《跟着莫大游历笑傲江湖》 第1章 穿越 “而我将梦你所梦的团圆,愿您所愿的永远……”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林风庭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喂,爸,什么事?” “小庭啊,这乡下水土就是好,我和你妈打算多住几天。” “行啊,您二老怎么高兴怎么来。” “这里有山有水有古镇,特别是镇子外边有个竹林真不错,竹林后边还有条小溪,水真清啊。小溪上还有座几百年的石桥,挺有意境,我们打算在这儿多玩几天,你要不要也过来。” “行啊,正好端午放假,有什么要带的没?” “那快过来,把我那把星海二胡和你妈的笛子也给带上,咱们尽情玩几天。” “得嘞!” 林风庭27岁,安徽人,父母都是民族音乐界的名人,自己也是从小就开始学习古典民族乐器,最拿手的是二胡和琵琶,都考过了十级,笛、箫、唢呐等乐器也会一些。 接到父亲电话后,他把父亲的二胡母亲的笛子连同自己新买的萧放琴包里装好,再挑几件换洗衣服放背包里,带好钥匙后背上背包拿上乐器出了出门。 由于距离较远没有开车,选择了坐高铁。一路高铁转大巴,下了大巴上公交,下了公交又坐上乡镇客车。转了几趟车已是黄昏日暮,人也饿得够呛。 林风庭之前没来过石桥镇,开口向司机问道: “师傅,还有多久到石桥镇?” “小伙子来玩的吧?别急,还有六七公里。” “您说着了,趁放假玩几天,镇上xx民宿离车站近不?” “有点远,民宿在镇子后头的竹林旁边,下车后过路口,进步行街南门,沿着步行街奔北穿过镇子,再往北再走1.5公里左右就到。” “行,谢谢师傅。” 林风庭提着行李下了车,走了几步到路口边,看见车辆挺多,准备等车过去了自己再过。于是拿起手机看起了地图导航。 嘟!嘟!嘟! 几声巨大的鸣笛声与尖锐的刹车声在耳边炸响,抬头一看,一辆电三轮突然横在路中间要调头,而后方一辆渣土车疾驰而来根本刹不住。 渣土车司机脑子一热心一慌,情急之下忙打方向闪避,车头却直奔路边的林风庭而来。司机见了又猛打了几圈方向盘,车头是移开了,车身车尾连同满车的渣土却甩了过来! “淦!” 还来不及骂一声,林风庭就已经飞了出去,意识在刹那间模糊。可强烈的怒火和委屈充斥在心中,他想大声斥骂!大声怒吼! “艹!” 一声巨大的呵骂声从林风庭口中爆出,林风庭手脚挥舞着,挣扎着,叫骂着。奋力挤出自己胸腔中的空气后大脑开始缺氧,这才本能地消停下来大口呼吸。 喘了几大口气,睁开眼,蓝天白云,烈阳当空。炽烈的阳光直直射向眼睛,刺得他赶紧眯着眼睛把脸扭向一边。 因为直视太阳眼前出现一块块模糊的光斑,光斑外一篷篷模糊的东西好像是野草。闭上眼揉了揉,待光斑消退视线缓缓清晰后,他一骨碌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正在草丛里。 “真汤姆服了,一个神龙摆尾把我扫到这里。” 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到处摸了摸,还好,胳膊还是胳膊腿还是腿,脑袋也在鸟也在,完好无损。 余光还瞥见了自己的背包和琴包,他定睛看了看,又赶紧打量四周,除了荒山野壑外仅有一条蜿蜒的黄泥路,此外空无一人。 “这叫什么事儿啊!给老子吓够呛,刚才被车撞应该是个梦,” 林风庭又坐下来缓了好一阵,从背包里翻出矿泉水喝了点,心想: “该不会半路上就被人用药迷晕扔路边了吧?不对!东西一样都没少迷晕我图什么?而且自己刚刚绝对是被车撞了” 想不通,自己明明被撞了又怎么突然无缝衔接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这时间还从黄昏变成了中午! 想不通就不想,起身准备背好背包提好琴包爬出草丛,这才发现自己衣服宽松裤子也长了一截,鞋还松垮垮的,背包肩带长了也要调整一下。 心里有些奇怪,衣服是自己的衣服自己也是自己的自己,这是梦?拍了拍脸,小痛。把矿泉水倒出来洗了把脸,还是没变化。 没办法只得把自己的裤脚挽上鞋带拉紧裤腰系紧这才舒服些。衣服是t恤这真没办法了,像个嘻哈说唱歌手一样将就穿吧。 爬出草丛走到路上,左右看了看,蜿蜒曲折的黄泥路看不到尽头,路两旁荒山野壑林高草深的,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拿出手机准备看下缺德地图。点开app图标,却显示“请连接网络” “没数据?神汤姆没数据这是没信号!这是把我扔到哪个犄角旮旯了?真缺德啊!” “后面该往哪儿走?路上也没个人问问路,这一边上坡一边下坡的,下坡吧,低处容易聚水,有水就有人住。先找个地方吃饭!” 于是林风庭沿着路走,走出了五里地,拐过了山路十八弯,终于看见远处有个小镇,离远了都能看见有户人家挂红贴喜,吹吹打打的。 “这二老挺会玩啊,这边小土墙,那边砖瓦房,小镇边上还有茅草盖顶木架梁,就是没个水泥盖的平房,有点意思。 唉?怎么也没个车啊,这路也不用水泥沥青什么的修一下,忒难走,这沙子老被带起来往后跟里钻。不管了先过去吃席,管他认不认识随个一二百块坐下就吃。” 一路走近,这才发现这里的人穿着右衽短褐,有草鞋有布鞋,长发还束着,一副古人装扮。 “呵!好家伙,我这身都不好意思进去了,这是影视城?拍戏?也不像啊,没个电线灯光摄影机,这演员真黑啊,个子也偏矮些,人也挺瘦的,都没个把胖的。穿越?不可能吧?” 走近后他见到了人,别人也见到了他,却都用异样眼光看着他。被集体注视,他也不好意思了,只得厚着脸皮向注视他的人点点头,离近了,有个汉子走向前,不待汉子开口,林风庭问道: “你好,打扰了,请问这里是石桥镇吗?” 那汉子操着一口乡音答道: “不是,这里是竹溪镇。” “啊?” 乡音有点重,林风庭没太听懂。那汉子又说道: “这里是竹溪镇。” “那请问石桥镇往哪里走?” “这周围没一个叫石桥镇的,客人走错地方了吧?” “不是石桥镇?” “不是,客人从哪里来? 林风庭人都麻了,这汤姆都到哪儿了呀!不过肚子饿得厉害也管不上了,挠了挠头皮,说道: “我老家安徽六安的。对了,这里在办什么事啊?” “郭家娶新娘子。” “哦,多谢,我走了一路也还没吃饭,想去凑个热闹蹭个席,敢问这乡里没这个忌讳吧?” “不忌不忌,有客临门是好事,我们村里人都是好客的,郭家老爷惯常是个热心肠的,客人尽可去得,给主人家道一声喜就是。” “那就多谢大哥了!” 听这语言与称呼,心里有些复杂,该不会真穿了吧?又不好直接问,怕没穿被当成二愣子,又怕真穿了被当成异类打死,不过这衣服鞋子背包和发型被人那么注视,周围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还能隐隐听到他们啧啧称奇,怕是已经被当成异类了,大概是穿了。只是自己会说几句“人话”才暂时没事。 按下心情不表,想再确认一下,问道: “敢问大哥茅厕在哪?我想小解。” “跟我来。” 于是那个汉子带着他去了间用竹子和茅草搭的小“棚子”。离老远就闻到味道了,猜到是旱厕,进去一看,心里和坑里的复杂程度是一样一样的。 “完蛋!想报警怎么办!” 第2章 蹭席 在周围人的注目礼下,林风庭厚颜走向正在办喜事的郭家,离老远就看见郭家那座气派的宅院,青砖黑瓦,挂红绸贴红字,大红灯笼天没黑就已经装点在门前,门口那一对石兽也被系上红绸做的大红花。抬头一看,匾额两个烫金大字“郭宅”。 林风庭上前,对一位站在门口迎客的金青色绸衫富态中年人拱手拜了拜,道: “恭喜恭喜,祝愿两位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多谢小兄弟了!” “远方游人,途经此处,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上门是客,无妨,敢问少年人何方人士?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林风庭有点懵,少年人?不过也不好无礼,回道: “六安人士,外出游学罢了。” “哦,六安的茶好,我年轻时走过几趟,每次都要买上不少茶叶。” “是,好茶配好水,我看这里的山水也不错,毓秀钟灵,独具造化。这地灵也当人杰,我猜贵公子一定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这话夸得郭老爷哈哈大笑,道: “借小兄弟吉言!快请进,一定要多吃几杯喜酒。” “一定一定,多谢!” 由于没带什么适合送礼的东西,乐器自己也舍不得,人民币也用不上更何况电子支付了。于是没有送礼,厚颜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上菜。 没过一会儿一双新人过来,一路吹吹打打,临近了又放鞭炮,一路跨火盆过马鞍。周围人的目光都转移了过去。 这时也终于开始上菜了,一道道菜被端上来。嘿,大米饭,古时候摆席能上大米饭,这主人家阔气!哟!笋尖炒鸡,豉油蒸鱼,这是竹荪老鸭汤?还有白菜猪血汤,时蔬小炒肉,这是啥蔬菜?连现代人都不常吃到的河虾也端上来了,用黄酒泡的吧?这黄酒闻着也香,古代吃这么好不容易啊!看来这郭老爷不光大方,家底儿也厚!林风庭边吃菜边观礼。 “嗯,这新郎确实长得不错,个子挺拔,面相也善,皮肤好,身材也比较均匀,不过年龄小些,才17岁吧?新娘看着单薄了些,估计年龄也不大。” 郭老爷和另一位中年妇人坐在堂上,有人高声主持拜堂,正准备“一拜天地”,外头吵吵嚷嚷,马蹄声大作,一个18岁左右的少年骑着一匹俊马直接往宅子里冲,还差点撞到客人。 少年到了堂前勒住马,喊道: “阿梅,跟我走!” 林风庭看到这幕,被雷个外焦里嫩。抢亲?这么狗血?真不是拍戏? 堂里众人听到这话炸了锅,郭老爷也变了脸,呵斥道: “你是谁家小辈!不要搅闹,立即退去既往不咎!” 马上的少年并未理会,新娘也一把拉下红盖头,看了眼新郎,又回头看了眼堂内众人,扭身跑了。 “卧了个槽,玩真的啊!搞这么大?梁祝?这家主人姓郭,也不是马文才家啊!” 新郎追出来,众人也拥出来想拉住新娘,但是就差一点,新娘被马上那个少年一把拉上马去跑了。 外面的家丁和客人立马围了上来,却被马砰地一下撞开了,甚至有客人被马撞倒后还被马在背上踩了一脚。 “追!” 新娘家的亲人大喊追人,郭老爷吩咐下人先找郎中救治被踩的客人后,这才另外叫人牵马出来一起追。新郎这会儿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林风庭只吃了个半饱,但挡不住这大瓜更好吃啊,立马跑出去看看情况。 挤出门口一望,只见马驮着两人已经跑远了,都快跑出镇子上大路了,大路上却突冒出来一堆人来,刚好堵住去路。 少年好像认得那拨人,见势不妙打马往侧边绕着小镇跑。 两边的人赶紧追上去,骑马的跑步的乌泱泱跑了半镇人出去。林风庭也赶紧跟上,跑着跑着竟绕到镇子后边的竹林。 林里有条小溪,溪上有座竹子搭的小桥。应当是临近端午降水太多,水浑浊不说还很湍急。竹桥也在湍急的溪水中有些摇动,那少年不顾危险纵马上桥。后方的人大喊: “危险!快下来!” 少年被追急了不管不顾,打马上桥,马每走一步,这桥都要晃两晃。一匹马加上两个人的重量明显不是桥能承受的,少年也慌了,但一咬牙,一扬鞭,准备继续过桥。 可刚到桥中间,咔嚓一声,桥塌了,人和马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水流湍急,二人一马转眼就被冲走了。 林风庭赶到时,已经有人开始哭天抢地了。不少人扛着竹竿顺着溪水往下跑,看样子是要准备捞人。 一众人追了半个小时,终于在下游一处水湾把人捞上来了,不过二人已经凉透,大家只得把尸体先往回运。 林风庭挤在人堆里听,这才明白,原来大路上来的那帮人是这少年的家人。少年是新娘的青梅竹马,二人两情相悦,但是男方父母认为八字不合,必定相克,于是不允许结婚。 为免二人生事,男方父母就和女方父母商量,希望女孩早点嫁出去平息这段感情。但是男孩性子倔,女孩也对男孩念念不忘,然后就产生刚才这档子事了。 “什么屁的八字不合啊!怎么这么迷信!要是什么都算得出来,怎么不知道这俩小孩要因为爱而不得这事儿夭折! 嗯?算命的该不会是那个马脸老头吧?还他妈的说什么‘我早就算过八字不合现在果真相克’!合着这事儿是你个老不死的弄出来的!” 林风庭大致了解事情后在内心骂了无数遍,又突然意识到好像大家忘了新郎,新郎别想不开吧!赶紧招呼道: “回去看看新郎!” 几个会骑马的赶紧翻身上马跑回去了,众人也跟着回。进郭府,找了一圈,没人。 到了郭家准备的婚房一看,红绸配倒凳,新郎挂在空中还前后摇了两下。不过来得及时,人刚挂上去还有气,立马抱腿把人取下来。 新郎的母亲扑上去哭得撕心裂肺差点让林风庭和一帮来得晚的人以为又出一条人命纠心了半天,直到新郎一句“娘,我不想活了”才反应过来人没事。 得,出了这档子事大家也都没心情了,准备各自把尸体领回去葬了。郭家下人爬高上低地扯下绸布撕下喜字撤下红烛炒帐,还派了两辆马车帮忙运送尸体。 新娘父兄满目含泪,说不出话来,差点跪下来给道歉,被郭老爷连忙扶住了。抢亲少年的父母更是哭得凄凉怎么都止不住。 处理了这档子事,又安排好贺喜的客人,郭老爷得了会儿闲。他记得是林风庭最先反应过来招呼大家回来看新郎,于是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穿着最怪异的仔,作揖道谢。 林风庭又立马吸引了周围人的注目,于是连忙扶住郭老爷道: “不必不必,应有之义。” 一个家丁捧着一个鼓鼓的小荷包过来递给郭老爷,郭老爷接过后又递到林风庭面前道: “这是我们老两口的一点心意,还请小郎君收下!” 林风庭也看过不少古装剧,猜到里面可能是什么,不好意思接,推辞道: “不必如此,仗义助人本是应当,不应图报。荷包我就不收了,只是我今夜暂时无处容身,还请郭老爷收容。” “自无不可,只是这点心意一定要收下。” 推来推去,天已经快黑了。因为本就是来蹭饭的,主人家又碰上这种事,本不应待客。但林风庭真的半个铜板也没有,又没地方过夜,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最终还是没有收下银子,只是请求留宿。 第3章 梁祝 慨叹着三个少男少女的命途多舛,既气愤,又惋惜,在两家即将要走的时候,最终郭老爷还是追上去说了句: “可惜了这两个孩子,不如将他们二人合葬吧!” 新娘的兄长直接悲哭着跪下,哽咽道: “多谢郭叔宽宏大量了!是我们对不住您啊!” 那抢亲少年的父母也泪眼婆娑地跪下道: “老哥哥!是我没管教好他啊!” “郭家大伯!我代我孩儿给您叩首了!” 郭老爷连忙一一把人扶起,安慰几句,便将将两家人送出了镇子。 送亲队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过来,回去时却寂静无言。 林风庭看着他们落寞的背影,心里并不好受,原本欢声笑语的竹溪镇也陷入沉寂。于是拿出老爹的二胡,顺着心中的悲情愁绪,拉起了《梁祝》。 琴声幽怨,传向寂静悠远的远方,在山林间游荡。琴音回转,催人肝肠。飞鸟鸣虫也似沉默,哀惋的思绪缓缓爬上云霄,天色渐渐昏黑,不多时已是明月高挂,繁星点点。 曲毕,林风庭望着星空怔怔不语,这片幽寂的星空美丽深邃,他从未见过如此纯净澄澈的天穹,也从未直观地见过如此荒唐而又凄惋的婚姻和爱情。 夜晚,月色入户,皎洁的月光从窗口泼洒进来。客房里的灯烛早已吹灭,却宛如白昼般亮堂。 林风庭失眠了,白天的事对他冲击太大,穿越至此,无处可去,偏偏撞见的事还让他叹息哀惋,脑海里久久无法平静。 大概,悲才是生命的永恒基调吧,别人悲,自己也悲。自己以后怎么办,父母又怎么办,又要怎么样才能回去?想不清楚,无能为力。 枕头硬,心里乱,睡不着。那就翻一翻自己还有哪些东西。 拿出背包,打开拉链,一一翻找。有手机、充电器、太阳能充电宝、zippo打火机,火机油、三包纸巾、一套换洗衣物、钥匙、身份证、五张毛爷爷、翡翠萌虎吊坠、老沉香大手串、一罐可乐、一包qq糖、二胡、笛子、箫、背包、琴包、笛箫锦袋。 这一家人挺搞怪的,老爹送这手串可不简单。老妈一直把自己当小孩,送的礼物一直是可爱风。qq糖饿的时候居然还忘了吃,不过好像葡萄味的只会越吃越饿。 “想卖点钱,也没个合适的,能卖钱的一样都舍不得。火机与手机这些还用得着,饰品是家人送的,和乐器一样都有特殊意义不能卖,其余的都不值钱。难啊!天亮了该怎么办?难道以后给人拉二胡吹唢呐挣点红白喜钱?”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鸡鸣三遍,郭家仆人已经开始拿着扫帚在庭院里哗哗哗地扫地。林风庭也已经醒来,还好拿了背包当枕头,不然绝对能把人睡死过去,古人的枕头真硬啊! 在人家做客也不好意思起晚,起床洗漱,还真有点不习惯古人的生活方式,早睡早起,铜盆铜镜,丫鬟小厮,油灯蜡烛、洗脸的毛巾偏硬,也没个牙膏牙刷漱口。林风庭告诫自己: “得尽快习惯啊!” 不过当看见铜镜里自己的那刻,才发现自己变年轻了!虚岁二十七的他现在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难怪衣服鞋子全大了,人家也管自己叫少年。 “穿越都有了,返老还童好像也不是大事!” 有仆人进来道: “我家老爷请公子用餐。” “好,请带路。” 走进正厅,郭家父子都在,看来郭公子经过众人劝解应该想开了。(古人重男轻女又加上男女大防一般女性不上桌或者不同桌,男客人不允许进主人家女眷起居的地方) “昨日匆忙,忘记问小公子姓名了。” “该是我不对,忘记介绍自己,在下林风庭,郭老爷管我叫小林或风庭都可以。” “好,风庭,也不必称什么老爷,鄙姓郭,名松。今日托大,你叫我郭叔就是,这是吾儿郭天云。” “郭叔!天云大哥!” “风庭,来,清粥小菜不要嫌弃,咱们坐下说。” “好,多谢郭叔和天云大哥热情招待了。” “既是游学,你是准备要到哪里去啊?” 林风庭不好说穿越的事,也猜测这里大概还是后世的石桥镇,只是石桥还未建起罢了。不过石桥镇在湖南界内,离长沙好像只有百多公里,离岳阳更近。于是说道: “想去岳麓书院瞻仰一下前人风采,也想上岳阳楼一睹登楼之妙,还想去衡山领略五岳之秀丽。” 郭天云一惊,这小兄弟年龄虽小,但是这心胸却开阔,胆子更是大,别人这个年龄的时候连门都没出过,他就敢一个人出来到处跑。于是问道: “那可不近啊,此去三四百里之遥,家里人能放心?” “现已孑然一身,再无挂碍。” 郭松也惊了,少年人命途这么不幸的吗?忍不住问道: “既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也该在祖籍找个营生过活才是。这一路虎豹盘踞,豺狼满山。又有绿林当道,水寇横江,生死只在倏忽之间,安能去得?” 听闻这话,却也把林风庭吓个不轻,古代这么危险的吗?不过还是要把话圆好,于是瞎编道: “郭叔说得极是,从六安一路行来,近乎千里,殊多不易,也幸得多逢贵人,这才辗转至此。” 郭松捋须思量了一会儿,这少年大抵不是说谎,这身世也可怜,道: “你一人行路也凶险,不若停留此间,待你年进岁涨,我再赍助你游学。” “家宅已经发卖,本去留随心,但盘缠已尽,愿凭手中微末技艺谋生。” “你这胡琴拉的确实好,曲子更好,可是名师指点?” “家传技艺,不敢辱没。” 郭天云道: “既愿自食其力,我家在岳阳城中有些产业,可去一试。” “固所愿也!” 郭家在岳阳小有产业,常年都在岳阳经商只是因为祖居竹溪镇,亲朋友邻尽在此间,是以回乡娶亲。 此后林风庭在竹溪待了下来,带着郭云天品调丝弦,也探讨些文学经典,其实主要是开解郭云天居多。郭云天虽然常常皱眉不展,但心情却比以前好了很多。 三天后,林风庭跟随郭家一道去了岳阳。 第4章 岳阳 话说林风庭跟着郭家前往岳阳,走陆路两天后,又行舟一天一夜。一路见闻,颇多感慨。 明代的大自然与后世相比,更充满了蛮荒与野性。沿路漫游,光在路上就碰见了许多毒蛇毒虫盘桓当道,各型各类,不胜枚举。 有时甚至能见到密林里,豹子的身影一闪而过,野狼驻足崖上,长嚎短啸,颇有些渗人。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山高林密,巨树参天,古松老柏,亭亭如盖,郁郁葱葱。抬头望,时见鹂鸟栖枝,野雉奋翅,又见白鹤翱翔云间,鸣音清越,余味悠长。 每至清晨,山间谷底,云遮雾罩。行在半山腰,放眼望去,好一片云海翻涌,好一轮旭日初升,好一派万象泰和。 行至凶险处,临渊背崖,乱石叠生,怪风呼啸,时闻虎啸猿鸣。复行半日,恰黄昏,气澄风清,红云高挂,月影轻衔,星河渐深。好不容易转过几处险山,终于在日暮余晖中远远望见炊烟袅袅的孤村。众人欣往投宿自不必提。 后半程离了山,过岸登舟,沿江溯流。入洞庭,湖面宽阔,极目远眺也望不见对岸。水波轻漾,鱼鸥互戏。千帆竞过,百舸争流。 黄昏时,船家网来几条鲜鱼,众人烹而欲食,突闻水面唱响渔歌,岸边也有声相和。渐渐地,无论渔船还是客船都唱起歌声。 湖上掌船的船家都不约而同把船靠到一起,几十条船纷纷靠岸,一曲唱罢一曲起。虽然渔民和客商的语音不同,但曲调与欢乐是共通的,旋律简单却朗朗上口。和那些秦楼楚馆所谓风雅之乐不一样,下里巴人的调子简单,歌词质朴,但是乡间的淳朴与欢乐溢满,南腔北调,哼不完的民族风采,唱不完的故事传奇。 林风庭也少不得横笛吹奏一番,一曲大气磅礴的《沧海一声笑》,当真是“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激得众人豪气凭生,念头通达。一曲结束,引得众人拍手叫绝。 有三人相约过来求谱,但古今曲谱并不相通,林风庭虽然也会写古谱,但现场写也来不及,这三人只得悻悻而归。之后经不住大家起哄,又再奏了数曲这场音乐会才在灯火昏黄的夜色中才结束。 第二日正午,行舟登岸,过二里,已至岳阳城下。一路舟车劳顿,当真苦不堪言,还好林风庭不晕车不晕船,郭家有几个仆人上吐下泻了一路。如今岳阳城已在眼前,林风庭真想大喊一声“轻舟已过万重山”,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远远望,古城横卧,游人如织。林风庭已经换上郭家给他买的衣服,只是仍旧短发。但投身人潮人海之中,也没能引起人群的集体注目了,旁人只当是小和尚还了俗。 入得城中,城镇市民果然和乡间村农不一样。个子高些,穿得也好些,皮肤也没那么黝黑。不过林风庭那十四岁白嫩嫩的脸却引得街上的大小媳妇暗暗窥探,倒是让那些男子有些吃味。不过一想到和一个小屁孩也犯不上,就没放在心上了。 经常干活的那些半大小子就像后世的高原来的体育生一样肤色偏黑,不过体格健壮,林风庭比同龄少年高些,但略显单薄了。 明代的商人是可以科举的,郭老爷是个有秀才功名的人,只是文才有限,于是转行经商。虽然对比那些举人进士来说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在文盲率极高的古代也是个上流社会的人才了。关键人家有钱,富甲乡里,主要产业还在岳阳。明清时期读书人经商算是时代红利了。 入得城中,暂且休整。郭家在岳阳有酒楼、茶楼、茶铺、布庄、成衣铺等各几间。又有宅院一座,五进的院子,各种正、罩、厢、耳、厅、过什么的,听得林风庭都有点迷糊。 郭家人口简单,但生活并不简单。穿则绸衫锦缎,食则鱼虾鸡羊,甚至有时还能吃上燕翅鲍肚。看来在竹溪镇时是心情不好没胃口啊。出入还有小厮丫鬟服侍,这腐败生活让林风庭想到了《红楼梦》。 “看来有钱人的快乐自己是真的想象不到啊。” 在郭家待了两天,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一路接触下来,林风庭谈吐不俗,且为人有礼正派,郭松也挺喜欢这个少年,就想当作子侄后辈扶持。问所学,林风庭从小家教较严,也有个本科学历,不过是根据兴趣选了个历史专业。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乐器上了。音乐靠家学与拜访名师,并没有在学校里学。于是答道: “郭叔,三百千我已学过,《诗经》、《论语》、《孟子》、《大学》也读了些。” 这倒让郭松有些高兴,略作提问: “《孟子》‘生于忧患’,后其何乃也?”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又问其精义,对答如流。大概是穿越福利,林风庭脑清目明,记忆力也大大加强。以前学过的课文弹过的曲子都记得分明,并无错漏。甚至连肉身力量也比穿越前大不少,瘦弱的少年拥有壮汉的力量,这在郭家人眼里就有些天生神力的意味了。 在文盲率很高的古代找到个读书的少年并不容易,还是个精通音乐的少年。郭松大悦,于是说道: “天云已有童生功名,我意让他科举,能中个进士最好,有个举人功名我也不胜欣喜。你可愿为天云伴读一段时间?” 林风庭也没想到商人可以科举,略作思量,道: “此亦吾所愿,只是暂迫生计,只好厚颜请求郭叔接济了!” “这有何妨?一应衣食用具,自同天云一般供给,不必见外。若是闲不住,无事时就到酒楼茶馆里玩玩,也顺带着天云,一起四处耍耍,登高楼作诗赋,带着他结识些读书人就好。我花些钱给你置办户籍,请人作保,以你的学识考个童生应当够了,你准备准备,参加明年的县试。” “那就多谢郭叔了!” “不必多礼,今天日头不错,你叫天云带你去岳阳楼耍耍,就说我吩咐的。一应花销,只管叫天云,我提前吩咐过他的。若有兴致想泛舟游湖,记得当心些,须叫上两个会水的小厮同行。” 第5章 登楼 还没吃早饭,郭天云就带着林风庭出了门。没坐轿也没坐车,顺着街市一路游逛,反正时间还早,一路吃着小吃走过去,什么花鸟市牛马市菜市的挨个介绍了。又把自家的产业里的掌柜伙计叫出来认了认,搬出些好酒糕点来品鉴。玩到快中午,就差不多到了岳阳楼。 该说不说,古代封建统治阶级当真气派,这浩大的楼阁拔地而起,雄伟壮阔,又不乏精奇巧思,雕梁画栋,当真奇伟,难怪古人誉美它的诗篇那么多。 还未登楼,只在远处,就见楼上已有不少游客三三两两地作伴游玩了。 郭天云一路介绍过来。由于刚过端午,日头正盛,现已是口干舌燥。于是走到路边的茶肆歇息。 “风庭,你喜欢喝什么茶?” “既来了洞庭湖,那自然喝碧螺春。” “唉!错了!此洞庭非彼洞庭,碧螺春在太湖那边的东、西洞庭,这边是君山银针!店家,来一壶碧螺春,再上一壶君山银针,都要好的。” 店家在堂内答道: “二位公子稍待,马上过来。” 林风庭这才恍然大悟,又听到君山银针,倒是想起这可是岳阳名茶,于是惊讶道: “哎呀!只记得洞庭碧螺春去了,忘了不是一个洞庭,更是差点忘了岳阳洞庭湖的君山产好茶了。” “是啊,风庭。这君山银针也大有名气,形细如针,故名君山银针。雅称‘金镶玉’、‘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真值得尝一尝,你待会儿可要好好尝尝。” “那就承兄长厚爱了。” 不一会儿,碧螺春就被端了上来。此处虽只是路边茶肆,可这服务周到,冲泡的手法都很是讲究,茶叶也是极好。还没喝到嘴里,闻到茶香也是心旷神怡,看来真不能轻视古人谋生赢利的手段,难怪这小茶肆客人那么多。 端起茶杯,略略一抿,茶香四溢,唇齿间充斥着茶叶的清香,吞入腹中,口腔开始回甘,这水也定是极好的山泉。 君山银针也上来了,郭天云道: “店家再取两个新杯,装上清水我们漱漱口,再仔细品一品这君山银针。” “好嘞,马上来!” 漱过口,又再品,与碧螺春不一样,君山银针入口甘爽,不带苦涩,醇和厚实,久饮味道也不变。 慢慢品茶,略略歇过。抬头望天,云多了些,风也起来,可能是要下雨。 二人起身,漫步过去,一路处处留连。入得楼中,见楼壁上题满了诗词歌赋,林风庭细细品读,大感古来文人骚客无数,俱是佳句妙语。无论遣词造句,还是感情立意,俱是上佳。拾阶而上,好诗更是无数。 登上高楼,眺望洞庭,远是青山近是水,烟波浩渺,舟棹无数。沙鸥展翅向锦鳞,碧水蓝天衬白云,波翻浪涌声声好,风清景妙处处高。 坐了一会儿,已是午饭时间,郭天云下楼定了些酒菜送上来。刚摆好杯盏,外面已是雨落倾盆。 感性兴怀,林风庭也吟了半首词: 《钗头凤·登楼望洞庭》(作者:青梅绿茶杀手) 洞庭草,烟波渺 棹影翻动渔翁老 渔歌和,音相诺 帆收蓑立,雨飞云过 落、落、落(只此上片,有下片了再添上) 词吟出声,被边上两个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听了去,觉得倒是应景,于是上前攀谈。 “两位小兄弟,倒是好雅兴,这词填得不错,韵律工整,也有意境,十分应景,可是现作的?” 林风庭和郭天云见此二人面相温和俊朗,仪态俱佳,颇具气度,便有心结交,起身答道: “多谢兄台夸奖,拙作而已,不值得什么,请坐下饮酒。” “那我二人就厚颜了。” 二人落座,两个男子中的褐衣高个子说道: “听这位小兄弟口音,应该不是岳阳人士,敢问家住何处?” “小弟祖籍六安,外出游学,才来岳阳没多久。” 另一个身材匀称的白衣男子见林郭二人年龄相差不大,又俱是俊朗清秀的面庞,远远一望,身形还有些神似,于是问道: “那想必这位是你兄长了吧?” 陈风庭也不作伪,说道: “非亲胜似亲,我这位兄长话少腼腆些,倒是岳阳本地人。” 郭天云道: “城北郭家长子,两位兄台也是岳阳人吧?” 高个青年拱手行礼笑道: “原来是郭老爷家的公子,倒是失敬。” 郭云天也拱手还礼。白衣青年介绍道: “没错,是岳阳人,只是我二人不住城中。岳阳城往南十五里,李家村人士。在下李高平,表字乐诚,这是我族叔李宗德,表字文谦。” 一番交流介绍,大家也都知晓各自姓名籍贯。原来这二李是叔侄关系,只是论血缘已出了五服,但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友。在外人前才称叔侄,二人私下称呼时只喊表字。二人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自是喜欢吟诗作画,四人皆有共同话题,言之有物,自是兴起。 不多时,众人已是半酣,四人都是读书人,谈吐不俗,俱是亲善随和的性子,一番交流下来关系增进不少,均暗自决意从此长期交往。外面也渐渐雨过天晴,郭天云建议道: “不若风庭奏上一曲?” 林郭二人出来时是带了二胡的,又不推脱,当即演奏一曲《云宫迅音》,二李才知林风庭有乐才。 却是这时出了意外,从楼下上来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腰悬利刃,声高刺耳还口爆粗语。仔细一看他们身上,定是被这场大雨浇得湿透透的,此时就差把粗鲁无礼且心情不佳写在脸上了。 见这边高乐,那边大汉自然不爽,蛮横打断: “那边那几个,立刻滚下去!” 四人喝得有几分醉意,李高平脾气也上来了,拍桌怒问道: “凭什么!” 这三人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一看就不好惹,郭天云和林风庭也拉不住,只能期望这是个法治社会大家消停点。 不料三个大汉中最壮那个听见李高平的话后,噌地一下抽出半截大剑来,呵骂道: “就凭爷爷手里这把剑!” 李高平也被激得大怒,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间,竟有如此蛮横无礼之人! “无礼粗鲁!世间安有法度?安有道德良知?” “去你娘的法度!” 那大汉冲上来,一脚正蹬,正好命中李高平胸口,李高平顿时倒飞回去,猛地一下砸翻酒桌,随后倒地呕血,林、郭二人赶紧去扶。 李宗德见状,怒发冲冠,两步飞身上去,飞起一脚踹向大汉胸口,大汉只是上身晃了晃,一下就把李宗德顶回来。 李宗德退回还未立稳,那大汉冲自上前,用剑柄一送,李宗德立马弓身倒地,原是腹部受创,痛到哼不出声。 “彼其娘之!” 林风庭也气炸了,抡拳冲上去,还未靠近却被另一个大汉一脚踹在侧腰,人立马横飞出了栏杆,直直往楼下坠落。 “药丸!” 人从三楼飞落,倏忽之间立马就要即地,林风庭自知绝无幸理,不死也残! 第6章 莫大 突然一只肉皮苍老却又筋骨纵横的手掌竟然在地面接住了下坠的林风庭,也不知是老人力量太大还是林风庭身体太轻,老人一下就把人接在手中,略略卸力,林风庭就已在地面站好。 老人抬头看了眼楼上,右手拇指和食指扣住二胡琴颈和琴弓,其余三指扣住林风庭的腰带,随后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左手一把抓住三楼飞檐后用力一拉,二人就在三楼的檐顶上站住身形了。 “我的老天爷啊!” 郭天云在林风庭落下时就急忙扒到栏杆上去了,结果一探头,就看到了一个老人带着人飞身上来,顿时又惊又喜,却又不敢言语。 越过栏杆,老人把林风庭放下。那蛮横的三个大汉见此神迹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心知这位绝对是个高手。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师父又是谁?” 老人声音有些苍老,语气平淡却又令人不敢质疑反驳。 “木兰山铁剑门,恩师姓孙,名元七,正是敝派掌门。” “那就替我给孙掌门带句话,好好约束门徒,恪守公义仁德,这里是湖南地界,你们三个把钱袋和剑留下,自己跳下去吧。” 三个大汉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跳,虽有武艺在身,但是并不擅长轻功,就这么跳下去至少也得摔断腿。 更何况铁剑门弟子若是连来人是谁都不清楚还把钱和剑都丢了,回去必定被师父重重责罚甚至逐出师门。于是开口道: “既然前辈开口,晚辈自当遵从。只是这剑是师门长者所赐,不敢离身。加之若是负伤,必被仇家所乘。还请前辈放饶。” “你何曾饶过他们。” 老人只此一句,说完随即闭目,也不再言语。 那三个大汉还待再求告,楼下又上来一波人,约莫十二三个,服饰与三个大汉一般无二。为首者是一个五十岁的络腮胡中年,身长体壮,约莫有近两米左右,肩宽如门,手长如鞭,两腿粗如蛮牛,真个是如熊罴一般的人物。 三个壮汉见此立即靠上去喊师父。原来这便是铁剑门掌门,孙元七。 孙元七一上来就轻蔑道: “几个小子,打便打了。又待怎讲?” 听到这话,打人的那个弟子连忙附到自己师父耳边低语,孙元七听罢眼神一变。 老人也不管来人是谁,数量多少,直言: “我湖南子弟自己人打得骂得,却容不得外人欺凌。” 孙元七见老人应对从容,语气也不弱半分,便知道来人不弱,道: “人既已打了,便请阁下定个章程。” “钱和剑一起留下。” 孙元七听闻此言,当即大怒,这是不给面子了,于是爆声厉喝: “找死!” 声如炸雷,震得人两耳翁鸣。还不待林郭二李四人反应过来,孙元七呛啷啷一声,拨出一把约四指宽半指厚,连柄至尖近五尺长的双手大剑。剑一出鞘,寒光四射,刺痛人双眼,血腥味扑鼻,闻得人心躁意烦。 老人不为所动,孙元七脚下生风,瞬息已从十步开外如床弩飞矢般暴射而来杀至眼前,大剑在其手上仿佛没了重量,一下击斜斩下来,只见寒光一闪,如怒雷落地,带起一阵如炸雷般响亮的爆鸣。剑早已落下,残影还在半空,挥剑之音待得残影消散才在耳边炸响。 林风庭等人思维还停留在上一剑的余威之中,未及反应,孙元七剑落的瞬息之间毫不停歇,又早已连斩挥出数剑。 只是老人身影似幻似存,晃如就在眼前,又晃如就在身侧,视线往身侧集中,人影却又渐渐模糊,缓缓凝实在了远处,再赶上去,却早已没了人影。 孙元七停下手来,定睛观察,只见侧边五步外的老人毫发无损。 孙元七心惊,后背被冷汗打透,面上却不敢显露丝毫表情,提气再纵剑攻去。 只见老人随手一翻,仿佛从琴中变出一把剑来。根本看不清剑是什么样式什么长短,瞬息之间,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十数声利剑碰撞之音连绵不绝地炸响,老人身形就已到了孙元七身后,一如往常般怀抱二胡,根本看不出丝毫出剑收剑的迹象。 孙元七身上无声无息之间已经出现了七八道纤细狭长的血痕,有直有弯,有点有面。 身受重创的孙元七站立不住,“砰”地一下,倒下砸到地面木板上。 周围铁剑门门徒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师父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也不敢去扶,更不敢逃跑。 老人家缓缓开口道: “钱和剑留下,人抬走还有得救。” 说罢就要走,却瞥见栏杆旁斜靠着的一把油光水滑的胡琴倒下,心中生出三分喜爱,便转身捡起,拉了一下试音后更是欣喜不已,于是看向林郭李等人。 林风庭上前谢道: “多谢前辈搭救,活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此胡琴,酬谢长者!” 老人说道: “我看你年岁不大,这么好的胡琴,你有权作主?” 正在老人说话时,郭天云已经挑了张干净的板凳送到老人身后,老人也不客气直接坐下。 林风庭直言道: “琴确实不是我的,是我父亲的。” “你父亲呢?” “父母亲人已不在此世。” 莫大听闻,心有惋惜怜悯,却并不表露。说道: “既是父母遗留,当寸步不离。我也不要你的,只是空有好琴而不能闻其妙音,也是个遗憾,我奏上一两曲就还你。” 说罢也不顾旁人意见,拉起琴来,琴音呜咽,幽哀悲怨,伤不能忍,闻者皆泣,涕泗横流。琴音四散,飞鸟驻足檐上,也哀惋鸣和,楼下也多有哀哭之声传来。 一曲《广陵散》毕,又奏《潇湘夜雨》,闻者更不能忍,仿佛痛失所爱,直催人心肺,久久不能消除。 曲终,众人久久不能回神。老人也暗自抹了把泪,平复一会儿,老人将琴送还到林风庭手中。 “琴收好,我平生最憾,乃是一样能当做念想的物件也没能留下!” 说罢,老人转身就要离去。 林风庭赶紧叫住老人,说道: “或有曲谱,可酬谢长者。” 老人停步,微微扭头看过来,问道: “什么曲谱?” “谱在心中,长者可试听一二。” 于是林风庭坐下,想了想,老人刚才奏的曲子都是大悲,估计老人喜欢悲伤一些的,于是拉起了《二泉映月》。 琴音刚刚响起,老人便转身轻步走了回来。郭天云不好让老人久站,又搬了椅子给老人。 曲毕,老人仍陷在余韵之中,众人不好打扰。片刻后老人赞道: “好曲!” 林风庭一喜,于是说道: “好曲还有更多,不如移步,也正好带我两位兄长下去治伤。” 老人欣然应往,又见靠坐在栏杆上的两个后生一个捂着胸口一个捂着肚子,走上前提气运功给二人揉了揉,撤手后二人明显好了不少。 老人道: “还要再找郎中看过。” 第7章 爱才 老人下楼时说道: “这钱是给你们看郎中的,这大剑倒是极好的铁,你们叫人带上。” 于是郭天云下楼时雇了些脚夫去楼上取回送到郭府。二李伤势略重,需要疗养,也雇了马车送到郭府上来。 郭天云提前派人给自己父母说好,有救他们性命的贵客临门,要好生招待。入得郭府时,大开中门,郭父在门前亲迎。 请人入客厅,上茶叙礼自是不表。一番交谈郭父便知晓了来龙去脉,更是万分感念。 问长者尊讳,老人并未隐瞒,直言: “衡山莫大。” 这一句可把众人惊得不轻。郭父等人惊的是来人身份尊贵,衡山掌门侠名如雷贯耳,于是愈发恭敬。 林风庭惊的是验证了心中猜想,拉二胡的高手就那么几个,明朝的就只有这一个!自己居然穿越到了《笑傲江湖》的世界中! 莫大不爱这些虚礼,但郭父却并非客套,急忙命后厨与自家酒楼的大厨赶紧准备做些拿手好菜送来。 林风庭在莫大的指导下边奏琴边写谱,共写了十几首经典名曲的谱子。现代人学习的古谱和明代还是稍微有点点出入,莫大一一指点。最终写完了如《梁祝》、《二泉映月》好几首等古典民族名曲,即使是现代的曲子如《风居住的街道》《我爱你》《痴情冢》等等也写了不少。不过这情啊爱的这个时代不好提,林风庭纷纷给改了名字。 只是林风庭因为不敢显露太多才写了二十首不到,但也足以震惊众人了。 莫大已经麻了,好曲子怎么那么多?殊不知林风庭手机上还有更多!那音乐软件里歌都有几百首,pdf文件也上百个。不光二胡,琵琶、笛子、箫的谱子也不少。 已至傍晚,天虽未完全黑,郭父却早已命人点燃十余盏灯烛了。房间大亮,酒菜一一摆好,郭父请众人移步就餐。 直径4米的大圆桌只坐了六个人,却摆下了三十几道菜,连酒都烫了七八壶不同品种的陈年佳酿,另有几个丫鬟为众人布菜。 莫大倒是没太在意,只是随意吃喝。但郭松眼里,衣着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莫大吃饭时,一举手、一投足,却是处处透着一股贵气。 郭松读过书,也经过商,还混迹过市井,很会来事。也从不拿腔调,气氛一直很好。 酒足饭饱,歇息片刻莫大又拉着林风庭开起了音乐会。听着莫大与林风庭的琴笛合奏版《痴情冢》,众人如痴如醉。 后宅的丫鬟仆妇悄悄躲在门后听着,隔壁院子里也有人爬到院墙上来。 莫大也喜欢这种氛围,只是按下不表一首接着一首地演奏。 奏完所有新谱后心满意足,夜却已深了,于是郭父就安排大家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莫大就又找上了林风庭谱曲,只是这次的乐器换成了笛子和箫,莫大最爱《飞雪玉花》。 谱完曲,莫大深爱其乐才,有种将其收入门墙的冲动。只是自己向来闲云野鹤惯了,连宗门都丢给了自己师弟打理。心里有些彷徨,于是就在郭府小住了下来。 这几天莫大心里颇不宁静。这晚坐在院子里乘凉,独自呢喃道: “这是要收还是不收?要是收了岂不是容易误人子弟?要是不收再过三十年我这一脉也就只剩下刘师弟这一支了。” 郭松倒是看出些端倪,仔细思考过后,自语道: “这话得我来挑明!” 于是高声吩咐: “张叔,帮忙把林公子叫来!顺便准备纸笔墨刀剑!” “什么?” “顺嘴了,香烛纸钱好茶叶!再煮一壶山泉水” “哦!好,马上办。” 想了想,又觉得要不把自己家那小子搭上?这要真成了,另外那两个小青年估计心里也不是滋味!干脆犯一回浑,全叫来让莫大自己决定! “干脆把少爷和三个公子全叫过来!” ………… 林郭二李四人被挨个叫了过来,二李身上的伤好了不少。郭父知道这两个青年为人仗义,还谦虚有礼,又有功名在身。以前是想让他们留在郭天云身边互相影响的。又听闻两家日子过得有些拮据,想参加科考都得先攒几年钱,都已错过了几次考试,平白蹉跎了不少光阴,于是更想帮助这二人了。 四人到场,郭父直白说: “我看莫先生是有收徒的意思,但是哪有师父主动开口求人拜师的?我想让你们主动点。但丑话说在前面,人家想收的是林公子。但我觉得这也是个机遇,就失仪一回厚颜叫你们三个过来一起了。能不能把握住要看你们自己的。最后人家收了谁又不收谁,有了结果,不要有怨气,更不能出言顶撞!” 四人俱是开心不已,那天当真被欺负惨了,当然不想再次经历同样的事,渴望强大己身,自无不应之理。 郭父得了四人的意见,于是交待道: “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请人过来。” 四人看着郭父有些肥胖笨拙的背影渐行渐远。 没一会儿人被请了过来,待莫大坐好,四个人一同下拜,异口同声道: “请师父收我为徒!” 莫大一听,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有徒弟了。忧的也是自己有徒弟了。不过并未过多矛盾,爽快答道: “祖训有言:根骨合格者方可收入山门。” 四人一拜,齐声道: “是!” 莫大叫四人起来,开始挨个测试。其实测“根骨”,“根”就是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徒弟身体,探查经脉穴位是否宽阔、完整,内脏器官功能是否健康齐全。测“骨”是指四肢与运动能力是否协调。不止于此,当然还有其它条件。 总之是四肢五官有残疾者不收,内脏功能不健全者不收,经脉穴位有缺不正者不收,大脑有疾者不收(小脑发育不健全、平衡能力差、身体控制协调能力差、心性品德不好等等。) 一一测定,莫大道: “林风庭:年14,四肢匀称,天生力大,耳聪目明口齿清晰,感官发达,悟性极佳,记忆力极佳,能读书。性格温和,经络穴位广阔发达位置正,脏器功能强大,年龄微微大了点,十分优秀!可入我门! 郭天云:年16四肢匀称,五官端正,耳聪目明口齿好,悟性好,有功名在身。性格偏软但为人有礼做事慎密尽心!经脉宽阔,穴位正常,脏器正常。根骨优!年龄偏大,合格!可入我门! 李高平:年20,四肢匀称,五官端正,除视力稍弱些以外其余正常,悟性好,有功名在身!性格好,经脉宽穴位正,脏器正常只是肾水有些不足。根骨上佳,年龄过大!勉强合格,可先入我外门考察。 李宗德:年21,四肢修长,五官端正,除视力差些外全部正常,悟性好,有功名在身!性格沉闷了些,经脉穴位正常,脏器正常。根骨上佳,年龄过大!勉强合格,可先入我外门考察。” 莫大暗自点头,除了年龄都大了些全都是顶好的苗子。不过天份都挺好很有希望能补上来。习武前期讲究个童子功,但即使不是童子练功,从别处多找补找补,也不会差太远。 第8章 入门 “你们四个年龄都过大了,特别是乐诚和文谦早已过了最好的年龄。将来想要有所成就,那就必须比别人更努力,更用功。” “弟子谨记!” 郭父连忙招呼道: “摆贡桌香案,泡拜师茶!” 管家张叔早已在门外院子里把东西都布置好了。莫大走到贡桌前,燃香点烛,拜天,拜地。最后拜祭衡山派列祖列宗: “不肖弟子莫大,今日收得四位佳徒: 林风庭,年14,六安人士。 郭天云,年16,岳阳人士。 李高平,年20,岳阳人士。 李宗德,年21,岳阳人士。 特向列祖列宗敬告!” 莫大低头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苍天,又道: “师父!弟子前番浪荡,未能培养后辈子弟壮大我衡山,今日痛改前非,祈求师父庇佑这几个孩子!” 莫大说完把香插到香炉里,向四人一招手,四人顿时明白,连忙捻香上拜。 “求师祖庇佑!” 燃香烧纸,贡下三牲,又泡茶拜师。莫大一一接过抿上一口。 “等到了衡山祖师堂前,还要再正式上香祭拜,告知同门,才算是我派正式弟子。不过我不打算现在带你们回衡山,一者我暂时不会回去,到时候没人教导你们。二者你们还未修行,武艺低微远不如其它同门,怕你们受人排挤。须知这武人向来是只尊重强者,就算是大门大派约束得紧,却也还是不能免俗。” 林风庭道: “全由师父定夺!” 其余三人也立即跟着表态。莫大也点点头。 郭父道: “那就不如继续住在我这里吧,边上那两个小院都比较清静,院子也大施展得开。我叫丫鬟小厮不要进去就好。一应衣食,药材器械,只管找我。” 莫大略一思量,也不好带着徒弟到处游走,赶路耽误练功,须先打好基础才是。于是点头道: “那就打扰了!” “不敢不敢!” 解决拜师的事,莫大就要开始授艺了。授艺前自是有颇多叮嘱: “你们四个既拜了师,也应该知晓我衡山的事情。我们衡山派由来已久,有数百年的历史。曾经风光一时,只是南宋时遭遇强敌,被毁伤了根基。 蒙元之时,蒙人对汉人压迫甚重。我衡山才重立山门不久,一路打压,一路拼搏,困难重重。 到了大明,经过一番休养生息,衡山虽然恢复了些实力,可魔教也同时崛起,意欲一统在武林之后偷天换日。那时当真是声势骇人!一个门派竟能聚集十万弟子,数千左道高手!我正道以少林、武当、峨眉、华山、昆仑、丐帮、崆峒等大派带领下联合一众中小门派提前发动大战,最终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但却是剿灭不尽。魔教虽从此龟缩河北黑木崖上,可一直都在暗中网罗扶持一些旁门左道、小帮小派。他们每隔二三十年就要掀起一场大战。 于是我中华五岳,五个门派联合到一起,组成了五岳剑派,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对魔教发起进攻。每次魔教有异动,都是我五岳弟子奋勇当先。 百多年来,连番大战,双方各自遭受重创。犹以我五岳受创最深。五派均有不少高深传承遗失,至此门人凋零。是以我们五岳剑派与魔教有着血海深仇,你们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谨记!分清正邪,明辨忠奸!不求你们对邪魔外道拔剑,只求你们转身就走!诛邪除魔,岂是那么容易?自保为上!” 四人虽然或有不解,或有疑问,却也异口同声道: “是!” 莫大又继续道: “到了我这一代,你师祖座下只有我和你们师叔刘正风二人,你们刘师叔倒是有几名好弟子,以后你们会认识的。 除了我和你们刘师叔这一脉,衡山还有你们几位师叔祖的传承。不过到底是没落了,大部分门人弟子不思进取,只以名门正派自居,行事乖张,不肯下苦,多是些拎不清事理的,以后多不济世。不过以后见了,你们还需守后辈之礼。” 四人尽皆应诺。林风庭问道: “这几位师叔尊讳是?” “鲁连荣,陈光远,祝思贤,白广达,骆少勇,徐方,罗广诚。其中只有鲁连荣算是成了些气候,但最拎不清的也是他,从小就嚣张跋扈惯了,你们要引以为戒。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应对他要谨慎些,免得平白无故吃了挂落!” “是!” “你们徐方师叔,罗广诚师叔倒是谦虚谨慎的性子。只是以前伤了根基,武学修为难以寸进,这些年都在修身养性,你们以后见了可以亲近一些。” 李高平问道: “两位师叔怎么会伤了根基?” 莫大心有悲戚,遗憾地说道: “是十几年前的正邪之战,我这一辈的衡山弟子就只剩下了这几个。他们两个还好些,只是伤到经脉,武功倒是没废,只是难有进境。你们以后也要谨记!轻易不可与人交手。 我衡山剑法特殊,以快、幻、变闻名于世。有《回风落雁剑法》《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威力最大的《衡山五神剑》失传,只剩下了两招。因为剑法风格独特,如若被人看了清楚,旁人有了应对,那幻和变就没了多少用处,所以轻易不要出手。 你们以后行走江湖,也不必自报家门,多留些心眼。也不必放弃科举,虽然精力有限,但有功名在身,总是好的,传扬出去,我衡山出了几个举人进士,也是一番美谈。江湖人虽瞧不起朝庭鹰犬,但是只要不受官职不领俸赏就好。” 这话倒是让郭父与二李一喜,如此一来,文武双全,以后既是武道世家也是书香门第。文人骂不着,武人欺不着。 一番叙话结束,莫大命四人焚香沐浴,打坐静心。又写下药单让郭父准备。 至于铁剑门留下的剑,都是些上好的铁,价值不低。那位孙门主的大剑更是由上好的寒铁打造,应当传承了不少年,与莫大的剑一番碰撞也未损伤。于是莫大写了一封书信,连同那把大剑送至刘正风处,请刘正风帮忙把剑熔了,锻成衡山派专用的形制。 衡山派因为剑法独特,想将剑法威力全面施展出来,这对剑的要求很高。要比正常的长剑轻薄纤细一些,还要足够坚韧锋利,才能将剑法的快、变、幻发挥出来。所以要求苛刻,锻造方法自然与众不同。千锤百炼,反复揉炒自是必须。想要脊韧、刃坚,还要用多种特殊的工艺处理。(当作者瞎掰吧,就当是夹钢法、覆土淬火、镀铬,然后材料特殊一些) 第9章 传功 莫大当天晚上就传了四位弟子衡山基础内功《秋雁回风》。练内功需要根骨悟性俱佳,还要通熟人体经络穴位。 光是背熟经络穴位这一点就对大部分人很不友好了,不过好在四个徒弟都是很聪明又很有悟性的,这一点并不难。 所以林风庭等人入门很快,经络穴位与内功心法口诀背得滚瓜烂熟。又有莫大从一旁指导注解一些武学术语,四人学得又快又很扎实。 林风庭是第一个产生气感的。当天上午拜的师,中午背的经络穴位与心法,傍晚讲解的各种术语与注解,晚上传授的感气经验,林风庭跟着来了一遍就有了气感。 莫大心情很复杂,遥想自己当年拜师时虽然也是年龄偏大,但三天产生气感就已经让自己师父引以为荣了。这一运功就能产生气感,师父知道了估计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拉上一曲。 咽了口唾沫,莫大说道: “继续感受这股气,引动它,操控它,顺着心法轨迹游走周天。” 郭天云和李高阳停下看向林风庭,李宗德心性坚韧不为外物所动,继续感悟。 莫大一看,呵道: “赶紧感悟自己的气!” 郭、李二人回神,急忙坐好,重新静心存神,祛除杂念。 李宗德是第二个产生气感的。这与天赋有关,与心态关系更大。第三天下午他感受到气时,并未多说,自己按照心法缓缓运功。等大家叫他吃饭时才知道,他已经存好了自己的第一缕内力。 第四天正午,郭天云和李高平双双感受到自己的气。莫大老怀甚慰,想不到自己六十一岁高龄了才开始收徒,原来是这帮好徒弟在这里苦苦等了他这么多年。莫大有些悔恨为什么不早点过来,白白耽误了徒弟们这么久。于是之后的教导更加用心。 犹豫了一个月后,莫大给刘正风写了一封信,但是刘正风并未回信,这倒让莫大有些意外。 又过了三个月,郭家大门被人敲响。门子开门,见是一位穿着绿色蜀锦长袍,身形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位青年,一位身穿米白色衣服,另一位穿着褚黄色衣服。于是问询道: “请问三位何事?” 一个青年说道: “请问贵府家主可是郭松?” “正是。” 富态中年人说道: “烦请通秉,鄙人衡山刘正风,听闻我师兄客居贵府,特带弟子前来拜访。” “请先进府内用茶。” 门子带着刘正风三人去往会客厅,正遇上郭松。 门子快步上前,轻声说道: “老爷!这位客人说是衡山刘正风刘先生,专程前来拜访莫掌门的。” 郭松立马把人请入客厅,又吩咐下人: “小张,快去请莫掌门和几位公子过来,香玉,看茶。” “可是莫掌门师弟?” “正是,这两位是我徒儿,米为义、向大年!” 两个青年立即上前行礼道: “郭叔父好!” “少侠不必多礼!三位请坐,莫先生一会儿就到。” “多谢!” 饮了两口茶,莫大就到了,人还在厅外就喊道: “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刘正风三人起身,道: “师兄,我收到信后很是欣喜,只是一时之间抽不开身,便想等这剑锻好了一起送过来。为义,大年,快向你师伯问好!” 两个青年下拜道: “大师伯好!” “不必多礼!风庭,天云,高平,宗德。快见过你们师叔和两位师兄!” 四人行弟子礼拜见了刘正风,又行平辈礼拜见米为义和向大年。 众人一一见礼,互相介绍。原来米白色衣服的是刘正风大弟子向大年,褚黄色衣服的是二弟子米为义。二人不同于其它弟子,俱是刘正风亲传,将来可接刘正风衣钵。 见礼过后,刘正风说道: “师兄信中所说,自不会有假。我只是好奇,居然有如此天赋?” “风庭,天云,乐诚,文谦。你们过来让你们师叔查看一下。” 四人一一上前,刘正风示意他们伸出手腕,自己搭上去。甫一探视林风庭体内,刘正风就是一惊,连忙问道: “当真是四个月前入的门?有的人入门半年都不见得能修出气感啊!” “不错!” 刘正风正色道: “这丹田里的真气已经有三分火候了,这身体强健,筋骨壮实,天赋绝佳!师兄好福气啊!” 莫大只是笑呵呵地点头。 林风庭受到夸赞也很高兴。 刘正风又一一查看郭天云,李高平,李宗德三人,也评价很高。 刘正风很震惊,同时又很兴奋,为自己的师兄终于肯收徒高兴,也为自己师兄收到好徒弟而开心。于是对着莫大说道: “只是年龄大了些,若是现在传功,好好培养,三五年内就能追上大年他们。只是入门晚,于剑法、轻功一道不利,还要多费神。” 莫大摇了摇头,说道: “他们悟性都是极好的,也勤奋。学剑快,练内功也快,倒是不必费神。只是按照祖训,有些功法现在不能传。” 刘正风道: “何必死守?既然是读书的好材料,从小就学的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这心性想必师兄你也知道了的。而且师兄,现在的形势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我只觉得,衡山想要有未来,只凭咱们这一代人万万是不够的,唯有培养优秀的弟子才是后路!” 莫大想了想,说道: “那就先敬告祖师吧!” “好,师兄,师父的牌位与画像我都带来了!” 郭父提供了一间静室,刘正风挂上一张古画,只见一个身穿道袍怀抱二胡的老人端坐画中,面容和蔼慈祥。又立起一块紫檀做的灵牌,点燃烛火,摆上香炉。莫大在左,刘正风在右,六个小辈依次站在后方,焚香拜祭。 “师父,如今江湖局势诡异,我衡山又门人凋零,无奈之下只能破例传功,以保衡山基业不被邪魔外道所趁、不被虚伪小人颠覆!万般无奈,只能如此!” “师父!师兄说的是,而且这事我也赞同!师父如要怪罪,就连我一起!” 八人依次上香,之后莫大将衡山派只有历代掌门才能修练的内功《神云幻雾》传给刘正风与六位弟子。之后又现场教授刘正风《衡山五神剑》中仅存的两招《泉鸣芙蓉》与《鹤翔紫盖》。 说是两招,其实每一招都有数十种变化,蕴含着丰富的武学至理。莫大一一为刘正风演示,并未回避几个弟子。 六个弟子被这两招深深吸引,久久不能回神。 莫大轻呵道: “回神!以你们的功力离这两招还很远。不要好高骛远,先把衡山基础剑法练得精熟了,悟通其中武理,打牢自身根基才有资格学这两招的一点皮毛。而想要发挥出这两招的威力,还必须先将《回风落雁剑》和《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练至大成。” 之后刘正风为几个弟子展示基础剑法,又再展示《回风落雁剑》。 向大年和米为义已经开始学了一段时间,自然看得懂,林风庭几人却是只能看个热闹了。 刘正风打完后,将招式一一斥解。莫大也在一旁补充,并分享自己的经验。 《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对几个弟子来说还不到学的时候,莫大和刘正风没有教。 传了功,几个人坐下一起喝茶。刘正风道: “大年,把东西拿过来。” 向大年应喏,从包裹中取出六柄玉制装具的长剑。刘正风介绍道: “那把深海寒铁剑确实是个好宝贝,熔了之后我又添了玄铁进去,最终锻出了这六柄宝剑。” 说着就拿出其中一把抽出,只听一声清越的剑鸣,利剑出鞘。 众人定睛一看,这是一把三尺三寸长的剑,剑格剑首是玉制,黑色的缠绳。剑身呈八面古汉剑样式,形制偏薄、细、长,挺脊收腰,尖如韭叶,每一面都是磨砂哑光,线条笔直分明。 (装具可以参考西汉一位县令墓中出土的玉装汉剑,央视科教频道有做过一期节目。剑条可以参照复原汉剑,也可以根据众位看观老爷自己喜欢的形制代入) 虽说像是偏轻薄纤细的文士剑一般,但因材料特殊,实际并不轻。剑身虽偏软韧,却也不是普通人能随意掰弯的。 (杨过的玄铁重剑就是由玄铁打造,之后被融了铸成倚天剑和屠龙刀,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剑也是由深海寒铁打造) 刘正风运起内力,手并剑指,用力一击弹在剑身,周遭更是寒气一闪,清音阵阵,经久不绝。 莫大看了,很是高兴,夸赞道: “好有灵性的剑!这不是我们衡山的铸剑师打造的吧?” “我请了龙泉、荆楚的两位大师同我们衡山的邓老爷子一起铸造的。听闻有深海寒铁和玄铁,他们骑上快马就跑过来了。” “我还以为只是普通寒铁没当回事,这深海寒铁可是不可多得啊。这铁剑门门主也是个草包,本事不济还把祖传的宝贝带出来显摆。剑法一般,空有一膀子力气,内功稀烂。” “哈哈哈,师兄,这铁剑门没了深海寒铁宝剑,估计也快倒了。真没想到小小的铁剑门居然有这么好的宝贝,他要不拿出来,还到不了咱们手里。” “这话说的倒也对,草包也有草包的作用。不过师弟你的那块玄铁珍藏这么多年了,还真舍得?” “物尽其用嘛,藏着掖着等于没有。” 莫大呵呵笑了笑,又道: “也不叫你吃亏。小子们,各自挑上一把!” 六个小辈各自挑了把心仪的,都笑得合不拢嘴。 第10章 打算 林风庭的剑说是叫他挑,其实早就定好了的。因为他的身体天赋好,力量比几个师兄弟都大不少,莫大自然特意叮嘱过刘正风了。 林风庭的剑更长更厚一些,也相应微微宽了一丝丝,上面的玉质装具是偏莹润透亮的,颜色微微泛青,透过玉石还仿佛能看到剑茎一样,朦朦胧胧的,让人见了十分喜爱。 古人尚玉,以白为佳,故有“羊脂白玉”之说,这是很直观的比喻。但现代人却喜欢翡翠的剔透玲珑,审美方向就变了。莫大见林风庭时常把玩脖子上的翡翠小胖虎,便猜到林风庭喜欢这种干净通透的玉,也特意留心了。 有了好剑当然要试剑。林风庭从竹枝上扯下一片叶子,往剑刃上一放,竹叶刚落到刃上就一分两半,这下把几个年轻弟子惊得不轻。 莫大也怕他们伤到自己,于是吩咐道: “这几把剑你们先收好吧,记得时时擦拭,涂上养剑油,好剑能传千年。你们目前武艺低微,用利剑容易伤到自己。先用木剑或未开锋的钝剑练上一年半载,慢慢矫正动作与发力,学有所成之后,才可驾驭利剑。” 刘正风点点头,也出声说道: “利剑伤人,更容易伤到自己。几位师侄可要小心。” 得了师父师叔叮嘱,四人也按下激动的心情。 四个月以来,他们每日都在刻苦练功。每日天还未亮就已经爬起来修练内功,用过早饭之后又开始练起衡山的几套基础剑法直至正午。休息一会儿后到了下午又开始修练内功,晚上又要泡半个时辰的药浴,还要连喝三碗药汤,人都是发苦的。泡药浴时还需趁药力练内功。 不过努力终有回报,这不,基础剑法打得有模有样。向大年和米为义作为早已入门的师兄,这会儿正在和师弟们切磋,不过更多的是在喂招,点拨他们端正。 不过这也足以令向、米二人心惊,才入门四个月的师弟就有了这种气候,不用内力想打败他们少说也得花上三五十招。放到江湖里虽说仍然不入流,但是小门小派练了五六年的弟子也就这个水平了。就算是衡山那些入门两三年的弟子也不见得能胜过他们,这份天赋相当可怕。那个叫林风庭的师弟更是不得了,竟然能接下向大年带有内力的回风落雁剑的前七式。这份实力说他练了七八年都没人会质疑。 刘正风也是越看越惊喜,这四个师侄都是好样的,已经能把内力运用到剑法当中。剑法也使出了些灵气,出招不死板,变招也很快,反应更快。看来衡山剑法的“变”字精髓他们已经得了三分,就是剑法还不够快,还要多磨练。 林风庭他们四个是按年龄先后排序的。林风庭虽然学的快,修为更高,还是成为了老四。 刘正风师徒同样喜欢音乐,刘正风的洞箫是一绝,听到《飞雪玉花》,甚至引林风庭为知音。但是林风庭不敢据功,直言这是老家的前辈创作的。 刘正风很富,总是爱送人礼物,心情一好更要大送特送,莫大烦的就有他这点。 林风庭他们收到了不少好东西,顺带连郭府的下人也收到些赏钱。倒是让大伙高兴了好久。 莫大和刘正风生活经历不一样,喜好也自然不一样。一向生活得和和美美的刘正风是有些不忍听些大苦大悲的曲子,不是不喜欢,是不忍听,也更不想天天听。 莫大则不然,莫大的生平很神秘,鲜有人知。小辈们问刘正风,刘正风也只是叹气没有说。莫大的琴音一向悲苦,真的比药还苦。二人乐理上到底是有些冲突。 莫大说他听够了那些一味粉饰太平盛世,歌赞欢乐祥和的声音。刘正风说努力拼搏就是为了不用再努力拼搏,有了收获,就应该及时享乐。 不过这一切并不影响师兄弟间的感情。 刘正风抄了一份曲谱后又在郭家玩了一个月的音乐就不得不回衡山了,鲁连荣惹了个左道高手搞不定,被人打了一顿逃回来了。 刘正风为了衡山声誉只能过去给他擦屁股。莫大倒是不会轻易离开。 刘正风离去后,几人生活如常。林风庭每日练武,偶有闲暇也在读书。明代的童生试虽然简单,但是考的却广。有四书文、试帖诗、性理论、孝经论以及默写。不过二月才考,现在还早,他有着出色的记忆力,这关随便过。 天渐渐冷了,林风庭的衣服也加厚了些。已经深秋,山上的黄叶已经落完,秋雨连绵,倒是不好在院子练剑了。屋子里也有些施展不开,倒是练得少了些。于是大多时间代都在读书与修练内力。 林风庭边修炼也边回忆着《笑傲江湖》的剧情。 “估计这剧情正式开始还有几年,到时候很危险,嵩山不好惹,华山的岳不群也不好惹,最后居然杀了恒山的师太。 得提前想个法子让师父师叔变强,但是没有华山弟子的身份,思过崖不好上去啊。就是去了能不能把剑法带回来都不好说,风清扬可就守在那里呢!独孤九剑就不考虑了,这个真得不到。还不能让任何人得到辟邪剑谱,等有空了得先毁了它。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呢?续命八丸?五宝花蜜酒?不好弄啊。西湖梅庄水牢石床上的吸星大法?估计也拿不到,拿到了还有缺陷会害了自己。易筋经也不用想了,方证没那么大方。难道只能当肝帝? 看来最容易得手的还是思过崖里的剑法了,风清扬应该不会不让自己带走吧?毕竟里面也有衡山的失传剑法!” 想了一会儿,有了计较: “先取辟邪剑谱,再上思过崖,能得得,得不了拉倒,走一步算一步。之后也可以试试弄一下余沧海,松风剑法以灵巧为主,与衡山剑法应当契合,对我们实力提升也有所帮助。摧心掌也不错,武力层次上去之后会一门厉害点的掌法能避免吃亏,衡山的拳掌功夫是短板。” “田伯光的轻功不错,可以带兄弟们围了它,拷打折磨一顿逼他交出轻功,再阉了它,最后废了它武功再丢给不戒狠狠折磨。嘿!拉拢不戒夫妇当打手啊!再紧密联系恒山,大家抱成团,这样的话应该有点自保之力了。” 想法倒是挺好,但也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第11章 往事 练武和读书的日子是枯燥且乏味的,即使偶尔过些节日,也不敢花太多时间去玩。莫大催得很紧。不过修炼嘛,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所有人都很看得开。 不过生活总需要调剂。人间二月,已经快到了县试的日子。林风庭并不紧张,趁着春色出城散步,也顺便练练轻功。出得城外,入得村中,农人早已吆喝着老牛忙活着翻土。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味道,草叶的芳香也渐渐传来。惊蛰的雨刚过,远处的茶农已经开采摘着茶叶的嫩尖。鲜茶的香气很好闻,可以使人获得内心的宁静祥和。 一路游,一路走。不多时就到了洞庭湖边。几个小童欢声笑语,就着这和煦的春风放飞纸鸢。纸鸢飞得不高,碍于风不够大,线也不够长。不过孩子们的乐趣并未减少半分。 刚开春,渔船少了些,不过出门游玩的人很多,渡船反倒多了不少。 “真美好啊,春天总是生机勃勃。嫩嫩的草芽,可爱的娃娃。” 于是横笛吹奏,曲调欢快轻灵,伴和莺飞鸟啼。心中眼中,尽是和煦的春风,柔和的太阳,静静的湖水。 租一叶小舟漫游湖中,山水田园尽在眼前。登上湖中心的君山,四面都有湖风的滋润,花草树木生长得更好。摘一叶茶树的嫩芽,放在口中轻轻地抿,味道很淡,只要不去咀嚼,并不苦涩。含的时间久些,还能感受淡淡的回甘,清香气也会越来越浓。 县试考的时间有点久,连考五场,每场间隔三天。检查也比较严格,林风庭就被脱了衣服让人看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提前打点,连蛋和菊花都免不了要被摸一把。心中一阵恶寒。之后分到考号,坐下,心中庆幸,幸好不在厕所边上。等到分发试题,一看,淡淡一笑。 提笔打个草稿,这是必须要有的,不然会被认为作弊,字还得是馆阁体。之后按着草稿小心抄上去,不敢写错,也不敢脏污试卷。馆阁体楷字方方正正,行也正、列也直。行间距字间距不宽不紧刚刚好,一眼看上去心情都舒畅很多,不枉穿越前练了那么久。 挥挥洒洒写完,抬头一看,时间还早,那就修练内功。过了一会儿开始陆续交卷,林风庭也交了卷出去。 一连考了十来天,一放榜,自然是案首了。于是又慢慢等待四月的府试。 府试也在岳阳考,只是连考三场,没有县试麻烦。这回府试难度比县试稍大些,但对林风庭来说也很轻松。 放榜之后,还是头名案首。 林风庭还是挺得意的,打算和郭天云一起参加六月的院试。 相比于功名在身,莫大更看重他们的武功。见这几个月林风庭进步速度下降了些,等他刚一考完就来了场魔鬼训练。主要训练科目是全方位的,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好好领教了师父的一顿老拳后四个弟子更用心练功了。四人进境很快,学的是掌门功法,练的是内门剑法,挨的是掌门拳法。 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但是有名家教导到底是不一样。真传当真就是一句话。 一位老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他的一生经验,恰好,莫大有很多。莫大的话不算多,但谈论起他的经验来,就像是讲故事一样。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夜路莫大是走得够多了,他这一生,大部分光阴都花在了路上,奇异的故事并不缺乏。什么尸匠赶尸,狐狸讨食,孤坟夜响,荒冢人语,空谷放光。四个徒弟和十几个丫鬟小厮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太阳底下发生的故事,才是莫大记忆中最深刻难忘的。 “那会我还年轻,我游到了山西,有几个县在闹饥荒,我路过那里。路边撞见一个只到我大腿那么高的小姑娘,当时她趴在路边的尸体上哭喊她的娘。 尸体又怎么会开口说话呢?小丫头饿得皮包骨头了,我就拿大饼给她吃,又怕她噎到,就把饼掰开了揉碎了化到水里,给她慢慢吃了。 她饿惨了,累惨了,哭哑了,慢慢睡过去了,我就抱着她走。走了一路,到傍晚她醒了,哭着要找爹娘。 我说: ‘幺啊,你娘不在了,找不到了。” 她又哭,我哄她说: ‘那我带你找娘。’ 她才好了些,又喂她吃些饼。才吃下几口,她就扑我怀里,喊我‘爹’。我没忍心,应下了。 后面我背着她走了三天,路过一处没受灾的庄子,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富足些的人家。 我敲门,一个汉子开了,我说: ‘大哥,我要去陕西,这姑娘爹娘不在了,我也带不好,给你点钱,姑娘就先放你这儿养着,过半个月我立马回来。’ 狗曰的答应得好好的!我把我生下来就带着的玉还有身上的几十两银子都给了他!等我从陕西办完事回来,那狗曰的早跑了!把我姑娘拴在圈里饿死了!” 这话说完,莫大偷偷抹了把泪,又继续说道: “那一回,是我第二次去陕西了。第一回去陕西,是上华山给你们师祖收尸。 你们师祖是让斧头给砍的,你们几个师叔祖也叫一个用三尖刀的捅了要害,有几个连尸体都没找到。 当时师门里就剩我一个年龄大些的,老一辈全都去了华山。你们师祖走时就叫我带着师弟们守山,你们刘师叔那会也才二十来岁,鲁连荣他们也才十五六岁。 你师祖他们走了一个月,没寄信,也没回来。那一个月里我心里很烦乱,过了冬至,终于来了信,是华山叫我们去收尸。 我没了法子,只能叫你师叔他们守好山门,我一个人过去了。这事情我不敢告诉你们师祖母她们,让你们师叔全体封口不许说。 等我背着几十斤的骨灰回来时,山门挂满了白布,棺材摆满了大堂,是鲁连荣那小子漏了嘴,你们师祖母她们全都去了。” 莫大停顿了好久,又道: “说起这棺材,我记忆很深,从小就怕见。 我的几个哥哥待我好,一勺勺地喂我吃饭,教我读诗认字。我才记事没几年,他们就年纪轻轻地,装进棺材里了。我那会儿不懂,拍着棺材板子找叫哥哥,没人应。 我记事那会儿,姑父姑母都离得近,也是很疼爱我的。后来他们二老去了东南,我才学到姑父特意为我批注的《论语》时,他们也被装进去了,棺材我没见着。 后来,我和姐姐妹妹们玩得好,她们都疼爱我、照顾我。可她们好几个都还没等到出嫁,也装进去了。有的才出嫁没几天,也装进去了。 我侄儿媳妇,我奶奶,我嫂子,我爹娘,我伯伯……一家人全装了进去。” “那一年,我从牢里被赎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进去,也不知道又为什么出来。只记得雪下得大,我脚陷进去很深,走了一路,几天几夜,满城满山,见不到半个熟人。我 一路从雪里趟过去,那路被盖住了,走的每一步路我都不认识。后来就遇见了你们师祖。” 第12章 凶犯 “有个伙计,赶路时遇见了我,上来找我讨口水喝,那我就给他喝,他喝了两口就把水袋子还给我了。 我说:‘伙计,多喝点吧。’ 他说:‘得给你留点。’ 我又说:‘你上哪儿去?’ 他说:‘往前。’ ‘前面是哪儿?’ ‘俺媳妇儿就在前面。’ ‘她怎么不等你?’ ‘是啊,她怎么不等我!’ 他就一屁股坐地上哭了,我问他媳妇儿怎么了,他哭了半晌才说是叫豺狼给叼走了。 我说:‘那我帮你打豺狼。’ 他说:‘你打不着了!’ 我说:‘什么豺狼我打不着?’ 他说:‘黑心烂肺两条腿的豺狼。’ 我说:‘你给我个名儿,管他是谁我照样打。’ 他说:‘没名儿,只见他们把人拉上车,往大路上跑了,我追了三天也没见个影儿。’ 这忙,我到底是没能帮上。” …… 说起故事来,莫大是莫名伤感的。人老了,见的事多了,生离死别的,数都数不完。 可总是有人偏要往死上撞,光自己撞不行,还非得把别人先逼死。 门子小张跑进来说: “莫先生,我听门外全都在说官府贴了告示,不许人上君山。说是几个拿刀的凶犯跑了上去,见人就砍。” “那官府怎么不派人去抓?” “听他们说是去了,没能回来。” 莫大摇了摇头,说道: “忒不中用,徒儿们,一起去瞧瞧。” 莫大带着几个徒弟过去了,刚到洞庭湖边,就见乌泱泱站了不少人,渔船、渡船、商船也都尽数靠了岸,只有几艘官府衙役划的小船封锁湖面不让人靠近。林风庭上前打听了一下情况,回来说道: “说是西北来的刀客,八九个人。喝醉了当街抢民女,几个捕快去抓,几句话不对就被砍杀了。刀客见事情大发了,又砍了被抢的民女,一路逃遁到湖边杀人抢船。船到湖中心,就被衙役划的船狠狠撞了几下,过不得水面。他们应该不熟水性,不敢和官府在水上斗,于是划船上了君山。官府怕他们杀君山上的人,当即派了三十个捕手,擎弓带弩的,由几个捕头领着。却在君山上被杀了个干净,现在官府不敢上去了。” 莫大听了,心里很不落忍,这嘴一张一闭,几十条人命就这么过去了。徒弟们也是头回听说这么骇人听闻的消息,心头仿佛压着石头一样难受。 几人往湖边上走,正准备找船,又见几个当官的,还带着几班衙役聚在岸边的一条船上,离远了都能听见他们说话。 “人呢?去请了没?” “请了,说不在家。” “那张师傅呢?” “他夫人说病了。” “没见到人?” “不让进。” “赵馆主呢?” “敲门没人应。” “踏马滴!城里这些个武师教头馆主掌门的,平时吹得多神叫得多凶!今天一个个的不是哑了聋了瞎了就是病了跑了!原来就踏马只会撸袖子甩膀子打几个还不了手的平头老百姓!” 林风庭见了,也听到了,上前对着莫大说道: “穿红袍,头发花白那个我见过。是主持府试的知府。” 莫大脸色不好,那知府是骂了“掌门”二字进去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知道具体指的是谁。却也不好对号入座,只是心里觉得已经被冒犯到了,于是莫大道: “不必管他们。天云、风庭,你们两个找条船。乐诚、文谦,待会儿你们两个划船。” 四人应喏,没两分钟就找来一小艘渔船。五人上船,向湖中的君山划去,才划了一会儿就有衙役划船追上来。 “快些回去!此时不让行船。” 莫大心情差没有说话,林风庭觉得这衙役虽是办公,却也一片好心,不好冷落。于是高声说道: “我们是衡山派的。” 那衙役一听,顿时大喜。衡山派在湖南是很有威名的,连忙行礼道: “几位衡山派的大侠,这是准备去君山抓那八个凶犯?” “没错。” “那太好了!还请诸位稍待一二,我们这便回去禀报府尊老爷,请他调拨人手来给大侠们助阵。” 莫大开口: “不必!乐诚、文谦,摇船。” 衙役还待再说,莫大摆了摆手。 船行片刻,只听身后传来锣响,回头一看,刚才那几个衙役在敲锣,还有一个在打令旗。 不多时,岸边鼓声大作,官府的船只全部划了过来。 莫大他们缓缓靠近君山,离老远就能看见一地残破的尸体。血腥味、屎尿味随着湖风传来,腥臭难闻,令人作呕。君山岸边的一小片湖水还隐隐呈现红色。 那几个刀客杀了不少人,早已是杀性大起。见有船过来,纷纷站在岸边等候。莫大道: “能杀三十几个带弓弩的衙役,不是好相与的,你们功夫还不够对付他们,且看着!” 说罢,不待船只靠岸,一跃而起,落在湖上,脚尖轻轻在水面点了一下,人就到了岸上。 几个刀客本来见一个抱二胡的老叟带了四个年轻人过来,还非常轻蔑地大笑。又见莫大踏水而来,却笑不出声了。 刀客中一个持双刀的大汉上前问道: “前辈可是来助朝廷鹰犬的?” 莫大摇了摇头,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叹了口气说道: “滥杀无辜者,死。” 那汉子还待言语,莫大倏忽间已至眼前。几个刀客纷纷拔刀攻击,或劈斩、或斜刺、或上撩、或横扫、或飞身下劈、或滚地剪腿。只见刀影翻飞,寒芒刺眼,破风声不绝。八个人配合无间,一瞬之间竟已斩出百十刀。刀刀快如闪电,狠辣无情。 待那八人看清,心中惊骇连连,竟被这老者一道残影骗出了合击之术 莫大真身早已退避,被八个人围在中间劈了百十刀的残影亦随风消散。 一招骗出这八人的杀招,莫大对他们的本事已经了然。西北快刀,闻名天下,果然不假。心中有了防备,自然不会再轻易陷入这刀阵之中。 那八人再次欺身而上,莫大身形先向右前方一晃,人却神出鬼没地出现到了左边。琴中剑早已在手,一时间剑影刀光无数,断指烂掌横飞,金铁交击之声刺耳,空中血雾蒙蒙。 待那八人右方、后方的几人反应过来,左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一击得手,莫大身形飘忽,早已退出战局。 再看那八人,有两人身中数剑,缓缓倒地气绝。又有一人,只见他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尖声惨叫。右掌已如同碎布,血肉模糊,筋骨茬子参差不齐,肉中还扎着铁屑与木刺。竟是利剑将手掌连同刀柄刺穿,又催动内力一搅、一震,将其炸烂。 林风庭等人坐的船早已离得近了,有了内力在身,目力大大加强,全部看了个真切。 官府的船也已靠近,一众官员衙差看得热血沸腾。 第13章 诛恶 余下五个刀客惊骇莫名,有一持斩马刀者出声: “前辈可否放我们一条生路?” 莫大摇头不语。另一个持宽背鬼头大刀的道: “我们有金银财……” 只听“嗖”、“嗖”两声,那汉子才起了个话头,旁边一人却扔出了两把飞刀。 莫大挥剑,只听“叮、叮”两声,飞刀被斩落在地。其余几人在飞刀出手之时已经扑了上来,原来那两句话却是这八人之间的暗语。第一句求饶是叫几人准备偷袭,第二句话就是一起动手的意思。 莫大怡然不惧,快步直上,抬手就是《回风落雁剑法》,剑起无影,只觉如同卷起一阵凉风,耳边净是风啸剑鸣,剑法当真是快如电闪,无迹可寻。 随后便是刀剑碰撞之音传来,往地上一看,一把把各式各样的刀各自断成两三截落地。抬头一看,那四人已然被枭了首级。 扔飞刀那人也不管发生了什,死命发力再飞出数把飞刀,莫大一一从容挡下。不待那人再次发作,莫大身形如电,周遭狂风一闪,光线一明一暗之间,莫大已经到了那人背后。 莫大并未回头,一步步逼向那废了右掌的刀客。一连走了数步,身后使飞刀那人的首级才翻滚落下,满腔鲜血飞溅,浇红一片绿茵。 断掌那人哭得涕泗横流,连忙跪下求饶。莫大并不理会,不过想着总要留个活的给受害人家属泄愤,于是收剑,只一脚踏碎那人丹田便转身离去。 莫大回到船上,几个弟子还在震惊之中,莫大语气平淡道: “划船,回去了。” 官府那边才刚赶到君山岛,见莫大要走,那知府急忙高声喊道: “老先生留步!酒席已备,当为老先生庆功!” 莫大仍然平淡地说道: “不必,下次骂人谨慎些,要骂就点名道姓地骂,不要把城里的所有掌门全骂了进去,当心祸从口出。” 这话在几个弟子听来倒是平和淡淡,但远处官船上听到的却如洪钟大吕。 李高平疑惑到: “师父,他们听不到吧。” 林风庭看着远处的反应说道: “肯定听到了!” 李高平抬头一看,好家伙,那红衣服的老头脸确实有点红。心里有些疑惑,耳朵这么好的吗? 李宗德拍一拍他的肩,说道: “师父肯定用了内力。” 郭天云若有所思,林风庭问题挺多,开始问道: “师父,那几个人实力放江湖上如何?” 莫大说道: “个人实力倒是一般,只是出手凶狠,经验丰富,阴险狡诈罢了。兼之合击有方,一起出手,普通二流高手绝对不是他们一合之敌。但若是对他们的合击术以及阴险狡诈有所防备,两个二流高手就足以打败他们。” “那他们每个人都是三流层次喽?” “三流中的强手,比你们去年九月时的向、米二位师兄强些。胜在刀快、心狠、力大、经验多。不过这几个刀客已经是三四十岁的壮年了,天赋一般,现在这个高度已经是他们的尽头了。” 李高平道: “不惧弓弩,杀几十个捕快这么厉害都才三流啊?” 莫大道: “别小瞧这些二流三流的,那是在我们这些大派掌门这里才这么说。大派掌门,须把格局眼界放在全天下,心气自然要高。我们眼里的三流,放在大镖局、大武馆里,就是当个镇馆的总镖头、总教头都绰绰有余。” “这么厉害?” “不然你以为大派弟子为什么那么少?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的青城派,约莫也才三五十个正式弟子。” “那师父,您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吗?” “西北青海一带的口音,那边门派少,人也少,地方却大。只要是个人,提起刀来,就可以当响马。把人杀了往地上一丢,谁也不知道。不过响马多了东西就不够抢,同行互相遇见了,就会想办法弄死对方。他们心肠狠毒,报复心重,有点仇就能追杀你几百里。时间久了,杀的人多,结的仇更多。那些被抢的百姓没了牛羊和钱也活不下去,也提着刀做响马。要是听到点仇人的动静,带人去追他几千里地的都有。本事不济的活不下来,而活下来的不仅凶狠还会抱成团一起打劫大商队。这几个,估计抢的钱够多了,就跑出来准备享福了。” “看来人人都说西北不是人待的地儿,确实有道理。” 莫大点了点头,卖了个关子问道: “你们看了这场打斗,可知道该如何以一敌众?” 郭天云抢答道: “避免腹背受敌!想办法让敌人都待在同一个方向!” 李高平继续补充: “游走牵制,且打且退,适时变换方向,让他们无法包围、无法同时出手,让他们在不停改变阵型时忙中出乱,挤在一起互相掣肘。” 李宗德说道: “我觉得跑是最好的。跑脱了之后,他们人多目标大,你一个人找他们落单的人偷袭,总是比他们找到你一个人更简单。” 莫大不满道: “跑就跑了,偷袭做什么。回去叫上兄弟报仇岂不是更好?” 李宗德嘿嘿一笑,有点尬。 莫大看向林风庭,问道: “你怎么看?” 林风庭思考了片刻,说道: “打不如不打。” 莫大来了兴趣,问道: “哦?为什么不打?” 林风庭继续回答: “以一敌众,除非这个人实力远超对方,既然实力远超对方,只要不干蠢事怎么打都对。 如若一人与一群人的实力差不多,或者强不出太多,那就成了以矛攻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若一人比不上一群人,更不必打,逃命便是。” 莫大哈哈哈大笑,说道: “哈哈哈!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我这道题,是意在题外,有意给你们说些别的,用这种方法加深你们的记忆。 风庭说得很对,所以你们要好好练功,我自一口真气足,管他神佛来挡!此外还要认清自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实力。能跑跑,能打打,打不过就跑。所以你们的轻功要多上心了。 不过你们也不要因为答错了而气馁,这本就耍了个小脑筋,你们要学会分辨,不能什么都信,有时就算是师父也不一定是对的。这是初入江湖的第一课! 如果回到以一敌众这个话题,天云说的是对的,不能腹背受敌。高平也是对的,必须游斗,必须变化,一个人的犯错次数要远远低于一群人,他们但凡一个犯错,必然影响全局。高手虐杀实力差太多的喽啰,自然可以从中找到破绽,也抓得住这瞬间的破绽。但一切的前提,是自己成为高手!” 第14章 衡山 六月,林风庭与郭天云一同参加院试,一路过关斩将,林风庭喜提第三。郭天云也得了个第九名,至此衡山出了四名秀才。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年,正是金秋时节。从拜师开始到现在,积累了两年零三个月,四人功力早已今非昔比。天赋+努力+功法无限制开放,还有郭父不遗余力地砸钱寻找宝药,四人尽管起步晚了很多,但却是凭天赋与资源硬砸,正式进入了三流高手行列,比起大部分同龄的五岳二代弟子也分毫不差。穷文富武,果然不是虚言。 四人内力可观,剑法精熟,读书却是落下了不少。秋闱也在这一年,会试就在明年,来不及了,只能再等三年,于是四人专心习武。 向大年和米为义升级了内功心法,由于之前就有了基础,进境也是相当可观,隐隐有踏入二流、追上五岳一些长老前辈的架势。 同时,令狐冲也开始声名鹊起,凭一手过硬的剑法和不错的内力,以二十一岁之龄,在大同府与魔教老一辈的香主杨定大战,交手一百八十余招后从容脱身,至此成为江湖上有名的青年才俊,被列入二流高手之中。 如今江湖上谈起五岳青年弟子时,首推华山令狐冲,之后就是衡山向大年、米为义。 这倒是让嵩山的一些青年弟子不服,借送年礼的理由先去找了令狐冲切磋,内力剑法都不如,被打得没了脾气。败了后为了挽尊,说是一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导致,然后下山了。 嵩山弟子丢了脸,于是又转道来衡山准备找找场子,也没打过就回去了。不过因为是五岳内部切磋,大家都还是讲体面的,没有传扬出去。 郭父得了不少好处,他砸下去的钱迎来了回报。有衡山派站台,他将生意洒到了周边几座大城。才两年多,就把前期投入的成本挣回来了不说,身家直接翻了两倍。 又是三年,习武的日子当真是无聊透了,每天大部分时间不是打坐就是练剑,莫大规定他们吃饭、洗澡、上厕所都不许超过半刻钟。早上卯时四刻起,晚上子时二刻睡。 林风庭觉得自己重新读了个高中。 “五点半起床,二十三点半睡,16岁熬到19岁!不是读高中是什么!还没周末!这就是毛坦厂!” 所以这次秋闱即将开始,衡山四位秀才都很高兴能出门,一同坐船前往长沙。 一路穿过洞庭湖,又从北往南溯流湘江,两岸景致,当真是美轮美奂。 毛爷爷的诗好!林风庭到了这里,觉得除了服饰发型不同民国时期外,恐怕其余的景色与毛爷爷看到的并无二致。仰则见鹰击长空,俯则见鱼翔浅底。当真是青少年同学们一起游览这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 林风庭四人行船来时,是与不少岳阳举子一道的,到了长沙,又认识了不少衡阳、邵阳、永州、郴州等地的学子。一路朝气蓬勃,青年男子们的阳刚开朗与阳光一起,照亮了这座古城。 天气好,风景好,心情自然好,考前氛围并不紧张。 林风庭师兄弟几个住的是郭家在长沙开的客栈,郭松没来得及在这边置办宅院。 郭松很大气,没有像后世一样趁考试时房源紧张而坐地起价,只在门口挂了一幅大字:“凡乡试期间,考生进住,一文钱住一日,三餐免费供应。”客栈不到半天就住满了,其实就是为郭氏商行养名而做的慈善,两相利好罢了。 其实大部分考生都不富裕,不少人住不起客栈,寺庙就成了考生们的重要落脚点。所以古代文人很多都和僧侣玩得来,那些话本小说中不少故事都是发生在寺庙中。 郭松和莫大亲自过来陪考,前者来可以顺便查账,打理一下生意,后者是准备考完试就带人回衡山认门。 秋老虎还是很有威力的,热,所以李高平要搞事情,大中午借了人家耍猴人的破锣冲到客栈一顿猛敲,附上内力高声喊: “客栈里的老少爷们儿们!下江凫水去!到得对岸者,榜上必有名。” 响者云集,一群青壮年男子浩浩荡荡冲往江边,偶有几个中老年的老生也一起来耍。越冲队伍越大,到了江边已经跟来了七八百人,一个个都脱了衣服在江边站定,郭松也来凑热闹,高声喊话: “我已雇了船跟上,你们只管游,游不动了也没事!我已在对岸留了50张锦布条子,拿到条子可以到我们客栈领文房四宝一套!” 一声令下,大家都往水里扎。见青年人热血澎湃,莫大兴致也来了,不服老,也不用内力,非要跟年轻人们争个高低。 湘江上浪花翻飞,水中激流阵阵。比赛结果并不重要,过程才是最好。 比了游泳,还要赛船。屈原投江在哪里大家都知道,汨罗风俗早已传习到了全国。洞庭湖上每年都有龙舟大赛,每一任府君都会积极组织。岳阳城以及周边县镇按区域分了很多队伍,但北城队从来都是冠军,里面就有衡山四位秀才的功劳。 又租了十几条船,一声令下,浪花飞溅,岳阳队并未完全压住湖广布政使司诸府。看来高手很多,长养在湘江边上的人,从来都是天生的水手,大桨抡得飞起。 玩够了,也该考试了。乡试第一场开始到第三场,是从八月初八考到八月十五,每场要连考三天。 师兄弟几个一起排队进入考场,先是看浮票核对身份。然后搜查身体、衣物、考具、食物,看看有无夹带。一切顺利,开始分发考号。兄弟四个各自走向自己的考号,还好都没有分到挨着厕所的臭号。 第一场考四书义三道和经义四道。 第二场考论一道、判语五条以及诏、诰、表内科一道 第三场经史策五道 兄弟四个各有擅长,但是都没有明显的短板,三场考完。一出来,除了林风庭,师兄弟三个都是一副很困很想睡觉的样子,其他考生大多也精神状态不佳,甚至有个别年高的、体弱的被抬了出来。 师兄弟几个回去,上了床就睡着了。他们在考号里是真睡不着,半夜里有人偷偷哭不说,还有人疯了一样笑!有人辗转反侧,有人抓耳挠腮,有人打嗝磨牙放屁,更有甚者怪叫着冲到隔壁考号撕了人家的卷子。不过大部分人都是鼾声如雷。 四人内力小成,感官已经异于常人,但除了林风庭已经进入内力小成两年多了以外,其他三人都只是刚到小成没几天。突破不久,内力不稳,不敢随便封闭自己的听力。真怕一不小心控制不好就聋了,所以只能一直忍着。 回去休息两天,精神头养好了,众人直接往衡山去。乡试放榜需要等一个月,还真不好等。 出了长沙,坐船直直往南,到了衡山县下船。东边是衡山县城,西边就是衡山,众人自然是往西。 到了衡山脚下,早有守山的两位弟子远远就见了莫大,快步上前见礼。 “见过掌门师伯!” “嗯,你们刘师伯在山上没有?” “回掌门师伯,刘师伯在县城招收新弟子去了。” “那你们师父呢?” “师父在山上的。” “嗯,这几位是我收的亲传弟子,你们互相认识一下,然后带他们四处转转,认认同门,等祖师堂的钟响了,你就带他们过去。” 四人和这两位守山弟子简单交流了一下,其中一位弟子就带着他们上山游玩了起来,另一个继续守山。 衡山别有一番滋味,她或许不如泰山巍峨,不如华山挺拔。但是她的秀丽却是独树一帜,峰峦叠嶂、瀑布溪群、古树名木、古刹云海遍山可见。 走在一条青石小径上,右手边是长满苔藓的石壁,头顶是金、红、绿交杂的秋叶,右手边是潺潺清澈的山溪。 金叶飘飘,落进清澈的柔波之中,踏上一块溪石,蹲下将之拾起,却又有一片红叶飘来,轻轻落到肩上。 将红叶与金叶拈在指尖,低头一看,清可见底的水中,游鱼草虾正在嬉戏。 有赞美秋天的诗:“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其实也是指秋天树叶的颜色丰富且各种颜色的叶子互相映衬渲染。 秋天的衡山,遍山都是或嫩黄、或金黄、或橙红、或火红、或绯红、或褚褐的秋叶,还有常青的绿叶也在其中,层层交叠,互相渲染。秋风吹来,落叶飘飘,既热闹,又凄美。 走在林间,静赏秋叶。临清潭飞瀑而坐,掬一捧清泉饮过,甘甜舒爽。入古刹进一炷香,心静神怡。 衡山是一片山脉,上面也不是只有衡山派,还有佛寺、道观,共计有百来处。只是衡山派占据主脉与几处关键位置,比如祝融峰、紫盖峰、?天柱峰、?石廪峰和?芙蓉峰,这也是衡山五神剑的由来。 一路游赏,心里莫名地宁静,不过几人却不敢走远,怕听不见钟声。 临近黄昏,祖师堂钟声连响一十七道,这是莫大定的规矩,为了纪念他们上一辈人的壮烈与坚贞。 第15章 大比 祖师堂大殿内是连同莫大、刘正风在内的六位内门长老。其中有三位在别处办事,暂时不在山上。 除内门长老之外还有14位外门长老分散各地,镇守衡山的各处产业和据点。不过,外门长老这个头衔,都是给那些有辈分,但是又实力低微,不能在山上担任内门长老的那些一代弟子的功勋头衔。 从这里就能看出衡山的现状是很尴尬的,老一辈长老太少,又没几个能顶门立户的。像嵩山派,人家的内门长老都是一流高手,外门长老是二流高手。而衡山相比之下质量就要差很多。 大殿之外,是63位内门弟子,也是正式弟子,都是青壮年。加上林风庭四人就是67位了,还另有18位内门弟子在山上各处值守。在山下办事的也有17人,所以总计正式弟子共102人。 那些年纪小不满15岁的,并不在内门弟子之列,不过听到钟声后也全跟着自己师父师娘师兄师姐们乖乖站在内门弟子方阵之后,总共有74人。 内门102人中,其中有17人是刘正风的徒弟,外门74人,也有刘正风的两个儿女。 莫大见人齐了,朗声说道: “今日我召集众师弟与各位门人弟子,是因为我衡山又有了新的弟子加入。林风庭、郭天云、李高平、李宗德,你们走上前来。” 四人出列上前。 “焚香,向历代祖师叩首” 四人一一照办。 “历代祖师在上,请保佑我衡山昌盛,庇佑我衡山弟子平安!” 诸礼毕备,莫大叫四人过来一一见过众位师叔。这便算是正式入门了。 这次莫大回来,还有一个目的——组织一次门内大比,连那些不满15岁的弟子也要比,他想看看衡山所有弟子的实力。 “刘师弟,你安排人通知山下的那些长老和弟子尽快回山参加大比。这次就先从外门这些小娃娃开始,等他们比完了,内门这些弟子也该回来了。后天早晨就比,也不必着急,一天比完三个年龄段的就成。” “是!” 这下衡山就很热闹了,外门弟子一一按年龄分成6至15岁的10个小组,平均每组约6至7人。由于人数少,比试是同一组人每个都互相交手打一遍,以胜场多少来排名。 等10组人打完,每个年龄段的前二名都可以向比自己年龄段更大的师兄进行挑战,但是年龄差距不能超过三岁。 先从六岁的开始。六岁的小娃娃都是刚刚入门没几天,主要是读书认字,然后粗略练几招基础剑法。 但是小孩子总是会给你惊喜的,他们的师父都是二流高手打底,内力未必多深,但是剑法至少也有三四十年的火候,调教这些孩子几招基本的劈、刺、削、斩以及格挡完全不在话下。 6至11岁的孩子一一比完,莫大还是欣慰的,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习武的苗子,只要以后他们各自的师父管顾得好,大概是能有些成就的。 外门从12岁开始就是个分水岭,12岁的孩子已经认识完经络穴位,开始练气了。不过大部分都才是刚刚产生气感,内力还不能运用。但是他们的剑法少说也练了五六年了,童子功的优势在他们身上很明显,每一剑都使得有模有样,出招速度快,行云流水,动作舒展自然。有内力加持五感,反应速度也很快,只是力量不够。 但他们是十八般兵器都学了些的,未必使得多好,但却知道怎么用剑破掉这些武器。若是扔到山下单对单打一些杂牌军里的小兵,凭速度、招式套路、见识,已经足够他们取胜了。 就像拳击一样,拳击手肌肉灵活性与普通人不一样,拳击手的拳速与反应速度比普通人快太多,这就是从小就练的优势,肌肉不僵,没有坏的习惯,动作也容易矫正。 李高平李宗德他们就是练武太晚,才需要花大价钱去天天泡药浴重新激活筋肉,以图赶上同龄弟子的进度。修练内功也一样,越早练越容易产生气感。越早积累内力越深厚,但是年龄太小不敢让他们练,心思不定控不住气容易伤身。 从14岁开始,他们已经能将内力运用至剑法之中,有内力加持,每一招的速度都变得奇快无比。一出招,动作更加流畅自然。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仿佛这就是自然本真。最重要的是威力不可同日而语。若是被攻击者只凭肉身力量用兵器去挡,光震都能震伤大部分普通人的脏腑。 令狐冲在梅庄比剑都是先约好不用内力,不然纵使身体素质早已非同一般,久斗却也免不了要重伤。 言归正传,林风庭几人也开始参加内门大比了,没有特殊照顾,每个人都要抽签分小组打淘汰赛。 林风庭上前抽签,打开一看,甲子。 因为有一百多人,所以用的是天干加地支,抽到相同号码的就是对手。 裁判是内门长老罗广诚。罗广诚是一位五十岁的中年,体型偏瘦,面相威严。见每人都得了号码,上前道: “内门大比开始!第一场,得甲子签者上场!” 林风庭和另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跳上擂台。 台下女弟子见了林风庭,窃窃私语道: “掌门师伯收弟子是看长相吗?这个师弟怕是全衡山最俊美的了吧?” “是很英俊,不过我还是喜欢杨师兄,杨师兄性格可温柔了。” “性格确实比长相重要,不知道这位师弟性格如何了,不过他怎么有股读书人的书卷气?” 此时边上一个男弟子出言道: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师兄们说,掌门师伯收弟子是看功名和长相,他老人家门下的四位弟子不仅英俊,还全都是秀才。” 这时罗广诚高声道: “肃静!大家听好,比试点到为止,不得攻击要害,不得重创同门,违者废除武功!平日如有仇怨过节,必须提前告知,隐瞒不报者逐出师门!先下擂台者判负,剑脱手者判负,被击败者判负。不敌可以认输,一方认输另一方必须立即停止攻击,否则逐出衡山!” 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众皆道是,之后互相见礼,通报姓名。 “掌门座下四弟子林风庭,请师兄指教!” “石廪书院徐院长座下二弟子,杨义,请师弟指教!” 罗广诚快声道: “开始!” 二人拔剑对攻,大比用的剑是钝剑,所以相对安全些。 林风庭没有仗着内力硬攻,这是他除了与自己另外三个师兄切磋外的第一场正式打斗,所以想多试试手。 先以基础剑法《六十四路衡山快剑式》试探。 一剑出,迅疾如风,一剑连着一剑,一招套着一招,把快剑精髓发挥了出来。 对方反应很快,或闪避,或格挡,或以攻止攻。杨义内力不错,剑法与经验也都很老道,也用同一套剑法,打的很稳,防得是滴水不漏。 二人你来我往,打了三四十招。林风庭心里有底了,对方进入三流的时间不短了,若自己仗着内力深厚全力猛攻,二十招内必胜。不过没有必要,将内力压制到同等水平,用技巧与身体素质胜他岂不是更好?。 于是剑法一变,一招秋风扫叶才刚起手,倏忽换成剑映烛光,这一变颇有灵性,玄之又玄,弄得对方有些手忙脚乱。 “还能这么变?”杨义一惊,赶忙提气凝神接下。林风庭又换一招平扫雁荡,这是《回风落雁剑》里的一招。 《回风落雁剑》一经施展就不同凡响,一起势就带动周遭秋风,风起剑落,威势惊人。 杨义也学过这招,但奈何林风庭剑快、势足、力量大。甫一接招,两剑交击,鸣音震耳。杨义的手就被震麻了,有点不听使唤,左支右绌不敌起来。 杨义压力很大,心思电转,便想以轻功拉开身位调整一下。不料林风庭看穿了他的意图,以轻功《幻雾移形》追上。 杨义以轻功往后退时就露了破绽,他自己也知道。看到林风庭身影鬼魅般无声无息贴上来,心里叹道: “药丸!这位师弟好厉害!不愧是掌门师伯的弟子。” 于是立马弃剑认输。 罗广诚宣布: “第一场,林风庭胜!” 弟子一片哗然。 “杨师弟败得好快,这位新师弟用的又是什么身法?” “杨师兄大意了,他一向擅守,这位师弟先藏拙骗了他。不然应该还能打上百来招!” “藏拙?以不足二十之龄发挥出这种剑技,谁能知道他藏拙啊!我一开始时甚至认为他是想全力发难打杨师弟一个措手不及!” “不愧是掌门亲传!这是个劲敌!” 林风庭不管他们怎么议论,对杨义行了一礼,交流几句就下台了。 大比继续,郭天云的对手较弱,十几招就赢了,李高平和李宗德运气不好,他俩抽到了大奖——对方。 二李年龄只差一岁,天赋也都是很顶尖的,实力都是初入二流之境,用的药材一样,学的时间一样,学的功法还一样,连师父师弟都一样! 这回真是“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破不了招啊!” 二人并未在同门面前藏拙,在台上全力出手,起手就是《回风落雁剑》。 “这二人怎么已经把《回风落雁剑》练得这么精熟了?” “掌门师伯还真是偏心!我师父至今还不肯把这剑法全部传我!” “人家是掌门的大弟子和二弟子,无论学了什么我都不意外。就像华山派的令狐师弟都已经练了五六年的《混元功》了,那可是五岳十大心法之一!五岳弟子谁不眼红?” “掌门座下亲传,确实非同一般。不必嫉妒,他们的实力配得上这套剑法!除了向师兄和米师兄,估计没人是他们对手了!” 台上二人剑影翻飞,惊起秋风阵阵,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快攻快挡,随心组合,不多时已经打到了百余招外。 李高平见这么打不是办法,出声道: “文谦,这么打也打不出结果,换云雾十三式!” 二人刚开始学这套剑法没多久,没学全,也不够精深,自然破绽极大,比的就是谁的进度更快、根基更牢。 “快看快看!他们这是什么剑法?” “《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我师父用过!” “什么!他们都开始学这套剑法了?掌门太偏心了!” “掌门师伯愿意怎么教就怎么教!轮得到你们多嘴?鲁师叔没教过你长幼尊卑吗!” 台下弟子已经吵起来了,罗长老那边却只是喝斥了一声“肃静”外,并没有多说。 比试很快结束,台上二人互相露了不少破绽,李宗德基础打得更好,剑高一招胜出。 其他人的比赛继续,最后胜出的51人,明天将以甲子对甲丑这样的顺序又开始放对。 林风庭第二场遇见的对手叫罗心怡,三十岁的女弟子,实力并不弱,三流中的佼佼者。一开始还藏拙,结果越打剑法越快,林风庭多费了点功夫顺利将其击败。 郭天云第二轮就被打败了,向大年始终是多学了七八年的师兄,莫大就是再怎么调教也抹平不了这么多年的差距,无论是剑法还是内力都不如。八十三招败下阵来。 李宗德实力早就被大家看清楚了,和他对阵的弟子领教了几招之后主动认输。 第三轮重新抽签,26人,13场比试,每一位弟子最差都拥有三流战力,激烈异常。 林风庭玩着玩着就到了决赛,有穿越福利加持,进境飞速的同时根基很牢固。他的对手是向大年,二人见过礼就开始交手。 “向师兄,小心了!” “林师弟,你先出招吧。” 二人拔剑斗在一起,都用的《回风落雁剑》,向大年练的时间长,打法很稳,剑法也高,一派大家风范。 林风庭有莫大指导,悟性也绝佳,剑法细节满满,行剑加入各种小技巧在其中,使得剑速更快不说,威力也更强。 用同一套剑法向大年被压着打了。台下惊呼阵阵。 同为二流高手,最后林风庭全力出手七十六招打败向大年,取得本次衡山大比第一。 米为义战胜李宗德得了第三名。 莫大很高兴,衡山出了六名二流弟子,三十七名三流弟子。看来这功法下放,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不过前提是这些弟子足够有天资悟性,更重要的是足够忠诚可靠,能守住门派功法不外泄。 第16章 琴箫 刘正风到底还是和曲洋产生交集了。 林风庭虽然提前知道剧情,但是不敢透露,也因为莫大的严格管制没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大比结束后刘正风将莫大师徒五人邀请到自家府邸作客。林风庭在刘府见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穿着一身青绿色衣服的小女孩。她正带着刘正风的小儿子玩耍。小丫头开朗活泼,说话古灵精怪的,心中确认这应该就是曲非烟了。 刘正风最后还会不会金盆洗手?现在也根本看不出分毫迹象。 不过现在门派欣欣向荣,他纵然有归隐之心,估计也是舍不得的吧?看来要做两手准备——1、劝他不要金盆洗手;2、应对嵩山派发难。 刘师叔太过天真,劝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该尽的努力必须有。必须说清利害关系,然后再想办法消除二人之间的交往证据。 计定,那就立即实施。林风庭趁四下无时找到刘正风,说道: “刘师叔,曲长老何在?” 刘正风大惊,连忙问道: “什么!师兄给你说了?” “师父没说,我猜的。” “你是怎么猜到的!” “我见到她孙女在你府上,传闻他琴艺是天下一绝,刘师叔你的洞箫也是世上无双,琴箫和鸣,不难猜测。” 刘正风虽然不信,但不管这小子是怎么知道他都很慌,连忙道: “风庭,这件事干系甚大,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师叔,现在不是泄不泄露的事了,您府上绝对有嵩山派的探子!这件事嵩山派可能已经知道了!” 刘正风更不相信了,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而且这也不可能!我府上的下人全部都跟了我几十年,他们父母,祖父母都伺候了我刘家几代人!绝对不可能出卖我!” 林风庭也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位师叔居然这么天真! “师叔啊!人心易变!而且假如他们的家人儿女早已经被绑架挟持!嵩山派要他们搜集您府邸上的隐秘,并监视您一家人的动向定期上报呢!” 在刘正风眼里,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怎么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监视盟友? “不可能,左盟主为什么要监视我?我一个小小的人物,又如何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他监视不到我师父,自然拿您开刀来震慑了!假如我这位左师伯想将五岳并派,您会同意吗?我师父会同意吗?” “当然不同意,衡山基业数百年,怎么能容忍外人指手画脚!可是师侄,你是怎么知道左盟主要并派?” 林风庭道: “师父常说正魔大战即将不远,您这也时常有此忧虑。作为五岳盟主,想必更看得清,也只会更有野心。如果嵩山并派成功,将会得到四个实力强劲的炮灰为他的功成名就一统江湖铺道,一来免了自己门派的损失,二来也能更好对付魔教。他知道您二位不会同意,害了你们之后扶持同意并派的人上位,您说最后并派会不会成功?” 刘正风并不笨,也不顽固,只是从不敢这么想罢了。但这话头一起来,连他也犯嘀咕,便没有回答,转身踱步,片刻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了,双手扶着膝盖思考。 林风庭又立马趁热打铁道: “师叔,咱们门派的鲁师叔哪里去了?怎么没见过他?” 刘正风还以为是什么,便道: “去河南办事去了。” 林风庭道: “刘师叔,鲁师叔是不是和嵩山派走得很近?如果他上位他会不会支持并派?” “他?就凭他怎么敢?” “不管他敢不敢,要是嵩山派斗垮了我师父和您。不管他支不支持并派,以后这衡山一定是他说了算!他一定会乐见其成,帮嵩山对付咱们!” 刘正风越想越觉得自己师侄这话很有可能就是对的,虽然并无证据支撑,但是很符合那些人的性格与利益。 林风庭知道自己缺乏证据,这些话的说服力并不是太强。转而说道: “刘师叔,有可能发生的事就不可不防。您这边谨慎些,别让外人抓到把柄对我们衡山发难。您若是有心归隐,我劝您老还是趁早打消了吧。衡山可以没有任何人,但是唯独不能没有您和我师父。江湖风雨飘摇,衡山派如果没有足够的高手坐镇,倾覆只在瞬间!” 刘正风反驳道: “师侄,你太杞人忧天了,衡山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林风庭笑道: “那您肯定是动过归隐之心了!师叔,如果嵩山强行并派,谁能阻挡?吃相虽然难看,但他们要是铁了心,我们挡不住!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五岳不是他嵩山一家的五岳!您想想看,他们这几年拿着盟主令旗就直接对着我们发号施令,哪一回不是像指使下人奴仆一样?他们根本就不尊重我们!都从来不和我们商量,这哪里是盟友?这是把我们当奴才了!华山派做盟主时何曾这样过?” 后边几句话是林风庭自己猜测的,刘正风却并未反驳。林风庭觉得自己大概是说对了,刘正风心里估计积压了很多不满。 看来莫大不愿回山主持大事,估计也有不少这方面的原因。 刘正风缓了缓语气,说道: “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师侄,那就麻烦你先帮我保守秘密了。” “师叔,我知道轻重的,师侄我也劝您一句,如果有人问您是否结交过曲洋,您一定要撒谎!千万不要承认!为了衡山几百年基业,这个谎您必须要撒!有人甚至会抓住您的弟子儿女逼问,所以您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刘正风缓缓点了点头。 该说的都说了,林风庭也尽了自己的努力。 令狐冲明年就25岁了,剧情开始马上开始。林风庭记得金盆洗手大会是在四月发生。现在已经快九月了,他要赶在青城派动手之前取走剑谱,于是向莫大辞行: “师父,我想出去游历。” 莫大也点点头,道: “我也早想出去了,你们就跟我走吧。” “师父,我想自己走。” “你要上哪儿去?” “先去江西龙虎山,看看千年道派的底蕴。再去福建南少林玩一玩。” “你怎么想到要去这些地方?” “您不是跟我说了一堆神啊鬼啊的故事吗?我想去看看怎么抓鬼,学两手。” 莫大弹了林风庭一个脑瓜蹦,笑道: “小兔崽子还想骗我?山上南岳大帝庙你怎么不去?那么多寺庙道观你怎么不去?学抓鬼怎么不去上清茅山?怎么不去道家神霄派学符箓?” 林风揉了揉脑门说道: “那可是道家祖庭之一的正一龙虎山,我想看看有没有五雷正法,学一两手岂不是左手雷右手电,诛邪辟易?走夜路都不怕鬼了” “你想得倒美,人家凭什么教你?怕走夜路就不要走,或者去道观里请一根拷鬼棒,请一沓驱邪符带上呗。” 林风庭听到这话的前半部分,倒是一惊,真有?连忙发问: “龙虎山真有雷法啊?” 莫大哈哈哈笑了笑,问道: “你从哪里的话本看来的?人能掌控天雷,岂不是成了神仙吗?龙虎山雷法没传说中那么邪乎,是一套功法,亦是至刚至阳的掌法。不过这掌法确实威力很大,打起来声如惊雷,打中人后内力会像火药一样炸开。不过却没几个人学得会,会这套掌法的人也不会教给你,这是人家的镇山之宝,你死了这条心吧!哈哈哈!” “内力催动吗?不是仙法?” 林风庭大抵是觉得穿越都有了,莫大那些鬼怪故事还有鼻子有眼的,说不定这也是个玄幻世界呢?所以抱着试一下的想法问问。 “没错,五雷正法就是玄门正宗的内功,练成了就能催动五雷掌,也叫掌心雷。练掌法就是练内功,练内功就是练掌法,相辅相成。不过很难练成。” “那金光咒呢?” “那只是他们的一段咒语,不是行气的法子。就和佛门的金刚经不是功法一样。” 林风庭倒是没有提《炁体源流》,这是现代的张至顺道爷提出来的,明代根本没有。 不过自己敢不敢拿记忆中那小半部《炁体源流》去换这套功法?林风庭以前追动漫时,脑子一热去买过这书,强行看了小半本看不下去就没看了,现在倒是能回忆起来一些。 第17章 龙虎 秋闱成绩出来了,四个都上榜,但是排名都在中后。二李是真让练武耽搁了,他俩排名中上,要是这几年一心读书,争个头名绝对可以。林郭二人是吊车尾,当真是侥幸至极。 几人是自己跑到长沙看的榜,顺流而上速度很快。 看了榜,继续顺流回到洞庭湖,在岳阳小住了三日,也庆祝了三日,莫大带着四个徒弟开始游历江湖了。 坐船从洞庭湖出发,天上已经开始偶尔飘起些雪花。 一路顺流长江东去,张起风帆,西北风很给力,一路游赤壁、穿武汉、过黄冈。一路有山有水,时阴时晴,美景数不胜数。 又经九江和庐山,小半个月时间师徒五人就到了鄱阳湖。又横穿鄱阳湖,从鄱阳县入河,经余干县南下。 水路到底是比在路上跑省力,虽然绕了一小半圈路,但是坐船上拉拉二胡唱唱歌人就到了。 林风庭到底是跑到龙虎山天师府去了,不过不是行骗,而是真打算上门拜访,长长见识。 早在山下就有道士在门前迎接。一路踏雪上山,那道士将人带到了龙虎山天师府大殿。 入得殿中,林风庭很服气,不愧是千年的道教祖庭,十分气派。 莫大好歹是一位中大型门派的掌门,挺有逼格的,九十多岁已经须发皆白的老天师亲自出来接待了。 由于事先已经提前书信告知过他们衡山派过来拜访,所以不是冒然访问。 龙虎山的道人们虽然在深山清修,不怎么出世,但是江西和湖南紧邻,两派已经打了几百年的交道,还是有不少交情的。 从湖南到江西这一路,天上飘着白白的雪花。特别是龙虎山上的雪,格外的洁白厚实。 山上空气很清新,就是有点冷。风也大些,不穿厚点还真不好扛。 龙虎山有几处好景,其一的天师大殿已经被雪染成了白色,远处近乎垂直的几处崖壁头上也顶了大片雪白。崖间峡谷里面还算湿润,西北风不能直接灌进来,要暖和一些。瞧,青苔还是绿色,不像外面一样的,无论是草树还是石头都成了雪白。 游赏完龙虎山各处雪景,当真心旷神怡。休息了两日,就开始切磋了。衡山胡琴队挑战正一道乐团,自然是主人先来。 十来个拿着各式各样古典民族乐器的道士合奏,曲子一响,丝竹钟罄交织,时而欢快热闹,时而活泼和谐。听得几百个围观的道士如痴如醉。 道人们的曲子莫大师徒几人都没听过,不过觉得挺欢快热闹的,心里莫名觉得温馨。 到了衡山师徒组合,二胡和箫的凄凉悲苦,把刚刚温馨欢快的氛围冲得支离破碎。莫大一上来就不讲武德弄了个《潇湘夜雨》,配合外边呼啸的北风和皑皑白雪,悲字更加突出。又有洞箫伴和,真就像徐福贵进贾府一样,惨到家了。 道人们哭得稀里哗啦,郭天云他们听多了已经自动免疫。 这一曲结束,第一回合算是完了。莫大师徒又拉起笫二曲,这算是第二回合的开始。这回师徒俩都是二胡,一曲《我爱你》,虽然仍然有悲,但是又多了些别的情绪,时而欢快,时而低沉,将爱的朦胧与矛盾复杂表现了出来,曲调新颖,让道人们耳目一新。 这回不是不讲武德,正一天师派是可以娶妻的生子的。 到了道乐团回应,又是一首林风庭和莫大没听过的曲子,应该就是道乐团自创的,典雅端庄,十分大气,高低错落,层层交叠,如闻仙乐,并不输分亳。 第三场衡山派示弱,毕竟是来做客的,林风庭一首《猪八戒背媳妇儿》逗得九十七岁的老天师哈哈哈大笑。 道乐团也很讲武德,人家收手,那自己也该收手,不必非要分个高低,玩开心就好。此后就开始一起合奏、一起探讨技法,最后分享曲谱。 不过衡山师徒的曲子很多,也很受欢迎,大家宾主尽欢。道人们特别喜欢的是《云宫迅音》和《枉凝梅》,他们觉得有仙气。 比完了音乐,自然开始切磋武艺。天师府道人们的武力值其实并不低,如果肯出世入江湖,少说也是个正道大派。 林风庭的对手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八字胡青年道人。这道人率先上前抱拳行礼,道 “天师府,张元智。” “衡山派,林风庭。” 道人拔剑,扎下马步,摆开架势的瞬间,气势一变,如枯松老木,如高山顽石。 林风庭不敢小觑,同样拔剑,提气蓄势,全力施为。只见寒风乍起,冰寒刺骨,卷起漫天残雪,正是施展《回风落雁剑》。林风庭率先抢攻,一时间剑影翻飞,寒芒四射。那道人不知虚实,也不敢硬接,只采取守势。刚交手没几下速度却已跟不上,渐渐抵挡不住,只得且打且退,游走躲避,不过这道人却也擅守,当真守得滴水不漏。 两人交手四十余招,道人虽被逼得退守,却也大概摸清了林风庭剑法路数。于是全力灌注真气输入长剑之中反击,以一手大气堂皇的剑法硬打硬开,把林风庭逼了回去。 林风庭自然不会任由他施展,他喜欢刚猛,那就让他落空!剑法一变,以《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配合《幻雾移形》身法应对。 道人只见眼前人气势一变,气息若有若无,似幻似真,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只见光影一变,人影一闪,竟突然感觉他绕到了自己背后,急忙应对,却是错觉,害得自己后心差点失守。 一番纠缠,自己被骗出几处破绽,出剑也接连落在空处,渐渐失了气势。 林风庭见时机成熟,闷头抢攻,越打越舒爽起来。把剑法一连串使了出来,越使越顺手。 道人只觉眼前剑影繁复多变,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如同云山雾罩般包裹过来,遮不着拦不住。只得步步后退,不敢再出手攻击,开始紧缩防守。只是越守越心惊,这剑法和身法太诡异了!明明剑刺了过来,自己却挡了个空,露了别处,再去补防,也只能勉强招架,根本守不住! 在交手74招之后这位道人败下阵来。 众道人心中也是一凛,这小伙子年龄还不到二十,手上功夫却很硬。一手《回风落雁剑》快到无迹可寻,一连串的削点崩刺,竟然把一柄轻盈纤细的长剑使出刚猛凌厉无物不破之势。若非元智道人为了谨慎擅守,估计一开始就要吃大亏。之后那一手《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更是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身法也是虚虚实实,诡异得紧。 郭天云、李高平、李宗德三人也分别和三个道人切磋一番,各有胜负。大家却都受益良多,天师府的底蕴果然不凡,好几种风格各异的剑法让师兄弟几人大开眼界。 天师府的道人也是收获满满,闭门造车不如走向世界,衡山剑法的快、变、幻让他们耳目一新。 切磋完了,莫大却开玩笑道: “老天师,我这几个劣徒说我讲鬼怪故事吓他们,以后不敢走夜路了,请您帮个忙,用《五雷掌》炸两下给他们回回魂。” “这有何妨?” 老天师走到场外的一块一人高的石头边上,提气一掌劈下去,只听“轰隆隆!”地一声,当真如雷轰电鸣般炸响,震得人耳聋眼花,碎石也如同被炸药崩了一般四处飞溅!回神一看,哪儿还有什么一人高的巨石,一地碎砂罢了! 老天师和蔼笑道: “心怀正气,经阳穴过阳脉,气贯心胸肺腑,诸邪辟易,此为正法。气正心清,无孽滋扰,无魔能侵。” 第18章 福威 在天师府又玩了半个月,已经到了腊月。师徒五人直奔福建,路过武夷山,上去玩了两天就离开了。 路途还是挺远的,冬天行路很慢,冰雪挡道,真不好走。 渐渐靠近海边,天气转热,没雪了,却是雨,连绵的雨。 到了福州刚好腊月二十八,没两天就过年,本来要去莆田的,但是林风庭说: “大过年的到人家寺庙里切磋,忒不礼貌,听说福州繁华,到那边过年正好,玩够了再去南少林。” 莫大道: “也好,那边说不定有倭寇,让你们杀几个玩玩,先见见血,走江湖不见血怎么行。” 四个徒弟听到这话都无语了,大过年的这师父真会安排,开年杀几个倭寇玩玩?虽然不是不行,可正月间谁家兴玩这个? 到了福州城外,远远望见就知道繁华了。福建人的口音真听不懂,不过好在那些商贩会说大明官话。 租了一间小院,师兄弟几人分别出来采买些食品和日常用品。 林风庭一个人提着个提篮出来了,没去买东西。出门走远之后找了几个当地人问路,打听到了向阳巷的位置,一路找过去终于见到一间挂着“林府”二字牌匾的老旧宅院。 只见这老宅大门上的漆已经斑驳,却无浮尘。墙根瓦砾,也无杂草,只有些青苔附着。石狮地板、门槛台阶,虽风化磨损,却并无泥垢,可见是经常有人打理的。 “林府!没错了!我姓林,那《辟邪剑谱》放在我林家,那就是我的,逻辑通顺,走起!” 沿宅院绕了一圈,眼见门上从外面落了锁。四下无人,便趴在墙根旁边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于是一跃翻过院墙,进去了。 里面确实没人,院里尘土不多,还有清理打扫过的痕迹,林风庭四下寻找起来。 挨着一间间地找,终于找到佛堂,看到画像,顺着画中达摩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是房梁。跳上去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想了一下,林风庭再看梁上的瓦,又爬上去一片片挪开瓦片,果然是盖了双层,当真藏有一件袈裟。 “嘿!真让我找到了!” 把瓦片恢复原状,运起内功用掌风扇起房梁上的灰尘消除痕迹,袈裟折好放进提篮里。最后把脚印处理了房门也关上,再次一跃翻了出去。 一路边走边采买东西,买了写小楷的毛笔和几张半生熟的宣纸。去客栈定了间房,找老板借了墨和砚台。四处打量无人之后,林风庭坐了下来,准备抄写,袈裟太大了不好携带。 不过一想到看见这功法的人都会忍不住去修炼,为免自己也一样着了魔,林风庭使了个办法。古人写东西不是竖着写还从右往左排列的吗?那自己就把袈裟折起来只露底下一行字,横着从右往左抄,抄完了折起来换上面一行。 就像abcd用古人的习惯写出来是: ca db 林风庭的抄法是遮住上面一行,抄下一行,从d开始。最后自己记得的顺序就是dbca,但是抄出来的每个字的相对位置都不变,不会影响别人阅读。 这样林风庭自己记忆中的字就只是字,不成语言,没有语义,自然就没了风险。 说完就干,还抄了两份,只是没把那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抄上去。这两句话自己记得就好。又检查两遍,都完全无误。 找来火盆,刚准备烧袈裟,但恶趣味上来了,就用剑把袈裟上那句自宫的话裁下来。拿出zippo打火机点火袈裟,不一会儿袈裟就被烧成了灰。 把两份剑谱分开折好,用牛皮纸分开包裹,还包了两层,用蜡封好放进了一个小木盒。 木盒放自己的换洗衣物里包着。只要自己包袱不丢,万无一失! 手上把玩着那块裁下来的小布条,高高兴兴地回了小院。一进门莫大就问: “怎么去了几个时辰?” “东海龙王叫我做他女婿,我去了龙宫他就只给我吃水牛一样小的虾米,我气不过就跑回来了。” 莫大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也就配吃洞庭湖里的那些个大夹子虫!” “师父,我捡了个布条,你看看。” “捡了什么布这么就高兴,欲练……臭小子你上哪儿得来的!” “门口捡的,看着挺有意思拿来玩喽。” “赶紧扔了!大过年的也不嫌晦气! 莫大到底是没在意这小子上哪儿鬼混去了,不过看他挺乐呵的,应该不是干了坏事,就没管了。 过年到底是要有过年的气象。往年在郭家全由郭父郭母张罗,今年在外,林风庭反倒可以放手施为。 几张大红纸裁好,写上春联,画上门神,用糨糊贴上。又挂上几个大红灯笼,放鞭炮,点香烛,杀鸡宰羊敬先祖。 这房子许久没住人了,开火还需先请灶王爷。 晚上林风庭鼓捣了一大桌子菜,手艺还过得去,卖相不错。大江南北各色菜系都有,特别是靠海,大虾海鱼可不少,扇贝海螺也多,都很鲜亮。放些姜葱黄酒去腥就行。 把羊烤了,鱼蒸了,虾炒了,肉炖了。天也黑了。 都是习武之人,胃口大,不怕吃不完。 吃了饭就是守岁,林风庭把麻将整出来,搓了一晚上麻将。 第二天正月初一,大家都各自出去玩儿去了。林风庭想了想,自己拿了人家东西,也不能悄悄就跑了,该提醒提醒他们。 估计青城派已经有弟子开始盯梢了,自己不能明目张胆地提醒林家,于是在字条上写道: “昔日长青子挑战林远图落败,不久后郁郁而终。其弟子余沧海欲挟此仇报复你林家,望好自为之。” 写完又觉得差了什么,他林震南是个拎不清大势的,被富贵迷了眼,估计不信。于是又写了另一张纸条道: “复仇是假,谋取辟邪剑谱是真。远图公余威早已不在,现青城派弟子已学全你家剑法,专破你武功。向阳遗物能扭曲人性、绝人苗裔、坏你祖誉!我已替你焚毁。” 把字条折好,用袈裟上裁下来的小布包好,林风庭从福威镖局后门翻了进去。 进得院内,没被人发现。顺着墙根过去,找到一间布置精细的卧房,便猜测这是林震南夫妇的卧室,就轻轻推门进去了。 屋里没人,林风庭把小布包放桌子上,怕不明显,然后顺手抄了两个花瓶,快步冲出卧室,在翻出院墙时,把花瓶扔地上砸碎就跑。 林震南听到陶瓷打碎的声音,还以为下人把盘子打碎了,虽说不在意,但是正月初一闹这动静确实不好。于是吩咐管家道: “去问问是谁打碎的盘子,叫他下次注意,今天是正月初一,做事谨慎些!” 管家应了一声退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托着几片花瓶碎片回来。 “老爷,花瓶碎在了后院,不知道是谁打坏的。” 林震南眉头皱了皱,又看了下碎片。起初不以为意,可这碎片越来越眼熟,有些不敢相信。 “我的元代官窑青花瓷瓶!是谁打的!” 林震南很生气,这是他花不少钱托不少关系淘换来的,是前朝皇帝用过的,又在本朝太祖那边过了一道手,赐给了当时的燕王,燕王上位后,又赐给了太子爷,太子爷监国那年才不得已卖了。后来那位太子爷也上位了。 转了那么多道皇帝的手,终于到自己手里。心里疼爱还来不及,却被人打碎了。 林震南哭了,真的哭了,捧着瓷片跑到后院,哭得忒伤心。 回了后院,碎瓷还有一地,一进卧房,看到架子真的空了,还是两个。 “我的北宋汝窑天青细颈瓶啊!” 林镇南更伤心了。 王夫人也听见了,过来劝,却怎么都劝不住,明明她自己也很伤心,这一个瓶子拿着金条都没地方换,一次没了俩。 林平之听到老爹在哭,跑了过来,也跟着安慰: “爹,您哭什么,瓶子没了就没了,再买不就是了。” “平儿,要是你的白马死了,你哭得肯定比我还伤心。” 大抵是儿子在面前,不好意思再哭,于是渐渐收了声。只是心情低落,被扶起坐下,却一句话也没说。 “爹,桌上这小布包做什么呀?” 林平之拿起布包,解开看了。 “爹!有纸条!” 林震南接过一一看了,王夫人也看了,林平也看了。 “这青城派!太欺负人了!” 林平之很生气,觉得这有可能是真的。林震南却很怀疑,还很生气,花瓶一定是留字条的人打的,便不耐地说: “是真是假还不好说。” 王夫人也是疑惑,这人怎么知道的? “这会是什么人放的?怎么知道那么多?” 林平之又拿起布条,看到还有几个大字。 “爹!这布条上还有字,欲……这是什么意思?” 林震南看了,这布应该是袈裟,时间很久了,最起码有几十年。 “走!我们去向阳老宅看看!” 第19章 暗流 一家人过去了,一通翻找,地窖里果然毛也没有。 林震南记得祖训说地窖里有东西,现在找不到,肯定是被人拿走了。 一想到自家曾祖林远图一手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打遍天下,自己的剑法自己也知道,只是稀松平常,想来那遗物就是真剑谱了。只是这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袈裟倒是符合自己先祖喜欢礼佛的风格,应该是真的了。 “怪不得说会毁我祖誉绝人苗裔,只是那终究是自己家的东西,如此行径又与强盗何异?” “平儿他爹,看来青城派的事十有八九不会有假了,我们该怎么办?” “爹,我们怕他青城派干嘛……” “平之,他青城派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绝对不是好相与的,真剑谱没了,我们练的应该是假的,估计不是青城派的对手。” “平儿他爹,要不找平儿的外公和舅舅过来助阵?” “嗯!要早点准备,现在就是给余沧海说剑谱没了他也不会相信的。夫人,你写信去请岳丈,我也写信广邀豪杰前来助拳。” 福威镖局的动作被青城派弟子看在眼里,于是放飞信鸽传信四川。 一周后,余沧海知道了福州的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定是遭林家发现了。人彦,去叫你师兄弟们叫收拾东西,我们立马去福建!” 莫大师徒几人在福州正玩得高兴,却听闻福威镖局要和青城派干仗,正广邀英雄豪杰助拳。除了林风庭外,其余几人都挺感兴趣的。 不料林震南的那些豪杰朋友听说是打青城派,一个个都没了回应。 林震南心情很忐忑,也生气。 “这些人怎么能这这样!平日收了我那么多礼,现在一个个的不吭声!” “这不是还有我爹吗?他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福威镖局的事情传开了,江湖中算是炸开了锅,那些自认有点实力的纷纷跑过来想混水摸鱼。 林风庭虽然知道有热闹看,但是觉得衡山派尽量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于是在过了正月十五后,向莫大建议可以去南少林拜访了。 “师父,已经过了十五,我们该去南少林了。” “不急,有热闹看干嘛要走。” “这有啥热闹的,万一人家要是说我们衡山派也是贪图剑谱才过来的,清誉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不出手不出面,在暗地里好好看看就行。也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江湖的残酷与阴谋诡计!” 劝不动,莫大铁了心要让他们几个多长长见识。 青城派动作很快,不过一路走来到底是翻山越岭。到了江西福建境内,又多是丘陵。 为了赶时间,他们选择骑快马飞奔。如果走水路沿长江过来,其实很省力,但是时间上就要慢上很多。 金刀门来得就轻松多了,距离更近些不说,陆路一马平川,水路也有黄河和京杭运河,到杭州可以坐海船直达福州,怎么弄都比青城派更快。 金刀门先到了几天之后青城派才到。 此时福威镖局内气氛有些凝重。 “岳父!半个时辰前青城派来了!不过没有进城,在外面的杨家集那里聚拢。” 王元霸大马金刀坐在主坐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金胆。 “嗯,他们应该也知道被我们发现了,估计是不敢进城。” 王仲强这时很是嚣张地说道: “爹!不如咱们去偷袭,趁他们刚到,必定人困马乏,现在干一场绝对不吃亏!” 王伯奋却不认同,道: “咱们就是等他们休息好了摆开阵仗正面做一场也不怕他们。如果此时偷袭,江湖上未免耻笑我金刀门!” 王元霸倒是个有城府的,虽然自傲,但是不会小瞧别人。 “敌不动,我不动。你们几个不要敌,江湖上好事的人把青城派排为正道第十大门派,还在我金刀门之上。虽然这十几年没什么大动静,但万万不可小瞧了他们。” 反观青城派那边,余沧海倒是很清醒。 “现在林家有金刀门助拳,王元霸虽然号称中州金刀无敌,但我们也不怕他!只是福州城里风云涌动,来了不少正魔两道的人物准备混水摸鱼,所以我们暂时按兵不动。 人英、人雄、人豪、人杰,你们每人带着两个师弟乔装打扮后,从城东、城北两个方向分批潜入城中,打探福威镖局动向的同时,探明城里究竟来了哪些高手。如果福威镖局准备动手,你们放焰火提示,跟在他们后面,我们两路夹击!” 几个弟子领命,分别潜进城中。 侯人英这一队刚进城,却被几个侨装打探的金刀门弟子撞见。侯人英正吩咐几个师弟分头行动,却被金刀门弟子听见了。 一个金刀门弟子喝道: “他们的口音是四川的!先抓了再说!” 侯人英几人发现不对,立马戒备,又见对方围上来,心知不好,却不露怯,拔剑迎了上去。 双方顿时各出刀剑拼杀,侯人英一手松风剑法用得不错,只出了十几剑就斩杀对手,又见对方人越来越多,便赶紧带着师弟们突围跑出了城外。 一番交手,金刀门弟子不是对手,不敢追,让青城弟子一个不少地逃了出来。 一清点人手,福威镖局一方才发现因这场摩擦死了一个金刀门弟子和两个镖师。 此刻尸体就摆在福威镖局大堂,王家兄弟早就忍不住了。 “爹!早就该杀过去了,现在却让人家在背后搞东搞西的!” “是啊!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林震南赶紧起身道: “舅兄,岳父,青城弟子武艺高强,需从长计议啊!” “妹夫!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王元霸见开局不利,心里也不舒服,于是打断几人争吵,呵斥道: “够了!一时得失罢了!于大局无关紧要。现如今城里不对劲你们还没发现吗?” “不就是几个左道旁门吗?” “是啊,几个不入流的货色,不足为虑!” “二位舅兄,切不可大意啊!” 王元霸有些生气,自己的儿子没有远见自己一向知道,现在一看,何止没有远见。 “两个蠢蛋!左道旁门都来了,那些个大派岂能不知道?他们但凡闻见血腥味恨不得立马扑上来!先派人去各个客栈打探,震南,你对福州熟悉,找房伢子问问,最近一个多月有哪些房子租出去或卖了出去,一定要探查清楚。” 不到两天,在金刀门和福威镖局联手之下把福州城内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王伯奋从手下那里得了消息就立马回了镖局。 “爹!城南福源客栈、同心客栈、远遥客栈、路达客栈都有江湖人士!只认出了杭州碧霞派和河北妙手帮,独行的左道人士有塞北名驼木高峰、万里独行田伯光、翻江毒蛟洛世宾等人。总共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十多人。” 一个时辰之后王仲强和林震南先后赶来。 “爹,城北人多,有嵩山派、五仙教、三峡剑派、苍梧山庄几个门派,好像还有魔教的人。” “大概各有多少?” “嵩山派十七人,五仙教七人,三峡剑派十一人,苍梧山庄六人。疑似魔教十三人。还有南平拐道人涂敬、青州铁枪王宋源” 林震南一惊,光城北客栈都这么多门派! “岳父、舅兄,租房买院的不多,只有两个院子被江湖人租了去,是江西落影门和巫山五行拳陆宝明。” 大家一听,心里也慌了,没想到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人那么多,这还是城内,城外说不定有多少呢。 “我的好女婿啊,你真是走了一步臭棋!一堆书信写出去把我们推到了风口浪尖。” “岳父,我这不是错信了那些人嘛!叫助拳不来,反倒是把我卖了!” 林平之的两个舅舅也沉默了,狂妄归狂妄,但是在这么多大派面前,金刀门也只能成为小角色了。王元霸也叹道: “如今,如果我们和青城派打,绝对会被边上这些人偷袭。如果不打,这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骑虎难下了!” “妹夫!干脆你把这剑谱交出来吧!” “二舅兄!你还不信我,我真没有啊!剑谱早就让人拿走了!” “妹夫,我们可是为了你一家子才来趟这趟浑水,你要有剑法就别藏着了。” “大舅兄!我要是有我祖父的剑谱,还怕他青城派干嘛。” 王元霸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 “震南不是在说假话,也不必再吵这些有的没的了……” 第20章 挑战 余沧海是个老江湖,查到福州来了不少江湖上的人物。不过他对辟邪剑谱志在必得,同时又要保全青城脸面。所以他直接明牌了,派人到福威镖局下战书,以报当年家师战败之仇为由,约战林震南。同时邀请各方势力来作见证。 “昔日家师长青子与林远图切磋,林远图卑鄙无耻,胜之不武,重创我师。不久后我师伤重逝世。今日我为师报仇,挑战福威镖局林震南。输者须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交出武功秘籍。” 收到战书,王元霸却很高兴,宣布自己替女婿应战。 他是积年的老狐狸了,知道这些人盯的就是剑谱。宣布完自己应战后也不管余沧海那边如何回应,直接找来一件老袈裟,用无味的墨多加水调得淡了,在袈裟上写满了密密麻麻奇奇怪怪的文字之后折好,放到木盒里。又收集房梁上的灰仔仔细细地洒上去,还抓来十几只蜘蛛关进去结网。 第二天晚上与林震南带着几个人悄悄跑去了向阳老宅。这当然瞒不过人,早被盯上了。 进入老宅,下到地窖,拿出袈裟交到林震南手上,由林震南托着走出来。 刚出地窖,一个黑衣蒙面人直接从院外跳进来抢夺袈裟,林震南自然不给,转身躲避。王元霸立即拔刀与黑衣人打了起来。 一阵刀光剑影气劲横飞,战斗十分激烈。王元霸是真打,打得越激烈越好。远处又来了几个黑衣蒙面人出手争夺,林震南躲在王伯奋,王伯强兄弟身后。 不一会儿黑衣人越来越多,王家兄弟不敌,林震南被追得到处跑。 最终林震南手上的袈裟夺走,王家父子和林震南拼了老命去追。那黑衣人又被另外的黑衣人抢了。 无时无刻都在冒出人来抢夺,不一会儿就有了一二百个黑衣人。袈裟在谁手上谁就是被追杀的对象 结果袈裟多次转手,也死了几十个黑衣人。最后追出城外一百多里,眼见拿到袈裟那人跑得无影无踪,只得停了。 一百多个黑衣人没了目标,四处逃散。 王元霸唱了出好戏,写满字、结满蛛网又满是灰尘的袈裟确实没人怀疑真假,而且一看就知道这袈裟没被翻看过。林震南一方排除了一部分知道辟邪剑法的嫌疑。后面只差再让自己女婿唱一出苦肉计,挨外人一顿打就结束了。 其实余沧海昨夜也参与抢夺了,只是没抢到。不过该演的戏还要演,毕竟青城派走到了明面,为了报仇而来,戏必须演全套。 余沧海回应了王元霸,大概意思就是只打林震南。 而王元霸这边的意思是打林震南可以,我们认怂,长青子那事与我们后辈无关。就是别把林震南打死或打残了,辟邪假剑可以给你。 这些交流是公开的,福威镖局把往来所有信件全部贴到了门口,还抄了几份贴到城门。青城派也有这个意思,大家搞公开化透明化。 最后双方约在三月初七正午的福威镖局门口。 这日,福威镖局门口当真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没抢到袈裟的势力大部分也不装了,应余沧海之邀跳出来了,以作证的身份准备看看热闹,也顺带看看林震南会不会辟邪剑谱。 福威镖局事先搬了几十把椅子在门口,还用木板红毯搭了个擂台。 莫大师徒几人跳到了屋顶占了个好位置,并没有下去坐椅子的意思。 那些公证人也纷纷到场,左道、魔教并不在此列。嵩山长老陆柏、碧霞派掌门刘非儒、妙手帮帮主钱三青、三峡剑派长老罗同生、苍梧山庄庄主赵铭树、青州铁枪王宋源、落影门门主邱大贵、巫山五行拳陆宝明等等,反正是有名有姓的都在。 众人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矮子带着一帮门人弟子过来。说是矮子,其实并不太矮,比普通人略低几公分罢了。只是江湖人士大部分都高大威猛的,余沧海确实是一个异类。 王元霸是个高大又有些发福的六十多岁老头,林震南也是个高壮的四十岁中年老帅哥,王家兄弟也很高壮。林平之个子也不低,关键是长相俊秀身材协调。这一对比,余沧海卖相确实不行。 双方到场,余沧海没有理会福咸镖局一方,先是向他请来的公证人一一见礼后道: “各位武林同道,因为我的事害各位大老远跑了一趟,感激不尽!今天我为报师仇而来,希望各位为我做一个见证。” 然后余沧海又转头对着福威镖局一方道: “林震南,今天的事你还有没有异议?” 林震南上前两步说道: “令师的事实非我先祖所愿,只是意外罢了。咱们今日的比斗就按之前说好了的,只分高下,点到为止,不得致人伤残,更不得致人死命,输者交出武功秘籍。” 王元霸也知道自己该给林震南镇场子,所以必须拿出威势来。于是上前发话。 “今天的比斗由各位武林同道见证,谁要是不守约定,我金刀门和他不死不休!” 余沧海也不怕他金刀门,虽说金刀无敌、中州大侠名头确实不小,但是三峡以西剑法第一也并非浪得虚名!冷哼一声道: “哼!一言为定!” 陆柏也站出来找存在感。 “好,既然你们两家作好了约定,那么就按约定的来,签下契约,从此之后,你们两家再无恩怨!有违契约者,我嵩山派不会放过!” 王元霸也不是蠢货,公证人是他青城找的,怕他们有偏袒,所以挨个送了不少礼。 双方签下契约,登台。 余沧海到底是一派掌门,自然不肯率先出手,而且他也想好好试一下林震南到底会不会辟邪剑谱,所以打算慢慢打,于是没有拔剑。 林震南也知道自己差远了,见余沧海如此,并不敢恼怒。他的武功一般,谈不上稀烂,但在掌门级高手面前,一般和稀烂没有区别。 一招诸邪辟易攻上去,余沧海用剑柄轻松一拨就化解了,就像老叟戏顽童一样。 林震南再攻,又是轻轻一拔,自己的剑就偏了老远,于是不再直刺,用剑斩诸邪一剑下劈。余沧海还是抬手把剑往边上一拨,剑就劈到了旁边的地上。 台下不少人实在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这一笑引得笑的人更多,不一会儿全都笑了。 林平之恼羞成怒,大喊: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王元霸老脸也很红,制止了林平之。王夫人却是很担心自己的丈夫。 林震南脸更红,像是煮熟的大虾。于是又提剑一招剑扫邪祟,横削了上去,却被余沧海抬剑死死顶住,寸进不得。 林震南剑不得进,打算抬腿就踢,却被余沧海一脚截在膝盖上后又起一脚踢在胸口倒地。 余沧海冷冷说道: “爬起来!我没用力!” 这下子众人笑得更大声了,林平之被气哭,跑回了镖局。林震南丢了大脸,恨不得钻到地底去。又见自己儿子被气跑了,自己也无颜面对家人。 “唉!余观主,我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 “你家的辟邪剑谱呢?用出来!” “我家先祖的剑谱并没有传到我们后人手里。只是留下祖训,老宅地窖里有遗物,除非有灭族之祸,否则不许后人翻出。为了应对余观主的挑战,前天晚上我根据祖训去取,遗物刚出地窖就被几百个黑衣蒙面人抢走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取出来就被抢走!” “如果我有,还用得着在这台上受人羞辱吗?余观主,我输了,是我技不如人!” 这话倒是真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羞辱。不过对方认输,余沧海也不好再发难了。 “哼!废物!” 林震南将辟邪假剑交到了余沧海手中,余沧海连看都不看,台下人也知道这是垃圾,并未觊觎。 这事虎头蛇尾,大家也兴致缺缺。没有了剑谱,为了林家的家财也犯不着再背地里搞事了,金刀门不好惹,于是起身各自走了。 第21章 令狐 林风庭最后还是脱离了莫大的掌控,一路冲向华山。 华山壁立千仞,天下奇绝、险绝。华山剑法也以奇、险为一大特点。 林风庭先在西安府玩了两天,这里是几千年的历史名城,几度辉煌繁华,也几度金戈铁马。 咥一碗油泼面,就两瓣蒜,这符合大部分中国人的口味。 馍掰碎碎的,浇上羊汤,一口馍一口肉,再喝一口汤。 现在兵马俑还在地底,黄河却在天上。登上本地人口中的“烂怂”大雁塔,一瞰这古城的灯火阑珊。 出了城,没有吃着火锅也要唱着歌。麻匪到底还是要剿的,不过剿匪的人是西安人眼中的令狐少侠。 令狐少侠与风庭少侠的相遇很奇妙。九筒大哥见风庭少侠长得帅,于是把风庭少侠请上了山,想帮风庭少侠向长辈多要点生活费。 风庭少侠觉得九筒大哥很热情,于是有说有笑地跟着去了。 令狐少侠没被邀请,但听说九筒大哥能帮兄弟们向自己长辈要零花钱,令狐少侠就自己过来了。 看山上不热闹,令狐少侠给山上兄弟们的胸口都戴上了大红花。山上风也大,怕兄弟们着凉,又帮兄弟们生火取暖。 九筒大哥回来就见家里热热闹闹的,情绪很激动地上前感谢令狐少侠。 令狐少侠感谢九筒大哥的热情,也给九筒大哥送上一朵大红花。 风庭少侠刚刚和九筒大哥有说有笑,令狐少侠也很热情地准备雨露均沾。 “哟嗬!呛行的呀!” “看剑!” “不问是非,拔剑便杀?” “不问是非,拔剑便杀!” 互相砍了几剑,令狐少侠很心疼,自己的宝剑崩了几个大口,于是赶忙喊停。 “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这是我家几位长辈努力的结果!” “你不是凭自己本事,所以不公平!” “我凭自己本事找的长辈,所以很公平!” “你强词夺理!” “你没理儿胡说!” “你怎么会衡山剑法?” “那你又怎么会华山剑法?” “我是华山弟子!” “我是衡山弟子!” “你认贼作父,不配做衡山弟子!” “你狗眼瞎爆,不配做华山弟子!”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我那是深入敌后!打入敌人内部!” “那你师父是谁!” “是你师伯!” “莫大师伯?胡说!莫大师伯没有弟子!” “早就有了!” “我不信!你跟我去华山见我师父!” “走就走!” 就这样林风庭就和令狐冲边斗嘴边上了华山。 “见过岳师叔!见过宁师叔!” 岳不群是个很儒雅帅气的人,很有风度,抬手虚扶道: “先起来吧。” “多谢师叔!师叔,这是家师给您的书信。” 岳不群接过书信看了起来,令狐冲却急了。 “你有书信为什么不说!” 林风庭很无赖地说道: “这又不是给你的。” “你……” “冲儿!成何体统!还不先退下!” 令狐冲虽然很气,但却不敢发作,只得应是。 宁中则却是见不得令狐冲被凶,于是袒护道: “你这么说冲儿干嘛,不过是孩子们闹着玩罢了!” 太上掌门发话,岂有不应之理?于是岳不群服软了,没再追究。令狐冲虽然被呵斥退下,但是想听听林风庭是来干什么的。加上有师娘袒护,没有走。 岳不群很快就读完了信,看向林风庭。 “林师侄,莫师兄应该也和你交待过了吧。” “家师交待过的,来了华山,全听两位师叔安排。” 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也好,咱们五岳门人,到底是好长时间没有好好切磋过了。有你过来和他们互相影响促进一段时间,也能增进感情。以后这五岳剑派,全是要落到你们这一辈人肩上一块儿扛起来的。” “师叔说得极是,五岳弟子,都是兄弟姊妹,互相促进,共同进步,拉进感情这是好事。” “好,那你先和冲儿下去休息吧,这赶了一路也怪辛苦的。” “全凭师叔安排。” “冲儿,先带你林师弟下去休息吧。” 令狐冲还是很听话的,虽然生气,但说带人去休息就绝对不搞事情。 第二天早上华山派弟子的晨操提前了,当然是林风庭搞的鬼。在莫大那里每天天还不亮就已经打了几套剑法了,所以形成了习惯,醒得早,就跑出去练剑了。 习武之人六识灵敏,华山弟子听到了,全以为自己睡过头了,全部都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穿戴洗漱。 一出来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小青年在练着一套不认识的剑法,一时间劲风四起飞沙走石,剑影翻飞之间,劲气寒芒四射。不觉看入了迷,纷纷叫好。 岳不群也起床了,听见这边的动静就用轻功飞过来了。见自己的弟子一副吃瓜的样子也有些生气,喝斥道: “既然起床了为什么不趁早练功!你们看看,人家剑法都打几遍了,你们却还杵在这儿!” 于是几十号人被迫练起了剑。 林风庭到底是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在正午的切磋时打的更卖力了。 首先上场的是一号冤种令狐冲,两人都换了练功用的钝剑之后,令狐冲打得更卖力了。华山气宗当然是以内力见长,令狐冲的内力在二流高手之中确实属于挺不错的,剑法也厉害。 不过林风庭内力并不比他弱,甚至强出一些,剑法水平倒是相差无几,左右战局胜负的关键却是身体素质。令狐冲为人处事阵营立场上的头脑一般,但四肢十分发达,力量很强,速度也比别人快不少,但遇到林风庭,却根本比不过。 令狐冲先以《养吾剑法》一剑光明正大地刺来,身姿儒雅潇洒,但速度着实不慢,小有威势。 林风庭退步截剑,一拨一带,将对方长剑带偏,便上步直刺,却被闪开。于是又以《回风落雁剑法》中的“鸿雁衔苇”十分灵巧地飞身刺去。 令狐冲记得师父讲过这一招灵活精巧,速度很快,起手以虚招骗人去挡,目的却是回剑斩手。若斩不成,也能继续照人心口刺去。就是挡下心口一剑,对方飞至头顶时会在空中翻转连刺三下,得小心脑门、后颈与背心三个地方,半点马虎不得。 于是他见招拆招,以“苍松迎客”这招华山剑法起手式去迎击,接下第一剑,又避开刺向胸口的第二剑,再弯腰一滚,躲过头顶的一连串攻击。 林风庭在空中翻转落地,见对方起身,又使一招“剑扫雁荡”拦腰横斩出去,却是又快又猛,吓得令狐冲急忙使出轻功往后一跳。 林风庭一斩落空,势头不减,反而更快,继续往前猛冲,同时挥剑的右手往背后一藏,长剑借惯性倒换到左手反握,又借身体前冲之势,抬手横剑往对方左肩去削,逼得令狐冲立剑去挡。 二人错身,铁剑碰撞出火花,林风庭瞬间将剑换至右手,顺着惯性顺时针猛地一个转身,一记反手横斩去。令狐冲听见侧后传来凌厉风声,急忙转身立剑再挡,只听“当!”的一声剑鸣,又一阵火星迸射,却被斩得倒退两步。 林风庭占了上风,得势不饶人,继续扑上去再战。令狐冲虽落下风,却也见招拆招,一一应下。 两人的比斗看得众华山弟子惊心,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人不过几招就逼得大师兄连退数次,眼瞅着是要落入下风。 岳不群皱眉不止,他看得出自己的得意弟子已尽了全力,虽一时无虞,但久之必败。 二人身体天赋还是有些差距,令狐冲越打越憋屈,渐渐地没了反攻,一味紧守起来。 林风庭剑势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猛,震得令狐冲虎口发麻,小臂酸胀,他除了面对长辈外头一次在同龄人身上面临如此大的压力。不对!甚至不是同龄,对方比自己小了五六岁,心中挫败感更甚,居然有些失神心不在焉起来。 宁中则和岳不群都察觉到了,有些生气,虽然说是切磋,可临阵走神乃是大忌! 八十七招后,今狐冲不出所料地败下阵来,长剑被打落在地,这让华山众弟子十分诧异。 尤其是岳灵珊和陆大有,在他们看来令狐冲就该是五岳二代弟子里最强。 “大师兄怎么会败给这小子?” “该不会是大师兄下山受了伤吧?” 岳不群也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令狐冲是自己倾尽心力培养的,各种资源都是最好的,别人都还是基础内功他却已经练了几年混元功,别人不能学的剑法他也学了好几套,在年龄优势的加持下居然还输了。他有点失望,但一想到自己当年也没这份实力,若是遇到如此对手也得落败,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少年的天份。 “冲儿!被小你六七岁的师弟打败了,可见你平日里散漫得不成样子!从今以后,早一个时辰起床练剑,晚一个时辰睡觉练内功,所有弟子同样如此。” 宁中则把两人对比了一下也同样有些失望,这回没有出言袒护。 “岳师叔不必如此,令狐师兄并不比我差,只是走神了而已。” 休息了一下,又和劳德诺切磋了一场。劳德诺简直就是个影帝,实力不比令狐冲差,却演得一副不堪造就的模样,所有人都没看出来。 第22章 思过 切磋完,大家就各自或休息或练功去了。 林风庭也准备回到客房修练内功,不过却被岳不群和宁中则叫去了正气堂。 岳不群有很多疑问,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再怎么算也比二十五岁的令狐冲少练了五六年,居然能够做到超越,失望之余也十分惊讶。 “林师侄,我们叫你过来是有些疑问,想问问你。” “是啊,林师侄,我们以前都不知道莫大师兄收了徒,也没准备贺礼送上,想问问你师父都收了几个徒弟,我们也好补上这份礼物。” “两位师叔不必见外,家师向来不喜欢走这些人情往来,师叔们的心意我就僭越一次替家师心领了。我师父是收了四位弟子,我是老四,前面还有三位师兄,我们在拜师前就已经是好友,是同时拜的师父。” 岳不群有些惊讶,居然同时收了四名弟子,难道这四名弟子都根骨合格吗?这该是什么样的逆天好运? “哦!居然同时收了四名弟子,你们此前还是好友!莫师兄当真是好福气啊!” “能得家师收容,该是我们这些弟子的福气才是!” 岳不群和宁中则是很羡慕的,四个好友成为师兄弟,不用担心门内争斗不和,反而会团结一心共同促进。想他岳宁二人在江湖走了二十多年才收到三十来个根骨合格的弟子,人家出门就撞见四个。不过一想到莫大游历江湖已有四十余年,为人不争不抢,这也该是他的福缘。 “不知你们是何时拜的师?莫大师兄居然把你们藏得这么好,现在才肯放出来,想必你们是极称他心意的。” “回宁师叔,五年前的端阳节过后,五月十五。” “哦,五年前……什么!” “当真是五年前!” 这下可把岳宁二人惊了,才拜师五年就有这份成就,二三十年后那还得了! “正是五年前。” “你们可是带艺投师?” “不是,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江湖是什么,只知道科举和朝堂。被几个江湖小派的弟子打了,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江湖。” “那你这身武艺是怎么练的!” 宁中则也被惊得昏了头,问起了人家的隐秘。林风庭倒是如实回答道: “师父说我们年龄太大了,必须比别人努力百倍。冬三九夏三伏,闻鸡起舞,烛尽而息。不曾懈怠分亳。又托得我三师兄家中富贵,遍求宝药,日日药食进补,夜夜药浴洗髓,如此五年。” 岳宁二人对视了一下,都是很震惊,如果如此自律勤奋地闭门苦修,又不惜本钱地进补,有这份实力稍微能勉强说得过去。 不过林风庭到底是觉得老岳还不将内奸清除把功法下放,华山派估计还得亡。于是说道: “最关键的是师父寸步不离地对我们教导。而且因为我们习武太晚,所以师父将衡山最好的内功传给我们夯实根基,弥补不足。” “什么!你师父没有考察就把镇门内功传了!” “回两位师叔,没错。家师与我刘师叔预见五岳厄难将起,恐衡山有失,为保衡山传承,不得不出此策。我来此,也是家师吩咐,提醒两位师叔。” 岳不群和宁中则被惊得不轻,岳不群对此是隐隐有些预感的。嵩山的小动作越来越多,魔教那边,按这百多年以来的规律,再过七八年也该发动大战了。 林风庭也是爆出大瓜: “嵩山派找不到我师父,就在我刘师叔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我派鲁师叔也频频往北方跑,名下产业莫名多了不少。” 刘正风是听了劝的,彻查了一番府上,又暗中观察了鲁连荣一段时间,在正月那会儿就传信告知了莫大和宁风庭结果。所以这瓜是真的。 林风庭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道: “两位师叔应该也能猜到有人想并派灭我其余四派传承吧?” 这事岳不群是大概看出一点端倪的。左冷禅当了盟主,也越来越不客气了。干什么事都不和其余四派商量,直接就下命令,真像指挥下属仆人一般。尤其对华山更不客气,每次都像指挥猎狗一样,让这夫妻俩到处跑,害得他们在教导门人与自己修练上一直缺乏时间。大部分时候镇守山门约束门人弟子与教导他们练功的反而是令狐冲和劳德诺,这也耽搁了令狐冲不少时间。 宁中则脾气其实也不好,被这么指派早就攒了不少怒气,嵩山十三太保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为什么脏活累活全是华山干?不就是仗着势大欺负他们两口子吗? 所以林风庭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是独属于五岳人的默契。 “林师侄,你师父的好意我们收到了,我们会注意的。你今天切磋了两场,先下去休息吧。” “是!” 出了正气堂,令狐冲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见林风庭出来,就立即过来问道: “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大,怎么练的。” 令狐冲被耍了一路,虽然气归气,但到底不是小肚鸡肠。而且他堂堂正正败在林风庭手下,也是极佩服的。这是他唯一一次败在年轻人手里,还是比自己年轻这么多的人。所以心服口服,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练功打败他。 “真是天生神力,没骗你。” “还有这种天赋?” “当然有,你的剑道天赋也厉害啊。” “厉害个什么,也没比你强。” “你没听出来我是夸我自己吗?” “你个不要脸的,还有这么夸自己的?” “当然有,你认我当大哥,我教你几招衡山剑法。” “那你认我当大哥,我也教你几招华山剑法。” “好啊!大哥!” “好啊!原来是想骗我剑法!看剑。”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跑了。 在华山修炼了两个月,倒还真会了几手华山剑法。不过林风庭目的并不在此,思过崖里的宝贝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看,这就是思过崖,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天然的牢笼。” “你在里面待过?” “三天!” “因为什么进去的?” “喝酒!” “要我看,这就是天然藏酒的好地方!” “你怎么知道!” “早看见了!” “我怎么看不到?” “写你脸上了呗!走,把你的酒拿出来请我喝两口!” 林风庭率先走进洞里翻找了起来,令狐冲也跟上,从一个稻草堆里扒出一小坛子酒。抱起来摇了摇,只听里面叮咣一通响。 “都选这么阴凉的角落了,还封了泥,怎么又跑酒了。” 林风庭一听,这酒有故事啊,于是嘿嘿一笑,伸手把酒抱过来,扒开封泥,解绳扒下几层包得严严实实的荷叶,拔出瓶塞一闻。 “嗯!山西的杏花汾酒,有十几年了吧?” 令狐冲此时又从草里翻出几个陶碗,在石缝里接下些滴落的水滴把碗洗了跑过来。 “正月初一藏的,买的时候掌柜的说是二十年的陈年老酒,拆开喝了一口就知道只有十五年上下,叫他饶了二百文钱,封了泥我就藏起来了。” 酒现在只剩半坛了,一人喝了两碗就空了。没喝尽兴,林风庭又跑到稻草堆里翻了起来。 “唉!你轻点!这是三十年的阁老贡酒!宫廷御贡,我托汉中的龙门镖局帮我带过来的,就留着等娶小师妹的时候喝!那坛也不行,那是山东高密十八里铺的十八里红!,泰山的师兄送我的!” “十八里红?我不喝!要男人往里撒尿这酒才成!” “什么!!!” “咳!” 林风庭隐隐听到山洞里有咳嗽声传来,想来这酒风清扬没少喝。令狐冲倒是没注意这些。把酒抱着摇了摇,酒都快“跑”没了,只剩下小半坛。 “你口味重,自个儿喝去。” “你怎么知道的?” “书里看的。” “什么书?” “《红高粱》,专讲酿十八里红的。” “真的?” “那不然你以为山东那么多卖纯高粱酒的,为什么就他家酒又红又好?这配方谁想得到?” 令狐冲挣扎了好一会儿,酒也只剩那么小半坛,不要了!拿着酒跑出去,准备扔悬崖底下了。可心里却挣扎犹豫,舍不得扔,犹豫了半天,到底是扔了下去,失魂落魄地走回来。 回来一看,才发现林风庭已经把他的贡酒拆了封泥,心碎了一地。 “我的酒啊!” “嗯,这坛封的好,一点酒也没跑。这味道,嗯!香!” “你赔我!” 林风庭无所谓地道: “酒真香啊!不过令狐师兄,想娶小师妹,这酒留不得。” “为什么留不得?” “早娶早好!这酒立马就得喝。” “可是师父师娘能同意吗?还有小师妹她……” 林风庭无语了,不过没把酒倒出来,他趁刚才林狐冲出去扔酒时已经把周围敲了一遍,听到一处山壁后面是个空腔。说: “我有件宝贝可以送给你,还可以帮你提亲。” “什么宝贝?” “就是这个宝贝!” 说完,运起全部内力一掌拍在石壁上。石壁裂了一条大缝,片刻后石头全部落了下来,露出一条幽深的邃道。 令狐冲惊了,忙问道: “这里是空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找酒发现的,我猜你肯定还有好酒,到处找呗。” 拿出打火机点燃,走进去一看,满地枯骨。 “令狐师兄,快跟过来。” 二人一路走了进去,一地的兵刃白骨,往墙上一照,墙上刻满了剑法图谱。还配上了不少字。 不过打火机光亮毕竟不够,更多的是心疼这火机油,于是出声道: “令狐师兄,快把两位师叔请过来,多带上火把,记住只告诉两位师叔!不能让两位师叔以外的人知道!” “为什么?” “叫你去你快去!” 令狐冲走后,林风庭退了出来。在外面拿干稻草捆成几束,进去用打火机点燃,对着墙壁一一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正准备出洞,稻草缓缓往旁边一移,竟照出一张脸来!吓得林风庭一激灵。 “卧槽!吓我一跳!” 风清扬从暗处走进来,问道: “小子,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找酒找的呗。” “说实话。” “不找酒我还找什么,他不让我喝贡酒,十八里红又不能喝,我不找别的酒找什么?对了你又是什么人?” “你不是华山弟子。” “当然不是,我是衡山弟子。” 第23章 剑气 “你既然知道了这洞里的事,你觉得他们夫妇肯留你?” “岳师叔野心是有些的,确实有危险,不过宁师叔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她不会害我。而且我与华山并无利益冲突,只要衡山华山无称王之心,那就是永远的盟友。这洞里的东西,远远达不到让人想去称王的地步。” “你倒是想得轻松,人心易变,自古如是。别人怎么想,你都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才是江湖,这才是生存。” “多谢前辈教诲,只是晚辈头硬,偏要相信人心里也有光风霁月,愿意一试。况且晚辈的师门虽然不比以前,但多少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几套剑法与衡山的仇恨相比,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这里本来就有我衡山的东西,该是属于我衡山。” “你倒是心大,也不怕他们犯糊涂。” “糊涂谁都会犯,就看敢不敢犯。今天晚辈也斗胆糊涂一回!恳请风清扬太师叔帮一帮我五岳剑派!不要让我四岳各自断绝传承,沦为左冷禅野心下的炮灰!”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华山老一辈除了您,还剩别人吗?” “你倒是机灵!不过我已立誓,不再出山。” “也不必出山,您就镇在这华山,保住华山派的门人平安、基业不失。” “想叫我保护他气宗!” “剑宗气宗,都是华山。上一辈的错怪不到下一辈人身上。大家拜的是同一位祖师,练的是同一门功法。等一会儿岳师叔见了剑宗的剑法,想必心里也不会再死守那些错误的教条了。剑法与内力,缺一不可,岳师叔最多也就是嘴硬罢了。您好好敲打敲打他,他的嘴硬会害了下一代弟子们。而且剑宗气宗,从一定角度来说路都没有走错,无论把哪一样学到精深都能强大。不过想要到达绝顶,二者缺一不可。错就错在争斗,两边都在争斗,没有争斗,他们走到瓶颈无法达到绝顶时,早晚能发现自己的缺失。现在华山剑气两宗,其实都发现自己错了,只是放不下心里的仇恨罢了。想要华山还有以后,需要有人出来调和,这个人只能是您了。” “小子!凭你几句话就想放下这段恩怨!” “学与术并没有错,错的是人!错的人都已经不在,剩下的都是受害的人!风太师叔还要再看这些受害人在自相残杀吗?” “杀不杀关我什么事!” “那华山就彻底灭在清字辈手上了。你们清字辈从此就是华山和五岳的耻辱,天下师道的败类……” “什么!” 风清扬一把掐住了林风庭,怒吼道: “你再说一遍!” 这时恰好岳、宁二人赶来,听见洞里的怒吼,急忙飞身杀下来。风清扬早已发现了却没有管顾。不管林风庭说不说得出话,仍然逼问道: “小畜生你有种再说一遍!” “什么人敢在我华山放肆!” 洞里光线太暗,林风庭手上的稻草在被掐住的一瞬间也已落地。岳、宁没有看清。岳不群和宁中则大喝,拔剑杀了上来。 风清扬一把将林风庭重重扔飞,抓起脚边的一柄残剑打了过去。 稻草已经熄灭,洞里陷入黑暗,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剑鸣,偶尔在火花四溅时瞬间的亮光中闪过三人身影。 不多时,宁中则闷哼一声,被风清扬一剑震得倒飞出去,脱离战局。 令狐冲十分着急,喊道: “师娘!” “我没事!” 令狐冲心下稍安,赶紧点燃火把,看清位置后跑去扶起宁中则。 由于没了帮手,岳不群也快招架不住了,令狐冲见状放下火把拔剑而上。稍稍为岳不群分摊了些压力,不过好景不长,在岳不群的尽力保护下令狐冲还是飞了出去。 宁中则早已点燃更多的火把扔到四处,洞里一下子亮了很多。正待拔剑再上,却认出了人。 “风师叔!” 岳不群已快落败,听闻话音也是一惊,急忙撤剑退身,风清扬倒是没有追上去。 岳不群抽得身,怒喝道: “你是想灭尽我气宗吗?只管来好了!” 风清扬倒没这个意思,也不屑说什么,冷哼了一声。 “哼!” “风师叔!你一直在这里?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出来主持大局,反而要对小辈下手!” “你问问这小畜生说了什么!” 林风庭被扔飞撞在墙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坐在地上缓了半天终于缓了过来,听见几人对峙,风清扬还在骂自己,也愤怒地说: “老杂毛你为老不尊!一点担当也没有!华山就是你们这一辈人害成这样的!” “我毙了你!” 宁中则自然不能让林风庭出事,这种天赋的弟子要是夭折在华山,整个衡山估计都要杀过来报复,赶紧出声阻拦。 “风师叔!华山已经这样了,还要再和衡山结下仇怨吗!” 岳不群也道: “反正华山已经没落!被你害得灭了门也好!” 风清扬怒归怒,但到底也知道华山没落他们那一代人确实是最大的罪人。 林风庭也气炸了,老杂毛当真一点道理都不讲。 “你们不光害死自己,也害了后辈门人,还害得祖先积攒几百年的声誉受损。别人死了,你却没有担当!身为弟子坐视山门败落祖誉受辱,身为同辈你坐视同门残杀,身为长辈你坐视晚辈受仇恨蒙蔽,还任由他们被别人欺辱。你才是无情无义的老畜生!” “你知道个屁!” 风清扬真想毙了林风庭,但是宁中则却将人死死护在身后。同时出声阻止林风庭说话。 “林师侄,别再说了!” 岳不群听了这番话,虽不认同一部分,也很生气一个外人这么骂自己师门长辈,却高声道: “骂得好!” “师兄!风师叔!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大家都气糊涂了就别再说胡话了!” 宁中则急忙点了林风庭的昏睡穴,又连忙出声道: “风师叔,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我师兄也是气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冲儿,还不扶你师父去休息!师叔,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谈。” 有了台阶下,岳不群也不敢动手了,任由令狐冲扶自己出去坐在了洞里的石凳上。 风清扬本来就不愿意出手,只是一时气炸了没忍住。而且到底也不好对晚辈出手,有了台阶下,扔了剑,却是没有说话。 宁中则扶林风庭躺好后,又主动去扶风清扬到外边坐下。风清扬也不好拂了宁中则,也坐到了石凳上。 令狐冲觉得气氛太过尴尬,又都是师门长辈,不好出言相劝,于是主动将酒碗涮了涮,给二人倒上了酒。 风清扬心情不好,抬起碗自顾喝了,没有说话。岳不群一路爬上这绝顶,又打了一场实力悬殊的苦战,也是又累又渴,端起碗也喝了。 令狐冲见碗空了,只顾续上。见自己师娘也累惨了,又找来碗洗干净给师娘倒了一碗。 三人喝了酒,见令狐冲孝顺懂事,心情也舒缓了些,宁中则主动开口问道: “师叔,您这些年原来就在山上,这风餐露宿缺衣少食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跟我们下山去吧,过几天安稳日子。” “还好,一个人在山上习惯了。” “师叔,您就别犟了,这山顶上哪儿找得到吃的。您跟我们下去,以前您住的那间屋子还在,周围也清静,没事的时候我们陪您下下棋说说话,总好过孤零零在这山上。” 风清扬没有说话,岳不群虽然嘴硬,但以前到底是受这位师叔照拂过的。 剑气内斗时,岳不群三十多岁,从小在华山长大的他是一点点察觉双方关系变化的。习武十几年,早先还能听这位剑神讲讲课,向他请教剑术。后来师父师叔不许他们和剑宗弟子玩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连去请教剑宗前辈都要莫名挨罚。 剑宗弟子也渐渐不再来往,气宗弟子的剑术课也停了,连剑宗前辈都不过来了,甚至弟子们常因一些小事内斗,导致渐渐积怨。 不过风师叔还是那个风师叔,他没有弟子,就把别人的弟子当作自己的弟子。虽然是剑宗前辈,但私下向他请教,他从不拒绝,即使师父知道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父他们也仍和风师叔来往的,弟子们见了这位师叔也可以照常打招呼。若是谁受了重罚,心底总是希望这师叔能过来劝阻一二,于是哭叫得更大声,好让这位耳聪目明的师叔听到。这时他总能像个救世主一样过来调和劝慰,师长们得了台阶,又看在他的面上,也多半不了了之。 剑气大战,气宗有意支走这位师叔,一是怕他通神的剑术;二是有交情在,若他一直调和,很难打起来;三是不想对他下手,几十个气宗高手一拥而上,纵使他是风清扬也讨不了好;四是留他主持战后大局,如有不测,华山有他在就倒不了,如若气宗败了,他不会坐视剑宗对气宗赶尽杀绝,若剑宗败了,剑宗有他在传承也不会断。 剑宗也是差不多的想法,骗风清扬的事也有他们在暗中推波助澜。有他在剑宗就在,即使气宗胜了也不会动他,如若气宗败了,也有他出面递台阶,保下气宗的小辈们。 双方之战,一触即发,长辈各自拼斗,小辈们也为冤仇放开手脚。越打越气恼,越杀眼越红。 双方都很自信,也很自负,都认为自己能赢,最后谁也没赢。 气宗长辈险胜一着,小辈却输了个彻头彻尾。气宗小辈唯二活着的人,是尸山血海中无助哭泣的宁中则,是在血泊中气息掩掩的岳不群。 一条剑痕从肩至腰,险些将他一分为二。他忘不了那位剑宗师兄狂猛狠辣的一剑,每触到这道剑疤,他总有一场噩梦。 宁中则的父亲正是掌门,他以残躯活到最后,在死人推中找到濒死的岳不群,耗了大半真气将他救活,又赶走了几个抱着师门长辈尸身痛哭的剑宗小辈。 他交代完后事,又凭一口气强撑了半年。等不到那个伤心断肠万念俱灰的人,便撒手人寰。 岳不群和宁中则恨剑宗的人,却对风清扬恨不起来。而且这么多年,凭他夫妻二人其实是挡不住一些宵小窥探的,山上能一直这么安稳,估计是这位师叔暗中出的手。心里软了,话也软了些。 “师叔,这些年华山能这么安稳,是您暗中出的手吧。” 风清扬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第24章 冲霄 风清扬以前就和宁中则很熟,他很欣赏疼爱这个后辈,从小就逗趣襁褓中的她,看着她慢慢长大。小时候还给她削陀螺,给她糊风筝,给她做弹弓,给她拨雁翎做毽子,给她削木碗木筷过家家,也一点点教她读书练剑。 她父亲总是一副大忙人的样子,长年奔波,要操持上千人的生计与学艺。好不容易回次家,却永远威严肃穆。 她印象中的父亲,背影更多,苛刻严格,和性格随和洒脱的师叔大相径庭。她想不通两个性格如此古怪的人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她练剑很有天赋,年纪轻轻就闯下个女侠的威名。连斩大寇,声誉远传,回山时也不忘给师叔带几坛好酒。 他很珍惜以前的华山,很珍惜以前的人和事,所以才暗暗庇护了现在的华山二十几年。 要是换了别人,像泰山那几个玉字辈,要不是打不过天门,早就把掌门位置给抢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即使是碍于颜面,自己不好对后辈出手,却也巴不得外人灭了气宗,然后自己上位或者扶剑宗上位,中条山可还有三个剑宗遗徒呢! 矛盾闹过了,有人服软了,台阶也有了。几人把前因后果一对,又把当年的故事一说,都唏嘘不已。 剑气之争是一笔糊涂账,谁都对不起对方。武道走到顶峰,风清扬是知道剑法与内力缺一不可的。 岳不群内力很多年都没有进步了,也知道自己可以在剑法一道上提升很多。只是以前被气宗理念与仇恨堵住去路,放不下,也不好放下。 风清扬把林风庭那句“学与术并没有错”说了出来,大家都是很认同的。 冷静下来,理性思考之后,岳不群是很感激风清扬几十年来的庇护的,他不是铁石心肠,现在也还不是阴险小人,最终也劝风清扬下山。 风清扬还是愿意下山的,他也不想真的在山顶待一辈子。况且已经现了身,隐居已不再可能。人是社会的人,待在社会里才能称其为人。人老了,就有无数的心里话想说,就有无数的遗憾需要叹息。同样也更想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终此余生。 风清扬是记得莫大的。那年华山上来了很多五岳剑派的人,每个门派都来了不少,而衡山派只来了一个。 莫大身形并不高大,只是普普通通,坐在剑气冲霄堂时,腰板挺得很直,很正。大部分人都哭得稀里哗啦,莫大眼睛早已晶萤,却并未让泪珠掉落下来。 他到华山之时先看了自己的长辈,那回是冬天,尸体存得住。他烧了水,默默为每一个长辈擦拭、拼凑身体,又为他们穿上寿衣,亲手点上了火。 他一语不发,捡起骨殖,独自背上后就下了山。 在风清扬的记忆里,莫大是个坚毅而又沉默的年轻人。现在见到了他的徒弟,小家伙骨头很硬,除了嘴贱外很像他。 本来岳不群和宁中则对剑宗是耿耿于怀的,但是随着对事情的深入了解,这仇虽然切齿,但是必须忘了。剑宗对不起气宗,可气宗又何尝不是把剑宗害了。所以现在没有剑宗和气宗之说了,愿意学什么就学什么。剑宗的灵牌也进了祖师堂,华山所有灵位按着辈分、年龄,重新排了位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正气堂也换了匾,现在叫回了剑气冲霄堂。祖训也加了一条:华山弟子不得拉帮结派,分裂宗门,违者废除武功逐出华山。 岳不群也不再纠结弟子们学什么剑法,把混元功下放了出去,自己也开始练起了剑宗的剑法。 令狐冲在剑法一道很有天赋,这回解放了天性,想怎么练就怎么练,练错了有师父师娘和太师叔一起指正。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华山弟子凡有不懂的,只需风清扬一句话就好。 林风庭一觉醒来,华山派已经气象一新。有了老一辈人坐镇,往日在风雨中飘摇的草台班子终于扎下了根,牢牢立在了华山这片大地上。 以前利剑悬在头顶,岳不群日日夜夜坐卧不安,以至于心性渐变。而如今头上只有日月和云霞,于是一觉沉沉睡了三日,醒来后神朗气清。 风清扬与岳不群的联名信送往了中条山,封不平他们三个能活到最后,就是因为手上没有气宗弟子的性命。 剑宗其实一开始还有几十个弟子存活的,有的人杀疯了之后被宁中则的父亲当场诛杀,有的见恩重如山的师门长辈身死,也自尽当场。最后十几个人被赶下了山,死了几个在江湖,归隐了几个在乡野,就剩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三人了。 思过崖的秘密揭开,华山派并未藏私,除了嵩山之外,各派的剑法与破招被全部拓印下来,送还了回去。 劳德诺此时也跪在剑气冲霄堂。 “德诺,起来吧,这么些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念在往日情份上,你回嵩山吧。” “师父!” “唉,不必再叫我师父,我教你的东西不多,如果你还愿意,以后就叫我师叔吧。” “是!师叔!” “嗯,收拾好行李去吧,对了,这点钱带上,虽然不多,但是穷家富路,用得着的。” “谢师叔!德诺告辞了!” “嗯!你也一把年纪了,回去后不管你师父怎么安排你,你也该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最好还是退出江湖,安心颐养天年吧。” “师……师叔!多谢师叔!” “嗯,去吧。” 劳德诺下山了,他的心在嵩山,他的根也在嵩山。不过在华山长出的这些枝枝蔓蔓,他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心底。 岳不群想开了,心情好了不少,做事已不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很多事情处理起来爽朗大气了很多。 林风庭倒是记得自己还有事没办,忙趁岳、宁二人高兴,道: “岳师叔!宁师叔!” “怎么了?” “令狐师兄今年25岁了吧?” “是啊,老大不小了。” “那山洞中的酒是你们喝的吗?” “什么酒?哦!冲儿倒的那坛啊,我们都喝了,怎么了?” “那可是令狐师兄珍藏了十一年的媳妇儿酒啊!两位喝了那就等于应下这门亲事了!” “什么媳妇儿酒?” “就是令狐师兄留着等娶亲的时候喝的,我给他打开了,答应帮他做个媒人。有些事他不好意思说,所以我帮他说了,他喜欢岳师妹!” 岳不群和宁中则很惊讶,他们平时没有往那方面想,如今点点滴滴回想起来,冲儿的心意不就是在自己女儿身上吗? 虽然有意撮和,不过宁中则并没有立刻答应,她想亲自问问岳灵珊。 “这事我倒是看好,不过就不知道珊儿那边同不同意。” 林风庭也知道这事不同一般,于是说道: “那就麻烦宁师叔了!” 出了剑气冲霄堂,林风庭直接找到了令狐冲。 “令狐少侠,走,下山去。” “去干嘛?” “喝酒啊!” “下山喝酒?师父不得打死我!” “事情我帮你说了,贡酒我没喝成,事情却办了,你该请我喝一顿!” “你真说了!” “嗯,你师父师娘答应了,就看你小师妹的了。” “完了完了!以后我怎么见小师妹和师父师娘啊!” “都快成媳妇儿了担心这个干嘛!下山!” 令狐冲一路七想八想被拉去了山下,不过并未喝酒,林风庭把他拉去挑了布料,又在钞能力的加持下请来十七八个手艺好的裁缝给令狐冲做了三身衣服,一黑一白一暗红。 上好的蜀锦、丝绸配上江南运过来的苏绣,量体裁衣,又绣上金、银丝的夔纹、云纹等等装饰。按林风庭的图纸做出来远看得体立挺不张扬,近看却细节满满,当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配上金线与丝绸蜀锦自有的光泽,看得人目不转睛。 缝衣前已买来上好的白玉以腰间宝剑切割好再雕成粗胚,请匠人帮忙打磨,最后做成腰带。连鞋也掐金丝缝银线做成金丝云纹步履。 又用钞能力请金匠和玉匠打了紫金云纹冠、金镶白玉梅花步摇和青玉雪竹飞叶簪。 衣服在天黑时做好试穿上了,很合身,不需要再改。玉簪与腰带虽然慢一些,但是宝剑+内力直接给摆平了。金步摇也是八九个老匠人合力赶制,火不够旺直接内力催,超级快。 在山下客栈过了一夜,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把衣服全部洗了一遍,熨干,又熏了香。天一亮,林风庭逼令狐冲洗了个澡,用了不少茉莉花给他扔进去一起洗,连牙也给他用薄荷和花瓣洗了几道。 最后,一个新鲜出炉的令狐少侠上山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紫金冠配上青玉簪束好。胡茬刮了,眉毛也修得整整齐齐。 一身衣服是白丝绸绣上金边夔纹,袖口、衣领、下摆隐隐闪烁金光。胸前是上好的米白色与渐变成暗金色的祥云仙鹤苏绣,刺绣并不抢眼,乍一看几乎看不见,但却暗暗闪耀着属于自己的华光。 腰间玉带由十五块玉牌做成,雕得有龙虎豹鹤鲤、梅兰竹菊松、日月江河海。衣袍下摆是金丝绣的青山松竹图,图案也以隐为主,并不张扬夺目。 一身幽香暗暗飘散,是兰花的幽芳混合茉莉花的香味,衣服也是用花熏过的,身上也是用花瓣洗过的。 第25章 良缘 摆脱臭男人的范围,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清秀的青年男子,不仅吸引异性,也吸引同性。 一众师兄弟见了都说不出话来,纷纷倒吸凉气,然后沉默。 岳、宁二人见了,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来。以前的令狐冲是比较不羁的,穿着很普通,乍一收拾成这副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令狐冲有点害羞,红着脸打招呼。 “师父!师娘!太师叔!” 最先开口的是宁中则。 “冲儿!我还差点认不出你了,谁把你打扮得这么好啊!” “是林师弟,昨天早上就拉着我下山了。” 岳不群见了,却很高兴,这才是自己的大弟子嘛!呵呵笑道: “冲儿!你如今这副模样,怕是古之潘安也不如你了。以后你就保持这样,这才是我华山派的门面嘛!大有,把珊儿叫过来也看看。” “是!” 陆大友跑出去了,令狐冲听到岳灵珊要来,更害羞了,不自主地低下了头。林风庭却不许他这么孬,好歹是自己花了上千两银子重新塑造出来的,效果上可不能打折扣。 “令狐兄!抬头,挺胸,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 “可是……” “没有可是!” 风清扬也很高兴,他自己很看重这个后辈,于是也道: “冲儿,听他的,他的一番好意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等一下见到珊儿,不要露怯,不要羞涩。” 宁中则也道: “是啊冲儿,风庭对你这么好,给你做媒不说,还帮你收拾成这样,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大代价的,以后可千万要记得他的恩情。再说珊儿那边我也问过了,你以后可要对她好不许欺负她!” 令狐冲一听这话,如同天籁,听这话外的意思,小师妹一定是答应了,于是连忙表态。 “师娘!我一定会对小师妹好的!” 林风庭倒是气笑了。 “好啊!有了媳妇忘了媒人,这话不假!” “林师弟我没有……” “好了,逗你的,抬头挺胸背打直。正主来了!” 岳林珊站到了门口,脸却红得不成样子,低着头不好意思看过来。 “大……大师哥!” “小师妹!你……我……” 林风庭赶紧附在他耳边提醒道: “说话呀!礼物礼物!” 令狐冲经过提醒反应过来了,拿出步摇,说道: “小师妹,这是送给你的。” 岳灵珊抬起头看了,羞涩地接过,道: “谢……谢谢你大师兄,我……我很喜欢。” “哦!小师妹说她喜欢大师兄!” 几十个弟子炸开了锅,纷纷起哄。岳灵珊更害羞了。 “不理你们了。 羞得转身跑了,令狐冲还在发愣,林风庭推了他一把道: “木头!快追呀!” 令狐冲想也不想追上去了,众弟子更开心了,几位长辈也乐见其成。宁中则道: “风庭,你花了多少,我补给你。” “宁师叔您可千万别,这是我送给令狐师兄的新婚礼物。” 宁中则倒也不好再这么说了,于是道: “那好,那我就替冲儿和珊儿多谢你了,你若是缺钱使了只管来找我和你岳师叔。” “好!” 推良辰算吉日,两个半月后的八月初八正好。于是华山张红挂彩地张罗起来了。岳不群乐呵呵地给五岳同门和江湖好友写请柬,宁中则则是给女儿挑嫁妆。风清扬虽然不用帮忙张罗,却并不清闲,几十号徒弟练武都要他指点。中条山的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三人也上了华山,重新认祖归宗。这次没嵩山派挑事,所以没闹妖蛾子,都尊岳不群为师兄让他执掌华山,并且在切磋过之后更加心服口服了。 岳不群在摒弃剑气分家的思想后补上了短板,一身内力本就比封不平等人高不少,剑法更是丝毫不弱,甚至得五岳剑法合一,仅凭剑法就压得封不平毫无办法。 林风庭也没闲着,自己也把五岳剑法学全了,虽然大部分都虚有其形并没有什么威力,但是衡山五神剑他倒是勉强学会了,就是离五神合一的境界还远,不过战力确是增进很多。 随着一封封请柬发出去,日子也一天天临近。林风庭给别人收拾打扮,却没有忘记自己和师父师叔师兄们。按身形定尺寸,一人做了两套衣服,连向、米二人也都有。师兄弟几人的都一样,深青色的蜀锦袍子,外袍是特别定制的加厚款面料,还用的双层。里面的深衣也是同色的,不过只是普通厚度。外袍用颜色更深的青线绣上竹枝竹叶,领子那里是花大价钱订做的,一整条都是苏绣的千里江山图,颜色也调得偏深青一些。其外青色金丝云纹小冠、青玉长剑发簪、青玉腰带也都是同一风格,上面雕刻不少不少衡山与岳阳的景物。 自己师父的是青金莲花冠配青玉剑形簪,衣袍也是深青,但是高调得多,腰至下摆均用金线银线配上其它各色锦线绣上了南岳衡山五峰的景色在其上,领口是白丝绸全用金线缝制的千里江山图。胸口是青线绣的青天祥云飞鹤。 鞋子是特制的,深黑色,也用金线绣上不少山景。 由于时间充足,慢工出细活,每个细节都精益求精。这一番弄下来花了不少钱,所以风庭少侠为了钱端了几个土匪窝。 大婚当日,一大早就从山下上来不少人,放眼望去,山道上排成一条长线,全排满了。这回华山倒是热闹,估计来了近千人贺礼。这才是大派气象嘛,岳不群都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人能来,看来一个强大的华山派,才是真正的华山。于是忙安排人下山买食材请人手,开流水席。 由于少林派是僧人、峨眉派是女尼,所以都不便过来看人家喝酒吃肉,所以只是写贺信又送了礼物。恒山虽是女尼,但是感念华山把失传剑法送还,定闲师太亲自上门感谢。泰山也一样,天门道长也亲自过来了。 莫大几个月没见自己徒弟,放心不下就带着余下三个弟子也一起过来,刘正风清理了暗线和叛徒,轻松不少,管理没了阻力,命令一下,无人敢不从。所以得了闲,把事全部安排好了,和莫大一道来了。 嵩山派只是费斌带了几个普通弟子过来。武当和少林一样只是写了贺信送了些礼。余下就是一些小帮小派镖局武馆的掌门馆主亲自过来,还有一些江湖散人之类。 第26章 大婚 几个掌门人是在山脚下就约好一道上来的,还先派了弟子通传。岳不群得了消息,连忙起身,在半山上的迎客亭亲自迎接。令狐冲穿着林风庭给他准备的暗红色袍子当婚服,也在师父身后跟着接待。 最先出声的是天门,离老远就高喊道: “岳师弟!你这可是双喜临门啊!这女儿大婚,也是徒弟的大婚,又是当丈人又是当公爹的!等会儿可必须喝双倍的酒!” “好好好!一定喝双倍!” 刘正风也是个开朗爱玩笑的,高声说道: “岳师兄!不对不对,该是四倍!这对徒弟你既是师父和岳父,对女儿你是父亲和公爹,四个身份该喝四倍!” “哈哈哈!那你们一人一杯,我岂不是要抱个大坛子才行了!” 走得近了,莫大也高兴道: “岳师弟!这女婿不就是用来挡酒的吗?叫他抱着坛子就好。” “莫师兄,你就别吓他了,我这徒弟是个实心眼的,待会儿真这么喝起来可就要闹笑话了。” 几人离得近了,定闲也道: “南无佛法广大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岳师弟,贫尼给你道喜了。” 岳不群也正色竖起单掌回了一礼。 “多谢师姐了!” 嵩山派虽然心怀不轨,但是毕竟还没撕破脸,费彬也不敢在这么多五岳掌门面前放肆,于是道了声喜后就自觉站在了后面。 “冲儿!来见过各位师伯师叔!” “令狐冲见过天门师伯、莫大师伯、定闲师伯、费师伯、刘师叔。见过各位五岳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 “好好好,起来吧。” “令狐师侄不要拘谨,大喜的日子当松快些。” 众五岳二代弟子也向岳不群见礼,向令狐冲道喜。 岳不群把人邀上剑气冲霄堂,风清扬封不平等人也在,五岳同门倒是真心为华山高兴,这是真正的盟友。也纷纷感叹现在华山可真是恢复了大派气象。 各自见礼问好,大家也很久没见过了,自然有不少话要说。 林风庭听到师父师兄们要来,也跟下去接待了,只是长辈们太多,不好莽撞失仪。只得按下心思。 如今上了山,叙了礼,婚礼还有一会儿,暂时无事,大家各自或交谈或游览风景去了。林风庭找到自己的师父师兄们,倒是有不少话要说。 “师父,剑法收到了吗?” “嗯,早就收到了,这下我们衡山剑法倒是找回来了。” “那五神剑您融汇贯通了没?” “哪有那么容易?” “我还说您会了教我呢,对了,我有礼物送你们!” 于是带着莫、刘以及五位师兄去了自己住的小院,把衣服拿出来给他们换上。衣服早就是洗好了的,众人穿上也很合身,几个师兄第一次见这么精致大气的衣服,要么舍不得穿,要么舍不得脱,跟小孩子一样。 两位长辈倒是淡定得很,莫大其实是不喜华服的。关键是这身山水,是他们的衡山,他对衡山有说不完的感情。刘正风华服见得多了,却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气派的,穿上也舒服,而且能彰显他们衡山的气派,自然很高兴。 这下衡山一出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有钱的说衡山派好有气势派头,没钱的说衡山派不仅有气势派头也好有钱。衣服穿在身上,彰显的其实就是穿着者的审美和财力。看的人若是喜欢,又从未见过,审美蕴涵上自然比人家低了一头。 衣着上品者,是审美与协调。中品者,是舒适与合身。下品者,是只有富贵。衡山三者俱兼,尤以审美与协调突出。 “莫师兄!你刚刚穿的不是这身啊!好漂亮的衣服,好有仙灵之气的人。这才是一派掌门该有的风度啊。” “我那小徒弟瞎胡闹弄的。” “刘师弟!好气度啊,以前你只像个富家翁,现在倒是一派的武林宿老风范,我五岳门人就该这样。” “哇!林师弟,这就是你自己设计的衣服吗?是要当门派制服吗?” “是我设计的,当制服这个主意不错,改天我多劫几个山寨应该就有了。” “能不能为我们华山也设计一套?” “可以啊,以山峰和松柏为主题,我给你画。” 倒是没有喧宾夺主,因为岳、宁二人的衣服也是林风庭准备的,岳灵珊的婚服倒是宁中则一针针绣的,上好的面料,宁中则手艺也好,和令狐冲那套一个风格。 吉时到,二人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此时已经开席,众宾客落座。司仪的是夫妻和谐有儿有女的刘正风,岳不群觉得刘正风家庭和谐,主动邀请。刘正风自然乐得如此。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令狐冲把岳灵珊送进了新房后,出来陪客人和师兄弟们喝起了酒。 令狐冲风度翩翩地一一敬酒。他酒量很不错,不过敬了一圈之后倒是有不少醉意,人太多了。 恒山是女尼,宁中则在礼成后就到后面一处小院里陪着恒山弟子用素斋。 林风庭师兄弟四人并未在前厅,而是潜藏在新房周围。并不是要折腾令狐冲,而是防范田伯光。近段时间田伯光的踪迹出现在了华山附近,怕出意外,林风庭提前和岳不群他们商量了才这么办。 虽说这一山十来个一流高手在场,甚至还有风清扬,可就怕田伯光利用众人的这种大意心理玩灯下黑。到时候真被田伯光当着天下人的面在头上拉了坨大的,五岳剑派就永远抬不起头了。 林风庭庆幸自己做了这一手布置,余光外瞥见屋顶上还真有个贼眉鼠眼的人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师兄弟几个准备瓮中捉鳖,于是并未出声,打了个暗号,隔个一两分钟走一个人,没十分钟,师兄弟四个陆续走了个干净。 田伯光见这院里的人陆续走了,当即一跃而下,四处扫了几眼,直奔新房门口,轻轻推开门,不料身体一激灵,立马朝侧面闪避。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那四个人,倒是卖相都很好,只不过自己对男的不感兴趣。 “几个小子,不想死的就乖乖把剑扔下别出声,不然爷爷一刀一个砍死你们!” 林风庭笑着说道: “你这贼骨头贱皮子绝对不是爹生娘养的,看看是你刀快还是你祖宗我剑快!” 林风庭只叫自己师兄们掠阵拦住田伯光,自己想试试近几日的成果,于是抬剑削了上去。 田伯光自然拔刀应对,快刀快如疾风,刁钻狠辣,专攻要害。林风庭一手回风落雁剑法以快打快,削点崩刺撩,半点不留手。 第27章 残刀 眨眼间已是刀光剑影,院子里已是刀痕剑痕无数。岳灵珊早听见动静出门看了,只见田伯光准备逃走,却被几个衡山派的师兄拦了下来。 田伯光刚一出手,就察觉对手虽不如自己,却也不弱,五六十招内绝对斗不出分晓。而且还有三个人在旁虎视眈眈,心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于是连忙撤刀回身要跳墙飞走。 二李却是不让,提前拦在墙根。田伯光出刀,却被挡住。前有堵后有追,连忙往侧边一滚,准备抓岳灵珊。岳灵珊也不是废物,拔剑主动攻上。 郭天云也从另一侧围过来,林风庭也紧随着跟上,四人一块打了起来。 林风庭主动出声道: “岳师妹先退,我们就是拿他练手呢!” 二李此时也加入战局。岳灵珊道: “我想帮你们!” “不必,你往房顶上看!” 岳林珊退出战局,抬头一看。好家伙,十来个五岳派的长辈都在顶上看着呢。再一看身后,各处门、窗、通道已经被几十个五岳二代弟子把守住了。于是放下心看起了这场猫捉老鼠。 刘正风点评道: “从这刀法的力道、速度、角度来看,田伯光已经算是能进第一流的人物了。” 天门也点了点头。 “这刀法还成,身法也好,难怪叫万里独行。为祸这么多年能不被抓住,自然不会简单。” 定闲道: “可惜这身武功不用在正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岳不群对着下面的林风庭几人道: “四位师侄,别伤到他,让咱们五岳弟子挨个上去和他练练。” 田伯光听闻此言早就慌了,大叫道: “你们五岳剑派只知道以多欺少!忒不要脸!” 林风庭不理他,回应岳不群道: “好!岳师叔,此人危险,等我们先把他耗一耗再说。” 被四个二流高手围着打,田伯光纵然厉害却也讨不了好,虽说对方不下杀手,可也被压着越打越憋屈,四处冲撞不得,想逐个击破,对方却滑不溜秋。越打越累,越打越急,于是大骂道: “岳老儿!有种下来跟爷爷我打一场!” 岳不群并不气恼,只是很温和地戏谑道: “这老鼠哪有自己挑猫打架的道理,你给我们五岳弟子做陪练,那也是瞧得起你把你当个人物。这福气就够你好好受用的。” 打到一百五十招开外,田伯光刀法渐渐慢了,体力也差了很多。林郭李四人见状,撤剑退身。 田伯光刚想歇一口气,令狐冲却紧接着拔剑上来。田伯光只能无奈接招。 虽说令狐冲不想趁人之危,但人家却想搞自己老婆,大怒之下也不管这些了。 田伯光虽说是一流高手中的底层,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即使令狐冲剑法已经进步不小,打了八十多招,却占了些劣势,于是撤身。 向大年紧接着跟上去,打了七十多招,双方都没能奈何对方就撤了。米为义也跟上去打了六十多招退了下来。 泰山有三个弟子联手上去又打了七十多招,玩够了也撤了。恒山女尼见田伯光如此,却是不忍出手,没有上。 嵩山并不手软,两个弟子联手上去打了四十招,就把田伯光累趴下了。 “不……不打了……不打了!呃……我错……错了……我错了!” 田伯光一连被一群壮小伙车轮战打了近五百招,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开口认错。 林风庭扔了袋水给他,田伯光也不怕下毒,赶忙接过喝了。 “多谢小兄弟。” “不必谢我,许你歇一刻钟,不然阉了你。” “还打!饶了我吧!” “不打可以,现在阉了你!不对,就挂上面烤糊了再切下来塞你嘴里吃下去!” “啊!不行不行!好汉你饶了我吧!” 田伯光裆下一凉,他平生最引以为豪壮的事就是自己有三样东西——快刀、轻功、大鸟。如今被人围在这里,快刀不快了,轻功也不轻了,就连鸟也要没了。 在场的男人都下意识捂了下裤裆,没想到林风庭这小子居然这么狠。那些女子更是羞红了脸,尼姑们纷纷诵起了佛经口呼罪过。 莫大也怕这小子犯浑,这么说话已经污了在场所有女性的耳朵,要真这么干让这些师太们情何以堪? “风庭,不要闹了,他恶贯满盈,一剑结果了他算了。” “师父,这太便宜他了。” 定闲虽然也觉得田伯光罪有应得,但终究不落忍,于是道: “林师侄,还是给他一个痛快,也还世间一份清静。上天好生,留不得他,却也不好折磨他,到了地府,地藏王菩萨会让他救赎以前所犯罪孽的。” “师太!不死行不行!我保证我一定改!我把钱全分给被我害过的人!我给她们当牛做马!我还可以……” 定闲没有理会他,只是闭上眼念起了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恒山弟子也跟着一起诵念。 林风庭得了长辈吩咐,却也不好违背,于是趁田伯光还没恢复力气,快步上前点了他几处穴道。 “这里是新房,不好染上晦气,去外边吧。” 林风庭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又被点了几处大穴的田伯光走出了院子,一堆好事的弟子和宾客纷纷跟了过去。 找到一处远离人烟的荒谷,叫几个华山弟子帮忙刨了个坑。刨坑是怕臭,也怕野兽吃了人肉下山袭击人。最后扒干净田伯光身上值钱的东西,点了他周身几处死穴又一掌击碎了他的心脉,推进坑里埋了。 林风庭很高兴,收获不菲,五千两一张的银票足足二十三张,价值一趟生辰纲啊!看来他不仅采花,还偷了不少东西。可能还有不少赃款赃物在别处,但田伯光知道必死后就不再说话了,问不出来。 余下还有些小额银票和散碎金银,全分给了帮忙挖坑还有那些把守各处通道门窗的弟子。那把快刀却是早已经被林风庭师兄弟几人的宝剑砍得不成形了,也没摸出功法秘籍什么的。 长辈们得了名,小辈们得了利,大家都很高兴。林风庭更高兴,这出名的有他,利的大头也是他的。 华山上通宵达旦,喝酒的吹牛的赌钱的聚了一堆又一堆,后半夜还管宵夜点心让大家敞开了吃。令狐冲抱着媳妇儿美美的睡下了,林风庭也抱着小钱钱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客人们第一天已经散去了绝大部分,留宿的也在清晨就起程回了家。五岳剑派倒是没有走,好不容易来一趟岳不群自然要极力挽留。于是组了个五岳弟子交流会,大家各自切磋较艺,在山上迁延了些许时日。 不过各位掌门都是抛下门派过来的,玩几天可以,时间久了自然担心宗门,没有逗留太久纷纷回了。 林风庭也跟着回了衡山,来了几个月也住了够久了,目的也达到了,不可能真在人家山上待一辈子。不过离开时还是挺舍不得的,华山的弟子们都很热情,岳家两口子也挺照顾他,特别是令狐冲和他很玩得来。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缘自会江湖再见。 第28章 曲刘 这个年代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江湖上若有什么大事,很多人根本反应不及。 魔教因为曲洋结交刘正风,于是对曲洋展开追杀,刘正风自然也进了追杀之列。 这话传到了江湖上时,很多人不问缘由率先对刘正风展开了口诛笔伐。 和刘正风亲近的,比如五岳中的四岳,自然要反驳,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骂战。 最为能喷的当属林风庭。江湖上各大门派纷纷发信过来,或问询、或指责、或怒骂。 刘正风才吃完岳家的席,才走到秦岭就收到了几十封书信,莫大也收到几十封,大家都要刘正风给个交待,更有甚者直接叫莫大绑了刘正风公审。 林风庭浑然不怕,他知道这些人的德性,这事肯定在江湖上传了很久了,但一路走过来遇到的这些江湖人却并没有人敢当面提及。 都是些网络喷子键盘侠罢了,敢来衡山找事的顶多也就是嵩山派。 于是林风庭代为捉笔,根据信件内容回信。那些叫刘正风自证的,林风庭叫他们先自证是不是魔教派来的卧底想来削弱我正道。 那些敢骂人的,林风庭自然用了十几种方言中的“好”词汇一一问询了过去,主打一个词汇量高,含m量更高。 那些只是好言问询劝谏的就简单多了,直接否认三连:不是我,我没有,不要瞎说,是他们毁谤我,造我的谣。 莫大是不让刘正风回信的,怕他真犯浑。不仅如此,还一直劝导他,说等回了衡山,要有人真上门来问,直接咬死不承认。 绝交是不可能绝交的,刘正风是真从琴音中听出曲洋的为人。 莫大也没了法子,信也好不信也罢,该防备必须防备。 在林风庭看来,曲洋虽是十长老之一,但武功一般,还不是莫大的对手。只要牢牢看好自己师叔,造不成什么威胁。时间能证明一个人的品性,如果他和他孙女是好人,自己倒是可以力所能及地帮一把。 过了秦岭,坐船顺流沿着长江入洞庭,又逆流湘江回了衡山。 还没待上半个月,嵩山派已经带着其余三岳的人到了衡山县刘正风的家里。 嵩山来的是丁勉、陆柏、乐厚,还有一百五十多个弟子。这种实力灭一些中等门派都够了,可见左冷禅是铁了心想并派。 华山来人是岳不群夫妻和封不平,华山有风清扬坐镇他们很放心。令狐冲夫妻二人新婚燕尔的,岳不群不许他们出门,因此甚至一个弟子也没带出来。 恒山派来的是定逸师太,定闲师太还没回到恒山,嵩山派倒是先过去拉人了。无奈之下只留定静守山,带了三十几个弟子日夜兼程地往衡山赶。 泰山来的是玉矶子和玉磬子,二人被嵩山一叫,就屁癫癫地过来了,还带了自己门下七八个天字辈和三十几个普通弟子。 衡山鲁连荣因为和嵩山走太近被刘正风查出来处理了,没有杀,毕竟只凭和嵩山走太近这一条不行,大家都没撕破脸。只是把他派去了福建对抗倭寇并在那边建立据点经商,还说这是掌门命令。 鲁连荣心虚,虽然刘正风明面上不好弄他,但他一点都不敢和刘正风动手,更怕莫大下黑手。 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师兄一直不待见自己,几十年前就被打惨了的,所以不敢不去。 此时莫大、刘正风、林风庭师兄弟几人再加上几十位有了三流战力的弟子全部在刘府等着,余下衡山弟子以及几名长老全部守着衡山。 嵩山一来衡山县城,上百个弟子就把刘府围了,另有几十个弟子去后院抓刘正风家小,却扑了个空。 在林风庭的建议下,莫大提前把他们转移到了衡山,并且严令守山弟子封口并封闭山门,不许任何人进入,格杀一切闯门者。就是有五岳盟主令也不行。 虽然山上弟子不多,也没几个武艺高强的长老,但是衡山的防御机关陷阱很多,还有几十架床弩和上百架手弩、三眼铳。这是完全吸取了南宋时被武艺高强的大敌打上山差点灭门的教训准备的。 曲洋爷孙俩也早就跑了,追杀他们的人是任盈盈。 林风庭不想见到曲非烟被杀,也是为了不让刘正风见到好友惨死,于是通过刘正风转手送信告诉了曲洋,如果被任盈盈追到,那就告诉她西湖梅庄底下的水牢关着个真教主,可以用这条消息换取任盈盈帮他伪造死亡证明。 刘正风在发现内奸后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是又气愤又心虚,虚心接受了莫大为他准备的培训。 由于事先有了防备,嵩山扑了个空。没找到曲洋,也没找到刘正风家小,于是丁勉拿着五岳盟主令旗和以前暗线偷到的一封书信进了刘府大厅。 “五岳盟主令旗到!” 一名嗓门很大的嵩山弟子高喊一声,丁勉带着陆柏和乐厚,托着一面令旗从刘府大院进了客厅。 此时另外几派的人早已经进了刘府坐下,只是丁勉几人想等拿下刘家亲眷才进来,所以他们到的最晚。 玉玑子玉磬子看见令旗,带着弟子起身,齐声高喊道: “恭迎盟主令旗!” 不过衡山派没有动,华山派和恒山派也只是站起来拱手行礼,就坐了回去。 丁勉几人见这副样子,脸拉了很长,玉玑子玉磬子也有些尴尬,于是也坐了回去。 丁勉道: “见令旗如见盟主,衡山派怎么不拜令旗!” 莫大和刘正风坐在刘府客厅正中,听了这话,坐在椅子上抬手抱拳随便摇了摇。 陆柏怒道: “哼!衡山派这是不尊盟主令了吗!” 刘正风怒拍桌子说道: “几位还没进来,就已经派数十人进了我后院翻乱一通!试问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盟主!” 岳不群等人坐在前厅,丝毫不知后院的事,听了这话,纷纷大惊,嵩山怎么这么蛮横? 陆柏却道: “你提前藏匿家眷,分明是勾结曲洋图谋不轨,心虚之下才把人藏起来!” “嘁!我家眷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什么一来就要找我家眷!为什么扣押我府中下人杨远明、牛老二、钱四谷等人的父母与儿女,威逼他们监视我,还偷走我的私人印章!” “啊!” “怎么会这样!” “该不会是真的吧!” 全场哗然,刘正风说的话太炸裂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嵩山派想干嘛?自己不会也被监视了吧? 第29章 退走 陆柏自然不会承认,倒打一耙道: “你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 刘正风也不怵他,也怒怼道: “还要什么证据!你们把人扣在手中,又偷了我的印章,当然可以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了!” 陆柏确实只扣了人,但没得印章,知道对方是胡说,但是自己却不能不打自招,只是骂道: “拿不出证据就不要乱嚼舌根!” “那我问你,你们嵩山派给鲁连荣送了三处庄园、五千亩地、六万三千两银子是什么意思!其中有两处庄子就在你们嵩山底下!” “这是他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 “那庄子原本就是你们嵩山派名下!他哪儿来的钱买!如果是买来的庄园为什么他手里还有那么多银票!” “这话你该问他!不要来问我,都是你衡山的人,想攀咬谁不可以?” “那他为什么要给那位高高在上的“左大掌门”和你这位“陆师兄”写感谢信!还有你又为什么在信中说叫他安心做事不会亏待他,还说事成之后左盟主要任命他当衡山堂的堂主!衡山什么时候成你嵩山的分堂了!” 这回刘正风是真有证据,鲁连荣的信还有嵩山来的信他都截了几封下来。这些信此时已经到了岳不群几人手里。 丁勉不屑,他自然不肯认,道: “几封伪造的书信罢了,当不得真。” 莫大也冷笑道: “呵!那你们仅凭一个江湖传言就来刘家四处拿人,这院外还守了上百个弟子,是想干什么?” “彻查刘正风是否勾结曲洋危害我们五岳罢了,如果心里没有鬼,又为什么怕查?想证明自己清白,那就让开,我们查清楚自然会还你们公道!” “那此时我们有证据也有理由怀疑你们嵩山收买鲁连荣意图吞并我衡山,那是不是也可以让我们围了你们嵩山,抓走你们门人亲眷挨个审问!” “有胆你就去!” “那就是想以势压人,欺负我们小门小户了!岳掌门!定逸师太!你们两位怎么看?” 定逸是个暴脾气,早就想拍桌子了,站起身大喝道: “你们嵩山派欺人太甚!这哪里有半点同盟之谊!简直就是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 玉玑子玉磬子收了钱,自然要发挥作用,玉玑子立马出言道: “定逸!左盟主有令在此,你不要裹乱!” 玉磬子也道: “莫大、刘正风,你们心里要是没鬼为什么不让查!” 定逸却不惯着他们,骂道: “你们两个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 岳不群也怕真撕破脸来一场火并,急忙起身打圆场。 “定逸师太先消消气,两位师叔咱们有话坐下来慢慢说。丁师兄、陆师兄、乐师弟,你们也先坐下。” 几人到底还是给岳不群几分面子的,只是冷哼一声不再骂了。 衡山派自然不会有人为嵩山的人搬椅子,也事先没给嵩山留位子,嵩山弟子却毫不客气地自己搬来几张椅子给自家长老坐。 岳不群见了,心里也暗暗叹气。不过他并不想见到这场争斗,更不想牵扯进来。 华山才刚刚步入正轨不宜和嵩山结仇,而且百年交情,也不肯这么就撕破脸,所以继续打圆场道: “这自古道:‘亲兄弟打断骨头也连着筋’,五岳剑派是一体的,咱们不必为了魔教的一出离间计伤了和气。依我看啊,魔教就是想中伤我正派中人,又伪造些证据来使我们五岳剑派内斗,自相残杀。所以我们此时该相信自己人。” 丁勉等人来此的目的并未达到,自然不肯轻易罢休。于是说道: “如果是魔教奸计,查一下自然就识破了。” 莫大反问道: “那你们暗中做了这么多肮脏的手段,又查到了什么?又是怎么查的?” 乐厚道: “自然截获到一封书信,只需再把刘正风家眷叫过来,当面质问就是!” 刘正风道: “印章都让你们偷了去,什么证据伪造不出来?而且我的家人凭什么让你审问!难道我怀疑我家母猪受孕是你干的,也可以把你抓来审问?” 乐厚大骂: “刘正风你想找死吗!” “你们没有证据就想借查证之由肆意栽赃羞辱,陷害我衡山。此前就已经收买鲁连荣,许以衡山堂主之位,又胁迫威逼我家下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还让你们查?不打你们几个已是看在其余三派的情份上了!” 天玑子拍桌子喊道: “刘正风!你一口一句威逼你家下人却又拿不出证据,不是在污蔑左盟主是什么!” 刘正风自然真拿不出证据,嵩山很谨慎,那些下人连上线的面都没见过,根本指认不了人。 但定逸早已忍不住了,大喝道: “两条老狗闭嘴!关你们什么事!还有你们嵩山派,太欺辱人了!是不是还想再设个恒山堂!岳师兄你也不必拦着,你还看不出来那两个杂毛老道早就想当泰山堂的堂主了吗!” “定逸!你再敢血口喷人老子先撕烂你的嘴!” “两个老不死有胆过来!” 岳不群此时脸色也难看的很,自己已经给了台阶,嵩山派却还要再骑到衡山派头上。那几封信自己也看了,和印象中陆柏、左冷禅的字迹印鉴一模一样。加上左冷禅安插在华山上的劳德诺,还有这两个背着天门一直搞小动作的老杂毛。嵩山一味的咄咄逼人,狼子野心果真昭然若揭。 宁中则脾气也不好,只是被岳不群制止没有发言罢了。此刻却再也压抑不住,怒问道: “你们嵩山是不是也想设个华山堂!安插劳德诺在我山上监视我们十几年的事都还没和你们算帐!你们监视、诬陷刘师弟还不是手到擒来?” 丁勉虽然心虚,却仍然咬死不认,道: “岳夫人!请你慎言!劳德诺是你们的弟子,你们嫌人家年纪大把人赶下山了现在又来栽赃我们!凡事总得讲证据!” 岳不群这回不想再和稀泥了,出声道: “嵩山的几位,请不要在这里搅风搅雨了,五岳剑派至今没有同门相残的先例,更没有仅凭魔教一句话就抓来我五岳长老家眷审问的事!华山以前做盟主时,有事都是大家商量好了,最后盟主再拍板决定。现在嵩山当了盟主却是独断蛮横!直接命令指派起我们来了!这盟主大比,是每十年一次吧?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年,盟主还没重新选早已经不做数,还请把令旗收回去!” 陆柏拍桌子怒喝道: “岳不群你什么意思!” 岳不群分毫不让。 “你嵩山派无权搜查,无权审问,无权定刘正风的罪!” 莫大高声赞道: “好!岳掌门公道!” 定逸道: “五派已有三派支持刘正风,按以前的规矩,几位该回去了!” 丁勉陆柏等人对岳不群和定逸怒目而视,狠狠扫了众人一眼,道: “我们走!” 玉玑子玉磬子也急忙跟上。 第30章 夜袭 待嵩山众人走了以后,定逸还是不忿道: “嵩山这是拿我们当什么!” 宁中则叹了口气,也道: “嵩山派早已不像正派,如此自戕害我同盟,又与那魔教何异!” 封不平也爆出个小瓜,说道: “我前脚刚回华山,就听说嵩山后脚就到中条山找过我们,估计是想唆使我们几个,重揭我派伤疤,挑起华山内斗。” 刘正风道: “一切种种,看来左冷禅是真的想弄死我们这批反对并派的当家人,然后扶持他们收买过的人上位,最后合并五岳称霸天下了!” 林风庭站上前,一一施了礼,道: “各位师叔,如今左冷禅阴谋不成,必下黑手。我听闻他网罗了一大批左道妖人为他做见不得光的事,可能大家出了这道门,都会被偷袭杀害。然后左冷禅就可以伪造成魔教做的,最后扶持傀儡上位,吞并我四派。当务之急是大家联合起来一同对抗。他们螳螂捕蝉,我们留一手当黄雀先剁了他一只黑手。” 定逸不信,最先问道: “师侄,你哪里知道的消息?左冷禅不敢这么做吧?” 林风庭摇摇头,并不回答前面的问题,只是说道: “不,他敢得很!他想并派,必须除掉您几位,而唯一的方法就是暗害!只要他称王之心不死,他就一定会想尽方法暗害各位!不信的话咱们就花点时间试一下。” 岳不群若有所思,于是问道: “怎么试?” 林风庭踱步想了想,道: “岳师叔,贵派人少,可以和恒山一道走。四位一流高手加上三十个弟子,以他们的实力,埋伏偷袭的情况下大概率是觉得可以吃下你们的。而我们衡山假装龟缩山上不出,却暗中跑到你们前面,暗中观察情况的同时可以护送你们一程。只要你们那边被偷袭就发信号,信号一响,我们立马过来。如果我们这边提前撞见他们的埋伏,也发信号请你们来支援。一明一暗,互为犄角。无事则皆大欢喜。” 大家虽然觉得嵩山派不会过来偷袭,但是也不可不防备。只是还有一个顾虑。 岳不群开口道: “假如他们发现你们出来了,趁衡山空虚打上山又怎么办?” 莫大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不必担心,他们等闲打不上去,除非来大军攻山。我们衡山即使抽调精英之后,守山之力还是有的。弓弩火铳、陷阱机关,应有尽有,不怕强敌攻上山。” 岳不群考虑了一会儿,说道: “既然没有了顾虑,那我也赞同林师侄的布置,总归得防备一手。各位以为如何?” “我恒山也认同!” “无论会不会有事发生,我衡山都会想尽办法护你们两家周全的。演戏要演全套,我们休息一两日,又让我衡山弟子假装陆续回山,到了山上后从小路绕下山直接北上,先一步到北边一百里外的龙船村集结,等你们这边出发快到龙船村时他们提前一步离开,两边保持不超过五里地的距离,以便随时策应。我和刘师弟也在你们动身后回衡山,再悄悄下山赶到前面和弟子们汇合。” “也好,那就麻烦莫师兄了。” 这边做好打算,逐步开始实行。林风庭师兄弟四人每人带着一批衡山弟子按计划先后到达龙船村,一路隐藏行迹夜行晓宿,十分谨慎。向大年、米为义则跟在刘正风身边接待华山和衡山。 两天后华山和恒山一道离开,莫大和刘正风带着弟子也回了衡山之后又绕小道跑到前面。 三派就这样走,一路出了湖南进了湖北地界,在湖北又行了一段路。 这日下午,一直在前方侦查的两名衡山弟子正躺在路边的树林里休息。突然,大路上马蹄声大作,那两个弟子悄悄探头出来看,居然是近二百人的一队人马,还个个身穿夜行衣。这些人看来也跑累了,见这路两旁林子大,钻进去休息了。 两名衡山弟子运气好,那伙人没进他们那一侧的林子。两个弟子不敢打草惊蛇,悄悄往密林深处退去,离远了后急忙施展轻功向后方报信。 “掌门师伯!两刻钟前有二百黑衣骑士在前方三十里处的密林休息,个个都有利刃在身!” “都有什么兵器!” “剑居多,少数是钢刀、大斧、长枪、流星锤等兵器。” 莫大等人得了消息,连忙安排人通知后方华山、恒山原地休息并警戒。自己这边将退到他们身侧不足一里的密林中埋伏。 衡山这回几乎是全部出动,一百来名正式弟子只留了二十人守山,余下八十人还有另外两名二流实力的长老在这里。 天慢慢黑了,前方的那波人马已经吃饱喝足,纷纷动身过来了。而华山、恒山则已经原地砍了些木头制作距马布置到了身旁的林子中,又弄了些拌马索。 因为怕对方纵马冲击对普通弟子造成大量伤亡,所以这处战场是提前挑选好了的,只要对方杀过来就立马把人往林子里引,这样对方就没了马匹的优势。 衡山也在林子中挖了些陷马坑,即使对方武艺高强毁坏了拒马和拌马索,这些坑也能阴他们一下。又提前在林中清出一小片开阔地形方便恒山布阵防守,还在周遭树上绑上几十把火把,只要这些人一进来,树上的衡山弟子就可以点燃火把给恒山照亮,自己也可以跳下去袭击。 很快官道上响起阵阵马蹄声,不一会儿黑衣人举着火把杀来,见到了华山和恒山等人。 岳不群假装大惊失色,高声喊道: “不好!敌袭!进林子!” 黑衣人领头的见了,冷笑道: “进去也是死,追!” 近二百骑士一路直奔林子里追来。不料天黑即使有火把也看不太清,一头撞上拒马,前头十几匹马被削得十分尖锐的木拒马扎穿,骑士也纷纷落马摔在地上的木刺上。后头也有十几骑刹不住踩了上去,踩死踩伤不少。 领头的直接命人下马把拒马毁了,继续追进去。 刚跑起一段距离,又莫名其妙被绊倒了不少人,低头一看竟然是些拴在树上的绳子,于是纷纷拔剑砍断,又继续追。结果还没跑出几步,又掉进伪装好的陷马坑,摔了十余骑下去。 第31章 搏杀 防不胜防又不胜其烦,领头人大喊道: “下马!追!” 黑衣人纷纷下马追击,也不时有人被绊倒或落进坑里。不过都是有武艺的江湖人,中招的人极少,而且即使中招了也伤不到哪里去。这些布置只针对马匹。 领头的那人也知道自己一方应该是被人提前发现了才有这些针对马匹的布置。不过自己目的没有达成是不会轻易退走。而且对方就这么点人即使发现了又能如何?一百八十多人杀三十几人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一群人很快就追了上去,恒山弟子们也摆好了剑阵迎敌。 岳不群出声道: “不知是哪一路的江湖好汉,又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 “岳不群!你的问题还是留到阎王殿问阎王吧!杀!” 黑衣人乌泱泱冲了上去,有一半人已经出林子到达空地。只听岳不群运足内力也一声大喊: “杀!” 砰砰砰…… 嗖嗖嗖…… 树上传来一阵弩臂瞬间绷直的闷响和箭矢飞射的尖锐暴鸣,地下的黑衣人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一小片。本来习武有成的江湖人士不惧普通的弓箭,但是天太黑,又是从头顶和后背射来,根本反应不及,只瞬间就有三十多人倒下。 此时四处火把已经一一点燃,四十几个衡山弟子在黑衣人头顶落下,剑影翻飞之间,不少人还没能反应过来已经被刺中要害。 莫大和刘正风也带着另外三十几个衡山弟子从侧方无声无息袭杀过来。 黑衣人一个照面就损失了不少人手。领头的也懵了,不知虚实,急忙大喝: “小心头顶和侧面的偷袭,转身往后面冲出去!赵兄、李兄、陈兄、杨兄!你们四位去顶住莫大和刘正风!” 还能动的百多个黑衣人听令,立马转身准备冲杀出去,想退回外面大道上。 衡山弟子在莫大的带领下,死死顶住,半步不退。恒山女尼也不放饶他们,堵在后方追杀。岳不群和封不平不能再让领头的人继续指挥,二人仗着内力深厚剑法高,瞬间冲进人群中直奔领头那几人。 一番乱战,衡山派在林中因为剑法与身法的特性,几乎不受树林影响。而黑衣人大开大合的剑法却是被树枝灌木藤条等一应林中事物掣手掣脚。最为关键的是衡山弟子全部懂得嵩山剑法的破招! 嵩山剑法失传了不少,现在的嵩山剑法是左冷禅重新整编出来的,改动幅度虽然不小,但是基础的招式却是和以前差别不大。一些高深点的剑法有一半左右的招式和以前是一样的,所以此时的嵩山弟子很吃亏,一身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自己就莫名中剑了。 林风庭师兄弟四人加上向大年、米为义、徐方、罗广诚四人,八个二流级别的好手在少数三流大部分不入流的人群里好一阵屠杀,林中血雾蒙蒙残肢无数。 丁勉等人见自家弟子被人屠戮,自己和陆柏、乐厚三人也被岳不群师兄弟二人死死缠住。后方宁中则和定逸也是两个一流高手,她们带着恒山女尼像个刺猬一样,那些没了一流高手帮忙的左道人士也奈何不得她们。 前方莫大和刘正风也已经和四个左道人士中的一流高手交上手了,一时间剑影翻腾,刀光猎猎。附近木屑草叶被气劲炸得四射,参天大树也被接连斩断倒下,打得难解难分。 衡山弟子在八个二流高手带领下,如同热刀切黄油,筷子捅豆腐。即使偶尔冒出几个二流级别的人物,在八人合击之下,也只能在瞬间饮恨。 不多时,嵩山弟子已经死伤殆尽。左道来的几十人见情况不妙大部分偷偷跑了。 左道领头的四人和莫大刘正风交手并未讨得便宜,反而隐隐被压制住了。名门大派终究是大派,一代掌门终究是一代掌门。 武学理念上,旁门左道就是走取巧之法,初时进步飞快,威力也不俗,但是到达一定高度后,这些取巧的地方就是致命的缺陷。就是用同样的内力、招式,在速度与威力上都不可能与正儿八经一步步修炼来的相比。甚至到了一定境界后进无可进,终其一生都只能卡在某一处。他们为了破境,会渐渐形成心魔,做事越来越极端,甚至犯下滔天罪孽,最后如果不换功重修,极易走火入魔暴毙而亡。所以旁门左道为正道所不耻,无论是武学理念上的,还是品德行为上的。 林风庭八人见衡山弟子已经占了大上风毫无危险了,于是盯向了那几个左道一流高手。 八人悄悄摸过去,纷纷刺剑偷袭,逼得几人频频惊心遇险,不断受伤。 莫大和刘正风也与众人对他们实施围困,一时剑影寒芒铺天盖地,向四人不断压去,立时杀了三个。有一个太阴损狡猾,把自己身边的两人推出去挡剑,自己却转身飞上林梢,几个纵跃就跑远了。 众人见一时半会追不上,便立马回身围住丁勉三人,他们还想带剩下的三十几个人突围,却早已被六十余名衡山弟子和二十余名恒山弟子围住,已经逃生无望。 岳不群和封不平退回身,说道: “丁兄,不必藏头露尾了,你们几人的剑法和掌法我已经领教过了。” 丁勉还是不肯承认,继续蒙着脸,说道: “哪里有什么丁兄!岳不群,成王败寇,没想到你们这么阴险!” 定逸大喝道: “丁勉!你带人袭杀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们阴险!” 岳不群冷笑道: “呵!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呐!偷袭不成反说人阴险,丁勉,也不必耍嘴皮子了,就此投降,我们可以看在祖先情份上饶了这些普通弟子。” 陆柏悲壮地说道: “我们门派就没有怕死的胆小鬼!” 林风庭上前高声说道: “陆柏!到现在你还想煽动人陪你送死!可真阴险啊!莫非想到了地府还继续奴役他们?” 莫大也道: “陆柏!你活了几十年倒是活够了!但他们却才刚刚习武有成,正值大好青春!到现在还想害人?嵩山弟子听着,弃剑投降我们可以不再追究你们!” 嵩山弟子纷纷躁动, “什么!莫大!你可真阴险!嵩山弟子听令!随我杀出去!” 又交上手了,不过嵩山弟子反抗意愿并不高,有十来人已经悄悄弃剑。 岳不群不愧是五岳剑派盟主之下第一人,习得五岳剑法和破招之后,又因近几月来心境大好,内功也有些进步。此时一人独斗丁勉和乐厚丝毫不落下风。 陆柏想杀了莫大,却被林风庭带着五位师兄迎上去,围住一通好杀。莫大定逸等人心情不好,五岳内斗火拼,这还是一百多年来第一次。现在只想尽快结束战斗,于是纷纷出手。 没一会儿,战局已定,嵩山三位太保战死,三十几个普通弟子只有十七个投降。 衡山此战是主力,虽然又是偷袭又是仗着地形,甚至还有破招,可也死了十一位弟子,伤的也不少。恒山死了八个,伤了十三个。 不过恒山的药很好,几位长辈内力也高,伤的都救回来了。 后续要怎么处理?又要怎么样才能变强?这是林风庭现在最忧虑的,也是所有人都忧虑的。嵩山还有十太保,还有一堆左道高手,左冷禅也强得变态。除了请出风清扬果真毫无办法,但是风清扬发誓这辈子都不再下山,愁人啊! 第32章 战后 经此一战,衡山损失并不算小。从尸体上摸来的银两全部分了下去。林风庭从陆柏尸体上摸来一本掌法《大嵩阳神掌》,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带着武功秘籍出门的。 十几个嵩山弟子也不好处置他们,有野心的是左冷禅,他们这些弟子虽然是杀人的刀,但也是无辜的,只对他们做了简单的告诫和思想教育,发路费放了。 处理了一应琐事,找到个镇子歇脚,大家都得了闲,聚在一起聊了起来。 莫大率先出声道: “昨晚的事证明风庭说的果然没错!左冷禅绝对是想杀了我们,也肯定笼络了不少旁门左道。现如今已经和嵩山撕破脸,五岳剑派已经名存实亡。后续还要考虑如何应对左冷禅的报复。是要叫上天门,四岳一起逼上嵩山,还是要一起装聋作哑?” 岳不群道: “得先通知天门,怕左冷禅派人埋伏他们。如今嵩山势大,就是逼上去咱们估计也讨不了好。华山能战的弟子也才二十几个,泰山清除内奸之后不好说,但情况应该比咱们好不少。衡山应该和我们华山一样不乐观吧?” 莫大道: “能出动的只有现在这六十几人。” 定逸道: “恒山弟子能战者最多二百人,嵩山目前明面上应该还有三四百人。现在咱们知道他们剑法中的破绽,也未必不能打。” 刘正风却是沉沉叹息,战斗想分出胜负的关键,还在他们这些掌门长老这是,于是说道: “可现在我们的高手数量不多,华山除了风师叔外有五人,恒山三位师太,衡山只有我们师兄弟了。至于泰山,弟子门人虽多,可高手也只有天门师兄了。这也才跟嵩山明面上的高手人数一样。一场惨斗下来,大概谁也讨不了好处。” 封不平也长叹了一口气,道: “唉!风师叔性子倔是说不动的,如果他不出手,我们当中没有人能斗得过左冷禅。如果我们没有动作各自回山,左冷禅也不会放过我们。” 大家都暂时拿不出主意来,打不行不打也不行。 林风庭此时却大声说道: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他既然敢偷袭下黑手,我们为什么不行?寇可往,我亦可往!咱们高手齐出,埋伏在他嵩山附近,哪个太保下山就杀谁!也给他来个逐个击破!” 大伙很震惊,但也没人愿意先开口说话,纷纷沉默了。这是魔道才用的手段,可他们嵩山也和魔道也差不多了,用还是不用? 莫大一一看了全场众人的反应,于是第一站出来赞同。 “主动出击才有活路!才能不过多折损自己一方的弟子。摆明面上打要吃亏,任由他们逐个击破更是取死之道!只有偷袭他们先占点便宜才好做下一步安排。” 大家心里都暗暗点了点头,阴谋诡计,弱肉强食,这才是最本质的江湖。 不过岳不群却想得更远。 “我们现在内部打生打死,可将来魔教进攻,如何应对?” 这个林风庭就有话语权了,自己知道的多,更关键的是,自己算是变相给任盈盈透露了任我行的下落。 “魔教估计现在也无暇他顾,任我行的下落被他女儿圣姑知道了,圣姑会把他放出来的。过段时间东方不败就会和任我行产生内斗,魔教绝对要元气大伤短期不可能打过来。”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 “不可能吧!” 大家都很震惊!好大的瓜!却也很疑惑,消息可靠吗?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这个师侄居然能知道这么多?于是纷纷发问? “林师侄,你怎么知道的?” “是啊!林师侄,没有把握的事不能做。” “风庭,你怎么知道圣姑就是任我行女儿的?” “自有隐秘消息来源,就不便告知各位长辈了。而且就算是假的,无论哪一劫都得靠咱们自己渡过,不可能因为畏惧以后的强敌而放任今天的强敌。自救之道,在于团结一心、抢占先手、培养门人弟子。比如昨天,各位师叔都看到了团结和先手的效果了。而培养弟子方面,我们衡山八十几人,硬顶他一百多号嵩山弟子却杀穿了他们,双方战损比至少是1比10!不光是有破招,我们早就放开衡山更高深的武学给他们了。” 衡山弟子的强大他们见识到了的,六个平均25岁的二流高手就已经是最有力的说明。更何况昨天那场血腥的杀戮,嵩山弟子和那些左道高手比他们弱了不止一筹。 定逸最先发话: “各位!如今已无退路,衡山小子刚刚说的这话不错!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我们不要再耽搁时间了,早做决断!” 岳不群心态已经不像以前一样谨小慎微,这几个月来受到了不少人的帮衬,这种舒适与心安,是他最享受的。 “我华山同意!就堵到他山门,将军!抽车!” 莫大很高兴,也很忐忑。这一步棋很险,不是他一直以来的作风,但是心中却莫名兴奋,也莫名地舒爽快意。 “那就抽他的车!” 定下计,各自去信发往门派。人多容易暴露,所以安排了衡山与恒山的普通弟子回去守山,只留几个机灵的在身边传信。他们这些掌门长老直奔嵩山。 走了一段距离,就听说江湖上传遍了曲洋被魔教圣姑斩杀的消息。在林风庭看来,任我行快要重返江湖了,魔教内部必定产生惊天剧变。 上一次夺走假辟邪剑谱的人就是左冷禅,王元霸很缺德地在上面写了“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几个字,所以左冷禅到底是拎不清这剑谱真假的,因为王元霸这个老狐狸写进去的内容非常奇怪,像武功又不是武功,似是而非。这袈裟老,字迹淡,还有股霉味,满是灰尘和蛛网,跟真的太像了。 不过左冷禅多疑,最后还是没有信这份假剑谱。以他目前的实力虽然达不到天下第一,但天下前五还是能进去的,自己那宝贝还是留着吧。 七天时间,几人就从湖北进入了河南境内,比那些放回去的嵩山弟子还快不少。又走了五天到达南阳,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正准备出城,就在城门口见到了费彬和钟镇带着三十来个弟子进城。 原来是丁勉等人全军覆没的消息被逃跑的左道人士飞鸽传回去,他们不信就过来找了。 岳不群等人人掩匿行踪,悄悄跟上。 嵩山这些人在城里只是吃过些早饭又采买了些干粮就出发了。出了城,到了一处人迹少的地方,众人二话不说杀了出来。 岳不群、封不平直接杀向钟镇,莫大刘正风杀向费彬,定逸宁中则带着林风庭师兄弟六个还有三个女尼一起杀入嵩山弟子当中。 众人一露面,嵩山纷纷大惊,看来那条消息是真的。于是一言不发打了起来。 一时间剑光飞闪掌劲四贯,人影重重交叠,内力四处碰撞。但却只是一面倒的屠杀。 只撑了三十招钟镇就死了,费彬多扛了会儿,撑了不到五十招。 由于这回要保证行动隐密,一个活口也没留。 第33章 挑拨 战斗结束,众人也都唏嘘不已。这人杀得,既快意,又不忍。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五六十岁了,都说故人凋零,如同风中落木。 到了念旧的年纪,到底也算是五岳剑派自己人,前段日子是被动反击,为了自己活命,虽然伤感,但是更多的是愤怒。而今天这场杀戮却是主动出击,看着地上这几十具残破的尸身,定静盘膝坐下,诵念起了经文。 宁中则也是感性的人,两个月前还在给自己女儿婚礼庆贺的人,如今倒在了面前,那几十个嵩山弟子也是无辜,因为左冷禅的野心而惨死。 岳不群却是心想: “如果是自己夫妻带着三十几个弟子遇见这种袭击,又如何能够活命?这江湖,腥风血雨,为了一个人的野心,就要枉送这么多性命。” 莫大和刘正风叹息了一声,前段时间还一起吃席喝酒,这究竟是为了哪般? 扒尸小能手林风庭现在是越来越熟练了。从他们身又摸到了一本嵩山剑法秘籍,倒算是个收获。又得银票共计八千两,也不亏了。于是把钱分了,只是给那三个小尼姑,她们不要。 “林师兄,这些钱我就不要了,等后面遇到贫苦的人,就给他们吧。” “是啊,林师弟,我也不要。” “我也是。” “好,那我先替三位师姐师妹们存着,有人需要救助时,我替你们给。这该是你们的功德,也该有你们的福报。” “那就多谢林师兄了。” “不必客气。” 三个小尼姑中年龄最大的一个问道: “林师弟,你剑法怎么练的啊,为什么和仪琳一样的年纪,却已经堪比长辈们了。” “郑师姐,剑法如同水法。前期是漫长的摸索,开拓属于自己的河道。到了后期,河道已成,东归大海,可以任其自然,任凭本能挥使,自然无物不中,无招不破。说简单点就是多练,一套剑法练个千遍万遍,又练上许多套不同的剑法,慢慢积累摸索,找到自己的道路后,举手投足,俱是本能,这是苦练的方法。也可以取巧,见识千万套剑法,总结其规律,既能成自己的剑法,更能破尽天下剑法,这是华山派的风太师叔教我的。” 年龄最小的尼姑是仪琳,她好奇地问道: “那林师兄,你找到自己的剑道了吗?” 林风庭想了想,说: “这个问题很深奥,并非是与不是就能解答。有时我就在道上,有时又觉得道不远矣,有时甚至认为,没有道,见不到道。” 岳不群听了这话,有些感兴趣,过来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一个人练剑时,不知道为什么拔剑,又为什么练剑。对敌时,出剑却很坚定,仿佛就该出剑、必须出剑,连从哪里出剑,到哪里停止都已经全部注定好了,最终的结果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我只需完成这个过程。但有时看到他们迷茫、挣扎、矛盾、怜悯、恐惧等种种眼神,我想的却是他为什么要出剑,我也为什么要出剑。如果一切退到最开始,他注定要死,那他为什么要诞生,为什么要拔剑、练剑、最终对我出剑。仿佛一切又不像注定好的,我的出剑没有意义,他的出剑也没有意义。” 这些话太乱,没有一个人能回应。只是大家心里都在自问,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该不该走下去? 离了南阳,嵩山已经不是太远了。走了几天到达嵩山附近,在一处偏僻小村中租下一间院子,林风庭和师兄弟们轮流盯着嵩山派下山的那条路。 连续半月,很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但是林风庭想到了个坏点子。 “师父,几位师叔,咱们不必守在这下面了!祸水东引,让嵩山和魔教打起来!” “你小子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林风庭嘿嘿一笑,说道 “咱们弄几套嵩山派的衣服换上,去河北扫了他魔教的几处堂口,扫完以嵩山派的名义留几句话,就说‘东方不败,不男不女。葵花宝典,挥刀自宫。魔教总管,搅屎长工,千插万搅,一捅糨糊——嵩山左冷禅题字’” 莫大皱眉,问道: “你小子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师父,这葵花宝典,要男人自宫了才能练,东方不败原来是个男的,现在是个太监!他们魔教总管杨莲亭是东方不败养的一个面首。” 这话可是相当炸裂了,要是真的,那魔教必定灭了他嵩山。几个女性脸色都不正常,几个老男人脸色也十分古怪,这小子哪里拽出来的这些词? 岳不群问道: “风庭,靠谱吗?你见过《葵花宝典》?” 不待林风庭回答,刘正风却先说道: “光留下嵩山的名字扫他几个堂口都够魔教气到攻打嵩山了。而且不论真假全江湖也都会耻笑他魔教,于我正道大益!” 这计谋确实不错,阴损万分,反正只要得手嵩山和魔教哪一处都讨不了好。众人立马动身杀向河北。 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天气已经很冷了,这燕赵之地更是早早就开始下起了雪。 众人到了邯郸,十几个人撒出去找了半个月才终于找到他魔教的朱雀堂。 “师父,找到了?” “嗯!找到了,城南一处院子,趁今夜子时动手。各位师弟,与魔教斗了这么多年,大家要小心谨慎些。” 入夜,林风庭等几个小辈只在外围埋伏,拔掉各处岗哨的事都交到了莫大岳不群几人手里。只听一阵微不可察的“噗嗤”声陆续传来,岗哨被一一放倒。过了一会儿,莫大轻轻开了门,放几人进去。 之后是分成三队,两名长辈带着三个小辈为一队,挨个摸进房间里杀人。 林风庭第一次潜进人家卧室杀人,紧张又刺激啊。用剑无声无息弄下门栓,轻轻摸到床边之后或一剑枭首,或一剑穿颅,然后出门去下一个房间。 杀到一半,还是暴露了,但是根本不怂,一顿砍瓜切菜杀将进去,一时间火光大作喊杀震天。众人并不慌张,乱剑把仅剩的几十个教众砍了,那倒霉堂主武功忒差,众人还以为是杀了个喽啰以为堂主不在。杀完人,就用血在大门上写上: “东方不败,不男不女。葵花宝典,挥刀自宫。魔教总管,搅屎长工,千插万搅,一捅糨糊——嵩山左冷禅”。 众人看林风庭这手字,真是越看越想笑,越看越开心啊!欣赏过后一溜烟跑了。 众人连夜翻出城墙,在城门口又贴了几张大红纸到了告示栏上。 第34章 青龙 出了邯郸,又继续北上,到了邢台,找了一段时间没找到魔教堂口,但是城门上还是贴上了大红纸。 到了正定府,找了一圈,花了七天时间才找到了魔教青龙堂。 “师父,看清楚了,是城外一个庄园上,防守很严密。” “好,我们去看看再做定夺。” 众人趁夜摸进了庄子,只见一栋气派的大院坐落在庄子正中,边上一些小院和民房住的也是魔教弟子,人来人往,把守严密,还有几队人巡逻。 看清了情况,宁中则道: “少说也有五百人,不好打。” 众人沉思了一会儿,这庄子是个硬骨头,真不好啃。而且高手数量、实力如何也不知道,最后岳不群道: “那就先从外围一户一户拔,杀多少是多少,暴露了就撤。如果对方高手脱离教众紧追,那就当是引蛇出洞,回头转身灭了他们。” 大伙也都同意,这个安排倒是稳妥。 入夜,一连拔了几个院子才终于暴露。听见有人喊救命,魔教守夜的连忙敲钟击鼓,不多时已杀出来过百人。 众人默契退走,但是跑得并不快,不想甩脱他们。 这时魔教人群中还真有五个人脱离那些普通教徒,飞速追了上来。众人默契加速,一口气跑了三十里,后方五人还在追,普通教徒也已被甩没了影。林风庭见状当即假装跑不动了,扶在树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莫大等人懂了他的意思,假装回身接应,扶着林风庭越跑越慢。 “嘿嘿!几个臭虫跑不动了?死!” 后方五人直接全力加速杀了上来,岳不群陡然回身一招剑劈华山,蛮横地一剑劈过去。 魔教长老贾布也在,还真是个高手,横刀接下了这剑,莫大却神出鬼没地从岳不群身后绕了出来,一剑斩向贾布腰间。其余几个魔教高手连忙去救,莫大却虚晃一招之后奔向来救人的这几人。 原来莫大是为了吸引魔教所有人的注意,真正的杀招是刘正风和封不平。 两位善使快剑的高手紧随莫大之后出手偷袭正在和岳不群交手的贾布,贾布一时间手忙脚乱,根本来不及应对。另外四人却是被莫大、定逸等人缠住根本来不及救援。 贾布在三人夹击之下,不过瞬间,就落了绝对的下风。岳不群的剑重而正,抢在正面主攻使得他无法分心。封不平的剑快而险,不时冷不丁地一剑刺向要害逼得他狼狈不已。刘正风的剑快而密,侧面游走威胁十足。贾布即使单单对上一人都要使出全力才能应对,更何况被三个偷袭围杀?二十几招之后,贾布持刀的右臂、腹部、大腿、肩膀几处位置就负了伤。 岳不群见他手臂受伤渐渐力虚,于是全力提气,飞身而起又是一招剑劈华山,直接劈飞贾布的长刀。 封不平趁机一剑横削,贾布慌乱之中只得提气出掌去挡,却被削飞了半截手掌。身后又传来劲风,一回身,刘正风已经和他错身而过,一剑枭首,完成斩杀。 另外四人吓破了胆,最强的贾布三十几个回合就被斩杀,这几人绝对都是当世一流中的佼佼者,连忙转身逃跑。不过却被他们瞧不起的那个喘气少年带着另外几人挡住,左冲右突无用,没能奈何对方不说还被几人联手挡了回来,莫大也在人群中不时游走突施冷剑。岳不群等人转瞬即至,联手围攻之下,这四人死得更快。 不过为了陷害嵩山,众人杀人时用的是练了快两个月的《大嵩阳神掌》。虽初学乍练,却也小有威力。特别是岳不群内力强横,掌法已经有了很强的威势。 林风庭习惯性摸尸,拿到东西后看也不看就跑了,后面魔教大部队已经追了上来。没有处理尸体上的剑痕,没时间也没必要。有些时候故意毁坏伤痕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五岳一体,即使有华山、衡山的剑痕剑伤他们还会更容易相信是嵩山带人干的。 一逃三百里,还变了两次方向,这是怕暴露形迹。之后找到一家客栈洗漱一番休息了,林风庭没睡,这回摸到一本皮质的小册,是一门叫《黑煞掌》的掌法,还有银票共计三万五千二百两,魔教还真富。半夜仓促起床都还带这么多东西出门,看来是不相信身边人啊。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一下子灭了一个堂,又把另一个堂的高手杀了不少,还四处张贴了大红纸,相信魔教已经气炸了。后面想再扫他堂口估计对方早有防范了。 岳不群主动开口。 “这回也算是为我五岳先辈讨了点利息,但是昨夜这一战下来,我们还是太低估魔教了,光这一个青龙堂,数百教众,五个一流高手,甚至为首那人实力绝不在我之下。如果此次不是合我们三派之力偷袭,风庭又先示弱让他们麻痹大意,我们任何一派与之单独对上都难有胜算。” 这话让众人很认同,这次他们几派来的都是绝对的精锐,两个掌门与四个名动江湖的长老,还有六个二流三个三流。这种战力都只能靠阴谋+偷袭才能建功,如果正面一战,五岳必定难以对抗。 林风庭说道: “魔教明面上是教主、左右护法、十长老、十二堂的正副堂主、旗主和香主等,我估计暗中肯定还有厉害的高手隐藏,而且数量不会比十长老少,甚至武艺也不会比他们低。能以一己之力硬撼整个正道,绝对不止这点家当,料敌以宽啊。如今我们五岳与之血海深仇,如果发难,倾覆只在旦夕。少林武当这些年过得未免安逸了些,为什么老是五岳顶前面?干脆公布嵩山作为,五岳撤盟,咱们四岳暗中继续结盟,让他们打去!散了的五岳拿什么挡魔教?我们这些仕干脆撤开,让魔教将少林武当的军!” 林风庭总是语出惊人,这话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但却很有道理,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又沉默了起来。 片刻后,莫大拿出老大哥的担当说道: “魔教势大确非你我几家可挡,料敌以宽也是对的,如今五岳也不宜与之硬撼了,撤盟之事却非同小可不宜轻动。少林武当近些年动作确实很小,我五岳这几代人已经战死大半只剩这么些了,还顶前面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联名去信给少林武当,我们几派至少要十几年时间休养生息,正魔大战就不参加了。” 大家深以为然,五岳现在太脆弱了,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入局,只能成为炮灰。岳不群也出言道: “那就马上去信,也给我们门派去信。” 林风庭又道: “他们应该不会让我们轻易出局,一个五岳掌门可以换一个魔教长老,他们何乐而不为?不如我们打死不出山,干脆封山算了!” 宁中则道: “封山魔教也不会放过我们,还待从长计议,魔教若攻嵩山我们不出战倒是可以。现在魔教各堂应该都加强了防备,我们不宜再出击,目的边达成了,该回去了。” 众人纷纷点头,大家都不打算再干了,刺激归刺激但是对方绝对要组织高手四处追杀扫荡了。 第35章 听曲 也快过年了,这一年真充实啊,四处奔波事情不断的。华山和恒山回山去了,衡山没有。 此处离京城很近,衡山就决定去京城玩一段时间,躲避追杀,也顺便探听魔教与嵩山的后续动向。 京城繁华,出乎众人意料。虽然雪下得大,但是早上的坊市照常开,街上人挤人货比货,小吃摊不少。众人吃了些小吃,找了个伢子租了间可以直接住进去的四合院,准备过完年,等开春了再回去。 京城豪奢,但林风庭扒了不少尸,虽然分出去不少,也花了不少,但手上银票已经有十五万两了,不考虑兑换比、购买力波动变化等因素差不多是1.5个生辰纲。刚租好房也不嫌冷,带大家出门耍去了。 “小二!三楼有没有雅间?” “有!几位贵客楼上请!” 八人跟着小二上了楼,还不知道吃什么,林风庭道: “大家听我安排,小二,来个炸花生仁儿、酱驴肉,炒四个你们家的招牌菜,烤两只鸭子,再弄个火锅切二十盘羊肉,有飞龙就杀两只斩成块放进去,有牛肉也切三五斤过来,还要一壶新酿的米酒,全都要最好的啊!” “得嘞,有牛肉,昨儿个才“摔”死的,也有飞龙!” 很快,菜上齐了,冬天吃火锅确实爽,围着铜炉暖烘烘的,脚下也烧得有炭取暖。 众人挨个尝了,刘正风道: “嗯!这京城的吃食倒是不错,鸭子这么烤皮比肉香。这牛羊肉和飞龙这么煮,味道也是一绝,北方人倒是爱吃驴肉,这可是好东西!” “师叔,咱们南方热不太兴吃火锅,北方的天气吃火锅是最舒服的,边煮边吃,一家人围在一起也热闹。” 吃了火锅喝了酒,几人又听戏去了。 元明清三代是戏曲的巅峰发展期,现在是明代中期,虽然汤显祖等万历朝的大佬们还没出生,但是元代有关汉卿、王实甫、马致远、白朴等大家,好戏很多。 明代戏园子要下午才开始表演。几人吃了午饭,溜达了几条街刚好消食儿,进了戏园,找了个好位置坐下。 没一会儿就开场了,第一场就是《祝英台死嫁梁山伯》,白朴写的。 娱乐方式少的古人确实厉害,一场戏唱得不少听的老爷们儿掉泪。莫大刘正风他们挺喜欢的,不过看惯了电影的林风庭总觉得这剧本和台词是很好的,但表演以及表现手法还是差些,很多细腻的东西怕台下观众看不出来,所以表现得很突出,却有点突兀的意味,难怪被电影和电视剧比下去了。林风庭没有多听,四处走了走。 戏园子里不光有戏,隔壁还有说书的,正说《三国演义》呢,讲得绘声绘色挺有意思的。 娱乐场所一般是挨着的,不远处就是一家丽春院,官营青楼。林风庭想了想,自己要是进去狎妓,莫大会不会把自己的腿打断?不过穿越不在青楼里做一回柳下惠,这不是白穿了吗? “怎样才能合法逛青楼?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叫师父一起去?怕是明天江湖日报头条就是《六十六岁老头勾栏听曲,衡山功夫这么养生?》了,咦~要不得!” 打定主意!悄悄去!抬脚就跑。到得丽春院门前,真不愧丽春二字,大冬天的都有不少人进去,而且迎宾也漂亮。 才刚站到门口,就有个样貌还不错的女子迎上来问道: “小郎君,一个人来的吗?” “嗯,今日无事,过来听听曲儿。这里谁的琴艺好?” “敢问小郎君贵姓?” “呃……姓厉,叫厉飞雨。” “厉公子,请跟我来。您想听哪一种琴呢?” 林风庭犹豫了一下,是啊,听什么?神tm听什么!重要吗?自己是来玩的听什么根本不重要! “干脆带我见见花魁吧。” “哟!厉公子眼光可不低呢!不过想见洛雪姑娘这代价就高了些。她那小院里一个茶座就是十两银子。” 林风庭很不屑,才区区十两。十两!确实是天价中的天价了,普通人家一年左右的花销啊!他令狐冲好歹是个掌门座下首席大弟子,几钱银子的酒钱都要管人借呢。佟湘玉堂堂龙门镖局千金,因为郭巨侠的女儿打坏了几十两银子的桌椅,都把人扣下来当了丫鬟,一月工资才二钱银子! 不过爷们儿我不差钱!于是挺直腰杆子说道: “不差钱!给我备些干果点心还有茶水,酒就不喝了。” “那厉公子喜欢喝什么茶?” “来壶武夷山大红袍,干果来点榛子、松子、山核桃都只要仁儿,给我剥好了送过来我不喜欢剥。有什么果脯蜜饯看着上,一样来一点尝尝鲜。这点心来点栗子面蒸熟了里面填上蜂蜜桂花做的馅儿,再来一份年糕,须是现蒸的新糯米,用上好的龙井打成细细的茶粉,掺些蜂蜜混一起和糯米打好了送来,不必太甜也不许吃着苦味儿,团成和核桃差不多大小,里面填上豆沙。” 那女子倒是一惊,这位爷嘴这么刁的吗?连忙问道: “公子,您倒真会吃,只是这么做须费不少功夫,要等不少时间。” 林风庭豪气道: “等得起。” 那女子眉开眼笑,立马将林风庭带去了一个院子后就离开了。 林风庭一进院里,只见是个超大号的天井布局,四面是很宽的廊,廊檐上满是白雪,廊子里是木质地板铺上毯子。毯上摆了些小几,小几旁边烧了些炭火取暖,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盘膝坐在里面了。 院子很宽,四角梅花盛开,院中满是白雪,雪中间有个小亭子,亭子里正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专心弹着古筝。倒有些像动漫《秦时明月》中妃雪阁的布局,不过这个是露天的也没有二楼三楼,院子更大,色调偏冷,雪也很厚。 林风庭见了,一边感叹小姑娘漂亮,一边感叹这孩子真可怜,估计是家里犯事儿了被牵连进了教坊司。 林风庭四处看了,最中间正对女孩的那个张案几比别的更宽,也更精致,海南黄花梨的。底下毯子也不一般,虎皮,虎皮底下是棕熊皮,铺了双层。坐垫也厚,上好的绸缎缝的。此时没人,于是毫不犹豫走上去一屁坐下了。 周围人纷纷发现了他,都很吃惊这么年轻的少年居然坐在那个位置,这一屁股落下去五十两就没了。 林风庭不知道,但是猜想应该不便宜,不过自己摸了一年的尸,到了年底就不能好好享受享受吗? 才刚坐下,就有一个十二三岁长相十分可爱的小萝莉侍女为林风庭上了茶,又端来炭火和汤婆子(热水壶)取暖,之后又开始为林风庭斟茶揉肩。 “舒坦啊!这才是封建社会的正确打开方式。啊呸!万恶的封建社会官僚主义和资本主义!” 林风庭在心中瞎想,却不打扰听亭中人的琴音。曲子没听过,但是却很幽静,让人莫名宁静。 第36章 赎人 听了一会儿,后面又来了些人,洛雪又弹了一曲。林风庭要的干果点心也到了,速度很快,年糕都还带着热气呢,不烫也不凉,温度刚刚好。 林风庭夹起一块年糕,一口咬下,香软糯甜,于是边吃边向旁边的侍女问道 “这坐位还有茶水点心的一块加起来多少钱?” “回公子的话,茶座五十两,茶水点心本应我们提供的,不必算进去。” 林风庭听了,从荷包里掏出一沓银票,数了六十两过去,轻声道: “多的十两给你的,收好。” 侍女心中虽然欣喜,但却并未表露,神色一如往常,只道一声: “是。” 林风庭又小声问道: “这洛雪姑娘多大了?什么个出身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侍女眼睛往四周瞥了一下,见无人盯着,便附在林风庭耳边小声道: “洛雪姑娘年方十五,前任扬州知府长女,因其父亲上书冲撞了那位,被革职后彻查,锦衣卫栽赃贪腐受贿,受了牵连到此。” “真的假的?” “真的。” “她到这里多久了?” “听说是年初来的,因精通音律、画工精湛、诗文俱佳,便成了花魁。” “她家人呢?” “已被问斩。” 林风庭一惊,暗自嘀咕道:“这皇帝这么狠的吗?一个知府都被满门抄斩!就剩个女儿也要当妓女?万恶的封建社会!还好我学武了,他娘的要是只靠着读书就是真当了官,估计一句话说不对就被斩了,这还只是皇帝,还有那些个东西两厂锦衣卫还有一堆党争,都是不好惹的!” 林风庭又轻声问道: “只是卖艺吗?” “目前只卖艺,不过姑娘们说了不算,若哪天官老爷们来了兴致,是免不了走那一遭的。” “可能赎身?” “须得教坊司同意之后,再花重金才可以。但姑娘这样的花魁,是万里挑一的摇钱树,他们不会放人,一辈子都不得自由。待年龄大些赚不了多少钱了那些官老爷就会收了她。” 林风庭点了点头,赎不了就算,自己本来也不想赎。都tm武林高手了还赎个鬼,这武白练了?到时候留下他日月神教大名让他们狗咬狗去! “你把手腕伸过来。” 侍女犹豫了下,还是有些丧气道: “是!” 林风庭接过手腕查探起了侍女的经脉丹田穴位,还不错,是个有天赋的。十二三岁的女孩大多不谙世事,但她却很聪明,能察言观色,做事小心谨慎也妥贴,听她话外之音也是个有些良知的,可以学武。于是问道: “你呢?多大了?来多久又是怎么进来的” 侍女愣了一下,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又强自忍下,声音有些发颤地说 “我?快十二了,中秋前被父母卖进来的。” “你可以赎不?” 她大脑一下就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又是激动又是心酸地说: “公子要替我赎身吗?我只是妈妈买给洛雪姑娘的贴身丫鬟,倒不必教坊司同意,只是要不少银钱,至少需八九百两才行。” “无妨,把能做主的叫来,我现在就赎你。” “多谢公子!” 侍女谢过后,抹了抹泪就立马起身了,不一会儿就带着个老妈子过来。林风庭问: “赎她多少钱?” 周围人纷纷看了过来,这年轻人居然想赎人,不过这小丫头长得倒是好模样,该是当下一位头牌培养的,难怪被看上了。若此时买回去调教两三年,那福气真不敢想。也有可能这年轻人好这口,就喜欢那小花苞。 那老妈子见了林风庭坐的位置,又一听这话,当即心花怒放,这是个豪客,高兴地笑道: “哟!公子啊,香悯是我买过来的,花了不少钱,准备让她过几年接过洛雪的花……” “废话少说!多少钱?” “承惠,八千八百两!” “狮子大开口!重新说!” “公子,这是上好的美人胚子,已是最低的价了!” “别糊弄我!” “那我让些,八千六百两!” “八百两!” “公子,这八百两太少了,我也舍不得这孩子,还是养几年您再过来吧。” “就八百,只有这么多钱,多了没有!” “公子,这有买有卖,哪有捂着一个价不让的?” 林风庭凑到她耳朵旁边小声说道: “那你也别拿我当冤大头!我八百两都够买几十个丫头了!八百两我请几个江洋大盗出马什么样的人抢不到?” “公子,还请您慎言!” “那也请你慎言,不然我花三五百两请几个千户大人或镇抚使大人喝喝酒吃吃饭,这事儿兴许10两银子也能成!” “八百两成交!” 双方写下契纸,签字画押,听了会儿琴,又在洛雪姑娘的主持下吟诗作画玩了一阵。因为没有保留节目,觉得无趣出来到官府报备了,香悯从此不叫香悯。 出了官府的门,侍女高兴得哭了,跟着这么有钱的主子怎么着也不会挨饿受冻了。关键这主人年轻,人也好,还很俊朗。 林风庭不知道她想什么,安慰了几句就问道: “你本名叫什么?” “陈小香。” “恨你父母吗?” “恨!打骂、挨饿、受冻!都不如丽春院的妈妈。” “那就改个名吧,叫林言。” “言儿多谢公子!” “不必叫公子,管我叫师父就可以,走,以后我教你武功,你以后就是衡山派的弟子了。” “什么!武功?” “没错,知道南岳衡山派吗?” “是五岳剑派吗?” “是,走,我带你见师祖,他若同意你就算是真正的衡山弟子了。” 二人回到戏园,莫大几人还在。看到林风庭出去一趟就带了个可爱的小萝莉回来,大家都很疑惑,又有些生气,觉得林风庭这是想犯罪啊! 不过莫大到底相信自己徒弟,没有开口骂,只是语气平常地问: “风庭,你这是?” “师父,回去说,顺便给她买些衣服和被褥。” 回了小院,林风庭说了事情经过,莫大也测试了一下根骨,又问了些事,最后道: “不错!风庭你倒是个福星,还知道给自己找个根骨好的师妹壮大我衡山,孺子可教。” 第37章 袭山 “哈?师父,我准备收她当徒弟啊!” 莫大有些生气,道: “你都没出师就敢收徒弟?翅膀硬了是吧!你以为练了几年就可以教徒弟了?早得很!先走明白你自己的路!” 林风庭还想反驳,刘正风却道: “风庭,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和你师父把宝都押在了你身上,你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17到25岁之间是一个人最容易进步的时候,你不能分心。如果你顺利在25岁前内力大成,实力突破一流,那将会是整个江湖未来的主宰,衡山的光复只在你一念之间。” “师父,师叔,你们太看得起我了吧?” “风庭,你须知江湖上二十岁以下的二流高手不足一手之数。你才19岁,却已经成为了二流中的佼佼者,甚至独自对上最弱的一流高手也能稍微与之抗衡一二。” “行吧,那师父,师叔,我勾栏听曲的事你们别罚我。” “无妨,人不风流枉少年,听曲可以,但不可狎妓夜宿勾栏。以后也别去了,容易犯错,传出去也毁坏宗门声誉。还有,别乱花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衡山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一些支脉弟子用点药材都不容易!你看华山你岳师叔他们一向清贫节俭,人到得意时,更须留心落魄之日。” “是!多谢师叔教诲!” 就这样林风庭多了个师妹。 …… 此时的魔教黑木崖,身穿一身黑貂皮大氅的杨莲亭正在来回踱步,他早就知道了朱雀堂的事,脸已经气得完全扭曲了,只是一直不敢告诉东方不败。但隐瞒至今青龙堂又出了事,再也不敢瞒,于是停下踱步,转身进到后院。 东方不败穿着一身大红绣花长袍,侧倚坐在软蹋上绣着牡丹花,蹋下是一张巨大的熊皮毯子,旁边一个硕大的壁炉正闪烁着火光。听见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温柔地问道: “莲弟,你这几天怎么来的少了?” “教主!左冷禅欺人太甚,灭了我们朱雀堂不说,还把青龙堂的贾布以及几个高手给诱骗出去杀了。” 东方不败停下了绣花的手,很意外,近几十年五岳剑派一直没进入过河北,嵩山派怎么敢过来? “可曾见到人?” “青龙堂追的时候见到了背影,是嵩山派的服饰,杀人用的武功也是他们嵩山的《大嵩阳神掌》,只是尸体上的剑痕很乱,不太像是嵩山的,反倒像华山。” “五岳剑派蛇鼠一窝都是一起的,估计是其它几派也参与了吧。” “应该是,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们留下了字,出言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 “什么字?” 犹豫了片刻,杨莲亭还是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红纸,用气得发抖的手打开,送了过去。 东方不败不在意地接过,凝神一看,脸色大变,也气得不轻,问道: “他们怎么知道的?难道这里有他们的人?” “我查过了!没有,我只能重新换了一批人。” “既然左冷禅找死,那就成全他。但如果大张旗鼓地进攻他嵩山,天下人会以为我们狗急跳墙,也成了不打自招。只是朱雀堂与青龙堂的事也不能罢休……罢了,先封口,安抚教众,再集结精英,把他河南境内的产业一一毁了,叫向问天带几个长老夜上嵩山,也杀他几个长老。至于其它几派,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不必理会。等我神功大成,领悟天人化生,再去挨个摘了他们脑袋!” 这件事已经是黄泥掉裤裆,怎么也洗不掉了。江湖上也开始渐渐传开,杨莲亭再怎么封口也无用,毕竟是贴在城墙上,看到的百姓实在太多。 林风庭这边也听到了风声,毕竟是京城,三教九流太多,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能扒出来。这江湖事虽然不敢多说,但是这瓜已经大到普及的地步,连没听过日月神教和嵩山派的普通小老百姓都知道了这两派的大名。 左冷禅也收到消息,更是气得头昏脑涨,自己这是被人栽赃陷害了,但是说出去根本没人信。只得传令各处先收缩防守,又请求少林武当支援。 魔教声誉受损长老被杀,受益的自然是正道。可是魔教的反扑并不好扛,方证本来就不想掺和,但终究是住在一个山上,又是一个阵营。于是回了句:“义不容辞,必要时自会来援。” 冲虚道长倒是挺开心,出了口恶气。不过离得远,救不救的也不方便,于是派了几个有一流战力的老道士过去了,命他们先拜访少林,就在少林住,少林什么时候过去救援他们就什么时候过去。 …… 一个腊月一个正月,整个河南乌烟瘴气的。嵩山损失很大,底下各处产业被扫了个遍。少林也受了些牵连。 正月十五的晚上,向问天带着十长老中的鲍大楚、秦伟邦、王诚、桑三娘、郝贤弟、文仲若六名长老,以及十一个普通一流高手、二十六个普通二流高手、二百个三流战力精英弟子摸上了嵩山。 上了山,摸了几处明哨暗哨,传出了些打斗声,被嵩山弟子发现了,于是直接冲上去就是一番烧杀抢掠。 十长老来了六个,战力果真无匹,一路砍瓜切菜打上去,就是那些个太保来了也根本挡不住。 左冷禅被喊杀声惊醒,立马起身飞出去,他请来的那些左道高手也加入了战局,算是略微撑住了场面。 左冷禅见了在人群中大杀四方的向问天,立马扑了上去。 “向问天!敢来送死?” “谁死还不一定!” 二人均是高手中的高手,身形快如奔雷,挥手势如闪电,转瞬就战到了一起。只见周遭狂风大作,一时之间剑影翻飞劲气纵横,周围人都被战斗余波震飞出去。 左冷禅气足力沉,剑法攻势猛烈,一手嵩山剑法越打越快,越舞越沉。地面在这威势下被生生震裂,土石被这剑风带起四处横飞。 向问天的剑法也是凌厉,切削劈斩抹,点刺崩撩云,将左冷禅的剑招一一接下,但到底落了下风。八十招之后,向问天已经开始暗暗叫苦,于是一掌击出,准备用掌法配合剑法,弥补差距。 左冷禅以掌对掌,一手《大嵩阳神掌》使出,掌力如铺天盖地般横压过去。向问天见拼掌法也不是对手,连忙用出吸功入地的法子化解。 “吸星大法!” 左冷禅一下惊叫出声,还以为真是吸星大法,连忙运转《寒冰真气》催动《寒冰神掌》。 此掌力一经发动,威力无匹。况且这山上夜风呼啸,冰寒刺骨,遍山都是冰雪,这真气得天地之威加持,威力更是增强不少,却叫向问天闷声吃了个大亏,被这一掌瞬间冻住了手,全身发寒,仿佛被冻结了经脉肺腑。 向问天情急之下急忙用尽全力震开左冷禅,之后又连忙拉开距离,化解体内寒气与手上寒冰。自知不敌,连忙游走退避,并大喝撤退。 可左冷禅实力早已深不可测,向问天虽比普通五岳掌门还要强出不少,却也不是对手,一时之间竟抽不出身。但向问天到底是积年的老江湖,且打且退几个闪身钻入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第38章 离京 本来向问天就不想打的,他只想借这次下山摆脱东方不败的掌控。但是身边有六位长老看着,不好走。上山之后左冷禅也不是好惹的,一上来就盯上他,一路追着他打,无奈之下只得应战,却是差点抽不了身。 向问天才得脱身就是一声大吼,头也不回地跑了。此时魔教长老和弟子也摆脱了纠缠,退得十分迅速。 左冷禅自向问天逃了后,又立马盯上另一人,一番打斗后将其击毙。见魔教已经退了,也不好带人追击,一怕埋伏,二是己方损伤不小,追上去也讨不了便宜。 一番清点,双方各有损伤,但是嵩山损伤更大得多,八太保只剩下了五太保,十七个左道一流高手也死了九个,二流的死了十二人,普通弟子也没了快二百人。等少林和武当赶来支援时,向问天等人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只留满地疮痍。 魔教众人一路出逃,长老死了一个文仲若,这是个一流中的好手,折了实在太过可惜。那些普通一流的高手也没了五个,二流高手战损十五人,三流更是过百。这一战双方亏损很大。大家都没想到嵩山居然有那么多左道高手,一流水平的就有十几人,二流三流加起来也近百人。一番惨斗吃了个暗亏。 向问天趁逃跑的时候是真的逃了,只是喊了一声头也不回转身就跑,没有再管任何弟子和长老。 文长老就是被所有人一起卖了,左冷禅在向问天脱身之后就盯上了他,最终没能跑掉,被左冷禅冻成了冰雕后一脚踢得粉碎。 鲍大楚、桑三娘等长老一番清点,不见了向问天。叫来弟子们挨个问了问,谁也没见着,只得飞鸽传信黑木崖。 …… 却说林风庭这边,过完了正月,在二月初一冰雪融化时就离开了京城。初一的凌晨时分,林风庭运转轻功直奔丽春院,飞身翻进围墙,四处找了找,才发现洛雪住的小院。 跳了进去,轻轻弄下门闩,林风庭轻手轻脚地走向床边。见床上的正是洛雪,于是先点住穴道后再将她摇醒,问道: “想离开吗?我救你出去,我解开你的穴道时不要叫喊。” 洛雪一开始是十分害怕的,可是身体根本动弹不得,想惊呼也发不出声音。但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又听闻他想带自己离开,心中便开始矛盾挣扎了起来,害怕这是教坊司的试探,也害怕被人带出去害了。 林风庭倒是没想那么多,解了她哑穴。 “你是什么人?” “你不走的话便不能透露给你,但你尽可以相信我,我只是看你可怜顺手救你。” “你们不必试探我了,进了这里我也走不了。” “你也不必试探我,听你这话该是想逃的,要走就赶快穿好衣服,天亮了城门一开我们就马上出城。” “那你先转过去。” “我在门口等你。” 说罢,解开她的所有穴道,退出了屋子,并关上了门。 没一会儿,洛雪就穿好了衣服,轻轻拉开了门,见林风庭规规矩矩地等在门口,心下多了几分好感,轻声道: “多谢少侠搭救了!” 林风庭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言,一把抓在对方腰带上之后,一个助跑蹬在柱子上跳上了房顶,沿着屋顶往反方向跑了出去,之后拐了几次弯绕回了几人住的小院。 此时天才刚刚开始亮,二李已经起床在院外正套着马车。这是林风庭买的,说是师妹还小,现在冷,不好让她跟着几个有武功的成年人走这近万里的路。 林风庭口严,没把抢花魁的计划说出去。回来时,刚好让二李见着了,把俩大男人都吓了一跳。李宗德先开口道: “风庭,你怎么犯糊涂了!抢民女师父非劈了你不可!” “师兄!我是那种人吗?这是个身世可怜的,救她一救罢了。我去叫师父师叔他们,你们先带她上马车。” 李高平望着林风庭背影说啧啧道: “啧啧啧!这年轻人,得,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姑娘,上来吧,马上出发了。” 进了院,两个长辈已经带好包袱随时准备出门了,郭天云还在蹲坑,林言在替林风庭收拾衣服。 “师父,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个?” “你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师侄,一大早的捡好的说就得。” “成,好消息,阿言路上得个伴。” 莫大心思电转,这一屋子人都是伴,为什么还这么说? “你不是又买了个人回来吧?这天没亮你上哪儿……混帐!你抢民女去了啊!” 林风庭倒是不好意思,但却狡辩道: “不是抢民女。” 莫大和刘正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抢了个花魁!” 这心是落到地上摔了十六瓣啊,一人八瓣! “臭小子!说不清楚一剑剐了你!” “风庭,好好说话。” “她是可怜人一个,其父含冤获罪被问斩,她被充入奴籍,永世不得翻身,于是搭救一二。” “是真?” “师妹知道的。” “被人撞见没?” “没有。” “抓紧出城。” 几人很快就到了城门口,此时天刚大亮,城门已开。守城兵丁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没有盘查,几人顺利出城。 出了城,城中事已与他们无关。几人一路挨着海边南下,穿天津,过沧州,入得山东。 此时已经是二月中旬,气温渐渐回升,不过北方大地上还是有些冷,即使有暖湿的海风,可春的踪影并不明显。 山东自古多好汉,山多,也险,绿林多聚集在此。但绿林好汉在普通人眼中,都是杀人放火的响马。 泰山派弟子很多,也时常四处剿匪,但是鞭长莫及,总有漏网之鱼。 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上山! 年轻后生不想刨一辈子地了——上山! 失手杀人了——上山! 惹到地主恶霸了——上山! 就连书生考不上公务员了——还上山! 所以泰山派很头疼。 这不,刚进山东没两天,衡山小队就被人拦下了。 十几个提刀扛枪的壮汉拦在前面,后面也涌上来十几个。 “站住!如今奸臣贼子误国,乡间酷吏恶霸横行。我们这些人没了活路,在此向往来客商借些银钱过活。几位若给我们方便,我们也不会让几位为难。” 林风庭几人听了,都很无语,你抢就抢吧找这么多借口,到底是客气还是不客气?林风庭忍不了,怼道: “那你们被恶霸欺负了怎么不去打恶霸斗土豪劣绅?” 为首那汉子听了,大怒。 “给脸不要脸,上!” 三十几人大声喊杀,一下子冲了上来。林风庭刚来山东时,一时心血来潮,买了个唢呐,此时为兄弟们吹起了《王进打高俅》。 几个师兄弟表情很不自然地拔剑杀了上去,曲还没吹完,孝子贤孙跪倒一大片! “求爷爷饶我性命!” “爷爷饶了我们吧!” 给林风庭都整无语了。 “我吹的不是《百鸟朝凤》啊!起来!都给我起来!” “爷爷我错了!这会尿裤裆里了怕站起来污了您眼睛!” 衡山小队彻底无语了,这不杀留着也是个祸害,这杀了也不落忍,都是壮劳力啊。最终莫大决定,押着送官,让官府头疼去吧! 一行人进了县城,把人交了,转身就走。县太爷还想请客吃饭来着,但是大家都没理会。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路,大家界线得划清楚了,不然害人也害己。 出了城,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火锅是煮好了连锅端来的,歌是林风庭请出了弘一法师的大作《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曲是美国的,歌是中国的。美中不足的是麻匪被提前剿了。 第39章 南下 越往南走,春色越浓,山间野花开得热闹,山下的桃园也吐露幽芳。几人一路赏玩,穿州过府,到了泰山地界,自然要上泰山边看日出云海边吃上一顿地道的煎饼卷大葱。 到达山下,便见早已等候在此的天门道长。天门道长是个古板些的封建大家长式的人物,比较重视礼节,几个小辈也不好跳脱,一一对天门行了礼。 “衡山李宗德见过天门师叔!” “衡山李高平见过天门师叔!” …… “衡山林言见过天门师叔!” “衡山林语见过天门师叔!” 没错,洛雪改名叫了林语,林风庭给起的。莫大测过根骨心性后将其暂时收为了外门弟子。 几人一一拜见泰山派的前辈,泰山的小辈也一一拜见衡山这两位。 得益于林风庭穿越而来起到的蝴蝶效应,没有金盆洗手大会,泰山派的天松和迟百城也没有命丧田伯光之手。还有那几个玉字辈为老不尊,被三派联名告到了天门这里。 天门翻开这几人底细一查,这底细没有年代,歪歪斜斜地每页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他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只见这字缝里写满了四个字“吃里爬外”。 于是天门以宗门祖训收缴了他们的作案工具——武功! 泰山清静了不少,天门每天起床,见这虫儿可爱,看那鸟儿也漂亮的。抬头能见晴朗明媚的天日,低头能见乖巧伶俐的弟子,天门心情别提多舒畅了。 来了客,大开宴席,沂州的炒鸡,淄州的烤肉,青岛的蛤蜊,威海卫的鱼虾。主食是煎饼卷大葱,还蒸了些花馍。 不过是在山下吃的,泰山弟子戒荤,但衡山不戒。为尽地主之谊,天门特意安排的。泰山弟子仍然得吃素,与衡山分席,所以避免了一些尴尬。 莫大年龄上来了,更爱吃清淡些的菜,便主动和天门坐到一起了。 山东人很豪爽,吃了饭,就带着四处看了风景,天门道长一路作陪。 林风庭边看景边带着泰山的师兄弟们吹牛,一会儿是《倩女幽魂》,一会儿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一会儿是《罗刹海市》,听得一帮道士一愣一愣的。 泰山的剑法林风庭也会,不一会儿就和泰山弟子们切磋起来了。该说不说天门道长功夫很高,但是不太会教,就是嘴巴笨些加上脾气差又古板,所以弟子们有疑惑了都不太敢去问,问了大概率要挨骂,连他师弟天松道长都不太敢问自家师兄。 这情况倒是让林风庭哭笑不得,怪不得泰山派弟子成了田伯光和令狐冲的背景板了呢。于是林风庭陪着泰山弟子练起了泰山剑法,还不时指点,也不时求教,搞得有模有样的,倒是让天门都愣了。 林风庭慢慢一招一式地打出来,把动作分解清楚,每一个动作有什么用,可以怎么变,细细讲了出来。有不对的、遗漏的,泰山弟子们也纠出来指正,属于是相互促进了。 将《五大夫剑》、《岱宗如何》等几套精深的泰山剑法打完,林风庭自己也受益良多,泰山剑法的雄浑厚重,严密精细,让自己对剑的理解与掌控又再上升了一层。 林风庭的剑与泰山派使出的风格并不相同,这也让泰山弟子沉思了起来。天门虽得了思过崖中的剑招,但是自己认为的风格也与林风庭不一样。不过一套剑法,各有所得,并不稀奇。大家查缺补漏,互相促进。 练完了泰山剑法,林风庭很缺德地教泰山弟子们练嵩山剑法,以前的版本和现在的版本一起教。 天门和莫大并未阻止,华山思过崖已经让五岳诸派剑法相互之间没了秘密,令狐冲婚礼时大家都去思过崖研究过了的,除了对嵩山外大家都没有藏着掖着。嵩山办事不地道,把四岳全往死里得罪了,天门心里也恨得牙痒痒。 在泰山玩了半个月,也快三月了,衡山小队又启程南下。过徐州,游玩洪泽湖与微山湖,再一路南下到金陵,明人叫应天府,但是林风庭仍管它叫金陵。金陵的繁华并不比京城差。 进了金陵城,林风平没有傻到去找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在京城时找过的,还真有,但已经没落了近五十年了。 第一站就是泰淮河,《泊秦淮》里那个,“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里的娼妓文化比较发达,这里的商人文人都有钱,有钱就花,这是很正常的事。 河上画舫连成片,有的小船还在水波中缓缓行进。白天时就已经很热闹了,到了晚上更是灯火成片,水面波光微漾,山月斜挂眼前。南风一吹,起了雾,朦朦胧胧的。但是四周并不寂静,歌声乐声饮酒吟诗声,不绝于耳。 莫大不喜欢这种氛围,吃过晚饭后,一个人坐在竹林享受自己的月夜与音乐了。不过这雾一起来,只剩下夜,《潇湘夜雨》也更加悲苦了。 刘正风倒是挺喜欢这种灯火通明又雾笼细纱的氛围,花钱租了条干净明亮的两层游船,弄点小酒小菜喝上了。这一高兴,就开始炸鱼了,箫声一起,万籁俱寂,周围人都只配竖起耳朵听了。 林风庭也喝高了,自己也借来一把七弦古琴与之相和。这兴一起来,怎么着都收拾不住。 “师叔,《笑傲江湖》怎么不拿出来?” “也成,你跟得上?” “练这么久了,勉强可以。” 于是二人合奏,周围人更是听得如痴如醉。这江湖人的快乐是快意且洒脱的,那些个商旅文人听惯了文绉绉的调子,受够了繁文缛节仁义道德的束缚才出来放纵的,再一听这首《笑傲江湖》,一种豪迈不羁的心情油然而生。又对这作曲人演奏人心生好感,纷纷邀请过去喝酒。 但是衡山这船上人多,不好全部过去,也不好撇下自己人在船上等,于是只遥敬一杯表示谢意罢了。这相逢是缘,遥敬一杯也是缘,大家都没有因此生气,反而纷纷叫人送来美酒佳酿。 酒是越喝越多,最后都倒在船里睡了。莫大久久不见人回来,就找出来了,见众人烂醉,找来被子为几人盖上,又解了船绳跳到船上,顺流去了一处静宓的水湾休息了。 第40章 农耕 天渐渐亮了,河上见到的日出别有一番滋味。河边上的杨柳新抽的枝条,嫩嫩的,绿绿的,正随温暖的春风轻轻拂动。黄鹂穿梭在枝叶间,发出清脆的鸣叫声,新燕也双双协作,搬运泥块,构筑属于自己的巢穴。 河边草青青,晨曦之下,河面也倒映着暗红色的日影。田里的农人忙着耕田,有牛的吆喝牛,没牛的吆喝人。幸得这水田地软,人力还能耕得动。 哪里的小孩都喜欢到河边放风筝,一大清早,就跑来这城外的河边了,似是早已煎熬一夜才等到此刻。小童拉着风筝小跑,少男追着少女嬉笑。 不过这终究是中上等人家孩子的快乐,此时河边陪着父母耕田的小童,满脸羡慕地在一旁看着,也不时看看天,不时看看人,听着爹娘奋力地喘息。 林风庭不禁在想:“他的梦是什么?是有属于自己的纸鸢?还是有一头能替父母和爷爷奶奶耕田的牛?还是再也不用耕地?” 其余人还在睡,林风庭起得早,坐在船舷上看着这一切。口有些渴,于是起身下船,走向田边喊了一声: “哎!小孩!” 小孩左右看了看,身旁没人,这才反应过来。 “你叫我?” 小孩的父母听见了二人对话,急忙停下看了过来。 “小孩儿,几岁了?” “七岁!” “找你要点水喝,行吗?” 小孩有些无措,望向自己父母和爷爷奶奶。男孩的父亲皮肤有点黑,有点显老,一身打了不少补丁的衣服上全是刚溅上的泥水,不过年龄应该比林风庭大不了多少。只听他说道: “兄弟,只要你不嫌我们庄户人脏,水罐在那边的田坎上。” “怎么会!多谢大哥了!” 林风庭走向了藏在树根下、草堆里的水罐,这是为了水不被太阳晒烫特意放的。揭开粗陶瓦罐,看得出来瓦罐的主人很爱护它,收拾得很干净。举起罐子过头顶,仰起头,缓缓倒了些进入口中,十分甘甜清澈。 喝过水,走到小孩身边,一屁股坐下,问道: “小孩儿,这田是你家的吗?” 小孩有些拘谨,只是摇了摇头,却又好奇这位大哥哥为什么老是找自己说话,但却不敢开口问。 林风庭又问道: “刚才见你发愣,是在想什么呢?” 小孩并不懂得拒绝,也不知道不能分享自己心底的隐私,只是想了一下,就回答道: “想早点回家吃饭。” “没吃饭?” 小孩再次摇了摇头。 “等着,我马上回来。” 林风庭起身,进船里找了找,昨天奏乐后收到的食物也挺多的,吃不完,还剩下不少拆都没拆开过。此时一一拆开,有一大包酱牛肉,一只烧鹅,两只烧鸭,两小坛子米酒。都打开尝了尝,没坏。全部拿起走了出去,喊道: “大哥大姐,老叔老婶,过来歇会儿吧。” 听见招呼,四人望了过来,见是人家拿了吃的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答道: “小兄弟,你吃吧,不用管我们。” “没事儿,一起歇会儿吧,都干了挺久了,也该歇一歇。” 劝了一会儿,一家子是真的没吃饭,挺饿得慌的,于是没再推辞。找了条清澈的小沟洗了下手脚,围着坐下后都有些拘谨。 “别客气,大家一块儿吃。” 林风庭把鹅腿鸭腿全部扯下分了,自己拈起块肉片细细嚼了起来。这一家人都很有吃相,完全没有因饥饿或贫穷露出半点不雅。 边吃林风庭边问道: “老叔,这块田一年产多少粮?” “要是收成好,带着谷壳能有五石多一些。” “交多少地租啊?” “三成!收得不高。” “那给官府交多少?” “这得问他们的斗有多大了。” “这么黑?” “还好了,没逼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多租些地种就是了,四个劳力只要一起多下些苦,还是能混个饱的。农闲时钓点鱼捉点虾也能卖两个小钱,攒几个月,能给孩子换身衣裳。” “那也挺不容易的,都说这江南富,鱼米乡,没富到平头百姓头上,算不得富。” 男孩的父亲听了这话,插进来说道: “要是富到我们这些人身上,那谁干活呀?不得都饿死?总是要有穷苦人干活的。” “这富了也不影响干活呀?” “边上那些个公子小姐就不用干活也不会想干活,人人都成他们那样了,这田地就得荒了。” 这话真还在理,城镇化之后,真有很多人进城打工,农村耕地改林地改了不少,有的建了房,有的丢了荒。农村里就留下几个打不了工的老人伺候那些个菜地。这个时代生产力不足,确实富不起来,也不能富。 “大哥,吃牛肉,吃了有力气。像这块田得卖多少钱呀?” “这块田不算大,也不算上上等的好田,可少说要六十几两,人家估计还不乐意卖。要是没灾没病的,勒紧裤腰攒个三十来年,应该买得起。” “那要是一头一两岁的水牛,得卖多少钱啊?” 老头盘算了一下,说道: “上月我们村蔡老五家买了头四岁的水牛,也花了35两零3钱。要是一两岁的,估摸着也得快40两了。公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瞎问着玩,没买过也不知道。” “公子,你家里应该是做生意的吧?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这身体也壮实,不像个读书人,是来经商了?” “不是经商,跑江湖的,但也读点书。” “哦,读书好啊,我们这些不识字的,全是睁眼瞎,有眼睛也看不见东西。” “也不能这么说,都是两颗眼珠子,能见天地,能看人情,才不瞎咧!” “听听!这就是读书人,说的话就是有一番道理在里面。公子啊,多谢您这顿酒菜了!” “不必谢,相逢就是缘分,没这缘分见不着。” 吃过肉喝过酒,几人也起身继续耕田去了,还叫林风庭待会儿一定要去他们家做客,不过林风庭拒绝了。 这吃饱了就是有力气,耕起田来快上不少。这犁顺畅地划过水田,翻起不少淤泥。 林风庭也准备起身回去了,船上众人都醒了,也该回客栈洗漱了。想了想,林风庭从腰间翻出银票,拿了一百五十两递给小孩,轻声说: “小孩儿,这个收好,现在你爹忙,别打扰他,等你爹上来了再拿给你爹去。” 小孩不认识是什么,但并没有接,还扭头喊了句: “爹!” 几个大人纷纷看了过来,林风庭倒是有点尴尬,于是继续对小孩说道: “帮我拿给你爹去,我不方便下田,记着是一百五十两,别不认字让人蒙了。” 小孩跑进田里了,把银票一递,再把林风庭交待的话说了,几人立马从田里跑出来想追。但是林风庭速度很快,几个纵身跃到船上,解了绳用竹竿把船撑走了。只听几人在河边喊道: “公子!回来!” 此时船已经到了河中心,林风庭站在船上叮嘱道: “你们拿去买田!买头牛好好过活!有缘自会相见!这是一百五十两,别让人蒙了!” “公子叫什么名字?” 林风庭想了想,干脆报吧,以后若真有缘,福佑会报答到相应的人身上。 “恒山派!仪琳小师父!” 几人把名字记下,跪下磕了三个头。林风庭赶紧喊。 “站起来!不许跪!” 船渐行渐远,身影越来越模糊。莫大等人早就醒了,一路上这类事也不是第一回了,没有管。 第41章 癞狗 回了客栈,几人洗漱后又吃了早餐,练了会儿功就到了正午。于是准备去找家好酒楼吃饭喝茶,也顺带娱乐娱乐。 去了家叫玉芙泉的酒楼,坐在二楼窗边,点了些当地特色美食。一楼有人卖唱,是个罕见的姐弟组合,弟弟拉琴姐姐唱,声音清丽,曲子婉转,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一向话少的林语罕见地开口说道: “看这姐弟也可怜,四师兄借我些银钱,我赏给她们。” 林风庭倒是不知道她没钱,一路过来都是自己花费也没察觉,于是摸出几张大票几张小票递给了她和林言,说: “倒是不知道你没带钱,也别谈借不借的,缺钱使了只管找我们几个当师兄的,阿言也一样,你们分。” “只当是借,哪有找师兄讨钱的道理?” 林言倒是不客气,她知道师兄们是有钱的主,不会让她们还,也知道师姐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于是说道: “多谢师兄了,师姐你就别说借了,没机会还的,师兄阔得很,发财速度比花钱还快,我们先下去吧。”(按年龄排的长幼,不按入门次序) 这话倒不假,林风庭过山剿山匪,过水剿水匪,山东干到江苏,收获颇丰,这些地界自古就容易出强盗和水寇。 楼上几人继续吃喝,楼下二女却是遇见了麻烦。 “哟!唱曲那小妞不错!给爷……嗬!哪儿来的仙女!这长相!长身段!陪爷睡一晚爷少活十年我都愿意啊!陈成!把她俩给爷绑府上去!” 林言听了这污言秽语,大骂道: “哪来的野狗!想死不成?” 林语皱了皱眉,觉得这人长得像条癞皮狗,这皮下面更是只癞蛤蟆,忒恶心人!光天化日还当街抢民女,太嚣张了! 来人一身锦帽绸缎,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小眼睛,蛤蟆嘴,颧骨突,眼窝陷,满口黄牙脸上凹凸不平净是癞疮,身边还跟了四个恶仆。此时听了林言这话,反倒更兴奋,指挥家仆道: “这个泼辣!那个清冷!看爷怎么给你揉熄了捏化了!陈成!你们快去啊!” 那家仆似是做惯了这事,熟练的很,扑上来就想把人掳走。但二女虽然年幼,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学了不少功夫,步伐矫健内力已生,林言冷不丁地抬脚,一记侧踹飞脸,为首叫陈成的恶奴立马仰面倒地,脑袋在地上磕了一下昏了过去。 其余三个奴仆更是凶性大发,大叫挥拳打将上来。二女因年弱力小,只是依着刚刚入门的身法游走闪避,看着凶险,但还勉强能应对。 楼上几人早就发现了,生气之余也欣慰,她俩能临危不乱,使得出所学技艺,这也是天赋之一。 “出剑!挑恶犬脚筋!” 林风庭出言,二女自然遵从,只从衣袖里一拉,短剑从袖中抽出,一剑划向一个狗奴才踢过来的腿。 那狗奴才没踢中人,脚自然落地,但却再也抬不起来。另外两个没有发觉同伴不对,仍然攻上来,二女只闪避几下,抓住机会,把他们脚筋一一挑了。 “啊!我的腿!” “他娘的贱人挑了我的脚筋!” 几个狗奴才动不了了,坐地上抱着小腿哭喊怒骂。那癞皮狗大骂: “敢打我养的狗!贱人!烂货!看我不整死你们!” 林风庭气得一枚铜钱飞出打在癞皮狗的脑袋上,并未太用力,癞皮狗只是吃痛,转身要骂,又是一枚铜钱打在他的口中,把他舌头打烂,顺带连牙都给打掉了。 癞皮狗痛得捂嘴,一溜烟跑了。那几个狗奴才还在狗叫,林风庭也各赏了他们一枚大钱。 莫大和刘正风看了林风庭这一手,都是暗暗点了点头。另外几个师兄弟倒是一惊,这暗器手法什么时候学的他们都不知道,这准度和力道都把控得很好,伤而不杀,须知这楼上斜射楼下,劲力大了说不准就把嘴打透直接奔咽喉去了。 米为义出声问道: “师弟,你这暗器什么时候练的?” “没练,常清常静,每时每刻都保持气静神明,长期下来能充分洞察真我,细致入微,从此不必刻意,仅凭意念驱使,随心而为,无错无漏。” 李高平又问道: “那你是怎么保持心静的呢?” “这得问你们自己了,是什么不能让你们心静呢?” 楼下二女经历这一遭,既庆幸也害怕。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师父师兄们的感激。 周遭的人看了,纷纷劝她们离开,店主有点背景,也有良知,他不怕报复,所以劝得最多。但二女只是望向二楼问道: “师父、师叔、师兄,后面该怎么办?” 莫大和刘正风却看向了林风庭。 “我?我打算钓鱼,有多大鱼算多大鱼,反正祸害留不得。你们两个先上来吧,没吃饱就继续吃。唱曲的这位姐姐,快带着你弟弟走吧,江湖多风波,恐牵连你们。” “多谢公子!也多谢两位小姐好心,还请各位保重,我们姐弟留下也帮不上忙,只好先告辞了。” “你们也保重。” 那姐弟拜谢之后就走了,虽然担忧这几个好心人,但她们根本帮不了任何忙。周围食客见有大瓜,都跑楼上腾出场地准备好好看看戏了。 没一会儿,鱼还真来了。癞皮狗叫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大汉身后还有几个二十来岁的壮硕青年。 “是谁敢伤我田飞虎的小舅子!自己站出来我给他留个全尸!” 林风庭一看,应该不是个太草包的货色,于是说道: “我看你还像是个人,怎么娶了这癞皮狗的姐姐?” “尔母婢也!” 那大汉大怒,大骂一声的同时助跑几步,一跃而起蹬在柱子上想借力飞身上二楼,林风庭见状,一跃而起一脚踩在大汉头顶,又一个借力跃回原处。 大汉被当成垫脚石踩了下去,后背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摔得不轻,却又强行爬起来,怒道: “趁我在半空偷袭,算什么好汉!” 林风庭只是轻蔑一笑。 “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还有什么人尽管叫!” 那大汉在一个青年耳边吩咐几句后,那青年跑了出去,大汉又道: “可敢下来!” “有何不敢!” 林风庭一跃而下,快落地时,那大汉却想偷袭报那一脚之仇,一脚正蹬向林风庭袭来。 第42章 击杀 林风庭一提气,一招《黑煞掌》中的“飞煞渡海”隔空拍出,身体借反作用力飞退,而那大汉胸口隔空挨了这一掌,身形倒飞了回去,受伤较重,而且掌力后劲有得他受的。 倒不是林风庭已经强到可以用掌力隔空伤人的地步,而是这一招掌法的特性使然。《黑煞掌》虽是一本小册子,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还画了十二张行气图,但一共就三掌,每一掌的内容都十分精细复杂,很难练,自己也是花了一个多月才入门。 按册子上的说法,这第一掌“黑煞透骨”比较阴损,威力也巨大,具有透性。对敌时以肉掌触及敌身之后,劲气透体而入,如毒蛆跗,深入脏腑骨髓,若中掌者当场不死,也极其难以疗愈,必疼痛难忍而亡。 第二掌“飞煞渡海”是第一掌的超级升级,修练难度增长数倍,自己也才刚刚学会没几天。最神奇的是可以打出掌力隔空伤人,威力虽比不上第一掌,但劲气特性是一模一样的,不可小觑。 第三掌“冲煞贯日”是一招隔空大范围杀伤的招式,可群攻退敌,也可用于防守密集的飞针、飞刀等暗器,但因范围太广很耗内力,是第二掌的升级版本。 因每一招都有特殊作用,虽是魔教武功,但却是保命退敌、杀人灭口的好功夫。林风庭练这掌法,莫大没有多管,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此时莫大刘正风等人见林风庭居然以二流内力隔空飞出一掌,纷纷瞪大了眼睛,本以为他至少得内力大成才可能练成这招,没想到这么快就使出来了,但此时却没有多说。 那大汉中掌倒地后立马运转内功压制,却是越压越痛,内脏骨骼如锯如凿,不多时已是紧咬牙关,大汗淋漓,硬撑一口气喝骂: “好歹毒的掌法!” “仗着武力纵容亲族为祸一方,当街强抢民女意图不轨,被人制裁后你就打上来还说给我留全尸?你们的心肠才歹毒吧!说,哪门哪派的弟子。” 那大汉强提一口气道: “等会儿我师父来了有种别跑!” 这时外面却真来了那大汉的师父,只见一个约八十岁,身形臃肿矮小,满脸皱褶暗斑,眼神阴寒酷毒的老头拄拐一步步走了过来,在门口站定,一开口就说: “小辈,你自裁吧!” 林风庭倒是挺高兴,除恶务尽,终于来了个看上去能打的,不知是脸厚还是功力厚,于是出言回复: “老不死的你好,很高兴能亲手打死你!” 老头眼睛一眯,笑道: “好狂的小辈!哪个门派的?” “好狂的老僵尸!你又是哪个门派的?” “休逞口舌之利!应天府截风门门主在此!” 林风庭更兴奋了,这一战过后,自己也该小有名气了。 “成为死在我手上的第一个门主,是你这辈子的荣耀!” 拔剑飞劈,老头持杖来拨,剑招一变,林风庭收肘转腕,下劈变上撩,拐杖拨了个空。老头大感不妙,退身横杖,只听“叮”的一声,火花四溅,原来这酷似树根的拐杖是镔铁打造的。 林风庭抬手便得势,又追上一剑直刺,老头再横拨,却长了个心眼。剑招再变,缩肘点腕,剑的去势慢了半分又微抬剑尖,拐杖便拨了个空,直刺分毫不变。 老头连忙弯腰侧滚避过,刚起身却迎来一记飞踹,以棍防踹,老头瞬间被击飞了出去。 “老东西,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不自裁了?” 老头额暴青筋,面色阴沉,却不再开口,决心主动出击,飞身暴射而来,准备以重棍硬打破剑。林风庭更开心了,身影一闪,轻松躲避,老头一连挥出数杖,均落在空处,徒耗力气不说,还差点闪到自己。 “老东西,太慢了!就这点东西还敢当门主?还纵容门徒为祸,能活到这把年纪这得是什么运气?” 老头再攻,林风庭这回并不闪避,一剑削向老头,老头大喜准备以力破剑,但棍子又落了空,来不及反应连忙松手撇下棍子。原来林风庭就是以削首之势削老头持棍的手。 老头松棍,脚尖一伸,接住铁棍,再一勾,退身避剑的同时重新将铁棍拿到手里。林风庭再上,老头以棍尾对人,一扳棍首,射出一枚小指粗的钢钉。 林风庭反手横剑一扫,只听“当”的一声爆响,钢钉成了两截,老头却早己偷袭杀至,一棍重重落向头顶。林风庭扭身往侧面一避,堪堪避过,抬脚踩棍,老头抬棍连人一起抬飞。 倒是好大的力气,但林风庭并不停手,飞在空中又来一招“飞煞渡海”击在老头胸口,老头立马倒飞倒地。 反应和之前那个大汉一样,一中掌就想用内力压,虽然内力比大汉更深,但效果也没好多少。林风庭没有再出手,只是回身在酒楼柜台上拎了一壶酒,边喝边嘲讽道: “老头,挺阴险啊,那暗器力道挺强啊,后面那棍跟得也快,练了一辈子吧?难怪那么快,我都差点中招,不过你真以为一招鲜吃遍天?你也别挣扎了,解脱之道,唯有自裁。” “小子,掌法真阴毒啊,隔空一掌能穿透我护体真气不说,这掌力直钻肺腑骨骼,我认栽了!” “认栽不行,这掌力除非以比我更强得多的内力慢慢清除养护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彻底好,你甭费力气了,背后没更强的能人死路一条,不出半个时辰就活活疼死你! “小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也没命活了还谈什么以后?” 林风庭转身找到店主,问道: “那癞皮狗背景也就这些了吗?” 那店主见这少侠武艺高强,性子倒是随和,面带微笑地回应道: “那门主还有些门人子弟,但因行事嚣张树敌很多。如今大树一倒,自有野狗分食,也算是连根拔了。” 林风庭了解清楚了,点了点头,道: “污了你的场地,一并算我头上,还有逃账的也算上。” “少侠,您这不是寒碜我吗?这场好戏却看得人大开眼界,不少人暗中拍手称快,估计我这生意只会更好!” “那就麻烦了。” 先前那大汉早已痛昏过去,此时只剩一口气了。癞皮狗想跑,刚出门就是两枚铜钱进了后腰。不久后那门主也支撑不住,痛得意识渐渐模糊,林风庭一人补上一掌。 开始捡钱,大汉身上有三百多两,老头身上七千两,小发一笔。老头的弟子估计不敢来收尸,一直摆在这里也不好看,林风庭给了店主一百两叫他帮忙处理一下。 杀了人,但因为是江湖纠纷,官府来了也只是远远望一眼,再打听清楚就不管了。只要没牵连平民,他们不会插手,即使是江湖人的家属也是江湖人。 大家回去继续吃了午饭,因为死人见了不少,二女没有害怕,就是那个癞皮狗长得恶心实在是毁人食欲罢了。不过瞧一瞧四师兄那帅帅的脸,这食欲也渐渐有了。 莫大问道: “风庭,你内力大成了?” “没有,还早呢。” “那一掌又怎么能成?” “按册子上说的呗。” “嗯……你也把册子给我和你师叔研究研究。” “好。” 吃完饭回客栈拿册子给了莫大,又练了会儿内功,再睡了个午觉,醒来已是黄昏,相当舒坦。 第43章 姐弟 几人又出门吃晚饭了,特意选了金陵最好的酒楼“雅贤园”,也是有缘,又见了那卖唱的姐弟俩,于是邀请他们一同用餐,她们推辞了,林风庭准备给些钱让他们回老家买房置地,却被那个弟弟拒绝了。 “多谢公子好意,我们在此唱曲,是等我姐夫回来,只要他回来了,我们这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 林风庭倒是一愣,感情是有盼头啊,又问: “哦?你姐夫去哪儿了?” “进京赶考,听他同去的人说是中了。” 林风庭暗暗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又问: “那都一年了,去年二月的会试,已经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 那女子略有些笑意地答道: “听说皇上还没给派官,要等。” 这一不来信二不接人,大概是中了进士嫌弃糟糠之妻的陈世美了。林风庭不好戳破,可要万一真是送信的人疏忽把信丢了呢? “那你们住哪?” “说来也不怕公子小姐们笑话,在城里一家小脚店租了间柴房,胡乱对付罢了。” “一直这样吗?你们父母呢?” “父母离世早,只剩我们姐弟俩相依。以前在城外倒是有间小宅几亩中田,发卖了给他买书做路费。” “是他家的宅田,还是你娘家的?” “娘家的,本来都是弟弟的,但为了他的前程,只能先亏输弟弟了。” “姐姐,这也没什么亏输的,没有姐姐,我早就饿死了。” 林风庭一听,妥妥的恋爱脑啊!头皮发麻,但又不想让他们以后知道真相了绝望自杀,于是说道: “我给你们些钱,你们先把田宅赎回,祖产不可丢!而且他若是排名高,可能须在翰林院待三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回来的。” 那女子一惊,她不懂这些,连忙惊问: “啊!这么久吗?” “就是这么久!” “既是这么久,那怎么好拿公子的钱,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 “无妨,若他回来,有钱了再还我就行。” “这到底是不妥,多谢公子了!” “无甚不妥,你们这么待在外面凶险万分!还是回到祖地,有亲族友邻在,无人敢欺压你们,今天中午的情况你们也见到了。” 二人都很犹豫,他们已经担惊受怕很久,早就不想再在外面受这风吹雨淋人情凉薄了,也都不好开口,更不好伸手。 “接下吧,飞黄腾达之日,有了钱了可以还我,湖南岳阳城城北富商郭家,去了岳阳一问就知道了。” 二人最终接下,又坚持写下借据,千恩万谢,林风庭又良言劝导一番,最终几人上二楼吃饭去了,姐弟俩虽有了钱,但还是想着能挣一点是一点,况且恩人就在楼上听,于是唱得更用心了。 莫大难得点了菜,他有些想吃糟鹅掌、火腿酸笋汤和莲叶羹。这些菜都是做工精细复杂的,用料也讲究,小二一一记下莫大的要求,刘正风又点了几道雅贤园的招牌菜。 菜复杂了上菜就很慢,林风庭先叫小二上了几壶茶,慢慢品茶慢慢听曲。 没一会儿,这酒楼门外来了十几顶软轿,几十名仆人扈从。轿上先后下来不少衣着华贵的人,熟识的便知这些俱是城中的达官显贵、富贾名流。十几号人将两个三十来岁的书生围在当中,有说有笑地上了三楼。 林风庭倒是不爽了,自己来的时候说三楼长期封闭不对外开放,结果来一堆有钱有身份的人,掌柜立马就请上去了。待掌柜陪这些人上到二楼来时林风庭拍桌道: “掌柜的!怎么还不上菜!” 那掌柜是个八面玲珑的,知道这桌客人不爽了,几句话安排好这些达官贵人上三楼,又连忙跑过来小声赔礼道: “几位客官,今日真是得罪了!这三楼是东家吩咐的只有这些人才能上啊!” 林风庭见这掌柜态度还行,倒也知道服务行业的难处,也不想再为难他了,只是问道: “这些是什么人?” “为首那是府尊老爷,还有几个府衙、县衙里的大人,余下的全是本城富商豪族,还有两位刚刚才返乡的新科进士,府尊老爷就是为了请他们两个才弄了这么大阵仗。” 林风庭一听,新科进士,再看楼下那俩正专心唱戏的姐弟,不会真的有瓜吧?于是问道: “可知这进士名讳?” “不曾知晓,公子见谅,若是听他们谈起名讳,我会给公子留意的。” “嗯,多谢了。” 等了一会儿,开始上菜了。莫大想吃的菜到底是什么味道?几个小辈很好奇,菜一一端过来,糟鸭掌是煮熟了脱骨再加工的,颜色晶莹剔透,润滑透亮有光泽,胶质满满。一口咬下,弹糯鲜香。火腿酸笋汤很鲜,十分开胃,林风庭舀了两勺泡上米饭,不一会儿就连吃了三大碗,直呼过瘾。莲叶羹炖得软烂顺滑,肉香伴着莲叶的清香,让人欲罢不能。雅贤园的招牌菜也很有特色,不愧金陵第一酒楼,厨子手艺相当好。 不一会儿掌柜的从三楼下来传菜,到二楼时跑到林风庭这边说: “公子!那两位新科进士一个姓赵,讳世齐,另一个姓卢,讳养浩,如果没事我先下去了。” “你帮我叫唱曲那两个姐弟上来,我有话和他们说。” 没一会儿那姐弟俩上来了,林风庭看向女子,问道: “先坐下,我想问问你夫君叫什么?” “他姓赵,叫赵世齐。” “他就在三楼呢!不过现在一些当官的在里面,不便进去搅扰,等他们吃好出来再说吧。” 姐弟俩坐下等了起来,众人邀他们一起吃,推辞不过,最后还是一起吃了。林风庭不好让他们吃剩下的,又加了几道菜。 众人边吃边聊,才知道这姐弟俩姓刘,又谈了些音律上的事,但是姐弟二人有些心不在焉。 三楼那些人吃喝到了很晚,林风庭等不及了,找来掌柜叫他代为通传。 第44章 承诺 “掌柜,这新科进士中那位姓赵的,便是这位刘姑娘的夫君,二人一年多没见了,请帮忙通传,请他下来一见。” “好,请稍待。” 掌柜转身上了三楼,没一会就又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道: “赵公子说不认识,他从未娶妻。” “啊!” “姐夫怎么会!” 众人大怒,李高平直接起身,直奔三楼,掌柜根本拦不住,莫大等人也有意放纵。李高平几步冲上去一脚把三楼房门踹开,大喝道: “赵世齐!滚出来!” 不待别人反应,那知府先怒了,喝道: “哪儿来的莽子!左右,与我拿下!” 六个健壮的仆人冲过来拿人,李高平只用剑鞘一一击中六人腹部,六人便捂着肚子倒地,痛到哼不出声来。 “刘姑娘!刘兄弟!过来认人!要是负心人,我一剑劈了他!” 见仆人三两下就倒成一片,那些达官显贵心知遇到武林高手了,也不敢再出言,现场静得可怕。 知府知道这些江湖人的脾气,虽然愤怒,却也不敢出言相激,只是看向了身旁面无表情的赵世齐。 刘家姐弟到场,看向人群中的一个约三十岁的男子,问道: “夫君,为何不认我们?若是嫌弃我贫贱,直说就是!” 那男子继续端坐,只装没有听到。 刘小弟见状,出声怒骂道: “赵世齐!别装聋作哑!” 男子没有回应,刘小弟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反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夫君。” 李高平眼见这是抵死不认的意思了,拔出剑来,道: “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一剑劈了你!” “慢!” 众人都异口同声出言制止,莫大道: “乐诚,把剑收了,对付他有的是办法!” 那知府久经人情,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此时面上相当难看,道: “多谢这位长者制止,此事自可以朝廷法度裁夺。姑娘,你且宽心,我会给大家一个公道!” 说罢,又看向赵世齐,问道: “赵大人,你刚刚受命到任就这样,有何话说。” 赵世齐向知府行了一礼,道: “老师,学生与之并无婚姻,只不过是借住他家一段时间,她纠缠我罢了。” 陈知府却推了推手,拒绝道: “赵世奇,不必称我为师。你从实说,我也会从实上报。” 这陈知府是乡试考官之一,所以从他手下考上去的都会引以为师生关系。现在不认,就是瞧不起对方人品,断了这层关系的意思。 赵世齐听了这话脸色只是有些难看,嘴上却分毫不露,道: “陈大人,我与之并无婚姻,一无婚书,二无媒妁,三无六礼、四无父母亲族主持。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陈知府不置可否,又转头问向苦主: “姑娘,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再说一下有何诉求。” 女子便行了一礼拜过府尊,慢慢回想往事,声泪俱下地说: “民女刘芸,城东门外河口村人氏。前年七月,他夜路我村,叩门求宿,求我们收容他一夜。我与弟弟看他是个外地来赶考的书生,收留了他。后其哭诉盘缠耗尽,无处可去,再求我们收容他至乡试结束,事后必有回报。我们见他言辞切切,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当不会言而无信,于是应下。之后渐渐相熟,他……他倾向于我,于是主动追求……” “胡说八道!” 赵世齐此时立马打断否认,陈知府见他还要再讲,也立刻打断道: “赵知县,让人家讲完,刘姑娘你继续说。” “乡试结束,还未放榜,我答应了他。此后他榜上有名,便说要请媒作保,三书六礼娶我过门,只是身无分文,又想趁此时进京参加春闱。他每日心心念念,宿夜兴叹,我便卖了宅田助他科举。他在我家又住到腊月才进京,我姐弟为他一句承诺,只住一间茅屋饮清粥度日,后茅屋为雪压倒,我二人外出拾薪得以幸免,邻家婶婶心好,留我二人捱过严冬。开春入夏,迟迟等不到人回来,更无书信,与其同去的考生已归,说他中了进士。但我姐弟二人已无多少银钱,便进城卖唱求活至今。如今他不认这笔帐,求知府大人做主!” 陈知府是越听越气,指节捏得发白,这必不会有假,但是为了严谨公正,还是问道: “你们如今住哪儿?住了多久?” “租住福悦客栈柴房大半年。” “宅田卖与何人?何时所卖?所得几何?” “前年腊月初一签下契纸,卖与同村罗五爷,得银二百二十三两五钱,二百两全给了他。” “邻家何人?” “村后寡居的李张氏。” “来人!找福悦客栈掌柜、河口村罗五,李张氏带到府衙大堂来。赵知县,刘姑娘,以及诸位公子一起去府衙大堂吧,连夜办案。” 赵世齐却道: “大人!民告官,须交状纸给按察司或监察御使,此时没有状纸,没有击鼓鸣冤,状纸未过审,如何升堂?这不合规矩!” 陈知府是真心瞧不起他,也是真心想整他,于是说道: “来人,请李按察使过来,刘芸,这状……” 林风庭挺身而出,道: “状纸我马上写!二师兄,带刘小弟去击鼓,掌柜的,借文房四宝一用。” 掌柜下楼拿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林言上前磨墨,林风庭落笔,不一会儿,状纸写好,又叫刘芸签字画押,状纸就递到陈知府手上了。 按察使李大人也请过来了,直接当场通过这状纸,又把审案权限移交给了陈知府,而后众人移步府衙,点燃灯烛火把一步步走程序。人证也被一一带了过来,全部证明刘芸所言无虚,又备陈诸事,因无证物,所以赵世齐抵赖道: “只借银两,未许诺娶刘芸为妻。” 陈知府又问刘家姐弟。 “刘芸刘杨,可有物证?” “回大人,只是口头承诺,未有物证。” “可有听闻过此承诺的证人?” “没有。” 第45章 公义 现在这案子难办了,没有证物对方抵死不认,又是朝廷新任命的推官,不好上刑。但是陈知府还是问道: “赵世齐!” “下官在。” “你是如何说动刘氏姐弟变卖田宅助你?” “正常借贷。” “说出详细细节。” 赵世齐脸色分毫不变,胡诌道: “那日我找他们借钱,他们欣然应允,并未反对,恐是想以此要挟傍上我。” 大家都被气笑了,都卖房卖地了,睁眼说瞎话,无耻之尤! “涂掌柜通传时,为何说不认识?” “我本无妻,自不能认。” “寄居他处,可有回报?” “未有回报。” “如何回报?” “一应衣食住行,结算银钱,连同借款,一并放还。” “钱你还了,恩情又当如何回报?” “凡有收受,必定加倍!” 没有证据,这赵世齐真是铁了心要做负心薄幸的陈世美了,虽然影响官声与考评,甚至上司会给他穿小鞋,他也捏鼻子认了。 他为何如此?众人也纳闷儿,刘芸长相身段什么都有,又是良家,难道赵世齐傍上大款了?但是一切已与案情无关了,这案子只能判还钱了。 “赵世齐!” “下官在!” “自七月十七至腊月初一,便取整数,共140天,算你一日付给一钱银子,连同借款200两共214两,你说双倍,则418两银,现判你一年内还清!” “大人!下官有异议!” “有何异议?” “借款不在收受范围。” “在!你收了借款没?” “大人,一年之期太短了!请改判十年!” “你已一年多未还分毫欠款了,不许!” “大人!” “立马签下借据,退堂!” 论整人,陈知府是挺会的,人品不行的人自然要被处处排挤,以后小鞋有得他穿的。 刘家姐弟很伤心,但是终究没再说什么,只当真心给了狼狗,也幸好谨守妇道没有逾越。 418两银子,以他年薪45两来看,不吃不喝快十年,想还上就得贪,敢贪陈知府就敢抓,真是往死里逼。 现在赵世齐唯一的希望就是傍上大款了,不过名声臭了,还背一屁股债,谁还嫁他? 毕竟是朝廷命官不好明着来整,莫大却也暗中送他一个类似结扎功能的小手术,没人能发现。 这一出苦情戏看了,陈知府是个好人,众人为先前失仪闯楼道了歉,又为他的家仆疗伤并赔了些医药费与精神损失费。 刘芸姐弟想送礼感谢被陈知府否了,林风庭叫他们做了面“为民做主”的锦旗送去,陈知府很高兴地收下了。 在金陵玩够了,继续驾着马车南下。先到了太湖,玩湖游景,又进了苏州,此时苏州的园林很多,不过现在都是有主的,不方便跑一个陌生人家里随意参观,这很不礼貌。 又继续玩到杭州,在这里没找到武松出家的六和寺,但灵隐寺在,西湖就在旁边,苏东坡修的苏堤很美,是游赏湖景的佳处。雷峰塔也有,至于底下有没有白蛇是见不到了。 吃了九族消消乐也要推荐的蟹黄汤包和肴肉,也过了把当老太爷的瘾。 林风庭想去看看梅庄四友还在不在,更确切地说,是去看看任我行出来没。 趁着大家在客栈休息,找了个借口出了门,一路游玩也一路打听。 “梅庄啊,前面那个就是。” “多谢大叔!” 路人大叔指的那处庄园,面积挺大,墙壁刷得挺白,青黑色的瓦片铺排得整齐,黑色的大门上落了些灰,上前叩门,无人应答。于是翻过院墙,落地便见地上的灰积了不少,看来近段时间已无人居住。 没了令狐冲的加盟,想来是任盈盈和向问天另想了法子救人。进去找了找,一连翻了十几间屋子,又四处敲墙壁地板,最终在一间卧房发现一条通道。 找来火把照明走了下去,通道挺长,一直往下延伸,最终通向一处牢房。此时牢房门户大开,里面无人,林风庭缓缓走了进去,这里阴冷潮湿,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也就是蛇没开始大面积活动,不然这里就是天然的蛇窝。 找到石床,扒开厚厚的稻草,大喜。 “嘿!真的有《吸星大法》!看来是任我行写得太早了,连自己都忘了销毁,但为免被别人学去危害我衡山,抄完就给他毁了。” 回到前面的房间,找来纸笔墨水抄上,最后用《大嵩阳神掌》把字迹拍成碎屑。 回到客栈,把《吸星大法》和一直随身携带的《辟邪剑谱》放到了一起。 “这邪功已经得了两部,就差一部《葵花宝典》了,不过正道功法该怎么办?衡山内功心法到底还是不如那些神功,想到超一流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邪功都有限制也不能练,焦心啊,别人穿越开局要么九阴九阳先天功,最次也是易经和紫霞。终南山自己路过时也去找过,毛也没有,少林武当的也不敢偷。现在也就会个五岳剑法和两门掌法,虽然都是江湖上挺厉害的武学,但内功心法方面还是不够,吊打个二三流门派够了,但遇到魔教这种庞然大物自己也就是个喽啰。” 不过喽啰也有喽啰的生活,太过厉害了反而容易失去目标。小人物的喜乐心酸,总好过高来高去千篇一律的孤独,这是凡人流的魅力,点点滴滴,积水成渊,才能见到别人的隐秀,才能觉得自己像个人,还是个人。 由于林风庭的出现,剧情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五岳并派是弄不成了,岳不群也没有接连遭受打击而扭曲心性。魔教这边任我行以不明方式出来了,但是并没有在江湖上露面,估计东方不败已经知道了,但是不惧对方的情况下它也不会有动作。 江湖上除了任盈盈等人在聚拢手下势力之外,其他地方都只是些小打小闹,也有可能是大动作已经发生还没传过来,不过魔教内部此时应该在开始站队了,任我行会一个个地找上他们。 第46章 搬家 在江南玩了不少时日,已经到了四月底,夏风开始徐徐地吹,山花早已凋谢,树叶也褪去嫩黄,青绿的水稻已经过膝及腰,要开始抽出穗子。 林风庭在杭州城外的农庄买了个清静的小院,早晨闲来无事,便一个人游走在田间陇头,好好感受感受生命的气息。 一个人走,什么也没有想,就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已走出老远,天上的日头早已高挂,白云朵朵,天穹湛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此时该是正午时分,午饭时间到了。 想去附近的农家买一餐午饭,便转了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听见前方隐隐传来女子的嬉笑声。走近一看,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此时正赤足游走在稻田中,手拿白纱做的抄网捉蚂蚱。 旁边的树荫下,还有干柴和一锅菜籽油,轻轻一嗅,菜籽油的特殊芳香传来,引人食欲。 是想炸蚂蚱吃吗?倒是勾起了自己的馋虫,于是上前打起了招呼。 “两位姑娘,你们好,是要炸蚂蚱吃吗?” 两位姑娘也早就发现了林风庭,见他开口,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用一口湖贵方言答复道: “是,公子有什么事吗?” 林风庭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馋虫发作也不管这些了。 “姑娘,冒昧了,闻见菜籽油的香味我就馋了,可以加入你们吗?” 那女子有些犹豫,蚂蚱很少,也不好捉,怕不够分。但另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用一口河北方言开口道: “蚂蚱不好捉,只要公子能帮忙,一起吃没关系的。” “好!那你们分一个抄网给我吧。” “接着!” 得了允许,林风庭很高兴,拿着抄网伸入稻子叶片之中,边挥舞边在田陇上跑了起来。两个姑娘都有些好奇,这样能抓到吗? 不一会儿林风庭停下,抄网中已有十几只蚂蚱,将其抓出,关进两个姑娘放在田坎上的布袋里。两个姑娘见了,这效率确实很高,于是学了起来。 抓了好一会儿,布袋已经鼓了起来,两个姑娘喊道: “公子,够了。” “好,我马上过来。” 两个姑娘拿起装蚂蚱的袋子去了溪边,应该是要洗蚂蚱顺便洗脚。林风庭捡来石头把锅支稳,又掏出打火机生火。 两个姑娘回来,见火已经生了起来,又见林风庭拔剑砍断一棵碗口粗的杨树,一抬手便掏了三个木碗,又削了三双筷子。 二女见对方这么勤快,毫无那些年轻的武林人士特有的傲慢无礼,心中莫名生出些好感来,年龄大些的女子便开口调侃道: “小哥哥,你这么厉害,练武几年了?” “厉害什么呀,就胡乱练了两年。” “我看这剑很锋利的嘛,你是哪个门派?” “衡山的,剑是长辈送的,确实比较锋利。” 二女看到林风庭的剑法时,其实已经猜测这可能是衡山派的人了,现在也得到证实。林风庭看出这两个女子也会武功,步伐轻灵矫健,倒是没有开口问她们的师承。 “看来你长辈很疼爱你嘛,不过你怎么跑江南来了?” “过来游玩,我听你们口音,也不是江南的吧?” 年龄小些的女子开口道: “长辈来江南办事,我们就跟过来了。” “原来如此,油热了,快炸蚂蚱。” 只听滋啦啦一串油响,蚂蚱倒进油里,激得热油飞溅,三人都齐齐往后退了,待消停下来,又走上前去翻蚂蚱。 不多时,蚂蚱炸好,焦香酥脆,三人吃得不亦乐乎。这个年代,没有农药没有化学肥料,蚂蚱都很健康,热油一炸,什么寄生虫细菌都活不了,而且这种时代也没太多讲究,吃蚂蚱蝗虫反而有益农业生产。 三人都没有吃饱,这种东西也就是零食,顶不了饱。 林风庭又去田里、溪水里抓来几条的小鱼,在山脚下清澈的溪水中切洗干净后,又过了回嘴瘾。 吃过炸得金黄焦香的小鱼,年轻些的女孩便出言邀请道: “公子,不如来我家吃些午饭吧,这点东西也吃不饱。” “贸然加入你们已经很冒昧了,就不便上门打扰了。” “好吧。” 只是客套一下,三人就此分别。林风庭慢慢走了回去,只是越想越不对劲,一个河北口音,一个湖南贵州一带的口音,再想想这年纪。 “不会吧!会是她们两个?嗯……这口音加上年纪,还有长得也都十分漂亮,大概是了,可能是蓝凤凰为了下田没穿苗服……他们应该是玩灯下黑躲在这里,如果我是杨莲亭和东方不败,大概会以为他们从梅庄出来就会离开杭州出逃,但其实他们就在这里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猜测归猜测,却不敢惹对方,向问天和任我行都不是好惹的,要是动手打起来,衡山得栽。于是林风庭故意七拐八绕地到处走,出城进城地跑了几趟,怕被人跟踪。这会儿任我行应该缺乏高质量的吸功对象,得赶紧搬家。 那二女见林风庭走远,也嘀咕起来。 “盈盈,你说衡山派的人来这里干嘛?咱们不会被发现了吧?” “我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应该就是来玩的,否则谁愿意跑这水田里到处走?” “他那把剑倒是好宝贝,人的功夫也不赖。从出剑、呼吸、步伐上看,剑术有成内力也不差,年龄看起来也和你差不多,这么年轻却实力非凡,长得也好,可惜不是我们自己人。” “倒是可惜,不过蓝姐姐你干脆招赘了他吧……” “倒打趣起我来了!” …… 天黑了林风庭才回去,还没进门,莫大就听到了脚步声,走出来问道: “风庭,怎么去了一天才回来?” “听说任我行被人从西湖梅庄放了出来,然后今天出门遇见两个姑娘,和她们一起抓蚂蚱炸来吃,聊着聊着我发现她们身份不简单,估计是五仙教教主蓝凤凰和任我行的女儿任盈盈了。” “当真?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们步伐轻灵矫健,从呼吸吐纳之间我能听出她们都是内力有成的高手,估计比我还厉害。其中一个二十三四岁湖贵一带口音,一个十八九岁河北口音,还有蓝凤凰身上有一些淡淡的药香味,我猜就是了。” 莫大沉吟了一会儿,又叫来刘正风,商量道: “若是真的,咱们不是对手,得躲着他们。以我们几个的武功,正是任我行所需的吸功对像,此地凶险,咱们连夜搬走。” 才来住了没多久就被迫搬家,大家心情都低落,但也没有办法。离开杭州,大家又去了绍兴,绍兴特产也很有特色,酒是真的香。绍兴师爷也是当地特产,文风浓厚。江南女子也温婉可爱,李高平陷了进去,对一个在雾雨蒙蒙的小巷中打着油纸伞走过的女孩一见倾心。 租了一间小院,大家又开始流连在这江南水乡了。 夏季的风闷热,但绍兴水网纵横,孩子们在门前的小河里嬉戏,老人们搬了把椅子,仰躺在石桥边、树荫下。蒲扇掀起丝丝凉风,街坊邻里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林风庭更喜欢田间地头迎面吹来的凉爽清风,田土的那股子土腥掩不住稻田的清香。抽出穗子的香禾在骄阳中,在清风里,在虫鸣鸟唱时,不断摇曳身姿,翻出阵阵浪花,拍出声声涛响,就连纤陌上长满的花草也别具韵味。 在田边树影下闲坐,伴和蝉唱禾浪吹笛弄箫,蟋蟀和蝈蝈也不甘寂寞,纷纷加入进来。 渐近梅雨季节,偶有小雨飘落,青蒙蒙的天地间,云雾隐隐。青黑色瓦片被细雨斜斜砸击,落下水幕珠帘,砸在青石板上生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响。 碧苔沿阶长(zhang),丝竹余韵长(chang)。搬来一口石缸,栽上一株小巧秀气的并蒂莲,再养上几尾游鱼,刘正风总是看不厌烦,甚至还抓了只青蛙养在荷叶上。 趁雨意正浓,披一身长蓑,戴一顶斗笠,莫大闲步雨中。沿着青石小道,爬上长满翠竹的青山,在穿林打叶声中漫步静听,在云罩雨山前久久伫立。 半山上云雾缭绕,竹海就在云雾之中。莫大拾阶而上,在半山处一方小小的竹亭中静坐,目光四处流连。 细雨润朗出的山水更具神韵,仿佛活了一样。 雨过天晴,入夜后的天空更加明朗通透。荷塘碧波千顷,微风一吹,荷浪轻轻翻涌。荷花在清风中幽幽吐露,月华洒下,亭亭俏立,圣洁优雅。 弄一叶小舟,轻轻地,缓缓地,在荷塘月影中划行。月华、萤火、荷花、荷叶、虫鸣、柳影,都只属于林风庭一人。 没有回衡山,是莫大决定的,想让刘正风避风头躲着曲洋。再者是几个徒弟好长时间没静下心好好练功了,在路上吃喝玩乐又赶路耽搁了不少,莫大决心让他们重新回到埋头苦修当中。 莫大的决定是正确的,一驰一张,大家的功力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进步是比较明显的,两个最小的女弟子把基础剑法练得已经挺不错了。几个男弟子也把五岳的十几套精妙剑法都练得有模有样。林风庭摸尸摸来的掌法他们也全部也都学了,只是进度慢些,一口吃不成胖子。 林风庭的进步一直都是很显着的,这段时间以来内力又精进了一截,将《神云幻雾》这部掌门专属功法修到了第四层圆满,隐隐有再进一步到第五层的样子,算是快摸到进入一流的门槛了。 剑法一道,他自从进华山思过涯至今已经一年,五岳的全部剑法已练得精进纯熟,只差把剑招融汇贯通合为一体,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至于两套掌法,也是进境飞快,出招如浑然天成毫无滞涩,虽然内力还是短板,掌法还达不到一流之境的威力,但实际战力已经不逊色普通一流高手了。 此时江湖上也有大事发生,任盈盈在洛阳召出万余左道妖人集会,集会结束后被不明所以的少林方生大师抓走囚禁。 此时任我行正在收拢魔教高手为回黑木崖夺权做准备,突闻噩耗,便出言威胁,准备调转矛头上嵩山。方证大师为此也邀请了正道各派高手前去应对。 第47章 少林 “师父,要去少林吗?” 莫大沉吟了片刻,觉得去了危险,又觉得有必要去见识见识这些高手到底有多高。 “去,但不是全部去,正风,我带着风庭去见识见识,你带着小辈们在这里等我们。” “也好,人多了难免照顾不到,他们当中损伤了谁都够我们后悔终生的,师兄,你们小心。” 莫大将带着林风庭出远门,几个师兄们虽然都很羡慕,他们也想去见识,但是也知道此行的凶险。两个师妹倒是有些依依不舍,但没多说什么,默默为林风庭和莫大打包行李。 乘船走京杭大运河,因为季节与河水流向的原因顺风顺水,速度很快,又步行前往嵩山。 到达少室山下,因为全寺警戒,所以早有一队高大健壮气势雄浑的棍僧上前拦截。 “敢问施主姓名!” “衡山掌门莫大。” 那些僧人听闻此言,立即收棍行了一礼,便不再拦截,将二人请了上去。因为是一派掌门,加之是来助阵的,所以过解剑亭时,无僧人敢多言,直接放人过去。 早有僧人通报,所以刚到寺门,须发皆白宝相庄严的方证大师已经在门前等待了。见莫大上来,便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一揖道: “阿弥陀佛,多谢莫掌门远来助阵。” 莫大也同样还了一礼,道: “同属正道,自然要互帮互助,尽些微薄之力。” “莫掌门谦虚了,不知这位少侠是?” 莫大侧身让林风庭上前,并介绍道: “小徒林风庭,还不见过大师。” “见过方证大师。” “原来是江湖上广有侠名的林少侠,当真是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啊。” 和别人说这话那是花花轿子抬人,大家相互客套,但方证对林风庭的夸赞却是由衷的。甫一见这少年,便被这少年的相貌和气度吸引了目光,心中暗赞真是好佛缘,好佛相。加之对方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广有好评,又在应天府掌毙纵容门徒欺压良善的江湖败类,一身实力不俗,真是青年俊杰中的翘楚。 “方证大师缪赞了。” “劣徒罢了,让方证大师见笑。对了大师,现在已来了哪些高手助拳?” 方证侧身伸手,将二人引入寺中,边走边说道: “武当冲虚道长、华山岳先生夫妻、泰山天门道长、恒山定逸师太、昆仑震山子、丐帮解先生、青城余观主现已在寺中,如若任我行上山,左掌门也会过来。” “有这么多高人在此,又加上贵派千年底蕴,任我行便不足为惧了。” “魔教势大,还得靠咱们正道通力合作,才能降服制止啊。” 方证将二人引入一处大厅,此处有不少正道掌门在此饮茶交谈。众人见方证带莫大过来,便一一上前见礼之后,大家一起坐下交谈。方证率先发言道: “山下传来消息,任我行已从邯郸出发,想必不需多久便能到达。” 余沧海率先出言问道: “方证大师,可探查清楚来了多少人吗?” “只有十几人随行,本来有过万江湖左道齐聚会盟,要一起杀上来的,但是被任我行和向问天出面制止了。” 此时岳不群也发言道: “他此时正值积蓄力量的关键时刻,应该是想先统一魔教,我们是要留下他还是放他回去掀起魔教内斗?” 冲虚是个清瘦的老道,一身仙风道骨,让人见了莫名宁静。他此时出言道: “留他在此,则魔教一统,放他回去又恐放虎归山。” 典型的二难命题,大家也都拿不出个章程来,人又多,七嘴八舌的,最后干脆不谈,净扯闲篇去了。林风庭听不惯也得听,毕竟是在别人家做客,人家不安排你也不能乱跑。 方证看出了林风庭的尴尬,便吩咐一个年轻僧人带他去四处参观。 终于落了清静自在,林风庭挺开心的,而且自己对古建筑很感兴趣,少林是千年古刹,古楼古塔古树什么的很多。 转了一圈,天色也渐晚,不多时已是黄昏,也到了吃饭的时候。在僧人的引导下进入饭堂,见到不少正道二代弟子,令狐冲居然也在。 “令狐兄弟,你岳父大人舍得放你出门?” “嗨,如今我也算是小有自保之力了,师父就带我过来长见识了。” “怎么个小有法?传你独孤九剑了?” “你怎么知道!” “我林半仙有什么不知道的?吃完饭过两招?” “行!你输了别哭鼻子。” “我怕你绝招放出来也打不过我,更得哭鼻子。” 剑还没比,二人就先比起嘴皮子了,连吃饭也有得比。不过少林的素斋确实好吃,素菜做的快比肉香了,倒是让一向不爱素食的令狐冲大吃几斤。 周围好事的正道门人弟子听说要比剑,自然也想看个热闹,于是也跟了出去。 找少林弟子问了个练功的场地,二人拔剑相对,令狐冲却道: “你换一把剑。” “行,我让着你,哪位兄弟借剑一用?” 仪琳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说道: “林师兄,用我的吧。” “好,多谢仪琳师妹了。” 接过仪琳的剑,试了试手感,还行,恒山的剑和衡山的有些类似。 林风庭站在原地,也不出招,令狐冲本来想用独孤九剑打后手的,见这架势就主动用华山剑法刺了上去。 林风庭见一剑刺来,也同样一剑刺去,却是个虚招,只是一晃便退开。令狐冲一击不中,再攻上去,一剑劈斩。林风庭见他一起手就知道他要用什么招了,华山剑法他也熟,夺命连环三仙剑嘛,确实够狠。但破招亦有法,他竖斩来,我横斩去,以蛮力破巧,又以极速猛攻逼他防守,打断连环。 令狐冲感到剑上剧烈一震,心下一沉,对方内力又有不小的进步,已超出自己一截,这场可不好赢了。于是连忙变招,以破剑式去接林风庭连绵不断的攻击。 但林风庭吃了点小亏之后便长了个心眼,不以连贯的剑招去打,只以比令狐冲更优秀的速度、力量、反应将普通的劈斩刺击使出巨大的威力,以力破法。 令狐冲无招可破,对方虽然除攻击路径外全是破绽,但是每个动作都如浑然天成,快而稳,重而沉,自己跟不上,接不住,何谈破招?以攻对攻?对方永远比自己更快一步,变招也比自己熟练快捷,先被击中的绝对是自己。 独孤九剑是软剑之境的技巧,精妙非凡。但林风庭取重剑境界之本意,纯以力破巧,让其空有巧劲而无处着力。 这几十个回合打的很难看,剑的灵巧精妙全部没了,二人的剑都是蛮横粗暴的碰撞,令狐冲越守越守不住,手越来越麻,气越来越短,于是放弃用独孤九剑破招的想法,用恒山剑法卸力缠斗。 剑招一变,局面大改,恒山剑法自有独到之处,绵里藏针,防守不露破绽,其中又暗藏杀机,最适合纠缠。 林风庭也不恼,也不用破招,你滑我比你更滑,你守我就不攻,装出用《回风落雁剑法》的样子,实际上却将《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的精髓用出来,就是各种虚招去骗,从不肯拿出真正的攻击,空耗令狐冲体力。 令狐冲气得牙痒,又换华山剑法来攻,但是比变招又怎么比得过林风庭?这回真是孙猴子遇到了二郎神,比变化还真就永远差上那么一点。 又过了三十余招,令狐冲大喝一声: “离剑式。” 令狐冲竟用出离剑式来攻,当真是打了个措手不及,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招。林风庭险之又险地一个铁板桥惊险躲过,连忙拉开身位。 林风庭也不和他磨唧了,隔空一掌打出。令狐冲察觉,控剑飞去一剑劈在掌力上,虽将掌力挡下,自己的剑却是飞了出去,颤鸣不止,落在了地上。 林风庭一扔手中长剑,飞身欺上以拳脚进攻。剑飞入仪琳手上的鞘中,林风庭也以一手《大嵩阳神掌》大开大合地进攻,但没用几分内力,令狐冲则以华山破玉拳来挡。 这回只拼拳脚招式不比内力,是以打得有来有回。破玉拳+豹尾脚的组合,倒也很精妙,但是令狐冲拼身体拼反应都拼不过,二人拳来腿往四十招后,令狐冲就败了。 “都说了你大招用出来也打不过我。” 令狐冲边走过去捡自己的剑边问道: “那一掌怎么能隔空打出?而且这么远了还有那种威力?” “我内力强呗。” “你赔我剑!” 令狐冲突然变了语气,把自己的剑拿了过来,只见上面出现七八条清晰的裂痕,仔细一看,细小的裂缝更多。 “你自己舍不得花钱买好剑关我什么事?” “你赔!” 林风庭倒是没想到这掌力这么霸道,到哪儿钻哪儿,好铁都能被内力破坏。 这场比斗倒是让一众吃瓜群众大开眼界,纷纷惊讶于离剑式的奇诡和隔空那一掌的蛮横,两人会的剑法武技也不少,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第48章 救女 众人在少林等了几天,任我行终于来了。山下少林弟子没有阻拦,直接放他们上山。 到得大雄宝殿,众人已等候多时了,左冷禅也提前带了不少弟子过来。如今五岳闹成这样,已经无法缓和,四岳没有搭理他,他也没有主动开口。 任盈盈也被带了出来,林风庭一看,还真是熟人啊,看来自己并没有猜错。任盈盈也看到了林风庭,心想这天南地北的都能碰到,只是这回成敌对关系了。 二人并没有交流,只是互相点头致意。 任我行是个须发有些花白的老帅哥,身形高大,气势如龙,声如洪钟,声音很有磁性,卖相十分好。不过语气就不太好了,离老远就骂道: “方证!你抓我女儿什么意思!只会欺负小辈吗!” 方证也不示弱,几步走上前来,唱了声佛号,道: “前月听闻任施主重出江湖,造了不少杀孽,我们找不到施主,便请任小姐过来,想让她帮忙劝劝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任我行也不惯着他,这冠冕堂皇的话实在没有营养,自己没功夫在这里闲扯。 “既是请人,何不放人?又问过人家意愿了吗?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昧良心吗?” 方证养气的功夫很好,听了这话没有丝毫感情波动。本来他其实早就有意放人的,一个女子被关在少林说出去都不好听。但听说对方没有大举兴兵来攻,这才没有放人,他想引任我行过来,好好劝阻对方。 “任施主要人,自无不可。不过老衲还是想劝劝施主,不要掀起大战,致使生灵涂炭,不如隐居山野,一享天伦之乐。” “老和尚,不是谁都和你想的一样,你也不要把你的一厢情愿强加别人。江湖是什么样的,你比我清楚,你们怕是巴不得我和东方不败斗得你死我活,又唯恐放虎归山无法收拾。生死各安天命,慈悲无法长生。你今身居高位,自然看破红尘。” 方证要面子当好人,任我行偏要挑难听的说,但是大家都是老狐狸了,斗嘴才不怕他。冲虚上前出言道: “任先生也曾执掌日月神教不少春秋,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大势吗?谁都想一探武道极境,为此抢夺资源不惜妄造杀孽,但又有谁依靠这种手段真正到了极境呢?道祖清静自然,最终西出函谷关,我派三丰祖师也是仁爱任侠,荡魔天下。达摩祖师也以慈悲为怀,引人修行悟道。修行之道,看的还是修行人自己,登峰造极,靠不得外力。” 这话有理有据,武人都是向往探索武道极限的,境界越高的人执念越深,手段也越狠,却是往往因杀人太多而毁灭良心人性,最终入魔暴毙。 不过任我行要搞事情的原因就是报仇,坐牢十几年他要好好发泄,而且自己已经补上《吸星大法》的缺陷,凭此登峰造极,亦未尝不可。 “你便是现任武当掌门了吧?可是面生得紧。你自不知洞中十余载,世上恍千年,被禁如此之久,每日唯有与洞穴回音作伴,衣不蔽体食不裹腹暗无天日。幸得兄弟与女儿来救,天下早已物事人非,故人也凋零逝去,如此悲愤伤感,我如何不能报复?我如今最痛恨的就是拘禁他人限制自由。想关我女儿,我绝饶不了他!” 昆仑派的震山子是个六十多岁长相潇洒但皮肤略显粗糙的青衫的高大老者,此时上前出言道: “那你吸人功力害人性命,亦是夺了他人自由,岂不自相矛盾?” “难道你正道就不夺人自由了?在场的正道,又有几个真正的正道?是进攻福威镖局逼得人家远迁洛阳不敢回家的青城派?还是夜袭围杀自己盟友的嵩山派?” 余沧海绷不住了,出言大骂道: “任我行!你一个魔道妖人有什么资格在此狂吠!” 左冷禅是个面容冷峻威严的,此时虽也气得牙痒,但是还是保持气度地维护面子说道: “空口白牙泼人一身脏血,分明是你魔教为报复刘正风袭杀我五岳,还夜攻嵩山,此时却反咬一口。” 一句话惹了两派,但任我行根本不慌,我是恶人又怕背什么恶名?反讽道: “还真是一个狗急跳墙,另一个反咬一口,自我介绍做的挺好。不过左大盟主,不必连自己都骗。想必这位狗急跳墙的矮子就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余沧海了吧,倒真是表里如一的小人。” 这喷得实在太狠了,余沧海哪里能忍?大骂一声拔剑便要冲上去。但是方证早在任我行骂人的时候已经走到余沧海身边,见余沧海发作,于是大手一伸把余沧海的剑按了回去,说道: “余观主不必介怀,忍得一时怒气,自有吐气扬眉之时。任施主,也不必恶语中伤他人,江湖人江湖事,自然江湖了,余观主虽有错处,但以武论道为师正名没有不对。” “既然方证大师发话,那我便不戳他痛处了。多说无益,你们要如何才肯放人?” 方证此时也想出了应对之法,人肯定要放,一直关在少林不是事,让给恒山人家也扛不住那些魔道的进攻,所以必须放掉任盈盈。但是又不能有损少林和正道的名望,所以先放任盈盈,再拦任我行,面子里子都能照顾到。 “阿弥陀佛,方生师弟,把任小姐放了吧。” 方生闻言道是,立马放了人,一众正道掌门都没有多说。任盈盈得了自由,立即跑向任我行。 “爹!” “盈盈!好,没受苦吧?” “没有。” 见到女儿无事,任我行自然大喜,看向方证说道: “方证大师果真不愧是正道魁首,任某在此谢过了。不过山上没有酒肉,我们不便打扰,就此下山办席去了。” 方证肯定不能让他走,于是赶紧说道: “任施主留步!” “方证大师不必相送!” “我们不忍任施主下山妄造杀业,所以想邀施主与我在山上一同清修。” “盛情难却,本不当推让,但任某有要事,下次一定。” 左冷禅也不想让他走,他靠嵩山派内并五岳称霸江湖的计划被毁了根基,想在有生之年再积蓄力量已不可能。所以他改换计划,要让自己名扬天下,引众多英雄好汉来投,最后等自己实力再进一步,熬倒冲虚方证后,再通过手下人的支持以及积累的名望,办一个武林大会,让他们推选自己当武林盟主。此时如若击杀任我行,便是最好的名望,于是出言道: “任我行,嵩山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冲虚也出言道: “任先生不如与我们赌斗,输了就留下来清修参惮,赢了便可下山。” 第49章 赌斗 任我行也知道正道的尿性所以并不惊讶,他也带了不少高手过来。 这半年多来他不是半点准备也没有,十长老中的鲍大楚、桑三娘、王诚、葛长老等人已经投降了他,还有上官云这位武艺高强的堂主也过来了,十二堂中有六个投靠,梅庄四友也降了。 十长老中大部分人都被杨莲亭和东方不败害死,老一派早已战战兢兢,所以在任我行出山后纷纷主动投靠过来。而新上任的几个长老被安排出来查看梅庄的事,却被任我行埋伏了,或死或降。之后任我行挨个去扫堂口,扫了六个之后,任盈盈被抓,他就整顿完麾下立即赶来。 如今东方不败手下只有童百熊、杜长老、莫长老和自己提拔的六个堂主了。 八个黄衣长老也出来了,他们是任我行培养隐藏起来的高手,忠心耿耿,此时已经主动找过来。东方不败不知道这些人的下落,不然早就一一灭了他们。 任我行高手在侧,自然不慌,出言道: “怎么个赌斗法?” 方证此时已有决断,不留他们最好,这十几人个个都是一流中的好手,真要鱼死网破也留不住任我行,最好还是让他们回去狗咬狗来得好。但却不能直接任人来去,打这一架一来摸摸他们的底,二来维护名声。于是和冲虚对了一眼道: “这样吧,我看你们人也不少,个个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我们这边也来了不少人,总不能大老远跑一趟光耍嘴,那就多斗几场,七局四胜,我们赢,则你们全部留下清修参禅,出家避世;你们赢则任意离开,我们不再过问。” 任我行看了看双方实力,暗暗评估,嘴上却不停。 “平了怎么办?” “你们既是远来,我们是主,终归占了便宜,平手你们也可以离去。不过事先说好,不得在佛前妄造杀业。” 任我行也自忖,七局四胜,他冲虚老道和方证只要不对上自己,便已得两局。左冷禅也不差,向问天此前已经说过不敌他了,很有可能得三局。自己一方的向问天和上官云只要不对上这三人大概都是赢的局面,便是自己一方能得两阵,加上自己剩下的鲍长老和几个黄衣长老应该不比震山子岳不群等人差,但终归有可能会败,为了保险,须得让少林武当不能下场,于是道: “少林武当是正道魁首,而我教却只有一个教主,未免有些不公平,不如我们都不出手如何?” 左冷禅自然不同意,立马拒绝道: “那还打什么?两方主事人都不下场,即便打了也没意思。” 向问天道: “这是赌斗,不是以大欺小。我们这些当护法做长老的,也自认不是正道龙头的对手,而我们教主只有一人,不可能让你们车轮战吧?” 方证道: “既是赌赛,也当公平,田跽赛马的招数我们也不用,而且我武艺已荒疏七八年了,便走出这正魔立场,做个裁判。便请左掌门或冲虚道长代表我少林领教任先生的高招如何?” 方证不出手,这胜负便是五五之数了,任我行得了便宜,自然同意,于是开口道: “那我便领教左掌门的高招了,左掌门意下如何?” 左冷禅也在等这个机会,自然应下,提剑走入场中,出言道: “任我行,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又有什么高招!” 任我行也不虚他,大步走了过去。双方面对站立,拔剑出鞘,还未交手,气势一起,四周早已风云变幻,狂风大作,吹得树摇叶落,搅得众人衣袍翻飞。 左冷禅使出改良版的嵩山剑法飞身劈斩过去,气势如沙场千军万马列阵,如大戟长枪林立,肃穆威严。 任我行不闪不避,一剑刺出,剑尖刺中剑刃,如针尖对上麦芒,势均力敌。左冷禅剑法一变,一绞一绷,荡开任我行长剑,之后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次出剑都快到看不清影踪,听不见声响,大音稀声,不外如是。唯有两剑相交震耳欲聋的炸响才能证明这一招一式,均有巨大威力。 任我行不敢小瞧,使出全力应对,剑招刚猛亦不失灵巧,见招拆招。二人互有攻守,不过转瞬之间已各自出了数十招。 场外观战众人均暗自心惊,这二人剑法互不相让,各有千秋,但这还不是他们的成名绝技,却已经超越在场大部分人了。 震山子有点想把自己乾坤一剑的外号改一改,而余沧海一想到自己刚刚差点拔剑砍上去,此时暗暗庆幸,内心也对方证大师感激不已。解风在想如果自己面对这种威力的剑招,又该怎么破?最终暗暗摇了摇头。 林风庭见了左冷禅的剑法,才算第一次见到嵩山剑法的神韵,不禁暗赞左冷禅真是天纵其才,这剑法比思过崖中的版本更精妙不少,也比自己扒尸得的嵩山剑谱更加精巧大气,一看就是又改良了一回。 岳不群等五岳门人则是庆幸没有打上嵩山讨要说法,如此实力也只有四个掌门一拥而上才能制得住他。剑法一道如今岳不群并不比这二人差,但内力上却有些悬殊,如若与其中一人交手也撑不了太久,暗自心惊不已。 任我行大概是好久没遇到像样的对手了,越打越快越打越猛。左冷禅也同样孤芳自赏了好久,也就前段时间的向问天让他好好打了半场,自己如今还没过足瘾,也是越打越兴奋了。 不对时已经交手二百多招,此时已经把这院子打得面目全非,四处都是断木残枝,地上剑痕无数,几道丈长尺宽的剑痕更是展示出战斗是何等激烈。 但二人觉得剑法不够尽兴,又加上拳掌膝肘指爪等功夫进去,最后干脆弃剑不用,空手以掌对敌。 这回是他们最熟悉的掌法,甫一出手,漫天掌影飞闪,四处劲力喷薄,《大嵩阳神掌》刚猛凌厉却又繁复多变,极尽变化之能。而任我行掌法简洁却又每每直切要点,掌力凝实浑厚,招招不离要害。 观战众人更是心惊,如此高明掌法配上如此精深雄浑的内力,一招一式,如大斧开山,如长锥透阵,如断江分海,如覆地翻天。光是拍出的劲风就已震得周围人胸闷了。 二人空手交战逾百招,周遭山石树木,无不被拍得粉碎。左冷禅此时却渐渐不敌,吃了不小的亏。对方掌力更加浑厚,掌法也高妙不凡,隐隐克制《大嵩阳神掌》,此时自己已是守多攻少,快要被压着打了。于是凝神聚气,全力双掌拍出准备硬撼化解,任我行丝毫不让,也猛攻拍来。二人以掌推掌,硬拼起了掌力。 这时,任我行发动《吸星大法》吸来,左冷禅早就等着这一招了,当即运转《寒冰真气》,掌力陡转阴寒。 任我行听向问天说过,左冷禅会一门阴寒掌法,专冻人经脉脏腑,此时感受到掌心一凉,立刻爆发出全部内力将敌我双方各自震飞。 左冷禅见自己的计划没有得手,却也不恼,向问天吃过这样的亏,任我行也肯定有了防备。于是直接使出《寒冰神掌》再攻上去,任我行也忌惮这门掌法,没有硬攻,开始游走闪避。 双方游斗之间,不料左冷禅隔空打出一道寒气过来,将连同任我行在内的一大片树技树叶冻上了白霜。任我行身子一冷,虽未受什么伤,却心下惊异,怕有什么闪失,于是转身全力一掌拍出。左冷禅也没有料想到对方会如应对,也一掌迎上。 第50章 太极 掌影翻飞之间,各自攻了数掌,左冷禅胸口被一掌擦中,连忙一把抓住任我行左手,用力一拉,又全力一掌拍到任我行胸口。任我行来不及闪避也以攻对攻一掌拍出,二人各自命中对方胸口,均吐血横飞出去。 两方人马连忙去扶,任我行面色铁青毫无血色,口中吐出的血也冻成了青黑的冰碴,浑身肌肉因为冷而发抖,丹田经脉当中,内力冻结,无法运功。左冷禅气息萎靡,连吐几大口血,肋骨都断了好几根,肺腑也被震伤。 方证各自查看双方伤势,二人都伤得不轻,却也没有性命之忧,多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于是出言道: “这一场双方均不能动弹,失去了再战之力,算是打平。” “不,左冷禅伤的更重,所以是我家教主……” 向问天要以左冷禅伤势更重来说事,却被任我行伸手拦住了,缓了一会儿后,说道: “不必如此,方证大师说得不错,我二人已无再动手的能力,伤轻些还是重些,不过五十步笑百步,没了意义。” 方证唱了一声佛号道: “既然如此,双方没了异议,这一局算是平手。如若后面还有相同的局面,则判任施主一方获胜。各位以为如何?” 这个做法也算公平,大家纷纷认同。 二场开始,冲虚下场,说道: “久闻向左使有天王老子的美称,能和天王老子做对手,不知贫道是不是有福之人?” 向问天见人家一个正道魁首对自己这么客气,也不好针锋相对,出言道: “恭敬不如从名,久仰冲虚道长的太极剑法天下无双,在下向问天舍命陪君子,只好献丑了,请!” 二人走入场中,拔剑对立,向问天主动出击,一剑势大力沉地劈出。冲虚道长耍无赖,一上来便是太极剑法,轻轻一拨一带,向问天的剑便偏出老远再无威胁。 冲虚得了便宜,上步直刺。向问天见状,急忙就地一滚,直呼邪门。 冲虚快步跟上,又是一刺,向问天连忙舞剑去接,周遭顿时风声大作,这一剑快如惊雷。冲虚又只是轻轻一格,一绞,向问天的剑就被挡住。冲虚手腕一转一压,向问天的剑就被压住,冲虚再提肘抬腕上刺封喉,向问天只得退步低头闪避。 场边众人无不心惊这一手诡异的剑术,简直浑圆如意攻守自如,令人挡不住攻不着。 太极剑法精微奥妙,讲究神在剑先,绵绵不绝。以不变应万变,以己之钝,挡敌之无锋。如撒出了一张大网,逐步向中央收紧。这路剑法只是大大小小,正反斜直各种各样的圆圈,要说招数。可说只有一招,然而这一招却永是应付不穷。 向问天化身计无施,当真无计可施,直呼对方赖皮。但战阵无情,向问天即使出言相激,对方也不会上当的,只得变换各种招式各种章法去攻,还要时时小心对方的反击。 一连打了百多招,围观众人也纷纷想自己该怎么破解这招,只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身临其境者,更是茫然。 向问天此时已无可奈何狼狈不已,各种攻击手段都一一试了,戳不破劈不烂,力大气足也落不下,技艺精巧也沾不着,只得出言认输。心想唯有身具霸王之力,以百十斤重枪蓄力劈砸方能打破对方防守了。 在林风庭看来,这是剑法、身法、内力都至尖峰,再领悟这太极精髓才能做到如此轻巧浑圆如意。 得先有千斤巨力才能四两拔千斤,如此举重若轻、藏巧若拙,速度、力量、反应、经验各方面均在对方之上,并非只取剑法之巧,而是各方面实力都到达尖峰才能使出这太极剑法,就是让冲虚使一套普普通通的剑法也能赢。 方证道: “这第二场,冲虚道长胜了。不知第三场,贵教哪位先来?” 上官云是个五六十岁的国字脸中年,手脚欣长粗壮,目光炯炯有神,眉毛浓厚,更衬得威严。此时缓步走上前来,开口道: “白虎堂堂主上官云,不知哪位掌门愿意赐教?” 各位掌门都互相看了看,都有些跃跃欲试,但昆仑派掌门震山子率先越众而出,说道: “我来吧,昆仑派震山子,请赐教!” “请!” 二人拔出长剑,互相攻向对方。震山子号称乾坤一剑,果然名不虚传,甫一出手,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此剑,剑快且重,凌厉霸道,又不时挥斩剑气,斩得石裂木飞。招式上却又招招相扣,环环相因,连绵不绝。 上官云也不愧雕侠之名,剑招大气磅礴,飞升起落之间,真有鹰击长空一击必杀之势。角度刁钻,攻击迅捷精准,相当简洁高效。一经出手便是狠辣无情。 二人相斗倒真是好一番厮杀,浑如金雕斗玄虎,恰似天仙战魔神。 周围一众掌门与普通弟子一时间看得痴了,回过神后无不惊异。 向问天也和上官云切磋过,他自认自己并不比对方强出太多。此刻见有人能与之放对,一时间也是大感江湖豪杰辈出,人间龙凤无数。 场中二人交手,均感觉对方万分棘手,手上渐渐加力,一剑更比一剑威猛,一剑更比一剑惊心,却是互相奈何不得。 一百八十招过后,震山子心惊对方实力,打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丝气短力弱的意思,自己没用过的招式却是不多了。 上官云早已收起小瞧之心,对方手段实在硬朗,一招一式均堂堂正正,这是硬实力之间的对拼。 二人再打,一连对攻三百二十多招后,震山子招式用尽,甚至有的招式都打了几遍,力气也弱了很多,动作不再迅猛。上官云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软气轻,速度减了不少。 二人又拼了七八十招,震山子实在无力,抗不住了,主动退走,出声道: “论武功,我们不相伯仲,论气力长短,我输了!” 众人也都看出来了,大家都想不到对方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这么硬,就是换任何人去打这都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正道一方虽然输了,却是对震山子很钦佩,没有人生出一丝责怪之心。 于是方证出声道: “好,第三场上官堂主胜出,双方均是一平一胜一负。这第四场哪位掌门愿意出手?” 岳不群本来上一场就想上的,只是被震山子抢了先,于是此时当仁不让越众而出,大声说道: “华山派岳不群,请指教!” 而任我行一方却互相商量了一番。任我行对岳不群不熟,自己还未被困囚牢时,对方才是小有名气,但是任盈盈和向问天均告诉他大意不得,这位也是个硬碴子。 思量了一番之后,任我行找来八位黄衣长老中的一位说道: “卢长老,这局看你的了!” “是!” 这位卢长老年龄偏大,看上去八十多岁了,但却身材挺拔双手修长,相貌比较普通,像邻家老头一样颇有些和气。 但是此人内力却是十分深厚,实力在八个黄衣长老中是最强一个。任我行也知道华山九功紫霞第一,百多年的老对手了,想胜过华山气宗,剑宗已经打了样,得用更强的内力去压制对方,不然就会反过来被对方压制。 “卢银贵,请指教!” “请!” 第51章 重伤 这黄衣长老名声不显,使的是一把宽背大刀,此时提刀蓄势,却是气势大变,衣袍鼓荡,面容渐显森寒冷厉。 一刀劈来,岳不群想试试对方功力,于是以剑对刀。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刀剑相击,二人各自退了几步。 正道一方见状,纷纷脸色大变,想不到对方一个名声不显的老叟竟然有如此实力,能在内力上与岳不群平分秋色。 任我行一方也是一惊,本来以为卢长老能以内力压制对方,却不想岳不群竟然硬生生顶住了,势均力敌,内力伯仲之间。任我行想不到,这十来年间,江湖变化如此之大,后辈晚进如此之多不提,还个个都成了如此气候。 场上二人心中均是一凝,复又再攻,刀剑相击,剑气四下纵横,刀罡漫天狂飞。这长老刀法古朴,招招霸道,势大力沉。岳不群此时剑法堂堂正正,一套华山《养吾剑》,招式从容正大人,气势不输分毫。 五十招后,双方都没能奈何对方。岳不群心知不是办法,于是剑招陡变,剑宗的夺命连环三仙剑使出,惊掉任我行下巴。 “他不是气宗的吗?怎么用剑宗的招?” 向问天赶紧解释道: “听说他们剑气合一,我们原本不信,没想到岳不群真的能放下成见,并且把剑宗的剑法用得如此高妙!” 剑招一变,卢长老虽然大惊失色,却是经验老道,应对从容。但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到底比不上年轻人,在岳不群奇绝险绝的攻势下渐入颓势。 正道一方也纷纷一喜,本以为会如同上一场一样陷入苦战,但想不到剑出华山绝非虚言!剑法一改,许多高妙精深的剑法如瀑布飞泻般一股脑地使出,对方越发难以招架。 左冷禅见岳不群已经成了气候,也暗暗慨叹一声,队友玩成了对手,如果自己不并派,直接积累声望做武林盟主,他们应该全部都会支持自己吧? 左冷禅的做法确实错了,把五岳的盘子做大,互相尊重扶持,等五岳纷纷强如嵩山的那一天,他这个当盟主的与武林盟主何异?以他的天赋与武功,再过二十年也仍然还是受人尊敬的盟主师伯。 岳不群占了上风,也不拘招式与门派,五岳剑法信手拈来。卢长老终究老了,反应跟不上,频频中招,越大气力越弱。一百四十招后,卢长老已身被数创,又被一剑抵在咽喉。 方证出言道: “第四局,华山岳掌门胜出。任施主,这第五场你要派谁上场?” 任我行沉思一会儿,局势对他们不利,此时他手中还有几位黄衣长老和十长老中的几个。对方莫大、天门、解风等人也都是硬手,余沧海、定逸、宁中则几个弱些的,应该不会上场。如今撞见谁都只能听天由命,于是说道: “既然如此,那陈长老来吧。” 黄衣长老中高大健壮,满脸钢须,约莫五十余岁的长老出列,手持一把双手金丝大环刀走入场中,抱拳道: “陈耀雄,请指教!” 天门道长越众而出,说道: “贫道泰山天门,请!” 天门率先出手,一手《五大夫剑》浑雄厚重,其剑如人,端得性烈刚强,一出手丝毫试探的意思也没有,直接全力压了上去。 那陈长老是个刚猛路数,内力雄厚,力若千钧,招式大开大合,刀重手重,却不失细腻刁钻。 又是一场硬仗,二人毫不留手,这场龙争虎斗,真如蛮象撞见犀牛,又如蛮熊扑上巨虎。刀气剑风,卷起千重气浪,剑影刀罡,能掩日月天光。 场外众人纷纷夸赞,天门道长不愧是五岳掌门之一,实力对得上他那暴脾气。魔教一方脸色却并不太好看,道家功夫重气养生,天门老道虽然年龄大些,还这样猛打硬拼丝毫不留手,但是绝对不怕硬刚到底。而陈长老刀重手重,一开始占不到上风只会越打越疲惫。 天门道长越打越起劲,《五大夫剑》使完,又上《岱宗如何》,威势更上一筹。又间插几招凶狠凌厉的剑招,如七星落长空等,惊得围观众人惊呼连连。 陈长老六十四路《风雷怒刀》也硬攻硬守,毫不示弱。 一百八十招后,陈长老手脚渐渐酸软,早已经少有攻势了,能保持如此高强度对抗实在殊为不易,几场战斗中除了任、左之外,就他二人斗得最凶猛。 但天门还有余力,见对方渐渐力虚于是使个虚招引对方直劈下来,收剑绕开刀路,侧身一剑下劈顺着刀势重重砸在大刀后背。 只听当的一声爆鸣,大刀脱手插在了石板之上,天门顺势弃剑,双掌排出,将高大粗壮的陈长老排飞至三丈开外。 吃了一记重击,陈长老呕血不止,爬不起来了,向问天赶紧去检查伤势,只见肋骨断了一片,心脉也受损伤,虽然全力抢救不会累及性命,但想将伤养好恢复如初很艰难,大概率以后武功会衰退不得寸进,已经算是武道之路走到头了。 任我行等人虽然愤怒,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没有一剑枭首已经是很给情面了。况且这二人都是下手极重拼得极凶猛的,如果天门落败,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方证见了,也是心有不忍,连声诵佛。定逸脾气虽然也暴躁,但是绝对不缺乏慈悲,虽然阵营不同,终究还是诵了声“阿弥陀佛”。 “第五局,天门道长获胜。我正道已赢三局,任施主,这后面两局但凡再输一次,可就一锤定音了。” 任我行脸色也不太好看,莫大和解风也不是庸手,便想先绕开他俩,把这一局保送上去再说,于是出言说道: “这青城派便有三峡以西剑法第一的称号,我教鲍长老早与之神交已久,不知可否赐教?” 正道一方几个醒水的掌门都没有出言反对,毕竟这些妖魔鬼怪真留下来了谁看守得住?于是纷纷看向余沧海。余沧海也知道躲不掉,持剑上场,用一口川味方言道: “青城派余沧海,请了!” 鲍大楚也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 “鲍大楚!请!” 第52章 绿竹 余沧海到底是一派掌门,没那么不堪,虽说是垫底的存在,但是比起最普通一流高手还是略略强那么一丢丢的,强在功夫比较全面,剑、掌、暗器、轻功都还不错。此时拔剑而出,一手《松风剑法》十分灵巧飘逸,剑法轻盈不失凌厉、飘逸也不乏刁钻狠辣。 鲍大楚成名绝技是蓝砂手,此时使的是雁翎刀。刀法他用得虽然不强,但也不是短板,此时一手狠辣阴损的刀法使出,倒是一时之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林风庭将这套松风剑法看在眼里,觉得还挺不错的,有不少可取之处。余沧海用出来居然打不过别人,明显功夫不到家,或许再练二十年,这套剑法的真正威力才能被他使出来。 青城派分属道门,自古就是大派,高手也是出过不少的。三峡以西剑法第一指的不是余沧海,而是青城派的剑法,换言之余沧海给青城丢人了。 二人交手六十余招,余沧海感到不小的压力,便抬手发射指节大小的铁锥偷袭。只听“嗖”的一声劲风来袭,鲍大楚却早有防备,挥刀“当”地一刀劈中铁锥后,又以蓝砂手进攻。 余沧海情知自己内力绝不是对手,不敢硬接,开始游斗偷袭,倒是一时间也不落下风。功夫全面的优势这就显露出来了,硬拼干不过但是偷袭游斗确实挺恶心人。 又拖了八十余招,鲍大楚杀人的心都有了,面色更加险狠,眼神更加毒辣,余沧海情知不妙,赶紧认输。 “且慢,阁下技高一筹,在下认输。” 鲍大楚退了回去,心中暗骂算他识相。方证高声道: “第六场鲍长老胜出,我正道三胜一平两负,第七场是关键一局,任施主,你有什么看法?” 这软柿子人家也给你捏了,硬碰硬莫大解风也不见得差,要是叫女子对女子,此时的任盈盈对上宁女侠或定逸也胜算不高。事情有些难办,那就赌一把,挑莫大!绿竹对莫大,赢面更高一些。 “绿竹,你去挑战衡山派的莫大先生。” “是!” 绿竹翁年龄很大了,比莫大还苍老不少。莫大其实就是眉皱多了,脸苦多了,心里也憔悴,所以老态比较明显。 “山野老叟绿竹翁,挑战衡山派莫掌门。” 莫大暗暗叹了口气,没躲过去,也推脱不得,丐帮不会接这烫手的山芋。这局必须得输,打不打得过都得输,要是换解风上又怕他不醒水,或者会为了门派名声而故意装傻。还是自己上吧,这样就稳输了,就当韬光养晦,污名自保。叹了一声,说道: “衡山……” “师父!” 林风庭赶紧叫住了莫大,自己也懂些门道的,自己师父输给一个山野老叟不光衡山名节不保,他老人家也丢了晚节。自己上场输了无伤大雅,但却不能做得明显,不然人家说故意输,于是说道: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便让弟子上场吧!绿竹老先生,晚辈替家师打一场,百招之内我败了,就算你们赢了如何?” 此话一出,正道一方想法就多了,让一个二代弟子上就放水很明显了。虽说百招为限,但即使是普通二流对上最弱的一流顶了天了最多打三四十招,更何况对方最后一场决胜局,能上来的绝对是最顶尖的一流,这么年轻的弟子能有二流战力?即使有,能走二十招就算十分不凡了! 宁中则和定逸几位则是想出言阻止,这不仅关乎名誉,更关乎林风庭的未来,此战凶险异常,若是不小心受重伤留下暗疾,武道之路就止于此地了,更甚者可能丢命。 方证冲虚其实都觉得有些对不住这最后一个必须败阵的掌门的,毕竟败了门派声誉受损,还会让大部分不明所以的人认为,放跑任我行的罪责就该最后一个人担负。林风庭的提议能一定程度保住门派的体面,但又会让天下人认为是放水,若做好了皆大欢喜,做错了骂名无数,该怎么办呢? 任我行一方大部分人想的就不一样了,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大言不惭,一个二十岁的小子怎么能撑一百招?三十招就算他超级牛掰了!这就是瞧不起他们。 大家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气氛相当压抑。最后方证还是把选择权给了莫大。 “莫掌门,如何决断在你和这位绿竹先生。” 莫大心情很复杂,孩子是出于好心,但场上刀剑无眼,对方又绝不是好相与的,就是自己上也不一定打得过。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大部分掌门也都不看好这个想法。 林风庭不待师父开口,凑近轻声道: “师父,衡山声誉包括您的晚节就在这一战,丢不得!我知道里面的门道,也会用另一种方式把咱们的声誉保住!还不必背负放跑恶魔的骂名,请相信我!” 莫大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事有不对,咱们就立即认输,千万别伤着自己,这虚名咱们不必看重!” 林风庭得了师父允许,于是继续向绿竹翁征询意见。 “绿竹老先生,晚辈衡山林风庭,以百招为限,如何?” 这么占便宜的事任我行等人没有放过,虽然绿竹翁觉得是欺负小孩不想打,但是架不住任我行等人的命令和催促。 “那老朽就惭愧了!少侠,请!” “请!” 才走到场中,宁中则就道: “师侄,千万小心!” 定逸仪琳令狐冲等与之相熟的人也纷纷出言附和,林风庭一一回应后,拔出剑,摆了《回风落雁剑》的起手式,道: “老先生,小心了。” 剑招一起势,威势比起他们那些掌门高手自然要差不少,但却是让一众轻视他的人纷纷收起轻视之心。 剑招一出,一记直刺,直逼心口。绿竹翁用一根特制的竹杖来挡,林风庭陡然一顿,绿竹挡了个空,剑又换了个方向刺,绿竹跟上再挡,结果还是虚招,剑又如一开始那样刺来,于是不得不飞身闪退躲避。 虽被拉开距离,林风庭却不意外,以《幻雾移形》瞬间跟上,剑招也瞬间转换成《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只见剑影四起,虚虚实实,铺天盖地。 绿竹翁不敢大意,这一瞬间就过了几招,丝毫也拖延不得,急忙全力对攻起来。只见他棍法一出,一招一式,无声无息,快得诡异,却又势大力沉。 第53章 百招 林风庭压力陡增,想不到绿竹年纪这么大还有这么快的速度,内力也远超普通一流高手。《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没能讨得了好,于是立马施展起了《衡山五神剑》中的《天柱云气》。 这套剑法还是近十几年来第一次被人实战使用出来,《衡山五神剑》虽只有五招,但一招便是一路。这五路剑法每一路单独使出,威力都远在云雾十三式之上。 此时《天柱云气》一经施展,剑招更是诡异莫测,绿竹翁见长剑如同分身一般,分别从几处刺来,连忙左挡右架,却纷纷扑了个空。又突觉背后、身侧、额头、大腿几处均如有芒刺一般,急忙围绕周身舞棍,但背后再传来令人心惊的气势,急忙回身去挡,空无一物,却是真将后背卖给了林风庭。 绿竹翁察觉被骗,后心已失无法再防,挥棍遮拦的同时就地一滚,衣袍被割了个小口,堪堪避过。 “好小子!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衡山五神剑》!” “神剑之名,名副其实,再来!” 二人又斗到了一起,这回林风庭却瞬间换了华山《希夷剑法》。剑出无声无息,冷不丁地刺来,吓得绿竹翁急忙运使全力去挡。 只听“当”的一声爆鸣,长剑被重棍击中,荡开老远,林风庭中门大开,绿竹翁趁势出击,一棍直捣黄龙。 林风庭连忙退步又借剑被击飞的惯性,转身一剑刺在棍尖,却被顶飞出去。 绿竹翁追身劈棍来砸,林风庭连忙使出全力劈去,棍只被击偏了一些,但林风庭的身体却借反作用力飞到侧边,勉强避开这一下。 绿竹翁再上步横抽,却迎来飞身一剑,连忙一个铁板桥避开,顺势起脚踢人,林风庭在空中一翻,一剑削脚,逼得绿竹翁急忙收住。 林风得势不饶人,夺命连环三仙剑使出,连环三剑一剑接一剑,直奔各处要害,再逼得绿竹翁一连飞身避到数丈开外。又再接七星落长空,一剑直指七处要害大穴,绿竹翁受够了被人追着跑,以极速配上蛮力来破,只听叮叮当当几声炸响,接下了此招。 林风庭剑招被硬破,只得回身防守,绿竹翁穷追猛打,身法诡异,棍法飘忽,只见漫天都是棍影,或劈或戳,或扫或搅,追得林风庭十分狼狈。 二人内力差距太大,林风庭无法以力破招,只得祭出恒山的《袖出白云》这套剑法防守。恒山剑法虽进取不足,但是防守十分严密,绵里藏针,又让人无法专心攻击,需时时小心那藏在守剑中的攻剑。此时用来应对,还真是合适。 向问天见林风庭这一小会儿就使了好几套剑法出来,不由惊道: “这小子究竟会多少剑法!” 任我行也很惊讶,说道: “这似乎是北岳恒山的剑法,前阵子使的该是华山剑宗和气宗各有几招。” 左冷禅脸色也不自然,这小子和岳不群使了不少别派剑法,他们究竟打了什么主意居然互相传授剑法? 绿竹翁见打不进去,不再如之前那般一股脑地猛攻,节奏慢了下来,换成一套大开大合威力极猛的《劈石棍法》想要硬破。但林风庭可是衡山弟子,变招骗招那是相当熟练,又换回衡山剑法展开游斗。 二人交手越多,绿竹翁越烦躁,百招之约,如今已过半数,自己虽然大占上风,逼得这小子使出浑身邂数,可再拿不下对方就真输了。于是招式一变,以棍代剑,使出一套剑法来。 林风庭此时压力越来越大,每次剑棍交击都震得自己手臂酸麻,也幸好自己力量很大,速度很快,会的剑法也多,这才勉强一一接下来。 绿竹翁越打越顺手,剑招越发精妙,也越发狠辣,每一击直往人心口戳,每一劈只往头顶砸。一击连着一击,一招套着一招,招式配合得如同天衣无缝,逼得林风庭一时之间狼狈不堪,只得祭出掌法应对。 只见隔空一掌拍出,绿竹翁一棍刺来,“砰”的一声炸响,片刻后,又是“啪”的一声,被炼制过的实心竹棍在绿竹翁的内力包裹保护之下居然开裂了好几处。 绿竹翁愣了一下,双方内力差这么多,自己的竹棍还用特殊工艺炼制过,这小子隔空出掌怎么做到的?关键威力还这么大? “这是什么掌法?” 林风庭也愣了,自己本意只是阻他一下,却没想到能毁坏他的竹棍。这掌法都忘了是从哪具魔教的尸体上摸来的,再搭配这大众化的名字,自己还以为只是稍好些的货色,对方一个魔教高层居然不认识?连任我行他们也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二流就不该打出隔空掌力?不止!他们应该还惊异于这一掌能在内力相差如此之多的情况下打裂竹棍。 其实,打裂竹棍的关键,便是其中那股子透力,炸开之后四散的掌劲穿透了包裹保护在兵刃上的内力,自动寻找到兵刃薄弱处钻进去攻击,从而破坏兵刃。 绿竹翁的竹棍此前与林风庭的宝剑碰撞多次,虽有内力保护,却也不免产生些细小损伤,如今被这掌力见缝插针,才撑破裂开几道大口子。 爆炸后的余劲自带“破甲”效果的掌法,当真好用啊!林风庭一高兴,中二地说道: “《穿云透月掌》!” 莫大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正道一方都在纳闷儿,衡山有这套掌法?林风庭却不管,继续打,趁人家兵器即将彻底坏掉,赶紧占便宜。 “吃我一招《独孤九剑》破剑式!” 这名字够唬人了,但林风庭用的却是华山封不平自创的《狂风快剑》中的一招,令狐冲和岳不群几人一开始也惊了,结果一看,纷纷偷笑。绿竹翁被唬了一下,不敢硬接,林风庭赶紧打。 “《太极剑法》!” “《千手如来掌》!” “《辟邪剑法》!” “《吸星大法》!” 任我行赶紧大叫道: “九十招了!” 绿竹翁都听见吸星大法了,早知道被唬了,对方根本不会!此时怒意大发打了上来,招招狠厉霸道,内力全部灌输残棍之上,威势骇人,把这残破的院子更是搅得一塌糊涂。 不过随着招式一招一招过去,林风庭目的达到,找着机会,假装不敌被击飞,倒在了莫大跟前。莫大也懂水连忙护上去,喊道: “手下留情!我们败了!” 不懂这里边门道的正道二代弟子纷纷暗道可惜,方证和冲虚一开始还很揪心怕林风庭犯浑,现在虽然面色无悲无喜,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纷纷夸赞这小子既聪明又会演,关键这武道天赋也着实了得。 “这第七场,只接了九十八招,林少侠败了。如今我们双方都是三胜一平打成平手,按约定任施主可以自由离去了。” 任我行缓了这么久已经好多了,现在虽然可以走,但是也不着急离开,开口道: “小子,年纪轻轻,功夫不错,你若入我神教,我扶你当个右护法!” 第54章 猎熊 这当着人家正道所有人的面挖墙脚,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林风庭装着一副受伤不轻地样子说道: “多谢任前辈美意,贵教护法不好当,我还是在衡山当个看大门的更自在。” 这话有点暗贬的意思,但任我行不在乎,他就是有枣没枣打两竿罢了,更多的是想恶心人。而且正道一向是这副嘴脸。 “方证大师信守承诺,不愧是有道高僧!” “阿弥陀佛,高僧之名,愧不敢当!” “这江湖济济,不过十余年间便出了这么多高手,倒真让任某大开眼界,后会有期!” “任施主请便。” 下得山,任我行问向绿竹翁: “绿竹,这小子最后挨那一下是真是假?” “挨了点,但不会有事,大概是装的。” “嗯,看来他们也不想把事闹大,知道赢了也看不住我们,不敢留。不过,这小子实力倒是惊人,才十几二十岁的年纪,就能和你交手过百招,真不敢想像,二十年后又该是什么样子。” “如果我没感觉错,他是个天生神力,仅凭他的内力是抗不住我进攻的,是以肉身之力加持,速度与力量胜过常人很多,反应也比常人快不少,如果继续打下去,我虽能胜,却一时半会儿也结果不了他。” 向问天听了,道: “天生神力,这倒是稀奇。关键是那凌空一掌,内力差距如此之多,居然能击裂竹棍。” 绿竹翁道: “那一掌也超出我的意料,本来掌力炸开那一瞬什么事也没有,但之后的掌力余劲却能透过我的真气四处乱钻,甚至有一小部分掌力沿着竹棍入我手中,虽十分微弱,却有一股透力,直往骨髓里跑,被我以内力镇压许久才得清除。” “倒真是邪门儿!衡山派什么时候有这种掌法?” 见任我行几人下了山,左冷禅在几个师弟的搀扶下也回去了。 方证不禁夸赞道: “林少侠剑法当真了得,如此年纪,将来必一飞冲天!” 莫大接过话头,演戏要演全套,赔罪道: “小徒本事不济,耽误了除魔大业,还请各位同道海涵!” 懂水的也纷纷出言安慰,人家做了牺牲,不可能真的还让人背锅,都出言给衡山极力找补。况且这一战大家也都知道林风庭的表现,并非他不自量力,而是魔道高手实在强横至极。 林风庭用实力堵上了别人的嘴,如此实力,已是正道二代弟子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了,就是一些老一辈的高手来了,能不能撑过三五十招都不好说。 衡山和昆仑,虽败犹荣。别人皆大欢喜,但丢脸的就只有余沧海了,他是输得比较难看的一场,一代掌门被人追着上窜下跳。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他是被推出来的,所以也没有嘲讽。 但是那些正道二代弟子眼神就不太对劲了,余沧海感觉到膈应,没有多留,带着弟子直接下山了。 在少林又住了两日,莫大带着林风庭下山回去了。中午时分到达洛阳,古城横卧眼前,莫大说: “进城里玩玩吧,反正出来就是增长见识的,也不急着赶路。” “行,师父。” 走向城门,守城兵丁要查路引验身份,莫大和林风庭没有为难他们,老实给了。 那士兵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一查验后便提醒道: “小哥你还是把脸遮着点,最近不太平。” 林风庭有点懵,不太平关脸什么事?皇上有龙阳之好选男妃?还是太后想找个暖心体贴的人? “这从何说起?” 那士兵犹豫了一会儿,左右扫了几眼,见没人注意这边,悄悄说道: “有吃人魔头,专挑你这种细皮嫩肉长得好的!” “啊?人吃人?” “闹了几个月了,你别传出去,不然引发民乱咱俩都得杀头!” “就在城里?没抓住?” “凶得很!光昨天夜里就杀了我们三个同僚,心都掏出来咬了几口,每次都是往巷子里一钻就不见了!” “行,多谢大哥了!” “嗯!记得挡着脸啊!” 进了城,莫大就道: “人吃人,还掏心,大概是漠北双雄了,居然敢到中原来。你打扮好点,姜太公八十渭水钓文王,我快七十了也在这洛水边钓两头狗熊。” “合着我就是饵啊师父!” “你是钩!” 进了城,准备找地方吃点东西,却听见几声驴叫,仔细一看,原来是远处的一家小店在门口准备杀驴呢,周围站满了人。师徒二人走近,喊道: “店家,好端端的牲口怎么要杀?耕田犁地推磨拉车都使得啊!” 那店家是个五十岁的黑面胖老汉,说道: “这驴吃饱了不干活,抽它两下,就踢了这汉子的老娘,折了好几根肋条,就卖到我这店来了。” 旁边一个身材偏瘦的汉子也道: “驴是我的,要是个好的谁舍得?现在只能卖钱买药了。人家大夫还要拿它的皮熬胶,我也等着取它几根肋巴骨给我娘吃了解解恨呢!” 得,这驴罪有应得,哪有当驴吃饱了不干活的?挨两鞭子还踢伤主人,都说倔驴、驴脾气,怪道是了,待会得吃几斤。 “那店家,有现烤的饼没?” “有,我婆姨都把面和好了,等会儿就出炉!” “成,赶快杀驴吧,驴肉火烧给我来四个,再割四斤脖子下那块胸脯子肉,切成蒲片做个涮锅。” “您先坐会儿,马上来!” 周围一众看客也纷纷下订单。 店家把三个儿子叫出来,把驴蹄子捆了放倒,一刀下去,驴挣扎着叫了会儿,血也就放干净了。剥开后腿上的皮,取下几块好肉,叫来几个妇人拿进去煮了。 店家又剥开驴胸脯子上的皮,取下肉和几条肋骨来一一吩咐人料理,最后才正式剥皮开膛破腹。 “店家,好手艺啊,这才三刻钟,不光皮整个剥下来,下水也扒出来了,连肉都解完了。” “看家的手艺,传了几代人了,客人,这肉料理得还成?饼子可香?” “成!香!肉鲜亮,卤得也好,饼子脆,又香又酥!河北来的吧?” “客人去过河北?祖籍保定!” “去过,你这火烧就是在那边也是这个!” 林风庭边吃驴肉火烧边竖起了大拇哥,这顿好饭倒是吃着了。涮锅很快也送上来了,莫大出声把林风庭叫进去了,肉很鲜嫩,切得也薄,骨头熬的汤里洒点盐,肉下去烫个七八秒刚刚好,夹出来蘸点芝麻酱、韭花酱、葱花、香油、香菜、姜蒜泥做的蘸料,别提多爽了。 店家又拿来绿豆芽、豌豆尖、白菜、豆腐等等素菜下进去,味道更绝。 师徒二人吃得也够爽的,在少林吃了好几天素斋是真馋这口肉啊! 第55章 宰熊 吃饱了,出门,找了家客栈住下后,刚出门准备找漠北双雄,却碰巧遇到一队巡街的捕快,表明身份并说可以帮他们抓人后,捕头十分恭敬,并说了他所了解的所有事。 “听撞见吃人魔的同僚说,是两个十分高大壮硕的人,力气巨大,手段十分凶残。因为这段时间追捕搜查得紧,他们都只在晚间作案了。被害的不少,但被吃的都是些身材匀称年轻力壮、长相也比较不错的。我们排查过城内所有客栈、青楼、无人宅院,都没发现。” “可不可能是在那些暗娼、画舫游船上呢?” “都找过,没有,我们猜测他们可能是躲在城外,也可能是躲到一些地窖、枯井里,甚至专门有人收容他们。” “行,多谢,我们师徒到了晚上会一起帮忙四处巡查的。” “那就辛苦莫先生和林公子了,对了,你们住哪个客栈?我回去向府尊老爷请两面手牌,怕被自己人撞见误会了。” “好,霞阳客栈,你们巡逻也小心,有事就敲锣,我们听见就马上过去。” 城内也有不少正道弟子协助巡查,不过都不是对手,追不上。有些运气好刚好撞到,和兵丁一起上都拦不住,还反而死伤了一些,包括几个少林弟子。 但是二魔十分狂妄,犯案月余杀了百十人,引动如此大的阵仗,却就是不走,少林因为任我行上山所以只派了二十来个弟子处理。 晚间,林风庭一身白衣站在一处楼顶,仔细四处观察着。一些地方也有些个僧人道士在四处巡视,地面上还有几队兵士四处游走。大家都很默契,没有交流,见了面就亮出手牌。 守到后半夜,靠近城墙的一处小宅传来一声木门碎裂的炸响,又有人呼救惨叫。林风庭离得稍远,但也听到了。离得最近的两个中年道士立马冲了过去,还边跑边敲锣,附近的兵士僧人也纷纷围拢过来。 两个道士跳入院中,一阵剑鸣声响起,不过三息,便是两声惨叫传来。 “畜生!” 林风庭很愤怒,不停在房顶跳跃飞奔,他已是全速冲刺却还是晚了。两息后,林风庭到达院子房顶,只见两个道士已经死了,遍地暗红色的鲜血,胸膛空空如也。院里还有几具百姓的尸体,远处两个壮硕的人影冲破院门向着城墙那边跑。 林风庭当即飞扑上去,并扔出早已准备好的几粒铁球去阻,没打中,那二人并未多管。林风庭再扔,打中一人后背,传出一声闷响。二人脚步一顿,回身准备解决身后的追兵。 “来得好!” 拔剑刺去,那二人手中两把黑黝黝的大刀斩来。黑暗中刀光剑影闪过,刀剑交击,一声炸响,林风庭却被击退半步,另一人飞身一刀当头照脑地劈来,林风庭翻身退避。 “好大的力道!” “小子!多管闲事,你也一起死吧!” 二人又挥刀连斩,引得风声呼啸,四处劲气横飞。林风庭当即使出《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一时间剑影重重,虚虚实实,二人被虚招骗得大刀频频挥空,一身蛮力无处使,又见一时拿不下对方,欲转身再逃。 “想跑!” 林风庭凭借速度与剑法又缠斗上去,二人一时逃脱不得,又眼见周遭火光渐渐围拢,为首的那个立马喊道: “分头逃!” 二人正准备一人朝一个方向跑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好,我帮你们分头!” 莫大神出鬼没地出现,一剑无声无息地攻向为首那人。 见莫大来援,林风庭不禁感慨还是自己师父靠谱,城北跑城南一会儿就到了,于是不再留手,右手剑法左手掌法地攻向身前大汉。 那大汉举刀来劈,林风庭这会儿可不怕他,刚才为防另一人偷袭自己根本不敢用全力,这会儿看我怎么炮制他! 双手持剑,以剑挡刀毫不避让,一声炸响,刀剑相交,二人僵持半空。大汉抬脚要踢,林风庭后发先至,一脚截在他的膝盖上。又起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一声闷响,大汉只是后退一步,再度劈刀斩来。 “皮真厚!吃我一掌!” 既然你出甲,我就出穿透!一剑格住他的大刀,又起一脚踢在他的手腕,刀剑立即偏出二人中线,此时大汉中门大开,林风庭单手持剑压刀,又一脚踢开大汉蹬来的腿,上步一掌“黑煞透骨”打在大汉胸口后,立即退身。 大汉吃了一掌,退了两步,大喝道: “不痛不痒!” 林风庭冷笑道: “现在呢?” 不过片刻,大汉冷汗就冒出来了,这招“黑煞透骨”可比“飞煞渡海”威力强多了,劲气入体,直入脏腑骨髓,像个绞肉机一样四处乱绞。大汉连忙催动内力来拦截,却只能稍稍延缓一下劲气破坏的速度,真是钻心的痛。 林风庭得势不饶人,提剑又打上去。大汉忍痛来迎,不过十招又吃了一掌,被击退后捂胸单膝下跪。 “心痛不?” “见了这个他更心痛!” 莫大把一颗人头踢到大汉脚边,此时兵丁捕快早已经把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十几根火把照得这一片亮堂堂的,周围人家也被吵醒披衣点烛来看。 “哥!” 见大哥人头成了个皮球,大汉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更心痛了,嚎得忒难听。一众僧人不停阿弥陀佛念个不停,有的高兴,有的伤心,有的沉默。 一个捕头过来谢道: “多谢二位大侠为民除害!” “不必,这人交给你们了,我把他穴道点了,再把他体内掌力逼出就死不了,带回去别放跑了。” “一定!” 林风庭上去点住大汉穴道,堵住嘴防他咬舌,又用特殊手法把掌力收回大部分,又废掉其武功,顺便顺走钱财,师徒二人不顾挽留回去补觉了。 第二天一早,师徒二人刚醒,知府来请,婉拒了没去,只是要了份受害者家属名单,挨家挨户把钱全部根据受害情况分了。那些举家罹难的,则把钱拿去请他们的邻居友人帮忙治丧。 第56章 洛阳 五天后,洛阳城十分热闹,因为漠北双煞罪行太多,特事特办,早早张榜告示,要在菜市口把人凌迟剐了。 师徒二人凑了个热闹,现场可谓是人山人海白幡招展,受害者家属全来了。围观的人更多,街上人都站不下爬到了房顶上,官府还怕有人劫法场,派人把房顶上的人盯死,就是怕有人拿弓箭射下来。 不过一切顺利,千刀万剐真是细细数着来的,看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不是胆子小,就是屠户看了也得几天吃不下肉片,忒影响心情和食欲。 本来想继续上路的,一翻这老黄历,马上又要到中秋节了,师徒二人并未急着走。洛阳城里过节的气氛很热闹,一切的悲痛与愤怒平息,一如往常地宁静祥和。 这时候的月饼并没有如后世一样有着精美的图案与五花八门的馅料。林风庭一时心血来潮,花了几天时间,买来材料,又雕刻模具,最后砌起烤炉做起了月饼。 图案很多,都是这一路游历过的名胜古迹,比如岳阳楼、衡山、南岳大帝庙、天师大殿、华山、紫禁城(后世之天安)、金陵城、西湖、廿四桥等等一堆。 冰皮月饼也做出来了,又做出了很多种馅料。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怎么样了,该是十一了吧?红旗应该在国门前迎风飘扬了!所以林风庭特意穿了件暗红长袍,很喜庆。 莫大很支持林风庭做月饼,觉得这样才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冷冰冰的练武机器、杀人机器。 月饼是拿上街卖的,在路边支了个小摊,若是买饼的带得有小孩,则免费送一个月宫玉兔的冰皮月饼(其实即使是路过的小孩,只要驻足在此也送)。摊位上挤满了人,摆了几天摊也算小有名气了,因饼图案精美、用料十足、味道丰富而闻名洛阳。关键是价格不贵,林风庭不图这点钱,也没太过影响别的商贩,甚至还把模具和配方送给了那些家庭困难的小贩。 林平之都跑来买饼了,少年人比起往昔变了不少,性子沉稳了许多,身旁还跟着一位羞答答的少女。 离开福州后的林家把产业往北迁移,在金刀门的庇护下做得有声有色的。林家辟邪假剑并不能支持林平之走得更远,所以他拜入自己大舅的门下,每日沉心习练金刀,如今的身手倒是比以前强出不少。 江湖上不会再有盲眼红衣俊美近妖的少年为报父母血仇而陷入疯魔了,而那些名满江湖的掌门高人,也还是堂堂正正的掌门。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中秋当天正午,林风庭的小摊又来了熟人。任盈盈带着曲非烟走了过来,发现摊主是林风庭,不由问道: “你怎么在卖月饼?” “自己想吃,就做,做多了,也没熟人可送,就卖了。” “是更喜欢做吧?都出名了。” “还好吧,看市面上没有我喜欢的,我就把自己喜欢的做出来,也算是另一种分享吧!” “那我算不算熟人?” “你们都算,每样送你们几个。” “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个冰皮的好,云腿的也不错,你和非烟多拿些回去。” “那天在山上你是故意的?” “嗯,这样大家面上都好看。 “林大哥,你知道刘爷爷在哪儿吗?” “不能说,他们现在还不宜再见。或许再过些年,江湖平静了,大家都忘了他们,就能一起归隐了。” “好吧。” “任姑娘,我相信你是个有善心又喜欢宁静的人。江湖上的事永无休止,你父亲在一条危险无比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再走下去,恐怕连享受天伦之乐的时间也没有了。你应该也劝不住他,但你该为他准备一条后路。” 任盈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林风庭也没有再啰嗦,交浅言深已是大忌。包了几包饼,给她们拿了两个木盒装好,又客套几句就分别了。 中秋团圆宴只有师徒二人,所以并未太过靡费,炒鸡炖鱼卤牛肉三样,又就着新米新桂花酿的米酒,月夜是如此明亮清晰,地上竹影随风,天边云影微动,奏曲人不时叹息。 离开洛阳,古老斑驳的城墙默默凝望着朝霞中离去的一道道背影,这是千百年来的无数次,每一次都很清晰。 行路至黄昏,日暮孤鸿,云舒风凄。北方的秋来得早,古道两旁已是枯藤秋叶,老枝上寒鸦点点,旷野里声声孤清。 “师父,前面有炊烟,估计林子后边有个村庄。” “嗯,找户人家借宿吧。” 古道孤村,路上没有行人,师徒二人脚程快,那些客栈都是按普通人脚程设计,江湖人很容易错过。 天色渐渐昏黑,这小村都不算个村,只有五六户人家互相倚靠。 找了家正在做饭的喊了一声: “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可以借宿吗?” 一个老妇人在烧火煮粥,一个老翁在剁草喂猪。老翁耳朵不太好,没听清,老妇人问道: “你们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 “南边过来访友的,现在准备回老家了。” “只有一张茅草铺的床,也没多余的被子盖,不嫌弃就将就一夜吧。” “多谢了!” “这粥稀了些,不够喝,多担待些。” “无妨,我们带得有饼子和肉干,掰碎了一起煮进粥里大家一块儿吃。” 两位老人将师徒二人迎进小院,搬来板凳和一张小桌,又拿了些碗筷出来,准备趁天光吃饭。林风庭洗了手,把饼和肉干掰碎了放进菜粥里,又加了些随身携带的盐。 两个老人的生活条件很艰苦,衣服上很多补丁,但洗得干净。粥很稀,里面多是些野菜叶子,也吃不起盐。 四人边喝粥边交谈,莫大大声问道: “老哥,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个大孙,做徭役挖渠去了。” “你儿子儿媳呢?” “大儿子做徭役修路,让石头砸没了。二儿子上树摘香椿,摔断两条腿,躺了三年,也去了。三儿子去了西北当兵,二十一年了,没个信儿。两个儿媳去河边洗衣服,涨水,都冲走了。” “你大孙多大了?娶妻了没?” “属猪的,二十三四了,没娶。” “去服徭役多久了?” “去了四天,估摸着还有半个多月就能回来了吧。” “远吗?” “一来一回,约莫三十里地。” “老哥,我给你点钱,把孩子叫回来吧,那些里长胥吏用人没个轻重,别把孩子折腾坏了!” “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收着吧!” 两个老人很需要这笔钱,但就是不肯收,莫大强行塞到他们手里。老汉道: “那你们路上怎么办?” “不缺这点,收好,别叫人偷了去!” “用不了这么多!” “给你大孙娶个孙媳妇儿,以后抓徭役时也使些钱,能躲就躲了。” 吃了饭,天已经黑了。两个老人为了省钱没有点灯,莫大师徒坐在稻草铺的床上打坐过夜。 第57章 虐打 二更时分,有人在篱笆外对着小院高喊: “大爷!大爷!杨里长说大牛哥偷了他的钱,把大牛哥吊着打呢!” 声音挺大,大家都听见了,莫大吩咐道: “去看看。” 开了门,师徒二人走出来,两个老人也摸着黑出来,问道: “小安?” 那个叫小安的又道: “大牛哥被人害了!吊起来打了一下午!说他偷了钱!” 两个老人心里凉了个透,不禁悲哭出来,反复确认道 “小安,不要诓我们!大牛怎么会偷?” “我也不信!您二位快跟我过去吧!” 打了一下午,人还有命在吗?二老又急又痛,呼号出声,涕泗横流,已经口不能言。莫大安慰不住,连忙问道: “在哪里?” 小安很着急,也不管认不认识,连忙答道: “水田镇。” “怎么走?” “沿大路往那边走八九里路,遇第三个叉口走正手边,一直走四里有座桥,不过桥,往反手边顺着河走二里就是水田镇,我们在镇门口搭棚住,人就在那里。” 小安指了方向,又告诉怎么走,林风庭一一记下,莫大便道: “风庭你腿脚快,先去救人!” 林风庭当即飞身跑了出去,一路运转轻功,在月夜中飞奔。按着小安说的路线,约有七八公里左右,10分钟不到便能赶到。 离老远就见一个乡镇,门口搭了不少茅草棚,一棵树上还吊了个人。 “大牛!” 林风庭喊了一声,没有回应,赶紧砍断绳子把人放下来。月色映照下,赤裸上身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青年满身都是鞭痕,此时身体还不停发抖,一摸额头,发烧了。 北方入秋的夜里很凉,把人打成这样还脱了上衣吊着明显是想致人死地。一摸裤腰,冰冷湿润,地面一丈范围也有一大滩水迹未干,明显是泼了水。 “这tm是虐杀!里面的人马上死出来!不然一个个剁了你们!” 林风庭运足内力大喝,声震四野,一座草篷里传来怒骂声。 “谁tm有病号什么号!报丧啊!” 林风庭才不管这些,摸出火机一把火直接点了骂人者所在的草棚。火光一起,瞬间大亮,烧得茅草、稻草以及支撑的竹木噼里啪啦一阵响。里面的人惊声大叫,全部抱着衣服被褥跑了出来。周围棚子里的人也纷纷起来查看。 跑出来的人见是林风庭放火,冲上来便打,被一脚一个全踢飞了回去。 “谁把人吊起来打的?” “你凭什么放火!” “凭我拳头大!说!为什么把人吊起来打!还泼水!” “关你……” “再废话剁了你!” 林风庭拔剑,气势一起,杀气四溢。这一年多死在他手上的山贼水匪都快有一个营了,此时发怒,一身杀气煞气横压在众人心头,这些乡里人谁敢正眼看他?立马闭上了嘴。 “我再问一遍!谁打的人?” 过了片刻,一个三十多岁的黑面矮汉开口道: “是杨里长,梁大牛偷了他的钱。” “杨里长是谁?” “镇子中间那家。” 林风庭掏出一锭银子,对着刚刚答话的那个矮汉说道: “把杨里长叫过来,这一两银子就给你。” “能不能先给?” 林风庭把银子用力一捏,再双手一掰,银子就分成了两半,扔了小的一半给那矮汉,道: “把人带过来剩下的就给你。” 那汉子转身就跑,周围人眼馋得很,这可是实打实的雪花银。但却又畏惧,徒手分银,谁敢惹他? 林风庭见棚子快烧完了,又摸出四粒碎银,道: “来三个人去砍柴生火,一人一砍捆柴,就给一粒碎银,再来一个人请郎中,带上药罐和治风寒的药来。” 众人纷纷站出来,林风庭点了最先站出来的四个,道: “先捡柴再给钱,多捡些,银子少不了你们的。那边那个,请郎中,人来药来就有钱。” 那四人屁颠屁颠去了。过了一会儿,杨里长和郎中被叫了过来,火也生了起来。林风庭找来林大牛的被褥给他裹上,扶他到火边躺下后渡了些内力,郎中又为其诊治。 杨里长是个面白少须肥头大耳的胖子,此时还有困意,哈欠连天。林风喝问: “姓杨的!私设公堂何罪!” “关你什么事!你又是谁?” “那你又是谁!私设公堂草菅人命,谁给你的权力!” “乡里人办事从来如此!” 林风庭倒是气笑了,没再理他,又问谁是梁大牛同村的,站出来三个人。 “以往梁大牛可有盗窃、不孝、怠惰、贪诈等事?” “没有,大牛是老实孩子。” 林风庭又转而问向所有人。 “那说他偷钱有谁见到?又搜出来了?” 姓杨的当即说道: “人赃并获!” “哪里搜到的?谁搜到的?” “大家从他被褥里搜出来的!” “谁见他偷?” “没人见,但荷包在他被褥里!还嘴硬说是捡的!怎么不再捡一个?” “多少钱?” “三十两!” “他可挨近过你?” “谁记得这许多!” “你参与修渠没?” “当然!” “带三十两银修渠,真阔气!三斤多的东西带身上干活也不嫌坠得慌!” “我乐意!” 林风庭没有再问,找人煎了些药又给梁大牛渡了些真气。不久后人悠悠转醒,梁大牛醒来第一句话就是: “我没有偷!” “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有冤屈我会给你伸张。” 梁大牛有气无力地哭诉道: “我今早上工捡了个空荷包,看着布料挺好,很喜庆,一时猪油蒙了心,带回去眯了,放到被子里。不成想刚到晌午,杨里长带人到处搜,把荷包搜出来了,非说我偷,我没偷!我是捡的!” 林风庭皱了眉,问向姓杨的道: “东西找到了送官就是,凭什么虐打他人!” “荷包里没钱,那三十两银子他不肯交出来!” 梁大牛怒道: “里面没有钱!” “啊!鬼啊!” 这时镇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林风庭闻声当即冲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只见镇子中心的一座院墙上有道人影向着镇外飞掠,林风庭当即追过去。 第58章 追鬼 追近几十米,人影便发现了林风庭。只见月色映射下,白衣少年身姿潇洒,气质出尘,恍如谪仙降世。人影见了,竟然无故生怒,停步转过身来。 林风庭定神一看,只见一道黑衣人影披散着头发,一张煞白色的尖脸在月夜下更是惨白,除眼、口以及眼口中间两个上窄下宽椭圆形的黑洞之外,面上空无一物,平如白板。 心下一惊,莫大的鬼怪故事余威尚在,不过一想起老天师的那句话,凭空生出一腔正气来,运气喝骂道: “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那人影闻言大怒,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 “你不死我这辈子都睡不着!” 又把怀中所抱物什往脚下草地上一扔,竟传出婴儿的哭叫声。人影毫不理会,身形如鬼魅般无声扑了过来。 “鬼居然还会说人话?” 林风庭不敢大意,连忙拔剑出鞘,运转《黑煞掌》心法,一招“飞煞渡海”当先拍出。 那人影见到掌力隔空飞来,身形诡异地侧身避开后,速度分毫不减地继续飞扑。到得近前,倏忽间伸出一双苍白修长青筋暴起又长满黑色尖长指甲的手爪,一爪重重抓来。 林风庭心中一惊,真是鬼!不敢怠慢,一剑削向鬼爪。那人影瞬间收爪,一个滑铲欲从林风庭胯下钻过。 电光火石之间,林风庭急忙往前一个翻跃躲了过去。在半空中一看,那人影如蝎子摆尾一般一脚踢了个空,心下暗道好险,连忙站定身形摆开剑势。 那人影一击不中再次飞扑过来,一爪直奔心口。林风庭再度横剑削向手爪,那人影诡异一闪,欲要从侧面近身。衡山武功可不惧这方寸间的辗转腾挪,步法使出避过攻击,又一手《回风落雁剑》瞬间刺出七道剑影,逼得人影急忙撤步回身,不得不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挡。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剑鸣,两剑相击,都是物理攻防,定不是鬼! “白板煞星!” 林风略一庭回神,便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此人是专门盗抢婴童作为食物的绝世魔头,也是青海一枭的师父,这招式身法如此诡异,当真是邪道老魔! “知道了你就更得死!” 白板煞星继续用软剑攻杀过来,林风庭浑然不惧。只要不是鬼,只要自己不像原着中的天门道长一样大意,歪门邪道的武功纵然奇诡,可正面对决之下却硬碰不了堂堂正正的正道武学! 奇诡之道碰上了衡山的幻变之道,两剑频频交击,软剑刁钻诡异,阴损毒辣,常常出其不意。林风庭的剑快而善变,攻守之间,凭借祖先钻研总结了几百年的高深武学,不露分毫破绽。二人身形与剑影皆虚虚实实互相诱骗争斗,转眼间便已交手近五十余招。 白板煞星内力很强,比起五岳掌门这一档次的高手也只是差上分毫。速度之快、身法之诡,比起绿竹翁也只稍差一丝。但林风庭有和绿竹翁交手的经验,又占据了身体素质优势和剑法优势,还有绝世宝剑明显克制对方的软剑,一时间竟与之斗了个旗鼓相当。 白板煞星见一时之间拿不下对方,那些乡民也追着剑鸣之音围拢过来,虽然不惧,却也嫌麻烦,便生退意。 林风庭自然不能让他逃走,对方剑法虽诡,可除了那出人意料的三板斧外,余下的招式也只是一般,甚至有些招数还隐隐被五岳剑法克制。而且对方的软剑走的是奇诡路数,刚好无法发挥出内力对自己的压制效果,正是拿对方练手的大好时机。更关键是,这种妖魔鬼怪多活一天就可能多害死几个无辜的婴儿。心生战意,便凭剑法与掌法远攻近战,死死缠住对方,使之无法全速逃离。 但到底还是越打越远,不多时,那些百姓早已经被甩出了视线范围,二人已经斗到了一片密林之中。白板煞星见一时无法甩脱林风庭,于是故意将人引入密林深处后,突然回身全力出手想要分个生死。 林风庭自然求之不得,自己有宝剑之利,草木竹石触之无不断折,衡山功夫也不惧这林间野斗,二者加持几乎可以无视密林。对方的软剑虽也是上等的好兵刃,却在宝剑与掌力连番破坏下,早已崩出数十个缺口,都快成了锯片,扛不住多久了。这也是林风庭敢追进来的底气。 二人再斗,林风庭一抬手就使出《衡山五神剑》,五路剑法轮番上阵,威势大涨。只见剑影时而密密麻麻宛如铺天盖地;时而灵巧如风,迅捷无比;时而如梦如幻,虚实相接;时而霸道蛮横,威力绝伦;时而诡异无形,无声无息。 突然的变招逼得白板煞星频频避险,之后更是一不留神,软剑上的一串缺口勾住一团坚韧的刺藤,速度只是微微被缓滞了分毫,但肩腿在这瞬息间却被划出了两道血痕。 白板煞星本想借密林限制对方的,但对方却不受影响,反而束缚住了自己,便想脱离密林。但此时早已深深陷入其中,速度大减,对方又紧紧裹缠上来,一时之间进退失据。 情况有些不利,白板煞星脸色更加可怖,口中连连发出渗人的怪吼。二人又继续近身缠斗了三十余招,在林风庭一剑刺来时,突然以阴手贴脸射出五枚毒镖出来! 林风庭也知道这些旁门左道手段狠辣心思歹毒,便一直防备着暗器毒粉等下作手段。眼见几枚毒镖飞面射来,转瞬将至,若是挥剑去接,只应得下其中一部分不说,白板煞星必定会趁自己挡镖时偷袭,自己绝对无法幸免,便将早已在暗中蓄气准备好的“冲煞贯日”使出。 只见他周身真气鼓荡,瞬息之间,便如百川归海般汇聚至手心,而后一掌重重推出。刹那间几枚毒镖便飞来击中手掌,只听“叮叮当当”的几声脆响,毒镖如同撞上铁墙,纷纷被拍飞出去。随后掌气离手,形成掌影,越涨越大,才离体三尺距离已经大如磨盘一样,一路横飞碾压出去。 白面煞星扔完镖后看也不看,条件反射般地一剑刺出,被内力充灌的软剑瞬间变得笔直刚猛,竟有长枪大槊的气势,瞬息间一剑刺在掌影上。 “轰!” 一声如炮轰般的炸响,掌气炸开,白板煞星瞬间被轰得飞退数步,软剑上也遍布裂痕。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掌力会炸得如此猛烈,一时失策,被震得手麻胸闷。 林风庭来不及震惊这倾尽自己近五成真气的一掌之威,不顾内力即将耗尽,又紧接着打了一掌“飞煞渡海”出去。 白板煞星刚刚才吃了一掌,胸闷气短,又有一些掌力余劲钻进自己身体破坏,连忙调动内力去镇压。又见一道掌劲横飞过来,因右手酸麻怕使不上力,便下抬起左手使出掌法去接。却因事发仓促,内力调动慢了一些,这一掌无甚威力,未能全部挡住,又被击得倒退了两步。 林风庭见对方中招了,心弦一松,以肉掌接自己的掌力,虽不会重伤,但自己的掌力实在难缠,对方必定要分心压制。 果不其然,白板煞星刚想找回场子,便发现身体的异样,特别是自己的左手,从指骨至臂骨,如万蚁撕咬,如长锥穿刺,如锯如凿,痛苦万分。赶忙催动内力去镇压,收效只是一般,掌力还在缓缓进攻,痛楚还在。又连忙点数处穴道去止,才终于舒缓不少。 第59章 疯魔 两掌威力相互叠加,若是平时,白板煞星还能以一身浑厚内功强行将其压制清除。但此时却没有机会施为,要时时防备林风庭出手,一身内力至少有一半不敢调动。 林风庭自然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自己内力虽然只剩一成,可体力还有大半,更有不少剑法不使内力也同样威力十足!对方又如何敢调动全部内力来迎?还能任由掌力肆虐不成?况且对方的剑已经等同于无,赤手空拳又内力大减的他也不见得强过自己。 飞身而上,一抬手,夺命连环三仙剑使出。第一剑飞身当头下劈,白板煞星横剑来接。但见两剑交击,只在空中微微一顿,便交错而过,软剑断成了两截。 白板煞星倒是运气好,在这一顿之时,已察觉不妙,连忙侧身,堪堪避过。 林风庭不依不饶,第二剑追求衔接速度,必须一气呵成快如闪电,须以一记横削斩其腰腹。若是白板煞星此时再用断剑去挡,势必被拦腰两断。白板煞星也知道厉害,一跃飞起,避过拦腰一剑。 第三剑恰是等待他跳,林风庭顺势圆剑回身,趁其在空中无法闪避,一剑刺向他心口。白板煞星也以断剑刺向林风庭的剑尖。 林风庭手腕一抖,方向一变,直取咽喉。白板煞星用断剑急忙从下往上一抬,只将长剑微微拨偏一些。他又连忙将头歪开,长剑刚好贴脸而过,但耳朵却是无法被顾及到了,被这一剑刺落。 白板煞星刚一落地,在空中转了几圈的右耳也跟着掉落,一摸头,瞬间鲜血横流,痛得他怒吼连连。 林风庭占了上风,自觉荡魔已在反手之间,十分高兴,忍不住大笑道: “哈哈哈!没鼻子不说,现在还成了一只耳!” “啊!你该死!啊!!!” 白板煞星不停尖叫,如同丧失理智,声音越来越扭曲渗人。 他天生面部残疾,从小受尽嘲讽冷眼和欺辱,早已心性扭曲。又练左道邪功,残杀幼儿无数,更损人性。如今遭逢重创,不仅被削掉本就不多的头部器官,还被重重嘲讽。若是常人早已逃跑,但他却是怒到疯魔,不再管顾体内伤势与钻心烂骨之痛,丢下断剑全力一爪如风掣电闪般撕抓过来。 林风庭玩过头了,没想到对方真疯了,急忙舞剑去砍他手爪。不料一剑下去火星四溅,砍在了他的指甲上未能建功。心下大惊,这是什么钛合金狗爪?急忙退身再斩,这次斩到了对方运满全部内力的手掌,却如砍在精钢宝铁之上一样,如此锋利的宝剑竟只斩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白板煞星再抓,林风庭再逃。密林仿佛成了一个封锁的囚笼,阻滞任何败逃者的脚步。之后二人一个不顾防守地尖声冲上来撕抓扑咬,一个大惊失色灰溜溜地四处逃窜。二人一追一逃,如野兽扑人、人躲野兽般,早已没了章法。 面对不要命的打法林风庭真不敢和他纠缠,只得退避游走,不一会儿就被逼得险象环生,狼狈不已。白板煞星越逼越近,越打越疯,只见一爪袭来,避无可避。林风庭大怒之下任由他左手一爪抓在自己右肩。 一声闷响后,白板煞星一爪抓烂一片血肉的同时还击断了几块骨头。林风庭的右手也同时一剑插在他的小腹,手腕一拧,搅碎了他的丹田。 白板煞星右手再抓,却没了内力。林风庭急忙用左手一把扣住他的右手腕。又放开剑,强撑乏力的右手,将他左手制住。 二人角力,白板煞星大落下风,二人肉身之力差距很大,手被掰回去不说,林风庭脚下不停,各种顶膝踢击。 白板煞星手被限制,本能地一口向林风庭脖子咬来。林风庭连忙撤手退身,一脚踹在对方腹部的剑柄上,长剑顿时穿过对方身体,钉射在远处树上,白板煞星也被踢倒在地。 林风庭早已痛得说不出话,右手渐渐没了力气,后背也直冒冷汗。心中却想,若不是先前的掌力击伤对方手臂,这一爪估计真能从自己肩膀撕到胸膛。 白板煞星生命很顽强,腹部受如此重伤,心肺与骨骼也被掌劲猛烈攻击,虽呕血不止,却并未立即死去,躺在地上不停扭曲着四肢与脖颈挣扎,疯狂嚎叫着,还想再爬起来。 “疯子!精神病!起得来吗你?还吃小孩不?” 缓了一会儿,林风庭见他像蛆虫野狗样在地上各种胡抓乱蹬,嘴上还不停撕咬,心中快意。用仅剩的一丝内力点穴止血,靠着一棵树坐下,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录了段视频,又拍了些照片。 手机因为时间太久,电池老化不怎么好使了,待机一两个小时就会关机。但将就着还是能用用的。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些内力,林里传来狼啸声。于是捡起宝剑和剑鞘,一剑斩下头颅,又将其双手连肘斩下,摸了身上值钱的物什,便用树枝将他的头发、手穿成一串,挑在肩上带走。 “老僵尸!还想咬我?就算你会诈尸,没头没手看你怎么伤人!” 沿着一路打斗痕迹慢慢走了回去,才发现这一路打斗跑出来很远。也幸好月光和手机电筒给力,一路上虽偶有蛇虫沟壑却能避开。 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回到水田镇,因为孩子被恶鬼抢走,虽然失而复得,但是杨家不敢睡觉了,弄得镇子里灯火通明的。被偷的孩子就是杨里长的大孙子,现在正请镇子里的阴阳先生帮忙叫魂。 “鬼啊!” “救命!鬼!” 见林风庭一身是血,还挑着个鬼头鬼爪,吓得一堆人连忙进屋关门。林风庭颇有些无语,这些人胆子比自己差远了。 “是我!鬼被我砍了!” 等看清了人,这些人才战战兢兢地开门。 “原来是你啊,还以为你被鬼摄走了!” “呵!捡回孩子就不管我了?你们还真可以!” “大侠!你们都跑没影了我们找不到啊!” 林风庭懒得和他们废话,径直进了杨里长家,把人头往地上一丢,搬来一把太师椅坐下,道: “梁大牛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诬陷现在就说出来,可以从轻发落,若是死不悔,改立斩不饶!” 杨里长和他儿子儿媳又害怕又感激,但都说不是诬陷,是真丢钱了。 林风庭并未理会,只是不停地运功疗伤。双方沉默了很久,气氛相当压抑,杨里长的儿子扑通一声跪下,终于肯说实话了。 “爹!大侠,是我的错,钱被我拿去花了,早上听见到处抓贼,我就把荷包扔到沟里了。” “好一对父慈子孝!害得梁大牛差点死于非命!” 这时莫大和叫小安的小伙带着梁大牛的祖父祖母也过来了,见林风庭满身是血,莫大连忙过来查看。 “怎么伤得这么重!” “遇到白板煞星偷孩子,打了一架。” “张嘴吃药!” 莫大从怀里掏出定逸送给他的白云熊胆丸给林风庭服下,又撕开衣服为其梳理经脉正骨,要来烈酒消毒清洗,涂上天香断续胶,找来纱布包好。 “白板煞星呢?” “地上就是。” “杀了?” “嗯。” “还真是块白板!这爪子这么长!” “是啊,我用剑都砍不坏。” 梁大牛的事也弄清楚了,杨家道歉赔钱赔地,在林风庭的要求下,杨家须主动通传全镇,为其洗脱污名。 梁大牛哭得泣不成声,林风庭嘱咐他慢慢养伤,下次不可贪图小利。 第60章 一枭 杀了白板煞星,因为林风庭的伤非常重,需要静养至少一两个月,不宜赶路,又因水田镇物资匮乏,疗养了几天后,师徒二人见福威镖局的车队进城回洛阳,于是搭了个顺风车。 在城中一个僻静的小巷重新租了个小院,一晃就是好几天。闲着无聊,莫大听说城外有个篾匠音乐玩得好,过去一看,是绿竹翁这个糟老头。二人没有交手,一个是归隐避世的老叟,一个是明哲保身的行家,自然懂得那些个道道,只是互相装作没见到。 白板煞星被杀的事很快传开,林风庭虽然没有留下大名,但是天底下一老一少的师徒组合中,徒弟二十岁还长得十分英俊,又有如此实力还刚好就在洛阳附近的,也只有刚刚斩杀漠北双雄的林风庭了。 青海一枭得知此事,也往洛阳赶来,因为传闻中击杀白板煞星的少年也身受重伤,短期内不可能走远。 过中秋,又重阳,食茱萸,风渐凉。林风庭伤好了些,准备置办几身新衣,便美美地出了门,刚走没多久就又遇见了任盈盈。 “任姑娘,又见面了,是去买菜吗?” “去买些米。林公子,真是你杀了白板煞星?” “嗯。” “那你可要小心青海一枭的偷袭了,听底下人说他,在城里四处打听你的踪迹。”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对了,你吃馄饨吗?我请你。” 此时一个容貌有些猥琐的老头正“笃笃笃”地敲着竹片,肩上挑着副馄饨担子走了过来。林风庭见其呼吸沉稳,挑着这么重的担子步伐还能如此轻盈,可见是个有武艺的,怕不是何三七吧? 任盈盈倒是觉得古怪,怎么突然要请吃馄饨?顺着林风庭的目光看去,便发现了些端倪。 “老人家,馄饨怎么卖?” 那老人并未放下担子,中气十足地开口道: “五文一碗。” 林风庭摸出一枚“当十”的永乐通宝大钱递过去。 “要两碗。” “请稍等。” “敢问可是何三七前辈?” 那老头一愣,居然被认出来了,倒也不否认,反倒说: “叫前辈也不会多给你加馄饨的。对了,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林风庭倒是忍不住哈哈一笑,真是个有趣的武林前辈,明明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却要挑副担子像个小贩一样与人斤斤计较。一想原着当中他可是十分有侠义精神的,心中便生出些好感。 “晚辈衡山派的,何前辈,您该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 “你小子上道,合我脾气。” 何三七从担子上拿出三个折叠小凳和一个折叠小桌出来。林、任二人坐下,馄饨很快就煮好,林风庭边吃边问道: “何前辈,听说您见过青海一枭?” “打过不少交道,你问这个干嘛?” “听说他到处找我,我想向您打听打听他长什么样子,不然脸贴脸都不认识就让人偷袭干趴下了,怪丢人的。” “他找你干什……就是你杀了他师父?” “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还是要斩草除根的好。” 何三七仔细打量了林风庭,又点了点头,说道: “嗯~有我年轻时的三分潇洒,看来就是你了。” 任盈盈都快笑喷了,这老前辈可真幽默,自己长什么样还不清楚?林风庭也抚额苦笑,这小老头太风趣了。 “不敢当前辈如此夸赞。” 何三七见这小子不拆穿自己,心里更有好感了,于是说道: “听好了,这青海一枭,身材细长,惯眯着他那枣核样细长的小眼睛。高颧骨,鼻梁有点塌,胡子密而有些卷,皮肤偏黑且粗糙,四十来岁,常戴笠带把单刀。” 林风庭听了,十分惊讶,连忙问道: “何前辈,是不是那边那个?” 何三七一回头,惊掉下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此时有一人正无辜躺枪,林平之带着老婆出门逛街,一回头就被人一刀劈来。连忙抬刀去挡,却被劈飞了出去,才起身,挨了一脚,又飞了。 何三七连忙一声大喝: “青海一枭!你休滥伤无辜!” 青海一枭也察觉大概是找错人了,此人脸虽然长得很好,身材和年龄也都对,但功夫却稀松平常。又听见何三七的喝骂,转头看了过来。 林风庭也确认了对方,虽然自己有伤不太方便动手,但却也不怵他。自己的左手剑可不比右手差太多,自保之力是有的,于是出言问道: “你就是青海一枭?要报仇尽管找我!” 青海一枭见了林风庭,又听这话,便确认了身份。见何三七就在一旁,有些犹豫要不要动手。 林风庭见他不敢上,也猜到了原因。不过被人盯上了就像癞蛤蟆趴脚面一样,不咬人但恶心人,就是吃饭睡觉上厕所恐怕都不得安生。于是将左手上拿着的剑一松,左手又立马抓住剑柄一抽,抽剑的同时身形也往前冲去,剑鞘便落在折叠小凳上。 青海一枭见对方主动上来,也不再犹豫。他可是听说对方右肩受了重伤,此时又是左手持剑,传闻必定不假。这可是将其斩杀的最好时机,于是也拔刀迎上来。 二人刀剑相击,转眼间就互相试探了三招。林风庭察觉对方刀法一般,内力也就是普通一流档次,虽比自己强些,但综合战力比不上自己。 青海一枭和白板煞星不愧是师徒,身法同样奇诡,招式也刁钻狠辣,很出人意料。但林风庭不仅反应快,还有经验,分毫不惧。 眼见二人刀来剑往,战斗越来越激烈。何三七和任盈盈并未插手,只在一旁掠阵,并悄悄移步堵住退路。江湖中人同等实力下以多敌少纵使赢了也是有失颜面的,他们怕落了林风庭的面子。 林风庭也不需要人帮忙,一手《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以各种虚招诱骗,打得对方愈发烦躁。青海一枭的攻击频频失效,有的招式才刚刚使出就被一剑逼到关窍处,不得不狼狈收招。越打越憋屈,渐渐萌生退意。 林风庭却不管他怎么想,得了便宜就继续进攻,眼见对方突施暗器,几剑挑飞毒镖,又躲过几枚铁蒺藜。 青海一枭扔完暗器转身要逃,何三七便飞身而出一扁担攻向他的心口,逼得他不得不止步。林风庭紧跟追杀上来,使出《衡山五神剑》中的“雁回祝融”,一剑霸道蛮横地飞刺过去。 青海一枭横刀去挡,但他的刀只是普通精钢打造,早已成了一把烂锯。如今挨上这一记重剑,只听见“滋”的一声,刀身被刺穿。长剑余势不减,在其肩上刺了个洞。 此时胜负已分,但青海一枭可不管胜负,他要的是逃命,用力一推钢刀卡在剑镡上,便脱了身,转身便跑。林风庭可不会再让对方逃跑了,又一招“鹤翔紫盖”使出,剑法灵巧飘逸,却又迅疾如风,不多时便在对方身上刺了几个血洞。 青海一枭早已面无血色,发了疯地要逃。林风庭打完后却不再追赶,他的伤势早已发作,而且此时也没必要追了。静静望着对方在地上洒出一串血迹,最后又沉沉地倒在血泊里,他便收剑回去。 周围百姓早就被吓跑了,不多时便有几个巡街的捕快跑来询问。亮明身份说清缘由后,他们默默收尸洗地去了。 第61章 养伤 林平之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本以为林风庭不是青海一枭的对手,自己还想强撑起来帮忙来着,却被二人的打斗惊在了原地。 林风庭也挺不好意思的,对方挨的这一脚是自己的锅,杀完人后就已回来扶起他,又给他输了些内力治伤。 “多谢这位兄弟出手相救了。” “是我害你被认错了,你别怪我就好。” “啊!这样吗?没事没事……” 林平之见林风庭脸色苍白,肩上渗血,也不好在此拖着人家,把老婆叫来搀着自己回家了。那一脚并不算很重,多养几天就能好。 回到任盈盈和何三七这里,林风庭说道: “多谢两位了,不光提醒我,还为我掠阵,又为我阻拦对方,真是感激不尽!倒我这一身血腥气,这馄饨也吃不下了,倒是扫了大家的兴致。” 何三七很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率先说道: “不必道谢,即使没有我,他也奈何不了你。没想到如今江湖人杰辈出,我正道后继有人了!” “前辈缪赞了,人杰之名愧不敢当,不若等我回去换身衣服请二位吃酒!” “不必了,你的伤口复发了,赶紧回去处理吧。江湖相逢缘多聚,妖魔荡尽天下同。将来一定还有机会的,我走了。” 任盈盈皱眉,她在黑木崖长大,被软禁了十几年,从小便缺失了很多友情亲情。她虽然生来聪慧敏锐,但在一些方面却是迟钝的。心中觉得和对方打过几次交道都很谈得来,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就是朋友,于是出手替林风庭点穴止血,又以一个朋友的口吻说道: “你倒是豪爽!小半身衣服都被溢出的血打透了还要请人喝酒,这是平一指配的金创药、生肌膏、壮骨丹,应该对你的伤有奇效,拿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林风庭没有矫情,爽快地把药接好,随后三人各自告别。 林风庭目送二人离去,心中颇多感慨。没想到能收获魔教人士的友谊,正魔阵营并不一定代表人物的正邪,这句话该是对的。何三七前辈也是个妙人,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还真是了。特别是那句“江湖相逢缘多聚,妖魔荡尽天下同”,虽是小贩,却有大格局,别具豪情。 回到租住的小院,莫大正在练剑,见林风庭又是一身血,连忙问道: “伤还没好怎么又和人交手了?” “青海一枭四处找我,他要为白板煞星报仇,遇到了也躲不掉。” “坐好!伤口又裂开了,先上药。” “这是人家送我的药,说是平一指配的。” “谁送的?” “任盈盈。” “她怎么会送你药?” “中秋我送了她一些月饼,估计是还人情吧,人家还提醒我青海一枭四处找我呢。又遇到了何三七何前辈,我听说他和青海一枭打过交道,便向他请教青海一枭长什么样子。结果他才刚说完,我就见到青海一枭把福威镖局的少东家当成了我,两人打了起来,我自然不能让别人受我连累,于是主动打上去了。” 莫大都无语了,这是什么狗运能碰到这样的事情?不过孩子到底是有担当,这事是该做的。 “你这运气倒好,出门见贵人相助,又有人替你受了偷袭。要真让他找过来下毒,咱们师徒全得完。” “嗯,所以我也很感谢他们,但凡少遇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以后就危险了。” “那青海一枭死了?” “嗯,有他们封路阻挡,不可能放跑他的。” “这药不会有毒吧?” “我都这种情况了,她杀我不会费多少事,不会弄这么麻烦的。” “江湖多风波,人心善恶你把控不住。” “我能感受到她的真诚与善意。” “好个刘正风!连我徒弟也带坏了!” “师父……” “行!再静养个把月吧,三个月内还是别再动手了,有事就回来找我。” …… 林风庭又出名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斩杀了几个臭名昭着又武艺高超的邪魔歪道,再加上以前的事迹也被扒出一些,武林上传遍了他的大名。 在中原地区他更是名声大振,洛阳当地不少武林人士想上门拜访,或者是想踩着他的名上位,但大多都找不到人。金刀王家也上门拜访了,因为林平之夹在里面,不好躲,所以不得不露面。而且这是人家的地盘,也躲不了。 不过林风庭对王家不感兴趣,这家人一派暴发户模样,目光浅显功夫也一般。王元霸还好些,城府深,也有点气度,但他那俩儿子就差把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写脸上了。估计要不是王元霸压着,这俩也想踩着自己上去。 林震南一家倒是彬彬有礼,很讲礼仪,说话也和气,不停打着圆场。 众人在酒楼上吃席,相互寒暄客套。林风庭虽然不太喜欢王家人,却也不好失仪无礼,陪着敬了几杯。不过有趣的是,王元霸和莫大是同辈,王元霸还让林平之管林风庭叫师叔。 “平之啊,我和莫先生是同辈相交,林少侠便和你舅舅们同辈了,你该叫声师叔才是。” 倒真让人哭笑不得,真要叫了怕有些人面上就不好看了。林风庭赶紧打圆场道: “不必不必!我和少镖头年龄相仿,平辈论交就是,江湖儿女不必在意这许多,各论各的。” “既然如此,也好,你们年轻人隔着辈分也不好玩到一块儿。对了,莫大先生,不知高徒可曾婚配?我有几个孙女,要是成了也是一门好姻缘呐,哈哈哈。” 莫大不动声色,但心里在想怎么拒绝。林风庭却在心里暗骂,老头心真脏啊,还想坏我修行? 低娶高嫁,比家世背景,金刀门对衡山也不太算得上高攀,说一句门当户对并不算过。不过他们只考虑了门第,没往具体的人上去。比样貌,王家孙女虽然长相还行,但也够不到女主角的边。比才智能力,一个十九岁就考中举人的少年一流高手,实在是世所罕见了。 莫大委婉地拒绝道: “王老哥,这儿女婚配,让孩子们自己折腾去,咱们上了年纪,就懒得操这份心了。更何况这小子早已心有所属,让他自己做主吧。” 这话把路堵得差不多了,王元霸也不好过分,只是王伯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问道: “哦?是谁家的姑娘?” 林风庭倒是麻抓了,平白多个心上人,莫大也是管杀不管埋,给了个眼神便喝酒去了。林风庭只得胡扯道: “这事也没个影儿,不敢也不能说出来,传出去让这天下人以讹传讹,不是毁了人家清誉吗?” 林震南也赶紧打圆场道: “是这么个理儿,来来来,再吃一杯……” 王元霸也知道里面的道道,赶紧瞪了王伯奋一眼,这是来拉拢关系的不是来结怨的,赶紧止住这个话题。 几杯酒下肚,又说了几个玩笑,气氛倒是好多了。最后算是宾主尽欢,衡山同意在湖南境内照顾福威镖局。镖局也将提供近百个就业岗位给因伤需要退休的衡山弟子及其家属,大家各取所需,两相利好。 第62章 进境 师徒二人在洛阳疗伤,刘正风等人则刚在绍兴捱过酷暑,自然不肯回内陆受冻。关键是刘正风太想退休了,以前和莫大商量好60岁自己就撂挑子的,时间快到了,莫大却又不认了,改口说65。估计再过几年又得说70了,在心里暗骂自己师兄无赖的同时,他便想把衡山的权责下放,所以这几个月都在尽心教这几个年轻人如何经营门派。 衡山上倒是没人找事,普通长老弟子们还是挺能打的。如今驻虫被一一剔除,主脉就将高深功法渐渐向支脉开放了。又有一向沉稳严肃的徐、罗两位长老主持封山大练兵,所以一切风平浪静。至于敌对势力大规模攻山,这几十年来从未有过,所以不必担心。 任我行回到河北后也准备发动总攻了,死忠东方不败的人已经全部被收拢到了黑木崖上,自己在外面也没什么可以作为的,于是也召拢部下集结,向黑木崖进发。 左冷禅收服的左道高手在四岳与魔教的接连偷袭打击下,本还剩一半多些,在正月十五一战后便一直藏在嵩山附近的州府。但那些人因为行事向来无所顾忌,前番正魔两道齐聚少林,一些人不顾左冷禅的劝告,忍不住跑出来犯事,就被“降妖伏魔”打击了。 林风庭因为受伤,剑法没怎么练,一直专心修习内功,进步还是比较快的。以前就在一流之境的门槛前徘徊,如今从绍兴到嵩山,又在洛阳停留这么久,经历几次高烈度战斗,便在霜降这天终于将《神云幻雾》这门功法修至第五重,算是进入了内功有成的阶段。 莫大很高兴,虽说自己的徒弟早有一流战力,但那却是靠武技和身体素质硬生生拉上去的。如今内功短板补齐,彻底成了实打实的一流高手。说不定再过个三年五年的,徒弟就能和自己持平了,自己很有可能会看见衡山光大复兴的一天。 心中激动,面上却是不显,他怕这小子尾巴翘上天就不好好练功了。内家之道,在持之以恒,日夜不辍,积滴水汇成深渊。境界越高进步就会越艰难,如有一丝松懈,将不进反退。 于是莫大画了个大饼: “都进第五层了,不错不错,这第五层行功路径更繁复精深,你要先熟悉巩固好了才能逐渐推进。如果你把内功修到第七层,我就把最后面的五层也一并传给你。” “啊?第七层之后还有五层?” “嗯,不然你以为云雾十三式为什么是十三式?” 林风庭倒是傻傻地信了,以前莫大就没把内功传全,徒弟们练到哪一层他就传哪一层,具体有几层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连刘正风也不知道。 实际上这门功法如今也就只剩七层了,后面的部分早已随着历代掌门的各种变故而失传。不过说那些还远,莫大自己也才将第六层修至圆满,刘正风改修这门功法已经五年了,也才刚刚进入第六层没多久。 林风庭的速度确实是十分骇人的,毕竟和他一起修练的几个师兄也才是第三层圆满而已,只有个别才刚刚进入第四层。 林风庭虽然觉得衡山功法效果远比不上那些神功宝典,但他也没得选。况且目前看来,《神云幻雾》这门功法也是很适合自己的,修炼起来并无隐患与危险,也没有艰深晦涩的地方,层层铺垫,步步经营,一步一个脚印,顺风又顺水。练了几年下来,没有卡顿,没有瓶颈,内力也温和顺驯,没有一丝走火入魔的风险。 一想到那些神功,要么练不成(先天功、易筋经);要么成了就不能停,卡一下就得死(九阳神功);要么有前提条件(北冥、葵花、吸星)。没有主角气运加持,除了九阴以外,大部分神功对普通人几乎无用。 “唉,要是有神照经或者神足经就好了,可惜这个时空没有。紫霞就不用想了,估计比《神云幻雾》也不会强出太多,犯不着,说不定还不适合自己。” 菜就得多练,林风庭很信奉这句话。走不了捷径,那就好好走自己脚下的漫漫长路。 不过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麻烦便找上了门。一个酷似鲁提辖的大胖和尚迎面走来,林风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便准备让路,不料那大和尚居然停步,挡在了面前,大声说道: “小子,你就是衡山派的林风庭?” 林风庭很无奈,自己很出名吗?还很容易被认出来?连忙否认道: “不是不是,我叫莫小宝,大师认错人了。” 那大和尚不信,反而骂道: “你少哄老子!身上一股子恒山的药味,还长得一副小白脸,不是五岳剑派的人谁有恒山的药?全洛阳就只有你肩上才包这种药,你不是林风庭还能是谁!” 林风庭无语了,这大和尚鼻子这么灵,还一副和恒山很熟的样子,该不会真是那个浑人吧? “大师鼻子真灵,我今早才改名叫的莫小宝……” “少废话,忒不爽利,是你就成!跟我走!” “大师找我干嘛?” “全天下也就你够资格娶我女儿,不找你找谁?跟我去恒山!反正都是恒(衡)山派,武功过得去,年龄长相也适合,还是师兄师妹的,就你了!” 林风庭忒无语了,这么草率的吗?这么直白的吗?这么粗暴的吗?大和尚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师且慢!敢问您女儿可是恒山派的仪琳师妹?” 大和尚更高兴了,这不介绍都猜得出自己女儿是谁,还张口就是仪琳,这不是心仪已久是什么?这不是默许同意又是什么? “既然你同意了,赶紧走!” “???” 林风庭满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自己什么时候同意了? “大师慎言!女尼是不能嫁人的,呸!我没同意啊!” “还不认?少跟我还来这套!女尼不能嫁人你就跟我一样做和尚!成了和尚再娶尼姑不就行了!” 周围一堆吃瓜的路人纷纷大笑,不戒喝骂道: “笑什么笑!再敢笑把你们全溺在茅厕里!” 林风庭也被他逗乐了,这大和尚的脑回路果然不同凡响,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方证大师听了估计都能气得撸起袖子金刚伏魔! “大师您就别逗弄晚辈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而且我和仪琳只是朋友,如若真的有缘也分不开,如若无缘,如此强求也成不了,您何必心急?” “难道要让仪琳等到像她师父一样老?小子你可真混账啊!” 莫名其妙又挨一句骂,林风庭却气不起来,大和尚可真有意思,居然还说定逸师太老,要是让那个爆脾气听见了估计会是一场好打。 第63章 不戒 “非也!大师,天、地、人,三者合一时,一切自然会有结论。您是佛门的人也该相信缘法和因果。不过晚辈倒想问问,是什么样的因,才会促使您这样着急仪琳师妹的婚事?” 不戒并不太懂,他不是正儿八经的僧人,虽入佛却不礼佛,自然不懂林风庭说的这些。不过最后一个问题他倒是听清楚了,于是拍着脑袋说道: “前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嗨呀!仪琳她娘说等仪琳成家了才肯见我,我这不是不想让她久等嘛!快跟我走!” 说罢,直接上来就要拉人走,林风庭赶紧躲,不戒陡然加速,林风庭有伤在身也不敢怎么剧烈运动,被一把抓住左肩,一时挣脱不过,便开口道: “大师糊涂啊!尊夫人不过是说句气话,您去恒山悬空寺找哑婆婆,仪琳也认识她,她就是尊夫人啊!您好好道歉哄好她不就成了!” 不戒却是不信,问道: “休拿言语诓我!我找了她十八年都没找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观世音菩萨托梦给我说的,还叫我一定要转告一个叫不戒的大和尚。” 不戒懵了,自己都没说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法号?心中惊疑,但更多却是不信,蛮横道: “你小子心眼子太多我信不过你,跟我走!” “您想哪有当娘的舍得抛下自己女儿啊!她一定就在仪琳周围照看她呢!” “对!有道理!那你就更得跟我走了!” “我伤太重不方便出远门啊!” “那我把你扛过去!” “我师父还不知道呢!他着急怎么办!” “让他着急去!我等了快二十年他还能比我急?” “咱们先给他说一声就是,耽误不了一时半刻。” “那赶紧去找你师父!” 回了小院,莫大见来了个气势雄浑的大和尚拉着林风庭回来,心中一惊,隐隐有种感觉,这和尚必定是个万分棘手的。 林风庭怕误会真打起来,伤了谁也不好,赶紧介绍道: “师父!这是不戒大师,恒山仪琳师妹的父亲。大师,这是我师父衡山掌门莫大。” 莫大见林风庭没什么异动,该是真的,便道: “嗯,既然与我五岳有渊源,大师请进来用茶。” 不戒急着回恒山,又是个莽直性子,自然不肯客套绕那些弯子,直言道: “不必了莫掌门,我有事需要这小子和我去一趟恒山,过来给你说一声。” 得,这个混人说话真是半点不客气。林风庭也怕师父生气和他起冲突,连忙打圆场道: “师父,不戒大师是个莽直性子,不通世俗繁文缛节,说话直来直去惯了,没有得罪人的意思。” 不戒也察觉到自己这话到底是有些不合适,他是真的不会说话。见林风庭为自己圆转,心里觉得这话倒是说得对,也附和道: “对对对!和尚我嘴笨,你知道意思就好。” 林风庭又补充道: “不戒大师这边的忙好像只有我能帮得到,要是让他一个人回去事情也容易搞砸,还真得跑一趟。师父,咱们一起去吧,我还没去过恒山呢。” 莫大见自己徒弟都这么说了,便点了点头,心中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忙?还弄得这么急?但到林风庭的伤,迟疑道: “那你的伤怎么办?” 不戒出声道: “嗨!一点小伤罢了,男人嘛怕什么。要是出了问题我给他治!” 林风庭还真不敢让不戒和尚治,自己的伤是外伤加内伤,最重的是肩骨受重创要慢慢养,内力还真不好使。于是说道: “驾马车过去吧,反正比以前好多了,没那么脆弱,而且去到恒山还有药,在那边养段时间也好。” 莫大也在洛阳待腻了,他唯一忧心的只有自己徒弟的伤。但想来坐马车应该没多大问题,恒山也不算太远,去一趟让恒山那几个擅长治伤的师太给看看也好,免得落下病根。 打定主意,立即收拾行李,又买来辆豪华马车,备上精细马料,三人出发了。 (其实明中期的恒山是河北的大茂山,明未清初北岳恒山之名就转给了大同府的恒山,这里用有悬空寺的大同恒山) 出洛阳,在地图上看几乎是垂直北上,先到晋城。初入山西,其实除了山多了不少之外和河南差别并不大。 北方的秋冬都是干而冷,又因为人口密集,还没有大规模开采煤矿来供给普通百姓处理食物以及取暖,所以人类的生产和生活对植被的破坏很大。 大树建房,小树烧火,就连一些草杆树枝也是燃料。即使是枯叶和杂草,趁秋冬时拖到地里一把火烧掉,草木灰到来年就是肥料。 放眼望去,耕地与山坡,都是裸露在外的干土与风化岩石,满目荒凉。北风一起,在远处光秃秃的几根枯树梢上刮过,发出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的啸音。耳边净是风声,尘灰也在风中四处飞扬,秋冬的萧条肃杀,在山西很明显。 再继续往北,过太原,上大同。大同府还挺远的,车马的速度也算不上慢,紧赶慢赶但还是跑了大半个月。 恒山的山势与自然风光在五岳中很普通,但那也是和五岳比,单独拎出来颜值也是挺能打的。而且人文景观很多,佛道文化十分浓厚。 到达恒山脚下,已经入夜,不戒想夜上恒山,被莫大师徒劝了半天终于劝住了。 一路走来,莫大对这个和尚真是佩服,如此莽直暴躁的人居然能把内功练得如此深厚已经是一大奇迹,没有走火入魔就更是气运非凡了。 至于不戒的家事,莫大一听一个不吱声,饶是他如此见多识广,都从没听说过比这更奇葩的事。屠夫爱上尼姑就去当了和尚,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脑回路不正常。之后尼姑为和尚生下女儿,居然因为和尚赞美了别一句的女人,就吃醋跑了,一跑就是十八年。和尚把女儿丢给定逸后,就跑出去找了十八年。 合着定逸当完爹又得当妈,还得当师父。结果现在尼姑留下书信,说等女儿成家后才会出来见和尚,和尚因此要把女儿带去嫁人。关键是这混和尚找谁当女婿不好,偏偏找自己徒弟,还想让自己徒弟也做和尚! 定逸估计得疯,莫大也哭笑不得。真就可着恒(衡)山欺负啊! 第64章 恒山 在山下客栈休息一夜,洗漱打理干净了,天明时分三人上了恒山。 山上寺庵宫观不少,所以恒山派女尼多在山上,山下只有两个恒山女尼驻守。她们认识不戒,也认出了莫大和林风庭,所以主动上前见礼。 “阿弥陀佛!见过莫师伯、林师弟,还有不戒师傅。” “两位师侄不必多礼,烦请通报定闲师太,就说我莫大贸然拜访,还望海涵。我们要先去悬空寺,麻烦帮忙叫一下仪琳师侄,就说她母亲找到了。” 去悬空寺不必上山顶,就离山脚不远,不戒为了见老婆直奔悬空寺。林风庭怕哑婆婆不原谅他,所以提前给不戒做了培训——见面立马认错! 由于悬空寺视野开阔,怕被哑婆婆提前发现躲避,不戒没有大呼小叫。寺门已开,也陆续有虔诚的香客上香,三人进去,找到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年女尼问道: “阿弥陀佛!师太,请问哑婆婆在吗?” 那师太很吃惊,哑婆婆一向深居浅出,从不在外人面前露面,几乎没有存在感。除了山上无色庵的仪琳,也从来没人找过她。如今居然有三个生人上门,不知是喜是忧。 不戒见到她的迟疑,赶紧补充说道: “我是她丈夫快带我见她!” 林风庭也道: “我们想去看看哑婆婆是不是这位大师的妻子,麻烦师太帮忙引路。” “阿弥陀佛!诸位跟我来。” 几人被引至一处禅房,那师太上前便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有几丝花白的婆婆推门,那师太侧身让开视线。 哑婆婆见了不戒,不戒也见到了哑婆婆。 “我错了!仪琳她娘我错了!我不该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更不该乱说话!” 哑婆婆正要跑,想避开这个“负心薄幸,好色无厌”的男人。不料不戒祭出杀手锏,哑婆婆立即把门打开,大声怒问道: “不该说就是还要想了!” 不戒和尚立马摇头解释道: “我从来没有乱想过,都是我的错!我乱说话害得你误会,我保证从今以后绝不再犯!” 说罢,不戒和尚上前一个熊抱,那师太面上无悲无喜,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轻步退去。莫大师徒见二人能好好说话了,也很识趣地离开。 没一会儿仪琳就过来了,看见莫大和林风庭,见礼道: “莫师伯好!林师兄好!师伯您真知道我娘在哪儿吗?” 莫大点点头,说道: “就在里面,你爹也在,你等一会儿再进去吧,让他们俩好好说说话。” 仪琳虽然激动,但也听话地候在外面。她心里也很复杂,从小没见过爹娘,十九岁了竟突然一个个地冒了出来,又是开心,又是惶恐,又有哀怨委屈。 莫大师徒没有久留,此间事了得赶紧上山拜访三定,哪有客人到了人家家里不先去见主人的道理? 不料刚到悬空寺门口就见三定联袂而来,莫大二人赶紧快步上前。 “三位师太,莫大失礼了!只因在悬空寺有急事所以才未能及时上山,害得三位下来。” 一向就庄重慈祥的定闲并未产生情绪波动,先还了一礼道: “莫师兄远来本该我们亲迎,我们怠慢了才是!” 定静定逸以及仪字辈的女尼也上前见礼林风庭也一一拜见。 定逸道: “不知师兄远来悬空寺是有何事?听说还先把仪琳叫下来了。” 莫大点头答是,又道: “与仪琳父母有关,又牵扯到小徒风庭,所以我们来帮个忙,解决这桩家庭惨剧的同时,也顺带过来请恒山帮忙看看我徒儿的伤。” 定静是个比定闲年龄更大的师太,约莫六十二三左右,体型偏清瘦些,也是一副慈祥和蔼的相貌。此时出言问道: “可是如江湖传言那样被白板煞星重伤?” “正是,被一爪抓在右肩,伤了筋骨,血肉也撕烂了,还被内力震伤了几处经络。八月十七伤的,九月二十一又与青海一枭打斗复发。虽然上了很多好药,但恢复得慢,又怕留下暗疾。恒山行医用药也是正道一绝,厚颜来此请几位帮他调理调理!” 定闲道: “阿弥陀佛!既是除魔受伤,恒山救治份属应当。何况以咱们两家的情谊,师兄不必见外!” “那就多谢师太了!” 定逸见几人讨论完林风庭的事了,便赶忙问起自己徒弟的事。 “莫师兄,敢问仪琳的家事怎么了?究竟是喜是忧?” “喜!她母亲找到了,就是悬空寺里的哑婆婆。但此事说来话长,若传出去又有损我两派清誉,还是人家家事,本不当说。但牵扯到你我两派,也不算这件事里的外人。我待会儿再一五一十地讲来,此地不是说话去处。” 此处香客游客还是有挺多的,几人便移步悬空寺一处静室,又各自奉了茶,莫大说道: “半个多月前,不戒和尚去洛阳找到风庭,叫他和仪琳师侄成亲……” “啪!” 定逸不待莫大说完,就气得一巴掌拍碎了木桌。 “什么!不戒和尚怎么敢这样!仪琳也是我徒弟,他这个当爹的十几年都没个影子,才刚找回来没几天就干出这种荒唐事!当我恒山是什么?” “师太息怒!” “阿弥陀佛,师妹,先听莫师兄说完。” “阿弥陀佛!师兄,贫尼失礼了!” “无妨,换了我,我也生气,咱们继续说。不戒和尚要风庭和仪琳成亲,其实是仪琳她娘故意折腾不戒弄的。不戒说他前几个月来恒山找仪琳,想带着仪琳一起下山找她娘,仪琳同意了。不料下山前不戒收到一封信,是仪琳母亲留的,说是等仪琳成家了,她才肯见不戒。 她其实就在山上,估计是不想让仪琳跟着不戒下山受罪,白跑冤枉路。于是想出这个损招,支使不戒和恒山起冲突,借你们三位的手收拾不戒。 不戒不知道,他找了十八年,终于有了音信,片刻也不想等。于是自己物色女婿,又不想委屈仪琳,便多方打听青年俊杰。正好风庭这段时间干了些事,出了点名,江湖同道们都挺看好他。不戒和尚听到了,觉得也不错,就找过来了,拉着风庭要过来。风庭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知道他们夫妻不和的真相,原来是场误会。当年不戒因为夸了一句别的女人漂亮,仪琳她娘吃醋就躲着不戒。不戒其实没有色心,更没有异心,就只是单纯地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引出这场误会。 但不戒不信风庭的话,偏要拖着风庭过来。我想来恒山也好,可以求几位帮忙治伤,又可以使仪琳师侄重聚家庭,于是跟过来了。 “这个不戒真混蛋!她娘也是,好好的孩子不管,偏吃什么劳什子醋,还害得咱们两派为了他两口子的糊涂账牵扯进来!我还说前阵子不戒发的什么疯,天天问仪琳喜欢哪个和尚。害得仪琳哭了好几天,生怕他爹疯了,原来都是哑婆婆做的怪!” 事情真相大白,定逸这个暴脾气是真差点提剑过去砍人。气归气,但她的慈悲更多,开始心疼起了仪琳。 “有这种爹娘,仪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可怜见的,孤苦无依十八年,现在爹娘好不容易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反倒是在她身上算计!这遭的是哪门子罪呀!” “阿弥陀佛!仪琳是个可怜孩子,如今既然团圆了,也该高兴才是。咱们以后多关照她就是,要是她爹娘再生事,咱们只须看顾好她,不让她再受罪。” 第65章 疗伤 仪琳的父母和好,不戒也不再说成亲的事了。这回倒是有点情商带着妻女过来赔罪了,不过大家看在仪琳的面上没有计较,定逸却不免挖苦他几句,倒是让仪琳越发替父母羞愧。 一切无伤大雅,这回不成亲,也就没有还俗,仪琳还是恒山弟子。 林风庭的伤也受到了更好的治理和调养。三定为他重新梳理了一遍经络,确定没有问题,又根据他的伤调制了好几种药,每天都得定时定量外敷内服。又给了他一段叫《小药王经》的疗伤小口诀,天天按照上面的线路运行内力,就可以加速伤口愈合,降低暗疾产生的可能。 林风庭自然不会不听医生的话,毕竟小命要紧。而且这伤真拖不得了,一直拖下去对身体无益不说,还会影响他的修行。毕竟剑法一天不练就会生疏一点,想补回来需要花不少功夫。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经冬月,恒山上大雪纷飞。其实西北干旱,即使降雪不会特别大,但是今年不知为何,雪下得格外的骇人。 恒山女尼害怕发生雪灾,经常为屋顶和道路清雪除冰,还不时派弟子下山四处巡视,必要时救济百姓。 冬天确实容易发生灾害,雪压塌屋子的事很正常,百姓缺衣少食的事也并不罕见。有人因为风寒买不起药,拖成了大病,有的则是用火不当,要么气体中毒要么失火。 恒山医者仁心,她们在附近各处村镇县城支起药棚,又为百姓普及一些中医常识用火常识,还为一些衣不蔽体的人发衣服。 其实恒山一直以来并不富裕,女尼不会经商,庵里收到一些香油钱也就只勉强够日常开销。她们为人治病不收钱,也种些粮食果蔬自足,药材也多是自己找来的。 之所以有余力助人,都是因为定逸经常下山剿匪打恶霸,所得财物都换成衣服、食物、药材,然后发放给需要的人。大多数时候官府也会支持她们,调些钱粮过来。 恒山派身份是复杂的,出家人、医者、公共服务志愿者,必要时也是保境安民的武装力量。也可以是临时救助站、福利院。 恒山女尼之所以多,就是因为被抛弃的孤儿多,其实没有那么多想不开要出家的人。女子成年后嫁了人生活基本还能过得去,只是在幼儿时期重男轻女思想导致溺女婴弃女婴的事实在太多,贫穷人家不想养也养不起女儿。 就是有人想出家,也大多不会来恒山。恒山弟子真的累,像苦行僧一样,要学医学武学佛法治病救人,还要面临江湖争斗与很多公益性劳动。 林风庭和莫大在恒山大受震撼,恒山的人文景观,才是五岳最丰富的宝藏。对于人来说,人才是宇宙的中心,才是世界的根源。 林风庭的小金库也瘪了下去,在这场再分配活动当中,他又得出钱又得出力。莫大安慰他说: “千金散尽还复来,就当积阴德了,或许哪天我下去了,还能沾沾你的光。” 莫大见多了生死,此刻也开始调侃起自己的生死。他其实是有些向往死亡的,或许能在另一界见到想见的人,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不过他不光是自己的自己,他还是衡山掌门,不能自私,衡山上下几百条活生生的生命以及历代数万英灵都注视着他。而且得了这几个好徒弟,他近些年来倒是舍不得走了。 这话林风庭没法接,自己师父快七十了,早已立在生命之秋,或许再进一步,就是无尽的寂灭。一想到这个慈祥宽容,又对自己无微不至的老人会离自己而去,林风庭就不愿再想下去了,他怕控制不住情绪。 都说笑傲江湖没有笑傲,真算是一部老年阴谋剧了。或许笑傲就是刘曲二人那样快意洒脱地赴死,开局就是剧终。也或许是像令狐冲那样拎着酒壶一顿猛冲,不分正邪,只图一时快意与义气。 莫大师徒在恒山疗伤时,江湖上也发生诸多大事,任我行要和东方不败决战了。 任我行陈兵黑木崖下,试探性进攻几次,冲不上去,伤亡太大。叫阵单挑,东方不败连面都不露,甚至一句话或一封信也没有。 其实任我行也怕自己单挑打不过东方不败,未上嵩山前他是自信的,自认为改良后的吸星大法能无视任何花里胡哨。 但一个小小的左冷禅还真就给他上了一课,吸不了对方不说,还结结实实和对方换了一掌。 冲虚的太极剑法也看得他眼花缭乱,吸星大法也不能隔着剑就吸冲虚这等内力精深至极的人吧?剑都攻不进去何况一双肉掌? 就连以前小小的岳不群和天门都远比十几年前强得太多,二十岁的小年轻也能如此惊艳。此次重出,才发现这江湖不仅能人冒出来不少,强者也落寞了很多。 江湖不再是以前的江湖,他觉得失去了以前对江湖的那种操控感,也不知不觉失去了几分睥睨天下的豪气。 他自问若此时对上东方不败,自己还有几分胜算?就算是想群殴,有向问天上官云绿竹翁以及八个黄衣长老助战,他也依然不敢轻动,怕伤亡太大,对不起这些拼了命也要救自己的兄弟。 东方不败的实力他十几年前已领教过了,虽然是被偷袭,自己也受体内异种真气反噬,动用不了多少内力。但对方比起自己全盛时期并没有差上太多,况且当时的东方不败还没开始练《葵花宝典》,如今江湖盛传他真的练了,十几年过去,恐怕他的实力早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在西湖水牢蹉跎十二年,除了改良吸星大法外,实力比起以前并没有太多进步。 不仅任我行烦躁,此时的冲虚也有些躁动。八十多年前,武当曾经被魔教攻至祖师大殿,抢走了三丰祖师传下的真武剑和太极拳经。如今魔教内斗,正是一雪前耻夺回祖师遗物的最好时机。 左冷禅也同样坐不住,想要称霸武林,唯有以绝对的武力与盖世的声望才能达到。如今魔教内斗,他若是能坐收渔利,得到《吸星大法》或《葵花宝典》中的一部,武功就能再进一步。若能斩杀任我行或者东方不败,不仅能消灭强敌,声望也将如日中天。 不过魔教不是武当或嵩山能单独撼动的,他们必须要借助外力,便开始四处摇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方证。 方证收到冲虚的信时,其实是拒绝的,出家人慈悲为怀。此举以长远来看,是有大利的,但是他并不忍心亲自见到甚至亲自动手。左冷禅也三番五次上门来商量,冲虚也偶尔来信。方证叹了口气,最终同意了。 于是少林、武当、嵩山三家一起发信,邀请昆仑、丐帮、峨眉、青城、崆峒、南少林以及四岳一起向河北靠拢。 三定收到信,便请莫大过来商议。入得无色庵,定闲师太端坐主位,定静、定逸则把客座首位让与莫大。定闲将信递给莫大,率先出言道: “莫师兄,方证大师他们写信邀我们下山剿除魔教,您怎么看?” 第66章 正魔 莫大接过信细细读完,他也想不到,一直不爱打斗杀生的方证居然当了回带头大哥,要跟吗? “魔教内斗,确实是一举将其歼灭的好机会,可如今我五岳势微,或许这是块能看不能吃的……饼,一口咬下去,咬空不说,要是咬中了鱼钩,将万却不复!” 莫大本来想说肥肉来着,但这是在恒山,及时打住了。 定逸性子直,不太认同这话,便直接说道: “师兄此言差矣,危险一定是有的,但有我正道一起分担,即使真是“万劫不复”,天应该塌不下来。” 定静虽然有同样的想法,但大事当前,不能随意,便道: “师妹虽言之有理,但莫大师兄所言并无不妥。南岳北岳是什么样子,咱们大家都是知道的,还待好好思虑清楚。” 莫大点了点头,左右都不好选,自己虽更倾向不去,可这种时候又不得不去。如果不去,事情若败,大家会骂是衡山枉为正道,此败乃因其不尽力所致,更糟糕的情况下还会遭受通敌的污蔑。事情若成,大家也都会瞧不起衡山,必定要遭排挤。若为同道不容,与灭门何异? “我不是说不去,小船吃不住大浪,家小业小,更孟浪不得。咱们两派有心无力,不如少去些人,尽到心意便是。” 定闲人性的一面其实也是这个意思,门派中的哪一个弟子在她心里都跟亲女儿一样,损失了谁她也难以接受。但佛性根深,只让别的五岳弟子乃至正道弟子拼杀殒命,她也不愿见到。佛法精深,并非绝情绝性,反而更加慈悲,更加博爱,更加尚善。 “要么不做,要么全力去做。这副臭皮囊,有何值得留恋?拉着恶魔同下地狱,我们不去,谁又会去?生死不过重归故处,任其自然就好。” 定闲其实想了很久,这会儿想开了。无所谓智慧豁达,她的心里认定有必须去的理由就足够。 莫大只得叹息,和佛门中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得讲佛理。但讲佛理他又怎会是对手?佛祖割肉饲鹰,有修为的佛门弟子除了大善无法放下以外,什么都能舍弃。 莫大并非贪生,他只是放不下保存宗门香火的执念,也不忍心见自己的后辈和自己这个老朽一样淹没于黄土。 “既然如此,南岳衡山便与北岳恒山同进同退。死生难避,却莫以死故为之。解脱固好,沉沦也未必到老空。后代儿女有缘有愿未得时,岂不怨你我自私?” 定闲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是贫尼自私了,以己之心夺他人之心,惭愧!” 有此一番对话,恒山与衡山并未强制命令指派,只让十八岁以上的弟子自愿报名。 但有凝聚力的门派不强制也无用,情系一处,心自然在一处,弟子们踊跃报名,拦不住。自愿报名的用处,只能强制限定十八岁以下的孩子待在门派看家而已。 莫大写了两封书信借用恒山飞鸽送出。一封是去衡山给徐、罗两位长老,一封是到绍兴给刘正风。 之后定闲与莫大又联名去信少林,同意除魔。此外二人也同样将联名信送给泰山和华山,大概意思就是四派无论此战来与不来或各自来了多少,都不损情谊,同盟永远是同盟,互相倚靠尊重。如若南北两岳主力被灭,还请帮忙照看后人。 话回少林,方证收到多封回信。第一封是崆峒的,他们的掌门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此时来信直言门派已经没落,门人凋零,只能写信预先恭贺胜利了。 峨眉和南少林是出家人,他们认为此次主动攻伐,必然死伤无算,有伤天和。但也自陈荡魔诛邪人人有责,所以没有举派出动,只是各自派了一队高手出山。 昆仑离得太远,震山子没回去,一直在中原附近游玩,此时身边只有几十个弟子可以调动,想再调人过来已经赶不上了。 丐帮以前号称十万弟子,不过那是宋元时期了。如今七千弟子中真正有战力的很少,解风抽调了一千多青壮,不过有大半不入流,只粗通些拳脚枪棒。 主要战力还得是少林武当,少林一出手就是一千三百余人,有僧有俗,个个都人高马大龙精虎猛的。 武当道士也多,那些在外四处云游的道人听说是打魔教,就都回去准备一雪前耻。连一些在武当挂单修行的道士也跟了过来,少说也有八九百个。 嵩山派虽然遭受重创,但普通弟子还有三百,而且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剩下的都是精英,这些人比以往更加强大。 余沧海被任我行羞辱狠了,心里早就巴不得对方死。此时有机会痛打落水狗,他把能战的弟子都拉出来了,又道德绑架一些一向与自己不对付的同辈师兄弟一起,阵容也不可小觑。 不久后恒山收到回信,天门和岳不群都说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到路上了,恒山离河北黑木崖最近,四岳不如在此处汇合,一起同生共死! 百年之仇终须报,如此良机,天门岂能错过?拉着大半个宗门下山了,近四百人浩浩荡荡,一路穿州过府。 岳不群小心翼翼了大半生,为了祖先基业与自己妻女弟子的安全而常常向人低头,他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又屈辱的感觉。 他其实也有私心,也想体会体会什么叫天下无敌。但其余三岳把心贴了过来,剑宗和三岳给了他尊重和倚靠,似乎和和美美的,处处是好友与兄弟的状态也是天下无敌呀! 江湖凶险诡诈,但能与坚实可靠的兄弟姐妹们一起闯荡,该是何其快哉! 林风庭完全懵逼了,这是老年热血番?是自己拿的剧本不对吗?不过强化后的四岳跟着整个正道一起主动出击,魔教虽强但也讨不了好吧?跟着大佬们莽一回! …… 黑木崖下,任我行已经坐不住了,正道的动向他一直都在关注。江湖已因他一人的搅动而风云变幻,但他却是彷徨的。 向问天出言道: “教主!如果您与东方不败大战,之后无论谁胜谁负,都要再与正道交锋,情况十分不利,我看我们还是先避其锋芒吧。” 任我行微微点了点头,他虽不惧正道,但如今却如同三国一样。两虎相争,必受削弱,更容易被剩下的另一方偷袭击败,他也有心避让。 其实一开始时,他本想带着人伪装成普通弟子潜入黑木崖的,但是上面已经戒严,去的人多了则伪装不了,去少了则没意义。 现在对方把上崖的吊篮收了,一直龟缩不出,任我行本想围困他们,等他们从内部崩溃。但正道一方却不给自己这个机会。若想强攻,不死几千个好手绝计爬不上去的。 东方不败之所以不露面,就是因为林风庭写的那首歪诗,一旦露出一副女人的面容,杨莲亭的“搅屎长工”之名可就坐实了。如果想贴上胡子再扮回男人,但声音和动作迟早会露馅,不经意间的神态才是最大的破绽。而且它觉得等自己真正神功大成,完全领悟天人化生时,再出去也无不可。 第67章 崖上 任我行看着一群有些茫然的手下,心中虽彷徨无奈,却不显露分毫。 “再围一段时间,上面人心不齐,早晚会崩溃。他们多担惊受怕一天,就多一分内乱的可能,即使只是造成分毫损失,对我们也有裨益。况且正道一盘散沙,天南地北散在各处,一时半会儿聚不拢。” 这是以不变应万变罢了,反正只要这边不爆发大战,正道攻来他们也不怕,想跑掉就更轻松了。 江湖的变化总是出人意料,不是摆明车马就一定能打得起来的,也不是觉得打不起来就真的一定打不起来。 任我行本来都觉得和东方不败打不成了,准备近期内多读读书不打架。但他却万万没料到,天黑之后,后崖上却垂了根手腕粗的绳子下来,一起的还有封投诚的书信。 发现绳子的喽啰用力一拉,结实得很。不敢声张,连忙禀报去了。 任我行得知,连忙召来几位手下来到山崖下,任盈盈率先说道: “东方不败渐失人心,早晚弹压不住,有人临阵倒戈才是正常的。而且无论此事真假,这却是个端口,只要咱们有人能冲上去暂立脚跟,支撑到大家支援,便可一拥而上冲上去,定当有所斩获。” 大家都认同这话,绿竹翁上前说道: “怕是个真陷阱。教主,姑姑,众位长老,我已老朽年迈,死不足惜,便先上去再绑根绳子在半崖上,大家便可凭此绳上去支援。而且即使是陷阱,以我的轻功掉下来也摔不死,若真上去了,应该也能支撑到众位来援。” 任我行大感欣慰,却不认同,说道: “的确机不可失,是陷阱还是真有人反水也来不及多虑,再拿条绳子来,我先上!” 向问天连忙叫住任我行,说道: “教主不可犯险!论教中职司,该左右护法先上!我去矣!” 说罢,向问天劈手抢过一个喽啰手中的绳子,快步到崖下,一把拉住麻绳,顺着绳子飞冲上去。 上官云感受到这哥几个是真义气,大受鼓动,兴奋道: “向左使真是好样的!我也来!” 见向问天和上官云在轻功加持下,如飞如跃般拉着绳子飞身上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形,一群高手便争先恐后地爬上去。 向问天刚爬到崖顶,黑夜中几个人就拥了上来,下跪轻声喊道: “恭迎教主大驾!任教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圣明显达,中兴圣教,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向问天脸上一黑,这些人喊得真够雷人肉麻的,轻喝道: “小声点!是你们天王老子我!教主马上上来,现在什么情况?” 那几人闻言却无半点不喜,其中一人道: “原来是向左使大驾!小人该死没认出来。现在东方不败几年来一言不发,全由杨总管……呸!杨莲亭那个小人胡乱指挥。大家自然不服,他便残杀了不少人。甚至昨日就有兄弟因使条有绳子的流星锤,都被他冠以欲放绳索拉任教主上来的通敌之罪斩首。 且前月我风雷堂童长老进言要迎任教主回教,杨莲亭却要以叛教通敌之罪杀了他,童长老不服,就冲了过去,追得杨莲亭乱窜。没想到一直坐在教主宝座上的竟然是个替身,见状想躲,被童长老追上抓住。最后逼问,对方支支吾吾的是个哑巴,童长老把他一掌拍死了。 之后在童长老的逼迫下,杨莲亭带着童长老去找了真正的东方不败,杜长老莫长老他们几个也跟了进去。结果不出三刻,进去的所有人都死了,也包括几位长老。 我们只是几个香主不敢跟进去,只见到杨莲亭指挥一些哑仆把尸体一具一具地抬出来,但就是不见东方不败露面。杨莲亭在这之后也变本加厉更加肆意嚣张了。 如今崖上虽然水米充足,但人心惶惶,大家敢怒不敢言,只等任教主前来主持大局!”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任我行等人已经爬到崖上了,向问天再复述前半段,大家也都大体知晓了。任我行十分高兴,又问道: “如今崖上有多少人愿意助我铲除奸贼?” “任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我们这些从外面调回来的几个堂基本都愿意追随任教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您一下令下,他们立马动手。但崖上那些东方不败培养的小崽子们却是棘手,怕是不认得您,可能会死磕到底。” “他们人多吗?” “回教主的话!多!两千多个,都如死士一般被东方不败洗脑了。人数和我们这几个堂的人数是差不多的。” “哈哈哈!一群狗崽子罢了!跟我杀过去!” 任我行也不管要不要隐蔽了,这种情况一路杀过去又有何不可? “刀在手,跟我走!斩东方,杀杨狗!” 被内力加持的声音传向四处,片刻后响应者云集,或有人大声应是,或有人前来参拜教主,更有不少人拔刀对身边的东方不败死忠痛下杀手。也有人趁乱想脱离出教,四处奔逃。不乏有杀性重者,不管不顾,见人就杀,肆意发泄。 崖上一时间火光大作,喊杀震天。向问天和上官云一马当先,带人去前崖抢夺上崖的吊篮,不久一众高手都坐吊篮上得崖来。 崖上的魔教众人内乱,任我行一方的高手源源不断地加入其中,如屠鸡宰狗一般一杀一大片。 不少东方不败的死忠见状,立马临阵倒戈,把以前的同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也有不少人见势不妙,跪地乞降。 任我行没理会那些杂鱼烂虾,带着向问天等人直奔成德堂,一脚一扇门地踢了进去,早有喽啰点起火把为他照明。 到得神坛之上,空无一人,又转至别处大殿寻找,也不见踪影。任我行正气闷,以为对方早已趁乱逃亡,一个喽啰越众而出说道: “任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属下知道一处隐秘处所,人可能就在那里!” “带我去!” 一群人又跟着那喽啰七拐八绕地进了一片林子。穿林而过,却并无道路,几千人铺开了找,有人便在一处石林中间发现一条小道。 “找到了!” 任我行等人围拢,顺着小路找过去。走了许久,只见眼前出现一处小园,园内花竹幽邃,清溪临兰,奇石假山,多不胜数。 园中四面建有几间阁楼,青砖翠瓦,雕梁画栋,精巧绝伦。窗帷帘幔,俱是上好彩绸,红橙青碧,在月光与火炬的光辉映照下如霞光般迷人。地面为青石铺就,又有纤尘不染的多层绸制红毯铺在道路正中,奢侈至极。 被阁楼围在正中的是一汪不断冒着白茫茫水汽的小池塘。池塘上建得有假山凉亭,四周长着不少荷叶荷花,还有几对鸳鸯在水中嬉戏。又有几只白鹤或站在水边,或立在飞檐顶上,不时清啼交鸣。阁楼廊下,又种满各式各样的鲜花,真似花天锦地,浑如仙境洞天。 大冬天居然开得出荷花,北地还有候乌不肯南飞,四周也种满正生机勃勃的花花草草,香风一起,居然温暖和煦!任我行记得黑木崖上是没有温泉的,能维持此地和煦如春,该是怎样的手笔!怎样的靡费! 任盈盈不禁看得痴了,真想在此隐居,余生只在品调丝弦中度过,不再理会那些江湖恩怨,为父亲颐养天年。 第68章 对峙 此时池塘的亭中有两人端坐,几盏灯笼映出二人身形。 任我行见一个十分俊美的三十余岁男子有些愤怒地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另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身影却是安静地背对自己。 任我行大声问道: “你们俩知道杨莲亭和东方狗贼在哪儿吗?” 一个香主十分懂得趋炎附势,很狗腿地介绍道: “他就是杨莲亭,任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杨莲亭并未说话,东方不败尖细的声音响起: “不必费事了,我就在这儿。真不愧是任教主,多年不见,风采不减当年呐。” 听见这声音,又见对方转身,一副妖娆打扮,任我行一惊,连忙仔细上下打量,片刻后又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你居然成了这副鬼样子!难道真的练《葵花宝典》自宫了?哈哈哈!报应啊!竟成了个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妖魔!哈哈哈!” 东方不败神色不变,语气淡然地说道: “如果不是你着急毁掉《葵花宝典》,我是不会提前动手的。” 任我行一愣,合着还是早有不臣之心早晚会反水喽?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葵花宝典》害人不浅,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邪物,不把它毁掉,后患无穷!”(用央视笑傲设定,原着是任我行传给他的《葵花宝典》,我本按原着写,又改了,后悔之后又懒得改回去了) 东方不败倒是不这么认为,语气轻缓地骂道: “那是你愚蠢顽固,不懂得这宝典的妙谛,又死硬着想维持自己教主的尊严,还害怕被人超过夺了你的权势。这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妙道,怕是你这辈子也体会不到了。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从前那些恩恩怨怨,已经无法更改,你今日过来寻仇,我接下了。” “哈哈哈!好!偷袭致我重伤,又将我囚禁在西湖牢底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折磨了一十二年有余,使得我父女不能相见,还害死我一众兄弟好友,这笔账,你可认?” 杨莲亭却在此时骂道: “任我行!你也别装得冠冕堂皇的,你给多少人吃了三尸脑神丹?又当着他们的面吸干了多少人?那些人也不过畏惧你才追随你。一口一个兄弟朋友,说得好听!谁不是像狗一样被你命令支使?” 向问天立马出言骂道: “杨狗!这里哪儿轮得到你说话!教主如何对我们,我们自己清楚!可东方不败又是如何对我们的?软禁我不说,又几乎杀绝了那些老臣。就连童百熊曾与他有救命之恩,在他年幼时,时时接济照顾他全家,这都能痛下杀手!黑心烂肺也不过如此!” “哼!不听话的狗不杀留着干什么?养着反噬主人吗?再说这神教教主尊位,自来就是能者居之,任我行都倒台了,你们还扶着这个废物!可笑至极!” 杨莲亭这话引得任我行一方众人大怒,东方不败却不动声色,似乎默认一般。任我行冷哼一声说道: “向兄弟说得不错,东方不败你真是黑了心烂了肺!我以前如何对你?如今你还纵容这条恶犬对着我胡咬乱吠!” 东方不败不恼,却先向杨莲亭温言谄笑道: “莲弟,你先休息一下吧,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说罢,东方不败像个妾妇一样提起茶壶,深情款款地为杨莲亭倒了一杯,杨莲亭一脸不耐烦地接过喝了。 东方不败又道: “任教主,你待我的好,我都一一记得。当年是你一直提拔我,照顾我,还要让我当下一任教主,我领你的情。但莲弟不是我宦养的,他就是他自己。而且我的莲弟,是天底下待我最好的人,也是如今唯一待我好的人了。你们也不必一口一句犬啊狗地骂他。况且他说得也不错,你培养提拔的那代人不效忠我,我确实杀了。你不也杀了我培养提拔而又不肯效忠你的所有人吗?我们做的都是一样的事。” 向问天骂道: “呸!大言不惭!他们不过是些乱臣贼子,不肯改过自新弃暗投明,那自然要落得乱臣贼子的下场!你一个不阴不阳的人又如何配和教主相提并论?” 东方不败挨骂受贬也不气恼,反而夸赞道: “向兄弟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这神教中,你也是个人才,我做的事一直都瞒不过你。不过这会儿你却错了,争权夺利,看的从来都是立场,无所谓正恶奸邪。你和那些正道斗了这么多年,正道一定正吗?那正道管我们叫魔教,杀我们害我们岂不是天经地义?我杀的那些人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前代余孽?本质都是一样的——争权夺利!” 任我行觉得这话对又不完全对,立场固然是根本,但道德情义也是要讲的,对方这是在混淆是非,便哈哈哈笑道: “哈哈哈!确实是选立场选阵营罢了,但人情义气,也是决定立场的关键!你乱臣贼子的事实是洗不掉的。我争权夺利,争的是我原来的权,夺的是我以前的利!你如今不男不女,与野男人苟合天下皆知!又有何面目玷污教主高位!把我威震天下的神教弄得乌烟瘴气!” 东风不败仍不气恼,仍自气定神闲又一脸宠溺地看着杨莲亭说道: “我与莲弟,是情投意合,你们怎么污蔑也没用。况且莲弟也说了,教主高位,能者得之,并不看别的。你义气深重,那该去当个正道盟主啊。” 杨莲亭却是不耐烦了,愤怒道: “和他们还唧唧歪歪什么?早点杀了不就是!” 东方不败连连应诺: “好好好,我这就杀了他们。” 任盈盈见对方如此自大,忍不住娇喝道: “大言不惭!以我父亲和向叔叔他们的武功,又岂是你们能抵抗的?” 东方不败闻言,转头看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羡慕与宠溺地意味说道: “是盈盈啊,没想到你也来了,这人太多都没看到你。不过你倒是低估我了,即使是十几年前我也不比你父亲差上多少,不然我又怎么会起心谋夺权位呢?倒真是羡慕你们父女,一个有如此孝顺可爱的女儿,一个却生来就是女儿身,千娇百媚,又正值青春年少,不知能不能遇到像莲弟一样待你好的男人……” “呸!” 向问天打断道: “就他这样一无是处的狗男人,也就你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看得上!” 东方不败被人打断,又听见对方还在骂杨莲亭,顿时怒了,用尖细渗人的声音说道: “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的莲弟!向问天,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第69章 围攻 东方不败伸出右手,抽出桌上的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左手又捻着一根绣花针,脚下一动,刹那间身影如一道粉红色的光团般无声无息地杀向向问天。 任我行见对方身法诡异,形如幽灵恶鬼,快如闪电奔雷,大惊之下,急忙迎上去挡在向问天身前。还来不及拔剑,便连剑同鞘一道挥出,一下击向东方不败快如闪电的一剑。 两剑交击,碰出一声炸响,剑鞘被震成碎片四处飞射。任我行只感觉手上一震,手中长剑差点被这一击打飞。不敢大意,连忙退步回身卸力,再顺势一把推飞向问天,同时又挺剑主动刺去。 东方不败见得这一剑刺来,只是右手用剑一拔,便将任我行的剑拔得偏出老远,左手又一记绣花针直刺对方眉心,瞬息之间便刺破任我行头皮,正待刺穿头骨,却被对方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任我行刚抽出身,连忙擦去额上冷汗,不料却擦得袖上满是鲜血,额头也开始传来痛感。不待任我行调整,东方不败又攻过来,再度一剑刺出。 任我行大惊,连忙左冲右闪,却完全避不过去,二人速度相差太多,浑如鹰隼击幼兔,恰似野猫扑老鼠。任我行压力大增,却只得咬牙挺剑去硬接。 可拼力也拼不过,对方内力实在高深,光凭一根绣花针,就真能像四两拨千斤一般,频频震开自己的长剑。而且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地方,对方手中宝剑更具威势,快且不说,光力道就甩了那枚细针十几条街。宁愿挡他一针,也不敢接他一剑,一时间险象环生,每次交手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二人交手不过瞬息,场外众喽啰只听得剑鸣之声大作,又见一团红影绕在任我行周边不断攻击,逼得任我行四处躲闪,狼狈不已。 又见剑气横飞,斩得花枝飞射,搅得落英飘?,劈得石屑横飞,炸得水雾蓬蓬。更有十几个普通教众当场被剑气所杀,有的被横飞的剑气一分两段,有的被四射的掌劲炸成几块,有的被满天震荡横压的真气打成肉泥。余下众人纷纷惊得退出十余丈开外。 向问天一开始与东方不败离得老远,对方突袭之下他却差点反应不过来。若非任我行及时搭救,又奋力将他推开,此刻必定成了一具死尸。又见任我行陷入险境,他不假思索地大喝道: “兄弟们上!乱刀将他分尸!” 说罢,挺剑攻了上去。 任盈盈见父亲危急,也攻了上去,却才刚加入战团,就被一针刺向面庞,逼得她以倒地化解。刚一起身加入,就被一剑横扫击飞了回去。 两脚才刚落地,正待举剑再攻,她竟发现手臂酸麻不已,一时间居然提不起多少力气。低头一看,虎口已被震伤,手中的宝剑也被劈出一道指甲样宽的豁口,顿时惊骇莫名。 任盈盈咬牙欲再攻去,任我行也怕她受伤,大声喊道: “盈盈不要过来!” 不是任盈盈不强,她的内力深厚,在东方不败面前却根本不够看。而她剑术中的灵巧精妙在极速与暴力之下也发挥不出分毫。她又不是以力见长的高手,一身本事全在速度与灵巧的剑法上。加之聪慧机敏,临战时反应迅速,常能洞穿敌人破绽。但此时遇到东方不败,却只能勉强看个大概,一应优势不见,如何抵挡得了? 上官云、鲍大楚、桑三娘、王诚、葛长老、绿竹翁、蓝凤凰、黄河老祖、八大黄衣长老、六个新任堂主、以及各个下属帮派的几个掌门各提刀剑也攻了上去。 二十多个当世高手一齐出手,何等威势?但在东方不败眼中,却是良莠不齐,杂乱无章。人挤人,刀挤剑,乱得不成样子。 心中虽然轻蔑,但手上却不敢松懈分毫。一针一剑,四处遮拦架拦。身形如飞,在人群中四处飞闪。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虽然单体实力差得太多,但这些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一身内力精深,速度也不慢。只见二十几人刀劈剑刺地攻来,一时之间刀光剑影铺天盖地,暗器掌风无孔不入,浑如惊涛携巨浪,势同沙暴裹狂风。一不小心漏挡一处都将万劫不复。 东方不败一时间不敢再主动攻击,边接招边寻找破绽准备逐个击破。但任我行也知道自己这一方的缺陷,于是主攻在前,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毫不防守地放肆去攻,使得对方无法分心他顾。 向问天知道自家教主的意图,便护在教主身旁时时防备。 上官云绿竹翁等人却是十分头疼,虽然教主在前主攻,但是东方不败冷不丁地一剑攻来,当真神出鬼没,惊得他们心都快跳了出来。 梅庄四友吃了东方不败的三尸脑神丹,任我行已想办法给他们解了,见众人上了,也赶紧加入战团。黄钟公一手七弦无形剑向东方不败攻去,扰得对方心神不宁,气息不畅。黑白子站在局外,频频将棋子作暗器扔出,秃笔翁和丹青生则在近处围攻,频频盯着东方不败周身大穴去攻。 东方不败陷入人海之中,不胜其烦,浑身内力鼓荡,倾刻之问爆发,瞬间震退围在周遭的众人。而后身影一闪,飞回亭中,袖袍往石桌上的针盒一卷,无数绣针细细密密地向众人射去。 天色又黑,虽有无数火炬和明月映照,但夜中想看清东方不败使出的飞针却是艰难。这招倒真是威势惊人,冲身在前的秃笔翁和葛长老躲闪不及,也阻挡不了飞针,身体瞬间被贯穿出无数小洞,炸出血雾阵阵,立马就倒了下去。 飞针穿过二人身体,虽然威势一顿,却并不停留,仍旧激射出去,众人连忙挥刀舞剑挡了一阵,却仍有几名长老被飞针射伤。 任我行因为太靠前,左臂右肩也各中了一记,不过飞针已经失了部分威力,伤得不重,便没有吱声。 众人回神,才察觉到损失,惊呼出声 “三弟!” “葛雄老哥!” “几位长老!没事吧?” “教主,死不了!” “不行!得先缓一缓!” 最前面那二人却没了回应。受伤的几名长老并未被伤及要害,虽要不了性命,却也失去了战斗力。 擅使毒功的蓝凤凰害怕误伤,在人群中无法施展,又见自己完全是个吊车尾的,继续打下去只会碍手碍脚,便扶着那几个长老疗伤去了。 东方不败似不满意这一手,又抓起一把绣针,飞身而上与众人激斗。 众人含怒出手,更加拼命起来。激斗正酣,东方不败突然以左手弹出几枚飞针遥攻远处的黑白子与黄钟公。 二人在场外远攻,一时大意,未能料到如此距离飞针还那么凶猛,一人被射穿了右手,一人被射断了琴弦。 东方不败却也打得万分艰难,常常有得手之机,但对方人多势众,频频相互救援,或不顾同伴向自己攻来,烦不胜烦! 而且这些人哪个都不是庸才,越打配合越好,也越适应自己的极速,必须时时刻刻高度集中注意去应对。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早点解决战斗,这才刚开始打他就已面临十数次危机,虽每次都凭极速与强横的功力躲过,但再打下去必有失手的时候。 第70章 激战 东方不败不敢久斗,便心一狠,脚下更快,出手更猛,一剑蛮横地向任我行劈去。 任我行见此剑来势远胜往昔,不敢挡架,匆忙后退。向问天使个围魏救赵之计,从侧面一剑刺来。 东方不败手中长剑反手一横,只听“当”的一声炸响,剑鸣之音大作,震得周围人耳膜生疼。 向问天手中长剑断成两截,如床弩飞矢般射向侧边的绿竹翁和黄衣长老卢银贵,逼得他二人连忙飞身躲闪。 向问天失了剑,来不及震惊,急忙伸手去抓腰间长鞭。东方不败却不给他机会,左手顺势一针刺来。 任我行和上官云急忙去救,两剑交叉去挡绣针,却被刺了个对穿,两把剑瞬间连在一起,成了把剪刀。 东方不败受阻,长针停在向问天额头,再刺不下去,便一脚踢翻向问天。身后又有几个黄衣长老抡刀直劈他后背,他一招苏秦背剑才将几人大刀挡下,侧面又来了桑三娘和鲍大楚的刀剑。 他浑然不惧,内力一震,一剑将几个黄衣长老击退,身形一闪,堪堪避过侧面二人合击,反手一记飞针贴面射出。 飞针破开桑三娘的护体真气后,瞬间穿颅而过,留下一具软倒的尸体。 大部分人都没察觉桑三娘倒下,王诚和丹青生以及被任我行收服的几位堂主继续冲上去追击。东方不败仅凭一柄长剑挡得密不透风,又抽空从衣襟上抽出一枚绣针,再与众人对攻起来。 只见细针浑似定海铁,宝剑犹如穿天梭。东方不败一人在人群中左冲右撞,不时造成击杀。换做众人视角,只见眼前一花,人已不见,只得舞刀挥剑各自去守周身要害,却不免遭受重击,倒飞出去。 任我行与向问天也急忙去救,虽追不上对方的速度,但却阻了一下对方杀人的势头。 加上梅庄四友后,近三十位一流高手围攻,对方至今居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反倒杀伤数人。此刻甚至越战越勇,大有一人杀穿己方一群人的架势。 黄伯流被裹在人群之中,以他的武功不敢上去主攻,只是混在人群中打打酱油,不时使些暗器偷袭,或待对方身形向自己这边避来时攻上一刀。 但这回他失算了,只见身前的天风堂堂主和白蛟帮史帮主被东方不败连刺几剑斩杀。二人一倒,却露出自己身形来。眼见东方不败继续扑来,情急之下提刀一斩,却见对方身影一闪,绕开了自己。 而紧跟在东方不败身后的向问天来不及收鞭,长鞭如同钢刀般砸下。黄伯流眼前一花,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一鞭劈在右肩,小半截肩膀连带着手臂便飞出去了。 向问天见状,心中十分不忍,但自己真是尽力去收鞭了,否则定会从他头顶劈下,将人分作两半。 来不及赔罪,他继续冲上去进攻东方不败。在经过黄伯流身边时,一把将对方扔飞出人群,落在任盈盈身边。 东方不败在绕开黄伯流之后,直奔侧面的老头子攻去。老头子才见东方不败长剑飞刺而来,连忙挥刀去挡。刀剑还未交击,东方不败就已抽剑后退。老头子便欲再上前攻击,祖千秋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心口,老头子连忙喝问道: “你干什么!” “老头子!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交待什么……我!噗!” 话未说完,竟喷出一血来。 “老头子!” “啊!我的心口……” “兄弟还有什么要办的事?我一定替你办到!” “帮我……照顾……我女儿!” 老头子才说了几个字,便大脑供血不足,眼前发黑,视线模糊,思维渐渐跟不上了。手脚也没了力气,最终缓缓倒下。费尽全身力气,请求祖千秋帮他照看女儿。 祖个秋后悔了,茫然了,兄弟就这样被人一个照面不声不响地杀死了。以自己的实力远不是东方不败的对手,还打吗?敢打吗?能打吗? 死的人越多,怂的人也越多,可发狠眼红的也跟着多了起来。 桃谷六仙见和自己喝了半年酒的兄弟倒下了,既惊又怒,也怪叫着下场加入战斗。 六个身形矮小的怪人跳入院中,从人群缝隙中钻了进去。六人从六个方向合围,一手合击之术使出,十二只手欲抓上去撕碎东方不败。 不料东方不败十分警惕,身形连连飞闪。六怪连人家衣角也没摸到,反阻了众高手的手脚。 东方不败避开合击,扭头细看,见是几个形容丑怪,还怪叫连连的侏儒。这六怪此刻又不知死活地再度围了上来,他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便使长剑刷刷刷地连斩出去,几道剑气飞斩,几根飞针也接连射出,转眼间六怪便死了桃枝仙和桃干仙,还伤了个桃花仙。 任盈盈见自己招揽来的高手频频倒下,心中十分不忍,连忙喝道: “你们四个快回来!” 蓝凤凰准备冲上去拉他们回来,却不料桃根仙和桃叶仙红了双眼,不管不顾地怪喊着再次冲了上去。但二怪远非敌手,反使跟在他们身后的鲍大楚和上官云被溅了满身鲜血。 鲍大楚怒骂道: “真是蠢货!碍手碍脚死了才好!” 上官云却并未多说,也不理会满身血污,继续挺剑又刺了过去。 剩下的桃花仙和桃实仙愣在了原地,却是祖千秋眼疾手快,从背后点中二人穴道后一手一个拉了回来。 任盈盈渐渐也红了眼,自己一方的人死得越来越多,却又拿不下对方,心中大急。余光瞥见对面亭中之人,便动了别样的心思,顺着墙根绕了过去。 杨莲亭坐在亭中观看打斗,不料危机临身,见是任盈盈杀来,转身要跑。不过常年养尊处优的他又如何跑得过?被对方追上一脚踢在后心,便跌进了池塘中。 杨莲亭落水,慌乱之下在水中疯狂扑腾。任盈盈瞅准时机,一把抓住对方的脑袋又摁了下去。 身后水声一响,东风不败心生隐忧,余光一瞥,见亭中人早已不见。目光一转,便见一人在水中疯狂扑腾挣扎,任盈盈还按着对方头颅往下溺,顿时心下大怒,骂道: “死丫头!还不住手!” 东方不败转身向任盈盈攻来,却被众人所阻。任我行可不会任由对方去伤害自己女儿,挡在东方不败身前却是半步不退。 向问天见东方不败心乱,招式已渐渐失了章法,连忙招呼众人挡住。 “快掩护大小姐!” 上官云也大喝道: “拦住他!” 第71章 败逃 东方不败越冲不过去便越心急,可在人群围攻之下,分毫大意不得。 于是他心一横,不顾身后刺来的一剑,袖袍一挥,射出身上所有绣针,又以内力震断插在背心上的长剑,回身一掌将身后那人打得脑浆迸溅后,便飞身而起越过众人头顶。 众人面对飞针,虽早有防备,仍免不了死伤。任我行是被攻击的主要对象,正欲硬接,却见向问天已不声不响地挡在自己身前,十余枚飞针射穿了对方胸口肩头后又向自己袭来。 任我行舞剑去挡,一一接下飞针。一抬头,却见东方不败已飞身越过众人的攻击,从自己头顶飞掠了过去。 人在空中,大家各施暗器去打,只见漫天飞镖毒箭,铁钉钢针横飞。东方不败只得连连挥剑去挡,却因后背伤势牵动,有所疏漏,右肩上中了一记黑血神针。 任我行见女儿即将陷入险境,急忙施展吸星大法阻滞对方身形,口中大喝道: “盈盈快跑!” 任盈盈也察觉不妙,赶忙出剑胡乱往水中刺了一下,便连剑也不要了,拔腿转身就跑。 尚在空中的东方不败见此,心中大恨,骂道: “小贱人你站住!” 却被身后吸力一拉,冲势一滞,身形落在了池塘之上。便用脚在荷花上一点,借力又继续冲飞过去,左手往水中一捞,将杨莲亭抓在手中,也不管不远处的任盈盈了,立马飞身逃离。 任我行连忙去追,他可不敢放对方跑了,如此阵容还拿不下对方,若是日后前来偷袭,自己绝对难活。 双方一逃一追,转眼就跑出老远。 东方不败虽然受了重伤,手上还提了个人,但是速度却仍然极快。 任我行倒是能勉强跟住对方,但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被甩在了后面。向问天和上官云都被飞针射伤,此时没有跟来。 双方越追越远,才过两刻钟,任我行身后只有绿竹翁和一个擅长速度的黄衣长老还能勉强跟上,其他人却没了踪影。 又追了一段距离,东方不败逃到了崖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落入黑暗之中。 下面实在太黑,任我行不敢跳。往下看,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于是出声说道: “立马安排人下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人回去,安排人搜索山崖,又清点人员损伤,皆默不作声,气氛低沉。 出战的人总共有三十来个,桃谷六仙只剩桃花仙和桃实仙,黄河老祖只剩下老祖,天河帮、白蛟帮没了帮主,投向任我行的六个堂主只剩下三个,其中就有被飞针刺成重伤的上官云。 十长老本来就不剩几人了,曲洋被任盈盈“杀死”了,嵩山上死了个文长老,秦邦伟不肯降被任我行吸干,杜、莫两位也与兼任十长老的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一道死去。此时桑三娘和葛长老也死了,只剩下鲍大楚和王诚了。 梅庄四友二死二伤,丹青生也步了秃笔翁后尘。八大黄衣长老二死三伤,也同样损失惨重。 向问天被击成重伤垂死,但有平一指在,救治一夜之后并无性命之忧。 几千人一连搜到天亮,什么也没找着。任我行早已后悔如此莽撞就上崖来了,对方实力远超自己想象!今日之战,自己一方虽然高手众多,但没几人是他一合之敌,实力但凡稍弱些的,一个不慎都能被他一剑就斩杀了。那漫天飞针,对实力弱的人更是一杀倒一片的屠戮! 众人虽说全是高手,但对上东方不败,却成了良莠不齐,配合生疏。原着中强如童百熊、上官云这样的高手,在东方不败手中也就是一个照面的事。 任盈盈聚拢来的高手虽然不少,但却没一个能达到上官云这样的级别,就连那些新投降的堂主,也没几个能强过任盈盈和蓝凤凰,死伤自然惨重。 任我行心情很差,那些教徒口中的“教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贤明圣达、中兴圣教、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恭维,在他耳中成了嘲讽。 虽然心中十分愤怒,但这些人却是为了自己死战过的。他没有迁怒这些人,只是下令不许再说这些话,连同东方不败在位时期的一应制度也全部取消,恢复成十二年前的模样。 为了安定人心,日出之时,他召集全教到圣坛,宣布道: “十二年前,东方不败偷袭我,谋权篡位!但昨夜东方不败被我们齐心协力击败,从此大家不必忧心!他已经被废了丹田,又中了多处重伤,跳下山崖即使能活也再无威胁!” 为了安抚人心,任我行只能叫绿竹翁和那位黄衣长老配合他撒谎。之后任我行又道: “往后东方不败的那套就不必搬出来丢人现眼了!什么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什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他一个乱臣贼子,不男不女的太监也配!” 武力上打不过对方,只能从道德人伦上找缺点了。不过这也真是说到了关键处,是个人都瞧不起东方不败这两点。 任我行只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如今我重新出山,夺回教主之位,圣教重归正统,一切阴霾尽扫,大家就好好养伤,好好练武。一个月后正道那些冠冕堂皇的伪君子就会过来送死!大家可以用他们的头颅祭奠我们战死的兄弟朋友!少林我也去过,不过如此!大家做好准备,咱们兄弟携手,一统江湖!” 饼画完了,士气也激励了,不过效果也就勉强过得去。任我行就开始论功行赏了,拿过一个册子打开,高声喊道: “昨夜一战,大家劳苦功高。我圣教被东方不败搞得乌烟瘴气,秩序不存!今日我论功行赏,恢复我圣教建制,诸位听好! 教主以下,取消总管之职,封一位圣姑,左右两位护法,三人代行副教主之职!可见教主不拜。圣姑仍是以前的圣姑任盈盈,左护法仍为我光明左使向问天,右护法为光明右使上官云。三人各赏万两黄金,宝剑一柄,可于库中任意挑选三样灵材宝药,崖上可选一处大殿居住。” 三人齐声拜谢道: “谢圣教主恩典!” 第72章 静姝 “圣姑、护法之下,设十长老。由卢银贵、陈耀雄、鲍大楚、王诚、黄钟公、祁旷远、方士明、杨齐、郑宗飞、祖千秋担任。平日可监查各堂,各自统领五百教众,赏黄金三千两,解除三尸脑神丹外,还可入库中挑选一件兵刃或宝药。” 众人拜谢。因绿竹翁有意归隐,所以没有担任长老之职。十长老中,除鲍、王二人原本就是十长老之外,六位黄衣长老因为已经暴露身份,不便隐藏,也被排进了十长老之中。因为缺乏人手,祖千秋成了其中之一。 “十长老之下,设十二堂,上五堂中,风雷堂堂主黑白子,青龙堂堂主平一指,白虎堂堂主计无施,朱雀堂堂主蓝凤凰,玄武堂堂主卢梦才……” 桃花仙和桃实仙脑子不聪明,虽因死了兄弟,一改往常,不再跳脱作怪,却没被安排位置,只在任盈盈身边做护卫。 任我行将众堂主都安排好,又从原本麾下与那些下属门派中抽调出精锐,充入十长老麾下,组成五千人的主力军。又设三十六旗将余下精锐人员编入其中,一旗百人,一堂管掌三旗,便是三千六百人。 其余还有万余普通喽啰,他们武功很差,只粗通些拳脚。天赋很低,这辈子也注定不入流。除留下千余机灵聪明的打杂干活外,剩下的全被安排去几个下属帮派做事了。 这是强干弱枝的做法,任我行意在整合全教势力,加强自己的掌控。 …… 日子一天天过去,正道这边也收到消息,魔教内斗结束,任我行整合了麾下势力。 这是一个坏消息,对方没能死伤太多,而且人数太众,居然有近万精锐,过万喽啰。 当然这个精锐并非是指达到三流战力,如果真有这么多三流,那正道不用打了,连皇帝也得准备禅位了。 那些精锐虽不是全到三流,但加起来也有一两千,和正道的三流高手数量差不多。这将是一场苦战。 方证望着眼前一众雀跃的正道势力,心中很忧心,真是草率了,没想到魔教一方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不过一想到如果正道不主动出击,必将被逐个击破,这也是灭亡之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破罐还需破烂摔。除四岳之外,正道为图方便先定在延津县集结,如今已纷纷到齐,中途又偶尔有些心怀正气或与魔道有仇的高手加入,倒是让方证冲虚他们很欣喜。 正魔两道即将大战,可是吸引了整个大明的眼球,不光是江湖中人,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了。那些江湖散人或朝廷的高手也三三两两作伴准备前来看热闹。整个大明虽然风雪不止,但人们心中却是一片火热,魔教干事挺得罪人的,终于有人肯收拾他们了。 四岳齐聚恒山,华山有近二十人,衡山不过百,恒山倒是有二百三十余名弟子能战。泰山人多些,有三百八十多人。 这七百来人俱是四岳精英,大家同聚一堂,倒也其乐融融。 莫大很欣慰,捋须笑道: “还是天门师弟豪气!” 天门虽然有些小傲骄,但也笑着谦虚道: “莫师兄谬赞了,我看衡山弟子个个气势不凡,看来都是调教得极好的。” 莫大倒是有些脸红,甩手掌柜当久了,这话还真不好接。 岳不群除了羡慕就只剩羡慕了,左看看衡山,精英路线。右看看泰山,乌泱泱一片,生机勃勃。再看人家恒山,一片白白的小光头,嫩生生的,一个个还都眼神清澈纯洁,那真是可爱得紧。再看自己那调皮捣蛋的女儿和吊二郎当的女婿,再有一个皮得跟猴似的陆大有,没眼看了。 其实整个正道都爱走精英路线,弟子少,但素质普遍高。像魔教就鱼龙混杂了,特别下属的天河帮、白蛟帮这些二流门派,都是上万人的超级大帮,但能打的才几个?怕是码头上强壮些的扛包苦力都算进去了吧! 华山才是四岳真正的精英,六个一流战力(令狐冲独孤九剑入门就能打败田伯光了),还全是一流当中的好手,影响战争走向的才是他们这些高手。 黑木崖其实位置很保密,正道都不清楚具体位置,只知道是河北境内。但经任我行一战,大家都知道了,就在如今的保定附近(按白石山看吧)。 方证冲虚并未带人北上,风雪交集,阻了道路,不好走。反正任我行那边已经结束战斗,早去晚去都一样,他们就继续写信拉人,准备等开春再动身。 很多门派都收到了飞鸽传书,就连隐世不出的佛寺道观方证都亲笔写信去请,又落了冲虚、左冷禅、震山子、解风、峨眉云清师太、南少林广济禅师的大名。 正一天师府、上清茅山派、终南山净业寺、洛阳金刀门、大理崇圣寺、夔州三峡剑派都同意过来支援。昆仑山大长老离云子也拉了三百弟子日夜兼程往中原赶,峨眉与南少林又补了些人。 聚在恒山的四岳也并不着急,反正离得比嵩山近,而且方证还在摇人,先去了反而容易被任我行集火打击溃。 四派一边等,一边演武,排演配合,训练协同能力。 林风庭与师兄弟们分别了这么久,怪想念的。李高平倒是不太想念林风庭,因为光想着媳妇儿去了。 他才刚刚成婚,因为父母远在岳阳,等双方确认关系再到提亲问礼,都已经入秋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也要走过程,这样才算正式庄重,两家面上都好看。 此次正魔大战,师门长辈与兄弟们都来了,他也不好留在绍兴,尽管刘正风一再劝阻,他还是过来了。 对方叫陈静姝,取自《诗经·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见通现,出现的现),搔首踟蹰。” 那是一个阴雨天,江南小巷里。李高平见她在雨中撑着油纸伞,一人独自走着。二人在巷中即将错身,李高平主动将伞举高避让,她却没有走过,而是很有礼貌地用绍兴话轻声说道: “我伞上的雨会滴到你身上的。” 吴侬软语,本就清甜温婉。她声音清丽,语气舒缓,更加动人。他虽说听不太懂话中之意,但是声音落在耳中,却格外舒心。 李高平出于大度,本已做好被溅些雨水的准备。但对方停下,又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于是就用大明官话说道: “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绍兴话。” 她便用官话复述,说: “我怕我伞上的水会滴到你身上。” 大明官话就是当时南京的方言,也同样十分好听。而且这话让人暖心,他没料到一个路人居然如此细心周到,这么点小事也要为对方考虑。 “不妨事的,几滴雨水而已。” 她也没料到一个路人如此礼貌大度,心中便生出些好感,又互相商量了几句。 但巷子太窄,实在免不了要有一人溅上些雨水,最终还是按他的意思来了。二人错身而过,回头致意,各自离去。 不过他们租住的小院就在她家隔壁,二人都习惯早起,他喜欢到河边小桥上散步闲坐,她喜欢斜倚正好抵近桥头的窗,便免不了经常见面。 林风庭是见过她几次的,江南女子的温婉在她身上很明显,有时又有些俏皮活泼,有时又有些忧郁伤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李高平正是被她偶尔的活泼与偶尔的忧郁打动,便爱上了她。 当时刘正风经过多番打听,确认对方生平并无不妥,家族又在坊间颇有好评,便做主提了亲。 对方父母亲族也多番问询考察,确认他们明门正派的身份与正直善良的品性,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 第73章 月明 林言和林语没有跟来,她们年龄小,入门晚,在这种大战之下没有自保之力,便留在了绍兴由李高平的妻子父母与岳父一家帮忙照看。 岳灵珊学会了五岳剑法和玉女剑法,倒是罕见地和令狐冲一起来了。 不过岳灵珊嫁了人,沉稳了些。但和仪琳一比,还是像个皮猴子一样。 令狐冲并不多管,这才是他的师妹,这才是她的天性。岳灵珊也没管她冲哥喝酒,一点酒而已喝就喝了,反正太师叔和封师叔他们也是天天喝,这么大年纪了都还精神抖擞。 岳不群夫妇也只能由着他们了,甚至还特意路过临汾,多停留了两天。在他们心里孩子已经改不了性子,只要不把练功落下就好。 泰山派也是有坤道的,他们是全真道统,不可以结婚。林风庭发现李宗德最近和一个坤道走得挺近,于是八卦之心大起,时时竖着耳朵偷听。 天门其实都看在眼里,他并非刻板顽固到骨子里的人,有心上人了就还俗呗。 周月明是个孤儿,天门捡到她时是十一年前。当时她还有个弟弟,自她父亲离世后,只剩下她母亲一个人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穷困得不像话。 后来她母亲为生计逼迫,不得不改嫁。对方的要求是不要小孩,特别是女孩。 过了半年,母亲带着她和弟弟出了门,走了很远很远,到达一处荒地。母亲叫九岁的她去拔野菜,她听话地去了。 拔完一小片葱葱郁郁长势喜人的野菜,一回头,不见了母亲。问弟弟,弟弟不知道,于是二人号啕大哭。 姐弟俩找不到母亲,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事实上也没有家了,便一路哭着四处乱走。饿了没饭,嚼野菜。渴了没水,接雨喝,不到三天,就彻底没了力气。 天门赶车路过,她仿佛看见了父亲的身影,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大声哭喊着蹒跚跑去。 “爹!” 天门早就见了路边乞丐似的小人儿,又听见哭喊,连忙勒马停下马车,说: “丫头,我不是你爹。你爹娘呢?” “爹!娘不要我们了!” 天门问了情况,是又生气又心疼。给了她水喝,又问她弟弟在哪儿,她饿糊涂了,迷迷糊糊地和弟弟走丢了都不知道。天门带着她找了几天,没找到。 (根据七十年前的真实故事改编,并非个例存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下,大部分普通百姓经受不住任何意外事故。一个不慎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遗弃幼儿与老人是古代成年人为了求活之下不得已的做法,饥荒到了一定地步甚至易子而食。明清都还稍好些,远洋贸易带来了高产作物,耕耘种植的技术与经验也得到一定推广普及,粮食产量提高不少,不遇到天灾人祸勉强可以混个温饱。但人为因素太多,处处都是意外。) 天门是道士,养儿育女的事不能干,便收她为徒,带回了泰山。 莫大老脸很红,自己徒弟把人家徒弟拐还俗,他都想把李宗德的名字改成“李缺德”了。但听到天门说出“招赘”二字,他的态度来了180度大转弯,心里暗赞徒弟“干得好!”,不把人娶回家就不许回湖南。 周月明是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女子,小麦色的皮肤,瓜子脸,头发乌黑浓密。她的容貌并不是很惊艳,但很耐看。 两人得了长辈允许,便不再提心吊胆,可以光明正大地恋爱了。明清两代虽受程朱理学影响很重,但江湖儿女却几乎将其无视了。 周月明高兴,又受师兄弟们打趣,便害羞地跑了。见到仪玉郑萼她们和面蒸馍,也加入进去。 心情好,就捏起了花馍,恰好郑萼也会。山东山西,又是道士尼姑,立马就比了起来。 在好心情的加持下,周月明如同得了泰山奶奶的赐福,捏的花馍精致美观,种类繁多,郑萼略逊半筹,只得败下阵来。 出家人虽然朴素,又节制心欲,但孔夫子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却也是至理。年轻人有生气,热爱生活,这是很好的事。 三定直夸她们花馍做得好,宁中则也直言月明贤惠,又打趣宗德是个有福的。 莫大和天门他们没有说话,佐着几道素菜乐呵呵地多吃了不少。 年龄大的人大部分食欲不佳,偏爱清淡,恒山上的咸菜馒头稀饭正合几个掌门的口味。可小辈们就有得受了,泰山弟子还好吃素吃惯了,可衡山华山是俗家,天天吃肉进补,戒不了一点! 令狐冲是最头痛的,于是偷偷进山抓兔子烤了。 恒山后山不是特别大,林风庭老远就见雪林里升起了青烟,便一路摸了过去。离得近了,见是熟人,便跳出来大喝道: “呔!你在干嘛!信不信我告诉岳师叔你在恒山杀生!” 令狐冲脸都绿了,这小子真有前科,说告状是真会告状的。于是他赔了副笑脸,谄笑道: “好兄弟,快过来一起吃啊。” 林风庭一脸坏笑地说道: “哦~贿赂我,罪加一等!我要两条后腿!” 令狐冲脸更绿了,只得继续贱笑着说: “好兄弟我知道你爱开玩笑,后腿我是给姗儿留的。” 林风庭倒不好强人所难了,走到火堆旁先烤了烤手,说: “行,那我要肚子和后腰。” 令狐冲立马点头答应。 “可以!十分可以!” 手烤暖和了,林风庭便伸手撕肉,准备先尝尝咸淡。刚把肉放嘴里,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呔!两个小子躲在这儿偷吃!” 令狐冲吓了个够呛,一回头,见是个和尚,心凉了个透。 林风庭听声音就知道是不戒和尚,毫不客气地招呼道: “不戒师傅过来吃点?” 不戒大嘴一咧,哈哈笑道: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上道!” 林风庭给令狐冲介绍道: “这是仪琳师妹的父亲,法号不戒,人如其名。” 不戒走过来,撕下块肉扔进嘴里,边吃边说: “这小子说的没错,我的法号就是不戒,什么都不戒。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令狐冲倒是没想到居然有这种法号,佛门中人却什么都不戒?这好吗?心里嘀咕但嘴上却没好意思问,便先自我介绍道: “不戒大师,我叫令狐冲。” 不戒点点头道: “嗯,你小子烤兔子的手艺可得好好练练。” 第74章 会师 林风庭也附和道: “手艺是不咋的,将就吃吧。兄弟,下次记得别用明火烤,多烧点柴,等后面没多少明火了用碳的余烬烤最好。或者把肉架远点,别弄到火上被烟熏着。” 不戒也点头,对林风庭说道: “这小子就是知道了怎么用火也不懂调料,下次你来烤。” 令狐冲脸一黑,手艺差怎么了?也不耽误你俩吃吧?不过不敢多说,再说肉就没了,赶紧把兔腿抢下来,用怀里准备好的干荷叶一层层小心包好了又放回怀中。 不戒不满道: “嘁!小气鬼,赶紧把火盖了,把骨头也埋了,到前面那个山坳等着!不然定逸就要过来骂人了。” 说罢,不戒往林子里钻了。 林风庭则看向令狐冲说: “有酒吗?” “什么酒?” “别装傻,知道你有好酒,快回去多拿点回来,再把兄弟们叫来,就在前面那个山坳里,等会儿有菜下酒,他是去拿调料了。” 说罢,林风庭也不理他,踢了几脚雪把火堆埋了就往山坳里走。 等令狐冲叫来十几个兄弟并拿来美酒时,就见林风庭已经烤起一整头羊,底下用的还全是好炭,这怎么看都是个惯犯。 都靠近内蒙了怎么能不吃羊?林风庭跟不戒在山上混那么久可不是白混的,天然大冰箱不用白不用!找个石洞把肉一藏,弄块巨石一堵,想吃就过来。 不戒都叫不戒了,在恒山待那么久怎么可能戒?早就把吃够素斋的林风庭带歪了。 削来木桩,大家围火塘坐成一圈,上好的杏花村一人一大碗,烤肉派对正式开始! 不戒一口把酒饮尽,又撕下一大块肉吃下了,高兴道: “不吃肉喝酒哪里有力气练武!小子们,来!干!” 众人纷纷应和,端着海碗碰了,一起大口喝。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二龙山大头领即使转世了也是带氛围的一把好手,十几个大小伙子聚一块儿胡吃海喝兄弟长兄弟短地喊着,真就差点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了。 不戒虽然易躁易怒,但却是莽直率真至极的表现,用金圣叹先生的话来说就是“遇酒便吃,遇事便做,遇弱便扶,遇硬便打”的性子。 豪迈洒脱,率真鲁直,只是少了些鲁达做好人好事时独有的细致。不过,不戒却比鲁达多了些专一情深,多了些为人父母的舐犊情深。 林风庭和不戒很玩得来,当不成翁婿还可以当兄弟。不戒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小子能处,还帮他们一家团聚,为此便教了他一套叫《伏魔经》的功法。 这是门佛家的内功心法,“伏魔”二字并非指练成后威力巨大能降妖伏魔,而是降伏心魔,能凝神聚气,防止走火入魔。 除少数几种高深心法外,佛家大部分武学一般比较直接粗暴,他们认为心灵才是人的根本,身体只是一副臭皮囊,所以对身体比较粗暴,练武很狠。 当然道家全真一脉也有类似的观点,对身体也比较粗暴,为了达到修练效果各种挑战人体极限,历史上的丘处机就是代表人之一。 这门《伏魔经》却是少有的温和派。在林风庭看来,这门功法中大部分行功路线都很正,也有些行功路线虽然看起来很凶险奇诡,甚至都不知道那里还有经络穴位存在。但实际去试过了,才知道这些地方安稳如山,还能巧妙避开更危险的地方,从而贯通连接周身各大脉络。 林风庭把《伏魔经》练到入门之后,才发现《神云幻雾》和《伏魔经》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武理大致是相同的,在细节上又各自独辟蹊径,走不同的路,却去向相同的位置。 两门功法并不冲突,练出的内力也中正温和,可以共存,但无法融合。 用《伏魔经》的内力去使衡山剑法,效果并不如《神云幻雾》那样流畅自然,幻变随心。但若用其使出《大嵩阳神掌》和《嵩阳十九剑》,威力却要比《神云幻雾》好上一截,算是给了林风庭一个小惊喜。 嵩山派的功法是刚猛路子,大开大合,与佛家渊源深厚,还真得用相应的内功心法带动,才能使出其真正威力。其余四岳的剑法其实也一样,得以相应的功法带动威力才能充分展现。 五岳剑派,僧尼道俗俱全。嵩山虽不是僧人却与僧很有渊源,泰山是玄门正教,华山出自全真,恒山也属佛门,衡山则是俗家。 信仰不同,理念不同,内功自然不同,剑法上更是各走各的。 林风庭学别家的功法,自然是经莫大首肯的,不然在古人眼中是背叛师门,要被逐出门墙。 在古人看来,一个人可以有很多位老师,但只允许有一个传道授业的师父。古人把师生关系看得很重,三国时期的曹魏名臣夏侯惇,年少时就曾因为有人辱骂他的老师而暴起杀人,天下皆称赞他为师杀人的行为,也没有人会以杀人罪去逮捕他。 师徒关系比师生关系更甚,师徒几乎与父子无二,林风庭不会犯原着中令狐冲犯过的错。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正道几路援军快马加鞭地往延津赶。不过一南一北,又遇风雪坚冰,真的快不了,光是北地的风都够南方人喝一壶了。 虽说江湖高人不怕冻,但是普通小喽啰还是要小心的,不然耳朵手指都能冻掉。小冰期可不是唬人的,明清时期的冬天年年都冻死冻伤无数。 四岳在恒山过了年,天气渐渐回暖了些。北风不再如冬月腊月那样刺骨凛冽,但还是偶尔有一两场小雪,继续为北方大地穿上洁净素雅的银装。 正月伊始,延津会盟完成,延津就是以前的酸枣,十八路反董诸侯曾在此会盟。 正道领袖一下子又多了几个,有着龙虎山小天师之称的张衢明真人、上清茅山掌门赵任然真人、佛门律宗净业寺方丈湛如大师、大理崇圣寺澄明大师等大佬齐齐赶到,共计带来千余精锐弟子,阵容十分豪华。 金刀门、三峡剑派也在,两派加起来也有二百多个弟子。不过落在正道大派当中就不太起眼了。 王家兄弟算是真正长了回见识,一改爱惹事闯祸的性子,低调了很多。林家父子自出了事后一向低调,这回就更低调了。 第75章 谈判 方证没有区别对待任何人,无论是名震天下的高手还是声名不显的喽啰,他都笑脸相迎,让人如沐春风。 冲虚很高兴,道门一下来了两大家,领头的人都是他年轻时云游拜访结识过的。道家不争,不争名也不争利,静能虚怀若谷,怒能拔剑荡魔,脾气都是差不多的,很容易就能玩到一起。 道人爱云游修行,几乎有能为的高道都会把三山五岳走个遍,把中华大地游一圈。他们特别是爱去道教名山挂单修行,去一山则认识一派,所以结交自然十分广泛。 来的人多,左冷禅是既开心又忧心。见高手如云,怕被人抢人头,又自觉自己大概真的不能一统江湖了。不过心里隐隐高兴,这一战想输都难,能为师门报百年血仇,也不算白跑一趟。 一一招待好这波援军,联络好感情后,方证便召开大会,商量好作战方针后又去信恒山,叫他们先等一等,自己这边人多路远,速度会慢些。 四岳得信,自然同意,同时也庆幸在恒山集结。在得知对方黑木崖具体位置时,他们都被吓了一跳,就离山西不远,离大同很近!难怪叫黑木崖,不就是把白石山反过来说吗? 如果四岳不聚在恒山,怕是任我行腾出手来第一个就要灭了恒山吧?即使四岳齐聚,真被魔教突袭了也就勉强能逃跑而已。 …… 任我行压力很大,这回是真玩脱了。本以为正道也就那么点人,优势在我。但人家一摇人,怎么能蹦出那么多门派来? 于是任我行也连忙摇人,什么左道高手黑道家族杀手集团帮派恶霸全请了个遍。反正只要是名声臭的他都喊,威逼加上利诱,不来回头就先灭了你。 混黑道的都不敢不来,这哪是请柬呀,这tm是阎王爷的生死簿!正道不一定能灭了魔教,但正道赢了一定能顺带手灭了他们!魔教无论输赢只要是不被一下全打死,也肯定会回头算账。领导不会记得谁送礼,但谁没送礼他绝对不会忘! 方证也早已发现对方异动,但是并不担心,除恶务尽,蛇鼠聚到一窝刚好还能一锅端!于是走得又慢了些,只是发信让四岳小心戒备。 时间一晃,十五过去,又是惊蛰,日子再往后一稍,就已经二月。此时北方才化冻没多久,但日常生活生产已经基本不受影响了。 此时此刻,正道也齐聚黑木崖下,这回四岳也到场了。五千多人浩浩荡荡而来,人如龙,马如飞,威武雄壮,声势骇人。 周遭亦有不少凑热闹的人围在远处准备看戏。林风庭放眼一瞧,好家伙,京城开市都没这么热闹吧?看戏的比打架的还多。还有穿着官服就来的,头真铁啊,也不怕被这些仇视朝廷鹰犬的江湖人劫了。那些个扶桑武士也是,瞎凑什么热闹,肯定回不去了。豁!穿着皮衣戴毡帽的游牧民族也来了,人还不少。 众派齐聚近乎垂直的崖下,向上一望,崖壁高耸陡峭,即使是擅长轻功的武林高手想攀爬上去,也是相当不易。若爬到半路上方丢下滚木礌石,想必绝难逃脱。 任我行并没有像东方不败一样闭门不出,在正道刚扎好营寨时就派向问天下来了。 向问天下崖,走向正道营寨,外面守门的少林弟子见状便迎上去对峙。向问天不待少林弟子近身,便鼓动内力高声大笑道: “哈哈哈!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左大‘盟主’,嵩山一别,别来无恙?” 方证的声音也从大营中响起,道: “阿弥陀佛!多谢向施主挂念,老衲一切都好。请施主入内一叙。” 少林弟子将其放行,向问天丝毫不犹豫地走进被几千名正道弟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大营,浑不在意数千双眼睛盯着自己。 一名少林弟子将其引入一处大帐,进得帐中,向问天定睛一看,已有几十个气息如渊似海的高手端坐。 方证示意一位弟子搬来椅子,向问天拱手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也微微打了个稽手回应。左冷禅懒得客套,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向问天,你倒是勇气可嘉,居然敢送下来给我们祭旗!” 向问天丝毫不怂,看也不看左冷禅,面向众人一一观察起来,并反唇相讥道: “左大‘盟主’这是把伤养好了再送过来接掌吗?不过依我看,你最好还是小心些。我们教主功力大进,别一不小心把你给拍死了,到时可就没人和我斗嘴了。” 向问天故意把“盟主”二字咬得极重,讽刺之意拉满。又把斗嘴二字挂上,嘲讽左冷禅像个小孩一样耍嘴皮。 左冷禅轻笑一声,浑不在意,也讥讽道: “当狗当成你这副模样,还真是不容易,张口闭口还得处处维护自己主人,倒是练了副伶牙俐齿。东方不败跑的时候你怎么不见你追上去咬上一口?” 向问天也不怒,笑道: “那一口自然得留给左大盟主咬了,咬上去功成名就,天下人都得念你一句好呢!到时候如果要推个武林盟主出来,这一口正好是个功劳。” 天门道长懒得听他们斗嘴,厉声喝问道: “向问天,你是来耍嘴皮子的吗!任我行派你下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左冷禅正欲反怼,却被天门抢先出言,只得憋了回去,心里有些不爽。但是和任我行的一个下属耍嘴皮子,仔细一想确实有些跌份,便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向问天见进入正题,得意地瞟了左冷禅一眼,反问道: “那不知众派齐聚我黑木崖下又是个什么意思?” 丐帮帮主解风冷冷出言,道: “斩妖除魔!” 向问天轻蔑一笑,说: “东方不败那个妖魔已被我们打跑,你们该去找他。” 茅山掌门是个颇有些书卷气一脸祥和微笑的清瘦老人,此时起身出言道: “妖魔何处,我们自己清楚。” 向问天没见过他,疑惑问道: “不知这位是?” 方证介绍道: “这位便是现任上清茅山掌教赵真人。” 向问天没听说过,但感受到对方气息如渊如海,便不敢小视,客套道: “久仰久仰。” 赵真人微微稽首算是回了一礼,回道: “不敢当,还请向左使阐明来意。” 向问天道: “我也不装傻充愣了,诸位是想文斗还是武斗?” 左冷禅道: “文斗如何,武斗又如何?” 向问天道: “文斗仍如之前在少林一般,比武争胜,我们赢了的话,你们就留下功法典籍各自离去。你们若赢,则我日月神教就地解散。” 左冷禅冷笑道: “嘁!解散后就不能重组吗?他任我行今天散了教众,若明天又聚起个太阴魔教太阳魔教的,当我们傻吗?” 此行除恶,必见生死,而且还要先诛首恶,再将魔教根系也一并拔了才行,方证早已下了狠心,于是没有多言。 向问天道: “那就是武斗了?一拥而上,各分生死?” 众掌门尽皆点头。 第76章 放人 向问天看向方证问道: “这回众位名道高僧不讲什么悲天悯人慈悲为怀了?” 冲虚道: “日月神教行事无忌,祸害了大明百余年。虽偶有一二义气仁心者被裹协其中,亦难改其魔教本质。魔在人心,虽有人就有魔,但却不能让魔成了主导。贵教存世才短短百年,便已造下累累血债,杀生无数,若不趁早将你们清除,任你们继续壮大,天地生灵又将罹难。” 岳不群也道: “向问天,你们魔教与我五岳恩怨已久,多少高人前辈为你们所害,如今是该了结了!” 向问天道: “如果不是他们打着除魔卫道的名义来找事,又怎么会死?你们争名,却不许我们夺利!无耻自私至极!” 震山子出言道: “将夺利说得如此理所应当,不除你们除谁?古来仁人,有就是有,没有就以物易物,你们为了些功法宝物却是强劫蛮夺,杀人无数!为了奴役他人又喂下穿肠毒药,还意欲引动战乱改朝换元,为了权势不择手段!” 向问天道: “更古的人从野兽口中抢食,不抢如何会有今天?周文王讨伐殷商,汉高祖推翻秦楚,不也是在抢吗?抢都抢了还找各种理由粉饰,被你们抬为正统,本质不仍是抢吗?” 湛如大师是个身形高大健壮,面相威严的五十余岁中年,此时起身道: “阿弥陀佛,向施主不必混淆是非。为求生而抢是生灵本能,为图享乐而抢,却是杀生造孽。” 向问天道: “刘邦若早早投了项羽也不见得会死,就算是在秦朝时做个亭长也挺滋润,为什么还要造反?有的人不享乐就不能生活了,不享乐才活不下去,为此活而抢,不也是求生的本能吗?” 方证道: “那是心灵受了污秽,洗涤干净就好。” 向问天道: “我们神教几代人不正是想洗涤人心?也别光盯着我们神教,你们自诩正道不也屡屡有人想问鼎天下吗?我们不过是想把无能的皇帝赶下去,咱们自己当家做主,把汉人腰杆子撑直了。你们也想想看朱家都在干什么?父子造反,兄弟内斗,内乱闹得民不聊生!对外却是屡屡失利,甚至还有被俘的皇帝,把汉人的脸都丢尽!现而今的朱厚照又在做些什么?架鹰斗犬,纵欲声色,继位十几年来贪图享乐,让几个太监把持朝政横征暴敛,真是该死!去年还落了水,怎么就没把他淹死?” 长须雪白的澄明大师身形瘦小,面容慈祥,此时起身说道: “阿弥陀佛,朝堂诸事,自有天下人分说。贵教也不必自欺欺人,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你们不必打着正义的旗号胡作非为,天下人都是睁着眼的,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也记在了心中。你口中黑白颠倒,却与时事毫不相关。” 云清师太是个近五十岁的中年人,身量普通,但面相十分冷峻严肃。她并非峨眉掌门,但武艺十分出众又心性坚韧果决,便被派来做了领队。她此时起身附和道: “向施主不必多言,回去告诉你们教主,黑白分明,正魔对立,古来如此,并不因唇舌而更改。” 向问天道: “好,那有能耐就上得崖来,我们恭候诸位大驾!” 说罢,向问天转身要走,左冷禅却是不许,快步拦上前去,道: “向左使留步,去年正月十五没打够,今天是二月初一,十五你躲过了,初一还是留下来吧!” 向问天并不惊慌,转身向方证望去,道: “方证大师也是这个意思?” 方证上前几步,道: “左掌门,还是放他走吧。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左冷禅道: “方证大师还是太仁慈了,对付不择手段的敌人就得更不择手段!” 余沧海也附和: “此人武艺不凡,现在杀了他,便能免去咱们一些弟子的一道劫难,何乐而不为?” 昆仑派大长老离云子是个正直率真的脾气,出言道: “左掌门、余观主,不必如此。咱们师出正义,也不缺个祭旗的来鼓舞士气。若是传将出去,恐被人耻笑咱们小气。” 解风道: “耻不耻笑无关紧要,到了手的实惠才算是落了好处。我丐帮白眼唾骂是挨惯了的,污名羞辱老乞丐我也不怕,不如由我丐帮出手绑了他,逼迫任我行下来,如何?” 南少林广济禅师道: “阿弥陀佛,解帮主且慢。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这些手段还是不用为好。咱们也不为名声,只为心中义节,但求心安气顺,暂放他一马并无不可。” 定逸也道: “阿弥陀佛!堂堂正正地打,咱们也不怕他们,放他回去传个话却是有必要的。向问天,你去告诉任我行,若是诚心悔悟投降,随我们好好教导那些长老教众改邪归正,便可免去一死。从此我们也不拘他自由,允许他父女享受天伦之乐。” 向问天道: “多谢师太美意,不过投降是不可能的,从古至今就没有投降的教派,正一和全真对这一点很清楚。” 龙虎山张衢明张真人是个长得虎背熊腰健壮如牛的国字脸络腮胡大汉,年龄与莫大相仿却形如五十岁的中年。北方初春的天气仍然寒冷,特别是倒春寒的寒潮更是刺骨,但他却只穿一件薄薄的道袍,结实雄壮的肌肉将道袍撑得鼓胀起来,青筋暴起的大手轻轻一拍木桌,发出“嘭”的一声爆响。他起身爽朗笑道: “敢只身前来舌战群英,倒真是个豪杰,如此人物这样死去也是可惜,诸位不妨将他让于我,战阵之上我且送他一程,给他个体面。” 众人发话,又有人大包大揽,左冷禅也不好一意孤行,便卖大家一个面子,道: “好!既然有诸位高人替你求情,我便放你一马,记得告诉任我行,我等着和他再斗一回!” 向问天不理左冷禅,对那些出言相帮的人高看了一眼,便点头谢过,转身走了。 待向问天走远,余沧海道: “如今魔教占据天险以守,又以逸待劳,如果强攻必然会损伤惨重,诸位有何妙计?” 三峡剑派掌门李柏道: “我三峡派的山门也如同此处一样险峻,自是知其破绽,若在崖下纵火放烟,熏个几天几夜,弄得上面睁不开眼喘不过气,应该能逼他们下来决战。不过我看上面很宽,烟熏不到那么多地方,很可能会无法建功。此外还有一计,可趁上面不备,请轻功高妙的人拉着绳索一鼓作气飞速爬上去,将绳索绑好并守住一时半刻,其余高手就可凭绳索爬上去支援。不过此计风险甚大,想不被发现无声无息的爬上去几乎不可能。而且上去的人处境十分凶险,想将绳索守住更加艰难,只有趁夜色悄悄找一处防守薄弱的地方才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第77章 再遇 林风庭小有名望,是为数不多能进帐中的年轻人。此时听了李柏的计划,倒是觉得成功率很高。 仪琳母亲的轻功可是能以“神出鬼没”来形容的,如果夜上黑木崖,快且不说,必定能无声无息。加之她又是打穴高手,上去无声无息点住附近的喽啰,再把绳子绑好放下去,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哑婆婆和不戒也在帐中,她们也想凑热闹,又加上仪琳执意要来,便理所应当地以保护仪琳的理由来了。 哑婆婆听见李柏发言,又见林风庭频频看向她,心里奇怪,这小子莫非知道自己轻功好?该不会是不戒这个大嘴巴抖漏出去的吧?心里不爽,便一把掐在不戒腰间拧了一圈。 “哎呦!仪琳她娘,你掐我干嘛?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露一手!那个什么,方证,我婆娘轻功好。” 众人闻言,纷纷闭嘴看了过来。哑婆婆更无语了,捂都捂不住。林风庭憋不住笑出了声。哑婆婆骂道: “不戒你个死秃驴我轻功好关你什么事!还有你个臭小子笑什么笑,小心我把你们在恒山后山偷偷杀羊捉兔吃肉的事捅出去!”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已经不用捅了,半个江湖都知道了。 不戒很光棍,反正他是惯犯。林风庭却变了脸,因为莫大和刘正风一左一右,一个揪在了他耳朵上,一个捏了他的脸。三定没管不戒,以一副不善的眼神时不时地瞟林风庭一眼。 令狐冲眼神躲闪,低头悄悄退至众人身后。宁中则见令狐冲异动,又气又想笑。不过一想到孩子已经成婚,未来又要执掌华山门户,便给他留了脸面。 方证出言缓解尴尬道: “阿弥陀佛!既然居士轻功好,可愿一试?” 哑婆婆自与不戒成婚便蓄回了长发,虽在悬空寺修行,但并未再次剃度,是带发修行的居士。 哑婆婆闻言,道: “试试并无不可,不过我只会轻功,武艺平常,要再请位高人紧随在我身后,才可守得绳索不失。” 李柏道: “请恕我直言,为保险起见,还是先请试试身手再做定夺!” 哑婆婆觉得被小瞧了,心中不爽,便脚下一动,如鬼魅般无声无息飞闪至李柏眼前,一指点向他左肩。李柏刚见人影一闪,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退步侧肩往后一避,堪堪躲过。 哑婆婆不待其回神,又出一指虚晃,逼其出掌应对,自己却一把抓住对方手臂,借力起身一个空翻。人在空中,头上脚地翻过李柏头顶时,已一指点了下去,李柏急忙横掌挡下。哑婆婆还未落地,又瞬间连出几指,点在了李柏后心几处穴道。 众人大惊,如此轻功,真可谓神乎其技。虽说是偷袭出手,但他与李柏离得远,却能瞬间绕开身前众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交手点中一位一流高手的穴道,而且李柏是眼睁睁看着对方把自己制住的。 衢明真人道: “我轻功还可以,也略懂些拳脚,由我随你同去吧。” 这话是相当谦虚了,林风庭是认识他的,堂堂天师嫡传首徒,未来的天师,即将以力问道绝顶的大佬,岂是略懂拳脚? 强化过体质的林风庭和对方掰过手腕,几乎是秒跪!根本不是对手。之后又用上全身内力加持,对方却仅凭肉身之力硬生生顶了十息才落败,实在凶猛! 在林风庭看来,继武二郎之后能徒手生撕猛虎的人,一定是这位小天师! 光看不戒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对自家媳妇的这位新保镖都很忌惮。 定计,却不忙着实施,让小辈们好好歇歇,养足精神。还要查探周围地形,预测天气,别刚上崖就龙抬头一场暴雨淋下来。 入夜,并无星月,乌云沉沉,崖上却灯火通明,三步一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座望楼,守得如同铁桶一样。 林风庭和令狐冲趁夜色,围着黑木崖走了四个时辰才走完一圈,将地型一一观测详细绘制,又仔细探了几处老林,就已至天明。 营地外面已有小贩支起小摊做起了生意,热闹得像个大集。林风庭上前,带着令狐冲坐在一个小摊上,摸出两枚大钱说道: “何前辈,怎么哪儿都有您?我这回饿惨了,先来四碗馄饨。” 又转头问向令狐冲: “兄弟,两碗够吗?” 有人请客,令狐冲当然乐呵呵答道: “先吃完再说。” 何三七嘿嘿一笑,道: “你俩小子上道!知道照顾我生意。我这是哪里人多往哪儿赶,赶集的都这样。不过这荒山野岭的,水不好找,担子也不好挑进来,得加钱!” 林风庭无奈,又摸出一枚大钱道: “您老真是舍不得放过赚钱的机会,三个大的够吗?” 何三七笑道: “当然够!不是我市侩,不信你看看隔壁面摊的雷小子,一碗阳春面就是两个大子儿!他可比我黑!” 林风庭扭头看过去,见一个手脚麻利的青年在专心煮着面条,于是问道: “手指修长有力,洞察力也惊人,都发现我在看他了,不是弓手就是使暗器的,你们认识?” 何三七道: “何止认识,那小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抢了我不少生意。” 令狐冲问道: “老人家,您可是何三七前辈?” 何三七点头,道: “是我,先坐会儿,馄饨马上好!” 周围人很多,不一会儿何三七就忙得不可开交,一炉石炭烧完了又添了一炉,洗碗的水都换了好几回。林风庭二人不好一直占着桌子,吃完馄饨邀请对方得空了入营玩玩,何三七却拒绝了,道: “你们在正面干你们的,我的武功上不得台面,在周围不声不响地捡几个漏网之鱼就好。” 对方只是谦虚,不想出名露脸罢了,否则堂堂一流高手岂能说上不得台面?二人并未过多强求,道别回去了。 地图铺在大帐正中,众掌门见了纷纷惊呼,崖高林密,处处是岗哨,完全把崖上围了一圈,这还是明哨,暗哨有多少根本不知道。 左冷禅道: “既然他们日夜久守,便晾他们几天,累了自然会松懈,况且今天中午有大雨,得加固营帐,别被风吹了水泡了才是正理。” 冲虚微微点了点头,笑着对着林风庭二人道: “是该休息,图画的很好,你们两个快趁现在回去睡一觉吧,待会儿风雨一来,还能助眠,且安心歇着。” 二人应是,回去洗漱睡下,不一会儿狂风大作,雷鸣震天,雨落倾盆,砸在帐篷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营地在一片坡地,床也是现伐木支高的,不怕水淹。令狐冲呼噜震天,差点把雷声盖过。林风庭连不戒的呼噜都扛过来了,还怕他?倒头就睡! 第78章 开打 休息了几天,风止雨歇,云开雾散,春回大地,草黄叶绿,暖阳融融。崖上的人却犯嘀咕,究竟打不打?住下面很舒服吗? 说来就来,这天哑婆婆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跑到崖下,拎了一捆绳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如壁虎游墙般,几乎无视重力无声无息爬了上去。 张真人也扛了捆绳子紧随其后,虽然慢不少,但壮硕的身躯却十分轻灵,并未发出响动。 不一会儿哑婆婆到顶,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四处观察。张真人也渐渐放缓速度,慢慢靠近。 一个喽啰举着火把在打哈欠,另一个也似被传染一般,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哑婆婆趁机纵身一跃,瞬间点住二人穴道,又往暗处一闪,身形便匿入暗中。 两人被定住,肌肉僵直,是动也动不了,倒也倒不下,想叫喊出声,却连喘气都困难。 哑婆婆潜在夜色中继续观察,悄无声息地慢慢游走,一连拔了几个暗哨,又将明哨望楼一一解决,便小心翼翼将绳子系死在一棵粗如水桶的大树上。 张真人也上来了,另择一处系绳,将绳子抛了下去。 下方众人心中一喜,几个掌门一一轻声顺着绳子往上爬,上去后又再扔新的绳子下来,不一会儿那些长老名宿也都跟着一一爬了上去。 不过对方还是有巡逻队伍的,这边人上来不少,根本藏不住,对方离老远就看见了,立即敲锣打鼓大声呼叫支援。 崖上响声大作,崖下的正道弟子们则加快速度往上爬。 战斗打响,张真人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抬手一巴掌横拍,打在最前面的一个魔教弟子头上,对方立马飞出去老远。离得近的十几个魔教弟子悍不畏死地扑上来,却被一巴掌一个一一拍飞出去。 左冷禅也不甘示弱,提剑冲入人群中,大开大合地挥斩,长剑快如流光,纵横霸道,将身前数人劈成十几截。 冲虚并未使太极剑,以一手神门十三剑漫步在人群之中,其剑招务实,又堂皇大气,不仅简练省力,还十分高效。剑影闪动之间,招招封喉锁命,无丝毫多余动作。 方生大师一手袈裟伏魔功和大力金刚掌硬开硬打,衣袂翻飞之间,掌影霸道蛮横。软软的袈裟时而如鞭如绳,抽得魔教弟子四处横飞;时而平铺开推压过去,如墙如城,撞得敌人头破血流,骨断筋折。 方证和定闲不忍屠戮,便在后边警戒的同时,诵经超度亡灵。 任我行一方的高手赶来,却不敢上前交手,出声摒退喽啰,拖延时间道: “住手!我们还以为正道光明正大,并未设防,不如正面摆开阵仗光明正大斗一场!” 林风庭都被气笑了,脸可真厚!还不设防?余沧海也不上当,趁他们高手没来齐先杀一个是一个,于是纵剑刺了上去,一手松风剑法配合摧心掌逮着刚刚说话那人打。众高手也各挑对手厮杀。 林风庭扑了上去,一记蛮横的下撩剑抡向前面一人,那人身体立即被抛飞出去。有两人此时抡刀斩来,太慢!上步横削,一记平扫雁荡使出,从二人中间错身而过。两名持刀者被拦腰截断,摔在了地上,上半身还不断嘶吼挣扎。 刚斩二人,侧面就有一枚枪头抖动着红缨极速刺来。林风庭急忙横剑重重一扫,长剑轻鸣,斩落了枪头,留下漫天纷飞的红缨在随风飘荡。 不顾对方震惊的神情,林风庭飞身跃起,当头一剑劈下。剑未落下,侧面却有钢锏呼啸着拦腰击来,林风庭连忙收剑,在半空中拧身,改劈为侧撩,蛮横地拔开了钢锏。 不待反应,另一柄钢锏便照头砸下。林风庭早有预料,并不惊慌,双脚刚沾上地后快速上步截击,左手如闪电般伸出,一把扣住对方手腕,一拧一扭再一撇,便将对方手骨掰得“咔咔咔”地爆响。 持无头枪杆者以断枪刺来,林风庭横剑劈在枪杆上,将枪杆从正中一分两半,被切断的指掌伴鲜血在刚刚才冒出头的晨光中横飞。 林风庭再横剑一扫,一具无头尸体倒下。使双锏那人也同时如同麻袋般被撇飞出去,撞在莫大织出的细密剑气大网上。 莫大脸一黑,这是拿自己当什么了?绞肉机吗?于是出言骂道: “臭小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林风庭厚颜嘿嘿一笑,也就揪个耳朵的事,您老爱揪就揪吧。 令狐冲那边却和岳灵珊打起了郎情妾意剑,你侬我侬好不肉麻。林风庭不忍直视,找了个像样的对手扑了上去。 一个善使双刀的老者正与仪清仪玉二人激战,刚占得上风,便听一声爆喝: “两位师姐回阵!且看我的!” 林风庭使了一招从上官云那儿偷学来的剑法,运气蓄力,一记飞身长刺,如鹰扑隼击般跃上空中,落下后借着冲力斜斜刺去,直扑那老者。 那老者早已闻言,有了防备,却不闪躲,双刀一架,架住长剑,还想招刀趁林风庭立足未稳之际斩他双脚。 但上官云的剑招并不会送命,林风庭手腕重重一压,老者手上压力暴增,不敢分心,林风庭便不落地,借剑上之力从他头顶翻过,在空中回头拧身斩出一道剑气。 那老者经验老道,虽失了先机,却也知后背露空,急忙往侧面一滚。正待起身,差点跌了一跤,却是右脚没了。 林风庭并不停手,,刚一落地,双脚并地一点,又一个飞身刺来。 老者半蹲在地,双刀交叉上截,挡住长剑后,奋力将其抬过头顶。见林风庭露了腹部,老者一喜,便使左手继续顶住,右手则瞬间回刀去劈。 但林风庭一惊,这招真没学到精髓!急忙以左手一掌从侧面拍在对方手背上,将对方的刀打飞出去,又反手一扫,一手耳光击在对方脸上。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有很凶险。 莫大满头黑线,越看这兔崽子就越来气,破口大骂道: “好的不学学这个!快把他解决了!” 第79章 混战 林风庭脸很红,不敢接莫大的话。又见老者被这一巴掌打得头脑昏沉,便趁机上步,一剑刺去。 老者下意识一挡,林风庭用剑蛮横一搅,挑飞对方手中的刀,又起一剑削飞对方天灵。 心虚之下,林风庭四处环顾,另找起了对手。正巧见刘正风在和人交手,一个面色极白头的英俊中年男子正左手托着棋盘,右手使出一门指法攻其周身大穴不说,还不时扔出棋子偷袭。 刘正风一手回风落雁剑守得滴水不漏,频频刺出剑影逼得对方不断遮架避闪,刺得棋盘火星四射,斩得碎棋漫天横飞。 林风庭心里很尬,不好意思待在莫大身边,离老远就对刘正风喊道: “刘师叔我来帮你!” 刘正风连忙回应道: “不用过来,百十来招的事。” 林风庭化身空耳大师,厚颜道: “好!我马上来!” 话音刚落,便持剑快步跑了过去。到得近前,飞身一剑当头劈下。黑白子早有防备,举棋盘来挡。 周围众人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棋盘上火星四射。江南四友在少林一战时没去嵩山,黑白子认不得他,本不拿他当回事,却被这一剑劈得倒退三步,手臂发麻。 心中一惊,暗道: “这小子好生古怪!这么年轻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 再低头一看棋盘,好家伙!一条剑痕十分明显,这棋盘可是乌金打造的! 刘正风不待他多想,一招剑落九雁刺向他心口。黑白子本想以《玄天指》去破,却见这剑影居然化一为九,心中又是一惊,不知虚实之下,只得边挡边飞身躲避。 九道剑影飞出,并无虚招,俱是结结实实的凌厉剑气形成,黑白子不断挥舞棋盘去挡,剑气炸出阵阵尖锐爆响。 林风庭嘲讽道: “棋盘当成盾牌用,你可真‘聪明’!” 林风庭继续扑上去,再使出剑落九雁去攻。黑白子大怒,抓出一把棋子打来,却被剑影一一刺中,炸成碎片四溅。 “还可以这么用!” 黑白子暴喝一声,紧随棋子之后,将棋盘当做大锤使,一击当头拍来。林风庭分毫不怵,以《大嵩阳神掌》重重拍去。 “嘭!” 一声巨响,二人俱被震得倒退出去。林风庭以肉掌挡下此击,掌心酸麻,小臂发胀,不由感叹这黑白子内力居然如此深厚,倒让自己吃个小亏。 黑白子即使有棋盘隔着,也震得臂膀略略不适,脸色有些难看。他万万没料到这小子功夫居然这么硬,以肉掌硬接自己含怒一击,看样子居然无碍,当即心下一沉,自觉硬攻根本打不进去,于是口喝一声: “小目!” 却是以《玄天指》施展打穴手法攻来。 林风庭则以变化繁复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应对。 刘正风见师侄武艺长进不少,便想看看他究竟到了哪一步,于是在一旁看起了戏。 二人斗在一起,一个双手齐攻,左右交替,时而飞指,时而扔棋,时而以棋盘挥击,甚至还将棋盘当飞盘扔出。 另一个则剑掌合一,剑法穿插掌法,虚虚实实,难以预料。 黑白子一时间摸不着他,也不恼怒,于是边喊边打道: “扳!” “冲!” “断!” “虎!” “夹!” “尖!” “小飞!” 招式一套接一套地打出去,逼得林风庭连连退避。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林风庭大喝一声: “下棋谁不会?重开一盘!” 便以嵩山剑招“剑开万象”蛮横地连连重击,劈飞棋子,崩开棋盘,逼回指劲,打断了对方攻势。又再大喝道: “吃我一记白子虬大飞!” 便以泰山剑法“七星落长渊”刺去。在黑白子眼中,却见长剑以极诡异的速度不断变换方向,直罩自己胸前七处大穴,不敢大意,于是连连后跃,脱离这一剑的攻击范围。 林风庭跟上,又以华山剑宗“夺命连环三仙”剑攻去,口中继续呼喝: “星!” 一剑当头劈下,黑白子持棋盘去挡,又是一阵火星四溅。 “三三!” 林风庭再呼喝一声,顺势回剑,使出全力横斩,黑白子持棋盘去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却被劈飞出去。 “天元!” 趁对方飞在半空无处着力,林风庭一剑照着心口猛刺。 黑白子飞出棋盘来挡,却听“嗤”的一声尖锐刺耳之音传来,长剑落在先前几道剑痕的交叉点上,居然刺穿了棋盘,带出一阵火星。长剑一顿,却又继续刺去。 黑白子赶紧一脚踢在棋盘边沿,将长剑踢偏出去。林风庭却是手一松,任由长剑抛飞,以《大嵩阳神掌》攻去。 黑白子也一指刺来,掌指相交,内力碰撞爆发,震得二人各自退开。 刘正风上前几步,一脚踩在棋盘上,拔出长剑扔给林风庭,骂道: “臭小子!剑是这么用的吗?一点都不爱护!甚至还丢了,剑客没了剑就是没了半条命!” “棋盘挂上面太重了。” “净胡扯,你又不是握不住,拔下来不就好了!” 黑白子爱棋成痴,被林风庭几句话勾得棋瘾发作,懒得听这叔侄废话,骂道: “小子你会不会下棋!哪有星位接三三天元的布局!还把棋盘砍坏,棋道败类!” 原来二人口中呼喝的全是围棋术语,黑白子视棋如命,将自己的招式以围棋术语命名。而林风庭知道对方嗜好,临时起意,拿近代吴清源大师的名局乱他心神。 一旁的莫大却不满了,这是在杀人呢!还想着下棋?于是厉声对黑白子道: “地府有的是人陪你下!” 又转头看向刘正风和林风庭道: “你们两个还不送他一程!” 林风庭自然应是,以《衡山五神剑》中的“鹤翔紫盖”攻去。 一剑出,林风庭飞身滑翔,如展翅白鹤,轻盈优雅,手中长剑却舞出残影,不断斩出剑气。场中顿时剑光凛冽,密密麻麻,宛如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 刘正风也出手,以“雁回祝融”攻去。只见他剑上鸣音大作,仿佛罩上一层淡淡的红芒,一剑刺来,速度仿佛平平无奇,招式也普普通通,但转瞬即杀至眼前。 黑白子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对一他都打不出名堂,现在是两个人开大招打过来,再打下去除非脑子有病! 在他想来,这可是将队友们护在身后了,够义气了吧! 可敌人也同样在他身后,这就是卖队友。不过不卖队友就要被队友卖,魔教一方人没到齐是真顶不了一点! 且战且退,脑子好使的当然在退,脑子不好使的这回脑子是真的不好了,被张衢明一巴掌一个拍得肝脑涂地,红的白的像豆腐摔进猪血里,腥的臭的满地堆得像粪坑。 被正道一连平推出二里地,虽偶有机关陷阱,但无人主持坐镇指挥,并未造成太大伤亡。 此时任我行终于带着人赶到了,招呼着几十个高手数千个精英一拥而上。 正道前排尽是高手,分毫不怵,立在人群中如同激流冲刷下的巨石,不动不摇,稳如泰山。 左冷禅找到老对手任我行,持剑攻了过去,他已把掌法去繁就简,这回要找回场子。 张衢明说到做到,直奔向问天,开口道: “久闻向左使义薄云天,武功盖世,吾特来超度!” 第80章 激斗 向问天听了前半截还十分高兴,但最后一句就十分不礼貌了。但论斗嘴他还没输过,于是道: “正一天师道威名如雷贯耳,画得一手好符,念得一口好经文,阁下不如先给自己念念!” 这话却是嘲讽人家只会画符念经,张衢明不以为意,豪爽大笑道: “哈哈哈!天师府雷法也过得去,经文却是念给所有生灵听的,你也听好:‘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 张衢明大声诵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的同时,也缓步上前,并指成掌,大手朝着向问天一挥,只听“嘭!”的一声,将空气抽得爆鸣。 向问天以剑去劈,剑掌相撞,却爆出“轰”的一声炸响,长剑被肉掌抽得倒震回来,颤吟不止。 “什么!” 向问天满脸不敢置信,这柄宝剑可是圣教宝库中珍藏的极品,锋利厚重,最是适合硬攻猛砍,如今却连对方皮也没砍破。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张衢明口中仍诵念宝经,原本豪爽大气的表情已在开口时慢慢消失,变得安宁沉静,眼神也深邃肃穆,手却不停挥舞攻去,脚下步伐也不停。 向问天不住后退,对方一身怪力无法匹敌,速度看似缓慢,可自己如何加速攻击都被对方不紧不慢地一一化解,长此以往必然不利,于是退身从腰间抽出长鞭,打算以远攻化解。 张衢明快步跟上,左手结火铃印,催动内力,一下隔空击去,又快步上前,以右手使《五雷掌》去攻。 向问天刚一剑劈爆隔空飞来的那记由内力凝结的手印,又见对方一掌推来,于是挺剑重重一刺。 剑掌并未交击,却是二人内力互相顶住,只是僵持一瞬,向问天就被推得不住后退,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挥鞭去抽。 长鞭在空中划出尖锐爆鸣,如闪电般抽来,张衢明连忙爆发全部内力震退向问天,止步仰身,惊险避过。 向问天被这一震,一连退出十余步,顿时心惊不已。如此浑厚内力加上那身猛虎狂龙般的巨力,他和左冷禅交手时压力都没这么大。就是纯以力论,对方的掌力比东方不败的剑还要刚猛霸道! “……还将上天炁,以制九天魂。救苦诸妙神,善见救苦时,天上混无分……” 张衢明无喜无悲,一手结印,一手使掌,继续攻来。 向问天鞭剑双绝,交替掩护攻击。虽然正面刚不过,却能纠缠骚扰,拖住这个大敌。 另一边,上官云盯上了茅山掌门赵任然,二人展开大战。 上官云目光锐利,如肋生双翼,飞身跳跃,一剑刺出,身形如苍鹰在天,长剑寒光四射,凌厉迅疾,同时长剑极速抖动,剑尖不停变幻,化出数道虚影,看得人眼花缭乱,直罩着赵任然周身要害袭来。 赵任然一手拂尘一手剑,见得对方剑来,催动内力以拂尘挥去。只见拂尘绵软轻飘,真似拂去浮尘一般,拂尽刺来的剑影不说,还一下缠住了上官云的长剑。 赵任然顺着力道一拉,将上官云长剑拉偏,右手又一剑刺向对方眉心。 上官云偏头,又以左手中的剑鞘去拨,避过这一剑,同时内力一催,震松紧缠在剑上的拂尘,立马将剑抽回,退身警戒。 赵任然收回拂尘,搭在手上,微笑着说道: “福生无量天尊!阁下好俊的功夫,潇洒如飞,却又凌厉迅疾,可是传闻中已失传百年的天鹰教《天鹰剑法》?” 上官云没料到对方居然识货,虽说对方是在乐呵呵地夸赞,但刚才那一招却是落了下风,这话听在心里,却不舒服,于是直言道: “喜欢嘲讽吗?我这里还有一招!” 一剑刺去,凌厉不减,速度更甚。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任然本着礼貌的心态商业互吹一下,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无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老道脾气是好,但却最受不得热脸贴冷屁股,于是心一狠,拂尘不再绵软轻飘,浑似铁锭钢坨般重重砸去。 剑与拂尘相击,竟碰撞出火花。二人下手都极重,各自应下对方攻击后,迅速变招直取对方要害。 赵任然以剑指其腋,连连刺击。上官云回剑拨挑撩缠,一一化解。赵任然又一剑削其指掌,却被剑格挡下,便一搅一缠,欲夺下其剑。不料对方以铁鞘迎面扫来,他便以拂尘再抽,化解此击。 两人都有怒意,越打越狠,招招不离要害,剑剑不离心口。但二人俱是世之英豪,一时之间也分不出高下生死。 黄钟公因受主角穿越影响,剧情改变,昔日任盈盈救出任我行后,对他几经劝说,三个兄弟也配服任我行的豪爽义气,全部投靠了对方,所以他并未自绝。 如今他古琴横膝,盘坐在一块巨石之上,一手《七弦无形剑》使出,震飞周遭一众正道人士,又引得他们心神不定内息大乱。正欲进一步控制他们,却被莫大悄然摸至身后,狠狠一剑刺来。 心中一悸,急忙翻下巨石躲避,却被莫大缠了上来,一手《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神出鬼没地连刺,脚下步伐诡异,身形连连变幻,逼得黄钟公急忙一手重重拨在琴弦上,以内力重重震荡出去 琴音一响,莫大感到对方真气如同狂风般汹涌袭来,又引得他心神一阵激荡,连忙全力催动内力强压下去。抬头一看,对方已经拉开了几个身位。 黄钟公琴音再次响起,莫大感觉体内真气十分躁动,竟隐隐压不下去,赶忙上前一剑刺去。 只见莫大细剑嗡鸣,竟发出胡琴之音,幽幽怨怨,卷起阵阵寒风如秋霜冻雾,凛凛冽冽,冰冷刺骨。 长剑直进,不料抵在对方身前三尺时如一拳砸在泥淖当中,不久后便缓缓停滞,停对方眉心前一寸之处。 这一剑刺到了对方内力凝结的真气屏障不说,对方也在削弱他对真气以及肢体的操控,使得这一剑威力大减。否则就是方证、东方求败这样的高手也不可能仅凭一道真气屏障就能阻挡下掌门级高手的全力一剑。 第81章 琴棋 黄钟公十分心惊,这一剑寒芒吐露,虽未及身,眉间皮肤却隐隐生疼。下意识地看向剑尖,双目却如受针锥刺琢一般令人难忍,于是不敢直视,闭目加强内力输出,十指翻飞之间,琴音大震,如钟如罄,连绵不绝。 那些功力低些的正魔两道精英弟子刚想靠近,却被震退出去,连进入方圆三十步以内都办不到。有三个衡山弟子想强闯进来帮莫大,反而让琴音震得双耳流血,双眼暴突,头痛难忍,胸腔似被重锤狠狠砸下,心脏也如被人紧捏般难受。 刘正风急忙冲来将三人扔了回去,鼓动内力厉声呵道: “所有弟子听令!不许再过来!” 琴音愈躁,莫大心境愈躁,但凭几十年的功力全力运转,还能暂时压制一会儿。不过却不敢让对方继续再弹下去了,于是使出《回风落雁剑中的》“雁落衡阳”,飞身纵跃至黄钟公头顶,长剑连点去刺,快如流星,寒光四射,同时裹携着一阵疾风,吹得黄钟公长袍猎猎。 黄钟公也不轻松,大范围音波攻击很耗内力,而且他也不敢再以内力屏障去挡了,若是一个不慎,真要横尸于此。 于是他一边抚琴一边闪避,躲过这一剑的同时,使出绝技“六丁开山”去攻。 琴音立马一变,如人吼马嘶,如钢刀撞石,如弦崩锯折,顿时搅得莫大胸闷气短,眼昏脑涨,神惊心悸,内息紊乱。 刘正风见自己师兄吃了亏,于是拿出别在后腰的洞箫,吹奏起名曲《秋江夜泊》。 他虽不会《七弦无形剑》这样的攻伐类音波功法,但安神静心、调和抚顺却是他的拿手好戏。 衡山传下来的乐道传承并不涉及攻伐杀戮,更注重表情达意,抚人心弦,安神静气。 琴箫对抗,一者蛮横地刺激操纵,一者则温和地安抚静镇。二者交织对抗,抵消了不少琴音的影响。 莫大心神一松,状况好了很多,本想再上,却见黑白子不知何时已护在黄钟公左近。 林风庭强忍着心烦意乱,向这边赶来,开口喊道: “师父,对方内力恐怖,怕师叔扛不住啊!我去拖住那个黑白子,您和师叔联手对付那个弹琴的老头!” 不待回应,林风庭以内力加持向黑白子喊道: “黑白子!可会盲棋?去旁边下一盘!” 黑白子听到下棋,还是盲棋,很是心动。但也十分犹豫,他要守护大哥发功,不敢轻易离开。 莫大见刘正风额间开始不断渗出汗珠,也怕他有个闪失,于是拿出胡琴,伴和刘正风的箫声拉了起来。 莫大也不会用乐音攻伐,他只会调动人心底的悲情愁绪。不过到底专业对得上,《七弦无形剑》也是通过改变、操控别人的心境情绪来达到影响他人内息心神的目的。 听见胡琴之音,刘正风心中大喜。前面那个抚琴的精瘦老者内力十分恐怖,自己才开始与之相抗就已落入了下风,若此时稍有不慎,定会被内力反噬,轻则损功伤脉,波及脏腑心脑,重则断绝心脉爆碎丹田而亡!此时师兄插手,正解他燃眉之急!而且他高兴的不止如此,师兄在伴和自己!他认同我的乐理了! 黄钟公初闻箫声之时,心底十分钦佩,如此妙音,并不逊色自己。若以技论,对方的洞箫已经登峰造极,堪称世间一绝!若说箫声中的品格情意,更仿佛就是他追寻一生的知音! 不过他却喟然长叹,如此相逢,不如此生不遇。分属两阵,兵戈相戎,却是对音乐与品格的玷污。 当他陡闻胡琴之音时,更加遗憾,叹道: “世间居然能有如此妙乐灵音!如此至情至性的人!还是两个!妙!妙!此乐已臻致化境,妙至绝巅,一个高洁正直,光风霁月,至性至诚,傲意凛然;一个多情激愤,幽怨悲哭,但这却是掩盖,悲音之下竟然是关怀慈爱,亲仁温厚,善意谆谆!只恨不早日相逢!罢了!罢了!我已无颜结识玷污这二人!” 黑白子这边对大哥很信任,他不认为自己的兄长会败,但面对林风庭的挑战却是犹豫不定。林风庭看出他的犹豫,于是出言道: “若不想离开,就在此处如何?你若输了,须自尽于此。同理,我输了也一样自尽!” 黑白子大喜,比棋道,他自信就是大明国手来了胜负也不过五五之间,于是立马应下: “一言为定!” 林风庭也不虚他,围棋可不是越古老就越厉害,就如数学物理一样,一直是发展进步着的。想当年近代棋圣吴清源冠绝一世,但若是遇到现代的棋圣聂卫平,见识格局上也不是对手。 而巅峰时的聂卫平如果对上巅峰时的柯洁,恐怕见识也要稍微逊色那么一丢丢。阿尔法狗一出,目前来看,人类没有未来! 现代人和明朝人下棋,完全是降维式的打击!ai下法已经走向成熟,林风庭虽然不是职业棋手,但在穿越强化之后的脑力与现代ai下法的双重加持下,即使前世只是野狐七段(业余五段,脑力强化后算力加强,儿乎可以说接近职业水平了)水平,又是考验记忆力的盲棋,足够已经进入老年计算能力与精力下降的黑白子喝一壶了。 即使输了,可没说何时自尽,四百年后再说吧! 林风庭嘿嘿一笑,道: “猜先?” 黑白子不屑,道: “也不是我瞧不起你,这是盲棋,让你执黑先行,不必贴目!” 林风庭高兴了,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 “第一手,右下星位!” 黑白子道: “右上星位!” “左下星位。” 明人喜欢“模仿棋”,黑白子却十分鄙视,认为棋能展示一个人的才华心迹,一味模仿不仅是耍赖,更失了棋道之乐,矫枉过正之下于是不再占星位,以星小目的布局应对。 林风庭直接点他三三,道: “三之三。” 黑白子惊讶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开始攻杀了,居然不趁先手经营巩固自己的实地,但嘴上却不停,立马说道: “四之三。” “三之四。” “三之六。” 点三三定式,俩人就从这里开始杀起来了。 …… 第82章 扭头 各处均在大战,除衡山单独开辟一个战场“玩”得文雅些之外,其余都打得很粗暴。 特别是普通弟子间的厮杀,更是血腥异常。魔教陷阱机关不少,这里虽然不是他们预设的主战场,但还是做了不少布置的,暗箭、陷坑、套索、木刺、落石、网笼、飞叉一处接着一处,一环套着一环。 他们且战且退,引正道长老带着弟子们分散各处进行围杀,还有杀手在各处埋伏袭杀,暗道、地堡、房屋暗门、灌木丛、树梢,总能跳出人来。 正道弟子吃了亏后,最终总结出规则,逢林不入,不进房屋,只管纵火去烧,绝对一本万利!若见平地,有叶则扫,有浮土则避,不是实地根本不踩。 若遇见洞窟,直接在洞口点火放烟,闷也闷死他们。一时之间,魔道死伤惨重。 在各派长老带领下,又纷纷结阵自保,一路稳健平推,不急不躁,虽仍然死伤不止,但局面却被控制下来了。 天门在人群中大开杀戒,同时也看护照顾小辈们。但十长老之一的王诚见己方在这一片的几百个精英被天门带人杀得损伤惨重,自然不肯任由对方继续,便使一柄半月戟如崩如飞地劈身砸来。 天门虽被偷袭,却心有所感。脚下一闪,跃至一旁,堪堪避开此击。见对方一戟砸在地上,威势骇人,崩得土石横飞,撼得脚下地面微震,暗道好险。 对方挺戟上步再刺,天门急忙横剑去挡,却不料对方并不收手,以戟作叉,快步推来。 天门应对仓促,一时间立足不稳,被推得不断后退,心中陡然大怒,运起全部真气迸发,猛地一下震开长戟,又接着重重挥剑斜斩反攻回去。 王诚心惊对方功力深厚,不敢大意,于是使出十成力重重拨开长剑,以戟上月牙刃削向天门咽喉。 天门从下往上起脚,右脚一下“嘭”地一声踢在戟杆上将大戟踢歪,又顺着起脚的惯性,左脚转身一记窝心侧踹攻去。 王诚顺势竖起戟杆去挡,却被踹得蹬蹬蹬地退了三步。抬头一看,天门已一剑当头劈来,又连忙横戟举过头顶去挡。 天门并不变招,一剑重重落下,崩得火星四射。镔铁锻打的大戟杆上被斩出一道剑痕,震得他们二人虎口微麻。 天门性子就是吃软不吃硬,你硬扛我偏要硬打!于是又猛地一剑拦腰斩去。 王诚有些后悔惹了这么个暴脾气的牛鼻子老道,却不得不继续应对。 只见他一戟刺出,以连接月牙的小枝格住对方长剑,在间不容发之际,扭力一旋,将剑卡住,又重重往下一压,抬脚朝着天门心口就踢。 天门长剑被卡,剑上还传来下压的巨力,于是怒从心头起,松手弃剑,一把抓住对方戟头无刃处。正准备与之角力,却见对方飞起一脚,连忙以肘去接,却被蹬得不住倒退。手上却是抓住戟杆不松,把王诚也一并拉了过来不说,还用力一扯大戟。 王诚刚踢完人重心不稳,不免被拽了过去,又被对方重重一拉,却不松戟,调整戟头方向,使出浑身内力对着天门腰上重重一推。 天门却早有预料,握着大戟的手往下一按,双腿同时用力跃了起来,收腹抬腿去躲。大戟堪堪从其胯下擦过,月牙刃在大腿内侧带出一串血珠。 天门并不管顾,左掌重重往下一拍,使出自己苦心研创了十余年的《落雷惊神掌》。 王诚见对方一掌直奔天灵盖上落来,快如风雷,又恍如蔽天盖日,耳边也传来轰鸣之音,慑人心弦,仓促间松戟抬手去挡。 “嘭!” “咔嚓!” 天门一掌击中王诚小臂,震得其手骨断折,却不停歇,借下落之势,运起内力窝心一脚重重蹬在对方小腹。 王诚遭受重击,后背“嘭”地一声砸在地上,一连滑出两三丈的距离才停下。正待起身,口鼻上却有鲜血喷涌,腹痛剧痛传来,万分难捱,弄得他头闷眼花,仿佛无法呼吸一般,血水夹杂胃液,“哇”地一口呕出。 他忽觉头皮一紧,却是天门赶来,一把抓住他的发髻把人提了起来。王诚下意识地挣扎,却被一把捏住下巴,上下发力重重一扭,颈骨转了大半圈,大脑瞬间失去知觉。 天门心中快意,片刻后才察觉裤腿被鲜血打湿了半截,连吃点穴止血,又撕下衣摆包了大腿。 处理完伤势,他便四处观察局势,见一旁有敌人正背对自己,连捡起大戟重重一扔,向着正在与定静交手的一个魔教高手激射过去。 定静刚好看见,于是不动声色,将细细密密护着周身的长剑露了个小破绽。那人大喜,连忙挥刀去攻,浑然忘我,他等这一刻实在太久了! 定静无喜无悲,刚挡下此刀,便听“噗”的一声闷响,往对方胸口一看,长戟已从对方后背穿至前胸,将那人带得往前冲了两步。 定静便趁此时上前,再补一剑,刚好刺中对方咽喉,长剑穿透颈椎。 不戒却是对上了鲍大楚,见对方在丐帮弟子里大杀特杀,他立马冲了上去,一掌浑如劈天盖地般向对方脸上猛拍。 鲍大楚一刀迎去,不戒连忙收掌换脚,一记扫堂腿掠过,逼得对方飞身跃起去避。 不戒还未起身,见对方借下坠之势当头一刀朝后脑劈来,于是重重挥出一掌,猛地拍在刀侧将其击偏,紧接着仰身躺地,脚擎天,往天上蹬去。 鲍大楚连忙以成名绝技《蓝砂手》去迎。只见他手掌瞬间由肉色转成粉红,又再变成蓝色,甚至隐隐泛着紫红,这是将这门功法练到登峰造极的标志。 不戒不知,但就是知道也毫不畏惧,一脚冲天蹬去,对方一盖拍来,掌脚相交,鲍大楚却被震得倒退飞了出去。 不戒和尚起身,却发现脚下异常,却是僧鞋被两股劲力冲撞时撕扯坏了,鞋底破了个洞不说,鞋尖还被撕裂,露出他的脚拇指在风中凌乱。 “哎呀!我的鞋!” 这是哑婆婆和仪琳一起给他做的僧鞋,此时坏了,他下意识往老婆和女儿那里瞥了一眼,却见仪琳皱眉,有心疼的模样,于是对着鲍大楚大怒呼喝道: “拿你的命来赔!” 鲍大楚面容十分阴沉,一双三角眼时不时地露出渗人的寒芒。他对刚才那一掌可是志在必得,欲以十成威力的《蓝砂手》坏了不戒的脚,没想到对方内力如此深厚,只坏了僧鞋不说,还震得自己掌心发麻手臂酸胀,吃了个暗亏。 又听对方拿他的命来偿一只僧鞋,更是怒不可遏!脸色都渐渐由白转青,阴沉至极,诡异至极,提刀重重斩来,直取脖颈与秃头,势要劈飞不戒的大光头。 仪琳头一次见如此恐怖阴沉又十分诡异的脸,真觉得是青面獠牙的恶鬼托生,又见对方打得凶猛,不免担心父亲,道: “爹,小心啊!” 哑婆婆是十分相信自己丈夫的,丝毫不担心,也不去帮忙,气定神闲十分自信地安慰仪琳道: “没事,天下没几个人是你爹的对手。” 不戒边打也边说道: “仪琳不怕,等我给他来几耳光脸色就正常了。” 鲍大楚更怒,居然还有闲心说话,还要打自己几耳光,自己何时受过这样的无视与侮辱?于是发招更狠,舞刀更快,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攻。 第83章 抽脸 不戒不惧,只见他一双肉掌不停翻飞,大开大合,却根本没有招式章法,只是随心任意地胡乱拍击,以一身蛮横的功夫粗暴地截击长刀,又频频迎面拍向鲍大楚拍去,竟然只凭徒手就占了上风。 鲍大楚大恨!凭什么这样一个死秃驴徒手能压制自己!凭什么! 似是嫉时妒人,似是怨天恨地,他把一切没来由的怒火撒到了不戒身上,竟然是拼起命来,刀刀狂猛至极,不管不顾。 斗到八十招后,不戒瞅准时机,便一把夺了鲍大楚的长刀,又一掌击向他心口。 鲍大楚以蓝砂手去挡,却被震退出去。不戒跟上,一双大手没了长刀的威胁,更加凶猛肆意,直接粗暴起来。 只见他一拳劈头砸下,鲍大楚抬手去挡,却被砸得身子一矮,连小腿都陷进了泥里。 不戒得了个暂时行动不便的“沙袋”,大喜之下铆出全身之力,一拳击向对方腹部。 鲍大楚连忙使掌挡来,但不戒那沙罐样大的拳头却只是速度微微一滞,随后仍重重击出,隔着已化成蓝紫色的手掌击在肚子上,打得他立马躬身呕血。 不戒又一巴掌往对方脸上抽去,却被对方歪头仰身躲避,于是他俯身一个扫堂腿重重扫向对方插在泥里的双腿。 鲍大楚脸色铁青,连忙拔出陷在泥里的双腿,却根本来不及躲避了,被一腿重重扫在脚踝,身体立马失去控制,像根被大锤砸到尾端的木棍样直直倒下。 不戒一招得手,还有后招,以刚刚扫中对方的右腿落地为轴心,左脚一记转身侧踹,奔向对方胸口袭去。 鲍大楚尚在空中,身体倒横,无支无撑,只得横臂架挡以作缓冲,减轻些伤害。 脚至,人飞。鲍大楚飞出一丈之远,双臂酸麻,胸闷腹痛,倒地后立马爬起,转身就要逃走。 不料不戒轻功之高妙,超出他的想像。只见他才跑出三丈距离,就被不戒一把捏在肩头,连忙抬脚以撩阴脚往后一勾去踢不戒。 不戒见对方这记撩阴腿要废自己命根,急忙提膝去挡,手上也使劲重重一拉,将其抛飞回来,摔翻在地。 鲍大楚又恨又绝望,刚爬起身,却被哑婆婆无声无息地摸至身后,几指连出,频频点在他脊背之上,顿时就动弹不得,僵直在原处站定。 不戒见老婆出手,哈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仪琳她娘,还得是你帮忙,不然想捉住他还得再费点功夫。那个谁,你这手怪丑的,先替你拿下来,到阎王爷那儿记得叫他给你换双好的。” 鲍大楚脸色一阵变换,比川剧大师余沧海还要快,赔上一副笑容开口连连求饶道: “大师!您是佛门高僧,就放过我吧!您杀了我就是破了戒。” 不戒刚想先断了他双臂,却见对方立马换了副笑容,居然如此狗腿谄媚。但这么青黑的脸笑起来比鬼还丑!便想先抽他耳光了。 不戒道: “嗯?看你脸色不对呀,一定是练邪功练得走火入魔,我先替你治一治。” 说罢,不待对方回应,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 “啪!” 声音十分清脆响亮,不戒没用内力,却是手掌都打得微微麻了。 “好!大师打得好!全赖您救治我这顽疾!” 鲍大楚这马屁却是拍到马蹄上,不戒最恨这种奸滑谄媚没有半点骨气的人,于是怪笑着说道: “诶嘿!病没好呢!我这共有七七四十九个疗程,一个疗程便是二六一十二个耳光,你且生生受着,马上就好!” 不待他回应,左右开弓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去,鲍大楚的头是左边歪完往右歪,脸上火辣辣的,连忙求告道: “饶……” “啪!” “不必打……” “啪!” “我已好了!” “啪!” “多谢大师!” “啪!” “妙手神医!” “啪!” “够了够了!” …… 才三十几巴掌,鲍大楚的脸上就恢复了血色,不再青黑,反而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不仅如此,皮肤也更紧致了,还有了不少富态。 不过也有后遗症,牙没了,舌笨了,话都说不分明。 不戒挺满意的,便叫女儿过来玩一玩: “仪琳快来!折磨这些恶人可有意思了!” 不戒还想继续折磨对方,仪琳却是不忍,说道: “爹,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此时也响起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不戒法师,还是送他下去吧!” 不戒抬头一看,是定闲师太。仪琳见师伯过来,于是躬身见礼道: “弟子见过师伯!” 定闲也微微躬身还她一礼,道: “不戒法师,仪琳心性纯良,见不得这些,便遂了她的愿吧。” “求师太放我一马……” 鲍大楚才刚刚出声求饶,就被哑婆婆一指点在哑穴和心脉上,不多时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不戒叹了口气,本还想生撕了他那双怪手的,现在人死了这么做也没了意义,便四处寻找新的对手去了。 …… 冲虚一个照面几招就杀了一个排名靠后的堂主,便没人敢接近,于是四处游走起来,在人群中如闲庭信步,赏玩血花飞溅。 云清师太一手峨眉剑法对上了剑法高明又机智聪颖的任盈盈,虽然内力剑法上都占优优,但对方反应极快,武功路数又以轻盈灵巧为主,兼之轻功掌法不错,变化繁复高深,又妙招频频,还总能轻松化解她的攻击,竟一时之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善使毒功的蓝凤凰驭使毒虫正待一展手脚,却遇见定逸一剑刺来,一抬手便扔出毒烟毒水毒粉飞去相迎。 定逸早已使药纱蒙面,又服了几种避毒的药丸,连连避开毒物之后又杀了过来。 久久不见药效发作,蓝凤凰心知遇见不怕毒的了,便以一柄纤细的长剑去迎,却被对方守得不露分毫破绽,还不时刺出几剑逼得自己狼狈,却是一身手段遇了克星一样,落了下风。 不过蓝凤凰可不只是会这些手段,下毒使毒不是毒功,毒掌驭虫才是。但以她的掌法,还近不了定逸的身,偶尔飞出毒虫暗器去攻,却也伤不得定逸,毒虫反而被剑气杀死了不少。 第84章 佛音 净业寺的湛如大师就与众不同了,他手持一柄九环锡杖,飞砸横扫,纵横捭阖。锡杖快如风雷,砸到人身上竟能发挥出奇异的钟鸣之音。 修习佛门功法的弟子听闻,内心渐渐变得安定祥和,杀人破戒的惶恐与戾气全消,眼中只剩清灵明悟。 这正是律宗至高武学之一的《戒律鸣钟杖》的特点,在内功心法《四律经》的催动加持下,一招一式肃穆庄严,又刚猛雄浑,威力绝伦。 此时真是敢挡者死,敢近者伤,只见他以一敌二,锡杖翻飞之间,十几杖便砸死了魔教飞鹤堂的正副两名堂主。 新任十长老之一的陈耀雄见了,拎着大刀一路劈杀过来,砍得一众净业寺普通弟子残肢断臂横飞。 湛如主动迎去,陈耀雄却率先一刀落下,狂猛奔放。湛如也锡杖挥舞,横扫四方。二人斗到一起,又是用的重兵器,招式也是硬碰硬的打法,激烈凶猛异常。 二人刀来杖往,上下翻飞。不过陈耀雄却小瞧了对方,只见锡杖上的九道金环叮当作响,扰得他心烦意乱。刀杖相击时,又钟声阵阵,震得他头昏脑胀。 净业寺是律宗祖庭,渊源悠久,其祖师是初唐时期的高僧道宣。可能大部分人没听过道宣,但道宣大师的再传弟子之一,就有六次东渡的鉴真! 湛如大师是净业寺的方丈,佛法高深,得律宗之要,戒体严洁,几十年来学经研义,又习武不辍,刻苦久持,岂是好相与的? 只见他一招一式,堂皇正大,森严肃穆。陈耀雄越打就越是心惊肉跳,但仍咬牙坚持。 不多时,卢银贵将一名南少林的广字辈高僧斩杀,飞身前来支援,以一柄大刀或劈或刺地猛攻。 湛如大师以一敌二,分毫不惧,一条锡杖上下翻飞,打得两口钢刀火花四溅,即使内力强如卢银贵,体魄壮如陈耀雄,一时之间都没讨得了好。 三人猛斗,势必分见生死,刀刀直向眉心劈,杖杖只往额脑打,凶险至极。 崇圣寺澄明大师闻九环锡杖之音而来,并食、中二指,重重一点,隔空激射出一道指劲袭去。 一团红光飞逝,阳刚炙热之息扑面,卢银贵连忙横刀去斩。只听“嘭!”的一声,恍如旱地惊雷,这一击震得他身形暴退,手臂微颤,大刀也似被烈火煅烧过一般,灼热炙手,于是连忙以内力压下,出言提醒道: “小心指劲!” 澄明大师道: “老施主不如先管好自己,老衲来也!” 天龙寺已在宋嘉佑年间改名崇圣,大理一阳指天下闻名,六脉神剑更是神异。不过后者却因无人能练成,早已失传。 一阳指却还在,只是蒙元灭宋之后,又灭了大理,前四品的指法便在那时随着数十位高僧的圆寂殉国而失传,后人只能练到五品。 不过历朝历代都不乏能人异士,每隔二三十年就有人创出不同的办法进入第四品。不过这些办法要么很惊险,稍有不慎身死道消,要么只适合创造者本人,别人就是学了也无用,所以第四品境界还有,只是能达到的人极稀少。 不过五品一阳指已经足以让崇圣寺在笑傲时代立足了,很多门精深高妙的绝技都已失传,一阳指还有一半传承,也是殊为不易。 澄明大师的一阳指三十年前就已练到了尽头,不过他没有想办法去突破第四品,而是在前面几品心法的基础上总结推衍,又遍访名教,见识诸般掌指功夫,最终在一阳指心法基础上加入自己的见解,创出了另一门指法《业火争劫指》。 不同于一阳指的食指发功,这门指法须并拢食指和中指共同分摊负荷,因此指劲不如一阳指凝练精准,威力却超越了四品的一阳指。 争劫是围棋术语,黑白两方可以循环往复地吃掉对方棋子,这门指法便是在体内以两份心法练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阳刚真气互相吞噬合并,循环往复地进行,最终在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以一阳指的部分行气路线激射出去,便成了这门指法。 不过这方法不仅十分消耗内力,还凶险万分,若一个不慎让两道真气在体内爆发,施功者轻则当场暴毙,重则炸成血沫,死无全尸! 虽然危险,但熟能生巧,对澄明大师而言,这是几十年的功夫了,随心所欲不敢说,收发自如还是能称得上的。 闲话少提,只见澄明大师一指射去,一道红色光团飞射,陈耀雄得了提醒,不敢硬接,飞身躲过。 指劲立马击中远处一棵古树,又是“嘭!”的一声,顿时炸得古树倒塌,木屑漫天,枝飞叶落。甚至就连树桩与部分树枝上也燃起了火焰。 陈耀雄干咽了一口唾沫,心道: “若真硬接此击,必受创伤,这些秃驴怎么都这么棘手!” 湛如大师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锡杖抡砸过去,两个长老不敢硬挡,连忙躲避,澄明大师却步走玄虚,几个闪身逼近,一手用指,一手用掌,攻守交替。湛如大师也挥使锡杖猛攻,逼得二人转身就逃。 可轻功崇圣寺不虚他们,净业寺更加擅长,一追一逃,就出老远。 且走且斗,却被岳不群、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令狐冲五个老六埋伏了。 魔教高手没有正道多,漏了不少人。他四人本各自有对手的,但对方俱是堂主之类的人物,虽然都是一流之境的人物,却比不上华山几人功力深厚。 岳不群迅速斩杀对手之后就去帮了丛不弃,二人联手,杀人更快,渐渐地华山几人全部都聚到一起,无一合之敌。 见两名高僧追赶着两个魔教长老,于是从侧面攀上一处峭壁绕了近路堵了过去。论爬山崖绝壁,华山弟子真像喝水吃饭一样,轻功就是在峭壁上练成的,平地未必跑多快,攀爬越障却是拿手好戏! 六人提前埋伏,见那二人飞掠过来,六柄长剑分别从树梢草丛中刺出。 两名魔教长老大惊,连忙躲避,但华山剑法特别是剑宗剑法以奇、绝、险、狠闻名天下,二人躲闪不及,各自中了几剑,顿时鲜血喷溅,染透衣衫。 湛如大师率先赶到,一杖抡下,瞬间打爆卢银贵的头。陈耀雄还想再跑,却被湛如大师一脚蹬在心口,倒飞回去。 封不平快步上前使出狂风快剑,几剑就搅在对方背心,将人搅得烂碎,化为碎块四散落地。 被抢了人头,澄明和湛如两位大师也不恼,呵呵笑道: “多谢几位施主在此堵截!” 岳不群道: “应有之理!” 第85章 曲谐 一番苦斗,局势渐趋明朗。正道一番混战,虽中了无数机关陷阱,人数也远不如对方,但高手实在是不少,精锐全部顶在了前面,避免了很多伤亡。 而魔教虽占了地利,人数也优,依托陷阱防守,前期虽造成正道弟子大量伤亡,但始终不如正道精锐。 正道弟子一开始吃了亏,便有了防备,加之有阵法加持,战力实在惊人。 恒山剑阵、丐帮打狗阵、武当真武七截阵、南北少林罗汉阵,即使是高手陷入其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此时张衢明与向问天也即将分出胜负。 二人斗了一百八十招,向问天疲态已现。此时一剑斩去,反被一把捏住,连忙挥鞭化解,心急之下却又被对方大手一挥,又一把死死抓住。用力去扯,分毫不动,于是一脚往裆上飞来。 张衢明也一脚迎去,两脚相击,却是向问天倒飞出去,同时也松了手,失了鞭和剑。 张衢明抛飞手中鞭和剑,上前一掌拍击,向问天根本不敢硬撼,徒手接掌与寻死何异?于是转身就跑。 赵任然却与上官云分出了生死,雕侠再也飞腾不起来了,在半空出剑时就被拂尘缠了右脚,而后拂尘重重一拉,被狠狠掼在了地上。 赵任然也不轻松,衣袍上剑痕无数,后背与右臂两道狰狞的伤口还有鲜血不断渗出。但他终归还是胜了,把上官云掼在地上时,就已废了对方的脚。拂尘上的鬃毛早已完全勒进肉中,重重一扯,小腿就像落进搅肉机一样被细细成肉丝肉沫,只余下如同被钢刀细细刮过的骨头。 上官云失了一腿,痛苦不已,却紧咬牙关,不叫出声来。费尽力气缓缓爬起,单腿站立,只见他胸前早已血肉模糊,有几处甚至能见到肋骨与脏器。原是先前就已被拂尘擦中,生生撕下了一层血肉。 赵任然右臂使不上几分力气,仍提剑去攻,却被如同回光反照的上官云一剑打落长剑后又一剑刺向心口。 不过他不会被反杀,侧身避过长剑,拂尘反而又缠上对方手臂,重重一扯,只听咔嚓一声,手臂被硬生生齐肘撕裂。 上官云顿时站立不住,扑倒在地,他早已是强弩之末,用尽了力气。 赵任然一挥拂尘,卷起地上的长剑抛向空中,长剑飞至三丈之后就旋转着下落,正好插中上官云后背,穿心透胸。一代强者,当场身亡。 莫大这边,也即将分出胜负。 黄钟公不愧是四友之首,其修为远超他那三个弟弟。《七弦无形剑》也真是一门奇功,以音化道,以乐幻形,弦控心神,指掌拨弄,生死只在他一念。配合他那身恐怖的内力,威力骇人至极! 林风庭和黑白子早就受不了跑到远处对弈了,莫大和刘正风也早已大汗淋漓,内力均耗空大半,心神憔悴,疲态尽显。 不过二人没有败阵,莫大到底是五岳掌门,还是五岳掌门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莫大剑法未必比其它几位掌门高妙,但内力却积累了不少。虽比不上左冷禅,却还在天门定闲之上,即使与气功闻名于世的华山掌门岳不群相比,也不见得差了。 刘正风虽然比起几位五岳掌门年轻些,但七年前改换功法后内力也长进了一截。原着中在与嵩山三个太保对峙时,以向大年尸身佯攻丁勉,却转而一招擒住费彬,实力绝对在所有嵩山太保之上。 此世他又多活了两年,改了功法,功力又进,称一句五岳第六位掌门级高手也并不为过。 二人均是站在五岳前列之人,内力精深,又于音律一道臻至化境。黄钟公以一敌二,却能斗至如今,内力之深,真算得上是当世罕有。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莫、刘二位已近神衰气竭,他黄钟公又何尝不是仅凭最后一口真气在吊着?此时琴音不复初始之时的高昂激越,反而如灯火黄昏般衰微暗沉。 刘正风初时便在琴音中听孤高傲洁之意,心中十分钦佩对方,认为他与曲洋是同样的人,琴艺上他二人也应当能不分伯仲。 此时琴音渐变,失了高洁自傲,渐生寂寥悲音,一位老人的孤寂清苦、彷徨无依跃生眼前。 刘正风一叹,他想到了自己师哥,也想到了曲洋大哥,他们均已年迈,与眼前这位清瘦老人又何其相似?师兄的音乐,映照着他的凄苦,也体现着他的关怀。自己以前又在逃避什么?不肯直面悲凄惨然吗? 自己如今也已花甲,渐渐体悟到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的悲凉。若论情深,一个“悲”字,当真能贯穿始终。 箫声一变,奏起了《笑傲江湖》,他要送别眼前这位志趣高洁的老人。莫大听闻箫声,便收功停手。 黄钟公陡闻箫声一变,片刻后涕泗横流。他苦求一生的《广陵散》,该像这首曲子一样吧? 琴音渐息,黄钟公自愿沉沦曲中,闭目不再反抗。 莫大沉默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既志向高洁,光明正直,又为何要陷入魔教这滩污泥之中?有苦衷吗?又要继续杀过去吗? “阿弥陀佛!莫掌门、刘三先生,不如卖老衲一个人情,放他兄弟二人走吧。他们不是残忍噬杀害人无数的魔头,我想他们有不得不入局的苦衷。” 原来是方证赶来,为黄钟公求情。 莫大松了口气,道: “此处就交由方证大师处置,风庭,走吧。” 刘正风仍在吹奏,曲音初时慷慨激昂,有浩浩正气,凛然正大。后时而变得纷披灿烂,有如戈矛纵横,时而悲愤不屈,宛如含恨遗憾般不甘长叹,又复转慷慨激越,在一阵激昂雄壮的高音快奏中达到高潮,最终尽数化为潇洒、浪漫,浑不在意的泯然一笑。 一曲奏毕,刘正风向方证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见黄钟公神思飘荡在余韵之中,无法自拔,方证便立在他身旁等待。 黑白子下到中盘就有了些许劣势,正准备从他最擅长的官子找补扳回时,对方跑了。又见刘正风一人独奏,曲中并无内力,方证还立在兄长身侧,便知道大概是方证大师过来求情了,于是立在一旁静听。 黄钟公与方证是旧识,交情不浅。二人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同结伴闯荡江湖,好不快活。 但最终,一人因一场仇杀,致使亲人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相继亡故,报了血仇之后,心灰意冷之下出家,从此与青灯古佛作伴。另一人帮兄弟报了仇后,一人闯荡,遇见了心上人,便抛弃一切,大胆求爱。虽身陷魔教,却得偿所愿,可没几年,却陷入了生离死别的悲痛之中。 一别数十载,如今已至杖朝之年,方证唏嘘不已。 良久后,黄钟公睁开眼睛叹道: “终究是我落了下乘!乐中除了真情至性,不该夹杂别的!” 方证道: “你罪孽远不至死,便随我回少林,禅房幽静,是片抚琴聆音的净土。” 黄钟公却先问道: “刚才那一曲,你可知叫什么名字?” 方证道: “我曾听闻,去年三月的秦淮河上有技惊四座的一曲《笑傲江湖》,正是刘三先生与林少侠合奏,应当就是此曲了。” 黄钟公恍然大笑道: “《笑傲江湖》!好一个笑傲!哈哈!哈哈哈……” 第86章 苍茫 南少林广济大师衣袂翻飞,一串佛珠时刚时柔,时而如快箭飞射,在空中回旋杀敌,时而似铺天盖地,化为一面圆盾般守得密不透风。 绿竹翁对上了他,却叫苦不迭。 他那身诡异的速度并无作用,对方速度似慢实快,看似悠闲笨拙,其实是务实到了极致,毫无多余动作。每每只是略一抬手就能化解攻击,转身移步又总能“侥幸”躲避。若是出手,手上只是一指,袖袍一挥,就常常逼得他狼狈。 他以剑法去应对,却不是对手。又拼内力,更是不敌,只能勉强支撑。 一攻一守之间,二人气势渐变。绿竹翁心知不敌,渐生死志,变得暮气沉沉。广济大师也不再如先前一般悠闲笨拙,多了些干练严肃的意味,攻得愈发猛烈。 一百五十招后,绿竹翁叹气一声,扭头满是溺爱不舍地看了眼远处的任盈盈,又仰头望这天地苍茫,低头见这死伤一片的众生碌碌,便停下了手,闭目等待死亡。 广济大师连忙收手,十分诧异,对方明明还能再坚持一时半刻的,怎么突然会停手待死?即使他最终不敌,以那诡的速度逃亡却也不难,于是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缘何求死?” 绿竹翁也诧异对方居然停了手,睁开眼说道: “打生打死,何苦来哉!老叟我活够了!即便今日不死,来日难免。只叹这天地!这天地众生为何要自戕!枉害错杀这些有情有义的痴儿怨女!” 广济回头一望,崖上早已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无数机关陷阱,无数埋伏偷袭,无数青春年少的正道男男女女坚定地毅然地奔赴战场,奔赴死亡。又有无数的魔道青年,愤恨凄惨,绝望地面对屠戮,或葬身火海,或伏倒在血泊之中。 又有不少人,抱着好友亲人的残躯跪地痛哭,泣不成声。也有不少人,满怀悲怨,杀掉更加悲怨的人。 晨曦洒下,光芒万丈,温柔和煦,却又冰冷无情,照尽这万古如一的天地苍茫。 “我看施主也不是嗜杀作恶之人,入此局中,恐非本愿。不若规劝众人,改邪归正,亦可免除不少杀戮,功莫大焉!” 绿竹翁一愣,片刻高声叹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盈盈快走!” 绿竹翁飞身而起,直奔云清师太。他不再管她叫姑姑了,此时在他心里,只当她是自己的血肉至亲。 任盈盈不愿逃亡,她的父亲在这里,叔伯姐妹也在这里。 绿竹翁冲了过去,一把将任盈盈抛飞到一处无人的小道,随后便扑向云清师太,不顾当胸刺来的长剑,双掌齐出拍去。 云清师太未能料到对方不挡不避,长剑当胸刺穿了对方后又连忙松手架挡,却已完全来不及,只挡下其中一掌,便被对方拍得吐血倒飞出去。 “绿竹!” 任盈盈伤心不已,这个老人照顾了她十余年,教她轻功剑法,带她读书认字,护她健康周全。 “走!永远不要回来!” 绿竹翁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这么对她说话,但却是此生最后一句话了。 蓝凤凰见状,抛出身上仅剩的几只毒虫,又把药粉一扬,逼退定逸,转身奔去,拉着任盈盈要跑。 任盈盈立马反抗,说道: “蓝姐姐!我们一起为绿竹报仇!” 蓝凤凰也十分悲伤,便答一声: “好,我要放毒,你把口鼻蒙上。” 说罢,递给她一条绣帕。 任盈盈接过,蒙住口鼻,闻到一股药味,不似平常解毒用的,觉得不太对劲,刚想询问,却头昏脑胀,软倒下去。 蓝凤凰立马将她接住,背到背上,钻进着一条小路逃了。 广济大师心有戚戚,口诵“阿弥陀佛”,没有阻拦,转而察看云清师太伤势去了。 定逸本想去追,但见云清师太呕血不止,连忙过去救治。 绿竹翁早已倒地,见任盈盈被带着跑远,合上了眼。 却说正在与左冷禅大战的任我行见兄弟属下一个个不断倒下,心中惨然。纵然武功盖世,压得左冷禅喘不过气又如何?纵然机关陷阱算尽,杀伤无数又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向问天亡命奔来,一掌往左冷禅后心拍去。 高手过招,稍有差池则将万劫不复。左冷禅与任我行斗至二百招外就已只能勉强招架,此时只能硬挨向问天这一掌了。 不过这一掌并未落下,冲虚就在一旁,他并非来打酱油的,只是觉得二打一纵然胜了也会毁掉武当和嵩山声誉,便藏在一旁护法。 此时见向问天过来,他纵身一剑刺去,逼得向问天连忙躲闪。 张衢明也已赶到,连忙对着向问天攻去。 不过左冷禅还是分了心,被任我行抓住时机猛攻。冲虚连忙转身去救,终归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左冷禅被一掌打得吐血倒飞。 “左盟主!” 冲虚连忙迎上任我行,使出太极剑法将其逼退,防止他继续对左冷禅不利。 向问天连忙逃回任我行身侧,道: “教主!正道势不可挡,咱们不如暂且退避,东山再起为时不晚,当务之急是咱们先找到小姐!” 张衢明道: “想必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任我行吧?如今你们已无路可退,不如束手就擒吧。” 任我行道: “哼!束手就擒?你还没那个本事!” 说罢,立即飞身袭来,他吸不了左冷禅,难道还吸不了别人吗? 向问天赶紧提醒道: “不要硬撼!” 张衢明也想试试任我行的斤两,于是迎了过去,使一招《五雷正法》中的“正气惊蛰”去攻。 任我行听到提醒,连忙变招,他本想硬拼一记的,但老兄弟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使出《二十四气掌》中的一招“消溽退暑”,以化劲、巧劲去对。 双掌即将交击,任我行双手一缩,待对方掌力用老,方才迎了上去。两掌相对,任我行一惊,好重的掌力! 张衢明显感觉到掌力被卸,如同重拳击中羽毛,不过对方掌力却没什么伤害。 任我行杀招恰恰就在此处,诱敌对掌,卸掉劲力,刚好能与对方接触,正是施展《吸星大法》的大好时机! 但见恶风乍起,周遭树晃鸟飞,枝摇叶落,哗哗作响,人们的衣袍也被吹得猎猎飞摆。 张衢明大惊,自己的内力居然不受控制地向对方体内狂涌而去,便下意识地运转内功心法去止,虽有不小成效,但也只是缓滞内力流逝的速度!忙用力去推开对方,但手掌却被死死吸住,甚至连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肌肉抽筋僵直了!发不上力! “吸星大法!” 冲虚一惊,吸星大法可是好久没有建功了,他都快忘了任我行的这门杀招,于是连忙飞身一剑刺去。不料向问天捡起左冷禅掉在地上的长剑,死缠烂打地阻挡过来。 任我行哈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好精纯的内力!是我的了!” 第87章 明奸 张衢明暴怒,大喝道: “五雷轰顶!” 恍如张飞喝断当阳桥,恰似孙策怒吼杀樊能。这一声真如雷音阵阵,轰隆爆鸣,震彻四野。崖上崖下,俱闻此声,尽皆心悸。 任我行瞬间耳鸣,心头大悸,来不及反应,从张衢明体内涌来的真气瞬间变得霸道狂躁,如天罚怒雷般轰鸣炸开,二人顿时就被震得倒飞出去。 张衢明倒飞在空中,口鼻上鲜血狂涌,上身衣衫炸碎,浑身青筋暴起,血痕无数,竟似瓷器开裂般布满细密的撕裂创口。 任我行也没好到哪里,飞在空中时,衣袖早成了碎布一络络地随风飘扬,双掌骨骼如同遍布裂纹的瓷器,胸腔肺腑均被震得移位渗血。 左冷禅不知何时已经爬起,满口是血的他捡起任我行落在地上的长剑,飞身跃起,从背后一剑横斩向已经暂时失聪头脑又昏沉迷糊的任我行。 “教主!” 向问天撕心裂肺地吼叫,想要扑过去搭救,却被冲虚阻滞。但他浑然不顾,想强闯过去,却被斩伤数剑后也抵近不得。 任我行恍惚爬起,似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突然间心悸神惊,一转身,一把长剑在眼中不断放大,想要躲避,大脑迟顿,身体也不听使唤,愣在了当场。 “嗖!” “叮!” “当!” 一根飞针射来,左冷禅手上一震,长剑齐根断裂,落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尖细渗人,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任我行才刚恢复些听觉,便见身穿一袭红色大衣的东方不败出现在眼前,下意识地脱口喊道: “东方不败!” “任我行!你也有今天!” 左冷禅却不管顾,一掌向任我行后心拍去。 东方不败又一针向左冷禅额头射去,逼得左冷禅退步偏头,这才堪堪避开。 “咦?” 似乎有些惊讶对方能躲开,不过转头一想,没两把刷子对方也不能把任我行逼到这个份上,于是开口道: “你是冲虚还是左冷禅?” 刚问出口,却瞥旁边还有个仙风道骨的玄袍老道,便自答道: “哦!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五岳盟主左冷禅,旁边这位应该就是武当派冲虚道长了吧!” 两人还未回话,便响起一声佛唱: “阿弥陀佛!阁下便是前任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了吧!” 原来是方证听见张衢明的怒吼,飞身赶了过来。周围也有不少正道高手陆续赶来,不多时便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东方不败拈着兰花指笑道: “你就是少林寺的方证?不过如此!” 湛如大师刚刚赶来,听闻此言,大喝道: “何方妖女!” 东方不败扭头看去,见又是一个和尚,便道: “秃驴聒噪!” 一针暴射而去,湛如抡起锡杖,一击将飞针击得粉碎,顿时钟鸣之音大作,九道金环齐响。 湛如暗道: “好厉害的妖女!凭一根绣针便有如此威力,竟震得我掌心微麻!” 东方不败也十分诧异,居然高手这么多,自己可是用了七成力的! 这时一个三峡剑派的弟子冲来,离老远就喊道: “方证大师!大事不好!崖下来了三千多倭寇,杀了我们不少兄弟!求请方证大师和各位掌门派人支援!” 方证一惊,自己开打前可是派人细致探查了方圆五十里,又在百里之外还安插了丐帮和少林俗家弟子作眼线,确认没有危胁才发动的总攻! 而且金刀门、三峡剑派是留守在山下的,两派四百多名弟子难道顶不住区区两千倭寇? 不过不敢大意,他环视场中,见诸派掌门到场,便道: “莫大先生、岳先生、天门道长、余观主,还请下山援手!定闲师太,还请安排弟子救治伤者。” 衡山、华山、泰山、青城四派此时加起来还有近五百人,又都是善使剑杀伐的精英,实力不错,弟子分布集中也好调动,下去支援正好合适。 几派掌门虽然都想参与围剿东方不败,但也知道轻重。山下的金刀、三峡两派不容有失,纷纷同意,立马带人下去了。 东方不败此时大笑道: “哈哈哈!那些东瀛武士都是我找来的,看我强大,一个个比狗都还听话!刚好杀尽你们这些奸险小人!” 众人脸色十分难看,带异族来屠戮同胞,还有什么人性可言?性烈如火的定逸几近怒吼地骂道: “阉狗!你这样不男不女不公不母的妖人!背弃了爷娘祖宗不提,还连同族同胞一道背叛!断脊之犬竟敢在此狺狺狂吠,脸上涂的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你这狼心狗肺没脸没皮没羞没臊没教没养没爷没娘没师没祖没天理人伦的畜生厚颜无耻地站在天下人面前!” 任我行脑袋恢复了清明,哈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骂得好!想不到五岳剑派的人说话也能这么好听!” 东方不败却气得涨红了脸,怪叫一声一剑飞身向定逸刺来。 众人只见一团红光闪动,诡异地暴射向定逸。湛如离得近,连忙举起锡杖打去。澄明一记《业火争劫指》重重飞出,疾射出去。广济佛珠一甩,飞闪劈砸。冲虚才刚扶起张衢明,便不得不拔剑上前。 方证见湛如锡杖被重重荡飞,澄明指劲被一剑劈爆,广济佛珠被飞针射断,崩得无数木珠横飞,连忙飞身上前,使出《无相劫指》攻去。 震山子、解风、不戒和尚、方生、离云子、定闲也连忙加入战局之中。 张衢明、左冷禅、赵任然因伤势重,不敢随意加入。 不过十一个高手联手围攻,人数虽不如任我行那次多,但普遍战力却高很多,最弱的都是定闲这样的弱掌门级,还有冲虚方证两个超一流高手带领。湛如、澄明、广济也均是触摸到超一流门槛的人物,实力比起向问天只强不弱。 东方不败仍是一手飞针一手剑,一一化解攻击。正道一方大部分人均是徒手对敌,不免吃了亏。 但见方证化出漫天佛手,正是《千手如来掌》,掌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东方不败越看越觉得不对,连忙攻来。 方证也到极限,一掌挥出,只见掌影铺天盖地,重重叠叠,瞬间就将东方不败淹没。 一旁被向问天搀扶着的任我行十分心惊,没想到方证竟然有如此实力。不过还未待继续多想,东方不败已从掌影中杀出,一剑快如闪电般刺向方证。 冲虚使出太极剑堪堪挡下此击,又继续攻上,却迎来一记飞针,于是急忙挥剑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微麻。 湛如锡杖狂舞,浑如法海转世,一击重重往东风不败腰间砸去。 东方不败持剑挡下,却并不轻松,湛如的锡杖之重,力量之刚猛,却是它生平所见,绝对的重兵器!而且那钟鸣之音,竟令他产生心烦厌恶的情绪。 广济也精通八九种少林七十二绝技,一记《般若掌》重重拍去,东方不败却一针飞来,连忙取下腕上佛珠去打。 解风趁机一记打狗棍砸腿,定闲长剑刺眉,震山子以剑刺肩、离云子剑封腰眼,不戒大掌摧心、冲虚以剑锁剑…… 当真惊险异常!东方不败不敢再攻,频频退避,想拉开身位像上次那样去打。 不过他失算了,任我行那次失利是成也人多败也人多,人多手杂,又水平有高有低,互相掣肘。而正道一方平均水平高出太多,光是冲虚方证二人,都是如任我行那样棘手的人物,另外三位高僧与几位掌门也都不是拖后腿的。 这回才是真真切切的围攻,东方不败几番冲撞,虽有成效,但却做不到有效杀伤,反而被逼得频繁躲闪。 场外几十位正道长老高人看傻了眼,根本不敢进去添乱,这种级别的大战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定逸定静却忧心定闲,定闲虽善守,但对方攻击强横,速度诡绝,毫无道理可讲! 第88章 斩倭 却说林风庭这边,只站到崖边上就见下方一场大战。一群剃了月代头的日本武士形成半圆包来,三峡派和金刀门人数大占劣势,此时已死伤近半,节节败退,根本抵挡不住。 莫大连忙安排门下弟子拉着绳索先冲下去支援。 王元霸见有人下来,连忙大喝: “众位小心!倭寇人多,李掌门的几位师弟已遭了毒手!” 岳不群见他浑身浴血,背上插着两枚黑色的飞镖,于是直接纵身一跃,跳下山崖,直直落三丈后,便在崖上的一株古柏上一点,又跃到另一棵古树上,再跳,抓住一条藤蔓一滑,又落到一处能落脚的石壁上。 只见他形如飞,巧如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惬意自然,不一会儿就下得崖去。 华山、泰山、衡山、青城的二十几位长老级的高手也照着岳不群为他们?过一遍的路下去。 林风庭带着几位师兄也跟上,下了崖后,见长辈们从左面绕过崖下两派弟子,扑向倭贼。而他们几人没有跟上,反从右面绕行,持剑攻杀过去。 临近战场,林风庭趁一个正在攻击金刀门弟子的武士不备,一剑刺出,长剑狠狠贯穿武士脖颈,再用力一抹,对方头就掉了下来。 “くそったれ!” 一个满脸黑痘的肥胖武士见同伴被杀,叽里呱啦地大骂,高举长刀,正欲劈下,向大年上步一把抵住他的刀柄底端,长剑往对方右上一搭,再重重一抹,将那武士首级连带手臂一同割下。 “小次郎くん!” “くそったれ!” “ばか野郎!” 又有几个高矮不一胖瘦不匀的武士怪喊着抡刀砍杀过来,郭天云上前横剑格住为首一个高大胖子劈来的长刀,李高平紧接着上步一剑刺去。 那高胖武士还待收刀去挡,却慢了半拍,长穿颅过脑,郭天云也一剑将其腰斩。 另几人的刀也落了下来,瞬间劈向李、郭二人肩背,刀势迅疾,风声赫赫,狠辣无情,逼得二人连忙闪避。 米为义飞身冲上前去,趁一个健壮的白面武士刀刚落下,便欲削其手臂,对方却及时抬刀格挡。刀剑交击,爆出一片火星,刀上瞬间缺了个大口子。 不待那武士惊讶,李宗德上前帮忙,一剑佯攻对方心口,逼他后退,向大连却从李宗德背后飞跃而出,一剑竖劈那武士额头,只见对方月代头被一分为二,血线笔直,转眼间流出带着血丝的米白色脑浆。 另几个武士大惊,他们根本不是对手,连忙大喊支援: “敌袭だ!敌袭だ!左翼が敌を発见!” “本多様!” 林风庭才不管他们怎么狗叫,找准离得最近的一个穿黑袍的武士,以迅雷之势冲去,重重一剑斜撩。 那武士眼前一花,连忙退步,却瞬间仰躺在地,定睛一看,地上那半截穿着木屐的腿又是谁的? 林风庭丝毫不停,一剑荡开对方长刀,一脚踏去,像重重踏在破竹篓上一样,将对方胸腔踏爆。 周围已有不少武士闻声赶来,林风庭主动迎上,快步不停,宝剑迅疾,使出《回风落雁剑》出来。 一个白衣偏瘦的武士举刀劈来,迅速如风,颇具威势,但却落了空。待他定睛一看,林风庭已与他错身而过,宝剑轻吟,不沾血气。 这一错身,林风庭也同时以高大的身形遮住了边上一个小胡子武士的全部视线。小胡子正要拦腰去斩,林风庭就已用左手一把抓住对方持刀的右手,重重一撇,臂折刀落。再用力一扯,将对方甩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一腿拦腰扫去,将对当成破布麻袋样扫得横飞出去。 一个高个武士见一道人影撞来,冷血出刀,一个劈斩就将还未气绝的小胡子斩成两段。那武士丝毫不在意劈的是队支,凝眉肃面,快步攻来,飞身一跃重重劈下。 林风庭躲都懒得躲,以更快的速度拦腰一斩,对方人在半空,还未落地,就步了那小胡子后尘。 突然一柄短刀飞来,林风庭单手一抓,握住刀柄,反掷出去,正中一个绿袍矮小武士的眉心。 背后一刀来袭,看也不看,反手一剑斩,只听“当”的一声,长剑利落地斩断长刀,人也顺势一个转身高扫鞭腿踢裂那人凹眼突颧的头骨。 刚站稳脚,又有三把锋利长刀或劈或撩或刺地攻来,林风庭一格,一挑,一避,再次起脚,一记撩裆。只听一个面相猥琐的武士倒吸一口凉气,丢刀捂腹,跪倒在地。 林风庭脚却不停,一记戳脚弹出,踢得一人的小腿折成90度,又左手一拳打在一人鼻子上,迸溅出鲜血四溅。 三人皆倒,林风庭三记暴踩,烂西瓜爆了一地。 郭天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师弟你鞋不要了?” 林风庭回应道: “可这样很爽啊!” 李宗德刚砍下一个武士的半边肩膀,也开口道: “我可不爽,溅我裤腿上了!” 向大年一剑刺进一个武士心脏,大笑道: “哈哈哈!叫月明师妹回去给你洗不就得了!” 米为义也插嘴: “怕不太会,他可能得洗两身衣服!” 李高平也不甘沉默,笑道: “怕得洗一辈子!” 衡山几兄弟边杀边开玩笑打趣,他们身后的金刀弟子大受振奋,跟在几人身后帮忙解决漏网之鱼,也顺带吸引侧面的火力。 林风庭几人得了助力,杀得更加顺心畅意。只见一个使十文字大枪的胖倭僧一枪刺来,林风庭长剑一格,卸了大枪上的力道,又以左手一把抓在枪杆上,手一扯,腿一蹬,那倭僧就被一脚踹在满是肥膘的肚皮上,身形暴射飞出,像保龄球一样砸倒他身后的两个瘦小武士。 林风庭手掂了掂这大枪,份量还行,长度也可以,于是倒换至右手,把长剑抛给了郭天云,道: “师兄替我保管一会儿!” 不待回应,以枪作棍,拍弯一个疤脸武士的长刀,大枪一进,穿喉透颈。那疤脸武士并未立即死亡,只是颈椎已穿,早已瘫软,却无法衰嚎。 林风庭收枪,并不补刀,且让他在绝望中慢慢死吧。 衡山剑法厉害,可不代表不练十八般兵器,只有懂得使才能懂得破,虽说谈不上技艺高妙,但枪法更吃身体素质与战斗经验,恰巧林风庭不缺! 枪出如龙,翻江倒海,一群武士近不得他身,反被杀得溃败四散。 一个绯红色衣服的高大武士见这边局势不利,连忙喊道: “右翼が溃れろ!天心流弟子は私と一绪に行く!” 说罢,一群白衣武士齐齐应喏道: “はい!” …… (作者有话说: 最近没有状态,写的很差,所以会更得很慢,一天只有一章,希望大家见谅! 写得多了,方式方法总是千篇一律,一些词汇也翻来覆去,完全没有新意,所以我会持续多阅读多涉猎,学习借鉴,也不断修改完善前文。 只要有人阅读,我就会坚持写下去,哪怕读者只有一个,甚至只剩作者我自己,我都会将一个完整又不老套的故事写出来。 文笔或许不会太好,新意或许不多,但不水字数、不敷衍、不太监是作为一个作者、一个文学爱好者的底线。 我相信大家读了这么久都发现了我这本书除了必要的地外,人物对话很少,对原着的解释附会这些也不多。我笔墨更着重在写景、写生活、写打斗。故事情节的推进也快,但打完这一场并非结局,江湖不止眼前,大明不止五岳。 奇人异士,山山水水,名人名教,甚至明人的风神灵韵也没有展现出来。后续我会结合历史,把一些文人先贤写进去,让主角和他们写写诗,画几幅画,奏上几曲。我也会花时间创作一些自己原创的诗词进去,不当文抄公!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窃书不叫偷”之类的事不会发生,吟咏、品味、借鉴、化用那是致敬,如果改名换姓说是自己写的那叫抄袭。 一本写武侠、音乐、山水的作品没有诗歌词句,那将是一个空壳。灵魂的空洞靠一些俗套的情节并不能修弥补足,作者无耻的德行并不因是在虚拟世界中就能不算。 主角在故事情节中做一些事时可以略微无耻,但作者若想借他人作品以充实自己文章却是作者私德有亏,我不想做这种事。 如果一篇作品连原创性都无法保持,那美学上、文学上的“真”将是彻头彻尾的虚伪,作品将不再具备基础的美,艺术的美。 同人文嘛,首先要向原着作者致敬,但并非完全死抄硬搬人物设定和故事情节,我对华山几人的性格改动是有不合原着的地方,我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来的。 “情随事迁”,性格并非一成不变,人是会变的。莫大、刘正风几人的性格我也将会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修改补充,使之丰满立体。 综上,希望大家喜欢!有不对处希望大家随时指正!我将怀抱一颗谦逊的心向各位读者求教!但有时也有自己的坚持,如有冲突之处,希望大家不要骂作者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文学,是作者的初创与读者理解后的二创,读者亦是作者,作者也是读者。有大家的参与,这部作品才能成为真正的作品,否则就是一堆废码,一纸废文也算不上。 在作品的后续创作中,希望大家都能参与进来,理越辩越明,多讨论多交流,共建一道通往武侠世界的心灵桥梁!) 第89章 天心 一群人眼神凌厉狠辣,脚下生风,不断推进挡在身前的其他武士冲了过来,威势凛凛。 向大年见了,不敢轻视,道: “师弟们小心!来了二三百个像点样子的了!” 李高平道: “师父师叔不在,小师弟别逞强,我们打稳一些!” 林风庭点了点头,道: “你们也小心,还有金刀门的兄弟们,先往后稍一稍,咱们站得太密利进不利退,必须分散些以做到能应对从容,接下来有苦战了!” 一个年龄大些的金刀门弟子高声说道: “你们也小心!兄弟们往后散一散,都机灵点,准备随时支援衡山的兄弟!” 此时身后却传来令狐冲的声音。 “林师弟!我们来支援你们!” 令狐冲带了华山弟子和百来个青城派弟子跑了过来,离得近了,小声道: “我师父让咱们负责在左翼吸引火力,天门师伯他们在右翼准备迂回穿插,直透敌阵,前后隔断倭寇,到时咱们从左翼杀过去击溃金刀、三峡两派面前那一部分倭寇,形成合围绞杀之势先灭他一半人!” 林风庭一听,这战术对泰山派很危险呐! “泰山的师兄们压力很大呀!” 令狐冲道: “这其实是斩首之术,倭寇领袖在金刀、三峡的正前方,围了他就基本赢了一半。而且我师父他们也在,应当无事。” 来不及多商量,敌已奔袭到了眼前,令狐冲主动迎上,见一个白衣武士冲在最前,于是快步上前当心一剑刺去。 那武士挥刀,欲一击重重斩在令狐冲剑上,却不料令狐冲手中长剑在手腕上绕了一圈,避过劈斩的同时,长剑已挑断对方握刀的双手。 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令狐冲一把扼住他的咽喉,用力往边上一推,那武士就替令狐冲挡了三刀。 只杀一人,令狐冲就陷入了包围之中。他却不惧,长剑在同身连连舞动,快到只剩残影,耳边清脆的刀剑交鸣声大作,不时夹杂着长剑划破衣衫斩入肉中的声音。 那绯衣武士见手下转眼就死伤了四五个一个青年手中,大喝一声: “弦月斩り!” 一刀飞身斩来,如月轮挂在空中,凌厉冰寒,杀意森森。令狐冲看都不看,他又不是一个人! 林风庭早已使大枪迎上,一枪往斜上方一刺,那武士连忙改变攻击方向,往侧边袭来的大枪上重重斩去。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十文字大枪上的侧枝崩了一个口子,那武士也挡下此击,落身“蹬蹬蹬”地退了几步。 林风庭却不停手,大枪往左猛挥,砸飞一个攻上来的白衣武士,又一枪往那绯衣武士腰腹刺去。 那徘衣武士往侧边一闪,干净利落的一刀斩向枪杆,却不料令狐冲一剑攻向他眉心,只得连忙抬刀去格,见来不及又连忙侧头闪开。 长剑在他脸上划出一条血痕后,又重重平剑一削,却被低头躲过。 林风庭可不是愣着的,大枪在对方躲剑之际,就已往心口上扎。那武士还待再挥刀去挡,令狐冲就已一剑斜撩,先顶住了对方的刀,那武士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枪扎向心口。 不料一个长得酷似丹波哲郎的中年武士一刀挥来,以刀背将大枪重重往上一磕,大枪就从那绯衣武士肩头擦过,带出一串肉沫与衣服碎屑。 不是那灰衣武士不想斩断枪头,而是他还要再救队友,令狐冲的剑已向绯衣武士肩头落去,只消顷刻就能斩杀绯衣武士了。 灰衣武士长刀磕飞大枪之际,刀尖方向却是对着令狐冲的。本来他想挡下枪后再挡长剑的,不料挡枪时的反作用力太大,刀一时间抬不到位置上,只能以围魏救赵的方法逼令狐冲收手。 令狐冲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换,退步回剑去挡,接下此击。 徘衣武士得救,连忙退出数步,大口喘息。他未能料到这两个青年仅是两轮合击,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灰衣武士道: “多くをもって少を欺くのは、武士のすることではない!私はあなたたちと対决します!” 令狐冲听不懂,就是听得懂也不理会,一剑向对方攻去。 林风庭见这灰衣武士居然一刀挡下两击,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头脑之冷静,此人绝非一般高手。也不敢托大,找郭天云要回长剑,同令狐冲一道攻去。 那灰衣武士果然非同凡响,刀法势如奔雷,快如闪电,身法又如魅影惊魂,干净利落,毫无多余的动作,一刀接下令狐冲的剑,又反手一刀劈去。 不过令狐冲可不是草包,挡刀、刺剑,一气呵成。加之其出手随心,以《独孤九剑》武理融进每招每式,即使不加思量也能做出最优解,逼得那灰衣武士退步去避。 林风庭跟上,一剑斩杀一个欲攻击令狐冲的白衣武士,又使出《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去攻那灰衣人。 那灰衣武士见这一剑刺来,浑如灵蛇出洞,长剑极速抖动,幻化出无数残影,便下意识地重重一撩,却撩了个空,长剑已避开这刀,继续向心口刺来。于是他立即退步,同时拔出腰上别着的一把短刀一挡的同时后撤,躲下此击。 令狐冲大喝一声: “狂风快剑!” 只见长剑长鸣不断,舞如狂风,剑影纷繁,竟让人辨不清剑在何处。 灰衣武士右手起长刀去破,却听见叮叮当当的一阵密如雨脚般的金属碰撞之音,长刀猛厉有余,灵巧与连续的快速拼斗中却跟不上节奏,转眼间便被压得节节后退。 林风庭喊道: “压住!我来收人头!” 林风庭使出嵩山剑法大开大合地攻上前去,那绯衣武士却杀了过来想挡。 不过他却打错了主意,林风庭为了保存实力一直是收着力的,此时见来了高手也不再藏拙,使出了十成力道去攻。 只见长剑大开大合上下翻飞,那绯衣武士大叫一声: “だんすいしんりゅう!” 一刀重重斩来,林风庭也一剑击去。“当”的一声长鸣,刀剑交错,剑只是清鸣之音大作,纤亳无损,刀却拦腰断作两截。 绯衣武士不可置信,向来只有他的宝刀斩坏别人刀剑,此时竟断成了两截,切口还平滑如镜。 林风庭可不管他如何想,长剑连刺出去,化出九道剑影,正是“剑落九雁”。 那灰衣武士连忙来救,一把拉在绯衣武士衣领上,自己却面对着身前身后二人夹击。只见他大喝一声: “天心!” 只见他双刀连斩,速度更快,散发森然寒气的刀罡密密麻麻又快如雷电般飞出,蛮横地破了林风庭刺来的剑影,又逼得令狐冲舞剑退避。 林风庭也连忙舞剑挡下几记刀罡,只觉剑上力道很重,心道: “好霸道的刀法!” 令狐冲也一阵头大,对方刀罡好猛,以他目前的内力对上还真吃了个暗亏,手被震麻了。 林风庭内力更强,身体也更壮实,屁事没有,立马继续攻了上去。 第90章 合围 那灰衣人放完大招,却见没有太多效果,又见队友纷纷一副脓包样灰头丧气的,于是接下林风庭的攻击后,一刀佯攻,却立马拉着绯衣武士转身逃走。 令狐冲连忙追去,却被林风庭一把拉了回来。 “不可脱离本阵,小心中计被围!” 令狐冲叹了口气,满脸不甘地向其他武士杀去。 那些白衣武士在向大年几人带头猛杀下损失不少,又见领头的被人打得逃跑了,便纷纷后撤。 正道左翼一松,却没有立即往前压,人不是永动机,总要休息调整一下才能保持战斗力,况且还要保存精力等待合围绞杀。 突然敌阵正中心喊杀大作,人沸马嘶,来了! “兄弟们杀!荡寇杀倭!保卫中华!” “荡寇杀倭!保卫中华!” 口号一出,群情激愤,士气大涨,几派弟子一股脑地冲杀上去。 左翼声势大振,顶在正中心的金刀门和三峡剑派大受鼓舞,纷纷跟着高喊口号,一头深深扎入敌阵之中。 林风庭兄弟几个自然一马当先杀开血路,直奔敌阵垓心,青城和金刀三峡的弟子紧随其后,将敌群分割。 左右两路人马离得近了,便能听到对方呼喝,于是士气又涨。 “盟友就在眼前,杀过去!” 岳不群见合围将成,连忙鼓舞士气道: “杀过去,斩寇首!” 三路并进,直往中心的倭寇首领杀去。但正道还有援军到场,只见何三七一声大喝: “大明的老少爷们儿!冲!” 几百名观战的江湖散人被他联合聚拢,从敌后方冲杀过来,声势不小。倭寇后队自然转身接战,双方顿时杀在一起,人仰马翻。 四路合围,直扑敌心,誓要擒下对方首领。 一个黑衣老年武士立在马上,大手一指: “与平!あなたのグループを东南に连れて行って、外に出てから机会を见て行动します。 武川!あなたを连れてきた神风流はまず中部攻势に抵抗し、突発的にチャンスを作るために。 吉康!北西方向から急袭した後、回転してきてまず後部敌军を撃破した。 小次郎、あなたは私と一绪に殿の後、チャンスを探して敌を叩き溃す! 久蔵!弥津実!阪泉!炽织!笠原!マージン!佐藤!加田!彼らの首领を杀せ!” 几个武士领命,纷纷带领部下各自离开。八个颇具气势的武士神情不一,迅速钻入人群之中,却是直扑奔向岳不群。 岳不群正在人群中大杀四方,一剑一个倭寇,一拳一个脑袋。一个紫衣武士持刀攻来,他一格一挡,长剑挑向东方手腕,那武士连忙收手退步。 岳不群上前一劈,对方横刀去挡,却被震麻了手臂,大惊之下弃刀而逃。 岳不群见对方是个二流好手,自然不肯放过,追上去飞身一刺,直抵那人后心。 突然,周遭八个方向同时闪出八把长刀如惊雷闪电般劈来。八把长刀各具骇人威势,刀身上隐隐散发寒气,又似有煞气杀伐之息扑面,凌厉狠辣,又角度刁钻,分别从腰、肩、背、腋、颈、腹、胸、首这八个方向劈来。 岳不群大惊,连忙回身退避,又不断舞剑招架。只见满天刀光,冲天煞气,八人俱是堪堪能入一流的高手,又习得一门叫《八合锁天》的合击阵法,天上地下,尽是刀光覆盖。 天门连忙去救,一剑替岳不群架挡一把长刀,自己的身后却突兀地闪一记刀光,逼得他连忙使飞身往侧边退却才堪堪化解。胸前又斩来一刀,又急忙弯腰闪避。 岳不群那里更加惊险,就算他的长剑舞得连残影都看不到,却也不可避免地重重挨了两刀。 二人瞬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勉强自保,封不平几人见了,连忙上前解围。 “师兄!” 宁中则一声惊呼,心急如焚,但却因位置靠后,想要过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来得及的,只能眼睁睁看着。 封不平虽在掌门人位置上与岳不群存在竞争关系,但长久以来的相处让他对这位师弟心服口服。加上令狐冲的存在,这掌门之位他再怎么争也没有意义,所以一心扑在了发展门派和修练武学上。 此时见岳不群遇险,急忙使出《金雁功》冲上前去,一手狂风快剑使出,替岳不群架挡攻击,又见丛不弃和成不忧跟上来了,便直接反攻回去要替掌门报仇。 那几个武士的攻势被阻,便瞬间飞身退入人群,但此时只听天门一声大喝: “这群杂碎!狗一样的东西!死!” 天门大怒之下,当头一剑劈向一个蓝衣独眼武士。那武士横刀去挡,剑上却传来巨力,瞬间压得他单膝跪地,长剑也直接斩入肩膀,卡在他肩骨之中。 天门怒气半点不减,奋起一脚,直接踢爆那人的胸口,却也扯裂了自己腿上的伤口,顿时鲜血横流。 岳不群的肩、腹中刀,鲜血淋漓,只凭一口真气紧守周身不露破绽,苦撑片刻后得几个师兄弟上前解围,心中直呼侥幸凶险。 宁中则冲上前来,眼中热泪连连,几指疾点在几处穴道上,又一把捂在丈夫的伤口上,运使内力为他止血。 “师妹,我不要紧的……唔!嘶……” 岳不群伤口被内力一触,虽然痛了一阵,血却止住了。心中一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平日间的相濡以沫,点点滴滴,时间久了,就会渐渐麻木。可到关键之时,才能回想起来,才能珍惜重视。 岳不群见宁中则哭泣,不禁心想: “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哭?弟子们看见怎么成……她二十多年没哭过了吧?这么着急伤心,也就是剑气大战我和师父负伤那会儿……她还是那么爱哭,又刀子嘴豆腐心……” 令狐冲却赶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师父!我为你报仇!” 一声大喝后,提剑冲进了敌群中。 岳不群哭笑不得,搞得像自己要死了似的,不过心底的温馨和担忧更多。 林风庭把随身带的伤药留给宁中则和天门,便跟着十几位泰山天字辈的师叔向着敌人冲杀了过去。 百十个身穿铠甲的武士正在抵抗正道的猛攻,林风庭冲上去,一剑切下一个武士的头,又回身一剑刺穿另一个武士的心口,道: “什么破铠甲!笨重愚拙!” 一个武士袭来,抽剑挡下一枪,又一削断对方枪杆,上步一招“平扫雁荡”,连人带甲一块儿削成两段。 第91章 击溃 一个铁甲武士抡起斩马刀劈来,林风庭身如鬼魅,对方刀还未落下,他便已一剑从中间削断对方刀杆,剑势不止,又破甲入腹。 在人体腹压的推挤下,断成几截的肠子哗啦啦像水一样淌了出来,满地都是血、肠以及未消化的腌臜之物。 宝剑开罐头那叫一个爽,上百个大脆皮罐子摆在面前,这福气可真不小。 林风庭刚成开膛手,又马上成刽子手。只见一个身形臃肿把铠甲撑得鼓胀的大胖子抡着狼牙大棒砸下,令狐冲一把抓住,一剑欲将其穿心,林风庭却率先一剑削了首级。 相扑手一样的重甲肥武士如小山倒地一样,砸得地面一震。 “这你都抢?” “怕你剑砍钝了还得换。” “那你怎么不去砍紫色衣服那个?” “哪个?” “已经和天松师叔交手了。” “那你先上去帮忙!” “你怎么不去?” “英雄只在最后出场!” 令狐冲不和他贫嘴了,奔上前去一剑刺向紫衣武士。 天松见有人来援,自然十分欣喜,大喝道: “好师侄!一起杀了他咱们去帮你封师叔。” “好!” 二人联手,一如飞天,一如遁地,一剑接着一剑,浑无间隙可躲。那紫衣武士早有退意,却已来不及了,早被纵横飞闪的剑气划出十几道深深的创口,紫衣成了血衣,不消片刻已流血倒地。 林风庭横剑挡下天松的剑道: “师叔,留他一口气在,让他活生生流血而死!” 天松心想,对啊!一剑结果岂不便宜了他!于是点头,收剑去帮其他人了。 令狐冲倒有些不落忍,林风庭直接把手搭他肩上,用力拉他走远了。 那武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十几道剑伤早已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体内还有剑气残存,四处奔袭游走,大肆破坏,不多时便搅坏他筋脉丹田。 林风庭又找起了猎物,见一个身材高挑,面相清冷又穿着一身丝绸和服的女子空手横掌一击,竟发出刀气,将一个衡山弟子劈下去的细剑切作两截。 “这是什么功夫!” 口中惊呼一声,却不敢停在原地干看,急忙提剑攻上去救那个师兄。不过距离较远,已经来不及。 那女子一击斩断长剑,并不停手,手刀疾而快,几下就击在面前的衡山弟子身上,又用手一点,那衡山弟子就软倒下去。 林风庭飞身到达近前,一剑刺出,剑影纷呈,气势凌厉。 那女人转头就跑,林风庭急忙去追。刚出十余步,对方转身横掌往空中狠狠一劈,破风之音大作,一道无形气刃飞速袭来。 一记“飞煞渡海”飞出,掌气当即撞在气刃上,发出“嘭”的一声爆响。 那女人一惊,对方内力居然及得上自己?于是手持一柄颜色鲜艳丰富的雕花画扇攻来。 画扇如飞,影影绰绰,攻势居然狂猛霸道,卷起风雷之音大作。林风庭不用剑去格,长剑比扇子长,即使后发也能先至,将对方频频逼得收手躲闪。 对方既然敢使手刀、折扇这种短程功夫,近身突袭自然是拿手好戏,十几招后找了个机会避过长剑,一扇当胸扫去。 林风庭自然不虚他,衡山玩近身纠缠也不差!于是二人斗到一起,见招拆招。 五十招后,林风庭瞅准机会,趁对方一击落空正欲收手再攻时,一把抓住手腕,拉着往后一扯,再一扭一压。对方反抗,绊腿一摔,手往后扭,再点穴道,这就擒下了。 令狐冲见了,老远就开口问: “你抓她干嘛?一剑杀了就是。” 那女子还想挣扎,却动弹不得,于是用略有些生疏的大明官话喊道: “快放了我!” 林风庭并不理他,查看起倒下的那名衡山弟子。手往脉上一搭,脉缓而绵长,没死,晕了。再看看对方被击中的地方,红肿、青黑、淤紫各处不一,得疼几天,但还死不了。 扶他坐起,为其渡气,又掐人中,那弟子悠悠醒来。见是林风庭,便惊问: “师弟你也死了?” 林风庭手一松,那弟子“唉哟”一声惊呼倒了下去。 “杨师兄你会不会说话,小心我告诉徐师叔你在战场上咒我死。” 这杨师兄自然就是衡山大比时第一个与林风庭切磋的弟子杨义,其人在衡山颇受好评,心胸宽广又待人温和细致,交友也广,师兄弟们都和他很熟。 杨义转头见前方还在打斗,便知没死,不由庆幸,笑道: “嘿嘿!没死啊,回头请你下馆子!” “下馆子不够,看我抓了谁?” 杨义定睛一看,好家伙,凶手就在眼前嘛! 那女子先前喊了半天,无用,便闭嘴不再说话了。 “我问你,为什么只击晕他?” 那女子并不答话,林风庭便点了她的昏睡穴,交给了杨义道: “师兄帮我看好这个俘虏。” 也不管杨义答不答应,捡起那女子掉落的折扇冲进了人群之中。 大明武林四路齐进,倭寇想分兵突围再并不容易。那倭寇首领偏居一隅,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万万没料到中原武林高手如此之多。眼见再不逃跑就来不及了,于是立马撤回之前的命令,让手下兵合一处,往同一个方向突围。 倭寇一千多人要往一个方向逃,大明一方虽有四路,但人很少,一路人马才几百个人,还真顶不住。 那倭寇首领站在高处纵观全局,专挑防守薄弱的地方冲撞,双方一时杀得血肉横飞,各自损失惨重。 几十个倭寇弓手藏在倭寇刀手后方不断射杀阻截之敌,莫大和刘正风在崖上时早就见了,在休息恢复一些内力后, 找恒山借了几十个精锐女弟子冲下崖来,直扑倭寇弓手。 恒山剑阵善长围困与防守,对外攻伐之力一般,但有莫大和刘正风两位高手打头阵,她们只需紧随其后猛冲过去收割。 莫大一手《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使出,形如云卷云涌,长剑变化诡异,身法游走莫测,那些武士均不是其一合之敌。即使偶有几个强手过来,十招之内绝无幸免。 刘正风更喜欢用《回风落雁剑法》,一招一式迅疾凌厉,攻守进退又光明坦荡,风起剑落之间,在人群中杀得血雾蓬蓬。 二人抵进弓手阵中,更是如猛虎宰幼鸡,斩得弦崩矢坠,劈得断肢残刀横飞。恒山女尼更是大放异彩,几十个人竟生生阻了上千人马去路。 第92章 退场 倭寇首领十分心惊,此时局势太乱,对方虽然人少,但武艺高强的人太多,又时不时冒出援手。他们好不容易突围出去,就立马有高手杀来阻截缓滞,竟一时逃脱不得。 心一横,那首领高声下令道: “みなさん!すぐに部衆を放弃して、それぞれ包囲を突破します!3日後に约束の场所で合流!” 十几个武艺高强的武士闻言,各自摆脱敌人转身就逃。 莫大、封不平、李柏、何三七等人连忙去拦,却不免放跑了不少,只围了五六个下来,双方大战后一一将其斩杀。 那倭寇首领早跑没影了,刘正风觉得有些可惜,封不平心里也不舒服。 那些普通倭寇没了高手帮忙,又没有首领指挥,早已惶恐惊惧,六神无主,又再度被围困宰杀。 半个时辰后,活口只余下林风庭抓到的那个俘虏。 何三七见得了大胜,捋须一笑,缓缓退出人群之中。 莫大天门等人得了空,便上前谢过前来帮衬的那一路人马,若无他们帮忙,此战正道肯定艰难。 此时崖上巅峰大战早已结束,东方不败一人独斗正道顶尖高手一时不落下风,却难以长久,在击伤湛如和澄明两位高僧后也被方证一掌打断两条肋骨,于是摆脱纠缠,撂下一句狠话,一溜烟跑了。 林风庭等人上得崖时,正道众人正欲擒下任我行与向问天二人。 震山子大喝道: “任我行!你死期到了!” 已累得有些脱力的离云子也拔剑上前,解风更是招呼弟子组成打狗棍阵,将二人围在场中。 任我行哈哈大笑,道: “能与这帮义气兄弟同生共死,又见他东方不败夹着尾巴乱窜,早已够快意快活了!” 不过他话音一转,看向方证大师道: “方证大师,你是罗汉转世、菩萨心肠,我任我行今日求你一次,请放过小女盈盈!” 解风率先发言道: “魔教妖女,人人得而诛之!丐帮弟子听令!若见妖女,杀无赦!” 广济大师却越众而出,道: “阿弥陀佛!任施主,令爱无恙,已被一位苗家女施主带下崖去。这是天地宽仁,不忍孽重,使之绝处逢生,施主不如留下书信,教诲她回头悔过吧!” 任我行听闻女儿无恙,心中大喜,于是道: “定闲师太!我平生罪孽深重,却也素闻佛法无边,能渡人渡厄,消劫解业,若来日有缘,恳请师太收录小女入恒山门墙!教导善诱,也护她周全,任某拜谢了!” 任我行说罢,果真双膝下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定闲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怔愣片刻后,双手合十,重重点了点头道: “任施主请起,贫尼应下了!” 方证大师也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任我行起身,又看向冲虚,道: “冲虚道长,真武宝剑与太极拳经,能否换取贵派对小女既往不究,庇护一二?” 冲虚一愣,便道: “无量天尊,任小姐若不再为恶,武当自然不会再为难她。” 任我行一叹,这是折中只应一半了,不过也正常,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于是道: “贵派之宝,便在我教宝库暗室之中珍藏,物归原主,望贵派信守承诺!” 听说有宝库,众掌门长老虽不动声色,心中却不免一喜。好些弟子更是沉不住气,窃窃私语起来。 任我行一叹气,看向向问天,道: “老兄弟!我未给你求一句情,说一句话,可怨我恨我?” 向问天哈哈一大笑,道: “哈哈哈哈!教主啊!我向问天从来就不怕死,若果真怕死,也不会立于此处。况且我手上也沾了不少鲜血,就是拿出再多筹码交换,他们也是不会放过我的!” 任我行也大笑道: “哈哈哈!能与兄弟同生共死,何其快哉!今生同死,来世必定一母同胞,长此肝胆相照、患难与共,更比今生快活无数!” 二人豪情万丈,生死从容,确实羡煞旁人。 任我行忽然想到什么,道: “久闻衡山派刘三先生一曲《笑傲江湖》声震秦淮两岸,任某也爱风雅,可否奏上一曲,送我兄弟一程?” 刘正风不料居然还有他的事,不过倒真是佩服这兄弟二人的义气,笑傲于此,并不辱没,于是答道: “自无不可!林师侄,可有余力抚琴?” 林风庭大笑道: “有!就算没力气打架了也得有力气抚琴!” 在少林僧人中找到黄钟公,借来古琴,试了下音色,清音明丽,余韵悠长。闭目静心片刻,便起手弹起了《笑傲江湖》。 刘正风吹箫相和,莫大也以胡琴融入其中,使悲歌慷慨情茂更盛。 任我行的思绪随曲音飘荡,飘向遥远的过去,飘向曾经的远方。 昔日辞别爷娘兄弟的不舍,拜师学艺的意气风发,为师报仇的快意激荡,入主圣教的万众来朝,与妻相携的琴瑟和鸣,喜得爱女的欢天喜地…… 一切的一切,种种的种种,他明白为什么有,为什么无,为什么遗憾,为什么快意。 曲音传遍四方,有人快意,有人不甘。悲喜各在人心。节奏韵律的变幻,是勾起情绪的引子,诉说奏曲人的情感。 一曲终了,任我行撕下一片衣襟,咬指写下血字,最后交给方证大师,道: “有此血书,请大师替我交给小女。江湖上的各位,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任某今日人死债销,就不劳烦各位动手!” 说罢,众人只听噗的一声,他竟以真气自绝经脉,冲破丹田,暴毙当场。 “教主等我!” 向问天也抬起长剑,“嗤”的一声横剑刎颈,自尽于此。 众僧众道,皆口诵宝经,引渡亡灵,净心正念。 超度完毕,众人四处搜查残敌(寻宝) 林风庭当然不会落于人后,捡钱他早就瞧不上了,武功秘籍才是无价之宝! 装作为任我行收尸摸了上去,左冷禅居然也来了,见落了人后,还正气凛然地阻拦道: “住手!我先来查一查他还有没有气!” 林风庭手不停,嘴也叭叭道: “没气了!已经没气了!” 第93章 宝库 嘴上不停,手也不闲,把能藏东西的地方摸了个遍,除了银票什么也没找到。 左冷禅赶紧冲上来想把人推开,林风庭早就起身躲避。又见他扔下长剑在尸体上四处摸索,便趁他不注意捡起长剑转而摸起了向问天的尸。 手刚触到尸体怀中,便发现一本小册,于是背对左冷禅,不动声色将册子收入怀中,把对方银票一把掏出来大剌剌地数了起来。 “一五、一十……嗬!二十五张大票子!回头建几个庄子耍去!” 左冷禅脸色阴沉似水,他什么也没摸到。先前林风庭摸尸他也看了,只摸了把银票就被自己赶走,也没起疑,只觉晦气,于是又摸向问天的,还是什么也没有。起身正准备捡回长剑,不见了! 林风庭才不理他,又连向问天的剑也一并捡起,一溜烟跑了。这可是万金难求的宝剑啊!左冷禅丢的那把可是任我行的,更是宝贝中的宝贝! 左冷禅心里一万句脏话差点喷出来,见一个太保给他递来佩剑,便生生压下了。 众人寻宝,一连几个时辰,虽有不少斩获,却没找到宝库。 林风庭又遥遥领先一回,在一处被烧得只剩废墟的偏僻大殿底座下,找到一条通向地下的甬道。 踢开挡在其上的焦木断砖,缓步进入其中,只见阶梯直直向下,左右唯有光滑石壁。行数十丈,甬道不再向下,转而平直,再行数十步,见一紧锁的木门,于是上前用向问天的剑重重斩在门锁上。 只听“叮”的一声金铁交鸣大作,门锁上只有一道剑痕。再斩数剑,门锁应声而断,摔在地面砸得地上石屑飞溅。 “倒真是把好锁!这材料一看就不普通!” 上前推门,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头顶却掉下一块断龙石,惊得林风庭疾退出数丈开外才堪堪躲过。 异动止歇,林风庭正神四处打量,只见前方只有断龙石挡住去路,于是以剑、掌连连劈斩上去。只听甬道中乒乓作响,金石交鸣,肉掌闷声,连出数百剑外加几十掌才击碎断龙石,向问天的剑却是被砍废了,自己也累得不成人形,心中却是喜悦的。 刚准备迈步进入,身后却传来一个牛鼻老道的声音: “福生无量天尊!小友好剑法、好掌力。” 林风庭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冲虚,可当真回头却见方证这个老六也在,于是脸一黑,道: “‘真巧啊!’” 方证呵呵笑道: “老衲素知少侠一向福缘广大,便跟来凑个热闹。” 冲虚笑意更是不敛,道: “既是少侠先发现此地,也不叫少侠吃亏,除我武当剑、经之外,任由少侠先选。” 方证却调笑道: “这宝剑少侠已得两柄,进去后少取两件宝物如何?” 林用庭一听,也知道他俩是玩笑,于是无赖地说道: “刚刚坏了一把,这一减一等于没有,我还费了不少力气,是我吃亏,得多拿两样。” 方证冲虚对视一眼,纷纷大笑不止。甬道口此时传来火光,却是各派掌门一一下来了。 林风庭更无语了,合着大家早就发现自己在下面了,就让自己一个人干活?于是掏出打火机率先进入门后的石室之中,方证冲虚缓步跟上。 三人刚进石室之中,林风庭踩在一块砖上,四处墙面突然“噗”地一声燃起火光,照得石室之中亮如白昼。 林风庭还以为是机关,差点吓得跑出去,方证冲虚也吓了一跳,见只是燃起灯火并无凶险,不由尴尬得笑了起来。 众派掌门也进入石室,见此处宽阔,约莫有十丈见方,地上还近百口方桌样大的箱子紧紧盖着。林风庭以剑挑开一个,顿时珠光宝气四射,闪得人两眼发直。 环视墙上,竟挂满古董宝物。 “《快雪时晴贴》!《上阳台贴》!艹,这边是苏黄米蔡赵孟頫、那边是颜柳欧阳褚遂良!前边是张芝怀素张旭王铎!后边是王维虞董吴道子!逆天了!唐太宗、李后主、宋徽宗、冯宴温柳陆,李辛岳梅周!” 林风庭不由惊叫,这够开多少博物馆了!这还只是书画,那些简牍古卷、碑刻石雕更不知凡几。 又有十几个兵器架子摆满当中,各类兵刃都有,全是上好的宝物,不少是古之名人遗留,上面还挂得有铭牌。 “岳飞战枪、曹丕佩剑、青莲居士佩剑、宗泽腰刀,李二的陌刀,尉迟敬德的大槊、秦琼铁锏、魏武进王祭天之礼剑、昭烈开国祭天之国器、司马……什么玩意儿也配放这里!” 长剑重重对着司马某剑一劈,金铁交鸣,那剑当即断作两截。 “剑和人一样烂!” 众皆侧目,林风庭毫不尴尬,拿起那剑的铭牌道: “有脏东西,我给毁了。” 大家一看那字,嗯!是挺脏的,于是不经意地上去踩了两脚。 继续开盲盒,最里面一个柱子后有一个小书架,天门过去,拿起上面的一本书,朗声道: “《鹤擒虎扑手》。” 武功秘籍?大家一听,纷纷走了过去,不过各自还保持着气度。 林风庭才不管什么气度,自己开的宝库先看看怎么了?一个个干看着不帮忙,耍傻小子呢!于是上前去毫不客气一把从书架上薅来两本。 大家都只是笑了笑没管,这小子有气正常,而且这些东西反正要平分的,早看晚看一个样。 林风庭定睛一看,一本书皮上写着《有所思》,另一本是《太乙玄牝剑》。 翻开《有所思》一读: “江湖纷争恨不休,风雨飘零几春秋……”(电视剧歌曲,任盈盈唱的那首) 冲虚好奇,问道: “这是诗?” 林风庭翻开后面一看,脸一黑,道: “还有曲谱。” “哈哈哈!” 大家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很快冲虚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林风庭手上的另一本《太乙玄牝剑》是他家的。(《卧虎藏龙》中李慕白练的剑法) “小友!这本剑法……” “不给!” “小友!我拿这本《黑风指》和你换” “一听就是魔教功法,不要。” 大家笑得更大声了,想看冲虚怎么应对。 莫大却道: “好了,风庭,不要耍小性子了,这是人家武当的剑法。” 玩闹可以,但这剑法确实是武当的,给人家这是应该的。 第94章 分宝 冲虚拿回剑法,又四处找起了暗室。最后在书架后找到一块空心石板,用力一推,机关震动,石墙缓移,一间暗室呈现眼前。 大家进入其中,见满墙石雕,栩栩如生,又有不少文字,记载他们日月神教的教义和祖训。 暗室当中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三本书,一本是武当的《太极拳经》,一本是《太玄一气歌》,最后是《明气经》。 桌后的墙上挂了一柄剑,正是武当派三丰祖师的真武剑。 冲虚率先取回武当的剑和拳经,大家便参详起另两部功法。 方证先打开《太玄一气歌》,念出开篇一句“太玄蕴一气,关阙归神庭,通池入六府,五藏共存神。涌泉生五气,璇引日月精,泥丸走百会,四时炼奇经……妙!这是道家法门所在,谨修五脏六腑,与《黄庭经》似是同出。” 几个老道见了,纷纷接过这书研究起来,不时惊讶,不时皱眉,不时欣喜。 莫大则把《明气经》拿起,读了一段:“神合成气,日月志行,迢迢杳杳,昭昭朗晴,蕴生万气,应天对星……” 方证道: “这应当是他们教中宝典了,不过不是功法,应当只是门理论学说。” 众皆以为然。最后大家将外面的书籍分门别类,内功心法共有七本,武技二十二本,药术丹方四本,剩下的全是历代失传的经书典籍孤本,共计百余本,有一定理论研究价值,却与武学无关。 不存在分赃不均的情况,各派想要什么各自派人抄一份回去就是,至于抄得对不对那是自己的事了。 衡山几个举人还怕抄书?能有好书可抄可读这就是发福利!岳不群一个天天泡在书里的人,也自然不怕。青城、泰山、武当、天师府、茅山、恒山、峨眉、净业寺、崇圣寺、南北少林主业都是唱咒念经也都不怕。 嵩山派净是武僧一样只知道练剑练掌的人,能抄书的也就一个左冷禅。三峡和金刀也都是掌门亲自上场,没办法,底下都是粗人,写的字一个更比一个难看。 兵器书画,一家各得十几件,衡山分得赵孟頫怀素苏东坡还有李白的字,画选了吴道子的大作。刘正风和林风庭都喜欢李白和昭烈帝,便选了他们的剑。 分完宝抄完书,又搜刮了金银财宝,外边伤员和尸体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一出门,得宝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衡山百去六十归,损失不小。金刀、三峡各自损失六成,更是惨重,泰山来时近四百人,在崖上时就只剩三百,此后三百人硬生生杀入两千倭寇之中,又死伤二百余人,元气大伤。恒山损失小些,女尼前期有阵自保,后期都去治伤救人去了,二百人有五十多个运气不好,没能回去。 丐帮人多,也杂,死伤最众,千余人来,就有七百人尸陈于此。昆仑二百多人只剩百余,嵩山三百多人死了快二百。这三派中的陷阱机关和埋伏最多。 南北少林与武当普通弟子也死了四成,那些高道高僧死伤最众,被十长老针对性斩首袭杀,十二堂的正副堂主也不是好惹的,个个都是一流战力,那些香主旗主也都是很接近一流的高手。 华山人少,只有十几个弟子过来也死了八九个,峨眉、净业寺、茅山、天师府、崇圣寺各自折损四成有余,也是惨重。 正道算是伤筋动骨了,不休养个十几年是恢复不了的。 林风庭游走在满崖的尸体中,他见到了不少熟人躺在地下。衡山、华山、泰山、恒山他都认识了不少,此时光这四派,就已有三百多具尸体摆在此处,七百人来,只剩下三百多人回去。 魔教也死了大半,跑了小半,高手只有极少数逃出生天,已成不了气候,这回是真正的覆灭了。 远处山头传来一阵清缓的琴声,随后又响起一位年轻女子的歌声伴和。 “茫茫苍苍兮,群山巍峨。日月光照兮,纷纭错落。天地无情(丝竹共振)兮,罹劫悲歌(执节者歌)。高山(行云)流水兮,忧(用)心苦(无)多。求大道以弥兵兮,凌万物而超脱……” (央视版插曲《天地作合》,括号里的是原词,我改了几个地方以应此时气氛) 林风庭远远一望,是一个老叟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曲洋祖孙二人。 一曲结束,祖孙二人叹息后转身离去。 下午,伐木作薪,火光冲天,山上山下,过万具尸体,尽付炬火之中。黄昏入夜,收殓战死亲友同道的尸骨,又埋了魔教弟子的,最后一阵风来,扬尽倭寇的。 春风不解离人恨,犹自吹襟润物红。 入夜风歇,丝丝微雨,佛诵道唱俱止,但很多人仍然睡不着。亲朋好友离世的悲痛久久萦绕,徘徊不去。即使像方证冲虚莫大这样见惯了生死别离的人,也禁不住如此氛围的摧残。 第二天一早,林风庭去看望了几个受伤的前辈。张衢明昨日重伤,今日气色却好了很多。平一指的医术果真无双,他被方生擒下后就有很多人替他求情,杀人名医杀人的前提是救人,他又没那么多想杀的人,所以很多人都欠了他一条命,如今正是回报的时候。 云清师太断的肋骨接上了,赵真人的剑伤也已无碍,天门、岳不群、王元霸几人的伤也好了很多。 众派高人齐聚帐中,接下来便开始审问女俘虏环节。莫大在听说她没对衡山弟子下杀手后,便解了她的绳索,但穴道依然封着。 饿了两顿后对方很听话,问什么说什么,给什么吃什么。 这些倭寇是被东方不败打服的,他们很多人都是在倭国因领主的覆灭而失去效忠的主人,同时也失去荣耀和土地,还被战胜方的武士追杀。颠沛流离之下,于是纷纷出海寻求活路,最后遇到,便聚拢在一起。 有些人则是被灭领主的大王室的后人,勤修武艺准备报仇,最终看不到希望,苦闷之下出走他国。 也有很多武道流派的高手因为武道修为停滞无法进步,准备出海去大明游历,就被吸纳进去,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组成成份复杂,绝大部分基本都是失意之下十分具备侵略性,被东方不败拉过来死了活该。 这女子说她是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弟子,简称神道流。她跟随师从北辰一刀流的兄长出来替先祖扫墓,顺便游历大明,不料船只触礁沉没,在海上飘了两天后他们兄妹被这群人救下,不明就里之下被裹挟进去。因感念救命之恩数次劝阻,却无果,只得一道跟过来了。 第95章 逢魔 林风庭不信,俘虏一般都这样说,便问: “为什么会大明官话?” “我先祖曾出使过大唐,学习过大唐文化,便以之为家学传承。后来祖上也因精通汉文化,还出使过大宋。” 原来是谴唐使的后人,中国话这么好,难怪了。 一个青城派的长老问道: “你空手斩出气刃这招叫什么名字?” 她犹豫了片刻,道: “用你们的话说,应该叫《昏晓之刃》。我更愿意叫它《孤落剑》或《逢魔剑》,源自我家乡的‘孤落时辰’之说。传说黄昏落日的瞬间,天地不分彼我,能见非人之事,亦称逢魔之时。有人认为此时地狱之门将会开启,也有人认为这是时空交错的瞬间。” (电影《你的名字》大家有喜欢的吗?) 林风庭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的名字》?” 她答道: “我的汉名叫朝月。” 林风庭一愣,歪打还正着?大家问了半天居然忘了问名字。 岳不群问: “晁?为什么是姓晁?” 她道: “祖姓朝臣,我先祖起的汉名便姓朝讳衡。” 郭天云道: “晁衡?好耳熟啊。” 李宗德脱口道: “‘衔命将辞国,非才忝侍臣。天中恋明主,海外忆慈亲。伏奏违金阙,騑骖去玉津。蓬莱乡路远,若木故园林。西望怀恩日,东归感义辰。平生一宝剑,留赠结交人。’是与李白结为好友的谴唐使,阿倍仲麻吕?” 朝月颇为兴奋地点头答道: “正是!” 林风庭死去的记忆一下子活了起来,问道: “好像史书上说他在长安终老的吧?也没记载他有后人。” “先祖曾归国又返,至于贵国史料我不得而知。刚才那首《衔命还国作》便是归时告别大唐圣主与长安众友之作,后青莲居士误闻先祖罹难海中,曾作《哭晁卿衡》悼亡。” 湛如略有些吃惊,因为鉴真东渡正是受阿倍仲麻吕之邀,律宗东传,此女先祖功不可没,不由得心生好感,便问道: “来我大明可有杀生?” 朝月坦然道: “除蚊虫蛇蚁,在贵国不曾杀生。” 湛如见对方不似作伪,闭目沉思片刻,便道: “林少侠,不如卖贫僧一个薄面,便解了她的穴吧,应当是忠良之后,实不忍害。” 林风庭也信了几分,光凭她没杀衡山弟子这点,放了她并不为过。 莫大问: “那你兄长呢?他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灰衣黑履,里衣白色,按明国之尺,身长五尺五寸上下(1.8m左右),面相方正威严,眉浓直无须,三十余岁。” 封不平脱口道: “我见他拎着个红衣武士逃出去了的。” 莫大也见到了,便重重点了点头。 朝月大喜,虽然她觉得自己兄长武艺高强应该不会有事,但对方这满帐的人个个都气势惊人,她心里也忐忑不安。此时得闻兄长无恙,自然大喜过望。 左冷禅无喜无悲地问: “你认为你同族之死如何?” 朝月虽不知死伤极重,但能预料到,也难免伤心,犹豫一会儿后便道: “挟愤懑而来,贪功利而至,劝亦未能止,合当有此劫。” 左冷禅又道: “若是死伤殆尽十不存一呢?” 朝月大惊,失神之下不禁红了眼眶,竟啜泣出声。 余沧海怒道: “哭什么哭!他们主动来犯,害死我方多少无辜弟子!死了活该!众位,为防她暗中报复,该斩草除根!” 方证道: “阿弥陀佛!余观主之言恕老衲不敢认同,凡见同胞之死,不生恻隐之心者才是冷血毒辣之人。这位女施主有此情状,正有我佛悲悯怜生之仁心。” 左冷禅目光不善,余沧海也还想开口,莫大见情况不对,便道: “姑娘快寻你兄长去吧,既是我衡山把你带过来,也该将你放还。你同胞的事怪不得我们,我们才是苦主。” 朝月道: “我知道的,多谢前辈,告辞了。” 朝月心中压抑,冥冥中又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于是立即施展轻功离开了。余沧海冷哼一声,转身朝帐外走去。 刘正风道: “余观主且慢,贵派妙招与我派颇有共通之处,不若你我坐下探讨一二?” 余沧海见是刘正风出言,不敢得罪,便陪着一副假笑道: “能与刘三先生探讨剑术,不胜荣幸,请!” 余沧海什么意思,刘正风又是什么意思,大家都一清二楚,于是为避嫌隙落得下乘,一时间竟没人愿意主动离开大帐。 到了正午用餐时,各派弟清点完所有收获便来报,共计得黄金一万三千余,白银三百七十万余,铜钱无数,又从各处搜出普通功法武技数十种…… 两天后,各派留下些人照顾暂时不便移动的重伤员之外,陆续撤回去了。很多跨越门派之别,并肩携手的兄弟不得不道别分离,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衡山也离开了,要回去安抚门中阵亡弟子的家属,所获典籍也要好好钻研消化,以尽早提升门派实力。因与天师府同处南方,便搭了个伴一道走。 林风庭师兄弟几个没有回,要去绍兴接人,便与泰山、茅山的牛鼻子老道们一起往东南走。 从向问天尸体上搜来的书册是完整版的《吸星大法》,估计是任我行近段时间交给他的,不然这些已经能把武技功法练到成为本能的人随身携带武功秘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向问天肯定不敢学,练《吸星大法》第一步就是散功,散功重修可不是简单的事。 内力又叫真气,是一个人的精、气、神三者合一的产物。散功可不是把真气全部排出体外,而是要让真气反哺回精、气、神三者,如此才可以不损本元。 若全部排出体外了,成了个病秧子不说,重修时难道要慢慢等精气神一点点恢复?那要重修到猴年马月才能有一丝内力?散功凶险,一不小心就回到解放前。 林风庭也不打算学《吸星大法》,虽然这部功法没有弊端了,甚至任我行创出的融气法门都可以单独作为半本功法了,可邪功就是邪功,吸他人内力化为己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爆出个漏洞来呢? 而且任我行是精力心血耗尽死在华山上吧?一般内力越高深者往往寿元越久,《吸星大法》却不这样。更关键的是,《吸星大法》威力明显远不如《葵花宝典》,学了也就把上限卡死了。 还是道家功法才能养人啊,三丰真人已经打好了样,凭一部借鉴《九阳神功》后自创的《纯阳无极功》活到一百多岁了都生龙活虎,一双拳头打得天下人没半点脾气。而且他百多年前便出门游历不知所踪,但至今都还有人说曾经遇到过他。 第96章 阳春 一路穿州过府,经沧州入聊城又进济南,便与泰山、茅山两派分别了。 茅山派与泰山派相处愉快,便决定一起在泰山上做场大醮,为正道牺牲的英灵超度往生,也为天下百姓祈福求祷。 师兄弟六人在泰山停留两天后就成了七人,周月明最终还是暂时辞别了亦师亦父的师父,选择跟着衡山小队一道去大江南北游历一番。 沿着去年的路线刚要走出山东,在微山湖上顺便打了一架。 …… 雷祖耀参观完正魔大战,还跟着何三七插手进去混了一架。一场大战下来,弄死十几个杂鱼后又击杀一个倭寇高手,便收获一本东洋武功秘籍。这本书虽然是汉字加图谱,但他还是弄不太懂,于是准备前往江南请号称万国通的柳师爷帮忙看看。 一路挑着担子不疾不徐地赏春景南下,大半月后便到了微山湖。登上一条大船准备穿过微山湖离开山东,本着多少找点事干的想法,于是在船上照常开摊做生意,等了半天却只有稀稀拉拉两个人过来点了两碗面,又等了半天,一个人吃面的人也没有。船上就这么几十个人,生意不好也正常,便坐着看了会儿书。 看书看到午后,一个老驼子拿着拐杖敲了敲他的摊子。 “小子,你这儿都有什么吃的?” 雷祖耀放下书,道: “只有阳春面。” 老驼子道: “好,阳春面也行,煮一碗。” 雷祖耀点了点头,戴好抹额和围裙,把炉子进气口打开用扇子扇了一会儿,便洗手揭开锅盖。 见水沸了,用筷子夹起早上才擀好的面条丢了进去。一条条白嫩嫩又带些金黄色光泽的面条在清澈的沸水里不断翻滚,像是白龙闹海,像是玉带飘飞,还掀起香气阵阵。 老驼子点了点头,这小子做得干净,面条也讲究。别人家的面条颜色大多都灰扑扑的,掺了麦麸磨的粉就会这样。即使不掺,若磨得不细,或用的陈年麦子,颜色也会发黑发灰,一放进锅里煮,还容易化,弄得满锅水变浑。 这小子的面煮了半天,煮面的水仍然清亮,光看着就知道筋道,麦子一定得是细细挑的好麦子再用石磨一遍遍地磨细,直到像雪花一样白了才能如此。而且看这色泽隐隐泛着金黄,必定得放不少鸡蛋,还得费不少功夫去揉。 仔细一闻,面里不光有麦香,还有些肉香,这水清得不像是煮过肉的,揉面时莫非加得有火腿磨的粉? 雷祖耀的阳春面卖得比包了肉的馄饨还贵,那必定有卖得贵的底气。 早在老驼子想东想西的时候他就已切好了葱花,从另一口锅里打了碗清汤,把筋道嫩弹的面条捞出,放进碗中,倒上秋油,用勺子舀来一勺熬过香料的猪油,撒上盐和葱花,这碗面就好了。 老驼子坐好,把面条摆在身前,面条莹润,根根分明。汤色如茶,清亮见底,上面还飘着明亮的油花和翠绿的青葱。拿起筷子一看,干干净净,又放到鼻前一嗅,没有丝毫异味,心中更满意了。 将面条拌匀,夹一筷子面条起来,热腾腾的面条还断冒着白烟,吹上两口放进嘴里,一口咬下,面条弹牙筋道,味道也不像视觉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寡淡。葱香、油香、面香混合,并不像西北和西南的面条那样浓香刺激,反而是一股清香之气窜鼻透窍,缓缓升上天灵。就连秋油的香气也非同一般,酱香阵阵,鲜甜利口。 雷祖耀道: “有醋,上好的山西酿,还是千求万告从别人那里匀来的,要吗?” 老驼子高兴道: “要!这面再加上醋香,那还得了?” 雷耀祖的醋是找何三七匀来的,何三七的醋是战后林风庭送的,林风庭的醋当然是出自恒山派,而且还是定闲师太亲自酿的。 定闲师太出家前,家里的醋坊开得红火,十里八乡的人宁愿跑几十里路也要来光顾。可惜这树大招风,醋坊被人整倒,家也被整散了,她便带着别人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也得不到的秘方出了家。 老驼子倒上醋,美美地吃上几大口,又喝光了汤,连连夸赞。 “承惠,二十文。” 老驼子一听这价,也不含糊,掏出钱,道: “是贵不少,难怪没几个人舍得吃。你这面挑担摆摊埋没了,不如把配方卖我,还有这醋,是从哪里买的?” 类似想买配方话雷祖耀听了无数遍,谁都想要买他这祖传的手艺,但有道是“千两黄金不卖道”,后人想讨点活路不容易。想当年,他曾祖母一个守寡的老人,就只凭这碗面便养活了他家几代人。如今这手艺便是家族的传承,是家族的生命脉络,如何能卖? “千两黄金不卖道,面摊子虽小,锅里却煮着年月春秋;老炉子虽破,火里却烧着温情传承。” 老驼子话锋一转,道: “那我拿东西和你换呢?” 雷祖耀直接拒绝道: “拿什么也不换。” 老驼子突然阴恻恻笑道: “拿你的命如何?” 话落,老驼子突然暴起,左手掀飞小桌,右手提杖上步,凭记忆中的方位,隔着桌子一杖刺向雷祖耀咽喉。 手杖洞穿桌面直奔要害,雷祖耀却警觉异常,瞬息之间便扭身避过,脚下也不停,早已拉开身位,左手重重一推飞来的桌面,右手也一抬,从袖中飞出两枚不断嗡鸣的钢针,“噗”地一声瞬间穿透木桌,飞速射向老驼子眉心印堂穴和胸部巨阙穴。 老驼子一击不中,早有防备,收杖回防,一杖击落射向自己腹部的钢针,头也猛地一偏,避开另一枚钢针。同时他左手按下机括,从杖中弹出一截刀刃,重重一劈,将被推飞回来的小桌一分为二,周身鼓荡的劲气还将断裂的小桌震得四分五裂。 不过他小瞧了对方飞针的速度,耳朵被划出一道血痕来。虽然意外,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只是一时大意擦破点皮而已。 瞬间的惊变,吓得周遭乘船的客人大惊失色,连忙躲到船舱里去躲避。船主人刚开口想劝架,却被老驼子一杖打成两截,飞落湖中。几个船手纷纷逃离,此处便只剩他二人。 又交手几招,老驼子道: “小子!满身钢针也不嫌硌得慌!” “老驼子你究竟想如何!” “有人想买你的命,你乖乖交出来吧!” 雷祖耀疑惑,他又没得罪过谁,又好奇自己值多少,于是问道: “谁要我的命?又给了你多少好处!” 老驼子阴恻恻笑道: “嘿!小子,你都要死了,就是知道了也没用!” 第97章 开裆 老驼子不再多言,再次挥杖攻上,只听木杖破风之音呼啸,快到残影满天,劲气横冲猛撞,击得甲板噼啪炸裂,砸得桅杆木屑横飞。 但雷祖耀轻功不差,反应也快,左闪右躲,滑不溜湫,将攻击一一躲过,还不断射出飞针偷袭。 老驼子连攻十三招却无果,于是回身一杖钩起煮面的火炉扔去。 霎时间只见烧红的煤块、四散的热灰、飞溅的沸水铺天盖地。水还与红煤相遇,又激起热浪滚滚,水汽灼灼。 热浪扑面而来,雷祖耀却大怒,这煤炉是他曾祖母留下来的遗物,几代人传承至今,对方此刻将其损毁与掀他祖坟拆他祠堂何异? 只见他脚下步伐一变,避开攻击的同时双手连挥,激射出几支筷子粗细的钢钉还不罢休,还一把脱下围裙,重重一甩,从围裙上射出如飞花落雨般细密的绣针。 钢钉绣针速度极快,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直直射入烟尘之中。老驼子视线被阻,却将拐杖舞得密不透风,在一片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中将所有钢针尽数挡下。 雷祖耀听见飞针被挡,便退步伸手抓起此前已被拐杖打断倒下的桅杆上,重重抬起,抡圆了向烟尘中狂猛砸去。 “砰!” 一击落下,老驼子听声辨位,一杖就将栅栏打成两段不说,木杖还余势不减直奔对方心窝猛扫。 雷祖耀大惊之下一脚凌空踢出,从鞋尖射出一枚细针直奔老驼子下阴,又一弯腰避过这一杖。 老驼子也没想到鞋尖上居然还能射出飞针,间不容发之际连忙站直垫脚,堪堪避过这针,裤子却被针上附着的内力撕了条裂缝。 “狗娘养的小杂种!” 腚上一凉,老驼子大骂一句,更加凶猛地攻杀上去,一招一势凶恶狠辣,逼得对方狼狈不堪。 雷祖耀也想骂回去,但对方根本不容他发声,攻击如飞瀑暴流般飞泄而下,即使他的钢针角度再刁钻,力道再凶猛,也未能建功,反而因身法渐渐跟不上被压得抬不起头。 老驼子得势不饶人,露着黑腚攻得更险更恶,不多时便一杖击在雷祖耀后心,又起一脚将对方踢飞到湖中。 林风庭师兄弟几个早就见了船上这场狠斗,行船过来,一把捞了雷祖耀上来,不必问明缘由,便知反派就是这老驼子。 向大年大喝道: “木高峰!好大的胆子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木高峰见来了几个毛头小子,十分不屑道: “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学人当英雄?像你们这样的这湖里可泡着不少呢!” 米为义骂道: “是哪个裤裆没管好的把你这狗一样的东西露出来了?” 木高峰大怒,骂道: “待会儿爷爷把你头拧下来当夜壶!” 话音刚落,他飞身从渡船上跃向林风庭几人的二层画舫,人在空中时还重重一杖往林风庭几人头顶砸来。 师兄弟几人又岂会让他逞凶?七把长剑当即出鞘,寒芒吐露,气势骇人,吓得木高峰连忙挥杖去拨挡。 拐杖虽舞得凶猛沉重,又如何能同时荡开七把长剑?只见他杖影翻飞只顾去挡,又借杖上的反作用力不断借力腾空改换身形躲闪,衣袍须发却不时中剑,细细一看,他身上几条纤细剑痕还淌着血,头发胡子也落了不少,可谓狼狈至极。 老驼子在空中连连翻转腾挪闪躲了数次终于落到船上,心中却后悔不已,他太小瞧了这些年轻人,看出对方剑法路数后于是话锋一变赔了笑脸道: “原来是衡山派高徒,不知几位的尊师是哪位,或许我们还是熟人哩!” 郭天云下意识地脱口道: “哼!家师衡山……” 林风庭却立马打断道: “少他娘的套近乎!我衡山长辈明德仁怀光风霁月,又岂会认识你这卑鄙小人!兄弟们上,打爆他的黑腚!” 师兄弟几个毫不含糊拔剑又围杀上去。周月明被这老驼子污了眼,更是气愤暴怒。师父脾气暴,她也不好惹,以手中这柄魏文佩剑连连快攻,角度刁钻直奔这驼子下三路。 “且住!有话好说!” 木高峰叫苦不迭,连忙叫停。一对一之下他都拿林风庭毫无办法,更何况还有六个五岳好手助阵? 不过哥几个却不理他,老驼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江湖上早已臭名昭着,出了名的狡猾凶狠,阴损歹毒。只是大部分人忌惮他武功高强,又怕一时打他不死遭到事后报复,便没几个人愿意对他出手。此时被衡山小队撞上,杀他没毛病。 七把长剑攻势密集,配合也毫不生疏,六招变化无端难以揣度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使出,又辅以变幻诡异的步伐,在木高峰眼中,自己周身全是残影绰绰剑气横飞。连忙招架,却频频落空。欲以杖上之刃猛击砸开一条生路出逃,却被细密剑网压了回来不说,双腿屁股后腰几处还接连中剑。 “饶命!” 回应他的却只有林风庭的一句“别刺他驼峰!”。 林风庭一剑削断他杖上利刃,向大年横剑搅上去,裹缠住拐杖,李宗德趁机一剑断他左手。 “啊!” 木高峰大叫出声,周月明并不手软,一剑低扫,拦膝截断他一双小腿。 木高峰痛苦倒地,七把长剑便先后架他脖子上。 木高峰求饶道: “饶命!我有几门武功,只要饶我一命都给你们!” 林风庭不屑道: “就你这稀烂的武功谁稀罕!” 木高峰惊道: “还有还有!我还有黄金五百两,还知道一本刀法!只要你们放了我有什么都给你们!” 林风庭问道: “刀法?什么刀法?” 木高峰一听有戏,连忙指向雷耀祖道: “东瀛刀法!就在这小子身上!” 浑身湿透靠在船舷上吐血的雷祖耀这下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前段时间杀倭寇剿获的那本刀谱,不过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林风庭不屑道: “什么狗屁刀法!死吧你!” 抬剑欲刺,木高峰惊叫道: “慢!慢!是一个东瀛老倭寇说的,说这本刀法是第一流的绝技,我只要帮他报杀孙之仇,这小子身上的刀法也就是我的了!” 周月明大声问道: “老倭寇在哪里!” “死了,他被人刺了几剑,没说几句话就断气了!” 林风庭听闻此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手臂一挥,长剑一削,从老驼子颈间平顺滑过。 一颗皮皱毛疏的头当即掉下,还在地上滚了几圈,那丑陋的的脸上还带着惊恐,双目圆睁。口中蠕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瞳孔渐渐放大,不一会儿就一动不动了。 “老蛆!” 林风庭骂出声,师兄弟几个也跟着吐了几口浓痰。李高平看对方尸身还不时抽搐,便一脚将之踢下湖里喂鱼去了。米为义收剑,捡起拐杖,挥杖猛地一击打飞地上狗头后,连拐杖一并扔到湖中,顺便洗了洗手。 第98章 野菜 “雷某谢过几位恩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这本刀法权做酬谢……” 雷祖耀伸手往怀中摸去,刀谱却不见了,又仔细翻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 “应该在渡船上,我去找找!” 说罢,咬着牙准备起身,却被李宗德摁住了。 “伤得重就不要乱动,救你是因为你还活着,不是想捞一具尸体。” 郭天云也道: “坐着吧,应该断了几根骨头,先吃了这粒药丸运功疗伤。倭寇能带在身上的刀法大多不值一哂,何必捧着破烂当宝?” 林风庭道: “师兄眼界都这么高了?这都开始瞧不起倭寇刀法了哈哈哈……” 一句调笑,也引得众人开怀。衡山这回眼界可是真的高了,抄了那么多功法秘籍,一般的功夫自然入不了眼了。 在雷祖耀眼中,几人英俊帅气的脸上充满自信热情的笑容,高大挺拔的身躯充满着凛然正气。午后明媚的春日洒下光辉,粼粼湖水不断折射波光,恰好落在他们肩头后背,身上的丝绸苏绣又隐隐泛着华光,仿佛是人身上生出了光晕,又仿佛滴仙下凡本该如此。 他多希望成为他们的一员啊!阳光开朗热情洋溢又正气浩浩,斩贼杀敌后的镇定自若谈笑风生,脚踩着敌人血污残肢的浑不在意自信傲然,以及互相打趣的幽默和谐…… “我能加入你们吗?” 他头一次这么大胆,以前心中隐隐渴望的英雄模样此时见了几人便已成具像,他只想成为自己心中渴望的样子。 (“你们把毫毛捏在无名指里,只管走路。若有人追拿你们就攥紧拳头大叫一声‘齐天大圣!’俺就来救你们!”对英雄最崇高的喜爱与敬仰,便是成为英雄!) 米为义道: “加入我们?是想拜入我们衡山派吗?可你是带艺投师,你以前的师父能同意吗?” 雷祖耀道: “我的武艺源自家学传承,并未拜过师门,恳请师兄为我引荐师门长辈!” 大伙一听,并不敢应下,萍水相逢,识人不深,如何能应?林风庭道: “若想拜师可不简单,不是烧柱香叩几个头就行的,没这么容易。那日斩倭寇时我见到过你,也算是一同杀敌的袍泽了,我也不否了你,且跟上我们走一段路,日迁时久才能见人心人性,若是合格,便为你引荐。” 雷祖耀也无不喜,激动道: “多谢师兄!” 安抚完渡船上的百姓,这一路上又多了一人。 雷祖耀二十四岁,京城人氏,祖父母、高堂健在,并无兄弟姊妹,未娶。林风庭运功为其祛除木高峰留在他伤口的内力,又给他正了断骨,熬了些汤药。 在恒山呆那么久可不是白待的,治病疗伤多少学了点,且久病成良医,若说治骨折理脉络,林风庭可头头是道。 一行八人继续南下,奔徐州而去。 徐州可是历史名城了,演义三让徐州的桥段传唱大江南北,历史中的昭烈帝在这里也经历了起起伏伏,吕布与曹操也在此大战。 若往前推,尧封彭祖于此,古称彭国或彭城,项羽也曾在此立都,还有无数帝王名臣在此留下足迹。若说后世,着名的徐州会战血战台儿庄也在这里,淮海战役此处也是中心。五省通衢,文、商云集,千百年不改的兵家必争之地! 几人走到城门前,林风庭抬头一望,古城墙上满是沧桑,虽修补无数,却能见到几处百年前炮火留下的痕迹。 明元大战,数万元军攻徐州,却被几千明军生生挡住。士气人心固然重要,可这段古城墙却功不可没。 几人入城,此地繁华不比金陵差。已至二月中旬,气温回升,正午的阳光和煦,坊间早已开市,街上游人如织。 早有不少新鲜蔬菜上市,种植的菠菜、韭菜、菜苔正香嫩,野菜更是不少。《诗经·采薇》有“采薇采薇,薇亦柔止”之句,徐州近海,纬度虽然高,但风暖雨润,春日喜人,刚冒芽的薇菜最是鲜嫩的时候。 与薇菜长相近似的蕨菜也发了嫩芽,此外如马兰头、荠菜、马齿苋、香椿、薤白、榆钱、白蒿、柳芽等?野菜也正值可食之季。 在城外踏青之人不少,正午正是归来之时,不少妇女小童挎篮背筐,笑语盈盈地满载鲜嫩的野菜回家。 那些摆摊卖野菜的小贩并不恼,毕竟还是有不少又懒又馋还有钱的人存在,况且别人踏青采野菜也是理所应当。 几人找了家小馆,在湖上时鱼是吃够了的,自然要吃最鲜嫩的应季菜了。 “店家,先上壶好茶水,但有新鲜时疏尽管上来,再宰些鸡鸭用烈油烹了。我见门外有卖香椿薤白薇菜的,尽管挑最新鲜的买来,打几个鸡蛋调个面糊裹上该炸的炸了该炒的炒,多洗锅,若有腊肉也炒两盘,不少你钱!对了,弄点菜苔煮个清汤,这时节吃这些正好!” 林风庭一锭白银往桌上一拍,那掌柜眼都发直了,连忙应承。 “几位客官稍待,马上来!小二,先沏好壶茶!” 林风庭满意点头,便欣赏起街市上的热闹场景。 李高平却闲不住,见有卖鹿的猎户,便出店门问了。 “那汉子,鹿肉可能割些卖我?” 那猎户有些歉意地笑道: “请郎君宽容则个!这鹿只卖整只,若分割了便卖不上好价了。” 林风庭听了,高声问道: “整只作价几何?” 猎户道: “这是半岁的茸客,今早出门交了泼天大运才射下的,血也放尽了不腥不臊现在最是新鲜!但这要价也须高些,几位郎君也不像我们市井里斤斤计较的市侩人,也不上称幺斤两了,三两八钱无二价,我也爽快些把这月宝(兔子)作个忝头如何?” 林风庭上前查看这鹿,确实是新鲜小鹿,下水皮毛都还在,嘴上也只有血水没有白沫,皮肤也正常,绝不是药毒死的。而且这价格并不离谱,鹿肉并不罕见,味道也一般,但半岁小鹿肉却大不一样,最是鲜嫩美味。很多达官贵人就是有钱也遇不上,又是一整只,即使是几十斤猪肉也不便宜了。 爽快掏了钱,那猎户喜滋滋接过。 “多谢郎君!祝几位郎君财源滚滚学业大进!” 打发了猎户,林风庭吩咐掌柜道: “掌柜,帮忙把这鹿料理了,先把皮扒了,后腿炖上一条。几位师兄,还有师姐,以及雷兄弟,你们想怎么吃?” 李高平道: “我想把这鹿的上半身架上碳用小火炙烤,半截刷蜜汁,半截刷油洒孜然香料,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这个吃法好,即使吃不完烤干点用干荷叶包了带到路上吃也可以。 李宗德又道: “心肝切片炒了吧?其余下水不如让掌柜的看着来?” 向大年道: “就这么吃了,掌柜的会处理吗?” 掌柜道: “当然!您瞧好吧!” 第99章 茸客 很快蔬菜上桌,夹起一筷子榆钱。放入口中咀嚼,薄薄的圆圆的榆钱绵软回甘,有着丝丝清甜。又夹了裹了鸡蛋糊炸的香椿,味道较浓,香味奇特,口味轻的人初尝是吃不来的。 薇菜脆爽细腻,清爽回甘,水份很足,口感和蕨菜相近,但没蕨菜那么苦,纤维也纤细很多,嚼几下过了那股脆嫩劲几乎是入口即化。 薤白炒腊肉,一个味道辛辣偏冲,一个盐味和柴烟味重,两个加到一起,腊肉带着薤白的香气,油腻与柴烟气被压下,脂香加上薤白独特的浓香,又略辛辣,口感很独特。 薤白排骨炖豆腐,豆腐有着薤白的辛辣鲜香,又有排骨的肉香,汤鲜味美,排骨已炖至脱骨,火候正好,不柴,软烂入味,除了烫嘴外很不错。把汤倒进米饭里泡着,十分过瘾。 清水煮菜苔,未开花的菜苔清嫩鲜甜,又略带着一些菜的苦味,菜香却很浓郁,汤清回甘,解腻消热。 炒三丝,绿豆芽、炸豆腐丝、胡萝卜丝、肉丝,肉量少只作调味,所以是三丝,清脆爽口又鲜嫩,家常菜的经典。 炒清炒菠菜,菠菜在古代很受欢迎,耐寒抗冻,初冬初春就靠它和萝卜干熬过严寒,冰天雪地中能吃一口绿叶菜十分不易。 韭菜炒鸡蛋自不必多说,家常小菜。不过古人却不常能吃到,一是韭菜要应季,否则韭老而辣,如嚼干草,难以吞咽。二是鸡蛋不便宜,现在不少食堂把鸡蛋也算作荤菜,可能吃食堂的大学生会很气愤,这么便宜的东西也当荤菜卖贵价。但在古人看来,鸡蛋和肉几乎没太多区别,因为蛋能孵小鸡,小鸡长大了又能生蛋,循环往复,终有一天小鸡会变水牛。在抠门人眼中,会自动忽视孵鸡养鸡的粮食损耗和劳动成本以及承担的风险,一枚蛋与一只八九斤的大肥鸡几乎没了差别。 又上了些小菜,大家先吃了些垫着,都对鹿肉翘首以盼。 鹿终于上来了,炒鹿心溜鹿肝,鹿心味道一般,因为腥臊味很重,虽是小鹿,却比比猪羊的味道还重些,口感软韧弹,很有嚼劲。肝的味道略苦,所有动物的肝脏几乎如此,但绵软紧实,佐以葱姜蒜胡椒黄酒,盖住腥味苦味后还不错。 炖鹿腿也上来了,肉香而软嫩,四蹄的蹄筋也被抽剥下来切成段煮了进去,软糯弹牙,正合几人心意。 臀尖肉被切成薄片和腰花爆炒,火候很好,爽嫩,姜葱黄酒并不抢味,一把蒜叶斜刀切段撒进去,淋上锅边醋,锅气十足。 又有一盘鹿腿肉炒冬笋,只是笋老了些口感不好之外,味道尚可。 炙鹿肉也切片一盘盘端上来了,脂香四溢,外表一层焦焦脆脆,里面却鲜嫩多汁,不柴不腥,恰到好处。 红烧鹿尾,有说鹿之阳血聚角,阴血聚尾,都是补气固肾养身强体的好东西,关键鹿尾还不寒不燥,鹿血鹿肉都是偏燥热的,少食有益多食则有害。 敲开腿骨脊骨,吸食骨髓,没怎么入味腻了些,但那股香味却很浓郁过瘾。 鹿排一根根切下送来,筋膜烤炙后略有些难嚼,但大家牙口好。还有几处软骨香而脆,嚼起来发出阵阵脆响。 几人吃得正起劲,有七八个官差进入店中,见几人个个带着宝剑,却不害怕。一个面黄精瘦的四十来岁的官差斜靠在柜台上,拈了几颗茴香豆丢进嘴里,扭头向掌柜开口道: “王老二,爷们儿今天把买卖给你送上门了,五桌大席。” 掌柜连忙呵呵笑道: “差爷!我说怎么今天一开门喜雀就在枝头叫呢,原来是应在您这了。五桌席面您放心交给我,保准实惠妥贴!” 那官差懒散地点了点头,自己伸手拿杯子和酒壶,倒了一杯酒喝下,道: “嗯,但有一件事,得清场子。” 掌柜道: “爷,您坐下稍待一会儿,这几桌客人马上吃完了,若再有人来我不做他生意便是!” “砰!” 一个四十来岁粗胖魁梧的官差大手拍在柜台上,大声喝道: “哪来那么多话!现在就清场!” 掌柜脸色大变,客人他不敢得罪,官差更不敢得罪,这回真是老鼠进风箱了。 “爷!这可使不得……唉!官爷您这是干什么!” 掌柜话没说完,就被一个二十来岁的精壮官差一把扯住领子。只听那官差道: “叽叽歪歪就你话多,办是不办!” 众皆侧目看过来,那为首的精瘦官差阻止道: “唉!小邓,何必为难人家,都是街坊邻里,快先松手。王老二,你不好出面那就由哥儿几个替你,记着这是司狱大人吩咐的。” 他故意将“司狱大人吩咐的”这句说得极重,意在点明缘由转移仇恨,也同时以此震慑店内这几桌客人。 一些生性胆小的识趣离开,也有个别脾气大性子犟的一言不发继续吃喝。林风庭几人全当他们是放屁,一个从九品的芝麻绿豆小官罢了,就是知州同知通判这些中高级官员过来,也照样不鸟他。 那官差见还有三桌震慑不住,于是先从人少的一桌围了过去。也不用暴力手段,就凑近了几乎脸贴脸地盯着你吃,还不时吹两口恶气出去。 几个形貌丑陋满身臭汗又满嘴口臭的邋遢中年汉子怪笑着凑这么近盯着你,你连他们头上的虱子都能看得见了,这谁还吃得下? 那桌客人被恶心坏了,又不敢出手打,暗骂几声便扔了筷子气愤离去。另外一桌的见了,直犯恶心,也结了钱起身走了。 不过想靠近衡山几人这桌?做梦!雷祖耀从竹筒里抽了几只筷子,看也不看就往官差脚边一扔。只听“砰!咔嚓!”的几声脆响,青石做的地板被砸出几个指节深的小坑,碎石和竹茬像被弹弓弹出来的一样打在官差裤腿,疼得他们呲牙咧嘴。 那几个官差被吓了一跳,冷汗直流,要是筷子插在脚面上还得了?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转头跑了。 掌柜还待说什么,林风庭将一锭一两的银子扔过去,道: “有废话就憋回去,我们吃完就走。” 那掌柜识相地带着小二收拾桌子去了。 第100章 司狱 吃饱喝足,几人正准备起身离开,不料那几个官差又回来了,还带着一群手持枷锁棍棒的兵丁衙役。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二十多岁穿着绿袍官服的男子,撸了袖子还拎着条长棍大踏步走来。 “站住!在爷的地面抖完威风就想走?” 几人一看,还真是头一次见穿文官官服提枪带棒的,不伦不类,颇有些好笑。 李高平嘲笑道: “你就是那个要清了这家酒店的小小从九品司狱?” 那汉子喝斥道: “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郭天云怼道: “还记得你是个官?光天化日着官袍戴乌纱提枪携棒拦在当道!还欺压良善,把人家酒店里吃得好好的客人赶出去,雷公都不打吃饭人你知不知道!” 那司狱轻蔑道: “官乃民之父母,父母要吃饭叫他们腾个宽敞地方怎么了?我说,你们又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知刁民?来来来,先披枷戴锁随我走一遭!” 这副理所应当又嚣张的样子,看得几人拳头都硬了,这种人也能做官?还做的是司狱,司狱不该是有学识熟刑名又品性正直的老成练达之人才能做的吗?怕不是专门买这么个官好公开绑票来捞钱的吧! 向大年质问道: “你这官是怎么当上的?” 那司狱仍轻蔑道: “呵!你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指点你了!” 林风庭道: “师兄别和他废话了,这就是脑残一个!咱们谁来?” 雷祖耀轻声道: “我来吧。” 只见他退了两步便藏在众人身后,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盒,打开后里面是黑色的膏状物。用一枚纤细短小的银针沾上一些,呈六十度往天上一弹,等了片刻,便开口道: “好了,针已落他肩上,一日后必口吐白沫浑身僵直抽搐三个时辰以上,若三日内无内力高深的高人搭救,必定憨痴呆傻,傻到淌口水鼻涕冒泡都还在傻笑那种。” 周月明好奇道: “都没见到针啊?” 林风庭道: “仔细看那脑残右肩,扔天上又落下来的,针太小又是从咱们背后飞到天上,看不见也正常。” 米为义好奇道: “什么毒这么奇特?普通医师可解?” 雷祖耀道: “跟经常在苗疆接活的赶尸人学来的一点小手段,没有解药,对付普通人或内力弱的效果不错,但内力强横者可以直接将毒质炼化排出体外。” 几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走。那司狱见几人嘀咕了几句就走,大怒之下立即舞棍冲上前来拦截。 林风庭见状,拔剑往地上隔空一划,只听“轰”的一声炸响,地上一丈范围内的石板被剑气掀飞起来,泥土四溅烟尘四起,吓得众衙役兵丁扭头就跑。 那司狱被吓尿了,冷汗涔涔脸色煞白,呆愣愣看着几人离去。 几人边走边交谈,雷祖耀道: “京城那边我熟,阉狗当道,皇帝天天架鹰斗犬沉溺声色,除了用兵上没那么含糊外几乎不干什么正事,又好大喜功。” 周月明道: “就是狗运好有阳明先生给他平乱,宁王都被阳明先生抓来了,他还把人解了枷锁扔在军卒围成的圈里,生生演了一回擒王戏码,本来不丢人的事硬是被他弄得丢人现眼。” 众皆以为然,听信奸佞的人,好大喜功的人,贪淫享乐的人,怎么看都和明君扯不到一块儿。而且正德年间的起义叛乱可不少,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朱厚照的黑历史。 林风庭依稀记得历史上朱厚照翘辫子就是下个月的事了,还是挺高兴的,虽然下一个实在太一般,但总比这个稀烂的好。 找了间客栈住下,浅浅睡了一个半时辰的午觉,几人就出门逛街去了。傍晚实在没什么逛的,街市人已极少,黄昏日暮,柳依风摆,鸟雀还巢,静寂几无杂声。 有意登岑游览,徐州户部山古建筑不少,项羽曾在此依山建台,此后富贾文人云集至此筑屋建室,古刹也挺多。 明代徐州没有博物馆,虽有古坟,但明人可不太兴给别人家“上坟”。只登山玩了一个时辰天已昏黑,便下山去了。 众人见惯了名山大川,得了五岳形胜之神韵,确实瞧不上这座住了不少富人的小山了。又加上见过不少古迹,自己就在“古”中,对那些普通富人的建筑已经见怪不怪。若是岳阳楼、滕王阁、紫禁城这样穷尽匠人巧思与纯人力极限的大型建筑,或是名山宫观如悬空寺、武当南岩宫这样的奇观,他们才会欣喜惊讶。 晚风依在,微凉。天际唯有一道暗沉的橘黄霞云分隔天与地。古城炊烟已尽,人们稀稀拉拉地开始点起灯烛,远远一望,还不如夜空的星河明亮。 回到街上,若非几人能夜中视物估计要闹不少笑话。古代的路可不算平坦,又是春季,雨水渐多,水坑不少。途经马市,地上的腌臜物并不少,虽有专人清理,但哪里能完全弄干净?为避免误踩,大家都是直接从檐顶上飞掠过去的。 古代没有路灯,几人仅凭略有些云彩的夜月天光还真不方便。 回到客栈,小二在上门板,几人连忙叫住。 “几位客官怎么才回来?都马上宵禁了我等了你们半天呢!” “劳烦小二哥久等了,不知这灶熄了没?” 小二道: “给你们留着饭呢,我去叫师傅帮忙热一热就好。” 小二把门板放下,进了后堂。不一会儿,便托出一盆炒饭,又炒得有几碟小菜和两盘鸡鸭肉。小二把盘子一一放下,又多点了一盏油灯照明。 几人很满意,这家店的服务很不错,细节上很会处理,又大方舍得,丝毫不抠门,卫生也好。 几人正吃饭,门外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呼喝声。 “开门开门!” “砰!” “哎呦我的手!” 一个官差一脚踢在即将关上的门板,小二的手指却还夹在两块门板缝隙中,挨这一脚手指蹭掉了层皮,鲜血直流,人也被倒下的门板压倒。 那踢门的官差大声说道: “今缉拿要……” 话没说完,眼往客栈大厅内一看,就见着正主了。那官差急忙后退,拿火把点燃一枚信号弹往天一放,只听“砰”的一声,信号弹飞上天空炸开。 “当!当!当!” “要犯在这里!” 跟在他后边的人一边大叫一边敲锣,很快一批人乌泱泱围了过来。 林风庭不由看向雷祖耀,问道: “不是一天后才发作吗?怎么现在都找了过来?” 雷祖耀也有些懵,他用毒一向很准,从无差错,便道: “这毒的药效绝不会有错,想必是出了什么意外。” 第101章 锦衣 郭天云见官差蛮横踹门撞倒小二时,便已快步上前,拿出金创药为其包扎,并开口道: “三天内尽量别碰水,先进屋躲好。” 门外很快聚拢了不少官兵衙役,十几个胆大的士兵直接持枪结了个简单的枪阵冲上来要拿人,却被郭天云一脚一个踢飞出店外。 此时一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总旗官带人赶到,见此情状,立即下令道: “张小旗、赵小旗,带上你们的人跟我上!卢小旗、陈小旗警惕他们同伙,以弓弩随时策应!” 说罢,拔出腰间绣春刀,带着十几个锦衣卫快步攻了上去。 郭天云的剑还在屋内桌上,却不急着回去拿,闪身避过这总旗的一刀,又以《大嵩阳神掌》一掌横击,“当”地一声震断一名小旗官的刀。 另一名小旗一刀直刺,却被一把捏在刀背,一股怪力袭来,钢刀不得寸进不说,还被扭扯上去挡住了那总旗攻过去的一刀。 断了刀的小旗官心中骇然,他的刀可是由工部尚书监造的精品,居然被一掌震断,自己的手臂也酸麻不已,心中不由生出退意,却害怕承担后果一时间不敢逃罢了。 周围的锦衣卫也早就看见了,迟迟不敢攻上去。一个“机灵”的甚至把自己的刀递到了自家小旗官手中,假装找刀转身跑出去了。 那总旗官几乎是一个人顶在前面,却只是咬紧牙关死撑罢了。在徐州城以勇武闻名的他根本不敢退,这要是退了得遭多少唾骂?以后还要不要晋升了?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郭天云一人守在客栈门前,挥掌起腿,大气洒脱轻松写意,却又不主动攻击,明显是处处留着手的。 那总旗冷汗越来越多,仿佛是自己刚拜师学艺时被师父戏耍一样,不留余力地猛攻之下竟无法撼动对方丝毫,不多时已有些手酸脚软,连忙撤身道: “先退守围困!等千户大人过来处置!” 那两个小旗官如蒙大赦,赶紧跟着退出战斗。 林风庭往碗里夹满了肉,端着碗大踏步走出门口,笑道: “哟!热闹啊!来这么多人,那可是真看不起我们!” 这话嘲讽意味够浓的,那总旗脸一沉,道: “我劝阁下不要自误,束手就擒或有一线生机!” 林风庭边啃着鸭腿边说道: “自误?来,你说说我犯了大明的哪条律例?” 那总旗道: “刺杀朝廷命官,乃夷家灭族之大罪!” 林风庭怼道: “死了谁?在哪里?什么时候?又关我们什么事?尔等立即退去!否则别怪我们长白八龙不客气了!” “什么长白八龙!一群乌合之众竟敢大言不惭!给我拿下他们!” 远处一声大喝传来,一个蓄着络腮胡的中年人飞奔杀至,身后还跟着数百个锦衣卫。林风庭瞧都不多瞧他一眼,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成色了。 那总旗喜道: “千户大人!” 原来是个千户,但在林风庭看来也不过尔尔,于是嘲讽道: “小小千户也敢在此卖弄?看我《大威天龙》!” 说罢,一口扒光米饭,飞身而上拿着空碗朝那千户头上罩去。那千户见对方身形如诡似魅,眨眼间便冲飞至自己头顶,连忙拔刀往上重重一劈。 “当” 钢刀斩在陶碗上,发出一声爆响,却不料竟连一个粗陶小碗也劈不烂,反而被死死压住。 那千户连忙变招,退步的同时以刀鞘重重往林风庭头上掷去。林风庭仍以陶碗一罩,直接盖住刀鞘,同时身体落地,刀鞘也落下,便一脚把刀鞘踢飞回去。 那千户横刀一斩,将刀鞘斩做两截,手中绣春刀去势不减,直往林风庭心口劈去。 林风庭口喝一声: “大罗法咒!” 看准机会,右手上的筷子重重一夹,就把绣春刀夹在半空,攻势被生生止住。那千户大惊,用力拔出绣春刀,一套《鹤游青冥刀》使出,刀势一变,大气洒脱,给人一种天地渐宽,宁静祥和之感。 但好景不长,才出几招就被林风庭一双筷子把刀又夹住了。 周围一众百户总旗官连忙上前一同围攻,却不料林风庭又一声大喝: “般若诸佛!” 一双筷子,一只陶碗,居然被他舞得密不透风,钢刀劈斩上去反而被内力震得得颤鸣不止。 这几个千户百户倒也不至于是脓包,朝廷低阶武官除了少部分有家学传承之外,大部分练的都是外家功夫,没有内力。只有成为中高级武官才有资格修练内家功夫,确认忠诚可用后朝廷才会提拔,才舍得砸资源下去培养。 百户与千户已是正六品和正五品的武职,已经不低,但是武艺也就能和大派精锐好手抗衡罢了。若说能打的,还得是镇抚使、指挥这样的高级武将。 林风庭的武艺早已不同凡响,五岳二代弟子第一人的名号早已在洛阳时就已传遍江湖。正魔大战时一个小辈能和黑白子这样的高手打得有来不说还略占了上风,明眼人都知道他已是整个正道年轻人中的魁首了。 那千户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如此高手在前,他居然口出狂言侮辱对方名号,怕不是得割下自己的头才能罢休? 林风庭却没半分怒意,他喊的长白八龙只是胡诌罢了,而且这些人只是公事公办,自己只是打算压一压他们的气焰,敲打他们规矩谦虚点而已,并不打算伤人。 那千户不知道,只当如此年轻的高手必定出了全力才能压得他们这样,自以为对方怒极了,只顾奋力抵挡。 几人大战数十回合,看得一众兵丁衙役锦衣卫眼花缭乱,纷纷凝神静气,生怕出声打扰到他们。 “住手!” 此时一声大喝传来,一个满身儒气又夹杂着正气的六旬老人持剑冲入战团,将几个百户一一抓住扔出,又连挡林风庭数招,一把拉回那个千户。 林风庭感受到筷子上传来的力道,心中一惊,此人内力深厚不说,剑法也极高明,就是比起自己师叔估计也差不到哪里。而且其剑法中正平和,大气严整,半点也不咄咄逼人。出手又极有分寸,明显是劝架来了,于是收手,出言称赞道: “老人家真是好剑术!晚生佩服得紧!” 第102章 侠道 那千户向老人抱拳,低头歉疚道: “府尊大人,下官无能,给朝廷丢脸了!” 那老人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又看向林风庭说道: “江湖真是卧虎藏龙啊,老朽在少侠面前如何敢当一个好字?” 林风庭没想到这位老人居然就是徐州知府!若说寻常的官员,他完全可以不给面子,但这位却不同。这位曾与阳明先生平定宁王之乱,平乱时治军最为严整,且志烈节贞,为官清正,颇有贤名。 当年宁王谴使收他印绶,他当即斩杀使者表明立场,并言: “吾死守孤城。脱有急,若辈沉池中,吾不负国也!” 林风庭神色一正,道: “原来是戴大人当面!晚生有礼了!” 戴德孺见对方很给面子,并无寻常江湖人士的自傲自大目空一切,便生欢喜,笑道: “少侠不必拘礼,我想此事应当是个误会,大家各自散去吧!” 徐州一把手发话了,大家不敢不给面子。虽说死了个官员,对方还有些背景,但林风庭几人却只是有嫌疑罢了。再说这一场打斗无人伤残死亡,这位还真压得住,于是官府一方的大小头目各自收队,一溜烟退回去了。 戴德孺道: “几位少侠不如上我府上一叙,年轻时我也在江湖上胡混过一阵,就是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说咱们互相勾结,于大家名声无碍的。” 众人应是,前往府尊官邸。 在戴德孺的带领下,走街串巷,穿过几个坊市,便到其府前。府门并不豪阔,只保留了官邸该有的威严肃穆。 戴德孺上前敲门,并喊了一声,一个老门子听见是老爷的回府,连忙开门。 几人进得府中,便见灯火昏黄,只有寥寥几盏烛火,想来必是清贫。 三个老仆迎了上来,接过老爷的剑,又为众人递来毛巾水盆洗手擦脸,掸去风尘。 众人净手掸尘,进入庭中,便见一座小园,不算明亮的月光洒下,能看到只种了些盆景花草,十分清雅,见不到半点豪富奢靡。 入得宅内,墙上挂了些书画,颇有神韵,落款多是“双江”,倒真是个清贵之家。 几人落座,老仆奉茶,戴德孺道: “不知几位小友可方便透露门派高名?” 向大年是师兄,便先开口道: “祖先创派不易,当家的长辈也不在此处,晚辈不敢谦逊,便厚颜领下高名二字,南岳衡山派!晚辈向大年。” “晚辈米为义。” …… “晚辈泰山派周月明……” “京城雷氏雷祖耀。” “晚辈林风庭。” 戴德孺恍然,他早已有所猜测了,江湖青年一代中能有此实力的人,只有日月神教任盈盈、衡山派林风庭、华三派令狐冲三人。 “原来是衡山和泰山的高徒,还有京城雷家的公子,难怪人人如龙个个如虎。” “不敢当!前辈才是吾辈楷模,文武双全,清廉奉公,为民造福一方。” “哪里!你们五岳剑派才是英雄,缉盗剿匪,济世救民,守御一方清净。大明开国百多年来,贵联盟一直牵制震慑心怀不轨的日月教和一众左道妖邪,乃是我大明百姓敬仰爱戴的英雄啊!” 这话倒是不假,五岳的正道地位还是坐得挺稳的,该有的社会担当并不逃避。特别是近段时间的衡山派的作为,去年前年连斩田伯光、漠北双雄、白板煞星、青海一枭五个恶名昭彰的大寇,又剿灭不少山贼水匪。前段时间又参与灭了日月教,还斩了不少倭寇高手。 林风庭道: “江湖人,江湖事,份所应当。我们江湖人学成文武艺,并不愿卖与帝王家,只愿寄情山水之间,在人间仙境流连。若有百姓需要,路见不平仗义拔剑也是我们喜欢做的,当不得夸耀。” 戴德孺乐呵呵笑道: “这就是侠道,法家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实在有些冤枉人。这法也不是面面俱到的,总有疏漏。但品行道德却不同,人遵品行道德行事,即使与法有违,但人情所依,民心所向,当为必为。若遇德、情有悖,酌情处置,亦能折衷。可死守律条,不勤加完善还事事必依,岂不是作茧自缚?” 林风庭道: “前辈所言令晚辈佩服,人各有各的道,这帝王律法是首重维稳帝王江山再兼济苍生之法,我侠道之法是护生为民良心公德之法。阳明先生说心即理也,致良知。我心光明,怀揣着正义,与律令有冲突时又凭什么事事依他帝王之法?帝王霸道,我豪杰义士又何尝没有侠道?大家各行其道,冲突了我们各凭手段证道便是!” 这话前后两部分放在封建社会是大逆不道,但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甘愿任侠平生的人,自然认同。戴德孺虽是朝廷重臣,但亦有侠心,比起爱君,他更爱国爱民,这话大半都说到了他心坎上,于是直言道: “好一个各凭手段证道!小友看得通透,那我也直言了。那个姓赵的司狱之死,我也耍得有手段,早有心弄他。因是朝廷命官,不好以金戈杀他。他又有阉宦背景,寻常官场手段还要不了他的命,我也懒得玩那些虚的,就从年初开始给他使了些药,只是见效慢些。没想到几位小友也看他不惯,又给他来了记猛的,两药相激,他三个时辰后就气绝了。唉!在我治下出了这种人,倒是给各位添了麻烦。” 众皆恍然,难怪素来以效率低下着称的官府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居然是那二百五死了,还死这么快。 雷祖耀道: “想不到是前辈先布了局,倒是我们唐突孟浪,坏了前辈的谋划。” 戴德孺摆了摆手,道: “嗨!这有什么,他早晚得死,早死还少害些人,只是后面花些功夫处理罢了。阉宦虽得圣眷,但如今陛下身体一直抱恙,这些阉宦也不敢太蹦跶,老朽还压得住。况且即使我不插手,仅凭几位少侠盛名,朝廷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倒是真话,若谁敢上奏说要动衡山派的人,莫大和刘正风有的是办法弄死他们。若是皇帝得了失心疯要弄衡山,怕是晚上睡觉都得小心剑客闯进宫里。 大内高手确实有,也厉害,但真正的顶尖高手谁愿意给一个废物当狗?若是洪武永乐仁宗那样的帝王,倒有不少人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但是朱厚照?呵!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如若霸王者,即使君主是千古一帝的始皇帝,他的第一想法都是“彼可取而代也”!居于人下卑躬屈膝迎奉者,非豪杰之属。居庸人之下者,非人,犬。 第103章 上门 林风庭道: “盛名我师兄弟几人愧不敢当,微名寸功而已。但这后续事宜,晚辈还真要请长者替我们遮掩一二,家师若知我们在外如此张扬,怕是彻夜难眠要过来把我们绑回去了。” 戴德孺捋须颌首,他虽久不在江湖,亦知不少江湖事。衡山派什么作风他是听说过的,一个掌门人几年都不在江湖上露一面的门派,除了那些隐世清修的佛门道宗,还真找不到一个。那位被江湖人戏称衡山二掌门的刘正风,若不是不得不出面走人情往来或铲除周边的邪魔外道,怕是恨不得天天在家品调丝弦。 “哈哈哈,少侠放心,算不上大事,而且这事本来也该我做。” 林风庭正待答谢,堂外却走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看他身材匀称,气息深沉,步伐稳健,容貌又与戴德孺有些相似。 只听他开口道: “父亲!听说来了几位客人,我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招待。” 戴德孺点头道: “叔群啊,来,我为你引荐。这几位是衡山派的高足,这位是泰山派的女侠,还有这位是京城雷家的公子。” 那男子一听,都是武林人士,还是大派名门来的,不敢轻视,拱手行了个抱拳礼道: “戴济、戴叔群,见过诸位少侠!” 众人纷纷见礼,互报名姓,一番寒暄后便知这是戴德儒幼子。 “原来那赵甲之死有各位少侠推助,听说那街市上的惊鸿一剑端得好威势,吓得数十人狂奔出逃。今日午后听他们满城拿人,我还怕起冲突造成死伤呢。” 戴德孺道: “冲突是起了些,但没人死伤,少侠们仁义,手下留了情的。” 戴济诧异,他还以为父亲提前把人找到藏在家里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波折。 “是父亲您出面调停的?刘三明又是怎么个意思?” 戴德儒点了点头,道: “是我出面调停的,他还没来得及赶到,只有祝成材带人过去了。” 戴济道: “既然是这样,估计刘三明早晚要过来,死了唯一的亲侄子,算是刨了他祖坟拆了他宗祠,他这无后无招之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听他们父子二人对话,林风庭不由好奇道: “前辈,这刘三明是什么人?” 戴德孺道: “他啊,东厂的一个太监,被皇上身边那些个宦官派过来的,挂了个掌刑千户的职使。他就是那赵甲的亲叔叔,原姓赵,认了刘瑾当爹,便改姓了刘。后来刘瑾伏诛,他投了许一清和张永他们,刘瑾倒台有他些功劳。后来他想改姓来着,许一清不许,就仍叫刘三明了。” 林风庭恍然,道: “戴前辈,这刘三明平日为人如何?要不要我们顺带手把他也送下去?” 戴德孺摆了摆手,道: “不必,他就是过来盯着我的,我前年因平乱有功连升了三级,却未领实职,被调任至此仍是个知府,这里边就有不少那些阉狗的功劳。若此时阉狗们的这只眼睛瞎了,他们估计就要使坏了。” 周月明气忿出言道: “这些阉狗忒不是东西!谗言惑上,使忠勇不得赏能者不得进,还差点害了阳明先生!” 戴德孺点头道: “守仁贤弟确实命苦,欲辞官清修不得,欲一展抱负又屡遭弹劾,进不得,退不能。前年他祖母去世也不能归乡,若非他舍不得百姓,一心为民开文明兴教化,否则早就辞官归隐了。” 林风庭正待说话,一个老仆进来,道: “老爷,东厂的刘千户上门求见。” 戴济笑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狗鼻子真灵闻着味儿就跑过来了。” 戴德孺也道: “看来他急得要跳墙了,我这刚到家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嗯……老杨,你去问问他是为公事还是为私事。若说为公事就让他明日一早开衙时到府衙找我,为私事就说已经入夜,我不再见客,有事明日再说。” 那老仆道一声是,转身出去了。 众人被老爷子这手操作逗笑了,下班不管上班事,要是私事就更不给你面子。 戴德孺微笑着继续说道: “杀一杀他气焰,晾一晾他。死了个不学无术靠捐官上位的侄子,没确凿证据他也就无能狂怒一会儿。要是告到上面去,他背后的人不会为他出多少力,最多做个样子安慰安慰罢了。” 雷祖耀道: “前辈,毕竟是您的治下死了个官员,会不会影响吏部考评?” 戴德孺摇头道: “无论考评优劣,有那些人卡着我是既上不去也下不去,无所谓了。” 戴济道: “被江湖大盗杀的达官显贵不少,东西两厂六扇门锦衣卫拿不着人这日子不也得将就过?勿须挂心,要不是父亲怕引起群阉注目一直拦着我,我早就把他叔侄一块儿宰了。” 戴德孺道: “老三,你这性子还是得改一改,这官场争斗莽撞不得。若阉宦爪牙死于刀兵横祸,无论是不是咱们干的都势必怀疑到咱们头上,他们越琢磨就越想弄我们,未必立马报复,但他们绝对记你一辈子,什么时候下手都不好说。再说这自古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守仁叔父遭的暗算可不少,龙场那一遭岂是好走的?你最爱的那本书里写的黄泥岗、野猪林、飞云浦,比起西南龙场也只是小事一桩。” 戴济明显不太认同,但不好顶撞父亲,于是口是心非地道一声: “父亲说得是!” 米为义好奇问道: “前辈,这下毒等他毒发不也是死于横祸吗?” 戴德孺摇头,道: “这药慢,日积月累,怪病杂疴缠身,是毒发还是病发,医师仵作绝计查不出来的。” 林风庭倒是越发庆幸自己混的是江湖了,要是当了官,弄个人都那么多顾虑不说,还要小心被人费尽心机不知不觉地弄了。 第104章 怂了 几人闲聊几句,那老仆又回来了。 “老爷,刘千户说这桩公事十万火急,耽搁不得,若处理不好,上面追查起来大家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还送来一封书信。” 老仆递来一封厚厚的书信,戴德孺接过,拆开信封,却从中取出了一沓银票。 “呵呵!纹银五百两,还是二十张,倒是舍得,倒是大方,顶我二十多年的俸禄了!把他带到这里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高而胖的男子被带到大厅,他见这大堂座上坐了不少年轻人,面上半点情绪也不显露,抬脚跨过门槛,便向戴德孺行礼道: “多谢戴大人替下官擒获要犯!下官感激不尽!” 戴德孺也不安排对方落座,低头品茶漫不经心地道: “刘公公眼花了吧,哪儿来的要犯?” 刘三明见对方这态度,便知晓对方的意思了,于是不卑不亢地道: “大人记错了,下官已不在宫内当差,如今从属锦衣卫,又被调至厂公座下听用。这要犯嘛,不就是眼前这几个?” 林风庭听了这话,就知道对方这是在狐假虎威了,戴德孺不带脏字骂他阉宦,他却打蛇随棍秀了秀背景,于是品着茶冷言嘲讽道: “这打掉谷子的稻杆忒掂不清自家份量,来了阵西北风还想立起来迎一迎?可脊梁根茎全断了都能忘个一干二净,横在烂泥田里还当是秋收前那会儿呢!” 这话实在难听,除刘三明外的众人全笑出了声,戴济与李高平更是首仰后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刘三明城府却深,做阉人的听骂吃打已是家常便饭,这话虽难听得清奇,但更难听的他也不是没听过,没理会林风庭,对戴德孺道: “戴大人,您主政一方,百姓们爱您,下属们敬您,下官在徐州这地界儿也得时时仰仗您,如今麻烦您给评评理儿,这杀人是不是得偿命?这杀官是否为谋大逆?” 戴德孺放下茶碗,正色道: “这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这杀官以谋逆罪夷族也是我朝律例。但我想问问刘大人,这赵家的丫鬟是头能自己撞锤子上还是奴才的鼻子眼睛自己碰的刀子?这邻家幼儿不光会夜啼还会自己爬到井里去?还是说对门酒楼小二嗓子亮得能喊断了舌根?且不说这外头的,这牢狱里头一天能莫名死十几个轻罪的囚徒?这不收不受的狱吏走夜路真撞了阴兵夜行被勾了魂?还是说那劫狱的悍匪只杀马、蔡、张、罗、李五个颇能和睦友邻交好街坊的老卒?还是你刘大人麾下没有被鞭答致死拳脚致残甚至失踪的小旗、校尉、力士?” 刘三明对这话面不红心不跳,这话里说的有些事他知道有些不知道,但这一切对他都是眨巴眨巴眼睛就过去的事,实在不值得放在心上。 “戴大人,所有的案子诉状全在您的公案上,有没有、是不是的,下官不清楚也不敢过问,您凭着我大明律审断就好。至于本府赵司狱遇刺殉公一案,想必公文卷宗已全送至衙署,您应秉公决断,从严从速!” 戴济不屑道: “我父亲如何办案还用你来指手划脚?” 刘三明面色不改,道: “不敢,只是我东厂职司既有缉捕盗贼,亦要察查天下,皇权特命,不敢有违。今下官为缉拿谋逆反贼而来,还请戴大人与下官合力同心。” 戴德孺点头道: “合力捕贼,乃各司本分,我已命本府巡捕、判官各领人手严查,若他们有了消息,必定传讯厂卫千户所。” 刘三明道: “戴大人何苦多此一举?贼人不就在眼前?” 李高平冷笑道: “小小没了根的千户,不过大太监们养的一条哈巴狗,真会胡乱攀咬,自己嫉妒侄子有根,杀了他还演了出贼喊捉贼,你有什么证据就敢冒出来狺狺狂吠?” 刘三明瞥了李高平一眼,这骂得实在没有水平,污蔑也不像样子,就是找个由头重复说自己没根像条狗而已,这种话他听多了,半点怒气也生不起来,继续对戴德孺说道: “戴大人,今日正午数十人瞧见了这几人冲撞赵司狱,结下了仇怨,还一度持利刃出手损街坏巷,赵司狱之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按律法,须将这八人拘捕到案,严加审讯!还有刚才这个无知谋逆反贼,光辱骂朝廷五品官员这一条,便可依律惩治,杖百、戴枷示众。” 雷祖耀嘲笑道: “你个无爷无娘无儿无女无根无脊无耻无能的一个小小阉人也敢在此耍横?” 刘三明横眉大声说道: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林风庭问道: “按江湖规矩,遇到这种阉狗该怎么做?” 向大年接茬,道: “随便杀剐!我想把他剁掉四肢溺茅厕里!” “呛!呛!呛!” 几人拔出宝剑,堂内瞬间寒风乍起,动门摇窗,吹得烛火明灭不定,月华微光洒入堂中,映得剑光冽冽,杀气弥漫。 刘三明在几人拔剑的瞬间忽觉心中一悸,心脏似漏跳半拍,后背脖颈额头顿时冒出冷汗,面上也渐失血色。心道不妙,渐生悔心,又不敢冒然奔逃,只得握紧袖中短匕,步子缓缓往后挪了些。 戴德孺真怕几个年轻人太气盛把人真杀了,于是急忙出言道: “刘千户,不过误会一场,凶犯另有他人,你看如何?” 刘三明听戴德孺给自己扔了个不是台阶的台阶下,心中虽然有不甘,但好汉不吃眼前亏,道: “下官告辞!” 说罢,转身快步离开。 几人有些想追出去,又怕真忍不住杀人给戴家惹来麻烦,只得作罢。 戴济倒想追出去,但回头却见无人同去,父亲眼神也不善,便退回堂内道: “这阉狗脾气这么好,这么骂都忍得下去,照我说啊,就是贱骨头,活该挨骂!” 戴德孺道: “宫里出来的,没点城府早被抛河里了,特别是这些阉人,时时挨着打骂,也时时长着心眼,早当自己是个蛆虫粪土烂杂碎了,所以忍得让得,皮厚肉紧。对付这种人,就更得小心,阴损歹毒着呢!回去一定会四处告状。” 第105章 饮茶 林风庭道: “我觉得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宰了他最好,反正他背后那些人迟早知道这边的事,已经惹人注意了,那就惹到底,大不了我们摇人去京城把他们连根拔了!” 戴德孺心头一跳,这年轻人,胆子也太大了!什么叫连根拔了?清君侧?清君侧不就是造反的借口吗?清君侧把君也一块儿清了的可不少! “少侠说笑了,为他一个小喽啰不值当费这么多功夫。而且他告上去也没用,此事涉及江湖高手,而且不过死了个从九品的小小捐官,朝廷也不会重视,他背后的人也不会大动干戈。我这是斡旋其中一力维稳,有功无过。咱们且看他上窜下跳最后却毫无办法地陷入绝望癫狂,先诛心再杀人也不迟。” 林风庭直呼六六六,姜还是老的辣!这老人家比他们还狠啊! 戴济搓着手笑道: “父亲,那他这些贿赂的银票怎么处理?” 戴德孺同样笑道: “民脂民膏,他取之于民,咱们就用之于民。吴门才子唐寅曾作诗言志“不使人间造孽钱”,以刘三明为人,这钱必是造孽得来,咱们分毫也不能使,你就别惦记了。这才开了春,不少农户粮种都还得借,咱们买来粮种发给那些勤恳积善之家,发些米面给鳏寡孤独废疾者,给丧亲的孩童寻个存生之所,给瞧不起病的人抓几副药,这钱啊,还远远不够呢!” 戴济立马惭愧了,垂下头道: “爹,我错了!” 戴德孺开了个玩笑道: “太史公早有先见,千年前就言吾子可教矣,哈哈哈!” 众人一联想他的名字,不禁莞尔,这老前辈还真挺有趣,理学如此大兴之世竟毫无理学先生的顽固刻板,反而幽默风趣、随和亲近。 众人在知府官邸待了一会儿,和这对父子谈了些江湖趣事和朝堂见闻,便已至深夜,于是起身回客栈休息。戴家父子想留他们过宿,众人不便打扰,于是出言拒绝。 第二日一早,戴济请众人喝茶,大家欣然前往。 到一座清雅小园,被小二引入园中,只见园子四周离墙根不远处种了不少金竹,一条清溪穿园而过,直入一处小湖中。溪边种满山茶花,白的、粉的正竞相开放,花香清新淡雅。溪上有一座小石桥,地上铺了条青石小道,堆砌严整,干干净净。 溪左有亭,溪右有小楼,园后还有处院落,俱是明亮整洁的风格,并不繁饰浮华。 入小楼,进门便见器具不多,只有几套案几茶具椅子,墙上挂了几幅名家书画。登木梯上到第三层,窗明几净,有熏香的缕缕清烟缭绕。廊边三重帘幕之后,有琴师盘坐抚琴,清音舒缓,余韵悠长。 临窗远眺,映入眼帘的是小湖,湖岸左边有塔,塔下是一片茶田。茶田对岸又有竹山,郁郁葱葱,春风一吹,仿佛清灵之气扑面袭来。 林风庭笑道: “戴兄好雅致,怎么昨日才说“我错了”,今又至此处花销?” 戴济也笑道: “在门口时你也不说,这屁股都坐下去了才来打趣。” 众人皆笑,李高平道: “戴兄请客,咱们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客随主便嘛。” 戴济道: “其实不瞒你们说,此处产业正是我娘的嫁妆,我母族在此,外祖家是此地望族。之后我兄长新婚,此处便作为新婚礼送给了我兄嫂。来此间饮茶最是清静,价钱也实惠。” 李宗德打趣道: “自家人也收钱?” 戴济道: “收!我大哥钻钱眼里了,前年父亲调任至此,我还以为能在此处耍乐,可我大哥远在九江做官也特意嘱咐这边的掌柜不许我记账,还美其名曰亲兄弟明算账。” 众皆捧腹,原来他大哥也是做官的,以他戴家的门风,贪腐做不出来,俸禄又微薄得可怜,若无别的营生,怕是平时的社交往来都成问题了。 郭天云道: “既然不许记账,那干脆赖账岂不更好?” 戴济奸笑道: “嘿嘿!次次都赖账,反正我没钱,若有也就给了。” 大家笑得更欢了,这兄弟俩就是耍着玩呢,哪有次次赖账还迎你入茶园的? 没一会儿,两个小厮端上几壶茶,还有不少小吃,戴济指着桌上几壶茶介绍道: “这几种茶多是去年的,龙井、松萝、虎丘、太平魁猴、碧螺春、武夷大红袍。还有这半罐茶叶,是园中的新茶,才刚露了点嫩尖尖,前几日寻遍园中也只此一点,今早才炒出来,大家不要嫌弃哈。” 林风庭道: “哪里!新茶老茶,各有滋味,如今还不是最佳时节,大江南北的新茶都要过几日才能正式开采,想在市面上买到新茶,至少得等一个月了。园中有几片头茬的新叶都给了我们,兄弟的热情才是最贵重的!这可是好福气哩!” 戴济谦虚推辞道: “哪里哪里!几片茶叶而已,大家喜欢就是。” 林风庭道: “既是新茶,也当请长者先饮,令尊当在府衙办公,不便请来,给他送一壶去如何?还有令堂、外祖那边。” 戴济道: “既是待客,岂有主人夺客人口中之食的道理?” 郭天云道: “当请长者先饮,情谊我们便收下了!” 李高平也道: “好茶须共饮,不如我们取一些泡一壶就好,一人一杯慢品,其余全给长者送去即可。” 戴济稍一犹豫,便道: “好!” 戴济取出一壶的量,便把紫砂罐子盖好,递给了一个小厮,道: “给老爷老夫人、外老太爷太夫人送去,记得说这是今早才炒出的新茶,客人们为尊老特意让我给长辈们匀的,对了,你穿好蓑衣带好伞再去,别为了急着送茶而冒雨。” 第106章 春花 出门时天色本就有些阴沉,此刻还下起了细雨。春雨渐寒,淅淅沥沥,小湖上烟雨朦胧。两岸苍青披上雨帘雾纱,仿佛纷纷舒直了腰,更加鲜艳翠嫩。 戴济道: “不知不觉,春色已如此浓茂,再有半月便到清明了,城外的油菜花想必在这场雨后就能开得满山满田。” 米为义微微点了点头,道: “春雨润物,最是喜人,一切都在雨中蓬勃生长,最富生气。野樱的白花也应当开始绽放了,一想到满山翠嫩微黄的叶海中飘着一片如云如雾的白花,我最是喜爱。” 向大年道: “梨花也好,往年每次见到,我总要驻足观赏。无论是山间还是巷头,无论是村田还是林园,梨花总有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我。阳光下的梨花并不是完全洁净的白,而且花团中也隐隐点缀了些黄绿,那是嫩生生的叶芽。梨树黑褐色的枝干,更衬得高低错落交横遮罩的花、叶鲜研明丽。春风一起,午后春光撒下,清香、通透、玲珑、净洁。” 李宗德道: “杏花后才有梨花,杏花花期短,但娇艳、明丽,短短几日的绽放,远望虽不像桃花那样夭夭灼灼、铺天盖地,却比桃花更显粉嫩,也更显娇弱。 走到花下近赏,花瓣很薄,白中带粉,花芯微黄,又有几根微褐的花蕊映衬,还有花苞时的几瓣褚红点缀在盛放的花瓣后面,色彩便有了分明的层次。 同一条枝上的杏花总不会一齐开放,花满半枝,便有几个将放欲放的花苞俏生生立着,或红或褐,以更深沉的色彩夹杂映衬其中,也使得花朵挤不到一起,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更富生气,也削减了媚俗。 ‘杏花微雨’,我很喜欢这个词。‘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杏花大概是有些幽、静的意境,风一起,轻而薄的花瓣片片飘零,如立微雨,凄清惆怅,人醉在这份情、这处景中,久久难以自拔。” 林风庭道: “说起花雨,樱花独成林,花开无叶,粉红的花海热闹浓烈,比桃花结成的花海更甚,即使没有风,花雨也能下好几天,能铺满整片林子。若有清溪穿林而过,花瓣必铺满溪水,浑如一条缓缓流淌的花河。 若起微风,花瓣扑面撒下,香风醉人。若独自一人立在午后的花雨中,春残花逝的愁绪伤怀不是十分浓烈,但隐隐压在心头,热闹中的凄美别催心肝。 在午后风回袭卷起的花雨里,仿佛还能看见黯然伤逝的花魂,在纷纷扬扬的午阳下,最终片片凋零,落成花泥。心中那份不舍,直教人想就此死去,长伴残春,长伴花雨。” 周月明道: “楼下溪边的山茶花绽放得正好,花簇朵朵,白粉交叠,香气里还透着些清甜,可不能因明日远处胜景,而忘了眼下当前。残春的伤逝不远,仲春的蓬勃生机更当珍视。” 戴济点头,起身为众人斟茶,道: “徐州在北,若你们继续南行,可就要一头扎进残春之中了。不如就此留下,虽不免走那一遭,但花残魂逝的伤感终究比南国要浅些。” 李高平苦笑道: “多谢兄长好意,只是与家人一别半载,实在想念。绍兴不远了,心实在静不下来。” 李宗德打趣道: “他新婚燕尔,自然着急了哈哈哈!” 众人皆笑,李高平也有些脸红,他确实是想念妻子了。 戴济道: “哦?竟然如此,才是新婚就辞别爱人奔赴这场正魔大战,李兄弟,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二人举杯对饮,李高平饮后反复品味,道: “好茶,初入口香气浓郁,咽下后口中清气长存,回甘阵阵,真是好茶!” 戴济笑道: “早茶也当配朝食,来,众位先尝尝这蜜三刀,这做法我也知之不详,不过这金黄的色泽,看着就喜人。外面有层薄薄透亮的蜜糖,上面有三道刀口,因此叫做蜜三刀。传说北宋大苏学士与一位隐士经常交往,一日学士得了宝刀,连斩青石三刀,恰巧侍从端上一盘尚无名称的点心,苏轼便将其命名‘三刀’。这点心可不止外面看着这么简单,众位一尝便知。” 林风庭用筷子夹起一个,一口咬下,里面居然包了层蜜浆,晶莹透亮,却并没有甜到发腻,也不粘牙糊嘴,口感绵软,有股芝麻的浓香。 “好吃,内有乾坤,蜜浆晶莹,如琥珀流光。” 见大家都挺喜欢的,戴济又介绍下一道: “北方馓子可多,徐州的却有些不一样,蝴蝶形的馓条纤细如丝,入口即碎,香脆好吃。 还有这道羊方藏鱼,历史实在太久已无从说起,鱼羊为鲜,鳜鱼肉弹而紧,羊肉浓香而鲜嫩,又在里面加了火腿,汤也是火腿肉和鲜大骨炖的浓汤,还配了些清新菜蔬垫在底下解油解腻,即使早上吃也合适。 这是徐州辣汤,由我外祖母传下的秘方制成,我觉着比街市上的好吃,不可不尝……” 戴济介绍了不少美食,虽说是当朝食,种类之丰盛却堪比晚宴。 大名鼎鼎的徐州把子肉林风庭也吃了,虽说后世极常见,但明代香料可不便宜,比吃肉奢侈得多,不由感叹这兄弟真能处。 吃了顿丰盛的早餐,品茗听雨,心中莫名宁静。众人谈文论武,又品评士人,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 雨仍旧下个不停,瓦檐上滴滴答答,在窗前串出一道珠帘。一个小厮披蓑指挥着一队轿夫抬着八九顶轿子入园。小厮到楼下后换了双干净的布鞋,脱了蓑衣,上到三楼,躬声请道: “三少爷、几位贵客,外老太爷想请各位用餐。” 戴济应道: “好,我知道了。” 又转头向几人邀请道: “各位,反正闲来无事,去我祖父家赏赏园景也不错,离此处不远,一刻钟的功夫。” 向大年道: “这,怕不便打扰吧?” 戴济道: “我外祖家热情好客,舅父更是喜欢广结英豪,若说徐州本地的武道世家,我母族是首屈一指的。” 向大年道: “莫非就是盛唐时期一口宝剑镇徐州的陈氏?” 第107章 古剑 戴济点头,道: “正是,不过连年战乱,宝剑早已遗失在唐末乱世,祖上剑法也只剩下几路残招。但当年从李青莲处换来的剑法还没有完全失传,在我外祖手中使出,那真是大气蓬勃,飘洒写意。但细节处与当今主流剑法大不一样,各位若是有兴致,可以去我外祖家,我外祖为人真挚热诚,必会露上一手。” 众人倒是来了兴趣,古人风采对古人来说同样有致命诱惑,有唐人剑法传世,若不一睹为快,岂不遗憾终身? 林风庭可没有出门不带包裹的习惯,取来身后的剑匣,拿出青莲宝剑,道: “正好青莲宝剑在此,让你外祖赏玩古剑,我们欣赏古剑招,叫大家互不吃亏。” 戴济下巴都被惊掉了,连忙问道: “当真是李青莲的宝剑?” 林风庭点头,将剑递过去,道: “从魔教宝库中缴获,那里面古剑很多,我周师姐手上这把就是魏文帝的佩剑,虽说不是魏武的倚天或被常胜将军夺去的青釭,但切金分玉也只是等闲。” 戴济双手接过青莲宝剑,见剑绳虽是新的,但剑格剑首却很有历史的痕迹。拔剑出鞘,只听“锵”的一声,剑身与鞘磨擦,清音阵阵,寒光闪烁,直扑面颊,不由惊叹道: “果然是宝剑!经数百年而不腐,刃如霜,亮如新,鸣音清脆,久久环萦!又仿仿佛有股清灵正气扑面,大有种天远地阔,我自一剑纵之的豪情。” 拔下一缕发丝,轻轻放于剑刃之上,发丝当即一分为二,毫无阻滞。 雷耀祖叹道: “没想到这剑匣中居然还有宝剑!这一路行来我还以为是空的呢!” 戴济闻言,便将剑递给雷耀祖,笑道: “哈哈哈!我比雷兄弟还先上手,想来是我福缘更深厚一些了!” 雷耀祖接过这剑,夸张道: “拜师!我一定要拜师!砸锅卖铁借印子钱都要拜!” 林风庭笑道: “晚了,此剑有主,我师父决意给我林语师妹了。另一个师妹都还无剑呢!若想得宝剑,可拜我刘师叔,昭烈帝开国祭天的宝剑哟!” 雷耀祖道: “那柄剑岂不是更古?” 向大年笑道: “那是真正的汉剑,若不是师父师伯早已赐了我们佩剑,我都想厚颜讨要了。” 周月明也取出宝剑,递给众人观赏,道: “承家师厚爱,我这柄剑很称手。” 戴济双手接过,道: “传闻魏文帝曹丕乃是击剑名家,他的佩剑自然不同凡响。” 拔剑出鞘,仍是清音环绕,一如青莲宝剑般令人惊艳。但细微处又有不同,此剑给人一种凌厉肃杀之感,与青莲宝剑给人的感觉大不一样。两剑放到一起,汉唐名剑风采,直令戴济咋舌。 赏完剑,戴济带众人下楼。楼下轿夫们早已等候多时,排队挨个接人上轿。 众人还真是第一次乘轿。江湖人嘛,风吹得,雨淋得,若行远途,也至多驾马乘舟。不过坐轿子也并不舒服,只是避免淋雨而已,人抬肩挑,一步一晃,十分颠簸。 林风庭掀开轿帘望着外面,街道上除了雨声,只有轿夫们的喘息,听到心里,并不是滋味。难怪师父师叔他们从不乘轿。 “哎!” 戴济听到前面的轿中传来叹息,略一思量,便知道是什么原因,高声开解道: “兄弟何必叹息,佛言众生皆苦,我外祖家的奴仆轿夫虽多却从不苛待他们,反而给了他们活路。无田无产的人,若无处依附只会活不下去。我外祖家祖产甚多,得来光明正大,若光是一家人吃用十世也吃喝不尽。若要舍出去送人,但却是祖先基业,不敢抛弃,只能如此了,否则我外祖家不过十余口人,何必养几十个轿夫?” 给林风庭抬轿的轿夫听见叹息,又听见表少爷的话,于是一边喘气一边操着一口彭城话道: “轿上的少爷……您只管坐好,老爷给俺们活计做……是在帮俺们,管饭,有月钱……不说还经常……有赏银……日子滋润哩!” 后面的轿夫也附和: “是哩!别看有雨……穿蓑衣还暖……俺抬轿五年……就买田盖新房了哩!” 林风庭心情回转不少,道: “多谢两位大哥了,若累了就停下歇歇!” 回应他的却是两句: “不累!” “马上就到!” 不久便到一处庄园,小厮早已提前通禀,陈府此时已中门大开?众人在门前下轿,早有奴仆丫鬟上来撑伞。 一个身形挺拔容貌甚伟的青衣中年男子面上挂着爽朗笑意,带着奴仆立在门前。他见众人下轿,心中暗赞五岳名山果然得日月天地之精粹,引聚万类千古之钟灵,地灵人杰真如此。 上前行抱拳礼,道: “众位少侠请!我姓陈,单名一个桐字,是叔群的舅舅,你们可以叫我陈叔,和叔群一样叫我阿舅也行,欢迎来我陈家做客!” 几人闻言,当即上前见礼,一一自我介绍。若说一个人合不合眼缘,见他的第一眼就够了,戴济所言果然不虚,他舅舅果然是个热情好客爱结交的。 向大年道: “那我们便厚颜攀一回亲,和叔群兄长一样称前辈阿舅了。” 陈桐十分高兴,笑道: “快进来吧,家里已摆下宴席,咱们边吃边聊。” 将众人引入府中,穿园过院,进入一处大堂。堂内是一张大圆桌,男女老少不少。两个面相和蔼的老人见人来了,起身引众人落座。 “果真是青年俊杰,来来来,先坐下说。咱们江湖人不必那么客套,当自己家一样,随意一些。” 一个中年妇人也附和道: “是啊,不要生分,我姐姐家的孩子还是你们衡山剑派的人呢!” 几人都有些吃惊这种热情,都还没有互相介绍,一进门就把人请上饭桌,没有什么繁文缛节虚礼客套,甚至女眷孩子也在,丝毫没有古人的样子,也没有前辈高人的架子。 林风庭坐下,好奇问道: “想必这位就是舅母了吧,晚辈衡山林风庭,不知令侄是我衡山哪位师兄?” 那妇人道: “衡山石廪一脉的杨义,表字叫守真。他还有个堂兄在泰山,俗名叫杨源,师从天柏道长,因得前阵子正魔大战表现英勇,天柏道长便给他取了个道号叫合川。” 第108章 论川 众人一听,好家伙,原来还是杨义师兄的姨父家,杨义那性子该不会从这里学的吧? 林风庭道: “这两位师兄我都认识,杨义师兄是我衡山石廪书院的金字招牌了,衡山弟子没人不识得他,性子太好了,我们华山派的岳师叔都想把他掳去华山了。” 众人闻言,皆轻笑出声。 周月明道: “我是泰山派弟子周月明。合川师兄性韧而直,诚挚勇毅,难怪他为人和杨义师兄有几分相像,竟是同宗同祖的堂兄弟。” 听见衡山弟子对自己侄儿和侄儿堂兄如此认可,那妇人十分高兴,道: “我那侄儿倒真是争气的,能得师兄弟们喜欢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向大年笑道: “我是衡山向大年。不是杨师兄几世修来的福气,而是我们这些做师弟的修来几世福气才能遇上他。那年我拜师上山时,师父有事突然急匆匆地下了山,我那时还小,不认得路,又怕冷,是杨师兄背着我去玄都观领了棉服,又去饭堂给我热了排骨汤。他把米饭泡在汤里,吹得温温地才喂我,还把骨头一块块剔了让我多吃肉。到了晚上,他怕我冷,叫我睡床里边,自己对着门窗。他才比我大四岁。” 说起往事,向大年嘴角含笑,眼角却有些晶莹。大家听了还有这段往事,对杨义的好感又加深不少。 男性老人道: “我姓陈,叫陈天叶,你们可以跟叔群一样叫我外公,就是杨义那小子也是这么叫的。既进了这道门,欢聚一堂,那便是大家各自的福缘福报,都不必拘谨。来来来,上菜,先吃饭。” 那女性老人道: “你们也只管叫我外婆,听着亲近!玉儿、欢儿、念儿,快起来给哥哥姐姐们见见。” 三个少年少女相继起身,道: “各位兄长、姊姊好,我叫陈如玉。” “我叫陈如欢。” “陈如念。” 众人也各自和他们介绍自己并问好。 陈桐道: “我弟弟一家去北方了,不然这会儿就到齐了。你们若常来玩,就能见到他们,他们都可有意思的。对了,以后凡路过徐州,千万不要忘了我们。” 戴济的母亲戴陈氏也在此处,她开口道: “兄弟,这才刚见面你说这做甚?别把人吓得以后不敢来了。” 戴济道: “娘,舅舅说得不错,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舅舅这是高兴呢。” 陈天叶呵呵道: “他呀,就盼着天天高朋满座,友尽天南地北,游遍万水千山呢!” 米为义道: “舅舅还喜欢游历名川?” 陈桐答道: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北漠南疆都去过,不过也就去了些名气大的名川,那些荒无人迹,还待人探寻发现的地方我早想去走一遭,可惜没能成行,我打算再过几月出门转转。” 十三岁的少女陈如念道: “爹爹的心思总不在家里,那些荒山有什么好去的?” 陈桐道: “临千川如览万古,登绝巅如入云天。看得越多,就想看更多。等你大了,在家里待久了,也一样会想着见见外面的世界。” 陈天叶摇头,道: “一个人即使穷尽一生也没有办法做到历尽千川万壑。光是这水文一道,连郦先生都没亲自走过他笔下所有地方,况世易时迁?人会变,草木会变,节气会变,山水会变,连苍穹也都可能在变。” 陈桐道: “不穷万里,如何晓人之微渺?不历百年,如何通千古之一瞬?” 陈如念道: “在家里也能见晴雨、知天时。在山上能通晓,在院里就不能?若想见,处处能见,只是父亲心里觉得不能罢了。” 陈如欢道: “见梧桐一叶而能知天下秋,父亲却被一叶障目,见不得真泰山。” 众皆大笑,这俩真是贴心小棉袄啊,怼起老爹来丝毫不留情面。 陈天叶笑道: “念儿和欢儿说得对,若天地在心,何须将山川一一揽入怀中?” 林风庭反复品味这句话,不住点头,道: “自然在创化孕育山川,人又何尝不是在内心创造润化自己的山川?古人云:‘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处处山水处处诗,处处人间处处画,既得妙笔丹青图,何向心外再求索?天地无穷极,人的神思也无穷极。脚步无法丈量天地,但神思或许可以,也或许会另创出一番新天地。” 李宗德道: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澄怀能观道,味象尽自然。无我忘我,畅游广阔,超脱自在。” 李桐脱口道: “真。” 林风庭道: “‘虚实源一,体用不二’,道即是真。” 李高平道: “‘吾心即是宇宙’、‘心即理也’,心若是真,心中之象如何不真?” 郭天云道: “象罔可以得道。观察山水天地,都是化实为虚烙印在自己心底,既然已去过那么多地方,有了天地山川的轮廓,剩下的自己补足也无不可。若执意再奔赴重重远山,反而容易迷失。” 明代的山水虽好,但无人探寻过的荒野可十分恐怖,不帮忙劝阻要是对方真一意孤行进了某座原始森林,武功再高遇到磁场紊乱难以辨别方向也一样出不来。 以前的神农架,现在的哀牢山,即使现代人带足了装备,照样有出不来的风险。比这两处更恐怖的地方还有几处,如昆仑死亡谷,塔克拉马干沙漠这些,虽说传言大多不尽实,但对古人来说凶险却翻了倍,现代人都不敢轻易进去。要是去藏地爬雪山,死亡率更高得吓人。 徐霞客的成功不仅是勇毅意志的支撑,还有极大的运气加持。明代虎豹猿魈不少,豺狼毒蛇更多,光是野生动物就够普遍人喝一壶了,更何况天地之险? 像徐霞客这样的人绝不只是一个,但绝大部分都半途而止,倒在了山川河流之中,回归日月天地的怀抱。 第109章 谈剑 打消了陈桐遍探荒野的念头,大家有说有笑地吃得很热闹。 吃过饭,外面的雨已经止住,陈天叶将众人带到一处古老气派的大院。 一到这处大院,便见园宽门阔,威严肃穆。进入其中,地面由白条石铺就,处处严丝合缝一丝不苟。放眼一望,平坦,开阔,约莫百丈见方,比足球场大出太多,四周种了十来株百年老松,枝交叶岔,亭亭如盖。 院子正中有三座唐代风格的大殿,两侧的大殿较小些,有二层。居中那间宽阔很多,三层。这三座大殿梁柱挺直,瓦砾严整,干净整洁,又充满着历史的沧桑。 陈天叶介绍道: “这是我陈氏的宗祠,同时也是我陈氏族人练功的地方。陈氏宗祠始建于天宝元年,虽然历经数十次修缮,却也无法避免垮塌,在南唐时重建了一回。后来宋金之时,无奈焚于金人之火。元延佑六年,祖上克服重重险阻再建宗祠,几代人以血泪死守才得已延续至今。” 郭天云不由叹道: “即使是两次重建,眼前这座大殿也快有二百年了吧!” 陈桐道: “二百又四年,梁、瓦、柱都换过不少次了,但永远都保持盛唐之风,不改不易。” 戴济补充道: “檐上瓦当可不一般,大部分都是各处寻来的唐时之物,少部分是现今或前元时仿制的。” 古色古香的唐风建筑确实大气又亮堂,殿内殿外,都未做繁饰,有的只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大气磅礴给人的震撼。(参考大同华严寺) 走向中间那处大殿,推开大门,并没有寺院庙宇或宗族祠堂里常能闻见的香烛气息,也没有霉味或尘土的味道,十分干净。 大殿正中是空地,抬头可以直接看到高高的瓦梁屋顶,二三层居然只是沿着墙面建了一圈约一丈宽的廊道和阳台,并没有完全封闭顶部盖成三层阁楼。 左右两侧是往楼上去的木梯,木梯下面是一排兵器架子。大殿中后位置,是一幅九尺高的人物画像,上面一个道装老人神情和蔼,左手结印的同时还轻轻托着拂尘。右手握一把宝剑搭在左手腕上,和拂尘手柄交错而过。帛制的画布已经成了米黄色,但却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 画像两侧是一排排灵位,贡桌上,香案灯烛有,但此时并未点燃,应该是有节日或祭祀活动的时候才会燃香点烛烧纸,木制建筑最怕火。 几个仆人上楼,一一打开所有门窗,使得云开雨霁后的阳光斜斜洒下,大殿内又亮堂了很多,雨后春风又吹了进来,自然而清新。 陈天叶介绍道: “画中这位是我这一脉的陈氏先祖,祖讳玄礼,就是随玄宗起兵诛杀韦后那位。马嵬兵变,也有先祖参与其中。后虽封蔡国公,但因诛杀杨国公恶了君王,后又恐杨贵妃事后复仇,虽心中不忍牵累妇人,却不得不请诛杨贵妃。此后,先祖一路护玄宗西进又东归,在不受信任与痛苦愧疚中告老还乡,一心钻研道经和剑术,才有了如今的武林陈氏。” 众皆恍然,原来是名将之后,还是历史上那么具有传奇色彩的事件中的人物,史书上记载虽然不多,但名字还是挺响亮的。 陈天叶又介绍了几位陈氏祖先,就开始介绍起了他们家传剑法。 “我陈氏剑术有五,一乃《离恨剑》,四十七招,今剩三招。二乃《愧恨剑》,五十一招,今唯存一招。三乃《沙场剑》,共三路合计五十九招,今存十二招。四乃《万川风泽剑》五路共二百七十九招,今存五十四招。五乃《脱枪剑》,十八招,今存十招。除此五套残招外,还有十一式《太白青莲剑》和七式《踏歌剑》,以及三式《破云惊霄剑》,俱是先祖们以家传剑法从别处换来。” 众人十分惊讶,没想到陈氏剑法居然这么多套,虽然失传太多,但已足可见其祖上之辉煌了。 陈桐补充道: “唐人重气,剑法更豪迈、不羁、洒脱,反不如今人的精巧绝伦‘算无遗漏’。但以我看来,唐人剑法立意高远,并无定式,不仅重气,还重意。常言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剑法也当如此。学唐人之剑,像是唐人亲自引你学剑,每个人都能学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陈天叶也道: “今人之剑法繁复精深、算计无穷,常常料敌于先,一步三算,把人的心思和动作都琢磨透了。特别是闻名天下的五岳剑法更是其中翘楚,如泰山的《岱宗如何》,在传闻中更是穷尽易理数术之奥妙,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精深至极,同时也繁复至极,难学难通。” 众人听闻此言,倒也不否认。五岳剑法经历五个门派数百年共计超过十万人次的研究,早已在各自的方向上被雕琢得精巧绝伦,几无瑕疵,但代价就是难以学通。不易学,更难精,因此还失传了不少。 林风庭道: “大部分人练得不对罢了,我师父说‘得意忘形’,剑法首重意境神韵,章法动作在其次。得了剑意,便得了一个风格的无数招剑法。正如世人皆知我衡山派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乃是从彩戏杂耍中推衍出来,专给门人子弟用来训练控剑技巧或娱乐的小玩意儿,难以实战。可落到我师父师叔手中,这套剑法又何止十三式?又有谁敢说它难以实战?这反而还是实战对敌的高妙法门!大部分弟子还以为这剑法衡山有两套,真的一套只传真传,假的一套就是糊弄人,殊不知两套剑法就是一套!” 戴济道: “我原还以为是实力到达不可思议之境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呢,原来从不是腐朽,本就是神奇。” 陈天叶点头道: “我二十年前曾远远观望过莫掌门诛邪除恶,使的应当就是《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这门剑法神秘莫测,高明精深,不是凡人庸人能肖想染指的。” 问大年道: “家师说,什么样的人学什么样的剑,是人挑剑法不是剑法挑人,只要学对了,即使是拙妇愚夫,也能凭一手庄稼把式一招鲜吃遍天。” 陈桐赞道: “真是知音难觅!父亲,我早说是《离恨剑》不适合我!” 第110章 演武 陈天叶道: “确实如此,若遇到最恰当适合的,即使是普普通通的招式也能产生巨大的威力。但难就难在如何知道什么适合什么不适合,获取一门武功本就已是千难万难,哪能容你挑选?即使不合适也只能像书虫那样穷经皓首死磕到底,虽大概能有所收获,却是事倍功半,终此一生,成就实在有限。” 这话倒是丝毫不假,武学秘技不是大白菜,有钱也没地方买。而且法不轻传,即使是像《五虎断门刀》或《太祖长拳》这等在江湖上流传甚广的功夫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想学就得拜人为师,师父考察一段时间后才会教你。教也不是一次性全教,先打个三五年基础,然后每隔个一两年才传你一招半式,在师父身边伺候十几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学到一套完整的功夫。 如果师父有师承,得求师门的当家人允许才可以把功夫教给别人。徒弟也不是想收就收的,掌门不发话谁敢把师门武学外传?要是一个人毫无节制地收几千几万个徒子徒孙,光凭这些门徒拥护都够夺了掌门之位了。 无论学什么东西,木匠、铁匠也一样,大部分人连入门拜师都难,还想挑三拣四?有什么就学什么,敢说半个不字马上就被逐出师门了。 陈天叶继续道: “我最佩服唐人剑法的一点就是它容易入门,能让人逐渐领悟剑招中蕴含的剑意与神韵,从而脱离窠臼,让习剑者走出自己的剑道。” 说罢,陈天叶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剑,摆了个起手式。 戴济笑道: “看来外公很高兴啊!这就要展示剑法了。” 陈天叶一起手,气势大变,浑如一尊镇关守塞的大将。剑招一起,更是苍茫大气,仿佛黄沙拍面,仿佛金戈铁马,剑鸣声声,厚重雄浑,好似人吼马嘶,好似鼓角争鸣。 陈桐介绍道 “这是《沙场剑》。军中战剑务实重势,对敌时须斩马破甲,自己也要披重甲骑战马,宜冲阵群杀,不宜与人独斗。若下马步战,甲胄也影响动作与移动,所以只重气重势,步伐上是短板。但先祖退隐之后就摒弃了一些骑战招式,又在步战招式中大改,无甲胄束缚,招式轻灵不少,脚下也添了很多细节。” 林风庭道: “嵩山派的快慢十七路剑招也是军中剑法枪法化出,人人皆赞其金戈铁马、纵横千里,也是重气重势,攻伐无双。经左掌门一改,更添霸道狂猛的同时还补足了灵巧,与这门《沙场剑》颇有相似之处。” 由陈天叶展示了七招,收剑吐气,听闻此言,摇头苦笑道: “真是抬举我们了,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是完整的剑法在先祖手中,倒敢和嵩山派的快慢十七路比一比。但此时的这十二记残招,早已不成体系,又落后了时代几百年,若非剑意残存,连丁点实战的资格都没了。” 陈桐也道: “嵩山的剑法之高明,早已在这套《沙场剑》之上,光凭快慢二字就已不是一个等级了。” 陈天叶道: “嵩山剑法快慢相合,让剑势有了节奏,让刚猛开合也隐藏了灵巧,层层铺盖,招招相连,衔接得天衣无缝。与人正面对决时还能省力不损威力。说句对祖先大不敬的话,《沙场剑》在嵩山剑法面前,实在是不够成熟。” 米为义道: “您实在过谦,两套剑法各有胜场。” 雷祖耀道: “法无高下,技无明愚,活学妙用威力同样无穷。” 听见几个年轻人很会说话,也不虚伪作做,陈天叶很高兴,笑道: “好一个活学妙用!一个人舞剑实在不像话,哪位小友下场与我比划比划?” 听闻此言,几人很默契地退了一步,林风庭一扭头,就发现自己“主动出列”了,哭笑不得,无奈上前道: “那晚辈就虚心向您请教了。” 陈氏与戴氏两家自然对江湖上盛名已久的五岳二代青年第一人的实力十分好奇,此时见能如愿,自然喜不自胜。 即将弱冠的少年陈如玉取来两柄无锋铁剑,交到场中二人手里。 林风庭道: “献丑了。” 作为晚辈,林风庭自然要持剑率先攻上去。第一招便是《回风落雁剑》中的“秋浸南国”,一剑裹携着一股凉风直直刺出,乍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在瞬息之间剑尖已刺到对方胸前三寸处。 陈天叶早有防备,盛名之下无虚士,他可不敢以看小辈后进的眼光轻视眼前人。 只见他收脚退后半步,起剑上撩,“当”地一声重重格开攻击,手却一震,立即夸赞道: “好速度、好剑法!看我这招‘指月’!” 陈天叶收步屈膝躬身半蹲,将长剑收于腰间,两腿重重一蹬地面,身体便像弹簧一样猛地一下弹出,同时扭胯送肩展臂,长剑“咻”地一声往斜上方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好似清月华光般的晶莹剑光。 林风庭大惊,迅速止步侧身,堪堪躲过此击,便听“嗤”的一声,远处被对方长剑指向的墙壁竟落下点点粉尘,仔细一看,一道纤如发丝的剑痕透入墙体。 “好剑法!如此剑气,当真是‘一剑霜寒十四州’!” 陈天叶满目含笑,十分欣赏眼前的小辈,道: “好小子,这可是李太白最得意的剑法之一,竟然被你生生躲了过去,再接我一招‘醉月’!” 说罢,步伐晃动,肩摇臂摆,浑如醉酒一般贴身靠压过来,近身时扭腰甩手,长剑一斩,划出一道月牙般的清丽弧光,身形不羁洒脱,速度却快到极致。 林风庭挥剑去接,手也被重重震了一下,心中直叹松劲发力当真好大的力道,如鞭横抽,又快又重。 陈天叶也心惊对方内力之浑厚筋骨之强横,但他手上却不慢,回剑连刺,身体也配合着刺剑动作前摇后倾,接连刺出八九剑来。 林风庭舞出几道剑花一一抵挡,却不免连连退避,直叹这几刺与自己门派的“剑落九雁”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此招仍以松劲发力,不拘定势,随处可改的同时快且连贯,刺得更狠更深。不过速度上还是“剑落九雁”更快上半分。 第111章 交换 林风庭也不甘示弱,以“剑落九雁”还击。 陈天叶见对方长剑连刺,剑影纷呈,风声呼啸,连忙舞剑退守,却被密密铺排的剑气追上,不得不连闪数次躲开。 戴济惊呼道: “回风落雁剑,一剑落九雁,果真迅捷凌厉,快到近乎无影!” 陈天叶笑骂道: “刚夸完我的剑气你就使出这么多来,衡山内力不要钱?” 林风庭笑道: “气如江河倾覆,方能化海翻涌,您小心了!” 舞剑追身攻上,一招自己魔改版的“秋风送雁”挥出,只见长剑斩击的速度普普通通,剑上威势也一般,但周遭风势却变幻不定,之后又几近于无。陈天叶不敢大意,觉得不会如此简单,于是选择抽身退避。 果然,林风庭一剑落空,但剑上却裹缠着无数的无形气流,甫一脱离剑身,便直扑人而去,吹得陈天叶几乎睁不开眼,耳边也呼啸不停,几乎听不清周遭的声音。 观战的陈如念不由惊道: “这是什么招数?” 米为义道: “不要气版的‘秋风送雁’,我林师弟自己根据衡山剑招改的,极耗真气,也就他气多耗得起。” 陈桐眼尖,觉得此招一定大有学问,便问道: “这招不会只是迷人耳目这么简单吧?” 米为义道: “是这股风不简单,若是不躲,三尺之内这股寒风便是无数风刃,能生生刮破衣物与肌肤,划出无数创口,让敌人后续因流血而脱力。不过因为这一招速度太慢,又要提前蕴养剑气引动风势,还只是试验阶段实在难以得手,于实战用处不大,只能干扰他人耳目。” 陈如玉皱眉道: “此剑既无声势外显,那我爷爷若贸然一头撞上岂不危险?” 郭天云道: “此剑本有声势,但我师弟这下却只舞剑引动风势,并未夹杂剑气在其中,即使被击中也只会被风推个趔趄而已。” 周月明也道: “若他剑上蕴藏剑气时,会给人心惊神悸之感,旁人必有防备。” 林风庭却没管几人如何交流,以《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中的“晨雾漫山”攻去。只见他身形如鬼似魅,只在身后留下几道残影,几乎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陈天叶眼前,长剑极速抖动,嗡嗡震鸣,漫天剑影铺盖而下。 陈天叶急忙使出《太白青莲剑》中的“满堂花醉”去迎。剑招一动,霎时间舞出无数细密剑花,一一斩向铺压而来的剑影,不料却尽数落空,面前的剑影居然全是虚招。 林风庭脚下不停,以《幻雾移形》不断游走周遭,忽左忽右地旁敲侧击,留下阵阵残影。 陈天叶压力陡然增加,连连舞剑接下或实或虚的攻击,不禁暗笑这小子一点都不爱护老年人,竟以身法速度欺负他这个八十一岁的老同志。 戴济不由叹道: “衡山身法当真玄妙奇幻,快且不论,光是这方寸间的腾挪闪转如此灵巧多变到近乎诡异,再配合这身剑气留形的功夫,残影阵阵,仿佛是多人围攻一人。这剑招更诡异狡诈,不可琢磨,不可揣测,无法预料。” 陈桐点头,道: “剑法、身法、心法单独拆分出来都是世间第一流的高明武学,更何况三者同源同宗,互辅互补,合到一起威力更进一大截。能有如此完整配套的传承,真不愧是屹立数百年的高门大派!” 向大年谦逊道: “哪里!徐州陈氏渊源流长,剑技也出自名家高人,剑法之高妙也分毫不让!” 陈天叶被虚招残影骗得苦笑连连,于是轻喝一声: “漫天清霜。” 剑舞周身,清寒凌厉的剑气形如残月,晶莹洁白,随着长剑的挥舞四处飞闪纵横,逼得林风庭连忙退开躲避。 “老爷子好霸道的剑气!若不是顾忌此间梁柱,恐怕我躲不掉只能硬撼了。” 陈天叶道: “惭愧!不过是以七十年功力欺你年少罢了!” 林风庭道: “哪里!如此剑招洒脱大气,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唐人重气重势本就是事实,若不以气驭使,如何能得潇洒?那又何必再比?” 陈天叶道: “好!少侠看得开,那老朽就倚老卖老一回!且看这招‘穿云洞月’!” 陈天叶蕴气于剑,一剑直刺,身形如流光一般,从两丈外无声无息突袭而来。林风庭连忙横剑斩击,却只听“锵”的一声,竟被震退数步。 陈天叶追上,长剑舞出残影,连削带刺,一串连击飞速攻出,丝毫不让人喘气,一时之间大占上风。 林风庭见势不妙,立即使出恒山剑法且守且退,渐渐稳住阵脚。又瞅准机会,趁对方一剑刺来,便一剑刺他剑尖,两剑如同针尖刺麦芒,“叮”地一声,一触即分,二人各退几步。 陈天叶道: “绵密如云,滴水不露,又隐秀其中,这莫非是北岳恒山的剑法?” 林风庭道: “正是,恒山白云庵定逸师太就曾以这套《袖出白云》斩了不少江洋大盗和魔教贼子,从此名震山西。” 陈天叶不住点头,道: “如此剑法,尽显守御之真味。坚韧、绵密,绵中带刺,总能刺在关键处化解危局,真乃武林一绝啊。” 林风道: “前辈的剑法凌厉非常,不知可否与晚辈交换?” 陈天叶笑道: “传闻少侠精通五岳剑法,但这剑法终究是有正主的,怕少侠做不了主吧?” 林风庭嘿嘿一笑,道: “自然做不了主,我现在连出师授徒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敢擅动祖宗基业?” 陈天叶道: “那少侠要拿宝剑交换吗?传闻衡山出了炉新剑,剑未成形便已存灵性,无坚不摧,不沾血气,切金断玉只是等闲,又连饮巨寇老魔心头之血,可是令无数人眼红的宝贝啊!” 林风庭仍然摇头,道: “也不是,宝剑乃长辈所赐,剑存人存,岂能交易?” 戴济疑惑道: “那就是青莲宝剑喽?不过林兄弟你不是说过这柄剑是给你师妹的吗?” 向大年笑道: “也不是青莲宝剑,我们此去除魔,有意外收获,得了些战利品。” 陈如欢脱口道: “莫非是《吸星大法》?” 第112章 浩然 周明月道: “也不是,《吸星大法》阴损歹毒,害人害己有违天道,走的不是正路,就是真有我们也不会留它祸害武林。” 陈如玉疑惑道: “那是什么?” 林风庭也不再卖关子了,道: “魔教立教百年,网罗天下黑道汇聚,自然不止一两门绝学。当然,我也不拿那些邪魔功夫来做交易,魔教还是有正道功法的。” 陈天叶道: “愿闻其详。” 林风庭道: “有玄门剑法《仙鹤凌云剑》、《涤尘剑》,儒门剑法《正气浩然剑》,还有难寻来历的《拈花错叶手》、《破阵三十六锏》、《断水狂刀》、《碧波双斩》。这些都是各派掌门高人公认的正道武学。” 陈天叶一听,颇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去掺和一下这场正魔大战了,这么多武技哪怕只是普通货色,那也都够开创一个门派了。 陈桐却是大受震撼,问道: “光衡山派就分到这么多门武学?” 林风庭道: “没有分,凡魔教宝库中的典籍,各派均可抄录,原件倒是各自分了一部分。” 戴济好奇道: “那魔道功法是如何处置的?” 林凡庭道: “伤天害理或容易使人走火入魔的当场销毁,其余总归有值得借鉴之处,各派各取所需自行抄录。不过还是做了约定,不可将魔道功法泄露,不可将其用来残害百姓和正道武林,不可传给长老以下的门人子弟,有违者凡正道人士皆可围而共诛。” 陈天叶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魔道功法传遍江湖,最后蕴养出绝世妖魔来。 “各大派的高人们做得对,魔道功法若流传到江湖中,让那些走左道混黑道捞偏门的得了去,恐怕不久便会群盗蜂起。若是落到朝廷手中,奸臣与阉人们不计后果地训练死士爪牙,浩劫又要再起!” 林风庭却道: “其实再怎么严防也早晚泄露,不过正道也在吸收养分进步,魔高千丈,道却永远矗立在天阙。而且歪门邪道得不了正果,‘不得见如来’。” 陈天叶捋须沉思,片刻后颔首道: “哈哈哈!看来这剑法不换不行了,原地踏步要不得,就是为了子孙后代,也该早做打算。” 林风庭笑道: “包您满意,绝不会吃亏的,且先看我舞一套《正气浩然剑》!” 话音刚落,林风庭收起笑意,神色陡转肃穆。抬手起剑,气势突变,在陈氏族人眼中,如仰浩浩高山,不禁心生肃然,不由挺直脊背,不觉间便已凝神正气。 林风庭起势舞剑,带起阵阵剑风,一招一式,堂堂正正,古拙大气,既不凌厉逼人,也不狂猛霸道,甚至都沾不上一个快字,却独有一种神秘韵味在其中。 李高平介绍道: “这门《正气浩然剑》来历已不可考,剑招古朴,颇有宋人风采。净业寺主持湛如大师说其还有些魏晋神韵,想必是宋人从魏晋剑法中化出。华山岳掌门说习之能明德,能弘毅,能蕴气培志。正一天师府与上清茅山对此剑法也十分认可,皆言其能显化儒家之道。 此剑如唐人剑法一般,重气重势,不是十分善攻,更偏重守御,中正平和,破绽极少。共六十四招,可拆组为九路打法。变化虽不多,但衔接最是平和顺畅,能一气贯通毫不滞阻塞涩。方证大师说凭此剑法长久修持,不仅能改善心境、增强剑道修为,还能蕴养内力,凝聚气势。 《说文解字》言势,乃盛力、权也。古人又有云势者,言其乃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以吾见,乃以高临低,乃未至之来,可顺不可逆,既是气,亦是形,得势即能成,能预,是预。此剑法养气亦养势,能得势者能成,故势已预也。” 陈氏族人纷纷点头,十分认可这个说法。林风庭此时的剑势、气势正是他们向往敬仰的。而且这套剑法能让面对者凭空生起莫能御之、自惭自小之情,确实十分独特,未战便先胜了三分。 戴陈氏对戴济道: “叔群,这剑法适合你父亲。” 戴济也忍不住点头,道: “量身打造一般!而且些剑价值不只在养气养势,还能传家诫子,正心扶念,得之宗族必兴!” 陈桐不由得高看自己外甥一眼,居然能看到更深层次的价值,看来跟自己姐夫读书,还真能发掘智慧。 林风庭舞剑也到了尾声,在一片赞美声中吐气收剑,抱拳向陈天叶行礼道: “您觉得这门剑法如何?” 陈天叶道: “立意高远,当世一流。窍门在行气法门上吧?” 林风庭道: “果然是前辈高人,晚辈不得不服。这剑法的行气法门其实也是门内功心法,与剑招单独拆分开虽说威力平平,但配合这套剑法练至高深处后,绝对不同凡响。晚辈不过才学了不到一月,还未能得此中真谛。” 陈天叶推算时间,正魔两道是月初开打,现在才到月末,这么短的时间能把一套刚到手的剑法练到这样,这份天赋可不简单! “少侠不必过谦,很多人即使终其一生,或许还比不了少侠这十天半月的功夫呢!这门剑法很好,我便用仅剩十一式的《太白青莲剑》与七式《踏歌剑》还有三式《破云惊霄剑》交换如何?” 林风庭一喜,虽说对方给的都不是完整成套的剑法,但威力自己刚才可是好好领教过的。而且自己的这套剑法会的人却多了,正道大派都有,交换了之后自己又不是不会这门剑法了,无中生有凭白得了二十一招高妙剑法,绝对是双赢的局面。况且“千年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这两家人都对自己的脾气,就是白送又如何? “固所愿也,可有笔墨?” 几个伶俐的仆人立马搬来桌椅,又奉上文房四宝。陈桐支开想要研墨的小厮,自己抓起墨锭在歙砚上磨了起来。 林风庭也不客套,蘸了墨就开始写了起来。陈天叶也同样提笔,写出剑法口诀,又十分详细地画了招式图谱。 第113章 火柴 半个时辰后,林风庭吹干墨迹,又仔细核对了两遍,确认无误,便把火柴人图谱以及行气法门交给陈桐。而陈天叶还在一笔一画勾勒人形象,连衣襟褶皱人物表情神态都没落下。 林风庭探头过去看了,不由笑道: “您不必画那么好,像我一样几笔表示个意思就成,或是直接把招式展示讲解一遍就好。” 陈天叶抬头,看了陈桐手里的画,颇有些无语,道: “怎么不早说?我都快画完了!” 林风庭道: “我也是刚刚画完才发现的。” 陈桐道: “我们看您太入神,不敢打扰。” 陈天叶无奈,道: “算了,原谅你了。” 于是低头继续画了起来。 此时,一个戴府的老仆从殿外轻声走来,将一个布包递给戴陈氏。戴陈氏打开布包,里面装着一本书,封面上写着《求是剑》三个字。 “各位少侠,我戴家也要换剑法。” 众人倒是没想到,不过一本是换两本也是换,反正又掉不了一块肉,反而还能多得一门剑法。况且戴德孺的出手他们也看过,林风庭更是亲身面对过,端庄严整,平和中正,很有儒门风范,就是比起五岳剑法来也不见得差了。 林风庭道: “可以,我拿道家的《仙鹤凌云剑》交换如何?此剑法自带一门轻身之术,二者合一威力十分不俗。风格大气,灵巧飘逸,使之如乘风扶摇,如踏青云凌绝九霄,飘飘??,恣意洒脱,蹁跹舒展,如轻云蔽月,如流风回雪。” 戴济听得十分心动,戴陈氏却道: “换《正气浩然剑》即可,刚才少侠写心法画剑谱时并未回避我母子二人,父母弟弟弟妹也默许我们旁观,但我们母子却不能不懂规矩,更不能不守规矩,台州戴氏门风森严,名清节烈,我戴陈氏丝毫不敢辱没戴家先祖遗德。” 此话出乎林风庭意料,没想到人家这么讲究,随即道: “《正气浩然剑》是换给陈、戴两家的,呸!说什么两家,都是一家人!” 戴陈氏道: “少侠好意戴氏心领了,却万万不可如此。” 林风庭道: “那我拿《仙鹤凌云剑》换戴家的剑法,你们再拿《仙鹤凌云剑》向陈家换《正气浩然剑》不就可以了吗?” 戴济道: “既然是从你处换来剑法,我们两家又怎么可以再换?” 林风庭道: “衡山是一个门派,得了你们剑法,还要传给各族各姓前来拜师的徒子徒孙呢!反倒是你们吃亏。” 经这么一说,戴家母子也便释然,于是林风庭舞了一遍剑法,又谱了剑谱,写了心法口诀,最后全部交到戴陈氏手中。 林风庭也得到了剑法,《求是剑》、《太白青莲剑》、《踏歌剑》、《破云惊霄剑》,全都是十分高明的剑法。 几人一一翻看,又略作演练,陈天叶还从旁指点,戴济也不时介绍讲说,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陈、戴两家也对《正气浩然剑》和《仙鹤凌云剑》满意至极,纷纷传看起来。林风庭也把几派掌门对这两门剑法的看法观点一一分说,也为两家研习剑法打开了不少思路。 至晚间,戴德孺刚出府衙,就被管家带到陈府,此时林风庭正拿宝剑出来展示。 “这柄青莲剑可是我和我师叔一力争取来的,我天门师叔也想要,茅山赵掌门和天师府张真人也都很喜欢,不过还是我脸皮厚抱着不放才得手的。” 李高平道: “李太白名气实在太大,又是有度牒的正经玄门高道,就连冲虚道长也十分喜欢这把剑,认为这剑有仙灵之气。不过前辈们都是疼爱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这把宝剑便到了我师弟手里。” 陈天叶把玩这青莲剑,当真爱不释手,见自己女婿过来,便把剑递了过去,道: “子良啊,托几位少侠的福,我练了青莲剑招几十年,能得见真正的青莲剑当真欣喜不已。” 戴德孺接剑,并指摩娑剑身,幽默道: “一进门岳父大人就提宝剑迎我,我还以为又要收拾我呢。” 陈天叶也习惯了自家女婿的性子,白了他一眼道: “是该收拾了,对了,我送你门剑法。” 戴德孺道: “您又从哪儿淘换到剑法了?” 陈天叶把林风庭画的火柴人递过去,道: “上古文字,你读书多,给你好好研究研究。” 戴德孺接过图谱,见是些拿剑的干瘦小人,倒是有趣,于是一一看了起来。又翻到口诀,便默默运转,又照着图谱练起了剑招。 使了几招剑法,不由赞道: “好神奇的行气路线,只略略引导就能自行贯通气脉,平和顺畅,您从哪里得来的?” 陈天叶道: “拿你家剑法向衡山几位小友换来的。” 戴德孺道: “不错!值得!” …… 第二天正午,天气晴朗,众人在戴、陈两家的送别下出了城,乘船沿大运河南下。 见两岸油菜花开得好,黄绿绿的一片,风一来,香风灌满船舱。经过一处小山,片片白花点缀在山脚山腰。几人出船观赏,收获满目花影与满心欢喜。 五日后,入洪泽湖。此处去年已来过,湖清山秀,满眼好景。三日后进高邮,又两日入扬州,这时就已经三月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果然别有一番滋味,两岸翠嫩的杨柳树,枝条柔婉,在明媚的春阳下随风摆动。 见有大城与好景,众人停船靠岸,准备好好歇两天,一直漂在船上挺难受的。雷祖耀厨艺很好,吃喝上倒没怎么受委屈,只是船坐多了,还是有些憋闷,洗澡不方便,采买物资也不便利。 入扬州,繁华更胜徐州,房舍楼阁,鳞次栉比。街道上车水川流,人声鼎沸,百姓面上的笑容比别处多了不少,就连说话也都挺着腰杆子摸着圆肚子,显得自信又满足。 几人在瘦西湖边上找了家客栈,又在一处酒楼要了些扬州特色美食,便到湖边一处亭子里坐下等待。 午后的瘦西春光浓浓,如烟的柳,如画的桥,乌篷船不时划过,莺燕交啼,充满生机。碧水边古色古香的亭榭也精致雅观,又恰逢花开半城,玉兰刚开始绽放,杏花早已经将春心暗许风中,明媚、娇艳。 不久后,三个酒楼的小二扛着木桌拎着食盒一路小跑过来,道: “几位客官!酒菜来了!” 第114章 扬州 小二取下肩上布巾擦干净石桌和木桌,将两张桌拼到一起,又抬了两张凳子过来提好,这才打开食盒,端出一碟碟美食来。 “琼花露、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文思豆腐、盐水鹅、灌汤包、高邮咸鸭蛋、碎金饭(扬州炒饭)、龙井虾仁、白袍虾仁、黄酒醉虾、拆烩鱼头、蜜汁鹅掌、软兜长鱼、平桥豆腐、水晶肴肉、三套鸭。几位慢用,待会儿收拾只管招呼一声。” 林风庭取钱递给小二,道: “五两够了吧!” 小二连忙摇头道: “不敢瞒您,三两七钱就够!” 林风庭把钱锭抛过去,道: “多余的自己分。” 周月明拿勺子舀碎金饭分给众人,李高平摆开杯盏,雷祖耀倒酒。一切准备完毕,众人举杯对碰。 “干!” 饮尽杯中酒,便开始享受起美食来。淮扬菜不愧是八大菜系之一,这家酒楼厨师手艺也好,从徐州一路过来的山野村店比这差太远了,雷祖耀受限于调料和食材也无法全面施展厨艺,所以对这顿饭还真是期待已久。 碎金饭好吃,炒得干干香香的,粒粒分明,鸡蛋呈豌豆大小的碎块均匀分布其中,如同散碎的黄金一样。吃碎金饭也不用勺,端起碗用筷子往嘴里一扒,再夹一筷子干丝,大口咀嚼吞咽,实在过瘾。 一道龙井虾仁,野生大个的高邮湖虾仁肉质紧实弹韧,十分鲜嫩,又有龙井的茶香绽放舌尖,清新的气味能化解虾仁几不可察的腥气,也能压一压油脂的肥腻,实在香而爽口。吃虾仁也不能用筷子一颗颗地夹,舀一勺在碗里,就着扬州炒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才最美妙。 明代可没那么国际化,江南菜肴虽也重视摆盘与精致,但米其林轮胎的风还没吹到这里,菜量足实,管饱过瘾,价格也不含太多智商税。厨子也不会为了“时尚”而做得样样通样样松,专精地方名菜,不融合,不西化,不上冷盘,不减菜量。 吃过饭,天色将晚,黄昏风过,燕雀还巢,新月初升。叫来小二收拾,大家散步去了。 廿四桥不知是不是脚下的阿师桥,二十四桥也或许是虚指,是对扬州所有桥梁的代称,但桥上明月却并不冰冷(“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姜夔《扬州慢》)。芍药还未开,几片薄云在天边徘徊,月光洒在湖边刚刚绽放的梨花上,更衬洁白。 梨杏几乎同开,倒是有些罕见,不过能沉醉在月下花影之中,倒也不枉来这一遭。 兴致好,众人飞檐踏瓦,一路比试轻功奔向几处园林观赏起来。扬州园林天下闻名,但主要鼎盛在清代,明中期虽已有一定雏形与规模,但比起清代还是稍逊一些。如果在北宋,或许还能看见不少奇石,但花石纲的事大家都知道,太湖石成了江南百姓的灾祸之根,百姓私下毁了不少,官府运输也损毁了不少,汴京为金人所破,金人赏不来奇石,又毁了不少。 路过寿芝园,布局与后世区别大很多,但竹石亭台的风格已渐渐成形。月下弄竹影,石孔漏清辉,碧波交相映,石桥通小径,嫩草衬白花,廊下又闪烁着几处烛光,倒真有一番趣味。 为了不打扰园子主人休息,众人只观赏了半刻钟就回去了。 回到客栈,打水洗了个澡,大家终于踏实睡回了床。 周月明却不习惯了,北方水系少,她很少坐船,刚开始时难受几天,好不容易习惯了,这一上岸反而不适应了。即使没有水波荡漾,她也仍觉得还在船中,静卧榻上都仿佛天摇地晃,久久难以入眠,于是盯着从窗户斜斜洒下的月辉发愣。 李宗德倒是习惯了,本就是岳阳人,一路南来北往,坐船骑马都早已习惯,此刻呼呼大睡,打起了鼾。 听着隔壁房间鼾声如雷,周月明更睡不着了,头一次离师门这么远,虽说心上人还有这帮师兄弟都很靠谱,也都很亲近照顾自己,却不免思念起师父师叔他们。 远嫁的忧愁,闺中人哪个没有?哪个不在离家的路上茫然欲泣?生活环境的改变,生活方式也改变,就连心理与思维都一道改变。若非娘家是虎穴狼窝,哪个能没有半点眷恋不舍? 忆起往日点点滴滴,清泪渐湿,云飞月过,斗换星移,鸡鸣犬吠,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鸡早已经叫不动,被拔毛慢炖煮得软烂时,她这才苏醒。见日影迟迟,便起身穿衣挽发。 李宗德听见她起床了,打了盆热水过来,敲响了房门。 “等一下,我还没梳好头。” “是我。” 她听见声音,便知是谁,于是起身开门。 “给你打了盆水洗脸。” “好,先进来吧。” “我帮你梳。” 他放下水盆,关上房门。拉她坐下后,拿起梳子,抚起浓密顺滑的秀发,一丝丝一缕缕地梳弄起来。轻声道: “头一次见你起这么晚,是不习惯还是有心事?” 她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都有。” 他见她眉皱不舒,似有愁容,略一思量,便问道: “是想家了?” “有些想念师父他们了。” “那我们回去看看吧。” 她有些慌乱,连忙道: “不必!都出来这么远了,又何必折回去?” 他微笑道: “家乡就在那里,永不变动,若想回去了,那就立马出发,何必要有顾及?” “可是即使回去了,早晚也要离开,不是吗?” “你这就是在顾及,其实完全不必,离开又不是不能回去,想离开就离开,想住一辈子就住一辈子。泰山脚下有不少庄园,水土丰沃,我把父母接过去就好。” “你父母又舍得离开故土吗?你又舍得离开他们吗?正如我的思念一样,每个人的情绪总归是有的,怎么能因一人的情绪而累及多人?” 他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衡山泰山,一南一北,快马不停跑一趟也得月余,若乘舟驾车,没有两三个月都难以企及,更何况还有返程? “往宽处想,师叔、师兄们想必都过得很好,咱们过得也好,那又何必伤心呢?见不到就在心里想念,不必害怕想念,想见咱们便乘快马去见,又不是跑不起。有彼此作伴,去哪里都可以。” “想见,但还是算了,乳燕终归是要离巢,再见又能如何?只能说几句问候,一起吃点素斋,早晚还要再次别离。我害怕别离,更怕反复别离。” “那便写信吧,这里虽然没有衡山的鸽巢,但可以借用丐帮的。若是想说的话太多,那就慢慢写,请邮差驿卒跑上一趟,或是请北上的商旅镖局带去,对了,福威镖局在江南的分局应该还没搬走。” …… 第115章 有思 自从腊八开始,眼见周围热热闹闹的,林语看在眼中,虽然也觉得喜庆,但往事却不自觉地浮现眼前。 爹生前最爱吃腊八蒜,娘每年都要满满腌上一大罐,剥得手都红了还要剥。对了,娘爱吃年糕,得多贡一点。 弟弟爱吃刚蒸好的糯米,米糕、米酿也都爱吃,爹还说弟弟是小馋猫。弟弟!你的虎头鞋又跑掉在门口了吗?我和娘缝给你的小枕头该用坏了吧?姐姐待会儿再给你缝一个!金锁千万别再弄丢了,姐姐现在不能帮你找了。 爷爷您还好吗?地府里有华佗扁鹊,腿脚应该不再疼痛了吧?新贡的羊肉能咬得动了吗?我特意煮得软烂…… 往事总不忍想起,又总会在不经意间浮现眼前。林言一直想回扬州看看,但师父说既然往事已经过去,就不必再回头凝望了。可她还是想赎回自家的老宅,那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爷爷和大伯亲手搭建,就连庭院里的桃树和桂花也都是外公亲手移栽过来的。 过完正月初三,李家叔叔婶婶说想去苏杭看看。人人都说江南好,他们只见过绍兴,大名鼎鼎的苏杭扬州既然已经不远,也一时无事,去逛逛又何妨? 这也正合林语的心,逛完苏杭,顺道去一趟扬州也好。 十五过后,她们便出发往东,先去看了看海。大海的风浪与辽阔震撼人心,天蓝,水也蓝,白云悠闲自得,阳光金黄灿烂。 每日早晨,朝霞绚丽,旭日似出自东海,红震似源自波涛。浪花翻涌,拍在礁石上便成了无数洁白的碎玉。 海波倒映着红日与朝云的粼粼霞光,飞鸟也展翼迎风,翱翔广阔自由。万顷海天唯孤帆,随着海的呼吸,一并起起伏伏。 若是傍晚,沧海升明月,连山掩孤日,星河倒挂天际,仿佛接连着海的另一端,绚烂而神秘。 每当退潮,沙滩上的螺、贝怎么也捡不完。现捕的海鱼海蟹几乎不带腥气,白水下锅,淋些酱油也十分味美,但须趁热,冷了就会变味。若用油烹炸煎炒,以姜蒜小葱调配,佐以黄酒,又另是一种风味。 在海边玩了几日,众人又再次启程,往西走三百多里路,也就到了杭州。 杭州的繁华林言林语已见识过,李、陈两家却没有。正月底的断桥已经没有残雪,苏堤也没有多少嫩绿的杨柳新枝,西湖的荷才刚沉寂,还要再等一个季节才能亭亭玉立。 园景是有主的,主人家拒绝生人拜访。大家便逛了古城,吃了些特色美食,又去了灵隐寺为衡山弟子长老们烧香祈福。 小住半月,启程北上,江南的春色便渐渐到来。太湖与洞庭的风光各具特色,李家老两口在岳阳见惯了洞庭,却从不厌倦。此时见到太湖,对这养育了无数人的巨泽也同样十分喜爱。 进了苏州城,此处的风土人情与绍兴、杭州又有些不同,大家都很喜欢这里。 苏州四大名园的狮子林还是一片荒芜秃败的寺庙遗迹,没什么看头。留园此时叫东园,石、水俱佳,碧荷还未焕出生机,松竹柳影却是美妙,窗景别有秀韵。 沧浪亭本是一座大园,元时被改成了庙宇,又遭火焚,园不成园。好在亭子还在,此时依傍着绿水,并未改移至小山上。古亭上题刻着不少古诗,绿水的周遭也围了一圈青翠的树木。绿树与碧水,古亭与古诗,交织成一幅优美的图画。 瓦檐青石上点点的水坑,章惇或许也曾盯着它发愣。廊柱与古树上早已斑驳的箭疮枪痕,也许还是韩世忠的手笔。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遇治则仕,遇乱则隐,这是无数文人在内心的痛苦挣扎下得出的答非所问的答案。隐,是无可奈何下的逃避,也是无数人无可奈何的选择。 拙政园正在修建当中,给主人家王老御史送了份见面礼,众人便进了拙政园游览。 此时的拙政园刚由大弘寺改建不到十二年,还未完工,是御史王献臣辞官归隐时买下寺庙旧址改建的,还要再过四年才能彻底完成。不过此时工程已经完成得大差不差,有了大概的雏形,初具些神韵。而且这是吴门四才子之一的文徵明设计的图纸,亭台楼阁山石松竹样样不少,都是文人雅士喜欢的景致,苍翠清幽,宁静又不乏恬淡。 午后恰逢阵雨,众人便斜倚在雕窗前,侧耳静听雨滴侵檐浸瓦后,又点点滴滴地打在蕉叶上。 一低头,碧波映出的倒影在雨滴掀起的阵阵涟漪中闪逝,鱼儿还不时探出头来呼吸,不知不觉,众人的心也莫名地宁静。 离开苏州继续往北,过江阴,便见到了长江的下游尾段。李家老两口觉得十分奇妙,一条江便连贯了东与西,岳阳到江南,天长地远,但共是同一江的水,恍惚间却觉得仿佛就是咫尺间的近邻。 乘船横跨长江,转陆路缓行五日,便到达扬州。入了城,林语却在欣喜的同时又有些隐忧,因为福威镖局送了封信过来。 这封信从保定到绍兴又折返北上,一路辗转多地,终于让扬州的史镖头从丐帮的钱长老那里打听到了她们的踪迹。 收到这封历尽千山的信,林语和陈静姝当即回信,但却怕寄去了对方收不到。林言也同样焦急,因为济州福威镖局飞鸽传讯说泰山派已经回山,衡山众人已南下十几日,若真错过了反而麻烦。 “砰砰砰!” 临近傍晚,她们租住的小院大门被人敲响。 “林小姐!李老哥!我是福威镖局史镖头,几位少侠就在城中。” 林言快步越过前厅和小院,取下门闩开门,惊喜问道: “史大叔!是真的吗?” 史镖头点头,道: “下午贵派李少侠与泰山派周女侠到我们分局寄信,接信的镖师和趟子手没反应过来,事后才后知后觉。不过我已经派人与各处客栈酒楼打听去了,最迟明早就有消息。” “多谢史大叔了,快进来喝杯茶解解渴。” 史镖头摇头,道: “不了,我也去帮忙找找,要是下面人有信儿了就会立马报过来。” 林语转忧为喜,师兄们就在城中,应当不会错过了。 其实消息都不必再传递。 晚间,从一个镖师口中知道了父母妻子也在扬州,李高平便按捺不住欣喜,飞也似的冲向了远隔着几座坊市的一处小院。 林风庭他们也颇有些哭笑不得,跟着一路纵掠过去。 第116章 叔婶 众人会合,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拜见长辈。互相介绍,给李、陈两家的长辈问了安,大家就坐到桌上吃起了晚饭。 论起辈份来,李高平的父母是李宗德的哥嫂,陈静姝也得管李宗德叫一声叔。 不过以前是熟识的,没有尴尬,反而是周月明有些局促起来。虽说还没拜堂成亲,李高平的父母论起来与李宗德也只是平辈,关系还出了五服,但到底是一个宗族的,又是那么亲的邻里,而且高平与宗德还是这么好的关系,真有些新媳妇儿见公婆的错觉。 李叔李婶则以一种看侄儿媳妇的眼光看待周月明,在他们心里,宗德就和他们侄儿一样。 才吃了一碗饭,李叔李婶借散步的由头出了门,悄悄交流道: “这闺女好,伶俐懂事,有礼貌。听我们家高平说,她还是泰山的,和他们衡山是拜把子的兄弟,这是亲上加亲呢!” 李叔点了点头,道: “是亲上加亲,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这桩婚事要得。” 李婶道: “这姑娘俊,个子高了些,但是会武功,师父还是道士头头,她肯定读过书的。” 李叔道: “什么叫道士头头,人家是掌门,和莫先生一样。读书嘛,他们这几个年轻人哪个不会?” 李婶道: “不行,得赶紧写信给三叔,叫他们高兴高兴。” 李叔点了点头,道: “要得,叫高平写,他的字好看。” 李婶又道: “那个姓雷的小伙不错,不知道结婚没有,不然介绍老幺家的小婷给他认识认识。” 李叔道: “你莫作妖,人家是京城来的公子,没听他们说他家里也不简单吗?这样的人能看得上乡下姑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婷模样好,家世也清白,绝对不愁找不到好人家。我看啊,还是嫁个平常点的好,不能让孩子嫁给闯江湖的,太危险了,亲家公的抱怨你又不是没听到,咱们俩提心吊胆的时候你还能忘了?刘先生出门前可是说了,像他这样的高人都有很大可能回不来,可高平不听劝还是要去,能有什么办法?” 李婶突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又想起几个小辈席间的交谈,有些后怕地道: “对!还是平常点好!他们刚才不是说了吗?河北这回死人都死了一两万个,他们几个能全须全尾地回来真是菩萨保佑了!” 李叔叹了口气,道: “混江湖这碗饭,没那么光鲜。郭小子以前多害羞善良的小伙啊,两年多没见,现在心里总感觉他比东菜市的张屠夫都吓人。” 李婶连忙点了点头,附和道: “有说有笑时不觉得,看他盯着门外头发呆那会儿,比扛差大刀给犯人砍头的王老三都疹人,这心里直发毛都不敢看他。” 李叔道: “咱们家伢子还不是一样?也就林小子好些,听刘先生以前说过,这叫收敛得住什么,是什么气来着?” “杀气。” 李叔点头,道: “对,就是杀气,杀的人多了就有这种气,以前他们都没有,自从出门考了举人,才两年不见个个都有了杀气。刘先生捉强盗那会儿你是没见到,他眼一瞪,相貌立马变了,就像是城隍庙里的判官老爷一样,板着个脸,忒吓人,而且还凭空生起一阵寒风,吓得我咬关都打颤。这就是杀气,那强盗被这杀气一吓,动都不敢动,半句话也说不出,裤头都尿湿了。” 李婶不太信,好奇问道: “刘先生一直和和气气的,有判官老爷那么吓人吗?” 李叔道: “判官老爷的神像不会动,可刘先生会啊!其实当时还有个强盗,拎着刀扒在墙上想跳下来,才露头,刘先生还隔着老远,抬手一挥剑,那个强盗的头就被隔空砍下来了。咚的一声,人头掉地上,骨碌碌地滚啊滚,他手里那把大刀还镗啷啷地从瓦上滑下来,正好落到那个强盗的脑袋上,一下子就削掉了巴掌大的一块肉。都不敢让你们看到,米小子把强盗的头和尸体一把拎着跑出门了,也不知道是扔哪里去了。” 李婶大惊,连忙问道: “不是只有一个强盗吗?死的那个没流血?” 李叔道: “那几个伢崽拎了八九挑水才勉强把血冲干净了,不然就绍兴那个天气,天不亮都得臭了。” 李婶听完,既惊讶又后怕,道: “还是得会武艺,要让强盗进来还了得?不过学会武艺就成,不能混江湖。” 李叔道: “想学武艺就得混江湖,不然你看看就岳阳城里的那些个拳馆里的武师,就那样的半吊子,绑一起都不够刘先生他们一只手打的。想学真功夫,还是得去名门大派拜师父。但拜了名门大派的师父,也就是进了江湖,以后当师父的老了,当徒弟的还得继续打,打出祖师的威名,打出师父的名声。” 李婶不由得叹道: “那得多少个徒弟才能打得出一个师父的威名?当徒弟的这么多,才有几个成了师父?” 李叔道: “放心,莫先生说这几个小子都是撑得住场面的,再过十几二十年,衡山至少能出十几个能当师父的。他们六个,个个都是好样的,以后肯定能当师父!” 李婶喜道: “那再好不过了,自打有有高平和宗德撑住族里的门楣,就没人敢欺负咱家李家村嫁出去的闺女了。要是等他们成了衡山派的长老,我估摸着十里八乡的老少爷们都不敢正眼看咱老李家的闺女一眼。” 李叔道: “不正眼看还能怎么看?这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发达了不也和以前一样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就是放个屁该臭也得臭。” 李婶道: “你是嫌以前的赋税收得太少还是徭役很好干?以前那些官差来村里哪个不得点头哈腰小心招呼好?现在你也翻身成了爷,哪个来办差的进村见了你不得点头哈腰?” 李叔道: “是他们势利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比他们多个脑袋多条腿。就是跪下给我磕头求我也落不了他们什么好,我又帮不了他们。” 李婶道: “说什么势力,还不是怕得罪衡山?以前咱们不也是怕得罪他们才点头哈腰的吗?” …… 第117章 长相思 陈静姝有很多心里话要讲,但父母兄长在前,又有那么多叔子小姑的,心中无限欣喜还得装作浑不在意若无其事,倒真有些煎熬。 李高平也同样如此,欲寻个脱身之法而不得,兄弟们使着坏呢! “来!我的好大侄,陪叔叔干一个!” 李宗德化身李缺德,端着海碗拿起了辈份。 向大年起哄道: “哎呀,碗小了,这坛子正好,一人一口把它喝干才准去解手。” 陈家老两口见小子们和自家女婿耍弄,怕他们放不开,便起身退场。 “你们喝,我和老李还有个残局解不开,先过去了。” 陈母也道: “晾的衣服该收了,夜里露水重,不能白晒一天。” 米为义应道: “叔、婶,你们去吧,早点休息明天咱们去踏青。” 李高平起身道: “阿娘,我帮你收。” 大舅哥大舅嫂酒量一般,不敢掺和这种海量的酒局,于是道: “我和阿娘去吧,你们继续喝。” “我去烧点热水给阿娘洗脚。” 李高平便没了逃跑的借口,只得坐下奉陪到底。 林风庭坏笑道: “二师兄,你可是天河水师大元帅,得多喝!”(西游小说被古人出版前就已有雏形存在,成书历史十分漫长,真实历史人物与故事是被一步步神话而变得缥缈玄幻的) 李高平道: “在这里为义师兄才是二师兄,我顶多是小白龙。” 林言道: “就算是小白龙,那也是西海龙三太子,也一样逃不掉!” 众皆捧腹大笑,李宗德给他倒酒满上,把碗递到他嘴边,道: “小白龙,你是要龙吸还是鲸吞?” 李高平道: “不喝,龙就一定得会喝?” 李宗德道: “都夸你是龙了还能不喝?不喝也得喝,摁住他!” 几人大笑着扑上去又是抓手又摁脚的,几乎是把酒给他灌了下去。 被迫喝了一碗,李高平道: “那三师兄不也是流沙河来的吗?你也不能少!” 李宗德道: “那是使了避水的法术,流沙河都流沙了怎么能喝?” 李高平道: “那二师兄又怎么讲?” 米为义道: “二师兄是吃醉了酒调戏嫦娥仙子才受罚,因此一定是戒了酒的!哈哈哈!” 李高平道: “那桃园结义三兄弟,二哥也曾温酒斩华雄,三哥醉酒失徐州,你们俩也该喝。” 米为义便倒酒,端起碗来道: “是兄弟那就一起喝,大家干!” 没办法,一人一碗谁也躲不掉。几个女孩可不想多喝,机灵地躲边上说笑去了。 雷祖耀酒量差些,便道: “别光顾着喝,多吃几口菜,可不能浪费了。” 林风庭夹了块豆腐,道: “不如以豆为题,说豆不提豆字,一人一句诗,只谈韵不讲格律,但要和前一个人的诗句有衔接,答不上来的罚酒三碗!” 向大年抢道: “那我先来!这第一句,我出:南山草没(mo)田,羹稀陋室眠。” 雷祖耀道: “化五柳先生‘种豆南山下’之诗,确实无豆,嗯……你既眠了,也该做梦,便是:午梦见西子,当窗在垆边。” 林风庭道: “传说西子做豆腐是一绝,确实也无豆,算你过关,下一句我来。嗯,既是美人,那就少不得说年龄了,我接:十六玉砌妆,巧笑倩红颜。” 李高平道: “豆蔻年华,过关,那我接:本植相思子,怎叹奈何天!重提‘草盛豆苗稀’之事,看你们怎么接!” 李宗德道: “你这就有些无赖了,那我接:藤攀亦无架,蔻枯劳更免。叹什么天,自己懒怠罢了。” 郭天云道: “豆都让你们说死了,我只能接:浓油着赤酱,高邻把客筵。” 米为义道: “酱油确实是豆做的,那我接:煮浆晾腐皮,勾汝垂津涎。划拳划拳!和你们作什么诗,无境无象,到头来还是一个怼一个,忒无趣,题目也出这么窄,接都接不上。” …… 一场笑闹,杯盘狼籍,但终是有度。喝得五六分醉,夜便深了,大家一起收拾干净桌椅碗盏,各自回去休息。 林语她们租的这间院子小,不够住那么多人,所以哥儿几个还是要回客栈。 林风庭倒没什么睡意,他是越喝越清醒的那种人,酒精能麻痹的只是身体,迟缓他的动作,思维反而格外清醒冷静。但师兄们都要去休息了,他也不好玩下去。 刚出门,天际明月正好,桥头微风来,林深杏雨杳。对街阁高楼耸檐重重,恰是赏花赏月佳处,便几个纵跃攀到楼顶檐上,仰面朝天躺下,赏花赏月。 另外几个酒蒙子只驻足看了一会儿,酒意上涌实在是有点困,于是勾肩搭背地回去了。 过了许久,出门散步的李叔李婶也回来洗漱就寝,此时便已是夜半,四周灯尽烛熄,乌鸟也一并沉寂,唯有明月皎皎,纤云悠悠,丝丝风声轻轻掠过耳旁低吟。不觉间倦意昏昏,睡意沉沉。 不知睡了多久,忽闻林花深处步盈盈,睁开条眼缝,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林语,便把眼睛睁得大些,有些惊讶,还真是她。又听她不时叹息,于是略略思索,出声道: “纤月明,素霞明。邀月同楼与共聆,倚栏悯落英。” 乍闻人语,林语被吓得一激灵,差点拔出剑来。不过好在声音十分耳熟,不是自家师兄还能是谁?又仔细品味这句话,不由得呢喃道: “‘纤月明,素霞明……’可是《长相思》?” 林风庭点头,道: “是的,《吴山青》是它,《山渐青》也是它。” 林语思量片刻,道: “玉妃清,晴雪清。蜂去蝶飞魂魄轻,恨别伤广陵。” (玉妃是杏花的雅称之一,晴雪也是梨花的雅称,扬州古称广陵) 林风庭道: “‘蜂去蝶飞魂魄轻’,师妹,你填的词太伤感了。故地重回难免物是人非,既然已经过去了,放得下放不下的虽由不得你我,但可以换另一面想。你现在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师门是你的另一个家,你有新的兄长、父亲、叔叔、妹妹,也有新的嫂子。大家虽说没有血缘,但情却紧紧系在一处,在我眼中,在师兄们眼中,在长辈们眼中,我们之间与家人没有分别。” 林语道: “得之则忘,失之则想,这是人性,无法避免,我也抑制不住。” (作者有废话: 《长相思·纤月明》 纤月明,素霞明。邀月同楼与共聆,倚栏悯落英。 玉妃清,晴雪清。蜂去蝶飞魂魄轻,恨别伤广陵。 作者还是我本人,《长相思》这个词牌很经典,如在长安、汴水流、山一程、一重山、花似伊、吴山青、折花枝等等脍炙人口的好词实在太多,作者我填词水平一般大家将就看,原创我说到做到。 越填词越爱填词,越读诗越想吟诗。剧透一下,后续还有,以前就说过要和明人吟诗作画,都到吴地了肯定要和大才子们见一见,希望大家喜欢! 第118章 迷糊 林风庭道: “无法不想,那便放肆去想。发泄了,倦累了,就会好很多。一个人独处也应尽量避免,找些事做,找几个人一同聊聊天,心思就会转移它处。” 林语想了想,认为有道理,便道: “多谢师兄指点。” 林风庭却道: “你看你,才几月不见又生分了不是?谢什么谢,以后你点个头或应个是就好。再说这冷月凉风,落花成雨,凋飞飘零,虽美,却凄清,多赏则伤,多思则怅,快回去休息吧。” 林语道: “师兄怎么不回去休息?” 林风庭苦笑道: “赏花赏月来着,但这酒有后劲,赏迷糊了,懒得动,就在这儿睡着了。” 林语闻言,不免失笑,道: “不怕摔下去吗?再说这高处不胜寒,师兄睡在房顶不怕冷?” 林风庭道: “登高能望远,能见更广阔的天地,虽不免孤寒,但天地的绚烂绽放心间,身虽死,魂却能脱离躯壳,神走灵飞,刹那便是永恒。” 林语道: “师兄相信有魂魄或神灵吗?” 林风庭沉思片刻,道: “若无神,则无我。” 林语道: “心神还是仙神?” 林风庭道: “或许都是。” 什么叫或许都是?林语不太能理解,但她并没事追问到底,道: “师兄劝人,却不劝自己。神走灵飞,将去何处?又怎能舍离人世?” 林风庭笑道: “哄你玩的,‘此间乐,不思蜀也’。不过……或许此处就是我心神归处,也或许你我只是一缕梦中幽魂……嗨!何必计较在乎那么多?天地广阔,宇宙浩渺,计较不完……不如随兴而为,纵性而行,能得快意洒脱……嗯! 大道玄,妙上玄。天地苍茫日月旋,明冥混沌全。 问心源,访灵源,坐忘澄怀游旷原,太初无纪元。” 林语很无语,师兄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还动不动就拽词。不过这首词填得倒是工整,风格却迥异,与历代文人雅士所作的《长相思》大相径庭,不提风花雪月,不言情思心绪。 “师兄很喜欢《长相思》吗?” 林风庭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太不像话,于是笑道: “不好意思,酒劲和困倦都涌上来了,有点迷糊,胡言乱语的。《长相思》我挺喜欢的。” 林语道: “人说酒后吐真,师兄此时心念至纯,想到什么说什么,却不滥情滥兴,可见是心怀光明炽诚的。虽说话不成话,但这词却好。” 林风庭道: “也就这么回事,好是算不上的。对了,我记得阿言说你想买回你家老宅,钱够不够?” 林语道: “是差一些,却不好意思找师兄拆借,我想再好好练段时间武艺,像师兄们一样扫三两个占道拦江的强盗,应该就能凑齐了。” 林风庭摇头道: “不行,你的这种想法很危险,为钱而杀,万万不可!而且你没实战过,没杀过人,练武时间也短,没经验见识心性又软武艺也平平,一定不会成功。” 林语没想到师兄会如此直白地打击自己,倒是有些不服气了。 “师兄几月不在,又怎知我武艺平平又毫无经验?” 林风庭道: “话是直白了一些,但你不要犯傻,因为我们当初想得和你一样,但杀人不是件简单的事,看别人杀人和自己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看着长剑划过对方的脖子,暗红色的血浆汩汩涌出,还冒着热气,淌在地上一大片。他倒下了,手捂着脖子看着我,无助、绝望、惊慌,这是他的情绪,也是我的。仿佛划开的是我的脖子,我胸闷气短,脖子也隐隐作痛,手不自觉地捂上去,仿佛鲜血要喷涌出来一样。浓郁的血腥扑鼻,反胃,恶心,可睁眼闭眼全是对方的脸,对方的血,对方的可怜。 我忍不住去想,他有父母,他小时候应该会像我的亲人朋友一样,端着大碗开心满足地吃饭,会把掉落的米粒捡起吃进肚里。他应该也曾扛着小锄头跟在父母身后,笨拙地学着父母的动作,埋头卖力地干活,直到父母叫他停下,教他省些力气,他这才舍得抬手,用袖口擦去满头的汗珠。 他有朋友吧?应该会约他们一起去田里割草,一起拿着棍子撵稻草里的老鼠,一起把手掏进秋后的田泥里,把泥鳅刨出来。他或许也会和我一样,因一个陀螺与伙伴们产生争执,也会因一场游戏或一口炒米而冰释前嫌。 他应该有妻子儿女吧?若没有,如果他不死,以后会有吧?他会很爱她们吗?他是否会为了儿子的衣服鞋子穿不下了而跑到邻家借钱?是否会为了女儿的嫁妆去求亲友?是否会为了给女儿撑腰而故作镇定威严地吹几个牛皮给女婿一个下马威?是否会为了给父母打两副棺材而叩跪在木匠面前?是否会因妻子的离世而悲痛欲绝…… 总是不可避免想到这些。我有良知,知道对方该死,我虽然会劝自己,会安慰自己,但心慌惊悸不可避免,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煎熬的过程。每当一人独处时,杀人的画面就会不可抑制地闪现在脑海之中,恶心、反胃、后悔、懊恼、困苦等不良反应与负面情绪都长期困扰着我,以至心神不宁,焦躁暴戾。 后来杀人多了,逐渐淡漠麻木,但我却开始害怕,害怕自己变得冷血,害怕以后冷血到失手错杀了好人也无动于衷,害怕以后是否会因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滥杀无辜。 师妹!如果可以,你千万不要杀人!让心灵永远纯净下去!” 听见师兄一下说了这么多,还如此严肃认真,她也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天真。 林风庭继续道: “我和几个师兄一起练武时,铁剑都碰坏数十柄,四个人互相拆招,模仿实战,又有师父寸步不离地指点教导,经年累月半点不敢松懈,终于改掉诸多毛病与缺陷,这才将剑法练到足以实战临敌的地步。 见生死的战斗不是过家家,一个破绽就足以让你轻易死去,更何况才初窥武道门径的你又何止一个破绽?有时就算没有破绽,敌人也会给你制造出破绽,半点侥幸也不可有。 我们第一次实战时,师父叫我们四打一,从围杀一个普通山贼开始,之后才慢慢增加难度,三对一、二对一,最终一对一、一对二…… 杀人远比想象中艰难,杀一个会反抗的人更不容易,若要杀一个拼命的人,惊险更超乎想像。以一敌多的绝望,你还没体会过,那是一种可怕的境地,足以让人灰心丧气想不再反抗…… 学武练剑只是战斗博杀的基础,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舍我其谁的自信、你死我活的凶狠,在意志信念上坚定不移才会正常发挥出自己的水平。此外经验、策略更是克敌致胜的法宝,师父有很多,但你们究竟学了多少只有你们自己清楚。 再者,为钱而杀人万万不可,为良知与侠义而杀,才能不堕魔道。而且杀人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以杀止杀以刑止刑,是极端情况下的无奈选择。如果有机会,如果有可能,善化一个恶人远比杀死一个恶人更有益得多,这是方证大师他们教会我的。当然,妇人之仁不可取,斩草须除根,这是左掌门余观主他们教会我的。” 第119章 夸张 “多谢师兄教诲,我知道了。” 林风庭点了点头,道: “习武也是修心,这是咱们这一脉的宗旨。不以争名而学武,不以夺利而练功,要记得咱们学的是侠义与先贤传承,不纯是杀人技艺,还是救护生命的雷霆手段。 学会高明技艺,也不可卖弄,不可欺人,不可欺心,藏贤隐秀,在适当时才出手,这是师父师叔的言传与身教。 缺钱使了,只管找师兄要,为了钱不值得犯险。师兄我别的不好,就运气好,出门总能撞见横财,这次剿灭魔教咱们衡山收获不小,金满箱银满箱铜钱要用箩筐装,回山的师兄们都是打赤膊挑着金银回去的。” 林语笑道: “哪有这么夸张,还要师兄们用肩挑背扛,雇些马车拉回去不就行了?” 林风庭从楼上一跃而下,落到花树上时,脚尖在一条盛的梨花枝上重重一踏,人便向前飞出两丈,一个空翻稳稳落到林语身前,边掏荷包边笑道: “不夸张我怕你不相信嘛,拿着,乐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天天揣这么多也硌得慌,花也花不完,给你倒省了我不少事。” 林语有些腼腆犹豫,林风庭直接把银票塞到她手里,道: “买完老宅剩下的多给阿言分点儿,青莲宝剑的事忘记给你说了,先给你使。阿言还小,这剑对她来说长了些重了些使不了,她明天知道了肯定会委屈难过,你帮我们多哄哄她,以后找到好材料再给她铸一把趁手的。虽说我还有好剑,但我打算送还给一个朋友,这是她父亲的遗物。” 林语问道: “青莲宝剑?” 林风庭道: “没错,就是李太白的佩剑,在魔教宝库中找到的,此剑有灵,霜刃如新,你还没有趁手的宝剑,就给你了。出门找你们那会儿高平师兄跑得急,剑被我藏在客栈了,没带过来。” 林语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剑我不能要,阿言会很难过的。” 林风庭道: “我们也知道,但是也不可能让宝剑封在剑匣里,无主的剑又怎能算得上剑?那与死物有什么区别?阿言年龄小现在还用不了这把剑,你们俩形影不离,你拿着这柄剑还可以更好地保护她。” 林语道: “千金易得,宝剑难求,更何况是青莲宝剑这样的神兵宝刃?我也守不住这剑,还是不要的好。” 林风庭道: “这是责任,也是牵引,你要带着阿言紧跟着我们,这样我们才能护得住你们。至于给阿言铸剑的事也有了些眉目,昆仑派的离云长老有一块鹅蛋样大的玄铁,铸长剑还差点,铸短剑他又舍不得,因此便珍藏至今。我暂时还没既对等又合他心意的宝物交换,等什么时候淘到好东西了,就换过来给阿言铸把细薄些的好剑。” 林语点头,又问道: “对了,师兄,你说的那位朋友是什么人?” 林风庭道: “魔教圣姑任盈盈,和我打过几次交道,她本性不坏,也不像好争斗狠的性子,我受伤那会儿还送了不少疗伤的好药给我,承了她的情。此次魔教覆灭听说她逃了出去,也不知人在何处。唉!估计她会想办法为父报仇,恐怕连我都一并记恨上了。” 林语道: “师兄上次在杭州时不是说要躲她们吗?为此咱们还跑到了绍兴,后来又怎么会成为朋友?莫非是在少林寺又有故事?” 林风庭道: “在少林时我们只是互相点头致意,后来在洛阳过中秋时遇见了她,便送了些自己做的月饼给她。之后我和白板煞星不是大战嘛,我斩杀对方之后,青海一枭当街找我复仇,她和何三七前辈替我掠阵,我这才得已将对方斩杀。当时我还带着重伤,又因与青海一枭打斗牵动伤口,她便送了些伤药给我。” 林语若有所思,点头道: “原来如此,看来江湖上说她喜怒无常每日都要残杀虐死几个人的传言并不属实,若她真的如此嗜杀,也不会帮助师兄了。” 林风庭道: “她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幼年早慧,却痛失双亲,仰仗囚父仇人的鼻息生活十二年,其中的隐忍与煎熬令人难以想象。而真正喜怒无常的人是杨莲亭和东方不败,魔教中有不少人本是我正道人士,却被他们用三尸脑神丹控制要胁,不得已之下屈身事魔。三尸脑神丹是一种非常歹毒的蛊毒,每年端阳节时便会发作,中蛊毒之人会癫疯发狂,摧残自己,最终人不成人,丧失人性,化为野兽咬死自己的亲人。杨莲亭为了折磨不听话的人,就故意不发解药,任盈盈十余年来给这些人求了不少情,心地应该是不坏的。 说她亦邪,是因她份属魔教,虽有些善心善行,但是为了完成任务,她也杀了不少人。不知她是自愿所为还是被迫无奈,反正是成不了好人了,但说她完全是个恶人也谈不上。” 林语皱眉,问道: “那师兄以后遇见她,还会和她做朋友吗?” 林风庭道: “正邪与立场哪儿那么容易分清楚,一切取决于她的行为,她的态度。若是她能放下仇恨,如她父亲安排的那样归入恒山,从此不再犯下错事,她即使不认我这个朋友我仍当她是朋友。” 林语疑惑道: “归入恒山?” 林风庭道: “没错,任我行跪下求定闲师太今后见她便可劝她入恒山,庇护她,做为回报,任我行他们当场自尽。” 林语道: “那她要是酿下大错,师兄会对她出手吗?” 林风庭道: “会。” 林语道: “会杀她吗?” 林风庭道: “或许会,也或许会尽朋友的义务,废了她武功,看住她,逼她弥补之前犯下的错。” 林语道: “那若是我犯下大错,师兄会如何?” 林风庭笑道: “你不会,我们还看得住你。若说真让你钻了空子,须由师父师叔发落,他们是长辈,怎么处置是长辈的事,即使五十年以后,也该由几位师兄们主事,还轮不到我。” 林语道: “人是会变的,你们也不可能守着我们一辈子。若是以后师兄你接了师父的衣钵成了掌门,又该如何?” 第120章 故事 林风庭笑道: “你非要为难我呀!若说伤天害理,我不会循私,让你该赎罪赎罪,若世上容不下你,我会让你干干净净无知无觉地到历代祖师那里认罚。” 林语笑道: “师兄还真是铁面无私,不过师兄不忘师妹爱干净,这份情我记下了。” 林风庭笑道: “记什么记,只要你和阿言乖乖的,那些叫人伤心落泪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林语道: “师兄说得是,只是你太宠溺我们了,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变得骄横跋扈。” 林风庭道: “不会,你明事理,阿言也一样。小事上得体,大事上拎得清,眼界格局心胸都比寻常人宽广。” 林语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被人当面夸奖认可,一时间还真有些手足无措。 林风庭见她腼腆,便转移话题道: “对了,明天要去城外踏青,踏完青我想去瓜洲古渡玩一玩,诗云‘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词亦云‘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想必风景不错,你要去吗?” 林语道: “瓜洲古渡正好离观音山不是太远,可以去观音山踏青,到庙里上一炷香,到瘦西湖边上走一走。吃完午饭后就可以直接往南,瓜洲古渡的落日余晖很不错,正好是从北往南,一眼望去,有‘斜晖默默水悠悠’、‘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等词的意境。加之春色正好,又如‘斜阳流水推篷坐,翠色随人欲上船?。’” 林风庭闭目遥想,诗词里的意境令他陶醉,便道: “再好不过!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游山又踏水,有斜阳之美,春色之美,水洲之美,明日是好日!” 林语道: “心情好,每一天都好。明日寒食,采得好菜与好茶,做些青团来,想必师兄会喜欢。” 林风庭道: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青团。” 林语道: “阿言说过,龙井茶做的青团,她也是第一次见。去年清明在金陵,师兄嘴没停过,吃的也是青团。我母亲弟弟也爱年糕、青团这类的甜糯的吃食,想不到师兄也喜欢,我总觉着亲切。” 林风庭道: “一样爱吃青团的还有师叔,师叔在人前时只吃两口便放下了,等我们一走他必定要吃到饱才肯罢休。” 林语恍然大悟,笑道: “难怪了,当时只以为是师兄胃口大,十斤青团一个人都能吃掉大半,没想到还有师叔的功劳。” 林风庭道: “要不然师叔每天练剑那么辛苦,怎么还会胖?他老人家半夜睡醒了都要吃几口才继续睡。” 林语乐不可支,笑道: “哪有这么揭长辈短的,也不怕挨打。” 林风庭道: “师叔心胸宽广,绝不会生气的。对了,夜太深了,赶紧睡觉。还有,不要在晚上轻易出门,有红眉毛绿眼睛的怪物专门害人。” 林语道: “师兄少吓唬人,我不是小孩子了,若真有妖魔鬼怪,咱们衡山派就该有剑仙,能千里之外飞剑斩妖。” 林风庭道: “那是师父没把他走夜路的事说给你听,湘西赶尸知道吗?师父去贵州抓一个下毒杀害我派弟子的苗人,赶路到夜间,遇到有人摇铜铃撒纸钱赶尸过路。三个人带七八具尸体,那些尸体都是自己动的,就像是活人一样,走得还不慢。师父以为是有人装神弄鬼,截了上去,几脚踢翻赶尸人。 没想到赶尸人一倒,那些死尸立马乱了,有胡冲乱撞的,有扑向人抓咬的,有呆立不动的,有倒地抽搐痉挛的,什么样的都有。 师父上去一脚踢倒一个胡抓乱咬的一看,只见尸体干瘦苍白,腹内空空,还有股子腐臭和药臭,长剑刺进去那尸体都亳无反应。” 林言好奇,赶忙问道: “后来呢?” 林风庭道: “肯定吓了一跳,只能向赶尸人赔礼道歉,再帮忙把乱跑的尸体抓回来了。” 林语问: “那尸体怎么会动? 林风庭道: “不知道,师父问人家,人家根本不说,这是人家营生的关窍,又是祖传秘技,当然不肯说。师父也不好再问,就赔了钱离开了呗。” 林语皱眉,连忙问: “有这么邪门?” 林风庭道: “还有更邪门的,师父要穿过太行山,没想到运起轻功从头天早上跑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过去。那会儿师父还不到五十,身子骨比二三十的年轻人都硬朗,又用的是咱们门派的轻功,翻山越岭踏草飞枝如履平地。一路一口气都不歇地跑,居然没能过去,才跑到一小半天就黑了。 到了后半夜,下坡路段多了起来,但天上明明是月华满天星芒璀璨,却突然起了大雾。 你想啊,这又是夜里,还起大雾,肯定什么都看不清,师父就只能凭感觉走。没想到走了一两个时辰还没走出去,反而迷了路,进了一片老林子,鸟都没一只蛇也没一条,静得怕人。 师父胆子也大,不往回走,也不在原地等天亮,专往低处跑。完了,跑一个时辰发现在兜圈子。那就往高处跑,没想到跑了一圈又跑回来了。那就偏往老林里钻,哪里黑哪里深就钻哪里。有障就砍,有石就踢,一路直直冲过去,还真钻出林子见到了太阳还上了官道,抬头一看天,都快中午了。师父又跑了几十里地,找到户人家一问,还在山西,这一天一夜白跑了。 师父肯定气啊,跑一天一夜又加一早上,饼吃完了水喝干了内力耗空了腿也跑得酸痛,于是回到潞安府,找到潞安的白冠魁白前辈。 白前辈和师父交情不错,他老人家胆子大专爱寻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听到师父遇见这种怪事,根本坐不住,第二天俩人就背着十几根火把和两柄大斧,还带了几天的干粮和水,从原路进了山。 到半夜,那雾又来了,师父他们没走,一起砍了点干柴烧火。没想到火刚燃起来就下起了大雨,火堆都差点被淋熄。师父都懒得用斧头,拔剑砍了几棵大树几脚踢飞过去搭了个简陋的棚子,又把树枝削成木钉,将包大饼和肉干的油纸钉在头顶上挡雨,还用剑气斩了个小沟把地上的水排出去。 刚坐下还没歇上半刻钟,那雨就停了。师父他们就拿着火把走出去,到周围一看,三十丈内地上全是湿的,三十丈外却没有丝毫落雨的痕迹。 继续往东走,穿过林子,又经过一片白花花的乱石岗,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草深丛密的山坳,绿色的鬼火东一团西一团幽幽地闪。周遭仿佛像是有人盯着他们一样,师父恍惚间仿佛还听见像是有人悄悄说话一样。风一吹,云开雾散,但月亮白得诡异,一颗星星也没有。 白前辈狠啊,他偏不信这个邪,借来师父的掌门镇岳印,给几张符纸全盖上章,就催动内力把符纸引燃,又用符纸燃起的火挨个把背来的火把全都点了,抡圆了胳膊专往草厚的地方扔。 当时师父还在犹豫要不要烧,白前辈手却快,几息时间就把山坳里十几处地方点了。 你想啊,秋天,又是一人多高的又厚又密的杂草,那火燃得特别快。白前辈还带了一竹筒火油,往地上一拉就是一条火线,噼里啪啦地一路往山坳里烧过去。 火炙人,风却阴寒,呼呼地刮,没多久又立马下起了大雨。不过那火居然不怕雨,还越浇越旺。师父见火太大,斧头和干粮都不要了,连忙拉着白前辈绕到边上的山脊飞掠出去。 出了山坳,一路往东跑,大火在屁股后边噼里啪啦地烧。没想到跑出十几里地就见不到火光了。他们不敢多留,继续跑,中午就出了太行山,到了武安治下的一处村子。 找人打听这山上怎么这么邪门,结果人家说,老辈人代代相传这里打过仗,还打过很多次,乱的很。打输的那帮,活人被逼着把死人拖到山里埋了,后来连那些打输了的活人也一起被埋了。 师父这才恍然大悟,他们穿过的这段这太行山,东边是邯郸,西边是潞安,潞安以前又叫上党,战国那会儿秦赵为争上党打过长平之战,长平之战的后半段就是在上党打的。秦灭赵时,又在邯郸打了几次,次次都十分激烈,秦兵数次死伤惨重。最终邯郸城破,赵国贵族与士大夫被屠杀不少。 师父他们在那个村子里待了几天,没有丝毫起山火的痕像,便放心地离开了。” 第121章 镇岳 “师兄该不是诓我吧?” 林风庭道: “这是师父亲口给我们说的,白前辈现在还住在潞安,等下次路过去拜访一下不就知道了。” 林语道: “那掌门镇岳印是什么样子的?” 镇岳印林风庭还真见过,于是道: “是块比拳头大些的红玉,赤朱若血,其霞如炽,其内如蕴火云,神异非常。印玺除了底部刻字外,其余均乃天然生成。其上部如峰如峦,似是祝融峰峰顶样貌,仿佛还有云海飞松相衬。下部台座四四方方,底下是阳刻的‘变应玑衡铨德钧物祝融镇岳’十二个古楚文字。 掌门镇岳印是咱们衡山创派祖师传下的掌门信物,师父说这枚印章不是创派师祖所刻,乃祖师游历衡山时,以一对古楚铜剑从山下一老者手中换得。祖师得印之后,于是创立了我衡山派,这枚印章便在我衡山派传承了七百二十一年,共历一十九代传人。训曰:‘持印如持衡,以衡德也’。” 林语有些惊讶,听师兄这么形容,想必这掌门信物绝对是至宝,怎么没见师父随身带着? “师兄果真见过?” 林风庭道: “还摸过,上次传令给衡山众师叔组织人手参战,便是以镇岳印在令檄上盖章,以此证明掌门命令之真伪。” 林言道: “那为什么白前辈要借咱们衡山的掌门镇岳印盖在符纸上呢?” 林风庭道: “衡山掌门镇岳印可不是凡物,生而神异,又受长久供奉,凝一派之运,汇南岳地脉之气,承祝融圣帝之遗德。大中祥符年间的一位掌门师祖曾说过此印可敕命鬼神,驱魔除祟。天师府的天师印也是这样。” 林语问道: “那其余四岳可有?” 林风庭道: “应该没有。华山派传承短些,宗门武学全靠口口相传,除了武学与祖训,应当没什么祖物了。泰山派的东灵祖师曾传下掌门铁剑,持此剑者可执掌门户,剑便是掌门信物,应该也没有印。北岳恒山乃北魏时创派,只听说晓风师太传下古经、念珠、舍利子与剑阵,印玺应当没有。中岳嵩山创派时间短,若嵩山有印,当在少林手中。” 林语道: “怎么唯独咱们衡山有印?” 林风庭道: “每家的祖物都不一样嘛,你看人家武当,传的是真武剑和太极拳、剑经,峨眉是玄铁指环,净业寺是紫金九环雷音锡杖,丐帮是打狗棍。咱们衡山之所以是印,那也是机缘巧合,或者说时运在此,否则传承下来的可能就是那对古楚铜剑了。” 林语道: “倒还真是,而且无论传下什么东西,都是先祖遗泽,其对门人子弟的意义都非同一般。” 林风庭点了点头,道: “咱们衡山留下的是德啊!有师父这样的隐侠,刘师叔这样的正直君子,徐师叔这样的温谦仁人,罗师叔这样的严师穆长,衡山派不堕正道之名。” 林语道: “听师兄这么一说,我对衡山更向往了,真想早点去看看。” 林风庭道: “其实我也没在衡山待多久,不过鲁师叔那一脉出去后,衡山风气一清。对了,刘师叔的儿女也都是很有趣可爱的,你见了一定喜欢。” 林语道: “那见了他们我该叫他们师兄师姐吗?” 林风庭道: “不必,按长幼次序,不按入门先后。茂兄弟大你月份,你该叫他师兄。菁儿妹妹比你小一岁,颇有英气,直率勇毅,是个要强的人物。芹儿弟弟性子软,天真烂漫了些,也合得来人。” 林语道: “听师兄如此夸赞他们,那我倒真想见一见了。” 林风庭道: “端午前应该就能见到。早点睡觉了,再聊下去,天就该亮了。” 林语道: “那师兄也快回去休息。” …… 第二日一早,林风庭他们便从客栈门前的铺子打包了早餐去了小院,十几个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面喝粥咬包子。 林风庭道: “汤包早上吃还真不错,汤够鲜亮!” 李叔道: “来尝尝这个馄饨,皮薄肉多,足实着呢!” 李高平道: “爹,这可是我盯着人家现包的,还特地嘱咐肉多些,不要紫菜,我知道您吃不惯。” 陈父道: “紫菜其实我也不太吃得惯,不加的好。” 向大年道: “这烧麦吃多点就腻了些,不然味道还成。” 林言道: “周师姐,你怎么不吃包子只吃面啊?” 周月明捏了捏林言肉肉的小脸,道: “这面好吃,是你雷大哥一时手痒跑人家面摊上做的。” 林言道: “雷大哥还会下厨?” 周月明笑道: “尝尝你就知道了。” 林风庭吃完包子,刚准备去端最后一碗面,听到她们交谈,便把面端了递过去,道: “言儿快端好。” 林言道: “谢谢师兄,要不一人一半吧。” 林风庭点头,找了个小碗来分了,道: “雷大哥的手艺好,面揉得筋道,调味也恰到好处,可惜面馆老板的汤还差点意思,不然味道还可以更上一层楼。” 雷祖耀谦虚道: “哪里!不值得如此夸耀。” 陈母夹了口面条吃下,眼前一亮,夸赞道: “小伙子太谦逊!这面条一等一的好!我们这些围着锅台转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么会吃不出来?” 李婶也道: “是,亲家母说得对,我做半辈子饭,也吃了半辈子饭,还能吃不出好坏来?” 李宗德道: “这面其实还代表不了雷兄弟的手艺,他家的阳春面可是京城一绝,光是面粉里面都大有文章,揉醒也十分考校技艺,就连汤也非同寻常。咱们碗里这面,光是材料上就限制了雷兄弟,又是从几个坊外一路提过来,香味热气也消了一部分,要是现煮现吃,香得舌头都能吞下去。” 第122章 青蒙 吃过早餐,林风庭便拿出宝剑交给林语,道: “师妹,接好。” 林语双手接过,见剑格古朴,也不张扬,甚合心意。拔出长剑,剑光霜寒扑面,又泛起清音阵阵,便爱不释手。 林风庭道: “言儿,我也有东西给你。” 眼见师姐得了宝剑,林言还以为自己的也是剑,满怀欢欣地期待起来。 林风庭一掏荷包,拿了沓厚厚的银票和十几个鸽蛋大的猫爪金递了过去,道: “小言儿,我给你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刃,遇到摆不平的事,扔两个猫爪爪砸下去,一定百试百灵!” 林言双手接过,连忙问道: “没有宝剑吗?” 林风庭道: “有,过两年再给你。” 林言撅起小嘴,道: “师兄一看就是骗人。” 林风庭给她一个摸头杀,道: “乖,小猫爪爪多好看啊,你用两三层蚕丝素纱缝个荷包,把小猫爪爪装进去就挂在腰上,绝对好看。” 林语道: “好妹妹,我晚上就用金丝银线给你缝个荷包,再绣上你喜欢的小猫。” 周月明道: “我给你编条好绳子,绳子两头挂上金做的方孔钱,就用来系荷包,或者扎头发也可以。” 林言道: “那我要鹅黄色的绳子。” 她也没耍小脾气,只是稍沮丧些,但有钱揣口袋里,也沮丧不到哪里去,没几刻钟就开始蹦蹦跳跳了。 众人一起出门,沿着瘦西湖走了段路,便到达观音山。 观音山周边虽说得益于明代人口少些、建筑也不多,生态还不错,但毕竟还是人类活动密集地区,这青还真是踏了个寂寞,野菜没多少,品质也不好。 李叔道: “来都来了,上面不是有座庙吗?香客这么多,咱们也上去看看?” 李婶道: “说是观音禅院,也不知道灵不灵,不过去进炷香是有必要的。” 陈父道: “亲家母是想抱孙子了吧?心诚则灵,走,去拜一拜。” 大舅母面色倒是有些不自然起来,她和大舅哥成婚七年了都还没有子嗣,看过不少名医,药也吃了不少,可这肚子就是没动静。 陈静姝见嫂子面色不太好,便道: “爹,你们去吧,我和嫂子去街上转转,买些艾草待会儿回去做青团。” 陈家婆媳关系并不紧张,陈母也很敏锐地察觉儿媳的变化,白了老伴一眼,道: “你们去吧,我和孩子们去看看,她们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的,买菜连价钱也不砍。” 李高平道: “好,娘你们去吧,记得买些红豆泥,我小师弟还挺爱吃的。” 陈父此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并非有意提孩子这一茬儿。没能孕育下一代不光他们老一辈人焦急,年轻人又何尝不烦恼揪心?于是他把儿子拉到一旁,小声道: “洵儿,陪你娘她们去吧,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就得有顶门立户的陪着才行……你知道我没那意思,你给萍儿说说,叫她不要忧心,更不要难过。” 陈洵知道父亲的脾气,点头道: “爹你放心。” 也不是张萍太敏感,而是古人对无后这一点看得实在太重,“无子去”可不是说说而已,生不了孩子是会被夫家休了的,哪怕生了女儿,也有很大被休的可能。 李婶道: “那我也陪着逛会儿街吧,这午后怕是要下雨,得多备些菜,万一这雨下个两三天没完没了的,吃喝倒成了个大问题。” 林风庭道: “行,婶子你们去吧,午饭不必等我,我想趁雨还没落下来去瓜洲古渡看看。” 李婶道: “好,去吧,你们读书人的心思我不懂,但书上都说好的地方肯定不会差。若是雨下得长了,千万别冒雨,就是叫顶轿子也成,我知道你们不忍心见下苦力的人劳累,但也别委屈自己。” 林风庭应道: “好,我听婶子的。” 本来打算踏完青就去瓜洲古渡看斜阳,但却忽略了天气,“清明时节雨纷纷”可不只是一句诗,更是几千年来华夏各地人民对气候研究得出的经验。 林语道: “那我和师兄去瓜洲渡吧。” …… 大伙分成三拨,林风庭和林语直直往南行去。两人脚程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立在长江之前。但天变得也快,蒙蒙青苍,风斜雨细。 渡口船只不少,大部分都靠岸躲雨了。二人没来得及赏景,在雨滴刚落下时急忙快步跑进渡口上的一处茶铺躲雨,但里面却早已挤下不少人,各自闲话,颇有些吵闹。 林风庭道: “伙计,你这里可有雅间阁楼什么的?” 那伙计都差点听不到林风庭说话,大声问道: “客人您刚才说什么?” 林风庭便提高声音道: “伙计,这大堂都坐满了,可有雅间或阁楼?” 伙计走近,回道: “公子!实在对不住!小店只是给这些下苦的汉子歇脚的小铺子,就这么点地方,这都坐满了,外面又下着雨,大家都是来躲雨歇脚的也腾不开位子,要不我给您搬条凳子过来如何?” 林风庭掏出一枚当十大钱递过去,道: “成。” 伙计搬来长凳子,又请门边的两桌客人挪了下桌子腾出一小块空地,林风庭便和林语坐下了。 望着门外的雨,林风庭道: “江南雨,幽幽清清,直愁断人心魂。长江上烟波浩渺,水洲头船影幢幢。其实我最喜欢倚在窗前看雨,看江上的雨,湖上的雨。以前在岳阳时,我是倚在岳阳楼上看,后来租了条楼船,就在船楼里面边饮酒边赏看。可惜此处只有门没有窗,倚靠不了。” 林语道: “师兄想念岳阳了?” 林风庭道: “是有些,江景洲景,经这雨纱一罩,朦朦胧胧间确实非常相似。此时洞庭湖应该也在下雨,或许过上个一两月,湖水就会流经此处,汇入大海。” “小子,有如此美人在侧,却说什么湖啊水的,何必装什么正经,心里想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让大家伙儿一起听听!哈哈哈!” 茶铺里一个邋遢猥琐的中年男子高声出言无礼,引得周围不少起了异心的男人哈哈哈大笑。 第123章 骂人 林语皱眉不语。林风庭扫了那邋遢猥琐男人一眼,觉得晦气,但也不值当为这么点事杀伤人命,便没有立刻出言,思考是该吓一吓他还是打他一顿。 那人却以为林风庭怕了他,继续道: “这么好的美人儿,我怕你八字不够硬无福消受,不若卖于我如何?我出一贯钱。” 林语准备出手,她们从绍兴到扬州,类似的事也经历过几次,都是觊觎她们几个年轻女孩的美色,一剑切掉他们的小拇指也就消停了。 林风庭将林语按下,对方得寸又进尺,他也懒得思考了,道: “你是要舌头还是要命?” “嘁!你还能取我性命怎的?我就坐在这里,你有本事来取,你若取不着,就该我取你的小娘子了哈哈哈!” 那中猥琐男人笑得肆意,俨然一副分毫不把林风庭看在眼中的样子。 林风庭不再废话,伸手从墙上抠下一块鹌鹑蛋样大的砖角,略微运气,使出一成功力一弹,“咻”的一声,砖角直飞射向那人嘴巴。 那人初时不以为意,但见砖角飞来顿时大惊,连忙抄起茶壶扔出去挡。 “砰!” 砖角将茶壶打成碎片四射,虽不免与茶壶一道碎成渣子,却仍不改方向,逼得那人慌忙拎起桌上的包袱去挡。 只听噗的一串闷响,碎砖渣被包袱堪堪挡下,那人吓得一头冷汗,问道: “你是何人!” 林风庭不屑道: “反应倒是还行,可就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连人都不知道是谁就敢得罪,见打不过才知道去问,不仅人坏,还没半点脑子。” 林语道: “想必是哪个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这么大年纪却只有这么点微末道行,实在不堪造就。” 林风庭道: “师妹,骂人不能鄙夷对方没见识,君子生于小国,非耻也。学识见地不是想学就能学的,山民不通山外事很正常,并非他们蠢笨,而是他们贫乏,不能因人贫乏而耻笑人,有些事由不得他们。道德却不一样,有德才能称其为人,无德则非人也,眼前这个便是猪狗,怎能以人的标准去要求他?而且这骂也讲技巧,抵毁编造为下,揭短为上,分析其行迹心理细细揭他德行之短,我认为如此便是上中之上。就如眼前此人,刚才妒而使其卸下伪装回归本性出言挑衅于我,暴露他好淫好乐而无德无仪的事实。仗着有些庄稼把式在外面肆意欺人辱人,自狂自大,目中无人,盲目自信而不知自己的渺小可怜,当真可悲可恨可恶。你看,被骂这么久也不还口,这是被我吓住了,有怒在心却隐忍不敢发作,正是他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表现。” 林语道: “师兄说得是,生于小国非其耻也,耻其无德无性,不修善行善心,集贪嗔痴于一身而不自知。” 林风庭道: “这猪狗可不止这么些该耻的,仪容邋遢不洁,这是懒。熏得旁人都不敢靠近,不光是不自洁自爱,还是自私。出门在外不知收敛,乃其无智,” 被人贬得一无是处,那人面红筋涨却偏偏又不敢发作,忍着怒火抱拳赔罪道: “是在下被猪油蒙了心,在这里给两位赔罪了!我家表兄乃是泰州白帆帮帮主高三豹,江湖人称鬼面太岁的便是,改日我作东摆酒,请我表兄作个中人来帮忙说和说和如何?” 林语道: “没听过,师兄你知道吗?” 林风庭道: “听过一些,传闻中是个丑鬼,在正道混不下去就算了,跑去黑道也混不开,没个格调,不伦不类的,丑名比臭名更甚,废名比恶名更糟。” 猥琐男人本想抬出自己表兄来慑一慑他们,却没料到人家根本不怕,眼瞧着他们一副轻蔑不屑的样子对自家表兄评头论足,他心中怒意升腾爆发,完全压下了惧怕之心,拍桌大骂道: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如此口出狂言!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诋毁大名鼎鼎的鬼面太岁?给你面子你不端着也就罢了,你还敢往地上摔!” 林风庭嘲讽道: “你有什么面子?那什么山炮又有什么面子?若是长得丑就有面子,那你家可真太有面子了!废话少说,你口条我摘定了!” 猥琐男闻言,立马从包袱里取出一双指虎戴上,“砰”地一脚踢飞面前的木桌向林风庭砸去。 林风庭提气,一挥手,隔空一掌拍出,“轰”的一声将木桌连同一应茶具拍得粉碎,顿时木屑、瓷片、茶水四溅散落。 等一切碎屑落地,静,周遭鸦雀无声。猥琐男汗毛倒立,两腿双膝发软,额间冒出冷汗。他本以为对方也就比自己强出一截,或许打斗经验还不如自己,就是打不过他也能跑掉。但他却万万想不到林风庭的水平早已超出他的认知,三观都被颠覆了。 林风庭道: “这就呆了?就芝麻大点的本事就敢在外欺人。” 猥琐男子拔腿就跑,直奔窗户。林风庭却如鬼魅般冲了上去,一脚踹在对方背心,将其踹得飞起,砰地一下重重撞坏木窗,直直砸到雨幕之中。 “哇”的一声,猥琐男人在地上的泥水中连滚了几圈后,才一起身,口中的泥浆与涌上口腔的鲜血便一口呕出。 林风庭可不会让对方就这么轻易就走脱,抬手在坏掉的窗沿上抠下几块碎砖,一一弹出打在猥琐男背心,点住其穴道,猥琐男立马就像死人一样倒地一动不动。 林风庭道: “这雨好,希望他淋过后能长长脑子,涨涨德行。” 林言道: “师兄打算定他多久?” 林风庭道: “不久,到快天黑那会儿就行了。对了,伙计,就让这个人趴在雨里,不许别人动他。” 茶铺伙计道: “客官,这样不妥吧?官府那关如何过得去?” 林风庭抛出一锭碎银子,道: “无妨,若官府来此事就算罢了,不过有这么场雨,我看悬。你去帮我把他翻个面,让他脸朝天,省得他待会儿被地上的积水淹死。” 第124章 无颜 茶铺中本坐满了人,但经这两下打斗吓跑出去不少,又坏了张桌子,一下空旷了许多。 林风庭已给了伙计银子,赔偿店里的损失倒是够了。林语吩咐伙计擦干净一张空桌,二人便坐了过去。 林语道: “师兄刚才那一掌,不是‘飞煞渡海’吧?” 林风庭点了点头,道: “确实不是,这大半年,历经数次大战,我的内力又有些精进,还得了几门内功心法,都略略学了些,有很多收获。即使不用‘飞煞渡海’也能凭着内力深厚隔空出掌了,只是攻击距离和威力都远不如《黑煞掌》罢了。” 林语道: “记得师兄在书信上提到过,我却没想到已经到如此地步,还真有些神异。” 林风庭道: “等你内力有成,也就能摘叶飞花伤人了。内功一道,博大精深,我亦不知如何才算是化境,怎样才算是终极。我现在才渐渐发现,武功越高,就越渴望进步,渴望触摸更高的境界,渴望探索更神秘的未知。” 林语道: “道家在书上说道无极,应该不会错,武道也是道,大概是没有终点的。若说真有人触碰到了终极,那或许只是一个难以撼动的瓶颈罢了。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师兄若再苦求进步,恐怕我们再无半点追上的希望。” 林风庭笑道: “追上我干嘛?我这人懒,或许哪天厌倦了就转心沉迷音律去了。” 林语微微摇头,道: “师兄不会顾此失彼,师兄是勤奋的,或有懒惰的时候,也不过是小憩一二日,游览山河,纵心放神,反而对修行有益。” 二人说话时,门外一披蓑老道走过,见泥地里有人仰倒,动也不动,便上去探了探鼻息,发现有气。又探了探脉搏,高声怒骂道: “彼母婢也!这是何等黑心烂肺的牲畜才会下如此毒手!他马勒戈壁!将人重创至此,又封其脉门穴道,置于这泥淖寒雨中!他娘的须不是爹生娘养的!呸!这他娘就是个畜生!” 风声雨声交杂,檐雨也滴滴嗒嗒,林风庭只是察觉有人路过,注意力却在林语这边,直到那老道臭骂出口才扭过头去。本欲开口说清此事,但却莫名挨了一顿骂,心头大怒,高声骂道: “兀那杂毛扁嘴长舌绕颈上吊死的禽畜老道!缘由是非也不问清又骂着谁的爹娘?你他娘的须是个顶冠戴帽的多嘴畜生!尔婢母未教汝言乎?尔匪父未教汝立身乎?尔孽师未教汝处事乎?” 这骂得实在太难听,那老道气得青筋暴起,胡须发颤,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大骂道: “小畜生!原是你在作孽讨死!他娘的还敢出腌臜之言,我非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说罢,一把拔出背在背后的七星剑,飞身攻了上来。 林风庭可没惯着外人的脾气,见这杂毛老道攻来,高声喝道: “正合我意!” 也同样拔剑迎了上去,飞身冲入雨幕之中,一抬手就是《太白青莲剑》中的“满堂花醉”。但见他接连斩出长剑,剑气冲飞纵横,斩透雨幕,直直奔向老道,并将途径上的细雨全部击成水雾,眨眼间便雨雾蒙蒙,让人看不真切。 那老道既怒且惊,连忙一边闪避一边舞剑去接,只听“锵锵”几声,老道手中的七星剑就被震得颤鸣不已。 老道第一招就被逼退,便失了气势。林风庭也不待他缓一缓,冲上去使出“小落雁式”,长剑以诡异的疾速瞬间点刺其左眼,吓得老道连忙退步偏头去避,但斗笠却没能幸免,被一剑刺落。 林风庭占了上风,继续出剑,“小落雁式”一剑不中,便会再点,但第二剑却是刺胸。 老道一剑横扫欲挡下此击,林风庭却早有预料,仍然将剑刺上去,待对方长剑扫过来时,右手逆时针一拧手腕,再往上一撩,刚好避开老道的剑,仍如之前一般刺去,丝毫不改。 老道一剑落空反而中门大开,心中暗道不好,连忙侧身躲闪,幸得堪堪避过。但林风庭反应何其之快?刺剑不中,便反手一抽,以剑身横拍出去。 “砰!” 老道本欲弯腰闪避,却慢了不少,被这一击拍在胸口,不由得倒退数步,胸闷不已。待缓过气来,惊呼道: “衡山剑法!” 林风庭也只是打算给这老道一个教训,并未使多少力,只想拍出对方一口老血来。却没料到这老道内功还成,居然没吐血,于是收剑立在雨中,答道: “正是!” 那老道一把抹去脸上的雨,骂道: “衡山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孽障!” 林风庭也骂道: “老东西无脑乎?忒不识好歹!若非我刻意留手,早把你一剑削成两截了!” 老道继续骂道: “不用你小畜生留手!要杀我你就只管来!” 林语却在犹豫是该劝还是不劝,若劝吧,这老道上来就骂得这么难听,挨了打还不长记性,也该当再好好教训教训。若不劝吧,这老道又不像个做恶的坏人,若是继续吵下去,势必再打起来,伤了谁也不好。 犹豫片刻,最终她还是出言道: “老道士住口!你休错骂了好人,这泥里躺着的不是个好东西,欲欺辱我师兄妹二人,出口腌臜污秽,又欲行不轨之事,打不过我师兄便抬出个不黑不白的人想唬我们,我师兄不一剑将他剁翻已是便宜了他!” 那老道闻言,虽不知真假,却也后悔刚才莽撞了,又没个台阶下,便嘴硬道: “你和他是一伙的,谁知道是不是在哄骗老道?” 茶铺伙计见生了误会才导致这一场打斗,于是站出来证明,道: “老道长,你却错了,我是此间铺子的伙计,这位小姐所言不假,是这泥里的汉子忒不是人,这才落了这么个下场。” 老道士闻言,脸上红得发烫,却仍道: “既如此,如此手段是不是太过狠辣!” 林风庭道: “呵!狠辣?就他这种人这种作为,怕是以前就害过不少人!就是单论眼前,若我二人不是他对手,岂不是要在他手里受尽屈辱折磨而死?老道你不分青红皂白乱骂一气,我看你也不像个好东西,再不滚我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老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颜在此,也无话可说,转身溜了。 第125章 伙计 老道灰溜溜跑了,泥地里的猥琐汉子本来升起的希望却被破灭得一干二净,于是闭目装死,希望林风庭别再注意到他。 林风庭却偏不,刚才在屋里只扔碎砖点穴不出来继续收拾他,只是不想淋到雨更不想踩到泥浆。但现在都出来了,有些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走到猥琐男身边,右手按在其丹田上,渡一缕真气进入其中,感受到对方那如风中残烛一般微薄嬴弱的内力后,林风庭的真气便如恶虎扑鼠蛟龙撕虾般一下猛地扑上去将其死孔扯住,按着任我行自创的散功方法将其粗暴蛮横地一路撕扯出去。 只听“噗”的一声,一道道几乎微不可察的白烟就从猥琐男人周身各处大穴冒出。转瞬间,猥琐男子可怜的丁点内力顿时化为虚无,连同丹田与真气途经的筋脉一同遭受重创,再也无法习练内家功夫了。 林风庭反复检查,确认无误,又多废了他几条有关人道的经脉,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回去了。 猥琐男早已被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淹没,当场晕厥,就连呼吸也微弱了下去。林风庭有分寸,刻意留着他的命。 林语见师兄走回茶铺,早已从怀中取出绣着雪梅的手帕等待。待师兄到达近前,便将手帕伸过去,为他擦拭雨水。 感受着手帕上的余温与香风,任由她轻轻地擦去自己头、面上的湿漉,林风庭心中十分温暖,道: “多谢师妹。” 伙计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找来火盆,在煮茶的炉子里夹了几块烧红的煤炭放入盆中,又往炉子和火盆里各添了几块新煤,便快步将火盆抬了过来,道: “公子快坐下烤一烤火,莫要染上风寒。” 风寒?林风庭自打穿越过来,还从未生过病。不过人家伙计的一片好心他可不能辜负了,于是感激道: “多谢兄弟了,人间自有真情在,果然不会虚假。不过,兄弟你出来为我作证,断了泥地里那个猪狗的希望,就不怕事后遭它报复?” 听这样一说,那伙计顿时忧心起来。林风庭也不是吓他,这伙计心肠好,却不是个会自保的。于是林风庭继续道: “伙计,怎么铺子里只有你,掌柜呢?” 伙计叹了口气,道: “我爹正月十七就走了,现在我是既伙计也是掌柜。” 林语问道: “没个兄弟姊妹帮衬?” 伙计道: “家里就我一个,我还是我爹从外头捡回来的。” 林风庭道: “这还没出孝期,而且今天还是清明,怎么既不戴孝也不回家祭拜?” 伙计道: “孝服我穿在里头呢。我爹临终吩咐的,这店不能关门,也不许挂白。要是关了门,这渡头上几百个扛包抬货的汉子和妇人上哪儿喝水吃饼子去?难不成喝江水?还有上千个渡船赶路的,他们到哪儿才能找得到这么省钱的地方歇一歇脚?这方圆几里地也就我们这么一家便宜点的茶水铺子,要上那些个酒楼饭店去歇脚,跨个门槛的花销就是穷苦人家几天的饭钱。 我爹生前还吩咐说:‘门得开,挂白却不许。这开门做买卖,要让客人来得喜庆去得高兴,要是挂了白,给进这道门的客人染了晦气怎么成,这出门赶远路的人,最忌讳这个。’ 为人子女,承了这么大的父母恩情,我也想挂啊,我也想风风光光地给我爹操办一场啊,但我爹临走前除了叮嘱我赶紧娶妻生子外,剩下的全是叫我守好这间铺子,一天门也不许关。” 林风庭有些动容,问道: “我看你也快二十二三了,怎么还未娶妻?” 伙计道: “守着孝呢,我娘是大前年走的。说来也不怕公子和小姐笑话,本来谈了个姑娘,只差请媒人上门说亲了,我娘突然这么一走,也就没心情谈情说爱了。冷落了人家几个月,加上要守三年孝,人家姑娘怎么等得了?这事也就黄了。” 林语道: “那你岂不是还要再等三年?” 伙计道: “人说娶妻要娶贤,我反而不着急了,慢慢地找吧,找个会持家的才能帮衬我把这间铺子开下去。” 林风庭和林语倒没料到这间小茶铺子还有这样的故事,这伙计心肠好,老掌柜应当也是个好样的。看着墙上挂在最前面的三块牌子,“凉水免费”、“粗茶一文”、“大饼三文”。非常亲民的路线,看来平凡中总会诞生出默默无闻的生活英雄。 林风庭道: “关于外面那个猪狗,你也不须怕他报复。我给你三千两银子,你帮我买下旁边那小块坡地,请些好工匠盖个足够结实的小院和仓库,记得地基垫高防汛。以后你开茶水铺子时,也顺带抽空帮我打理打理仓库,一月给你十两月钱,若仓库有盈利给你十抽二的抽成。 我会和城里福威镖局的史镖头联系,以后福威镖局在这个渡口转运或寄存货物,就可以免费用这个仓库。我再写块匾,有衡山派站台,又有和福威镖局合作的这层关系在,寻常人不敢动你,镖局也能就近保护你。 日后我也会给你站台,只要你不为非作歹或主动招惹他人,凡有摆不平的事只管借福威镖局的飞鸽,去信到衡山派找我或找我师父莫掌门。同时我也会放出风声,你这间铺子我罩了,谁若报复你,我必杀谁!” 伙计闻言,立马要跪下磕头,林风庭运使内力隔空抬手一扶,伙计便被托住双膝,再也跪不下去了。 “不许跪!以后你切莫忘了初心,更不要在发达之后丢了良知。你凡是凭着道义和良知做事,即使惹了祸我也给你托底,我衡山林风庭一口唾沫一个钉。若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你可以就近向茅山派和丐帮求救,你只要说你是我衡山派的管事,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伙计感激涕零,这完全是要发达的节奏啊,搭上正道武林的线,而且还是大派的线,以后那些地痞流氓黑帮小吏还敢再欺负他吗?不过心中感恩之余,他又多了些惶恐。不是怕林风庭骗他,而是他怕办不好林风庭交待的事。 “林公子,我也没做过这些,怕给您把事办砸喽。” 林风庭浑不在意,干脆爽快地掏钱给他,道: “只管办,我相信你的人品。像你这样的人,办事自有上天庇佑,就是办砸了也砸不到哪儿去。而且不就是盖仓库建房子吗?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你只管打听谁手艺最好,谁建过好房子好仓库,你就专找谁。只要你真心对工匠好,舍得花钱,舍得下材料,工人自己就会把事情办成。” 伙计连连推手,道: “那哪儿成啊!这钱我不敢接!” 林风庭道: “你越不敢接越担心做不好,就越证明我找对人了。兄弟,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你也是个热情有坚守有良知的人,这很不容易。事情你只管办,要记住一步步稳扎稳打,不侥幸,不欺人,不自欺。坚守初心,盯紧目标,不断从一件件事里面总结做事的方式方法,以后做什么事都会成功。” 林语道: “对了伙计,我叫林语,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听闻此言,伙计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们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不过萍水相逢却能给自己这么大的信任,这是伯乐啊! “我叫袁徽,公子小姐的赏识之恩,我该如何才能报答啊!” 林风庭道: “做好我交待的事,既是报答我,也是报答你自己。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事情可以办不好,但是不可以敷衍了事,一切尽心尽力,办成什么样我也不会怪你。若是一时被金钱蒙昧心智卷款潜逃,后果你应当猜得到。 我这招恩威并施前人用烂了的,但效果却好,你只要一心跟着我衡山派走正道,少不了你发达的时候。” …… 第126章 彼此 坐在火盆边烤了会儿火,又缓缓催动内力蒸干衣服上的雨水,林风庭便教了袁徽一些思想上的法宝。 天色渐晚,雨停了,泥地里那汉子也醒来跑了。拒绝袁徽的挽留,林风庭二人起身准备离开。 但见道路泥泞湿滑,却不好走。林风庭若是舍得废点内力运使轻功飞檐壁踏叶凌枝,倒是可以避免拿脚丫子和稀泥,但林语却是不能。 站在门口,看着林语精致洁净的绣鞋,林风庭叫住了她,道: “师妹,你这鞋沾了泥浆可就毁了,这会儿也雇不了轿子和马车,要不我背你回去?” 林语本就十分苦恼要踩一路的泥浆回去,但听师兄要背自己,既羞涩又隐隐有些开心,便一时间踌躇起来。 林风庭没收到回应,便等同收到了回应。于是走到她面前,背对着她,微屈膝盖并弯下腰道: “快上来吧,回去的路可不近,踩一路稀泥回去不是件舒服的事。” 林语见状,更加腼腆了。林风庭则很主动地往后靠了些,以臂弯揽住她的小腿,略用些力一拉,一个起身,便将她背到了背上。 “搭稳了!” 说罢,林风庭一个纵跃冲出三四丈的距离,落地后脚尖在稀泥上轻轻一点,又再度飞跃出去。如此数次,最终到达路边的树林。猛地一跃,便冲身上了树梢,一路踏叶飞枝纵掠回去。 途经民居,踩在瓦檐之上更好借力,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林语感觉师兄的速度比在京城时快出太多,身姿也更加轻灵潇洒不少。真像是在林叶之间飞纵,在瓦檐之上飞梭,实在奇妙。 小半个时辰后,天已昏黑,林风庭背着林语飞越后院院墙,跳进小院。郭天云刚好撞见,不由得拳头都硬了,出言道: “师弟你太狗了!简直不当人!早就看你俩不对劲,现在倒好,都不背着人了!就剩下我一个还打着单,等回去爹娘还不得揪烂我的耳朵!” 林风庭放下林语,不由苦笑,还真是不怕兄弟苦,就怕兄弟开路虎。郭叔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十六七就安排他成婚可见对抱孙子有多着急了。要不是上次抢亲出了那么大的事,郭叔郭婶不好再催他,不然这会儿大孙子都该开始背《弟子规》了。 林语被郭天云这话羞红了脸,不敢将眼光看过去,更不敢看向林风庭,只是怔怔盯着自己的脚尖。林风庭的突然主动她也万万没想到,或许昨晚那半阙词,他隐而不提《长相思》这个词牌名,可能正是在含蓄地表达。 林风庭也不是唐突,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隐隐察觉到了师妹的心意。从京城到绍兴,一路下来,他隐约看出了些苗头。从绍兴离开到扬州重逢这期间,他既有思念也有期待。 有时候,有些话尽在不言中。一个眼神,一个刹那,彼此就什么都知道了。 林风庭不是坐等横生枝节变故那种人,知道了,确认了,那就主动追求。不需要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告白,只需要一步步走近,将亲近与相思化为生活的默契。 林语也一样,出于女孩子家的羞涩与矜持,有些话她羞于启齿,她便选择默默地走近,然后陪伴。 林风庭道: “天云师兄,不是还有向师兄和米师兄陪你吗?” 李高平院早听见后院有动静,此时走了过来,道: “哟,成了?我还以为要再扭捏一段时间呢。不过啊,米师兄就陪不了他了,菁儿师妹还在衡山等着他呢。” 郭天云道: “你怎么知道的?” 李高平邪魅一笑,道: “嘿嘿!他们往来的书信全让我看了个遍!” 米为义从后面一把掐住李高平的脖子用力摇了起来,恨恨道: “好啊!原来是你!我还说是谁动我包袱呢!打的结都不一样!” 李高平被掐着脖子摇来晃去,急忙道: “哎哟!轻点!都是向师兄带的头!” 向大年本来还想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刚进后院就被卖了,赶紧拔腿跑路。米为义赶紧追啊,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就跑没影儿了。 李婶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毛巾上擦了擦,最后脱下围裙,到院里喊道: “别闹了,闺女小伙们,快来搬桌子抬椅子,饭做好了。” 大家伙赶紧过去帮忙,搬桌的搬桌,端菜的端菜。林风庭看菜被一道道端完,便把蜡烛从厨房移到了堂屋。 寒食节不一定必须要吃寒食,人多,还是得热热闹闹地摆上两大桌才够吃。 虽出门在外,可恰逢节日,不在乡中无法扫墓,但祭祖却不能少。陈叔与李叔主持,点香烧纸燃烛,呼唤各自祖先及已故亲人,最后一一上前叩首。 每次过节祭祀,香烛纸钱的气味进入鼻腔,林风庭便会想起远隔日月山川之外的父母,他们还好吗?清明的雨是否浇到了他们的愁心? 不过身边热闹的场景总会分散他的注意,冲淡他的思念。李婶把鸡翅根夹到了他的碗里,孩子本事再大,没成婚那也是孩子。 郭天云也有,同样是翅根,因为鸡腿给了年龄最小的林言和林语。没有重男轻女,因为重男轻女思想是资源不够分配的情况下才产生的陋习,但现在有富余,衡山派也不讲这个,连带家属们的心地也宽泛了。 李婶爱吃鸡冠,却不爱啃鸡头,于是纠结起来,到底要不要夹鸡头? 李高平知道自己母亲的喜好,便夹起鸡头,把炖得软烂的鸡冠分离,夹到母亲碗里。 原生态散养大土公鸡的冠子很大,又是李婶特意挑过的,这是整个集市上品相最好的一只,毛发红亮泛着光泽,鸡冠子又红又大,还没有伤疤。虽说价钱并不便宜,但李婶还是豪横地买下了。 炖得油亮软糯的鸡冠几乎盖住了小碗,也盖得李婶心里暖洋洋的,儿子娶了媳妇儿也没有忘了娘。 陈洵见了妹夫的动作,也有样学样给母亲来了块肘子皮,乐得陈婶合不拢嘴。 林风庭舀了勺蛋饺汤泡饭,因为陈婶做的蛋饺和后世超市里速冻的差别很大,光用料都甩了十条街。而且汤里还有豌豆尖,鲜美解腻,清新爽口,还有些姜葱的香气,十分美味。 第127章 念旧 牛肉不好买,但只要找对渠道肯花钱,还是可以吃到的。没有土豆炖牛腩或蕃茄炖牛腩,但是可以用腐竹、春笋、干香菇。 大家都很喜欢吃,但周月明即使还俗了她也不会吃牛肉,道家的仁善并非是教义门规的强行束缚,而是发自内心。 鸡胗鸡腰鸡心鸡肠比肉更加美味,李高平口味重一些,很爱内脏。陈静姝夹到一块鸡肝,咬了一小口,觉得有点腥味,口感也怪,便放到碗里没再动。李高平也不嫌弃,一筷子就夹到了嘴里。 陈叔看着孩子们吃得欢,他便想起他小时候的事。那会儿家里没粮食,饿急眼了,他和高平的父亲钻进别人家的菜地里。他抱着生瓜啃,啃怕了,从此绝不再吃瓜。而高平的父亲则是抱着茄子啃,也啃怕了,从此不再吃茄子。 托老人们的福,赔完钱后没啃完的茄子被加了豆豉和酱油煮,香得他舌头都差点吃掉了,从此爱上了茄子。而高平父亲却相反,小米煮的瓜粥吃了几大碗,从此爱上了吃瓜。打肯定是要挨的,但记忆更深刻的却是吃。 …… 第二天早上仍是阴雨,待到正午才云开雾散。林风庭带着林语去了贤良街,在街尾一条小巷里找到了林语家的老宅。 林语父姓苏,此时的苏宅已由官府发卖,成了韩宅。本来官员是不可以在自己就任之处购置田宅的,但这块地却是林语的外祖父买下赠予林言的母亲,算是钻了个小空子。 宅子不大,地段也不繁华,在小巷之中,但修葺整齐,周遭也清净。 林语凝目看着大门,眼眶不由晶莹,颇有些心酸。官兵破门之日历历在目,亲人仆从也是由此门一一押解出去。自出了这道门,一家子生离死别。 宅子易主还没几年,变动应该不大。林语上前敲门,无人回应。又敲了两下,一道苍老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来了,谁啊?” 林语颇有些不可置信,急忙问道: “是付爷吗?” 门后的老人听到声音也觉得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便犯了嘀咕。拉开门栓一看,顿时老泪纵横。 “雪儿小姐!” 林语的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掉,道: “没想到您居然还在这里!” 老人颤声道: “小姐!这是平反了?” 林语摇头,道: “没有,是我师兄把我救出来了,就是我身后这位。” 林风庭上前,行了个晚辈礼,道: “老人家好,晚辈衡山林风庭。” 老人见状,跨出门槛,直接双膝跪了下去,却吓得林风庭连忙去扶。 “老人家不可如此!晚辈承受不起!” 老人道: “老奴我一家世受苏氏之恩,眼睁睁看着小姐身陷囹圄却无可奈何,公子救我家小姐,便是把我这条老命给出去又有什么?” 林语也将老人扶好,道: “付爷,您怎么还在这里?” 老人道: “是韩老爷买了宅子,顺带手地把我留下了。得亏老太爷在世那会儿为我办了新的户籍,逃脱了奴仆的身份,就只能算作长工,官府没把我怎么样。” 林语道: “对了,付大叔他们还好吧?” 老人道: “富贵好着呢,现在他帮韩老爷赶车养马。我家那口子却没挺过去,下去照顾太夫人了。” 林语道: “那您节哀。” 老人道: “我想得开,我也是早晚要下去的,临了能看见小姐好好的,高兴着呐!” 林语道: “付爷,可是前街的韩伯父买下了我家的宅子?” 老人道: “不是,韩先生年前也走了,大韩公子在边疆没了,小韩公子在去眉州赴任的路上落水,也没了。韩先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一病下去,就没起来。” 物是人非,林语不由有些伤感,道: “这两年变故实在太多。” 老人点了点头,道: “是啊,街坊四邻,那些老伙计也走了不少,家道中落搬走的也有七八户。人啊,就念个旧,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总要变化的。” 林语道: “那现在的韩老爷是?” 老人道: “这个韩老爷一家是从晋阳搬过来的,韩公子被安排到这里任职,于是就举家一起过来,买下了这座宅子。” 林语道: “那他们可有出售此宅的可能?” 老人道: “我也不太清楚,小姐是想把宅子买回去吗?” 林言道: “是的,这宅子建成不易,凝聚了我祖父与伯伯的心血,当然要买回来。” 老人道: “好,我这里也有些积蓄……” “老付!门外头的是谁啊?” 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龙行虎步从宅子里走了过来,又道: “是你亲戚吗?” 老人道: “对,是我家一个远房亲戚,相中这宅子了,过来找我询询价。” 那青年道: “哦?相中这宅子了?这倒是不好意思了,这宅子我们家还没有卖的打算。” 老人道: “少爷,这宅子原是他们家的祖产,后来被我上任主家买去,又转手到了老爷这里。现在他家后代出息了,攒了十好几年,想把祖宅赎回,也算让家里长辈在祖宗那里好有个交代。” 青年沉吟道: “倒是怪叫人为难的,这宅子住得好好的,也不想搬,搬出去也麻烦,要不这样,我再住两年,等我调任别处了再转让给你们。” 林风庭上前两步,抱拳道: “兄台,有礼了!价钱上好商量,若是嫌另找宅院麻烦,便由我来,保管比此处更好。一应器具也由我找人搬,新宅的修缮打扫我也保证会弄得妥贴,绝不劳烦你们。” 青年见林风庭气度不凡,也抱拳回礼,道: “兄弟请进来一叙!” 林风庭和林语便进了宅子,在青年的带领下,穿过小院,坐到了客厅里。 青年道: “我看兄弟你也是习武的吧?” 林风庭道: “胡乱学过几年。” 青年道: “兄弟不必太过谦逊,咱们习武之人没那么多客套。这文人的韬略隐秀在心,察觉不出来,但咱们武人却有种特殊的气度,让人一看就知道,骗不了人。更何况冥冥之间我还能隐隐感觉到阁下很危险,这可不是“胡乱学过几年”就能掩盖的。” 第128章 飞虎 衡山派一向都习惯收敛气息藏拙,林风庭也同样谨遵莫大的教诲,却没想到对方直觉这么敏锐,便道: “兄台如此敏锐,功夫绝不在我之下。” 青年苦笑道: “倒不是我敏锐,高明的剑客都有种凌厉锋锐的气势,眼神更是炯炯,仿佛能直透人心,令人不敢逼视。而且你仅凭泄露的一丝气机都隐隐令我忌惮了,我怎么敢和你相提并论?对了,忘了介绍,我乃晋阳韩垕,武科进士出身,现任扬州守备。” 林风庭道: “在下林风庭,文科举人出身,师从衡山派。” 韩垕一惊,这可非同一般,比他武进士的含金量高多了。文武双全,大派名门,而且还是名气正盛的青年豪杰,不由得让他欣喜雀跃。道: “原来是衡山林少侠!失敬失敬!老付,帮忙安排酒席。” 老人应是,下去安排了。 林风庭连忙道: “兄台不必如此,些许微名而已,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韩垕道: “兄弟你又开始谦虚了,就凭你这身本领,这份出身,这满天下的侠名,走到哪里不是座上宾?我还怕寒舍饭食粗陋慢待了你。对了,衡山刘三爷有一爱女,不知可是这位女侠?” 林语起身抱拳,道: “衡山派林语,师从掌门莫先生,未能有幸成为刘师叔的女儿。” 韩垕也站起来还了一礼,道: “倒是我唐突孟浪了,原来也是莫掌门的高徒。听闻莫掌门行踪神秘莫测,天底下能有福气见到他的人都寥寥无几,想不到林少侠和林女侠能拜莫先生为师,当真羡煞我也!” 林风庭道: “机缘巧合罢了,我看兄台出身也当不凡,福缘恐怕不比我们小。” 韩垕道: “家学传承而已,我父亲年轻时也曾在江湖上闯荡过一段时间,名气倒是有些,但万万比不上名满天下的衡山派高人。” 林风庭道: “兄台既是晋阳人氏,又姓韩,令尊可是创下四十二路韩家枪,弘治十四年在固原战场单骑一连三次冲散鞑靼骑队的无当飞将?” “无当飞将之名是秦老将军厚爱之下缪赞了,这名头老夫我实在愧不敢当啊!” 门外传来豪爽的声音,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魁梧大汉大踏步走来,韩垕见了,起身道: “父亲!” 林风庭和林语便知道这是谁了,于是也起身行了个晚辈礼,道: “衡山林风庭,见过韩前辈!” “衡山林语,见过韩前辈!” 韩飞虎还礼道: “晋阳韩飞虎!两位少侠请了。” 几人落座,韩飞虎道: “没想到江山代有人才出,年轻后生已有如此气象,实在是令人欣喜。对了,听老付说你们要买回这间宅子,这有何难?咱们武人之间是最公平的,凭实力说话,你们若打赢了,这间宅子便送还你们。” 韩垕出言道: “父亲,我不是他对手。” 韩飞虎道: “知道,也没指望你,老夫亲自来。好久没动手了,今天可得尽兴。” 林风庭不由苦笑道: “韩前辈性子还真是豪迈直爽,只是晚辈怎么会是前辈的对手?” 韩飞虎摆手笑道: “你不打也得打,以前打不过你师叔,我要从你这儿找回场子。” 林风庭不由好奇,问道: “前辈认识我师叔?” 韩飞虎道: “你刘三师叔交友遍天下,凡是正道上有点名气的,哪个没结识过他?闲话少叙,咱们到校场去耍耍如何?也好叫我大明将士们学上一两手,将来对上倭寇也能多几招杀敌手段。” 林风庭道: “恭敬不如从命,请前辈手下留情了!” 韩飞虎道一声好,便拉着林风庭出了门,校场并不远。 明代军与兵不同,军囤田固守地方,卫所制度统辖之下是军,军户世袭。兵则主战,营兵制度统辖之下是兵,兵是招募而来不可世袭,也并非终身服役。 营兵与卫所是两个并行的体制,正德年间卫所军户逃亡过多,所以招募而来的营兵很多,有战力的便是营兵。 守备是营兵长官,通常为正五品,负责守卫城市,掌管钱粮。 本来外人是不可进入军营的,特别是女子,但韩家父子却不怕。韩飞虎二十年前就已是正三品的参将,却在事业上升的高速发展期辞了官,只因有个指挥佥事仗着有背景嚣张跋扈,惹到了他。之后俩人便在校场“比武”,他一个照面就把对方戳了,挑在枪上,在校场上跑了一圈,同僚们拦都拦不住。 之后兵部几位大佬出面,为他到处拉关系,又和那个指挥背后的人扯了很久的皮。最终韩飞虎只是被降了两级,罚了五年的俸,于是他索性辞了官,回家带娃去了。 因此韩垕的上司与同僚可不敢在韩家父子面前炸刺,敢多嘴一枪给你拍熄火,大不了人家不当官了。 闲话少叙,几人直奔校场。校场是军营的一部分,几人离老远就见到被高大的城墙围住的军营。气派雄伟的门楼、城墙上俱是一队队高大健壮的士兵默默矗立在那里。 几人上前,韩垕出示令牌,士兵便放他们通行。 穿过门楼,眼前便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往左手边一看,是点将台,有锣鼓号角旌旗等等一应物什立在那里。 往右手边一看,宽大的场地里摆满了石锁、刀枪、靶子。再往右过去老远,则是营房、马厩以及一些林风庭不认识的军事设施。 韩垕上点将台,撸起袖子擂鼓,只听“咚咚咚”的鼓声大作,沉闷,震耳,撼心,如落在人心弦上,仿佛掌控了心脏跳动的节奏,不由得让人热血上涌。 听见鼓声,士兵们立即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从营地里飞速冲了出来,在基层军官的指挥下整编列队。 林风庭见这些士兵精气神不错,衣服大部分都干净整洁,也没有闲言碎语吵吵嚷嚷。集结动作也很快,十分钟的时间,千余人就站得整整齐齐了。古代一个守御大后方城市,长期没有仗打的部队能有如此军容军纪,这很不容易。 第129章 治军 善战者须善治,能治军,治好军,才能有机会发挥个人指挥能力。像高丽的李舜臣,在指挥方面无疑是强大的,但他光指挥高丽军却连战连败。要是没有高士气高战力的明军加入,高丽真要灭国。 综合国力以及官吏的清正廉洁确实也影响军队的战斗力,但李舜臣确实训练不出强军。对比同时期的戚继光,劳工组成的乡勇打出那种战绩,这才是真正的大将。 练兵能力是评价一个将军是否合格的决定性因素之一,韩垕在这方几乎无可挑剔。 见人齐了,韩垕高声道: “弟兄们!午饭吃饱了没!” 士兵们齐声道: “吃饱了!” 韩垕点头笑道: “吃饱了好,叫你们过来不是闲得没事干!前阵子不是有人说除了训练无事可干吗?不是有人吃饱了力气没地方使吗?今天校场演武,也叫武林大派的高手见识见识咱们扬州守备营。若是表现好了,晚上炖羊肉!” 士兵们一下炸开了锅,这几句话里的信息实在不少。第一个是要演武,这可不是小事,没有战事时想让上官发现并提拔自己,演武就是绝佳的表现机会。 第二个则是有江湖大派的人在此,他们对江湖十分好奇,传闻这些人高来高去,手段神秘莫测,早想见识见识了。 这最后一个,则是吃了。物质匮乏的年代,吃顿干饭都不容易,大部分百姓天天都是青菜小米粥,逢年过节才舍得称半斤肉打两个鸡蛋。羊肉,特别是在南方,那是达官贵人豪商富贾才能吃到的东西。 韩垕高声喊道: “肃静!” 所有士兵立马站直噤声,校场上除了呼吸声和旌旗翻飞声,再无杂音。 韩垕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 “今日我请来的是衡山派的林风庭林少侠和林语林女侠师兄妹二人。” 林风庭和林语上前两步,抱拳行礼,道: “衡山派林风庭,诸位好!” “衡山派林语,见过诸位!” 军官和士兵们见男的俊女的靓,却并不瞎起哄,也不敢胡乱出言,只是拍手欢迎。 韩垕继续道: “林少侠和林女侠可不简单,乃是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的得意弟子,练的是玄之又玄的内家真气,修的是名门正道里都十分有名的高深剑法。你们莫要因人家年轻,小瞧了人家,去年人家可是连斩巨盗大寇,朝廷追捕了几十年的白板煞星和青海一枭师徒便是死在林少侠剑下。若是你们识不得也不知道白板煞星师徒,那恶贯满盈臭名满天下的采花大盗田伯光,前年也是被林少侠与他的师兄弟们诛杀。” 士兵们闻言,十分惊讶。南方女子性格温婉皮肤好,田伯光最喜欢在南方犯案。士兵们早就听说过他,也对他恨之入骨,扬州城以前可不少遭他祸害。 韩垕又道: “想必你们当中也有人听说过年初的正魔大战,林少侠也同样参加了。江湖大战与军队大战不同,咱们军伍中人是以阵对阵,主要靠阵法纵横天下。而江湖大派虽然也有阵法,但更多的是靠个人勇武杀出一条血路。人家不结阵是因为手段高明,不需要结阵自保,普通的阵法反而容易限制高人们的手段。几乎可以说,没有兵对兵,全是将对将。” 一个军官出声问道: “韩大人,兵对兵将对将咱们见过,可这全是将对将,又是什么个打法?” 韩垕道: “人人勇猛,个个如将,精彩纷呈。战阵之上斗将是挑一勇猛之人挑战对方将领,只限一对一或两三人间的厮杀。可江湖大战,每一名士兵都是武艺高明的战将,每个人都有很不错的武艺。” 林风庭上前,道: “也没那么夸张,主要还是捉对厮杀,大部分是一对一,凭本事斩杀对方之后又另寻敌手。也有技艺高明者,以一敌多,能挡四面八方之敌,一人杀穿对方,犹如虎入羊群。技艺最高者,如武当冲虚道长,少林方证大师,他们在千百个魔头当中如闲庭信步,抬手就能要一二个老魔的性命。有轻功高妙者,快如流光,若无内力加持,肉眼凡胎只能见人影倏逝,一会儿可能飞在檐上打斗,一会儿也可能奔走在树梢枝头。” 士兵们听都没听过这些说法,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有一个军官上前,道: “少侠,我们兄弟大多是些糙汉子,话听进耳朵里头脑却不甚明白,少侠能否示范一二?” 林风庭点头,道: “好,说再多也不如用眼睛看,我衡山派轻功还行,大家看仔细了。” 话音刚落,林风庭如鬼似魅般窜了出去,拉出一串残影,眨眼之间便掠出三丈之外,到了那个军官身前。 全场哗然,无人敢信人力能做到如此地步。 韩飞虎道: “看吧!江湖多豪杰,大明的山川湖泽里隐藏着不少奇人异士,人家行事尚且如此低调谦和,那些仗着有几招粗陋武艺便在家里打老婆骂孩子的,逞的又是哪门子威风?” 韩垕听父亲这样说,便知话中之意,于是大声喊道: “罗老四何在!” 一个四十来岁面色潮红的精壮汉子从队伍前列快速跑了上来,低头行礼道: “大人!” 韩垕道: “你又打老婆了?” 那汉子支支吾吾,最后说了句: “我……只是吃醉了骂了她两句……” 韩垕道: “杨二宝,你和他是邻居,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一个三十来岁身材略胖的汉子小跑过来,道: “打了,我没劝住,罗家嫂子昨晚连夜跑回娘家了。” 韩飞虎指着罗老四的鼻子骂道: “罗老四,良心叫狗吃了不成?一个好好的节气你偏要吃几口马尿搅得四邻不安,看看你还像个人样吗?做的都叫什么事?自己去领二十军棍,把你媳妇儿请回来。下次要是再犯,这什长你也别当了,去护城河里清淤!” 罗老四道是,转身小跑回去。 韩飞虎道: “回来!” 罗老四立马又跑回来了,韩飞虎扔了一锭银子给他,道: “买肉买布去请,别空手,入列吧。” 待罗老四回到队伍中,韩飞虎看向众人,道: “本来我们父子不该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也不该把人叫到这校场上教训落了人家面子,但妇人在街坊四邻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以后又怎么做人?你们没被点出来的,我可留着情面呐!要是还有下回,那就是三十军棍! 教你们武艺是为了让你们自保,不是让你们在窝里横。学了武艺,也该学品行,有才无德,国之大害!” 众军皆道是。 治军不光只是治理军营里面,看来门道很深,林风庭又学到了一手。 第130章 断枪 韩垕道: “闲话少叙,下面说说演武。以林少侠的武艺,你们还不是他对手,待会儿自有人与他切磋。咱们演武,是为了叫名门正派的高手看看,咱们这些出身寒微又无福缘叩拜良师的人也不是孬种!” 众军齐声大喝: “威!” “威!” “威!” 韩垕见士气十足,道: “一切也要有章程,就打擂吧。步、骑、阵列都要有。既是打擂,便不分官阶职司,一视同仁,哪怕是伙头军,只要有意便可以尽情施展,只是万万不可伤人。先是步战,谁来?” 一个顶盔掼甲的昂藏大汉出列,拱手行礼道: “在下愿先上来拔个头筹!” 声如雷震,直言“拔个头筹”,可见豪壮与自信了。他麾下们士兵拍手喝彩道: “李把总好样的!” “李把总威武!” 一个布衣黑面魁梧大汉大踏步上前,高声大喝道: “我来会会你!” 一声虎吼,一个人的声音竟然盖过了李把总麾下部众,端得威武雄壮。他麾下的士兵也纷纷喝彩。 “威!” 韩垕道: “来人!取张佰长披挂来!” 两个士兵快步跑回营房,片刻后一人提了副玄黑色的扎甲出来,另一人则拿了一对铁戟。 张佰长穿好甲胄后,提着铁戟立在场中。李把总也亳不示弱,一扯罩袍,把里面的兽吞山纹甲露了出来,擎了把一人多高的长柄厚背大刀,道: “来战!” 一声大喝,如吹响大战的号角。李把总大刀重势,拖刀率先飞奔上去,到得近前,抡刀从头顶重重往下劈砸。 张佰长使的是短兵器,虽说膂力过人,却不敢硬接。只见他左手反抡磕在砸落下来的刀上,身体却往右面闪个过,从容避开这一刀,同时右手丝毫不迟疑挺戟去刺。 李把总也不慌,起脚一下重重踢在戟杆上,堪堪避过此击,左手一拳直往对方心窝捣去,逼得张佰长急忙退步去躲。 李把总又提刀横腰一斩,却被双戟架住,于是收刀转身,从斜上方又重重斩下,逼得张佰长咬牙硬接时,便抬脚往对方心口一踹。 张佰长突然间松开左手,铁戟头下脚上地就往下落。若是对方脚再踢来,势必会被落下的铁戟刺中大腿。果然,李把总急忙收脚,手却松了些力, 张佰长趁机撤开,同时右手的铁戟一勾,便把松落的另一只铁戟又勾了回来。 韩垕为林风庭他们解说道: “这位李把总练拳出身,如今位阶全靠一双铁拳打来,大刀虽猛,却不如他的那双拳头使起来顺手。张佰长虽然魁伟壮硕,又着重甲,也不敢硬接他的拳脚。以前杀流寇时,人人皆赞李把总拳重如锤,开颅碎骨,脚下尽是红白。” 不理这边交谈,场中二人继续交手。李把总以大刀横劈竖砸,却因失了先前猛冲之势,威力要差上一些,但其刀法配合拳脚,一环套一环,一刀接一刀,确实不可小觑。 张佰长也是走的刚猛路子,避过对方的势头之后,越发得心应手起来。但见他戟重如双斧,抡砸横摆,刚猛开合,将大刀劈得火星四溅,尽显猛将本分。时而又灵活似使双剑,刺眼剜心,削点勾挠,不失迅疾刁巧,双戟在他手中使得当真凶险惊魂。 二人酣斗,不多时便已斗了几十招。 韩垕道: “张佰长以前是我父亲的亲兵,现追随于我。其膂力过人,戟法老辣,战阵经验十分丰富。别看他面相粗狂,性烈如火又行为奔放,但在斗武上却十分奸滑。你看他双戟配合无间,一戟攻一戟守,一心二用。看他这一下,左手架挡,右手反击,对方只管顾他右手的攻击了,却忽视了他左手也会顺着兵刃削向指掌。若是对方退避,他左手便以戟上小枝卡死对方兵刃,用力重重拉扯,右手毫不停歇去削捅劈刺,若不能将对方格杀,也至少可以缴械,看!就是这样!” 果然如韩垕所说,张佰长以铁戟卡住刀杆,重重一压,大脚一下踩在刀背上,右手反手一挥,便削落了李把总的盔缨。 “承让!” 胜负已分,张佰长松手抬脚,倒提铁戟行礼。李把总虽仍有些不甘失利,但还是佩服对方武艺的,于是也还了一礼,道: “步战我输了,等一下骑战我还要和你再斗一场!” “好!” 士兵那边立即为二人喝彩。 “张老大威武!” “李把总同样不跌份儿!” “彩!” …… 一个精壮汉子早已穿好铠甲,便提一双铁锏出列道: “那我来捡个现成的便宜!” 另有个持枪汉子出阵,道: “牛老憨,让张大哥歇一会儿,我与你先斗上百八十合如何?” 牛老憨道: “我叫牛洛寒不叫牛老憨你个土鳖!” 那汉子道: “我叫图别不叫土鳖!” 笑骂一阵,二人上前。图别扎好马步,摆了个起手势,待对方有所准备,便使长枪如灵蛇吐信般突然点了出去。 牛洛寒铁锏一挥,“铮”的一声把长枪打偏。也不反击,呈半蹲姿势,左手持锏横在身前,右手却将铁锏搭在肩头,一副等对方刺来的架势。 图别凝神,抖枪去刺,却是个虚招,刺到一半便撤步收枪。牛洛寒不为所动,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对方双目。 图别被盯得有些发毛,脚步慢慢往侧面横移,却见对方也跟着缓缓挪动脚步,始终面向自己。于是他脚下突然往右面虚晃一下,待对方抬脚时突然往左前方一个滑步拉近身位,长枪直搠对方心窝。 牛洛寒急忙左手用力一拔,同时退步,避过此击。图别趁势追击,快抖长枪,红缨倏闪,叫人眼花缭乱,一记长刺,欲一击建功。 牛洛寒早有预料,也不慌张,拧身甩臂,将搭在肩上的铁锏抡砸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合木缠线大漆做的枪杆被砸得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牛洛寒趁机拧身上步,拉近身位,一击往对方肩头砸去。 攻守易形,图别连忙拖枪就地一滚,避过一击,同时半蹲在地时拧身刺出一记回马枪。 这一击又快又狠,但是牛洛寒还是有所预料,使枪之人通常用的那几个杀招他岂能不知?左锏往底一抄,右锏用尽全力往下一砸,双锏便像个剪子一样,“啪”的一声,将对方枪头硬生生砸断。 第131章 武生 图别也不顾枪头断没断,急忙抽回枪杆,拧身又是一记回马枪,却刺了个空,只得再往后退。 这场战斗已几乎到了尾声,图别的长枪成棍,即使一边避一边抡圆了去劈砸,虽舞得破风声大作,但却收效甚微。 善使双手短兵者,如双鞭、双锏、双锤、双戟、双枪,那都是力大如牛,体壮如罴的人物。单手挥舞十来斤重的铁器,还是费力杠杆,十分考验身体素质与技艺。牛洛寒的双锏攻防兼具,丝毫破绽也不露,步伐也极其灵活,图别与之相比还是差上了一些。 韩垕道: “停手!图别你下去歇会儿吧,也给老牛留些体力。” 二人立即停手,互相行了一礼,图别道: “你比前阵子更强了,究竟怎么练的?” 牛洛寒道: “你少逛窑子就成!” 图别骂道: “你他娘少造老子的谣,逛什么窑子,我那是去读书认字!” 歇够了的张佰长笑骂道: “窑姐儿的肚皮上写得有字还是怎的?你少他娘的满嘴屁话,自己手脚软了还找借口!” 李把总道: “图别,昨日才刚过完节,你可不许再告假了,领着兄弟们多操练操,练完之后就趁每日晌午带一队人去城外头巡逻去。” 韩垕道: “也该到你去城外巡逻了,最近雨水好,前阵子都是老张老牛他们几个带的队,你别整天花天酒地的,腿上沾点泥,心里才能生得出根,才能把这人字儿给立稳喽。” 图别道: “大人,您叫我放牛牧马都可以,可这插秧刨土的事我是真干不来!我也知道好些兄弟家里只有老母弱妻,没个人帮衬这农忙时节不知得吃多少苦头,但我也不是这块材料啊。” 韩飞虎骂道: “旁人做得你却做不得?这是什么道理!刨不了土插不了秧,你还不能学学吆牛犁地了?大不了就把犁给你套上,老子我亲自吆喝吆喝你!” 图别立马蔫了,拱手应喏,退下了。 林风庭听到他们的对话,便知道这所谓的到城外巡逻是怎么回事了。千余青壮闲着也确实不是事,农忙时节帮不了别人家还帮不了自己家吗?一个家庭被抽出去一个壮劳力对后续的生产影响很大,要是只有妇孺在家,遇上重活可是真会逼哭不少人的。 闲话少叙,牛洛寒胜出,便向同僚们喊道: “可还有愿意上场与我试试手的?” 一个青年士兵道: “大人,我成吗?” 牛洛寒道: “有鼻子会喘气就成,兄弟们也别藏着掖着,本事不使出来那就不叫本事,我知道你们平时下着苦呐!肯定也憋闷坏了,今天不出手要等到什么时候?哪管得着什么输赢,手痒痒了就麻利点上来!” 那青年士兵开心地提着长枪小跑过来,道: “牛大人,那我不客气了!” 牛洛寒点了点头,道: “尽管上来,不肯使出真本事的才不是好汉!” 青年士兵道: “周庄杨大猫,大人你下手轻点儿!” 牛洛寒笑道: “江阴牛洛寒,你别捅我七八个透明窟窿就成!” 青年点头,摆出架势,便抬手一枪直扎眉心,速度又快又急,倒叫大家眼前一亮。 牛洛寒是个稳健派,也不小瞧人家,使出七成力气抡锏去拦,一击将铁枪打偏。杨大猫立顺借长枪的势回枪,顺带转身,背对牛洛寒,突然仰面往后一倒,长枪冷不丁地刺出,直奔对方胸口去刺。 林风庭瞧着这招倒有些像京剧武生的把式,虽说不太像是能实战的,但练精熟了时机也把握得好未必不能出奇制胜。 牛洛寒两锏一夹,作势欲剪。杨大猫突然用力一掷长枪,紧跟着一个极其漂亮丝滑的后手翻,双腿直直往牛洛寒头顶蹬去。 牛洛寒头一次见这种打法,急忙仰面下腰,一个铁板桥躲避长枪,却不料铠甲在身动作受限,加之铁甲实在不轻,差点往后栽倒,急忙使锏往后面一杵,支撑好身体的同时,匆匆抬腿蹬出一脚。 单脚对双脚,砰的一声,牛洛寒是真的倒了下去。丢了枪的杨大猫虽说也被击飞,却很轻巧地一个空翻立稳,拔出背在背后的双刀毫不迟疑地攻去。 “好!” “好身手!” “漂亮!” 周遭的士兵们纷纷为他喝彩,如此轻盈矫健的身手,如此干净利落地将攻击衔接得丝滑流畅,这可比他们花钱去听戏更好看得多。 林风庭则隐隐看见京剧的雏形,和武生的打法实在很像,一招一式轻盈矫健又极具美感,身体实在柔韧,力量也丝毫不缺。 牛洛寒急忙爬起来,却立足未稳就被杨大猫扑上来穷追猛打。 俗话说单刀看手,双刀看走,使双手兵刃的人在步伐与肢体的协调上是十分优秀的。杨大猫并未穿重甲,一件普通的布甲并未在里衬挂上铁片,十分轻便,也不怎么束缚,辗转腾挪显得游刃有余。加之其双刀并不重,舞得风声大作,快而细密,逼得牛洛寒不停地招架。 以轻对重,图个先手,更图快与连绵,一经纠缠上去,一刀连着一刀,还真让人应接不暇。只见杨大猫劈斩切削,越打越快,叮叮当当,斩在铁锏上火花四溅,仿佛回到了上元节看火树银花,逼得牛洛寒不停退避。 眼见如此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是个办法,牛洛寒瞅准机会,以左手臂铠硬吃对方左手劈来的一刀,只听“当”的一声,火花爆闪。牛洛寒瞬间弃锏,反手一把抓住杨大猫的左手手腕一拧,另一只手也配合着抓住对方手肘,用力一压,同时伸脚去拌,这便是擒拿的标准动作,只是一招就将其放倒。 杨大猫也不任由对方拿捏,扑地时一个蝎子摆尾,一脚踢落牛洛寒铁盔。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牛洛寒久经战阵,都把人摔在地上了,也不管头盔落不落,战场上哪怕是头掉了,士兵手上的最后一个动作也是不会停的。但见他猛地扑上去,一把夺了对方的刀,又翻身一下拿背骑上去,捏起对方耳朵来。 “小兔崽子,下手还真狠啊,干得不错,下次努力!” 第132章 奖励 韩垕道: “伍长杨大猫,为人勤恳,秉性忠良,本领高超,特擢升为什长,赏银十两,一彘肩,夏布一匹!” “哗”的一声,全场哗然,不少士兵都被这丰厚的奖励勾得心痒难捺,恨不得自己上去大展一番拳脚。不过也就想想罢了,大家自己的水平自己心里有数,不少人虽有一技之长,但并不拔尖,像杨大猫这样的身手也不是长官们的对手,他们反而不敢上去现眼了。 张佰长休息好了,提着大戟走到场中,道: “还有人要上来的没?要是没有,我可就要和老牛过招了。” 军队里虽然藏龙卧虎,但猛将强兵到底也是有数的,营中的步战高手也就场上这几个了,所以无人回应。 见没人再上场了,让牛洛寒歇了一会儿后,二人就立在场中准备争出谁是步战第一。 张佰长却换了个兵器,他挑了个结实的藤盾,又趁牛洛寒休息时找来生牛皮将盾蒙上,还把盾用布缠得紧紧的完全固定到左臂上,这才满意地上场。 牛洛寒见对方一手持戟一手持盾,还真有些无奈。若继续使双锏,他大概击不破这面盾牌。若改换兵器,反而不如双锏称手,还不如不换。 张佰长笑道: “老牛,咱们俩是半斤八两,对付你我也就这么个法子了。” 牛洛寒道: “能想到拿这面盾牌来对付我,我又怎么好意思说和你半斤八两?要是我能使得好重斧和大刀,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还没开打就已经头疼了。” 张佰长笑道: “那这步战第一的称号,我可就拿走了。” 牛洛寒道: “没那么容易,想得到、想收获,凭本事动过手了才行,再说我也未必一定会输!” 说罢,牛洛寒猛奔出去,快到近前时一跃而起,双重锏重重猛砸,看来是想尝试硬破这面盾牌。 不过张佰长到底是老沙场了,他怎么会吃力不讨好地硬接?只见他抬戟一刺,却在中途撤手,往后猛地一跃,避开这记重击。 牛洛寒刚开始见对方刺戟来迎时,本有些心喜。却不料对方突然撤了招,空欢喜一场不说,还来不及变招了,双锏砸了个寂寞。 张佰长见对方一击落空,立马将盾牌立在身前,躬身猛冲过去。 牛落寒措手不及,这一撞简直无癞,他无奈出脚去踹,却不料对方挥戟直奔他小腿,逼得他赶忙收脚,匆忙抡出一锏堪堪荡开铁戟,另一锏横抽向盾牌。 “砰” 铁锏抽中盾牌,砸得藤盾变形凹了下去,不过藤盾却又很快就弹了回来。 经药油泡过的藤条编成盾牌,不仅轻便,能轻松防住寻常刀剑箭矢的同时对钝器也有很不错的防护力。张佰长还在上面又蒙了层厚厚的生牛皮,这一锏虽说极重,但对张佰长来说没多少压力,他仍持盾牌蛮横地继续往上撞。 牛洛寒不得已猛退,同时抡圆了双臂“砰砰砰”地抡锏去砸。 一连几十锏,虽说威势吓人,如擂大鼓,但实际效果却像是雨水砸在荷叶上一样,虽把盾上的牛皮砸得稀烂,但藤盾却并未被损毁,自己反而已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 张佰长见时机成熟,一戟挑开铁锏,用力顶着盾牌狠狠一冲,一记蛮横的冲撞,简单却又高效,直把牛洛寒撞得倒入人群之中。 牛洛寒本欲起身,对方却不依不饶地又撞了过来,不由气得大骂道: “无赖!哪有你这么玩的!选藤盾蒙牛皮克我双锏也就罢了,还仗着皮厚这么撞?” 张佰长收盾,嘻笑道: “谁让你只练这双铁锏?老张我是戟也用得盾也耍得,刀盾可是我的老本行。甚至大刀重斧我也使过,就连马槊也是我的拿手绝艺之一,你只练独项可不就要被人针对?” 牛洛寒道: “不和你打了!”! 张佰长道: “你看,你刚不是说要凭本事动过手才行吗?真动手了你还不乐意了。” 此时韩垕出言道: “老牛,败了就败了,虽然败得快了些,也憋屈,但你还真别不服气。老张使双戟和你放对确实也就是半斤对上八两,但这盾牌克你双锏也就老张来才行,若是旁人,你只消砸上三两下对方便吃不消了。若非老张双臂力气实在太大,谁又怎么敢支面盾牌让你抡圆了砸呢?” 牛洛寒道: “若论这个,我服!不过马战我还要再斗一场!” 张佰长道: “莫非怕你不成?我的大槊也不比双戟差!” 韩垕道: “好!那这步战第一是张志忠!赏锦袍一领,银三十两,半扇羊!步战第二则是牛洛寒,赏银二十两,半扇羊。李把总也不差,银子就算了,他也不缺这点银子使,就折成一头羊两匹布吧!带回去也叫嫂子高兴高兴。” 几人行礼道谢,便高兴地下去了。 这赏赐对饷银不高的明军将士已经十分高了,况且这只是一场演武,还不是上场实战。 韩垕继续道: “左右,牵战马来。各位想打骑战的,自己挑马挑兵器,一旦选定就不可更改了,各凭武艺争胜!” 第133章 意外 很快战马就被一匹匹地牵了过来,能被挑选出来的战马都是高大雄健,十分俊美的。 朝廷对战马看得重,市面上好马其实不多,真正的好马在达官和军方手里。商人再有钱,搭不上线还真弄不到。 拉出了骏马,便有七八个军官出列上前挑选与自己相熟的马或者干脆就是属于自己的坐骑。 为什么全是军官?扬州再富,士兵大部分也都没骑过马。俗话说穷文富武,想练好武艺是必须要脱产投入大量时间再花重金聘师购买器械与食物的。要练马上功夫,有马匹更是最基础的条件。 军官们也不是个个都有个好出身,但入了行伍,想升职加薪全得看能力与天赋,被提拔出来的基层军官都是本领最过硬的一类人,能称上心,能服大众。 马上的军官们提枪拿槊顶盔掼甲,气势当真不凡。各自挥舞器械热身,准备大展身手。 不料一名士兵飞快从校场外跑了过来,还未入门,便已扯着嗓门大声喊报。 “报!” 韩垕不敢耽搁,连忙大声应道: “说!” 那士兵道: “五亭桥上有江湖异人当街杀人,府衙诸司拿他不住,特向守备大人求援!” 韩垕大声喊道: “多少人!” 士兵道: “一人!” 韩垕道: “李运!赵定诚” 李把总和另一个军官出列道: “下官在!” 韩垕道: “你二人各点麾下十名精锐随我先行!其余人等,守好营门!” 众军神色大肃,齐声应是,声震四野。 韩飞虎道: “我先打个前站!” 说罢,韩飞虎冲上一匹矫健的战马,一拉缰绳,夹紧马腹,大喝一声“驾”! 马儿被他气势所迫,即使平日性烈如火不容生人接近,此时也不得不乖乖顺从,长嘶一声,扬足飞奔。 林风庭也不会干看着,本来是来买房的,买房前要先切磋,切磋前还要看一场军擂,一连混了几章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是个跑江湖的了。 于是他拉着林语的手,跟着韩飞虎极速冲飞出去。 出了营门,转过几道街巷,人越来越密。韩飞虎不敢再纵马了,双手重重在马鞍上一按,飞身到房顶上狂奔起来。 林风庭早就在房顶上跑了,下面人太多,建筑也多,要费心力去一一避开,反而不易施展。 韩飞虎道: “五亭桥可不近,你们跑慢些省点内力以备不时之需!” 林风庭道: “早去一刻,少死一人,您指条路,我先过去。” 林语本还以为师兄跑慢是为了照顾自己,没想到居然是不认识路在跟着韩前辈跑,不觉有些好笑,都不问自己这个本地人。 “师兄,我认得路!” 林风庭倒真忘了这一茬儿,内心下意识总认为师妹和自己一样只是一时经过扬州,不过也来不及磨唧了,道: “那你来指。” 林语道: “直直往前,就从房顶上直冲过去就是。” 林风庭直接将林语背在背上,全力狂奔,拉出一道道残影,很快就甩了韩飞虎两条街。 韩飞虎颇有些高兴,后学晚进能超过他们这些老前辈,大明的江山总不至于落到外族手里吧? 冲在前面的二人倒没多想,林风庭只顾赶路。跑了一会儿,林语道: “就在瘦西湖上,离此应当还有五六里路。” 林风庭闷头继续跑,不到半刻钟,就到达湖边。见远处水榭上有人在打斗,地面倒了一地穿着捕手衣服的尸体,湖里也漂着几具,境况十分惨烈。 离得近些,便听到刀剑交击的声音。凝目细看,见是三个道人持剑围攻一个青衣青年,周边还围了一圈持枪带棒的捕手衙役,普通百姓则躲在远处看热闹。 那三个道士虽然以众敌寡,武艺看着也不错,但细细瞧来,好像已有人负了伤,看样子应该不是那个青年的对手。 林风庭从房顶跳下,一路从百姓衙役的头顶踩了过去,落到水边,也不知道哪边是好哪边是坏。定睛一看,哟!昨天那个鸟嘴老道居然也在。 看他们打得凶险,招招都直往要害上招呼,他便连忙放下林语,运足内力大喝一声: “住手!” 声如滚雷,林语急忙捂住耳朵,周围的衙役瞬间被震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后面的百姓也没好到哪里去。 几个道士也想住手,不过他们却不敢,眼前的青年武功奇高,还下着狠手,招招致命,稍有不慎就要尸横于此。 林风庭遂拔剑冲了上去,一剑挑开几个道士的剑,又横剑重重荡开那个青年的攻击。 “铮!” 一声炸响,剑上一震,林风庭倒有些小瞧了面前这个青年。刚才看他们打斗,这青年虽占了上风,但招式在他看来只是还可以,刚猛堂皇,却没有出彩的地方。此时一经交手,这才发觉原来是对方内力十分深厚,难怪以一敌三还能占据上风了。 那青年也感受到长剑上传来的力道,神色一凝,又环视周遭,见往这边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于是转身拔足狂奔。 林风庭看出了些端倪,怎肯让他走脱?大喝一声: “不许走!” 飞身而上,长剑直刺他背心。 青年若有所感,扭头一看,心中大惊,他未能料到对方速度如此之快,不得不转身挥剑应对。 林风庭瞬间变招,刺剑转斜,一剑下压,借力一个空翻从对方头顶跃过,拦住他去路。 一个捕快大声喊道: “莫叫他跑了!” 数十个衙役立马围了过来。 青年被人拦住,身后衙役道人也围了上来,他便想强闯,一剑重重向林风庭斩来。 林风庭则加大内力输出,也一剑斩去。 “当!” 两剑相交,碰撞出一声刺耳的炸响。那青年被一击击退,手上剧震,虎口发麻,连忙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多管闲事!” 林风庭大声喝道: “天下人,天下事,自然要这天下人来管!你又是谁!” 那鸟嘴老道带了两个师弟过来,拦在那青年身后,对林风庭说道: “此人当街连杀数十人,连幼女稚童也未放过!” 第134章 吃人 那捕头也边跑过来边说道: “他残害平民,又杀了我司二十余众,还请公子帮我们拿下他!” 那青年冷声道: “呵!只许你们吃人肉嚼人骨,却不许我报仇杀人?尔等胥吏差役,滥拘平民敛财,又收贿纵恶,助长不正歪风,枉善屈良,使正义难伸,公道难张,我替自己讨还公道时才跳出来横加阻拦!如此不辨天理是非,有此一死乃理所应当!” 那捕头道: “冤有头债有主,谁做亏心事你便找谁,与我这班兄弟何干!” 青年道: “我父母被害时怎不见你?我击鼓鸣冤被殴打驱逐时怎不见你?你同僚收贿,撕毁我放弃颜面自尊跪叩行乞半月才攒来银钱请人写下的状纸时,又怎不见你!我被他们拘到牢狱,漫天风雪,木枷、铁镣、石墙,冰寒彻骨!他们大开门窗,我唯有一件单薄囚衣苟延残喘时,你又去了哪里!尔等拦路的蛆虫,占座的空尸,在其位,不司其事,你们才是一切罪恶奸佞的帮凶!平日装聋作哑,直到危及你职位时才终于肯跳出来‘主持正义’!丑陋!卑劣!” 那捕头有心反驳,却说不上话来,连同他身后那些穿官服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那青年继续道: “公理在心,不如一剑在手!他作他的恶,你装你的瞎,我何不能光明正大地杀尽我的仇人!” 林风庭道: “人间自有规则,既控告无门,不能求得外力,不能唤醒他人良知,你大可藏剑在心,潜行暗夜,却不该出来,站到天下的对面。” 那青年冷笑道: “呵!无谓、肮脏的规则!令生厌恶、反胃!” 林风庭道: “若是有理由就可在闹市之中肆意杀人乃至牵连广众,那此处不是人间,是你该回的地狱!” 青年道: “恶痞市霸当街行凶杀人,怎又无人站出来这么说?默许恶人为恶,却不许良善复仇,此处人间,远比地狱昏黑罪恶,又何必假惺惺地充伪,做个坏事做尽的好人?” 鸟嘴老道大声斥道: “你他娘的一派胡言!固执偏见也就算了,可千不该万不该殃及他人!” 青年道: “和他们多说一句都恶心!去死!” 青年转身直扑老道,一剑狠狠直奔心口刺去。老道不敢大意,运足内力迎击,另外两个中年道人也配合着助攻。 韩飞虎早已赶到,却并未现身,听这少年所说,应该不会有假,他反倒有些同情起来,不忍亲自出手。 林风庭则叹了口气,就怕遇到这种被黑暗刺激到偏执乃至疯狂的人。若要杀吧,对方也可怜,被逼至此。若是不杀,也留他不得,这满地尸身鲜血,又怎能忽视?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对方为什么有这么强的内力,按道理说,有如此功力,也不至于让一些胥吏恶霸欺辱了。若说是后来修行,也不太可能,如此内力虽比不上自己,却也不俗了,堪比一些成名的武林前辈。若说是天赋,如此身世必无对应的药材、功法辅助,莫非他天赋还能强过自己不成? 林语见师兄不动,便走了过来,开口小声问道: “师兄是想放他逃走吗?” 林风庭道: “不是,想看看他的路数而已,我很好奇他这样的身世为什么还能拥有这样的武功。你看他剑法,只是平平,明显根基并不稳牢,但剑上附着的内力却相当不弱,还在向师兄他们之上,比起我也只是相差一些而已。” 林语道: “是啊,这倒是奇怪,对方剑法明显未得明师指教,连我这样练武不久经验浅薄的人都能看出些破绽缺陷来。” 林风庭道: “你看得出他的破绽?” 林语道: “师兄这是在小瞧我?” 林风庭笑道: “你这不是才刚开始学剑吗?前几个月又不在长辈身边学习,还怕你功课落下了呢。” 林语道: “这不是小瞧我又是什么?师父师叔教得仔细,也管教得严,还有师兄们时时指点。我虽说初学乍练身手与内力还不到火候,但剑道上的见识眼界却得了长辈们的真传。对方剑法不甚出彩,细枝未节并不注重,甚至是注意不到,只得了剑形未得剑神。看他每次化解道人们的攻击,全靠蛮横硬破,看着简洁高效,实则大费力气,只知实而不知虚,只知进而不知回,若遇重击,立马不堪。” 林风庭点头道: “没想到师妹还有这样的眼力,我方才试了他三下,初次接他攻击时十分惊讶他的内力。第二招我避实就虚,对方明显有些呆滞,对我的突然变招没有防备。我若在空中继续攻击,他大概会很狼狈。第三次他主动来攻,我与之硬撼一记,他被我一击震退,这种打法确实是欺软怕硬的。” 林语点头道: “这几个道人剑法其实也一般,双方更多是在拼速度与内力。昨日那个老道就败过,对上硬打硬碰还能招架,对上真正精巧奥妙的剑招便无法抵挡。都能接住师兄满天的剑气,却被一招“小落雁式”打得灰头土脸。此时能与这青年如此酣斗,可见这青年的剑法的水平。” 林风庭笑道: “你要不去试两招?” 林语摇头,道: “我内力远不如他,虽能在招式上占住上风,但对方若蛮打硬拼,我将落入险境。” 林风庭道: “两招而已,一击即回,也缓一缓道士们的压力。” 林语闭目沉思,构想要出什么招,片刻后睁开美眸,拔出青莲宝剑,飞身攻了上去。 但见她衣袂飘飘,轻灵盈逸,脚尖只消在地面轻轻一点,便能飘飞到丈许开外。一剑点刺,剑身上青光隐隐,如流星破夜般奔向那青年腋下。 那青年突遇惊险,连忙转身回剑去挡。林语抬剑从容避过对方的架挡,回剑转身,一记横削,翩如惊鸿展翅,十分大气。 青年连忙来不及回剑去挡,连忙一个大跳退到一丈之外躲开。她便继续紧追,如月下嫦娥般,以一个轻飘优雅的姿态飞身追了上去,一剑直刺。对方重重挥剑再挡,她便突兀间收剑转而点在地面石板上,借力反作用力飞身继续追上去的同时,长剑也在地上一下反弹回来,由下往上挑刺对方心口。 那青年双脚才刚落地,来不及再退,只得往后一仰,却被这一剑划破衣衫,带出一条细细血痕,几粒绿豆样大的血珠便顺着血痕冒了出来。 林语得势,剑与对方咽喉近在咫尺,便紧跟着着一剑直刺。青年急忙往侧面躲闪,却不免被划出一道指甲样长的细小口子。 林风庭点头,赞道: “叠翠浮青,嵩山剑法中少有的轻灵飘逸之招,点刺引改,转而连续横削、上挑、长刺。身法是关键,步步紧追,如扑如飞,这几下一剑更比一剑惊险,逼得对方只能匆忙闪避,反失了之前的开合刚猛,确实不错。” 第135章 小吏 林风庭口中的不错,在别人眼中,那可大不一样。 韩飞虎是个几十年的老江湖、老沙场,剑法好不好,使得妙不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心中不住赞道: “果然不愧是大派出来的人,剑招高妙,一步一环紧衔,功底上虽说还欠些火候,但也只差滴水之功,以后日积月累,剑法自然能水到渠成了,真是块上好的璞玉!” 旁边围观的百姓和衙役只剩下淌口水了,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吧? 三个道人是早就知道自己剑法差劲的,虽十分惊艳有人能把剑法使得这么好,却也不嫉妒。有人相助,心下反而大喜,也一道猛攻上去,一剑更比一剑凶狠,逼得青年一会儿窜到树梢与亭檐之上,一会儿环着廊亭柱子奔走。 林语得手,乃是突然间上去偷袭,又加之思过崖石刻上的剑法高妙,取了巧而已。若再打下去势必会被对方凶猛反扑,于是佯攻一剑之后立马退回。 不过三个道人却抓住了这个机会,三柄长剑疾刺快斩,最终将那青年围在水边一座小亭当中猛攻。 四把长剑翻搅,他们内力又都不差,一时间劲气四射剑影重重,击得亭子里木石横飞。 林风亭看了,不由得连连摇头,这哪是打架?这是拆迁来了!多好的一座古亭啊,多好的前朝诗联啊!“明星麝月互垂拱,湖山水榭相映青(有兴趣的书友可以打个横批在评论区)”挨了两剑就烂成碎木板了。 那精巧的斗拱飞檐,整齐的青瓦,大气的木柱石桌,就连铺在地上的石条也相当不错,却被这几个人一剑剑蛮横生硬地砍成了烂渣子,可惜了啊! 甚至那鸟嘴老道一剑下去,将小亭的木柱斩断。那青年也一脚踢飞石凳,砸毁了木雕的栅栏。 小亭子很快就不堪摧残,咔嗒一声,缓缓倾斜,最终哗啦啦倾倒砸下,一时间瓦砾木屑横飞,烟尘与水花一道溅起。 四人早已退开,又到了柳叶杏花之中继续激斗。 林风庭看不下去了,拔剑冲了上去,一招“千古人龙”使出,飘身一记长刺,清隽俊秀,瞬间逼退那个青年,之后挑撩拨带,削斩崩刺,一气呵成。破风声、金铁声、斩衣入肉声不绝于耳,一招就大占上风。 那青年被人连番围攻早已怒极,此时被压得头也抬不起,不由大恨!怒喊一声: “肮脏的杂碎!去死!” 竟丝毫不顾刺来的长剑,一剑当头劈向林风庭。 林风庭也没料到对方居然会这样,不过他也不怕,愤怒忿恨不能增加攻击力,反而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长剑迅速变换,向上重重横绞,只听得叮叮当当一串清脆的剑鸣之声传来,对方的长剑历经苦战早已不堪,此时更是被这一连串的重击绞成数十块杏花般大小的碎块崩落。 午后射下一缕温温热热的春阳,碎剑折射金光,如同一捧流光碎碎撒向四方。 林风庭将长剑平平搭在对方肩头,漫天的杏花如雨,飘落在光清净洁的的剑身之上。 “你的路到此为止,但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青年认命般闭上双目,道: “元齐。” 林言道: “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过往,也不能让别人重蹈你的覆辙。痛苦怨恨不是滥杀的理由,你已家破人亡就更不应让无辜的人也家破人亡。” 元齐不屑道: “呵!事情没落到你头上,你当然可以光鲜亮丽地站在道义那头对我指手划脚了。” 鸟嘴老道冷声道: “卖柴的破衣汉子、跪讨馊饭的乞儿,带儿的寡妇,他们哪个没遇到事?却还是倒在了血泊里!” 元齐道: “杀他们只是意外罢了,但也只怨他们跑不快,撞进了我仇人一家子的中间。” 林风庭道: “每个人心里都有把尺,你的尺被外力扭曲变形了,这不怪你,但这世上却再容不下你。是要我送你一程还是你自己来?” 元齐道: “这世道容不下的人多了,你送不完,我也不要你送!” 说罢,他运起全部内力,并指往自己眉心重重一戳。 “砰!” 一声闷响过后,双指直插进头颅,劲力贯穿后脑,脑浆与血液如泼墨一般往身后飞溅,落在翠嫩的柳叶上,落在粉白的杏花里。 林风庭收剑入鞘,蹲下为元齐合上满含恨意怒睁的双眼,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那捕头及一众衙役上前,道: “多谢少侠为民除害!” “少侠武功盖世!” “公子正气浩然、义薄云天!” “小姐真是活菩萨转世!” …… 望着眼前谄媚的小吏,林风庭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胥吏的工资只够自己吃饭,所以很多时候都不干事,经常还不干人事,这是时代的悲哀。 很多人都在为民生而努力,但到头来民无余财,吏无余粮,只能游走挣扎走在犯罪的道路上。钱粮究竟都去哪儿了? 林语道: “师兄,我们走吧。” 林风庭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远离人群。 三个道人也离开了,他们也受不了扑面而来的俗世气息。 待走得远了,林语道: “师兄,这些小吏刚死了同僚,却马上谄笑巴结上来,也亏他们笑得出来!” 林风庭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有可怜的地方。人要是有钱有粮有未来,挺得直腰杆,谁又愿意看别人的脸色?话又说回来,若看人脸色就有机会露脸得贵人相助发达,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反正广撒网,不成也就屈闷这一时,成了就能舒展一世。” 林语道: “想努力巴结以期望一个素不相识、甚至很可能只见一面的人帮助?我觉得是白费功夫,是天方夜谭。” 林风庭道: “不,这是一场赌博,小本厚利,虽然不可能赢,但有个希望吊着,终归是个盼头。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在他们眼中,那静如死水的生活,一眼便望到了尽头,如果不抓住任何一丝可能,此生此世都将在困顿挣扎中煎熬度过。” 林语道: “清粥小菜没什么不好,师父和恒山、泰山的师叔们吃了大半辈子不也甘之如饴?” 林风庭道: “每个人都不一样,每颗心都不相同。人在期盼神秘与未知,又惧怕神秘与未知。没有一份期待吊着,只怕早就一头栽进河里了。况且有的人连清粥小莱也吃不上,不少人扛一天的重货,拉一天的船纤,刨一天的黄土,累死累活,腰也直不起,腿也站不直,也只勉强吃得起清粥小菜。” 林语皱眉,不太相信,道: “没这么严重吧?” 林风庭道: “比这更严重,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刨一年的土却没一分收成,只能嚼树皮啃草根,啃上一两个月,连树皮草根也没有了,只有活生生饿死。我们这一路走来,不是在江南鱼米之乡就是京畿重地,百姓日子好过得多。如果去到别的地方,你应该会相信我说的话。” 第136章 羊肉 师兄妹二人快步离开,转过一处街角,正遇见韩垕带人赶到,说了一下事情的大概经过,韩垕也有些惋惜居然死了这么多人。 林风庭道: “事已至此,这件事就翻篇吧。咱们去市集上买些牲口,答应过将士们要吃肉的,上千人的饭食,可得早些准备。炖煮的食物大家经常吃,军营里想吃些炒菜也不容易,我看不如烤吧,架上碳火,砍竹木来把肉串上烤。杂碎就洗干净了煮,或切薄切细用油爆炒。” 韩垕道: “烤肉?那滴下来的油不就可惜了吗?况且朝廷调拨的粮饷不多,把肉烤了大家一人也吃不上两口,炖煮好歹还能多喝些汤。” 林风庭摆了摆手,道: “就烤了,这钱我出。” 韩飞虎从后面赶来,开口道: “你这后生倒是豪爽大气,不过私自犒军可是大忌。” 林风庭笑道: “总是有办法的,别的不说,这账本不就在韩兄弟手上吗?怎么记还不是他说了算?” 韩飞虎道: “东西两厂锦衣卫的探子可是无处不在。” 林风庭道: “那便以市价从我手中购置,以二文一斤的价钱买上一二千斤‘狗下水’,约莫两千文钱就可以了,一人差不多两斤羊肉,再佐些馒头大饼,拆骨头来炖汤美美地喝上一口,差不多也够了。” 韩飞虎道: “掩耳盗铃罢了。” 但他突然话风一转,又道: “可我最喜欢这样干。但你小子的腰包经得起折腾吗?” 林风庭道: “不差这点芝麻绿豆。” 哟吼!这么豪?韩飞虎颇有些吃惊,道: “有这么大的口气?不过我还是得多问一句,这钱来路没问题吧?” 林风庭道: “没闪到舌头,我在黑木崖宝库里收获不错。” 韩垕一拍大腿,故作惊叹道: “哎呀!你莫非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啊!” 韩飞虎则大笑道: “哈哈哈!好!今天就吃你这个大户了!” 李、赵两位把总也乐得合不拢嘴,一左一右把林风庭夹在当中,像是怕人跑了一样,把人架起来生生往牛市上拖。 “哎呀我不跑!” …… 二十几个人赶了几十头羊往营里去,场面倒有些罕见。一队守门的士兵见这么多羊,仿佛已经看见炖得香烂的羊腿了,笑咧开的嘴里差点淌出口水。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有肉又怎么能没有酒?明中后期的军队在非战争时期的一些情形下还是可以饮酒的,朝廷只是不鼓励,却没说反对。 黄酒是粮食酿造的,还是用的主粮之一的大米,并不便宜,韩飞虎也出了回血,拉了一板车回来。 伙头军几十号人一起在营地后头杀羊,羊毛羊血满地,看来没个把月这膻味是散不掉了。 前面也没人闲着,吃饭的人多了,做饭也是个浩大的工程,削竹签搭碳炉没十几个人搭手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煮饭蒸馒头大饼也并不简单,煤是烧了一炉又一炉,面是和了一盆又一盆。 生姜得用桶装,大蒜被剥洗干净都差点找不到东西盛,香葱香菜更是堆满了桌。 羊宰好,开始切肉,就已经是下午了。腌肉与串肉串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而且串肉也得讲肥瘦,纯瘦则柴,肥多则腻。很多人喜欢三七,林风庭却像黄四郎一样,要二八。 洗下水更难,不过羊肚羊腰却好吃,值得花功夫。 林风庭拎了个木桶过来,把回回葱、姜、蒜切成碎末,加上蜂蜜、孜然、花椒、胡椒、小茴香、香茅、盐、黄酒、酱油等调味料做成腌肉水,又打了鸡蛋,加了些淀粉,最后把串好的肉串泡了进去。 辣椒此时已经作为一种观赏作物出现,吃烧烤有时候还真少不了它。特别是吃肉,辣有时候能转移感官的注意,还真能缓解些油腻,林风庭给自己备了点儿辣椒粉,加上花生芝麻花椒茴香一起舂的。 韩垕有些好奇,道: “你这么腌羊肉,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哪儿的吃法?” 林风庭道: “西北的吃法,那儿的人会吃肉,我偷偷学了一点儿,又按自己想法加了点东西进去,也是第一次这么做,还不知道做出来如何。要是不好吃,还可以加别的调料,反正应该是坏不了。” 韩垕道: “你去过西北?” 林风庭道: “遇到过西北人,他们卖瓜、卖烤肉、卖毯子、卖葡萄干。” 韩垕道: “胡商?” 林风庭点头,道: “现在确实是胡商。” 韩飞虎道: “这回的肉好,撒点盐都好吃,随便折腾。” 林言道: “师兄,那这个红红的粉,是做胭脂的?” 林风庭道: “和茱萸差不多,很辣,待会儿可以往肉串里少少放一些,尝个味道。” 李把总道: “图别,你们那里吃羊肉怎么吃的?” 图别是鞑靼人,他崇尚强者,被韩飞虎的勇武惊呆后就跟着来了大明。他道: “草原上的羊,只用大锅清水炖也香。若是来了客人,加些盐和胡椒,蘸着韭花酱,就着马奶酒就是最好的吃法。” 说到韭花酱,韩飞虎倒是怀念起了以前在草原上征战的日子。白云嫩草,天穹湛蓝,远处小河湾湾,春日清晨的粼粼波光如梦似幻。矮矮的小山坡线条柔美,却一望无际,似乎远处还有更宽广的山,更嫩绿的草,更清澈的河。草原上的清风略有些凉,但有着花草的芳香。一匹匹健壮的马儿在河边低头吃草,羊群像是落在小山坡下的团团白云。 鞑靼人不全是侵略者,他们分成很多个部落,有的甚至人太少,连部落都成不了,甚至当侵略者的资格也不配有。 图别家就是这样,和两户邻居藏在一处小山坳,山坳里有一处小水洼,溪流缓缓淌过,是一方得天独厚的小天地。 纵马驰骋而过的鞑靼大军不会经过这里,大明的军队更不会。韩飞虎单枪匹马胡乱闯荡,一头扎进了那山坳里的几间小帐篷,迎接他的是韭花酱蘸肉。 在那里小住了几天,离开时,一个仁慈善良的母亲居然将她疼爱的独子托付给初次相识并即将离开的他。 韩飞虎闹不懂草原人的想法,不过吃人嘴短,他就把人带上了,一带就是二十几年,当初那个怀里抱着小羊的少年一眨眼已经快到了当爷爷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