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下》 夏天的雷雨 朱兵从床上爬起身来,听见窗外好像有低沉的雷声。他赶紧套好假肢,打开房门向外一看。哇!天要下雨啦!西边的天空黑压压的,的确有低低的雷声,快要压了过来。 哦,怪不得呢!昨天晚上热得那么利害,身上连衣服都挂不住。朱兵清早起来,脑袋仍然还是晕晕沉沉的。这时他真想跑到凉水管子上,痛痛快快地冲个凉水澡。 他在胡乱想中,关上门准备要去打水,猛然听到有人在敲门。咦,这是谁呀,这么早就来敲门了?他心里迟疑了一下,还是返身赶紧打开了门。嗬,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弟弟的头儿——机械维修车间主任马连清。 “哎呀,老伙计,事情不好了,你弟弟给惹祸了!”朱兵一打开门,马连清就火急火燎地向他说。 “什么,我弟弟他惹祸了?”朱兵瞪大眼睛,看着马连清,有些吃惊地问说,“他,他究竟给惹什么祸了?” 马连清抬腕看了一下表说:“哦,我现在一下子给你说不清楚,反正是你弟弟跟人家牛经理吵架了。昨天晚上,牛经理把电话已经打到我家了,说要开除他呢!你赶快到办公室里,去找一找牛经理吧!要不然,事情就不好办了!” 朱兵还想再问马连清时,马连清说,他赶紧得回车间里一趟,一会儿还要到公司里开会,就转身急急忙忙地走了。朱兵望着马连清的背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不然,马连清不会这么早来告诉他。他的脑袋立刻像被人打了一把掌,顿时觉着非常沉闷,脑门上也由不得给浸出了汗水。 朱兵不敢担搁,他返身从床上拉起褂子,披在自己的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向床上正在给女儿小萍穿衣服的妻子杨惠琴说:“你照关小萍吧,我得赶快去公司里一趟!” 杨惠琴还没有给女儿穿好衣服,她看见朱兵急着要走,回头看着他大声地喊他说:“喂,朱兵,你没听见,外面要下雨啦,得把雨伞给带上!” 朱兵听到妻子喊了,但是他没有回身。他知道,自己要要是回身找雨伞了,会耽误时间。那样,他赶到公司里,就见不到牛经理了。因为今天是星期一,牛经理他们会开生产会。 朱兵走出家门,觉着应该先到供应科,去告诉一声彭科长,以免科里有事情,找不到他,会有问题。他想到这里,立刻向供应科走来。供应科在宿舍的大门口。朱兵刚走出宿舍大门,看见他们的科长彭军,迎面就向他走来了。彭军身子瘦高,脸发黑而庄重,不苟言笑。他腋下夹着个公文包,看见了朱兵,立马问说:“噢,这么早你就来上班了。” 朱兵赶紧向他说:“不,彭科长,我是想到办公大楼里找牛经理。”接着他把马连清告诉给他的情况,向彭军说了一下。彭军听完了,点着头说:“噢,那你赶快去吧!牛经理一会儿要开会呢。我这就是要去办公大楼里开会了。你去得迟了,恐怕他就开会了。” 彭军说完后,从前面先走了。朱兵望着他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也向办公大楼走去。可是他的腿上装着假肢,步子不敢迈得快了。如果迈得快了,容易闪腿。他只好一步一顿地跟着在走。可是走着走着,看到彭军走过了防洪桥,他渐渐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这时,西天的乌云渐渐地压了过来。朱兵已经听到乌云里哼着的雷声,越来越响了。雷声响得虽然不大,可是连续不断。他知道,这样乌云,要是下起雨来,肯定会很大。他只好加快了步子,向办公大楼努力地走。 朱兵走过防洪桥,已经看见恒星机械公司楼顶上的那块红底白字的大牌子了。那块大牌子是牛经理当上了经理后才立起来的。牛经理没有当经理之前,楼顶上没有立大牌子。有牌子只挂在办公楼的大门口。牛经理当了经理后,便在楼顶上立起了大牌子。过去,恒星机械公司也不叫公司,而是叫恒星机械厂。那时牛经理还不是厂长,他是副厂长。厂长是林风。因为林风年龄到站,从岗位上退了下来,牛经理才接任他的职务,当上了恒星机械厂的厂长。然后企业在实行承包经营责任中,牛经理承包了厂子,他将恒星机械厂更名为成恒星机械公司,自己也就成为经理了。 那块儿大牌子,立在楼顶上,用白油漆将字写成了白色,底子油漆成了红色,远远望去,极为醒目。朱兵远远地就看见了。他望见恒星机械公司那块儿大牌子,心里觉着非常地舒服。因为他知道,有了那块儿大牌子,恒星机械公司才存在,他们大家也才会有工作。 朱兵望着那块儿大牌子,越走越近了,天空中的鸟云,也越来越到了头顶上。这时突然刮来一股大风,把他的衣服给掀起来了。他用手赶紧拽住,希望能扣上扣子,不被再掀起来。正要扣扣钮时,一道强烈的电光,从他的头顶上闪过,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朱兵不敢停顿了,继续用手拽着衣服,往办公大楼里走了。可是刚走了几步,倾盆大雨就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朱兵立时被浇得透不过气来,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他只好站定身子,将衣服披上头顶,可是雨水又从脖子里往下灌。 他将衣服捂在脖子上,迈开步子赶紧向前走。不想脚下已经浮起了水,灌进他的鞋袜里。他顿觉右脚凉凉的,只好踩着地上的积水,向办公大楼走了。可是走到办公大楼跟前,他往台阶上迈步时,脚下一滑给摔倒了。 他摔倒后,怎么也站不起身来了。好在门房里的老李看见了,他从门房里跑出来,将朱兵扶起,搀回到门房里。门房里的老李叫李迎春,他过去跟朱兵在一个班里上过班。朱兵当时是班长,他是组员。后来老李受了伤,又因年龄大了,才把他安排到办公大楼里看了门房。 老李性格开朗,喜欢跟人开玩笑。那时他在班里,人们都不叫他师傅,叫他老李。老李也不在意,成天乐呵呵的。他娶的老婆是小南沟村的。小南沟村在恒星机械公司宿舍的南面,离宿舍不远。他每天下了班,就骑着自行车回到小南沟村里了。 朱兵被老李搀扶进门房里,他问他说:“噢,你是来找牛经理的吧,他已经开会了。” 朱兵听了老李的话,他的心里非常吃惊。他还没有跟他说话,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找牛经理了。他抬头看着老李,苦笑了一下说:“是的,李师傅,你怎么就知道了?” 老李说:“唉,你弟弟昨天晚上,跟人家牛经理吵架了,公司里的人恐怕都知道了。我现在劝你一句,你见了你弟弟,可要好好地说一说他了。他跟人家牛经理吵架,那不是茭芥子捅老玳,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睛了吧!” 朱兵听到这里,想好好地问一问老李时,看见马明也走进来了。马明看到了朱兵,立马也向他说:“唉,小朱,你见到了牛经理没有?” 咦,他们果然都给知道了。朱兵看了一眼马明,有气无力地摇着头说:“我给来得晚了,没有见到牛经理。” “噢,你见到了牛经理,可得好好地跟他说一说了。”马明看着朱兵说。 朱兵没有再吭声,因为马明是他的师傅,多年来一直在关心着他。他们两家住在前后排。马明家在前排,朱兵家在后排,朱兵的妻子杨惠琴,还是马明给他介绍的。杨惠琴是马明的表妹。那年,马明看见朱兵家里没个帮手,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就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了他。不过,现在马明已经退休了,他因为家的人口多,经济困难,退休后没有休息,在食堂里找了份临时工作——打扫卫生。 马明看见朱兵没有吭声,他只好向他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可是全看到了。当时我在食堂里还没有回。你弟弟他们到食堂里吃饭,跟牛经理顶了几句嘴。” “他们到食堂里吃饭,怎么能跟人家牛经理顶嘴呢?”朱兵不明事理地看着马明问说。 马明说,“刚开始,也不是跟牛经理顶嘴,是几个愣头青到食堂里吃饭了。也不知道是车间里没有跟食堂里打好招呼,还是食堂里的人给忘了。反正给弟弟他们几个愣头青,走进食堂里吃饭时,食堂里没有给他们留饭,他们就跟食堂里的人吵起来了。” “噢,原来是这样呀!”老李说,“要是这样,你弟弟跟牛经理顶上几句嘴,也不会有啥大问题的。” “不!李师傅,你们不知道,人家牛经理要开除他呢!”朱兵说。 “开除他呢?就因为个这事,值得开除嘛!”马明说,“你弟弟他在食堂里,跟牛经理也没有顶了几句嘴,再说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弟弟他们,食堂里也做是不对。他们去检修了,食堂里的人没有给他们留饭,那几个愣头青走进食堂里后,看见馒头是凉的,稀饭也是凉的,就跟食堂里的炊事员吵了起来。没想到那个值班的炊事员也是个愣头青,他如果不沉声,也就没事了。没想到他还跟他们对骂起来了。在对骂中,牛经理就走进食堂里了。牛经理走进食堂里,那几个愣头青看见是牛经理,都不敢吭声了,乖乖地给溜出去了,可是你弟弟没有走,我想他是想跟牛经理说一说情况,没想到牛经理也不冷静。你弟弟跟他说的时候,牛经理就火了。抬手指着饭桌上的饭菜说,你是哪个车间里的,叫你们车间主任来!这下,你弟弟才不敢吭声了。” “噢,要是这样,也不要紧。”老李说,“你见到了牛经理,向他多说些好话,可能事情就会过去了。” 朱兵摇着头说:“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因为牛经理要开除他呢!” “这是气头子上的话,当时他生气了,会说这样的话。慢慢地消了气,到时牛经理也就不会开除他了。”老李仍然在这样认为。 马明说:“开除我认为倒够不上。让他会写个检查,好好批评批评他,可能就没事了。不过,牛经理这个,脾气也不好说。小朱,你见到了牛经理,不管怎么说,都要多承认自己的不对,跟牛经理多说几句好话,我想到时也可能就没事了。唉,我想你弟弟跟牛经理争辩,是觉着自己是个副班长,那天听说是他带着人去检修的。检修完了,回到食堂里没有给留饭,他觉着自己有责任,想把事情跟牛经理说一说,没想到却给争辩起来了。” 老李说:“争辩起来也不是个什么大事,承认承认自己的错,想来就没事了。” 马明说:“不过,牛经理这个人也不好说。因为食堂是他的亲戚承包了。牛经理如果袒护他的亲戚,就会处理你弟弟的。总之,你见到牛经理,只能是说好话了。” 朱兵点着头说:“是,是。马师傅。李师傅,我一定会听你们的。” 牛经理的态度 朱兵站在门房里,雨一直不停。老李看见他站的时间长了,腿有些支持不住,他让他坐在床上来说话。朱兵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全都是淋淋的水。他哪里能往床上坐呀,只好转身坐在老李那把闲置的破旧椅子上。那把破旧的椅子,显然有些年代了,漆皮已经脱落,一条腿子上还绑着铁丝。朱兵坐在上面,压得那把椅子吱吱呀呀地作响。 马明看见朱兵坐下了,他这才清了清嗓子,重新又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向朱兵详细地说了说。然后说食堂里还有事,就转身走了。朱兵这才知道了,弟弟跟牛经理争吵的情情了。在他心里觉着,事情也不算大。他见到了牛经理,向他好好地说一说,或许牛经理就网开一面了。 朱兵坐在门房里,一直等到雨停,也快中午了。他看见太阳出来了。明晃晃的阳光,照到窗户上,把黑暗的屋子都给映亮了。这时楼道里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老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说:“噢,十一点半了,听见会议散了。你快去找牛经理吧!” 朱兵从那把破旧的椅子上站起身来,立马走出了门房。当他走到楼道里,看见有人还从楼梯上往下走,他只好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到没有人往下走了,这才抬手托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当他爬上了二楼,正好看见牛经理从会议室里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一边在低头看着。 朱兵想上前拦住他说话。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样做了,到时牛经理肯定会不高兴。他想到这里,只好站定身子,一直看着牛经理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这才迈开步子,去敲牛经理办公室的门了。 那门其实没关,只是虚掩着,他抬手轻轻地一敲,那门自动就展开了。朱兵看见牛经理回到办公室里,他没有坐下,而是将手里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然后从文件柜里,拎起自己的公文包,转身就要往外走了。 牛经理叫牛昆生,五十来岁。身子胖胖的,肚子大大的,他喜欢穿西装,也喜难打领带。这时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在白衬衫的外面,打着紫红色的领带。他走进路来,身子也挺得很直,看着很有风度。 朱兵看着牛昆生就要走了,他迎面拦住他说:“牛,牛经理,我……我是来,唉,也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了。我……我弟弟他,他真得是不懂事儿。让,让你给生气了……” 朱兵的话还没有说完,牛昆生就有些不耐烦了,他不高兴地抬头看了朱兵一眼,然后皱了皱眉头,继续往外走着。朱兵看见牛经理不想搭理自己,他再次抬手拦住他说:“哦,牛,牛经理……我,我弟弟他……” 牛昆生这下真得不高兴了,他回头看着朱兵,皱起自己眉头说:“哦,你是来说你弟弟的事情吧?我现在还有事,你别来找我了。你要想找,那就去找车间里吧!” 朱兵心里知道,这是牛经理在推脱自己。因为他来找他,是马连清告诉给他的。他现在再回去找马连清,还能解决了问题嘛!朱兵看见牛经理不想搭理自己,他继续追在他的身后,跟他说:“噢,牛,牛经理。你,你还是好好地考虑一下吧。我……我弟弟他,他真得是不懂事儿,让你生气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凉他这一次吧!” 牛昆生看到朱兵追着自己不去,他的心里再加地不耐烦了。随即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朱兵说:“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我不是跟你已经说过了嘛!让你去找车间里,难道说你还没有听清楚吗?” 朱兵没有吭声,他看见牛经理说完后,继续向楼下走去了。他也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向楼下走来。牛昆生看到朱兵追着自己不放,他这才停下脚步,再次回过头来向他说:“喂!朱兵,你听到没有?我不是跟你已经说过了,让你去找车间里,你怎么还跟着我呀?我现在还有事呢,要到市里去开会!” 朱兵听到牛昆生要去市里开会,他更加地急了。牛经理要是到市里开会去了,他就更加不好找到他了。朱兵想到这里,更加地不管不顾,他跟在他的身后,仍然不离开。牛昆生其实不是到市里去开会,他是有个饭局,准备要去吃饭呢。 牛昆生不想搭理朱兵,他走下楼梯,随即走出了楼外。朱兵看见牛经理走了,他也追出了楼外。这时,牛昆生回头看见朱兵也追了出来,他想停下身来,狠狠地说上他几句,可是回头一想,自己要是说他了,有失自己的身份。他没有吭声,而是快速地走向自己的小车,抬手拉开车门,赶紧给坐了进去。 朱兵看见牛经理坐进小车里了,我觉着他马上就要走了,便三步并作两步,踏着地上的积水,赶到了小车跟前,他冲着小车再次向他说:“嗳,牛经理,你应该听我把话说完呀!你把我弟弟给开除了,他没有了工作,到时会成为我很大负担的。” 牛昆生坐进小车里,本想让司机开车走。可是就在这时,他抬头看见,从楼门上走出几个人来,他觉着自己这时要是走了,让别人看见,对他得影响不好。他只好向司机摆了摆手说:“你先停一下,我跟他说上几句话再走。” 小车司机停下准备要走的车,牛昆生随手也摇下了车窗。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向朱兵缓和了语气说:“喂!朱兵,你真得别来找我了。我不是给你已经说过了吗?让你去找车间里,你还是去找一找车间里吧!” 朱兵看见牛经理摇下了车窗,探出脑袋向他说话,他赶紧跨前一步,弯下腰去,想向牛经理好好地说一说。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牛经理又把车窗给摇起去了。朱兵站在车边,看着那辆黑色的小车,在太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他犹豫着倒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这时,小车“呼”地一声,像是发了疯似的,给向前箭一样地冲去出了。 朱兵望着小车远去,他站在那里,给发了好长时间的呆。这时他也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去单身公寓里,见一见自己的弟弟。这次是他惹出的祸,他应该狠狠地批评上他一顿才对。 单身公寓在办公大楼的后面,离办公大楼不远,朱兵随即向单身公寓走来。他往单身公寓里走时,住在单身公寓的朱小立,从窗口上已经看到他了。朱小立知道哥哥的脾气暴躁,如果他见到了他,肯会对他叫骂,要么还会动手来打他。他觉着,自己在单身公寓里住着,让别人看见了,非常没有面子。他想到这里,心里胆怯地赶紧给躲到厕所里去了。 当朱兵托着楼梯,一步一趟地爬上三楼,他敲了敲弟弟的房门,可是房门里听不见动静,他知道弟弟不在家,在门口等了等,只好又走下了楼梯。这时他想到,应该再去机械维修车间里见一见马连清,把自己找牛经理的情况告诉给他。 机械维修车间在单身公寓的东西,离单身公寓有二三百米的样子。不过,去机械维修车间的道路,有一段不好走,那是刚垫起来的。每当遇到了下大雨,路面上就会有积水。要么是泥泞不堪,不好来走路。 朱兵走到这段路上,发现果然给积水了。不过水不深,路边还有护栏。朱兵托着护栏,踩着地下的积水,慢慢地就走过了那段路程。这时他的心里也越想越气。是啊,弟弟进到机械维修车,干了刚刚三年多,就给他惹出了这样大的麻烦,这让他怎么能舒心呢。 朱兵过去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的父亲是厂里的工程师,母亲虽然没有工作,可是她会操持家务,他们一家四口人,日子过得也很舒心。他和弟弟在吃穿问题上,根本不用发愁。可是那年父母亲双双给煤气中毒了,两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把十二岁的弟弟,留给了他来照管,他们的生活这才陷入了困境。 恰好,父母亲中煤气那天晚上,朱兵正好上夜班,弟弟去了亲戚家里没有回来。要不是,他和弟弟也会遇受到厄运。父母亲不在了,留下他跟弟弟两个相依为命。他既当爹又当娘的,上完了班,回到家里,还得照管弟弟。当时班里的马明师傅,看见他忙里忙外的,就把自己的表妹杨惠琴介绍给了他,他们的生活这才渐渐有了起色。 杨惠琴虽然是农村里的,她没有工作,可是她会点裁缝,经常给人做点衣服,用来被贴家里,他们的生活过得虽然不富裕,也还能说得过去。只是那年,朱兵在检修中,没想到给出了事故,将一打腿截去了,他们的生活,才出现了新的问题。 不过,厂里对他很好,当时答应要把杨惠琴的户口办来,给她安排工作。也答了要给他弟弟朱小立安排工作。朱兵听了,当时非常高兴。他伤好出院,没有在家里休息,等安装上了假肢,就要求上班了。 朱兵到供应科当了计划员,杨惠琴的户口也办来了。只是没有招工指标,给她安排了集体工,让她到行政科里看了自行车子。而他的弟弟朱小立,一直却没有给安排工作。那时,因为老厂长林风已经退休了,新厂长牛昆生接任了老厂长,他推三施四的,一直不给解决。后来朱兵多次去找牛经理,弟弟才被安排进了机械维修车里,当了一名集休工。 弟弟安排了工作,朱兵心里轻松了一阵子。没想到现在弟弟又给他惹出了麻烦,这让他心里非常地生气。因为他知道,弟弟没有了工作,会影响到他的家庭。朱兵想到这里,抬眼望着机械维修车间,忍不住眼睛里快要给涌出了泪水。 朱小立的回想 朱小立躲在厕所里,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从楼梯上响下去了,渐渐地听不见了,他知道哥哥已经走下去了。这才从厕所里出来,探头向楼外望了望,确实看不见朱兵的身影了,他这才从厕所里出来,返回到自己的房间。 朱小立回到房间里,他仍然不放心,爬到窗户上,向外又望了望。望见哥哥朱兵的确向机械维修车间里走去了,他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哥哥的背影,心里觉着酸酸的。 是啊,哥哥为了自己,总是跑前跑后的,他有些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哥哥。可是他回头细想,自己也没有做出错什么样的错事,牛经理就要开除他了。昨天他带领班里的几个人去,完了回到食堂里。原来说好,要给他们留饭的。可是食堂里根本就没有留饭,稀饭里还给兑了水,根本就不能喝。这样,他见到了牛经理,才想把情况向他说一说。没想到牛经理听不进去,还不问青红皂白,给批评起他们来。他这才有些火了,跟牛经理争辩了起来。 可是牛经理现在要开除他呢,谁还能理解自己。他抬头望着机械维修车间,心里知道,自己进到公司里也很不容易,哥哥为此事找过牛经理好多次。当时才把他分配进机械维修车间里。那时,他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把工作干好,决不给哥哥和嫂子增添麻烦。可是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给他们还是增添了麻烦。 他觉着,现在自己就是再有一千张嘴,也很难说清楚了。他尽管不知道,牛经理是否真提要开除他,但是从马连清的态度来分折,他觉着问题严重了。因为昨天晚上,他跟牛经理争吵了几句后,他回到单身公寓里,觉着没有事情了,大不了牛经理让他写上份检查,检讨检讨也就过去了。可是今天早上,他去上班,发现情况不对劲了。因为他刚去到班上,就被马连清骂回来了。 当时马连清把他叫到办公室里,也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就批评起他来。当时他想向马连清把昨天晚上在食堂里的情况,向好好地说一说。可是马连清根本不听他的,他更加来气地抬手指着他的鼻子说:“哎呀,朱小立!你这人是怎么了,还不能清醒自己!我多次告诫过你,你遇到了问题,千万不能冲动,要好好地动一动脑子,冷静下来了,再去处理。可是你倒好,竟然跟人家牛经理吵起来了。你知道跟牛经理吵架的后果吗?从今天起,牛经理就不让你再来这里上班了!” “什么?他不让我来上班了?”朱小立听完马连清的这句话,他由不得惊出一身冷汗,站在那里看着马连清,着急地跟他说:“马,马主任,你可不能光听牛经理的一面之词呀,你也应该听一听我们班里人的意见嘛!牛经理他走进到食堂里,根本就没有了解情况,而是开口就批评我们了……” 马连清还没等朱小立把话说完,他铁青着脸面,抬手再次指着他的鼻子说:“牛经理批评你们了,难道说你就不能冷静下来,好好地处理此事吗?你为什么要跟他激动呢?” 朱小立强压住自己心中的不快,继续向马连清解释说:“嗳,马,马主任。昨天晚上,你是不在现场,如果你要是在现场了,你也会跟他来说理的。你让我们去加班,说好了,加完班了,回来的晚了,食堂里要给留饭的。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给我们留饭,稀饭里还给添了凉水,那饭就根本不能喝!可是他牛经理走进到食堂里,没有向我们问这些,就黑白颠倒地批评我们了。你说,他这样做,还能当好领导嘛!再说了,我也没有跟他吵架,只是想把情况跟他说明白了,没想到他怎么就能说我跟他吵架了……” “好啦,好啦!朱小立,你也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马连清有些生气地说,“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了!你觉着牛经理做事不合适,当时为什么不能跟他好好地说呢?现在反倒跟我来说这些了。你现在跟我说再这些,还能起什么作用呢!你说没有跟牛经理吵架,那你也跟了顶嘴了吧?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究竟是什么吗?你把牛经理得罪了,你还想在这里好好地上班呀?” “那好,马主任,你听不时我的话,我现在就去找牛经理。我要跟他再好好地说一说,昨天晚上,我究竟跟他吵没吵架……”朱小立说完了,转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马连清立刻喝住他说:“朱小立呀,朱小立,你到现在还嫌不够乱呀!你怎么这样不冷静呢!牛经理现在正在气头子上,你去找他了,能有好结果吗?” 朱小立只好站定身子,回头看着马连清说:“马主任,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马连清这才缓和下来语气说:“好啦,你也不用生气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给你哥哥了。你哥哥准备要去找了牛经理。也不知道他找得结果如何,你就等着消息吧。如果有了什么消息,到时我们再说。” 马连清说完后,抬眼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然后站起身来,对他说:“好啦,你也别站在这里了。牛经理昨天晚上,已经通知给我了,他告诉我,不让你今天来这里上班了,你就回去等着消息吧!” 朱小立看见马连清走了,他这才有气无力地返回到单身公寓里。他回到单身公寓里,觉着自己有口难辩,心里憋得很慌,就只好倒在床上,一声接一声地感叹了。在感叹中,他想起了自己的往事。 是的,他是由哥哥照管大的,他觉着哥哥非常地不容易。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的父母亲突然就不在了,把他留给了哥哥。哥哥虽然脾气不好,经常批评他,但是他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他供他上学,管他吃饭穿衣,还帮他洗衣服做作业……后来哥哥跟嫂子结了婚,嫂子虽然没有哥哥那样关心自己,也还能说得过去的。嫂子也没让人自己受委屈。他虽然比不上宿舍里的孩子,想要什么东西了,父母亲就会满足。但是哥哥和嫂子,从来没有为难过他,还是尽力来满足他的要求。 他发现哥哥和嫂子两个人结了婚,都非常地俭省节约。哥哥好年来,没有再购买过一件衣服。他穿着的那些衣服,都是结婚时购买的。要么是工作服。哥哥的腿上,本来装着假肢,走路有些不方便,可是他从来没有请过假,他对工作总是那以地兢兢业业。嫂子也非常会过光景,总是想把一分钱掰成两瓣来花。嫂子虽然看管着自行车子,她的工资不高,可是她下了班,回到家里,还利用业余时间,给别人做些衣服,用来补贴家里。 唉,自己这是怎么了,在机械维修车间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牛经理吵架呢?朱小立想到这里,由不得抬手抓起自己头上的头发,狠狠地拽了拽。这时,他也想起自己刚参加工作时的情景。哥哥和嫂子个劲地叮咛他,让他在工作中,要多听师傅的话,好好地干活儿,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了,千万不敢思想冲动,要冷静下来慢慢地处理。可是自己一直在冷静呀!一直不想惹事生非? 朱小立想到这里,他觉着自己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跟跟牛经吵架,只是想向牛经理把情况说清楚,而牛经理为什么就要说自己跟他吵架呢?因为是他带着班里的人去检修的,说好了食堂里给他们留饭,他们没有留食,反到有理了?朱小立想到这里,心怎么也明白不过来了,他越想心里越气,抬头望着机械维修车间里,出出进进的人们,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第七章 朱兵的发火 朱兵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里,看见妻子坐在那里等他,她已经把饭做好了。 朱兵没有吭声,回到家里,默默地坐到沙发上了。杨惠琴看见他的脸色不好,用笑眯眯的眼睛看着他,关心地问他说:“咦,你这是咋啦,看见你的脸色不好呀?” 朱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去找牛经理了,他仍然还是那样的态度。” “你又去找牛经理了?”杨惠琴听完朱兵的话,她的心里全明白了。她知道朱兵为了弟弟的事情一直在奔忙。可是牛经理不给他解决,他的心里压力很大。她就没有来细问他,只是觉着,自己不能再给他增添压力了。因为他们的这个家,全靠朱兵来支撑。尽管他的腿有毛病,可是他没有因为腿有毛病,逃避任何责任,样样事情都在扛着。杨惠琴想到这里,她安慰他说:“牛经理不更改自己的意见,你也不必过多地发愁。人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咱们现在就啥话也不说了,还是先来吃饭吧。” 杨惠琴说完了,很快就把饭给端上来了。朱兵想了想,觉着妻子说得有理,自己再发愁,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只好端起碗来吃饭了。可是他端起碗来,刚往嘴里拔了几口饭,看见弟弟就推门走进来了。 朱兵看见了弟弟,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随即放下手里的碗筷,蓦地抬起手来,指着弟弟的鼻子,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你给我滚出去!你惹下这么大的麻烦,你倒好了,躲在单身寓里竟然不回来了!” 朱小立知道自己错了,他站在那里任由朱兵发火,只是不吭声。朱兵骂了几句,觉着还不解气,然后站起身来,想走到朱小立的跟前,抬手来打他。可是他准备要举手时,心里又觉着不妥。父母亲不在了,自己作为兄长,动手来打他,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了,作为兄长,自己还按照小时候那样,让人知道了,也会觉着自己没有含养。他只好停住手,抬手指着他的鼻子继续大声地骂他说:“我,我跟你说过多次了,叫你做什么事情都要冷静些。可是你倒好,竟然跟人家牛经理给吵起来了!” 朱小立这时本想跟哥哥好好地解释一下,可是他看见哥哥非常恼火,他知道自己要是解释了,哥哥根本是听不进去了,搞不好火气还会更大。他只好站在那里,任由哥哥来责骂,自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朱兵骂了几句,见朱小立站在那里一直不吭声,他的火气就更大了。又想到自己给他找工作非常地不容易,曾找过牛经理好多几次,才将他安排进了公司里,没想到他不珍惜,却是给他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他想到了这些,平静下去的心情,又给激动了起来。再次控制不住自己情绪,随即走到他的身边,抬起手来就要来打他。 杨惠琴在床边坐着,看到朱兵还不能平静下,要动手打朱小立,她随即冲到朱兵跟前,抬手拉住了他说:“你这是咋啦?小立刚回来,话还没有说呢,你就要动这样大的火呀!你有话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地说吗?再说啦,你动手打他,打上半天,就能解决问题吗?” 朱兵被杨惠琴拉住了胳膊,他没有能打上朱小立,可是他站在那里,仍然非常地激动,抬手继续在指着朱小立的鼻子,有些怒不可遏地说:“我,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进到厂里,要好好地干活儿,不敢跟师傅们顶嘴,也不敢跟领导们吵架。你倒好,没有跟师傅们顶嘴,倒是跟人家牛经理吵起来了,这让我怎么来说你呢!” 朱小立站在那里,实际上有一肚子的冤屈,想跟朱兵来解释,可是他看见哥哥已经像一头被激怒了雄狮,对他在大发雷霆,他心里的话,怎么又能说出口呢!他知道,自己要是跟他说了,闹不好他会更加来气的。他只好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任由朱兵来叫骂。 杨惠琴看见朱小立站在那里不吭声,朱兵却是不冷静,她随即接起话来说:“朱兵,你千万不能这样了。你应该冷静下来,慢慢地跟小立说嘛!你这样不冷静,一直在动气,能解决了问题嘛!” 杨惠琴说了朱兵几句,然后她又转身来向朱小立说:“小立,你也不应该嫌你哥哥骂你,你实在是有些不争气了!不管咋的说,你是个新工人,到了厂子里,就要听人家师傅的话。你不听不说,还跟人家牛经理吵架。你说,你这样做,不是鸡蛋硬往石头上碰嘛!” 杨惠琴说过后,看见气氛慢慢地缓和下来,她这才转过身去,又来说朱兵了:“好啦,朱兵,你也不用火冒三丈了。不管咋的说,一碗水已经是洒到地上了,是收不起来了。你少生些气吧。还是好好地想一想,看下一步再到哪里给他找个活儿干哩。” 这句话又把朱兵的气给逗上来了,他本来不吭声了,听见杨惠琴说出这句话,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再次睁起自己的怒眼,怒不可遏地冲着妻子咆哮说:“他自己惹下这样的麻烦,叫我到哪里再给他找活儿干呢?要想找了,让他自己去找吧!” 朱小立站在那里,见哥哥仍在生气。他终于忍不住了,用低沉的声音嘟嚷着说:“这是他牛昆生想开除我呢,我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事!车间里让我们去加班,说好了,加班晚了,回到食堂里是要给留饭的。可是他们没有给我们留饭不说,还在稀饭里添了凉水。他牛经理走进食堂里,也没有问这些事情,就批评我们了。当时,我只是想跟他解释一下,没想到他就说我跟他在吵架呢……” 朱小立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兵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了,他随即从沙发上再次站起身来,抬起手指着朱小立的鼻子说:“你,你给我再说一句!我说了半天,到现在你还没有清醒呀!牛经理现在要开除你,你不跟他在食堂里吵架,他能开除你吗?” 朱小立看见朱兵非常激动,他站在那里又不吭声了。 朱兵看见朱小立不吭声了,他重新又坐下身子,端起茶几上的饭碗,准备要吃饭时,杨惠琴走了过来,从他的手里夺下碗筷说:“别吃了,饭都凉了,还是让我给你热一热吧。” 朱兵摆着手说:“还热什么呀,凉着吃就可以了。” 杨惠琴还是夺下了碗筷,准备要去热了。这时,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推门给走了进来。杨惠琴抬头看见是舒月。舒月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把屋子都给映亮了。杨惠琴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抬手拉起舒月说:“哟,舒月,你也过来了?” 舒月向杨惠琴笑了笑,没有吭声。其实,她早就来了。她是跟朱小立一起从单身公寓里过来的。她当时没有进门,只是想让朱小立先进屋子里,跟朱兵把话能说明白了。她觉着这样,他们弟兄两个人说话,要比她在跟前好。没想到朱小立一进家门,就遭受朱兵的责骂。弄得她也就不好意思进来了。她只好站在门口一直听着。现在听到气氛缓和下来了,她才推门走了进来。 舒月走进门来,那身红色的裙子,映红了整个屋子。朱兵看见了舒月,他也就不再吭声了。杨惠琴却是笑眯着眼睛,把舒月让到床边坐下,也陪着她来说话了:“唉,你看,这事给弄成啥事儿了?” 舒月忽闪着她的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杨惠琴说:“嫂子,哥,你们都别生气了。” 朱兵只好将自己的身子,往沙发里面挪了挪,示意朱小立也能坐下来。可是朱小立仍然站在那里没有坐,他默默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舒月抬头看着朱兵说:“哥,你们还是先吃饭吧。等你吃完了饭,咱们慢慢地来说。” 杨惠琴说:“你看看,这饭都凉了,我准备要给他热哩,现在咋能吃呀!唉,舒月,这本来是个和和美美的家庭。可是你看,让小立这么一弄,就给弄得众人都跟着生气了。” 舒月仍然忽闪着她的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朱兵和杨惠琴说:“这事儿是小立给闯下的,责任应该由他来承担。我刚才看见我哥的脸色都气得发青了。我觉着,你们不应该这样来生气了。” 杨惠琴看着舒月,由不得点了点头说:“是哩,大家都不应该这样生气了。唉,舒月。只是你看小立他一个人哪里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呀?你哥他当然是会生气了。” 舒月说:“承担不起来,也得承担呀!谁让他惹下这样的事情呢!” 杨惠琴听到舒月说出这样的话,她觉着舒月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看着舒月就笑了。然后说:“是的,舒月,你说得很对!只是你哥的脾气很暴躁。唉,你叫我该咋地来说他们哩。” 朱兵听到这里,他想接过话去,跟舒月好好地说上几句。可是转念一想,觉着自己说了,反而会弄巧成拙的。最后只好把想要说得话,给咽回肚子里去了,就顺手端起茶几上的饭碗,准备又要吃了。 杨惠琴看见朱兵端起了碗,她从床边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跟前,从手里夺下碗筷说:“你看你,饭早凉了,我说给你热呢。还没有热呢,你就端起来要吃呀!” 朱兵苦笑了一下,没有吭声。只好等妻子去热饭了。 舒月看到杨惠琴去热饭了,她向杨惠琴说:“嫂子,那就你快去热饭吧。”然后她转过身来,又向朱兵说:“哥,小立他做得不对,这是肯定的。可是牛经理做得也不对呀!小立他们去加班了,说好了食堂里要给他们留饭的。可是他们回到食堂里,食堂里就没有给他们留饭,我听说在稀饭里还给加了凉水。他牛经理走进食堂里,也不问青红皂白,只是批评小立他们,就没有问食堂里的情况。你说小立他们能不生气嘛!再说了,小立也没有跟牛经理吵架,只是跟他说了几句,他就说他跟他吵架了。” 杨惠琴听到舒月在为小立辩护,她停住去热饭的身子,回过头来,接过话去向舒月说:“唉,舒月,人家牛经理有权嘛!咱们是平头老百姓,咋能跟人家牛经理讲理呀!人家牛经理现在,反正说是要开除他呢……”她话说到这里,又觉着自己不应该把小立的情况,全都透露给舒月,赶忙又改口说,“哦,我这是在瞎猜,人家牛经理现在已经不让他去上班了。” 舒月看见朱兵坐在沙发上,一直铁青着脸,她只好又向杨惠琴说:“牛经理不让他上班了,下一步还得给小立想个办法呀!” 杨惠琴还没有开口,恰好小萍放学回来了。她推门走了进来,抬头看见屋子有好多人,随即放下自己肩上的书包,走到舒月的跟前,拉起她的手说:“嗳,舒月阿姨,这几天我怎么看不见你了。你什么时候能领我出去好好地玩一玩呀!” 小萍是朱兵和杨惠琴的女儿,她已经六岁了,刚上小学一年级。生得活泼聪明,机灵漂亮,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鹿。舒月赶紧拉起她的手,笑着向她说:“好,等哪天了,阿姨就带你出去好好地玩一玩。” 小萍随即又向舒月说:“好!舒月阿姨,你可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能放空炮呀!” 舒月笑着向她点着头说:“肯定,一定会记得,请你放心吧。” 杨惠琴抬头看了小萍一眼说:“还玩啥哩!刚回来,还没吃饭哩。” 舒月这时就走到朱小立的身边,向他使了个眼色说:“小萍回来要吃饭了,咱们还是出去吧。” 杨惠琴说:“你们也都坐下来,一块儿吃点饭吧?” 舒月说:“不了,不了,嫂子,我们出去还有点事情呢。” 说完后,舒月拉起小立手,两个人这才走出去了。 第八章 杨惠琴的厌烦 朱小立失去了工作,就等于失去了生活来源。 刚开始那些天,杨惠琴的心里还比较平静,她肚子里虽然有火气,嘴上还说不出来。可是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尤其是朱小立从单身公寓里搬回到家里,她的心情就变得更坏了。她的心情变坏,不是把气撒到朱小立身上,而发泄到朱兵的身上。 朱小立从单身公寓搬回到家里,她首先烦的是房子。朱兵家里只有一间半平房。朱兵与杨惠琴结婚之前,朱兵跟弟弟朱小立睡在半间房子里,那一间子,是他们的客厅。客厅里摆放着沙发,还有柜子等家具,地方就不宽了。朱兵和杨惠琴结婚后,他们两个人住在那半间房子里,那一间客厅里,又增加了一张单人床,供朱小立来睡觉。 朱小立渐渐长大了,睡在客厅里觉着不方便了,要求搬出去住。朱兵没有办法,只好将门前的那让小厨房收拾出来,让弟弟住了。正好在他们的厨房的旁边,还有块空上,搭起个小棚子,做了他们的厨房。 朱小立参加了工作,他从厨房里搬到了单身公寓里,这下她心里轻松了。现在朱小立失了工作,从单身公寓里又搬回来了,住进了厨房里。朱兵把厨房里的东西,都倒腾到了院子里,院子里一下子乱七八糟的,杨惠琴看了觉着心里不舒服。再加朱小立住在单身公寓里时,他吃住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她来操心。有时候小立从单身公寓里回来,还会帮着朱兵干活,要么是帮她做事,也经常会给女儿小萍购买些吃食,逗小萍玩,她心里很高兴。可是现在他没有工作,不给小萍购买吃食了,也不逗小萍玩了,她的心里当然是有气了。 朱小立失去了工作,住在厨房里,每天晃动在她的眼前。她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当然就更加难受了。再说,他没有了工作,舒月到时跟他搞不搞对象,也不好说了。当初舒月能与朱小立搞上对象,她觉着舒月是认为自己是农村里出来的,没有工作,她才看上了朱小立。现在小立没有工作了,就是舒月同意,她的舅舅林风也不一定同意了。 朱小立没有出事前,杨惠琴看到朱小立跟舒月搞上了对象,她的心里非常地高兴。当时她觉着,舒月跟小立搞上了对象,舒月的舅舅林风,当过厂长,现在虽然退体了,在公司里也是有影响的。朱小立跟舒月如果结婚了,对他们家也是有好处的。同时,她还觉着,舒月长得漂亮,还比较懂事,善解人意,她跟舒月做妯娌,她们两个人也是会相处好的。 可是现在,杨惠琴觉着一切都完了。朱小立被开除了,舒月跟小立继续搞对象的希望小了。小立有工作那会儿,她跟朱兵还商量过,希望小立手里能攒上些钱,他们咬紧牙关,再给他凑上些钱,等到他们把婚事办了,到是她这个当嫂子的,也就尽到责任了。可是现在,这种希望化为了泡影,杨惠琴心里当然不痛快了。 这天,她从自行车棚里回来,看见家里的门还锁着,火炉里的火也灭了。而朱小立不在家里,朱兵也没有回来。女儿放了学,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杨惠琴在宿舍里喊了半天,也没有喊到她。这下她的心里非常地生气,立刻就跑到供应科里找朱兵了。 杨惠琴走进供应科里,看见供应科里的人都下班走了。只有朱兵一个人,还爬在那里,不知道在核算什么。账本摊在办公桌上,手里还拿着计算器在计算呢。她看到这种情况,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刻冲到他的跟前,大声喊甩说:“朱兵,你,你,原来还在这里呀?你好好抬头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们供应科里的人,都已经下班走了,你还钻在这里不回家呀!难道说供应科就是你的家了!你知道不知道,小萍找不见了!” “啥?小萍找不见?”朱兵听到妻子说出这样的话,他抬头看见妻子非常地恼火,他知道情况有些不妙,这才合上账本,赶紧站起身来,跟着妻子回家了。供应科在宿舍的大门口,他与妻子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他看见弟弟还没有回来,他与妻子在宿舍里找了好长时间,最后才在宿舍的最后排,找到了女儿小萍。原来她放学后,看见家门锁着,进不了门,就跟着同学到后排给玩去了。 杨惠琴和朱兵找到了女儿,可是杨惠琴心里的气还没有完。她借着孩子,数落起了朱兵。她说:“你看看这个家,孩子放学回来了,连家门口也进不了。老的是老的样子,小的是小的样子,都不关心这个家,你叫我该咋地说你们呀!” 朱兵说:“小萍回来了,不就可以了。” 没想到这句话,把杨惠琴更加地激怒了。她怒发冲冠地冲着朱兵冲着说:“是的,是回来了。如果要是遇到了坏人,把她给领走了,你说该咋办呀?你弟弟现在一点事情也没有,就不能呆在家里,好好地照顾一下小萍吗?你自己也不管这个家,每天钻在供应科里不回来。你看看供应科的人,早都下班了。要不是我去叫你,你钻在那里还不回家呢!” 朱兵见妻子话里有话,他不敢再跟她搭腔了。 可是杨惠琴的嘴仍然没有停,她继续总在唠叨着,最后终于把朱兵给唠叨火了。他冲着她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萍找不见了,你就想借着这件事情要指桑骂槐呀!” 杨惠琴看见朱兵火了,她更加地火了,立刻冲着朱兵说:“咋啦?他给弄出这样大的事情,难道说我就不能多说几句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平日里总是不管他,有个啥事情,总是护着他,出了事情,才向他大发雷霆了。如果你平日里,好好地多说一说他,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嘛!像你这样,还能管教好你的弟弟呀?再说了,你看看咱们这个家,小得就像是鸡窝似的,小立回来了,挤到一块儿,连个地方也没有,你说能让我不生气吗?如果你要是有本事了,给咱们能闹套大些的房子,我跟上你就啥话也不说了。” 是的,朱兵家的房子太小了,几个人挤到一块儿,已经成为他们的一种心病。可是房子的问题,不是说想解决就能解决了的。这时,朱兵在屋子里跟妻子吵闹的时候,朱小立正好从外面回来了。她听到哥哥和嫂子在吵闹,本想进屋里打劝一下。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在吵闹呢。他只好悄悄地溜回到了自己的厨房里去了。 朱小立回到厨房里,心里越想越气,他觉着造成这样的结果,完全是牛昆生造成的。牛昆生不处理食堂里的人,反而拿他来做文章。他认为,这是牛昆生故意在迫害他呢。同时他还想到,自己在工作中,一向都是在兢兢业业地干,完成了车间交给自己的各项任务。三年多来,自己在检修中,没有一台设备出过毛病,大家都夸奖他呢。也正因为如此,马连清在大小会议上,多次表扬过他。还两次将他评选为出席公司的先进个人,并提升他当了副班长。在这次检修中,也是马连清点名让他带着人去。如果食堂里有饭,他们就不会跟食堂里的人吵了。如果牛经理走进食堂里,能问明情况,他也不会跟牛经理争辩了。他只是对牛经理说了几句,没想到就说他吵架了,要开除他呢。 朱小立觉着,这是牛经理故意想整他。于是他将牙齿咬得咯咯地响,然后站起身来,走出了厨房,来到街上的商店里,购买了一把刀子,决定要对牛昆生进行报复。 他将刀子揣在怀里,然后一个人就悄悄地来到了干部楼的大门口,他躲在大门旁的那棵大树下,在那里等待着牛昆生。他知道牛昆生每天晚上,会从这里回家。可是他在大树底下,从晚上的五六点钟,一直等到十一点多钟了,仍然还没有看见牛昆生回来。 朱小立只好爬上三楼,去敲了牛昆生家的门了。他敲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回应。他知道他的家里没有人。但是还不放心。下到楼下,又围着楼房转了一圈,从四面八方观看了,看到牛昆生家的窗户黑黑的,他这才断定牛昆生家里没有人。他知道,牛昆生的老婆在市里一家医院里工作,听说他们家在市里也有房子。朱小立考虑,牛昆生不回来,可能是到市里去住了。他这下才垂头丧气地回家里。回到家里,他决定第二天晚上,再到那棵树下去等他。 朱兵看到朱小立回来得很晚,精神有些恍惚,觉着他有些不对劲。第二天清早起来,他推开厨房的门,想看一看弟弟究竟在做什么。这时他看见弟弟还在睡着,枕头边放着的几本书,都给掉到地下了。他走进去,弯腰将几本书拾了起来。他看见那些书有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还有一本是德莱塞的《珍妮姑娘》。 朱兵随手把那些书放回到了床头边。这时他猛然看见,弟弟的枕边,还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朱兵随即拿起那把刀子看了看,刀刃很锋利,刀子是新买的,还闪着寒光。朱兵看着刀子,他随即推了推弟弟问说:“嗳,小立,你的这把刀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朱小立睁起惺忪的眼睛,看了朱兵一眼,假装还没有睡醒,翻了个身,头朝里面又去睡了。朱兵再次推了推他说:“哎,小立,你给我起来!我问你呢?你的这把刀子,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朱小立看见朱兵一直在追问自己,他知道已经瞒不过去了,这才坐起身来,将牙齿咬得咯咯地响说:“他牛昆生不想让我好活,我朱小立也不能让他牛昆生好活呀!” 朱兵听到这里,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立刻冲着他很生气地说:“你真是个混蛋!你不让牛昆生好活了,难道说你自己就能好活吗?我多次说过你,让你不要钻牛角,你怎么还是这样呀?你惹出这样大的麻烦,难道说就没有你自己的责任了?” 朱小立仍然将牙齿咬得咯咯地响说:“我既然已经惹出事情来了,也就根本不怕了,我不把牛昆生做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觉着是自己白披这张人皮!” 朱兵听完朱小立的话,他把那把刀子握在手里,非常生气地冲着他说:“小立,你给我再说一遍?我说了半天,你的性格怎么还是这么犟呀?你自己想过没有,你做了牛昆生,难道说你就能好活了吗?” 朱小立睁起愤怒的眼睛,看着朱兵说:“反正我不管,他牛昆生不让我好活,我也决不能叫他好活!” 朱兵看见朱小立的态度非常坚决,这下他更加地来气了。将手里握着的刀子,蓦地狠命地扎在床前的凳子上,抬手指着弟弟的鼻子,火冒三丈地说:“我说了半天,你怎么还是这样呀?你自己想过没有,造成这样的结果,难道是牛经理一个人的责任吗?如果你的性格不犟,能惹出这样的麻烦吗?你到食堂里吃饭,在广众之下,对着那么多人,不给牛经理面子,难道说,你这样做对吗?你自己不好好反省,却是总想着别人的不对!像你这样的人,不尊重别人,让别人怎么尊重你呢?只有你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能得到别人的谅解!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做,不只是给你自己找麻烦,也是给我在找麻烦呀!” 杨惠琴刚从床上起来,她在屋子里正在叠被子,听到朱兵与朱小立在厨房里争吵,赶紧推门走进来了。她抬头看见朱兵站在地下,朱小立坐在床上,床边的凳子上,还扎着一把刀子,她惊讶地瞪大双眼,看着朱兵问说:“哟,你,你们弟兄两个人,这是在干啥呀?为啥要把刀子给扎在凳子上哩?” 朱兵这下才把那把刀子从凳子上拔出来,握在自己的手里,然后晃动着刀子说:“你知道不,人家小立现在可是有能耐了,他想用这把刀子,给咱们制造些轰动的事情呢!” 杨惠琴不明白朱兵在说什么,她抬头看着朱兵问说:“他给咱们制造啥轰动哩?你说了半天,我咋就听不懂你的话哩?” 朱小立这下才穿上鞋,从床上站起身来,然后向朱兵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好!我朱小立做得不对!哥,你就骂我吧!我从现在开始,就听你的话,我这样做,你总算放心了吧!” 杨惠琴看见朱小立给朱兵鞠躬,她心里这才慢慢地明白了过来。正准备要详细地问一问情况时,抬头看见朱小立的两只眼里,已经涌满了泪水。 第九章 林风和梁巧仙的心思 朱小立虽然郁闷和苦恼,可是他欣慰的是,自己交了个知心的女朋友。 这个女朋友就是冯舒月。冯舒月看到他丢掉了工作,也没有嫌弃他,责备他,仍然还像过去一样,喜欢着他,爱着他,关心着他。她依偎在他的身边,给他说些开心话,逗他来高兴。这让朱小立那颗受伤的心,稍稍地得到了些安慰,也获得了些温暖。 只是舒月的妗子——林厂长的夫人梁巧仙,听到朱小立丢掉了工作,她开始为舒月的事情担忧了。因为她和林风当初同意了舒月跟朱小立搞对象,那是因为朱小立有份稳定的工作。他们觉着,舒月是农村户口,没有工作,朱小立有份稳定的工作,他们两个人结了婚,生活虽然不会富裕,也能过得去。可是现在,朱小立没有了工作,舒月也没有工作,他们两个人要是结了婚,还怎么过日子呢! 梁巧仙获知此了此事,她第一时间就跟林风商量了,希望林风能出面,说一说他的外甥女舒月,不要再跟朱小立来往了。可是林风总是模棱两可的,舒月来过几次了,他也是不吭不响的。梁巧仙觉着,舒月是林风的外甥女,让林风出面来说,是比较好的。可是林风总是不吭不响的,这让她心里很不高兴。这天,她忍不住又向林风说:“嗳,老林,舒月是你的外甥女,你不出面来说她,是不是让他们还要来搞呀!” 林风抬头看了梁巧仙一眼,叹了口气说:“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到现在还不清楚呢。我出面来说她,也得搞清楚情况吧!你不能听到风就是雨的,总是这么地急呀。” 梁巧仙看见林风还是推脱,她不想跟他再说了。决定自己出面,担当起林风的角色,来说一说舒月了。因为她担心,这样下去,他们不表个态,到时舒月是会犯糊涂的。这对舒月来说,是没有好处的。 实际上,舒月不多来林风的家里。她觉着舅舅住在干部楼上,层数虽然不高,只是二楼。问题是每次来了,她都得敲门,心里觉着有些不随便。这天,她照看着的皓皓,被他的爸爸和妈妈接走了,他们带着他到公园里去玩了。舒月一个人呆在宿舍里,觉着没有什么事情做,这才跑到舅舅的家里来了。 舒月敲开舅舅的家门,她看见妗子对她非常热情。她一进门里,妗子就满脸堆笑地把她让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也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跟前。舒月抬头看见舅舅,他却是不动神色,仍然跟往常一样,坐在沙上,戴着老花镜,在翻看他的报纸。等舒月坐下了,他才抬起头来,从老花镜下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象是打过招呼了。 妗子坐在她的身边,她看见她满脸堆笑,心里就知道,妗子跟她有话要说。她还没有问她,梁巧仙已经拉起了她的手说:“哦,舒月,妗子今天可是想问你个事情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如实地告诉给我呀?” 舒月看了妗子一眼,她笑着说:“噢,妗子,你有啥话就尽管跟我说吧!” 梁巧仙看着舒月,用温和的话说:“噢,是这样的。我听人说,朱小立被开除了,你自己的事情,也应该好好地来重新考虑了。” 舒月听完梁巧仙的话,她苦笑了一下说:“哦,妗子,这件事情你们是听谁说的?” 梁巧仙说:“好事不出名,坏事满天哄嘛!这么大的事情,还用得着听谁说呀!” 坐在沙发上的林风,这时才停下自己手里的报纸,将老花镜摘下,放到了茶几上的报纸上,看着舒月说:“噢,舒月,你给我好好地说一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梁巧仙说:“还怎么回事呢,他违犯了人家公司里的纪律呗!跟牛经理还吵了架!” 林风没有接梁巧仙的话,他抬手示意她先别吭声,他要好好地听一听舒月的话。舒月看见舅舅想听自己的话,她忽闪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了林风一眼,然后又看了梁巧仙一眼说:“其实,这事儿也不是违犯了公司的纪律,小立也没有跟牛经理吵架……” “没有跟牛经理吵架,人家能开除了他吗?”梁巧仙还没有等舒月把话说完,就瞪起自己的眼睛有些不高兴地说。 舒月心里这时有好多话,想跟自己的舅舅和妗子来说一说。她觉着,朱小立要是被开除了,到时会影响到她的事情,也让舅舅和妗子的脸上无光。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好了。为了此事,她在心里已经想了好久,她也希望自己的舅舅和妗子,能帮她出面,解决好此事。她觉着舅舅当过厂长,只要出面,牛经理肯定会给他面子的。前几天,她就想向他们开口了,可是一直不好开口。现在听到妗子问了,她随即向他们说:“其实,小立也没有跟牛经理吵架,只是跟他争辨了几句,可是牛经理说他跟他吵架了,要开除他呢……” 舒月的话还没有说完,梁巧仙再次打断她的话说:“你快别为他辩护了。他没有跟牛经理吵架,人家牛经理怎会开除他呢?你不能光听那个朱小立的一面之词呀!” 舒月立刻正色地向梁巧仙说:“噢,妗子,那天晚上,他真得没有跟牛经理吵架!这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领着人去加班了,说好了,回得晚了,食堂里是要给他们留饭的。结果他们回来的晚了,食堂里没要给他们留饭……” “没有给留饭,就值得跟人家牛经理吵架呀?”梁巧仙急着接过话来说,“他跟人家牛经理吵架,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对。舒月,你可千万不能只听朱小立的。如果他没有跟牛经理吵架,牛经理也不会随意开除他的。我和你舅舅现在所担心的是,他没有了工作,你跟他还要来往,我不知道你自己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舒月听到这里,她不再吭声了。她知道自己跟妗子说得再多,她也是会不相信的。舒月不吭声了,梁巧仙仍然还在说。她说出了一大堆理由,就是希望舒月不能再跟朱小立来往了,要与他一切两断。可是妗子的这个观点,舒月觉着自己还不能接受。因为她跟朱小立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他丢掉了工作,自己马上就跟他提出分手,这有些太绝情了。再说了,从良心上来说,她也是不会这样做的。她觉着自己就是与朱水立分手,也得有个合适的机会。舒月想到这里,她抬起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梁巧仙这才说:“妗子,你说得很对。这个问题,我也早就考虑过了。只是我觉着,小立刚失去了工作,他现在思想上很痛苦,我现在马上向他提出分手,他的思想上肯定是会接受不了的。我即使跟他分手,也得等到有个合适的机会才行呀!” 梁巧仙听完舒月的话,她忍不住嗓门就提高了八度说:“哎呀,舒月,不是妗子要说你呢。你管人家思想上接受了接受不了呢!当初,我们同意你跟他搞对象,就是考虑到他份工作。那时觉着,你们将来结了婚,日子过得虽然不会富裕,也能凑合着过。可是现在他没有了工作,你自己也没有工作,你们要是结了婚,将来还怎么来过日子呀?如果你现在不跟他当机立断,还拉拉扯扯的,到时候就不好断了,吃苦的可是你自己了!” 舒月听到妗子的态度坚决,她有些为难了。只好再次向她解释说:“妗子,你说得很对。他没有了工作,我也没有工作,我应该跟他一刀两断。可是我跟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觉着他这个人,还是比较诚实的,也比较勤奋。当初,我跟她搞对象,就是看到他这一点。他当时有工作,也没有嫌弃我没有工作。现在他没有了工作,我马上跟他断绝了关系,从心里上来说,我觉着是有些不合适的。” “哎呀,舒月,闹了半天,你还是这种态度呀!”梁巧仙有些不高兴了,她用责备的口气向她说,“你说他人诚实,比较勤奋。是的,他可能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否定!问题是你们结了婚,那是要过日子的,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了,他为人诚实,比较勤奋,这只是一个方面。但是你考虑过其它方面的问题没有,我觉着他这个人,脾气很暴躁。你想想,他的脾气不暴躁,怎么能跟人家牛经理吵架呢!他跟牛经理吵架,这就说明他的脾气非常不好。你跟了这样的人,到时还能有好日子过嘛!” 舒月被梁巧仙说住了,他只好给低下了头,用牙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了。 坐在沙发上的林风,先是听着,现在看到舒月不吭声了,而妻子还是那么地盛气凌人,他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下才接起话来说:“噢,巧仙,你也不能这样武断了。牛昆生开除朱小立,事情究竟是怎样,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呢。你只是听别人在说,你也应该好好地听一听舒月的意见嘛!” 舒月听到舅舅支持她的观点,她赶紧接起话来又说:“我听人说,小立那天晚上,真得是没有跟牛经理吵架。是他带着工人们加了班,回到食堂里吃饭,食堂里没有给他们留饭,还听说稀饭里给添加了冷水。小立他们跟食堂里的炊事员吵了几句,牛经理就走进食堂里了。可是他没有问情况,就批评了小立他们。小立可能有些沉不住气了,跟牛经理解释了几句。牛经理就火了,说他跟他吵架,就通知车间里不让他去上班了……” “哎呀,舒月,你到现在还为朱小立在辩解呀!”梁巧仙有些不高兴地接过话去说,“人们都说他跟牛经理吵架了,你还说没有吵架。他如果没有跟牛经理吵架,人家牛经理能开除他吗?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你还是在为他开脱。你不能听朱小立一面之词,现在要多听一听别人的意见……” 林风还没有等梁巧仙把话说完,他向她摆着手说:“你也别胡猜了,你要好好地听一听别人的意见。我虽然不了解情况,可是牛昆生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这个人做事,喜欢独断专行,不喜欢听下面人的意见。他当副厂长那会儿,我就已经发现了他这个问题,还批评过他呢……” “哟,哟,哟,你在舒月的面前给当起好人来了。”梁巧仙说,“你既然知道牛昆生这个人有这样的毛病,当初你为啥还要提拔他当厂长呀?现在是舒月这样说了,你就站在舒月那边这样来说话了。” 林风有些不高兴地挥动着胳膊说:“好好好,我不跟你说了。我跟你一说,你就会强词夺理!牛昆生他的提拔,可不是我提拔的。这是上级领导决定的。人事方面,我只能提个建议,没有决定权。牛昆生他能被提起来,是他会跑路子,也会拉关系。我听说他跟局里的高局长走得很近。高局长一直想提拔他,当时我在位子上,不能提拔上来他。我下来了,他就被提拔上去了。你说我站在舒月的立场上说话,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我怎么就会站在舒月的立场上说话呀?我只是想根据情况,来分析判断问题嘛!” “你判断个屁!”梁巧仙看了林风一眼,气呼呼地将身子一扭,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林风这下也不说了,他拿起杯子,准备要喝水,可是杯子里没有水了。舒月赶紧站起身来,接过杯子,给林风倒了一杯子,端到茶几跟前,递给了林风。林风端起杯子,放在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才放下杯子又说:“不过,牛昆生这个人,我觉着他还是有经济头脑的。他敢做,也敢干,胆子比较大,这是他好的一方面。但是我也不赞成他的作风问题。他这个人私心太重,什么事情都喜欢考虑着自己,这也是他的弱点。” “他有这样的弱点,企业交到他的手里,到时不是会出现问题嘛!”梁巧仙说。 林风说:“这就看我们的约束机制了。如果能约束住他,他可能就不敢胡作非为了。如果约束不好了,或者说监督不到位,像他这样的人,就可能给搞出问题了。” 梁巧仙听到这里,她冲着他不高兴地说:“哼,你就是会说这样的话,谁还不知道监督不到位会出现问题了。” 林风看到妻子不想听自己的话,他这下不说了。揣起茶几上的杯子,又喝起水来。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又向舒月说,“哦,舒月,你给我好好地说一说,朱小立这个人究竟怎么样?你自己搞对象,要记住一条,人品是第一位的。如果人品不好,你就跟他不要继承来往了。如果觉着他的人品还可以,还可要多来了解了解。” 舒月赶紧向林风说:“噢,舅舅,我觉着朱小立这个人的人品还是可以的。他比较勤快,也比较能吃苦。只是性格,就像我妗子说的,可能有些犟,爱认死理。我已经跟他说过好几次了,有时候他能听进去,有时候就听不进去了。” 林风听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说:“唉,朱小立这个孩子,我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本来有个幸福的家庭,他父亲是工程师,工作能力也很强。只是煤气中毒给死去了。留下他跟他哥哥,两个人相依为命,应该说他是由他哥哥照顾长大的。也正因为这样,他可能才养成了倔犟的性格。不过,在宿舍里,他跟其他孩子比起来,还是比较好的。他比较老实本分,不像有些了孩子们,游手好闲的……” 梁巧仙有些不满地瞪了林风一眼说:“哟,老林,你这是不是还要支持舒月继续跟他搞对象呀?我可是听人说,他跟牛经理吵架,一直都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林风抬头看了梁巧仙一眼说:“承认不承认错误,你怎么能知道呀?你也是在听别人瞎说嘛!只有公司里做出决定了,这才能相信呀!至于舒月跟朱小立搞对象的问题,就不要搅在一块儿,应该是两码事情嘛!” 梁巧仙立刻火了,她冲着林风说:“这怎么能是两码事呢?这分明是一回事儿么?朱小立他不承认错误,这就说明他的性格非常古怪,爱认死理。这种性格的人,你还让舒月跟他继续来往呀!我给你说吧,他们到时要是结了婚,苦日子可是在后头呢!” 舒月听见妗子一个劲地说朱小立不说,她有些不想听了,站起身来说:“噢,妗子,好啦!你和我舅舅就不要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的事情由我自己来考虑吧!” 梁巧仙说:“我就是怕你考虑不好了,才帮你来考虑了。你看你舅舅,遇到什么事情,就甩手不管了。你知道吧,他当厂长那会儿,也是这个德性。要不然,他也不会把牛昆生这样的人给扶到台上去的……” 林风乜斜了梁巧仙一眼说:“你看你,又在胡说八道了,牛昆生不是我扶上去的!” 舒月看到舅舅和妗子快要吵起来了,她赶忙向他们说:“好啦,好啦,牛经理是不是我舅舅扶上去的,现在咱们别说这些了,还是考虑咱们自己的事情吧。” 梁巧仙看了林风一眼说:“是的,舒月,你是不知道呀!你舅舅这个人,我真得是没法来说。他当了一辈子的厂长,什么事情也没有给自己解决。你看人家牛经理,才当了几年经理,就把他家里的好多亲戚,都给弄进厂子里了。唉,当初你舅舅要是稍微能松一松口,我还能不把你们给弄出来呀!” 林风说:“你看你,干部都要是这样,人民群众还会拥护嘛!” 第十章 朱兵的为难 朱兵知道,要想保持家庭的和睦,最好的办法是能给弟弟重新再找份工作。 可是恒星机械公司的周围,都是农村,没有其它工厂。农村里的人,想要找到活儿干,还得跑到恒星机械公司里来找。而现在弟弟不能到公司里工作了,再到哪里给他找工作呢? 朱兵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能给弟弟找下,他心里觉着非常地不安。因为他担心,弟弟没有事干,时间长了,会引起妻子不满的。这天,他跑到马路边的饭店里,又给弟弟找活干了。可是他问了几家饭店,人家都不缺人,朱兵只好失望而归了。 当他往家里走时,猛然抬头看见,弟弟蹲在马路边上,面前摆放着黄瓜、西红柿、豆角、茄子、白菜等,好象在那里卖菜。朱兵随即走了过去,他看见他蹲在那里的确是卖菜。 朱兵心里大加赞赏。觉着弟弟如果能卖菜了,这也是一种出路。于是他称赞说:“行!没想到你想到了这个。自己做一种尝试,这是多好的想法呀!” 朱小立看见哥哥站在他身边,他有些不好意地说:“响,我只是想出来试一试,现在还不知道行不行呢。” 朱兵立马鼓励他说:“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是开头难。你既然敢出来摆摊,这就说明你能行!如果缺少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尽力来帮助你解决。” 朱小立点着头说:“我现在什么还没有购买呢,只是想出来试一试,行了再说。” 朱兵点着头说:“行!我觉着能行!不过,刚开始干了,肯定会有困难。也不要立马想到能赚到钱,自己慢慢地来摸索,有了经验才能行呀!” 朱小立点了点头,没有再吭声。朱兵站在那里,觉着自己站得时间长了,会打搅弟弟的生意,他就离开了。朱兵回到家里,立马跑到供销社,购买来了绳子、麻袋,还有几个筐子。 杨惠琴看见了,不解地问他说:“哟,你购买这些东西,这是要干啥呀?” 朱兵笑着说:“你不知道吧?小立今天卖菜了,我准备这些东西,是让他好好地干呢。” “小立卖菜了?”杨惠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朱兵问说,“他能卖了菜吗?” “卖了卖不了,现在还不好说呢。他敢做这种尝试,就应该给予鼓励嘛!” 杨惠琴摇着头说:“我觉着他干这个不一定能行。” 朱兵说:“不管他能行不能行,让他先来试试嘛!” 杨惠琴听到这里,不再吭声了。朱兵也不说了,他开始考虑,为弟弟该做些什么了。他看到弟弟每天起得很早,起来骑着自行车就到菜市场上去进菜了。他也早早地起来,帮着弟弟来整理那些蔬菜了。菜市场离宿舍比较远,有十来公里路程。朱兵看见弟弟进回来的菜,品种很多,有茄子、西红柿、白菜、黄瓜、豆角、油麦菜、西蓝花、生菜等,他都给堆放在了地下。朱兵就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装进筐子里,以防堆放在一起腐烂了。 可是弟弟卖了不长时间的菜,他就看见他不卖了。朱兵问他说:“你怎么不卖了?做什么事情都是开头难,你已经开头了,就应该坚持下去。” 朱小立摇着头说:“不行。哥,在咱们这里卖菜,是根本赚不到钱的。” “你怎么知道赚不到钱了?”朱兵说,“慢慢地来么,时间长了,可能就行了。” “不行,时间长了也不行!”朱小立摇着头继续说,“哥,你要好好地想一想,咱们这里只有恒星机械公司一家厂子,周围全都是农村。农村里种着好多的蔬菜,他们吃不了,都会弄到厂子里来卖。他们的蔬菜是刚从地里采摘来的,用箩筐挑着,或者用平车推着,都比较新鲜。而我从菜市场批发回来的蔬菜,时间已经长了,没有他们的新鲜,价格还比他们的贵。如果我降价处理,辛苦上一天,就根本赚不到钱了,还会亏本的。” 朱小立这么一说,朱兵心里明白了。他低头细想,觉着小立说得很对。恒星机械公司周围,全都是农村,人家种的蔬菜很多,也很新鲜,谁还购买他的菜呀!可是弟弟不卖菜了,又让他干什么呢?朱兵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想不出个办法来,他只好继续鼓励他说:“不行了,你再尝试一下其它嘛!挣不到多的钱,薄利多销,总比坐着强吧。” 朱小立仍然摇着头说:“不行,哥,在咱们这里,卖什么东西都不行。我已经调查过了。在咱们这里,没有厂子,人就很少,销售其它东西也是不行的。” 朱兵听到这里,他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了,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情况告诉给了杨惠琴。杨惠琴正在缝纫机边做衣服。她听完了朱兵的话,由不得停下手,用冷嘲热讽的口气,向朱兵说:“哼,我就知道他是啥也做不成。前些天,你还想要给他购买这的,购买那的,这不是在白花钱嘛!” 朱兵说:“这不是他不想卖菜了,而是咱们这里的确条件不好。” 杨惠琴用鼻子享了一声说:“哼,不管条件好不好,我给你说吧,他就不是哪种做生意的料!前段时间,你还想拿出些钱来,支持他要做生意呢。你如果拿出钱来,给了他还不是打了水漂。” 朱兵极不愿意听妻子说这种的话了,他由不得抬起头来瞪了妻子一眼,然后用拳头轻轻地捶了一下茶几说:“好啦,你也别幸灾乐祸了!他卖菜不成,你也不能用这样口气来讽刺人呀!” 杨惠琴听见朱兵的话很不顺耳,她立时也不高兴了。随即睁起自己的怒眼,冲着朱兵说:“咋啦,我就说了这几句话,你就不依人了?他原来本来有好好的工作,自己不珍惜,给弄丢了。你现在不顺心了,别拿别人来煞恶气呀!” 朱兵随即也火了,他瞪起眼睛看着妻子说:“谁拿你煞气了?” “你呀!你拿我煞气了!这不是还没完了么!” 朱兵知道,这时他要是跟她较真,他们肯定会闹不高兴了。他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吭声了。杨惠琴看见朱兵不吭声了,她也不跟他再说什么了,坐在缝纫机跟前又忙碌她的了。 朱兵和杨惠琴争执时,正好马明来到他们家门口了。他听见两口子在争吵,他没敢走进门去。而是返回了自己的家里,将情况告诉给了马嫂。马嫂听了,有些不太放心,她上马明一起就过朱兵家里来了。 当他们推开朱兵家的门,看见朱兵坐在沙发上埋头看书,杨惠琴爬在缝纫机上做衣服。马嫂回头向马明说:“你看你,不是瞎说呀!你看他们两口子好好的,咋就说他们在吵架呢?” 朱兵抬头看见马明和马嫂走了进来,他赶紧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经由他们往沙发上坐。杨惠琴看见表哥和表嫂子来了,她也从缝纫机前站起身来,赶紧走到他们跟前,拉着他们往沙发上坐。当两个人都坐下身来,马嫂这才说:“刚才可能是你表哥听错了,他告诉我说,你们两口子吵架呢。” 朱兵笑了笑,没有吭声。马明接起话来说:“我刚才可能是听错了。” 杨惠琴立刻向马明和马嫂说:“是哩,刚才我们顶了几句嘴。你们说,他弟弟不卖菜了,他还跟我来生气了。” 朱兵立刻反驳说:“谁跟你生气来,是你自己跟我要生气呢。” 马明忙向朱兵和杨惠琴说:“哦,你们果真是生气了。” 杨惠琴说:“可不是。表哥,你说,小立他没有了工作,每天钻在家里,让人多发愁哇!” 马明说:“前几天我看见他不是在卖菜嘛!” 朱兵接过话去说:“是的,他卖了几天菜,可是不行,他就不再卖菜了。” 马嫂说:“是哩,我想也不行。你们想想,在咱们厂子周围,全都是农村。农村里的人种着好多的菜。他们的蔬菜新鲜不说,还比较便宜,而小立从菜市场上带回来的那些菜,根本比不上人家农村里种的菜,当然他就不好卖了。” 朱兵说:“马嫂,你都看出问题了。我还没有看出来,我真是不如你呀!” 马嫂说:“在购买菜问题上,你们当然不如我了。我每天都要出去买菜。谁家的菜好,谁家的菜不好,我都知道。小立卖的那些菜,没有人家农村里的菜新鲜,价钱还比人家的贵,你说,人家还能购买呀?” 杨惠琴说:“是哩。马嫂比我操心多,我还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呢。” 马明说:“那是你买菜少。每天清晨和上午,在咱们宿舍门口,都有卖菜的。农村里卖的那些菜。他们不是用筐子挑着,就是用平车推来的。那些蔬菜新鲜,价格也便宜,顶得小立当然是不好卖了。” 朱兵听到这里,向马明叹了口气说:“唉,小立现在没有个干的,我为他在发愁呀!” 杨惠琴说:“要是他不跟人家牛经理吵架,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马明立刻向杨惠琴摆着手说:“你们不知道情况,不能这样来乱说。惠琴,我给你说吧,那天晚上,我可是全看到了。小立其实没有跟牛经理怎么吵架,只是说了几句,我不知道牛经理怎么就抓住这件事情,要小题大做呢。食堂里本身就做得不对,小立他们回来得晚了,食堂里没有给他们留饭。你想想,加班的那些人,都是些愣头青,他们就跟食堂里的人吵起来了。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牛经理走进了食堂里。他走进去,也没问情况,就批评小立他们了。小立在这种情况下,跟牛经理说了几句,没想到牛经理就要开除他了。” 杨惠琴接起口来说:“这是人家牛经理有权嘛,想处理谁就要处理谁哩。” 朱兵赶紧向他们摆着手说:“现在咱们就不说这些了。马师傅,我只是为我弟弟没有个干的,他每天呆在家里,游来晃去的,我的心里有些发愁呀!” 马明点着头说:“是的,这是个问题。没有个干的,每天呆在家里真不是个事儿。” 杨惠琴说:“朱兵想给他找个干的,可是在咱们厂子周围,也没有个工厂,你说该给他到哪里去找呢?” 马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说:“不行了,让他跟着我到食堂里打扫卫生吧。我去食堂里跟他们说一说,看行不行呀。” 朱兵连忙摇着头说:“不行,不行!马师傅,这个恐怕不行,你别去丧脸了。你想想,他是跟食堂里的人吵了架。人家食堂里还会用他吗?再说了,食堂是牛经理的亲戚给承包了。牛经理要开除他,他的亲戚也是不会来用他的。” 马明点着头说:“你分析的倒是对。”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接起话来又说,“不行了,我跟我家大小子说一说吧,看他们那里能不能给找个干的。我大小子在线材厂里工作,前段时间我听说,他们厂子里招用临时工呢。也不知道现在还招不招了。” “线材厂,线材厂在哪里呀?”杨惠琴问说。 马明说:“离咱们这里可远呢。在西山脚下。对了,也不知道小立他愿意不愿意去呀?” 杨惠琴说:“现在还管远不远哩,只要用人用他,他有个干的,这就让人省心了。” 第十一章 钱氏兄弟 星期天,朱兵在家里休息。他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本机械制图书正在翻阅时,看见弟弟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进来了。他一跑进来就兴奋向地朱兵说:“哥,我已经找到地方干活儿了!” 朱兵立马从床上坐起身来,抬头看着弟弟问说:“你找到活儿干了,在哪里找到了?” 朱小立仍然满脸兴奋地抬手指着窗外说,“哥,你看,就是在那里!那个地方离咱们宿舍不远,就在宿舍的南面。那是家工程队,他们在那里盖楼房呢,我跟他们说了,他们让我去他们哪里干活儿呢。” “是么?”朱兵听完了,也很高兴,他立马放下手里的书,从床上下来,站起身来,向朱小立指的方向,抬头又看了看。可是窗外的地方大了,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弟弟指的究竟是哪里。朱兵回头看着弟弟,有些迷茫地说:“我还是不知道你说得是哪里。” 朱小立再次抬起手来,向窗外指了指说:“呶,你看,就是那个有红旗飘动的地方。” 朱兵顺着弟弟的手指儿,向远方看了看,果然看见有面小红旗在风中飘动。他回过头来问朱小立说:“哦,他们没有跟你说,工资是怎么个开法吗?” “说了。”朱小立说,“他们说,我干一天给我开一天的工资,一天开15到20块左右吧。” “15到20块左右?”朱兵心里惦量着这个数字,觉着还可以,他还想要问其它问题时,杨惠琴从缝纫机前站起身来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件正在做着的衣服。那是给女儿小萍做得外套。她一边走,一边手里拽着线头,并看着朱小立说:“嗳,你就没问一问人家,他们管不管饭呀?” 朱小立说:“问了。他们说可以在他们灶上吃饭的。” “哦,如果要是这样,那就好了。”杨惠琴停住拽线头的手,也抬起头来,向窗外望了望,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说,“你是不是真得决定要去那里了?” 朱小立点着头说:“是的。我决定要去那里了。” 朱兵这下不问了,他向杨惠琴说:“既然小立决定要去了,那我就过去看看吧。” 朱小立点着头说:“可以,你要是去了,我现在就领着你去吧。” 随即,朱兵和朱小立就出门了。弟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朱小立走在前面,朱兵跟在后面,他们向那个工地走来。工地在南山根下,离宿舍虽然不远,可是中间却是有片庄稼地。朱小立走到庄稼地跟前,向朱兵说:“哥,你看,从这里就去了。” 朱兵抬头向庄稼地看了看,在庄稼地的中间,推土机给推出一条新路。这条新路,还没有垫石子,上面坑坑洼洼的。朱小立领着朱兵,就从这种新路上,向前走了。朱兵走在这路上,他抬头看见,道路两旁的大秋作物,还没有收割呢,那些玉米、高粱、红薯、谷子等,都被推土机给推倒了,有些杆子还东倒西歪地倾斜在路边,特别是裸露在外面的红薯,红红地躺在那里,被太阳晒得更加发红。 朱兵看着这些,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朱小立的身后,他们走过了块儿庄稼地,就来到工地上了。工地上一派繁忙,一台搅拌机轰鸣在那里,工人们有的在搬砖,有的在垒墙,还有的在推平车。朱兵看见,楼房的基础已经打好了,工人们正在砌墙呢。还有一些工人在那里绑钢筋。 朱兵看到,这个工地就在一个村庄的边上。这个村庄,朱兵以前来过,叫小南沟村。在办公大楼里看门房的老李,就住在这个村子里。那时,朱兵是班长,李迎春是组员。在一次检修中,李迎春的腰部受了伤,他回到家里休养时,朱兵专门来这个村子里看望过老李。后来老李不能在生产线上干活了,才被安排到办公大楼里看了门房。 朱兵站在工地前,抬头看着繁忙的景象,他回头问朱小立说:“工地上的负责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朱小立抬手向工地的南面,指了指说:“呶,他们就在那里。” 朱兵向南面看了看,那里有一堵墙。在那堵墙下,有几间低矮的房子。低矮的房子是用干砖垒起来的,没有门窗,只有一扇门。门开在半墙上,上面挂着一个帘子。 朱小立领着朱兵走到房子跟前,他抬手掀起帘子说:“哥,你看,他们就在里面。” 朱兵随即走了进去,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他站在地下,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只好在那里停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看清楚。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个年纪稍大,大约有五十多岁;一个年纪稍轻,也有四十多岁了。他们两个人看见朱兵和朱小立走了进去,抬头看着他们,一直没有吭声。 朱小立走近他们说:“哦,这是我哥,想来问一问你们情况。”然后他转过身来,又向朱兵说:“哥,你看,这就是工地上的头儿了。” 那两个人听完朱小立的介绍,这才站起身来,向朱兵笑了笑。那个年纪大些的,伸出手向朱兵握了握说:“嗯呐,你找俺有啥事情呀?” 朱兵也向他们笑了笑说:“哦,是这样的。我刚才听我弟弟说,他想来你们这里干活儿了。我也听说,你们已经同意他来了。我过来只是想问一问你们这里的情况,你们究竟是怎么给他开工资呀?” “工资?”还是那个年纪大些的说,“嗯呐。俺们这里不开工资,只是给发工钱。工钱不能每个月给发,要等到干完了活儿,到年底了,才能结算。至于开多少钱,这就要看干活儿的情况了。干得好,开得就多。干得不好,开得就少。” “哦,干得好与不好,你们这里是怎么个评判法呀?”朱兵又问说。 那个年纪大些的人,看到朱兵一直在追问,他抬手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年纪小些的人说:“嗯呐。他是俺弟弟,主要是负责工钱结算,你让他给你来说一说吧。” 那个年纪小些的人,这时就接起话来说:“嗯呐,俺们这里开工钱,不像你们工人开工资,是每个月给开的。俺们这里开钱,得等到工程干完了,把工程款结算回来了,才能给大家结算钱呀!” “哦,这我知道。”朱兵点着头说,“我是想问你们一天能开多少钱呀?” “嗯呐。”那个年纪小些的继续说:“这要看干活儿的情况了。干得好,就能开得多些,干得不好,就开得少些。凡来俺们这里干活儿的人,都可以在灶上吃饭。吃饭也是等到工程完了,才能来结算。” “那你们这里,干得好,能开多少钱,干得不好,能开多少钱?”朱兵追问说。 那个年纪小些的人,看见朱兵一直在追问,他回头看了朱小立一眼说:“嗯呐,俺看见他的个子倒是挺高的,可是身体很单薄,干重活儿恐怕拿不下来。每天最多只能开十五块钱吧。饭钱也在里面,等吃完了,到年底统一来结算。” 朱兵听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上还带着半盒石林烟,他忙从衣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们每人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轻轻地吸了一口继续向他们说:“你说得很对。我弟弟看见个子很高,实际上年龄还不大,今年还不到二十三岁,他来你们这里干活儿,你们可要多关心他了。” “嗯呐。”那个年纪大些的人接起朱兵的烟,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边咳嗽,一边说,“这个请你放心,俺们这里是会照顾好他的。大家都是受苦人,只要能把活儿给干好了,这就行了。” 朱兵想到弟弟能到他们的灶上吃饭,那就更好了。于是他再次问他们说:“我弟弟如果在你们的灶上吃饭,火食费一天需要多少钱呀?” “嗯呐。”那个年纪小些的人接起话来说,“你弟弟在灶上吃饭,火食费不会太高了,俺们这里每天就是五块多钱吧,最多也不会超过七块钱。” “嗯呐。”那个年纪大些的人,也接过话去补充说,“在俺这里干活儿,都是农村里出来的娃娃们。火食费不能太高了,要不然,到结账的时候,就没有多少钱了。这些你都放心吧。俺是会计划好的。只要等到工程完了,单位里给俺们算了工程款,俺们立马就会把钱发给大家的。” “可是我还听说,你们这里有人给20块钱,我弟弟他能不能再多给些钱呀?”朱兵说。 “嗯呐。”那个年纪大些的人,再次回头看了看朱小立一眼说,“像你弟弟这样的人,俺暂时是不能给提高了。看他干活儿怎样吧。如果干得好了,俺们会来考虑的。” 朱兵这下就不问了,他掏出那半盒石林烟,再次递给他们每人一支说:“不瞒你们说,我弟弟在公司里,原来是有工作的。只是跟人家领导顶了几句嘴,人家暂时不让他去上班了,才跑到你们这里来干活儿了。现在,不管他挣多少钱,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关照他呀!” “嗯呐,好,好,好!”他们弟兄两个人,同时点着头说,“这个请你放心,俺们是会照顾好他的,俺们不会磕打娃娃们的!” 朱兵了解到这些后,他向他们又说了些感谢话,这才走出了那间平房。可是当他走出了平房时,突然又想到,应该问一问他们工程队的名称,以及这两位工头儿的名字。他又返回去,向他们作了打问这些。他知道哥哥叫钱志刚,弟弟叫钱志勇,他们是河南来的工程队,给恒星机械公司盖储备库呢。朱兵听完了这些,他才放心了,然后与弟弟一起返回到家里。 第十二章 两位科长的承诺 “咋样?”朱兵一进家门,杨惠琴就急不可待地向他说。 朱兵点了点头说:“还行。我见过那两个包工头儿了,我看见他说话都很老实和本分的。” “哦,要是这样就好了!”杨惠琴听完朱兵的话,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好多天不见的春色。然后她又向他说:“我真没想到,你成天家给他找活儿干,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你看人家小立,不吭不响的,自己出就给找下了。” 朱兵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无论是哪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好了,不希望他们堕落。如果要是出人头地了,就更会更加地看重他。他从妻子的表情中,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前些天,弟弟丢掉了工作,妻子总是横眉冷眼的。现在听到弟弟自己找到了活儿了,她的脸上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朱兵看见妻子高兴,他的心里也高兴,罩在心头的乌云,仿佛已经给驱散去了好多。他在高兴中,由不得抬起手来,轻轻挠了挠自己根本不痒的头皮,继续向妻子说:“我弟弟真要是比我强了,那该有多好啊!到时候我就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杨惠琴听到朱兵说出这样的话,她抿着嘴笑了。并且眯起自己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朱兵说:“哟,我说你弟弟自己找下活儿干了,可没说他比你强呀。你这个人,真是吃不住别人夸奖。别人夸奖上几句,你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朱兵立刻向她辩解说:“你看你,我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你是在取笑我吧!” 杨惠琴随即乜斜了朱兵一眼,嘻嘻地笑了。笑得东倒西歪,然后直起身子说:“我想逗逗你呢,就怕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们两个人正说着话儿,听到门外有笑声。杨惠琴听出是舒月的笑声,她赶紧把门打开,也笑着向门外的舒月说:“舒月,你别躲了,我早听到你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了。” 舒月笑着走进门来,大大咧咧地说:“哟,你们两个人究竟是在说啥话呀?是不是还怕我给听见呀?” 杨惠琴抬头看着舒月,向她笑着说:“你躲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一直都在偷听我们说话呀?其实,我们也不怕你偷听,我们说的话,都没有啥的秘密。” 舒月忽闪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杨惠琴说:“你们没啥秘密,还怕我偷听呀?我可是不会偷听你们的。我刚才是经过你们家的门口了,听到你们说笑,才忍不住走进来了。” 朱兵抬头看了舒月一眼,他发现舒月越来越漂亮了。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夏装,后脑稍上梳着个马尾,样子显得特别可爱。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朱兵都有些不敢看她了。他坐在沙发上,只好从床边拿起那本机械制图,随手给翻了起来。 杨惠琴看见舒月打扮的很漂亮,她眯起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再次看着她说:“舒月,你这丫头片子,偷听我们就不说了,你打扮的这么漂亮,是不是准备要去哪里呀?” 舒月说:“我哪里也不去,只是穿了件谈色的衣服,你们就说我要出门了。” 杨惠琴说:“你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要出门了。要是你不出门,打扮的这么漂亮干啥呀!我还想来问你,你对我们究竟是在操得啥心呀,站在门口不进家里,一直在偷听。再要是这样,小心我把你的脸蛋给拧下来。” 舒月凑近杨惠琴说:“好,嫂子,你现在就拧吧。我以后可是还要来偷听呢,看你能把我咋样!” 杨惠琴“扑哧”一声笑了,她随即拉将舒月的手,将她拉到床边坐下,并把朱小立找下活儿的情况告诉给了她。她原以为舒月听了,一定会高兴的。没想到她听了,表现的非常平静,甚至还有些不太满意。她立刻向朱兵说:“哎呀,哥,你为啥不给他找个好些的工作呢。你让他去干那样的活儿,小立他能吃得消么!” 朱兵看到舒月有些不太高兴,他随即放下手里的书,坐正了身子向她解释说:“现在的工作不好找呀?如果要是能找到好些的工作了,我还能让他去干那样的活嘛。” 杨惠琴也接起话来说:“是啊,舒月,你是不知道呀!这活儿也不是你哥给他找下的,是他自己出去找下的。你哥找了半天,还没有给他找下哩。小立他自己跑出去,在工地上就找下了。再说了,小立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他自己应该出去受一受苦,到时就知道找工作不容易了。” “可是……你们让他干那样的活儿,我觉着他是受不了的。”舒月看着杨惠琴继续说。因为在舒月的心目中,朱小立是城市户口,他从小生活在宿舍里,没有干过那样的重活儿。现在让他跟着民工队去干活儿了,她觉着干那样的活儿是很苦的,挣不下多少钱,也很脏很累。再说了,她跟朱小立搞着对象,他去干那样的活儿,她觉着自己的脸上也无光,她当然是不想让他去干那样的活儿了。 舒月说完了,她看见杨惠琴和朱兵都没有吭声,她继续接起话来说,“你们是不知道呀,到民工队里干活儿,每天搬砖和泥的,年轻人根本是受不了。再说了,小立离开了机械维修车间,他心里早后悔了。哥,你能不能跟牛经理好好去说一说,让小立再回到那里工作希……” 杨惠琴还没等舒月把话说完,他便接起话来说:“舒月,不是你哥不去找,是去找了,人家根本就不答应呀!” 舒月听到这里,不再吭声了。 杨惠琴又向朱兵递了个眼色说:“你看人家舒月,对小立有多好呀!只是小立不争气,没有了工作。现在小立要去民工队了,她就跑来给小立当说客了。” 舒月赶忙解释说:“我,我可不是来当说客的。我只是觉着,小立去了民工队里干活儿,他根本是吃不消的。再说了,让他去干那样的活儿,也不是长远之计哇!” 朱兵这下才接起话来说:“是的,我知道这不是长远之计,可是眼下也没有办法呀!现在工作不好找,只能让他先去那里干活儿了。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给他想办法了。” 舒月听完朱兵的话,她才不吭声了。她跟杨惠琴又拉了一会儿话,站起身来才走了。她刚走出门,看见朱小立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她看见他戴着安全帽,身上还穿了机械维修车间的那身工作服,手上戴着一付帆布手套,知道他要去干活儿了。舒月赶紧迎住他说:“嗳,小立,你现在是不是就已经去呀?” 朱小立站定身子,向舒月笑了笑说:“是的,现在就准备就要去了。” “你去到工地上,每天搬砖和泥的,能吃得消吗?” 朱小立向舒月又笑了笑说:“怎么吃不消了。再说了,吃消吃不消也得去干呀!” 舒月说:“你要是吃不消了,到时就回来吧!” 朱小立摇着头说:“这个不行,我不能去当逃兵。” 舒月看见小立执意要去,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说:“嗳,小立,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到了民工队里,如果觉着吃不消了,到时就回来吧。” 朱小立向舒月摇了摇头说:“好啦,你别操心了,咱们再见!” 舒月看见朱小立挥手向自己再见,她拉着他的手,仍然不放说:“嗳,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嘛!” 朱小立说:“还有什么话要说呀?你别说了,我得先走了。” 舒月还不想放开朱小立的手,朱小立却甩开了她的手说:“好啦,好啦,你别说了。” 舒月站在那里,望着朱小立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返回到自己的宿舍里。 朱小立来到工地上,他只干了两天,发现民工队的作息时间,跟工厂里的作息时间根本不是一回事。工厂里的作息时间,每天是早上八点钟上班,中午还能休息一会儿,下午六点钟就下班了。而民工队里似乎没有这样的时间概念。他们清早天一亮就起来干活儿了。干上一阵子活儿,才吃早饭了。等吃过了早饭,接着又干活儿。一直要干到中午。中午吃过了饭,只是稍微休息一下,接着继续干洗了,要干到天黑才收工,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朱小立住在宿舍里,每天到工地上干活儿,他的时间根本跟不上趟。清早起来,他赶到工地上,已经有些迟到了,晚上下班回来,也是很晚了。在无奈之下,他只好跟朱兵商量,希望能在工地的附近,给他租间房子。这样,他就不用每天来回跑了。朱兵赞同他的这个意见,立刻跑到工地的附近,给他租房子了。工地附近是小南沟村。小南沟村里正好住着李迎春。李迎春家的院子,也正好在工地附近,朱兵跑去跟他一说,他说他家的院子里,正好有间空房子,这样就让朱小立租住在他家的院子里了。 朱兵将弟弟安排在老李家的院子里后,他还有些不放心,又向老李作了安吩。他说:“李师傅,我弟弟不懂事,住在你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要多指教他呀!” 老李笑着说:“小朱你放心,咱两谁跟谁呀!咱们曾经是一个班的伙计,你弟弟住在我这里,我还能不关照他呀,这就请你放心好吧!再说了,我现在也退休了,不到公司里看门了,还在自家的家门口,摆起了修理自行车的摊子,他有什么事情,到时肯定会招呼好他的。” 朱兵这下放心了,他高兴地返回到宿舍里。当他走到宿舍的大门口,正好遇到了姚先仁。他就把弟弟去民工队里干活儿的情况,向他说了一下。姚先仁听完了,立刻提醒他说:“噢,你弟弟去民工队里干活了。不过,小朱,我要提醒你,到民工队里干活儿,不好要工资。你要提前打听好了,他们是哪里的工程队,给谁家在盖楼房。要不然,到时会拿不到工资。” 姚先仁的提醒,让朱兵的心悬了起来。因为他觉着,姚先仁是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他的年龄比自己大,工龄也比自己长,经验还丰富。他提醒自己了,自己对这个问题,一定要放在心上。于是他又向姚先仁说:“我看见他们倒是老实本分的。” 姚先仁仍然向他摇着头说:“你不能光看他们老实本分,也不能光听他们的承诺,那些不给工人们结算工资的老板们,他们不见得长着猴眉鼠眼,你是根本看不出来的。你还是应该好好地核实一下,看他们究竟是给谁在干活儿,工程款由谁来结算。要不然,干了活儿,工资就不好要了。” 朱兵听完姚先仁的话,他的心里没底了。随即跑到办公大楼里,找工程科的小张了。小张叫张锋,是工程科科长。他是前几年进厂里的大学生。去年老科长退休了,他接任了老科长的职位,当了工程科的科长。张锋的年龄不大,大约有二十七八岁。朱兵见到他后,向他打问了老钱他们的情况。张锋听完了,立刻拍着自己的胸脯向他保证说:“哎呀,朱师傅,你来向我打听,这就对了。老钱他们就是给咱们公司里盖储备库呢。你弟弟在他们那里干活儿,这个你放心。他们要是不给你弟弟结算工资了,到时我帮你扣下来。他们的钱就攥在咱们的手里呢。” 朱兵听完小张的话,他放心了。走出小张的办公室,准备要回家时,心里突然又想到,工程科只管工程,不一定管工程款的结算。工程款的结算,应该是由财务科负责。他又走进了财务科。财务科科长王俊才,爬在办公桌上,正在核实账目。他将弟弟到工地上干活的情况,向他说了一下。王俊才是一位老科长了,他听完了,向朱兵说:“哦,你弟弟在储备库工地上干活呀?如果是这个事情,就请你放心吧。其它事情我帮不上忙,这个事情我还是能帮上忙的。如果老钱他们不给你弟弟工资了,到时我帮你给扣下来。” 朱兵得到两位科长的保证,他完全放心了。然后高兴地回到了家里。晚上,他还让杨惠琴给他多炒了两个菜,自己坐在那里,一个人独自开怀地饮了几杯酒。 第十三章 舒月来到工地上 朱小立到了工地上,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然后跟着民工们干活了。他们上一阵子,才回到灶上吃饭。吃过了早饭,接着又干活儿。一直要干到中午,吃过了午饭,稍稍休息一会儿,拦着再去干活儿,要干到天黑了才收工。 朱小立是宿舍里长大的,从小没有干过重体力活儿,他在工地上干了几天,就有些吃不消了,想打退堂鼓。可是他又想到,自己要是这样做了,会让人笑话的,特别是他的嫂子,更会看不起他。为了争这口气,他只好咬着牙坚持干了。 在民工队里干活儿,也分轻重两种活儿。大工匠干得都是轻活儿,他们画线砌砖,找平衡,挣得钱还多;小工们干得活儿比较重,主要是和泥搬砖,扛水泥,挣得钱还少。朱小立到了工地上,只能是和泥搬砖、扛水泥,要么是推平车,来当小工了。 朱小立每天和泥搬砖扛水泥的,他非常地累,干完了活儿,时间不早了,身上穿着的工作服,沾满了水泥和白灰,也懒得去洗,回到出租房里,就早早地睡觉了。他也没有心思再跟舒月联系了。 朱小立不跟舒月联系,舒月看不到朱小立,时间长了,她有些不放心,自己独自跑到工地上来看他了。这天,舒月来到工地上,她抬头看见,朱小立头上戴着那顶已经褪了色的安全帽,身上穿着那身在机械维修车间里穿着的工作服,站在脚手架上,正在那里埋头干活儿呢。她看到这种情况,就蹑手蹑脚地走到脚手架下,然后放开嗓子,大声地向朱小立呼喊起了起来。 朱小立听到有人在脚手架下喊他的名字,他抬起头来往下一看,看见是舒月站在脚手架下,他感到非常地吃惊,随即从脚手架上爬了下来,跑到舒月跟前,大声地斥责她说:“哎呀,舒月,你怎么给跑来了,还站到脚手架下!” 舒月抬头看着朱小立,没有吭声。只是看见他的衣服很脏,上面还沾满了水泥和白灰,脸也好像没有洗似的,比原来黑多了。她从他的身上,好像看不到那个翩翩的少年,倒像一个真正的干活儿民工了。她看着他,忍不住问他说:“你,你在这干活儿,真得能吃消吗?” 朱小立点了点头说:“能!怎么就吃不消了。” 舒月抬手拍了拍他身上沾着的白灰和水泥说:“你看,你的衣服脏成了啥,我拍打都拍打不下来了。” 朱小立躲着身子说:“在工地上干活儿,还能讲究这些呀!” 舒月说:“不讲究,你也不能脏成这样呀!” 朱小立不吭声了。舒月站在那里,她身上的那身红色连衣裙,在风中一摆一摆的。显出她的身样更加苗条,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就像是电影里的一位演员。朱小立看了她一眼说:“舒月,你不应该来工地上。你看这里的人都在干活儿,你站在脚手架下,这是很危险的。如果上面的砖头掉下来,砸取了你该怎么办呢?快快快,你别站在这里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舒月抬头看了看脚手架,她不以为然地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停住笑声说:“你在这里干活儿都不怕,我来看一看你,还怕啥呀?嗳,小立,我是想来问你,你在这里干活儿,究竟能不能吃消呀?如果吃不消了,看看再到哪里找个合适的活儿吧。” 朱小立摇了摇头说:“能行!好多人都在这里干活儿,我怎么就吃不消了。” 舒月随即拉起他的手说:“来,让我看看你的手,究竟磨起茧来没有?” 朱小立生硬地甩开舒月的手说:“去!我的手很脏,每天搬砖和泥的,看什么呀!” 舒月说:“不行!我不怕你的手脏,我非要看一看你的手不可!你每天呆在这里,也不回宿舍去,我看一看你的手就咋了。你看你的衣服,都脏成了啥样。不行了,你快脱下来,让我带回去给你洗一洗吧!” 朱小立摇着头说:“洗什么,我每天搬砖和泥的,现在不需要来洗。” 舒月说:“咋就不需要洗了。”她说完了,用手抚摸起他的手来。她在抚摸中,觉着他的手有一块儿硬东西。她立刻拉起他的手说,“来,让我看看,手上是不是长起茧了?” 朱小立立马缩回自己的手说:“看什么呀!手上打起了泡,打起了茧,这是正常的事情。” 舒月却拉着他的手不放,说:“不行,我非要看不可!” 朱小立看见舒月非常要看自己的手,他最后不躲了,索性将自己的手伸给她说:“好,你想看了,那就好好地看吧。” 舒月这时看见,朱小立的手很粗糙,她用自己那白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说:“真没有想到,你干了这么几天,手就给变成这样了。嗳,你觉着干这样的活儿,苦不苦呀?” 朱小立没有吭声,他向舒月苦笑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 舒月再次拉起他的手说:“你别缩回去,让我再好好地看一看,好像手上有道口子。” 朱小立说:“哪里有口子,那是刚来时,被钢筋划了一下,现在早长好了。” “长好了?那让我再来看看,还疼不疼了?” 朱小立笑着说:“长好了,还痢什么呀!” 他们两个人在拉话中,脚手架上的大工匠,手边已经没有料了。他抬起头看见朱小立站在脚手架下,跟一位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姑娘在说话,他有些不高兴地冲着朱小立喊道:“喂,朱小立,你在干啥呀?我这里可是要停工了!” 大工匠的喊声,把好多民工给惊得抬起头来。他们的目光一起向朱小立这边射来。他们看见朱小立站在脚手架下,跟一位穿红色连衣裙的姑娘在说话,都由不得停下手里干着的活儿,都看朱小立和舒月了。 朱小立听到大工匠的喊声,他赶紧向舒月说:“好啦,你回去吧,我还得去干活儿呢。” 舒月拉着朱小立的手不放,她说:“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哩!” 朱小立只好站定身子,向舒月说:“好,你有什么话,赶快向我说呀?” 舒月看见朱小立很急,她却慢腾腾地说:“你在这里干活儿,如果要上累了,就别干了。” 朱小立听见舒月还是说出这样句话,他只好向她笑了笑说:“好啦,你别再说了,我能行。你看,大工匠叫我呢,我得赶快去干活儿了。” 舒月拉着朱小立的手不放,朱小立强力甩开她的手,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就看见他给爬到脚手架上了。朱小立爬到脚手架上,抬头看见大工匠的手边,的确是没有砖和水泥了。他一声不吭,拿起铁桶,就往上吊砖和水泥了。 大工匠站在那里,手拄着瓦刀,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说:“朱小立,你在这里干活儿,还有心思去幽会呀?” 朱小立没有吭声,他一边往上吊砖和水泥,一边向舒月挥着手说:“喂,舒月,你别站着了,赶快回去吧!” 舒月没有走,仍然站在那里,向他在挥手。大工匠看见朱小立心不在焉,他不高兴地用瓦刀,磕了磕墙上的砖说:“你别喊啦了,还是好好地干活儿吧!你不干活儿,还影响我在这里干活儿呢!” 朱小立这下不吭声了,他弯腰从脚手架上,提起吊上来的水泥,倒进了水泥盆里。又往下放桶时,另一位脚手架上的民工,问朱小立喊着说:“喂,朱小立,那是你的女朋友吧?” 朱小立没有吭声,只管低头在干活儿。 “哈哈哈,朱小立,你啥时候搞下这么漂亮的对像,也不跟我们说。”另一位民工接起话来,笑着向他说。 朱小立仍然没有搭理他们,继续在干活儿。他抬头看见舒月还没走,那身红色的连衣裙,在太阳光下,显得极为醒目。朱小立就再次催促她说:“喂,舒月,你怎么还不走呀?” 舒月说:“我再看一看就咋啦?” 干活儿的民工们,看着朱小立和舒月,有人就用手捏住鼻子,学着朱小立的声音说:“喂,舒月,你怎么还不走呀?” 另一位民工,也学着舒月的声音说:“我再看一看就咋啦?哥,我还不想走哩,妹妹想在这里一直看着你呀!” 他们的装腔作势,把所有的民工都给逗乐了,大家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有的民工还放声尖叫了起来,也有民工给打起了口哨声。舒月被众人的笑声,给弄得面红耳赤。她忍不住轻轻地骂了一声,然后转身这才离开了那里。 舒月走出了工地,走到了庄稼地边,她的那身红色连衣裙,飘动在绿色之间,就像是一朵游动的花。民工们望着舒月远去的身影,他们仍然跟朱小立在开着玩笑。有位民工问朱小立说:“嗳,朱小立,你在这里干活儿,你把妹子丢在家里,自己能放心吗?” 朱小立没有搭理他们,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儿。直到大家说得没有兴趣了,这才给停了下来。舒月离开了工地,她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来到了杨惠琴的存车棚里。她是想把自己在工地上看到的情况,给杨惠琴说一说。 舒月走进存车棚里,她看见小萍已经放学了,她爬在存车棚的凳子上写作业,而杨惠琴却是坐在那里,跟一个老太婆说话。舒月等老太婆走了,她把自己在工地上看到的情况,向杨惠琴作了说明。杨惠琴听完了,没有吭声。舒月的心里觉着很不舒服。她准备要走时,杨惠琴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抬手拉住她说:“嗳,舒月,你不说,我心里也知道。不是我们不为他操心,是你哥的确是没有办法。不过,我觉着让他吃点苦头,他以后就长记性了。” 舒月听完杨惠琴的话,她心里酸酸的,就不想再跟她说了。这时她看见小萍爬在那里做作业,就走到小萍的身边,看她做起了作业。 小萍看见舒月看自己做作业,她停住手里的笑,向舒月说:“哎,舒月阿姨,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我叔叔呀?” 舒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好,等哪天了,阿姨带你去看望你的叔叔。” 杨惠琴瞪了小萍一眼说:“你不好好做作业,就是在胡思乱想。你叔叔在工地上干活呢,你咋能去那里看他呀!” 小萍立马不高兴地噘起了自己的小嘴,瞪了杨惠琴一眼说:“他在工地上干活儿,为啥就不能让我去看了?他不回来看我,还不能让舒月阿姨领着我去工地上看他呀?” 舒月看着小萍忍不住抿着嘴笑了,她说:“能能能!小萍,你快做作业吧。等哪天了,阿姨领着你去看望你的叔叔。你真是个好孩子。你叔叔在工地上干活,他的心里也想着你哩。” 小萍听完舒月的话,立刻抬起自己的小手说:“好,舒月阿姨,哪天了,你一定要带我去看望我的叔叔!你说话可是要算数了,如果不算数了,就是小狗!来,咱们两拉钩吧!” 舒月伸出自己的手,跟小萍拉了拉手指,她给笑得流出了眼泪。 第十四章 朱兵在工地上的见感 舒月从存车棚里出来,她的心里仍然不舒畅。她觉着她跟杨惠琴说话不起作用,应该去找一找朱兵。这样,她就又向供应科走来了。刚走到宿舍的门口,她看见朱兵从供应科里出来,往宿舍里走了。她加快了步子迎住他说:“哥,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朱兵停住脚步,回头看见舒月说:“好,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舒月凑近到朱兵的跟前,向他说:“哥,是这样的。今天我到工地上去了,看见小立在那里搬砖和泥呢。他们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身上穿着的那身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也没时间来洗。唉,哥,你能不能再给他想想办法,找个比较好些的地方呀?” 朱兵听见舒月是说这样的事情,他由不得皱起了眉头,站在那里不吭声了。是的,他知道弟弟在那里干活儿,是比较累的,可是自己到哪里再给他找地方呢?他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向舒月说:“舒月,你说得没错,小立在那里干活儿,肯定是会累的。可是现在不好找地方呀!让他就先干着吧,等有了合适的地方,我再给他考虑吧。” 舒月听完朱兵的话,她的心里舒服多了。她不管朱兵能不能给小立另找到地方,她觉着他说出来的话,比杨惠琴中听多了。然后她向朱兵又笑着说:“哥,我知道现在也不好找,我只是希望你一定要考虑这个问题呀!” 朱兵点着头说:“知道,知道。我心里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呢。” 舒月听到朱兵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她再不多说了,准备要离开时,突然想起自己给朱小立打起了一件毛衣,那天准备要给他带去时,觉着天气还热,就没有带去。原来还想着,等她再去了,给他拿去。可是那天,她在工地上看到,那些民工们太没素质了。她去到工地上,他们对她嘻嘻哈哈的,让她感到非常地尴尬,她就有些不想再去了。这时她决定,想让朱兵去时,给她捎去。于是她向朱兵说:“嗳,哥,你要是去工地上了,给我捎一件东西吧。” 朱兵点着头说:“行,你准备捎什么东西呀?” 舒月说:“我给小立打起一身毛衣,说是给他送去的,可是我工地上时,给忘记带了。哥,你哪天要是去了,就帮着我把那身毛捎去吧。” 朱兵点着头说:“好!你送来家里吧。我去时给他拿去就是了。” 舒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转身向宿舍里走去。朱兵站在那里,一直目送着她。他看见她走远了,才慢慢地往家里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心里还想着这件事情。他觉着舒月心里还是装着小立,现在天气还没有冷,她就想到要给小立打毛衣了。如果小立还在机械维修车间里上班,那该有多好啊!将来他们结了婚,肯定是会幸福的。可是现在,小立把自己的工作丢了,舒月现在虽然还爱着他,可是时间长了,还能不能爱他就不好说了。 朱兵回到家里,没有把此事告诉给杨惠琴,因为供应科里有事,又把他叫走了。他忙着供应科里的事,就把此事给忘开了。第二天舒月来送那身毛衣的时候,正好朱兵不在家里,杨惠琴在那里洗衣服。 杨惠琴看见舒月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她便问她说:“哟,你购买来啥东西,是不是想要我来看了?” 舒月将手里的塑料袋子,在杨惠琴的面前晃了晃说:“是呀!嫂子,我就是想让你来了。” 杨惠琴停住洗衣服的手,把沾在手上的洗衣粉泡沫,在搓板上甩了甩,又在衣服上擦了擦,笑盈盈地抬起身来问她说:“你究竟是买了啥东西,还要让我来看呀?” 舒月走到她的跟前,将塑料袋子在她的眼前再次晃了晃说:“嫂子,你现在来猜吧。” 杨惠琴摇着头说:“我可猜不出来。看这样子,像是衣服吧!” 舒月仍然表现出一种神秘的样子说:“不对!嫂子,你再来猜一猜!” 杨惠琴这下摇着头说:“如果不是衣服了,那就是床单之类的东西了。” 舒月看见杨惠琴仍然猜不出来,她将那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放到床上说:“噢,嫂子,我给小立打了身毛衣,你看打得好不好呀?” “哟,你给小立打了身毛衣。”杨惠琴赶紧将自己的双手,重新在围裙子上擦了擦,然后站起身来说:“你个丫头片子,打了件毛衣,还表现的这么神神秘秘的,这是想要干啥呀?” 舒月随即将那身毛衣从塑料袋子里拿出来,展现在杨惠琴的前面。杨惠琴看见,颜色是青灰色的,还打了花瓣。花瓣和颜色都搭配的很好,她就眯起自己那双笑眯的眼睛,夸奖舒月说:“哎呀,舒月,我还没有想到,你的手还这么巧呀!” 舒月得到杨惠琴的夸奖,她的心里甜甜的,便笑着说:“嗳,嫂子,你再看看,这身毛衣要是穿在小立的身上,时髦不时髦呀?” 杨惠琴看着毛衣和毛裤说:“时髦,挺时髦的。如果穿在小立的身上,肯定是很精干的。” 舒月说:“嫂子,你觉着穿在他的身上会精干?” 杨惠琴点着头说,“我不骗你!舒月,穿在小立的身上,肯定会精干的。” 舒月听完杨惠琴的话,她的心里舒服了。由不得闪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脸上也呈现出幸福的光彩。然后笑着向杨惠琴说,她已经跟朱兵说好了,让他去工地时,给她稍去。 杨惠琴听完了,向笑着说:“这你就放心吧。你哥做事,你还用操心呀。” 舒月看见杨惠琴在洗衣服,然后她将那身毛衣重新叠好了,装进塑料袋子里,向杨惠琴说:“嫂子,那你就洗衣服吧,我回去了。你告诉给我哥就行了。” 杨惠琴将舒月送出门外,她返回身来,重新坐下身子洗起衣服来。衣服还没有洗完,朱兵回来了。他一进家门,看见床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他随手拿起来打开看了看。看见里面装着一身青灰色的毛衣,就问杨惠琴说:“嗳,这是给谁买得呀?” 杨惠琴故意逗他说:“你看咋样,我给你买的呗!你赶紧穿在身上试试,看行不行呀!” “给我买的?”朱兵有些疑惑地看着杨惠琴说,“你怎么就想起来给我买毛衣了?” 杨惠琴说:“买身毛衣,还需要想起来不想起来呀?” 朱兵不吭声了,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拿起毛衣,穿在自己的身上试了试,觉着很合身,便说:“行,还行,挺合身的。” 杨惠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又问说:“咋样,我购买的东西还可以吧?” 朱兵点着头说:“行,还行!毛衣的颜色和花瓣也都好看。” 杨惠琴看见朱兵信以为真,她这才说出了真相:“看把你给美的,你不好好想一想,现在哪里还能给你买毛衣呀?这是人家舒月给小立打的,让你哪天去了,给他捎去呢。” “哦。”朱兵这时也想起来了,他赶紧从身上脱下毛衣,向她说,“舒月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倒给忘了。”他脱下毛衣,拿在手里又重新看了看说,“你看人家舒月的手有多巧呀,打下的毛衣,就像是购买的似的。” 杨惠琴说:“舒月不只是手巧,她人也长得不错呀!你咋不夸奖她人好哩?我给你说吧,小立要是不出事,把舒月给娶过来,那该多好哇!可是现在小立没有工作了,到时她能不能跟小立,现在还不好说呢。” 朱兵没敢再吭气,他知道自己说得多了,会引起杨惠琴的不满。于是他坐下身子,随手从床边拿起那本《金属材料分析册》,翻看了起来。刚翻了几页,觉着天气还早,应该去小立那里看看。他随即站起身来,向窗外望了望说:“不行了,我现在就去吧!” 杨惠琴说:“你现在要去,不能改天嘛。” 朱兵说:“现在时间还早呢,我给他早点送去就是了。” 朱兵说完后,提起那个塑料袋就出门了。当他走到庄稼地边,看见那条新开的道路,已经铺上了石子,还被压路机给压平了。虽然还没有铺沥青,已经不再坑坑洼洼了。 朱兵走在平展展的路上,他抬头望着道路两旁的庄稼,看见有些庄稼已经收割完了,有些还没有收割完。地里青一块儿,黄一块儿的,色彩特别地好看。朱兵看着眼前的色彩,手里提着那身毛衣,来到了工地上。这时他看见,民工们正在干活儿呢。弟弟跟着几个民工在扛水泥。他看见民工们的肩上,都扛着两袋水泥。扛到楼房的跟前,给丢在了地上。他看见弟弟的肩上,也扛着两袋水泥,腰都快压弯了。他走起路来,显得非常吃力。 朱兵看着弟弟,心里酸酸的。是啊,弟弟的年龄还不大,让他干这样的活儿,的确是有些吃不消的。他又想到了宿舍里的好多年轻人,他们跟弟弟的年龄差不多,都仍然还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朱兵想到这里,他想走过去叫住弟弟,让他来歇一歇,希望他能缓口气。可是他还没有走近,朱小立已经看见他了。他向他摆着手说:“哥,你先等一等。等我把这些水泥给扛完了,咱们有话再说。” 朱兵只好站定身子,在那里等着他。等着弟弟和民工们把水泥一袋一袋地扛完了,他才看见弟弟,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向他这边跑来了。他走到朱兵的跟前,抬头看着他问说:“哥,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 朱兵看着满脸汗水的弟弟,他赶紧从自己的身上掏出手绢,递给弟弟想让他来擦汗。可是朱小立没有接。他继续用自己的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说:“你看,我身上都是泥土,哪里能用手绢擦呀!” 朱兵将手绢装回到自己的衣口袋里,然后他将手里提着的那个塑料袋子,递到弟弟的跟前说:“你看,舒月给你打了身衣服,让我给你送来了。来,你先试一试,看合适不合适?” 朱小立没有接,他用衣服继续擦着汗水说:“哥,舒月给我打下的东西,我知道不用试,穿在身上也是非常合适的。你就先给提回去吧。你看我,身上全都是水泥和沙土,哪里还能穿呀?等干完了活儿,我休息的时候,再回去穿吧。” 朱兵想想也是,现在他正在干活儿呢,满身都是泥灰,怎么还能穿呢。于是就将那身毛衣重拿在自己的手里说:“好,好!就等你回去再穿吧。我先给你提回去了。” 朱小立跟朱兵只说了一会儿话,他身上的汗水刚落,有人就喊他干活儿了。朱小立答应了一声,向朱兵说:“哥,你看,有人叫我干活儿呢,你得去干活儿了。” 朱兵向朱小立点了点头说:“好好好,你去干活吧。” 朱小立走了,朱兵站在那里,望着弟弟的背影,停留了好一会儿,当他离开时,眼睛里忍不住涌满了泪水…… 第十五章 承诺落空 朱小立在工程队里干到年底,天气冷得不能干了,工程才停下来。 工程停下来了,朱小立的工钱迟迟不给结算。为了能早日要回来钱,朱兵帮着弟弟还到工地上找过钱氏兄弟几次。每次去了,钱志刚和钱志勇兄弟两个人,都表现的非常谦虚。他们摊开自己的双手,向朱兵说:“嗯呐,俺们是老实人,工程款结算不了,俺们也无法发给大家。俺们一去找了,你们公司里的领导就说没钱,弄得俺也没有办法。” 朱兵看见老钱他们很为难,他不去找他们了。再加已经到年底了,供应科的工作很多,他需要朱做统计,订计划,每天下班都很晚,就把弟弟的事情给放在一边去了。朱兵帮不上忙,朱小立自己每天去找老钱他们。老钱他们结算不回来工程款,也只能是向他推。 一直推到过了元旦。这天,朱兵到办公大楼里办事,他顺便到工程科里又问了问。张锋仍然很爽快,他说:“朱师傅,咱们公司的账户上,的确是没钱,如果要是有了,咱们早给他们结算了。” “那你能知道,咱们公司的账户上,什么时候才能有了钱呀?” 张锋摇着头说:“这个我可不知道。因为钱的事情,我这里不管,你要想知道了,那得去问财务科。” 朱兵觉着小张说的有理,钱不属于他管,自己应该再去问一问财务科。然后他就又来到了财务科。朱兵还没开口,王俊财就向他说:“噢,你又来说你弟弟的工资吧?让你弟弟等着吧。咱们公司的账户上的确是没钱,如果要是有了,咱们就给老钱他们结算了。” “你知道咱们公司的账户上,什么时候才能有了钱呀?” 王俊财摇着头说:“这个我也不好说。主要是看咱们公司里的销售情况吧。什么时候能结算回来钱,什么时候账户上才能有了钱呀。” “哦,王科长,我是想跟你说,希望你能帮我操心点。老钱他们结算工程款时,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别让老钱他们带着钱给走了。” “这个可以。”王俊财点着头说,“结算工程款时,到时我通知你吧。再说了,你弟弟能挣几个钱呢。他挣得那点钱,还算个钱么?相信老钱他们是会拖给的。到时真要不给了,我再想办法帮你要回来。” 朱兵听完王俊财的话,他感激地点着头说:“谢谢你了,王科长!本来是我弟弟的事情,却要来麻烦你,实在是让你费心了。我弟弟他挣钱虽然不多,可是结算不回来,也是让我担忧的。” “好好好,你就放心去吧!”王俊财摆着手说。 朱兵走出财务科的门,他的心里很高兴。嘴里哼着歌儿回到了供应科里。他刚回到供应科里,看见科长彭军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找他。他赶紧问他说:“彭科长,有什么事儿吗??” 彭军向他点着头说:“有事。来,你到我办公室里一下。” 朱兵跟着彭军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里,他刚坐下,彭军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表,递到他的跟前说:“哦,朱兵,情况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咱闪公司里开了个会,经过劳动竞赛委员会的讨论,大家一致推荐你为出席局里的劳动模范。表我已经拿回来了,你现在就填写一下吧。” 朱兵感到有些意外,他抬头看着彭军问说:“推荐我出席局里的劳动模范,这恐怕有些不太合适吧!” 彭军说:“怎么就不合适了?” 朱兵说:“我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怎么能推荐我出席局里的劳模呀?如果说咱们科里做础了成绩,那也是咱们科里的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呀!” 彭军看着朱兵笑了。说:“你快别谦虚了,你的工作情况,我还能不知道嘛!你在咱们科里挑着大梁,好多工作都是你给完成的,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为你的腿有伤,走路不方便,可是你没有因为自己的腿有毛病,就拉下任何的工作呀!我知道你比别人干得多,干得好,干得出色。你的这种出色,不只是咱们科里的人说好,各个车间里的人也都说好。在这次评比会上,有好几个车间里的领导,都提到了你的名字,他们一致推选你为出席局里的劳动模范。” 朱兵听到这里不吭声了。 彭军接着说:“你作为计划员,不只是干好自己分内的工作,还协调做好分外的工作,你经常深入到生产一线,查看和听取大家的意见,改进咱们供应科的工作。所以,才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 “是的,咱们科里的工作,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彭军摆了摆手说:“这些都不必说了。表已经拿回来了,现在你就填写吧。我一会儿还要报上去呢。” 朱兵填好了表,他的心里觉着暖烘烘的,直到下班回家,这种感受一直都没有散去。当他回到家里,脸上仍然露着喜色。杨惠琴看见了,忍不住问他说:“哟,朱兵,你今天这么高兴,你弟弟的工资是不是要回来了?” 朱兵这下才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有些外露了。只好向妻子笑了笑说:“没,还没有要回来呢!不过,跟要回来差不多了。老钱他们的工程款的确还没有结算呢。财务科王科长,还有工程科小张,都已经答应我了。说老钱他们结算工程款时,不给我弟弟钱,他们会帮我给扣下来的。” “噢,怪不得呢!”杨惠琴看着他说,“原来是人家已经答应你了。如果要是这样,那就不用你再去操心了。要不然,每天把你操心的,心神都有些不宁了。” 朱兵随即坐到沙发上,从衣口袋里掏出烟,准备要抽时,杨惠琴抬手拦住他说:“你快快不要抽烟了,看把家里,给抽得雾烟瘴气的,还对身体不好。” 朱兵说:“抽烟的人多了,我少抽点就是了。” 杨惠琴看见朱兵的确想抽,她不跟他说了,只管自己到厨房里忙饭了。 朱兵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他一边抽,一边从床边拿起那本莫泊桑的《漂亮朋友》,随手翻阅了起来。这时,弟弟推门给走了进来。朱兵赶紧放下手里的书,对他说明了他去找财务科和工程科的情况。 朱小立听完了,脸上也露出喜色,向他说:“哥,既然是这样,那就好了。那我就不用每天追在老钱他们的屁股后面,问他们要钱了。老钱他们现在已经害怕我了。他们一看到我,就吓得想躲走了。” 朱兵说:“好,那你就不用每天问他们要了。等老钱他们结算下来钱再说吧。” 这样,他们又等了二十多天,渐渐临近春节了。这天,夜里刮了一夜的风,清早起来,天气特别地冷,地上都结冰了。朱兵走到街上,觉着脸上有针刺般的疼痛。他的那条假腿,走起路来,也觉着特别地缰硬。这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到弟弟的租住房里去看一看。看看他的家里冷不冷。他想到这里,一个人就向小南沟村走来了。 通往小南沟村的那条道路,已经铺上了沥青,变得很平整了。他走在上面,觉着非常地好走。没有用了多长时间,他就来到了老李家的院门口。可是他看见,老李家的大门锁着,老李一家人和弟弟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朱兵站在大门口,看见老李修理自行车的那些东西,也没有摆放出来,只是大树上还挂着几条旧自行车的带。朱兵知道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回来,这时他想到,应该再去老钱他们那里看看。 他来到老钱他们的房子跟前,看见干砖垒的房子外,给包了一层蓝色的塑料布。墙上开着的那个门,将单门帘给换成了棉门帘。朱兵走到门帘跟前,抬手掀起了帘子,走了进去。他看见屋子里更暗了,暗得他什么也看不见,站了好长一会儿,这才看清楚屋里的情况。 钱志刚和钱志勇兄弟两个人,坐在土炉子旁,他们两个人看见朱兵进去了,好像要躲,可是最后没躲。两个人站起身来,微笑着向朱兵说:“嗯呐。你又来给你弟弟要工钱了。” 朱兵摆了摆手说:“不是,我是来看看你们。” 钱志勇抬手擦了一下鼻子上的清鼻涕说:“唉,俺们到现在,都没有把工程款结算回来。” 朱兵说:“没有结算回来,只能是等着了。” “嗯呐。”哥哥钱志刚接起话来说,“俺们也没有办法。拿不到钱,只能是在这里耗着了。” 朱兵说:“他们没说什么时候能给你们结算吗?” 钱志刚和钱志勇两个人都抢着说:“你们公司里一直说没有钱,俺们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给结算了。唉,你们闹得俺们,快要过年了,也不能回家。” 朱兵听到这里,没有再吭声,他从衣口袋里掏出黄金叶烟,递给他们兄弟两人,每人一支说:“你们拿不到工程款,现在不能回家,每天住在这里,这房子四面透风的。住在这里,每天晚上冻得能睡着吗?” 弟弟钱志勇又吸溜了一下鼻涕说:“唉,俺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这样受冻了。” 朱兵听到钱志勇好像感冒了,他往远处躲了躲身子说:“快要过年了,公司里应该会给你们结算工程款了吧。” 哥哥钱志刚点着头说:“但愿如此吧。给了俺钱,俺发给大家,就赶紧回去了。” 朱兵跟他们又拉了一会儿话,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当他回到家里,把老钱他们的情况,向妻子说了一下。杨惠琴听了,由不得感叹说:“唉,世界上恓惶的人不少呀!不过,老钱他们恓惶,这是咱们公司里给不了他们钱,如果给了他们钱,人家就回去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天气越来越冷了。朱兵的事情也更多了,他每天钻在供应科里,几乎顾不上其他事情了。这天,他爬在那里,正在做着一份计划。突然看见弟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他一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就向他说:“哥,嗳,不好了,他们给走了!” 朱兵抬头看着慌张的弟弟,有些不明事情地问他说:“你别慌,谁走了,慢慢地说嘛!” “工……工程队老钱他们,他们给走了!”朱小立仍然结结巴巴地说。 “走了不要紧,他们可能还没有结算工程款呢。” “结算了,他们已经带着工程款给走了!” “带着工程款给走了?这个不可能!”朱兵立马否定了弟弟的话说,“你别听到风就是雨的。他们要是走了,我还能不知道?财务科的王科长,还有工程科的小张,会告诉给我的。” “哎呀,哥,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呀!他们真得是给走了!” “冷静,冷静!你先冷静!慢慢地跟我来说嘛!” 朱小立哪里能冷静,他再次向他说:“哎呀,哥,老钱他们真得是带着工程款给走了!” 朱兵看见朱小立非常着急,说话已经是语无伦次了,他这才合上账本,站起身来安慰他说:“你也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他们要是带着工程款走了,有人真得会通知我的。不通知我,他们就不会带着工程款给走了。” 朱小立听到这里,他再次说:“哎呀,哥,你快到公司里去问一问吧!” 朱兵这下才不吭声了。他只好到办公大楼里去问了。他先来到工程科。工程科的张锋不在,他出差去了。他又跑到财务科。朱兵还没有开口,王俊财一看到他,就向他说:“哎呀,朱兵,实在是对不起了!你托我办的事情,我可是没有给你帮上忙!” “什么?”朱兵听完王俊财的话,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赶紧追问他说,“嗨呀,王科长,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王俊财看见朱兵的脸色都变了,他赶紧站起身来,用平静地语气向他说:“朱兵,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地跟你说嘛!我原先想着,老钱他们结算工程款了,如果他们不给你弟弟工资了,到时我帮着把钱给扣下来。谁能想到,这件事情根本不是我当初想像的那样。所以,我没有能给你帮上这个忙。” 朱兵听到这里,脑袋“嗡”地一声都大了。他觉着自己快要晕倒了,强支着自己的身子,向他说:“可是……可是,王科长,你……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说我弟弟的工资要不回来,你会帮着给扣下来的。” “是的,我当时说过这样的话。”王俊财显出一脸无奈的样子,摊开自己的双手说,“但是你应该知道,扣下来工程款,你也是拿不到钱的。扣下来工程款,还需要工程队负责人在付款协议书上签字,需要工程队留下他们的发票。否则,是没有办法提出款来的。所以,我没有能给你帮上这个忙。唉,实在是对不起了!” “你没有给帮上这个忙,也应该来通知我一声呀?” “是的,我应该通知你一声。可是你哪里知道,事情根本不是我当初想象的那样!唉,这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你知道吧,那天,他们来结算工程款了,牛经理给批了字,要求财务科当天必须要把款给转走了。牛经理说,要过年了,不能把工程款拖得过了年。他让我们财务科立即执行。当时我忙得是焦头烂额的。可以说是顾了头,顾不了尾了,哪里还能抽出时间来通知你呀!” 朱兵听到这里,无话可说了。他站在那里,看着王俊财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有些迷茫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向王俊财说:“王科长,按你这样来说,真得是就没有一点补救的办法了?” 王俊财摇着头说:“真得是没有补救的办法了。工程款已经结算完了,他们已经把钱带走了,我们还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呀!” 第十六章 无奈的面对 冬天的阳光,仍然还是那么地明丽,可是照在大地上,已经没有秋天那样温暖了。 朱兵走出办公大楼的大门,心里非常地郁闷,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这时正好看见姚先仁走过来了,他就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给了姚先仁。姚先仁听完了,由不得叹了口叹说:“唉,你看看,我早就告诉过你,到民工队里干活儿,可得要搞清楚了情况,要不然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朱兵中报没有吭声,姚先仁接着又说:“你不能从表面上看,他们老实本分的,这要详细地了解他们的情况。有些好人嘴上说得好,可是在实际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朱兵说:“姚书记,这件事情,我跟工程科和财务科了解过情况,也跟他们说好了,工程队不给我弟弟了,他们答应帮着我扣下来的。可是现在,老钱他们把工程款结算走了,他们却没有帮着把钱给扣下来。” “噢,那你没有问一问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问了。”朱兵说,“工程科小张出差不在,财务科王科长说,那天牛经理给他批了个字,说是过年了,让他们财务科,把工程款必须在年前给结算了。王科长说他忙得顾了头顾不了尾,就没有帮我扣下来。” “这就是说,你打过招呼了,他们没有帮着扣下来?”姚先仁问说。 朱兵点着头说:“是的,他们没有给扣下来。” 姚先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唉,要是这样,就不好办了。” 朱兵这时想到姚先仁是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他如果出面了,可能会有些办法,接着又向他说:“嗳,姚书记,你能不能帮我出面来说一说呀?” “我出面来说?这个恐怕不太好。”姚先仁有些赧然地说,“行政方面的事情,比如工程科和财务科的的事情,应该是由行政方面来负责,我不能给插手。如果不行了,你还是去找一找牛经理吧,相信他会帮助你来解决的。” 朱兵听到姚先仁让自己去找牛经理,他随即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不能去找牛经理。我弟弟去民工队干活儿,也没有跟人家牛经理打过招呼。再说了,我弟弟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我去找牛经理了,他肯定不会给我帮忙的。” 姚先仁想了一会儿,这才接起话来又说:“唉,现出这样的情况,也就不好办了。只能是自己吃一亏长一智吧!” 朱兵看到姚先仁帮不上自己忙,他不跟他说了。怀着郁闷的心情,无精打采地向自己的家里走回。当他走到家门口时,听见屋子里有人在说话。他站在门口听了听,听见是舒月和弟弟在说话,他立时停住脚步,不知道自己进了门该怎么跟他们说了。 朱兵觉着,当初自己可是向弟弟大包大揽地说过,老钱他们不给他了,财务科和工程科会帮着他把钱扣下来。可是现在,老钱他们把钱结算走了,,财务科和工程科却没有给帮上忙,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跟弟弟交待了。 朱兵站在家门口,正在寻思着,不想杨惠琴推门走出来了。她抬头看见朱兵站在门口,有些不解地问说:“哟,你站在这里,咋不进家呀?” 朱兵苦笑了一下,由不得抬起手来,向天空中指了指说:“哦,我刚才好像看见,天空中有架飞机。” “飞机?”杨惠琴也立刻抬起头来,向空中望着说,“飞机在哪里哩?” 朱兵没有再吭声,他苦笑了一下,只好跟着杨惠琴进家了。 朱小立和舒月在沙发上坐着,看见朱兵走进来了,他们赶紧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给他让坐。朱兵苦着脸走到沙发跟前,赧然地坐到了沙发上。 朱小立和舒月各自拉了把凳子,围着茶几也坐下来。朱兵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唉,事情并不像我当初想象的那样。” 朱小立和舒月看见朱兵的脸色不好,他们听完他的这句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杨惠琴接起话来说:“情况究竟是啥样,你给大家来说一说嘛!咋就说并不像当初想象的那样了?” 朱兵叹了一口气说:“事情真得是不像我当初想象的那样。唉,王俊财这个人,看起来很热情,实际上是老奸巨猾!当初他跟我说,老钱他们不给钱了,在结算工程款时,他会帮着给扣下来。可是现在,老钱他们结算完工程款了,他没有给帮着扣下款来……” “啥,他没有给扣下款来?”杨惠琴瞪大双眼,吃惊地看着他说,“要是没有给扣下来,你说该咋办呀?” 朱兵摇着头说:“唉,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杨惠琴立马说:“你就去找他们财务科,看他们咋得办呀!” 朱兵叹着气说:“我找过了。财务科也没有办法了。” “财务科也没有办法了?”朱小立蓦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冲着朱兵生气地说,“他们说帮助扣下来,现在没有给扣下来,他妈的,哥,他们这是在捉弄你呀!闹不好,财务科的人跟老钱他们还是在一个鼻孔里出气呢。你一直相信他们,现在可是看甭楚了吧!咱们依靠他们是靠不上的。哥,不行了,还是让我去一趟河吧。我要是找到老钱他们,我非把他们给宰了不可!” 舒月忙拉住朱小立的衣襟说:“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咱们慢慢地说嘛!” 朱小立用手推开舒月的手说:“让我怎么能不激动呢?让我怎么还能坐下来呢?” 杨惠琴看见朱小立火了,她也不高兴地冲朱兵说:“唉,你看你,朱兵,你这是在办得件啥事呀?当初你要是说没有跟财务科和工程科打好招呼,让小立每天追着他们,他们还不会给走了呢。” 朱兵看见大家对自己都不满意,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说:“唉,当初我也没有想到。现在是小张出差还没有回来,王科长说,那天牛经理给他批了个字,他忙得顾了头顾不了尾的。所以,也没有时间来通知我,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看看,他们这不是在向你耍嘴皮子嘛!”杨惠琴有些生气地说,“你自己以后也要多长个心眼,不能光听他们说。你听他们说了,心里放心了,结果呢,自己还是吃了大亏。” 朱小立看见朱兵坐在那里不吭声了,他再次向朱兵说:“哎,哥,你现在清楚了吧。他们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嘴里说得一套,做得是另外一套。不行了,哥,还是让我去河南走一趟吧……” 舒月再次拉住朱小立的衣襟说:“你先坐下,这样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朱兵看见朱小立仍然非常激动,他理解弟弟的心里。是啊,干了那么长时间的活儿,又苦又累的,拿不到工资,心里当然是不舒服了。他停了一会儿,这才向朱小立说:“你先别激动了,咱们得想个办法,看看通过什么样的渠道,能帮你把工资给要回来。” 朱小立听到哥哥帮自己在想办法,他这下才不吭声了,在凳子上坐下了。 朱兵看见朱小立坐下了,他接起话来说:“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王科长。他已经向我说了,就是他帮着扣下工程款来,咱们也是拿不到钱的。因为扣下工程款来,还得有工程队负责人在付款协议书上的签字。如果没有他们的签字了,那也是白达……” “这纯粹是放屁!”朱小立生气地说,“当初难道说他们就不知道吗?现在等老钱他们把工程款结算走了,他们才这样跟你说了。哥,我告诉你吧,他们都是在日哄你呢。不行了,还是让我去河南跑一趟吧。老钱他们不给了,我住在他们的家里就不回来。” 舒月再次拉了拉他的衣服说:“你咋还是这样说呀?这样说就能把钱要回来吗?” 杨惠琴也帮舒月说朱小立了。她说:“是的,小立,你要听舒月的话。咱们不能急。你再激动,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朱小立说:“我不激动,可是老钱他们把钱都带走了,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嘛!哥,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消息。要不是,我一直追着他们,他们也走不了呢。” 杨惠琴这下开始数落朱兵了,她说:“你看看,真是啥事也办不成。你一直相信人家,就不让小立去找了。现在可到好,老钱他们把工程款结算走了,你现在再着急,也没有办法了。” 朱小立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到老钱他们老家,去找他们了。” 舒月说:“你知道老钱他们的具体地址吗?” 朱小立摇着头说:“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他们是从河南来的,但不知道具体地址。” 舒月说:“不知道,你去了到哪里能找到他们呀?” 舒月的话,提醒了朱小立,这下他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舒月这时抬起头来,向朱兵说:“哥,我看这样吧。老钱他们不是给你们公司里建储备库吗?他们既然是给你们公司里建储备库,那就跟你们公司里一家签订有合同。不行了,你到工程科里问一问吧。相信从他们的合同上,会查到他们的地址。有了地址,咱们才能去找老钱他们呀。” 杨惠琴点头称赞说。“对呀?你看看人家舒月想得有多好!” 这时朱兵朱兵也点了点头说:“对,工程科应该有他们的地址。” 舒月这下才回头向杨惠琴说:“嗳,我哥要是查到地址,嫂子,不行咱们两个人去吧。” 朱小立马上瞪起眼睛,向舒月说:“哟哟哟,我还坐在这里,你们就想去呀!” 舒月笑着说:“我不相信你,你去了,只会激动,闹不好还会惹麻烦呢。” 朱小立说:“快算了吧!你们去了,才什么事情也办不成呢。” 杨惠琴说:“都别说啦,还让你哥查到了地址,咱们再来说吧。” 第十七章 奔波无为 朱兵听到张锋出差回来了,他赶紧跑到工程科里查看了老钱他们的合同。 “没有。朱师傅,咱们真得没有跟老钱他们签订合同。”张锋平静地向他说。 朱兵立马不高兴了,他冲着他说:“小张,你这人可太不够思意思了!他们没有跟咱们公司里签订合同,咱们怎么能把工程交给他们来干呀?” 张锋看见朱兵笑着向他解释说:“朱师傅,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地给你说嘛!咱们公司里跟工程队倒是签订了一份合同,可是这份合同不是跟老钱他们签订的,而是跟市里一家工程公司签订的。” “这让我就糊涂了。”朱兵说。“老钱他们给咱们公司里干活儿,怎么能跟市里一家公司里签订合同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张锋向朱兵慢条斯理地解释说,“老钱他们的资质不够,揽不到活儿,市里那家工程公司是家大公司,他们的资质高,能揽到活儿。也就是那家公司揽到了活儿,他们把工程又转包给老钱他们干了。” 朱兵听到工程是转包的,他仍然有些不相信地说:“即使是老钱他们从别人的手里接过来的工程,咱们这里也应该留有他们的转包手续吧!” 张锋看到朱兵一直想找到老钱他们的手续,他只好站起身来,走到柜子跟前,从里面拿出一份合同,递到朱兵的手里说:“朱师傅,不相信了,你看看,这合同上哪里有老钱他们的签字呀?” 朱兵接起合同,从前面看到尾,又从尾翻到前,上面果真找不到老钱他们的签字。张锋看见朱兵还在乱翻,他抬手指着合同上工程队和负责人的名字说:“朱师傅,你看了吧,这让面真得是没有老钱他们的签字。这个工程队还有签字的人,都是市里那家大公司的名称和名字。可是咱们盖得这个储备库,根本算不上什么工程,那家大公司跟咱们签订个合同,他们就把工程转包给老钱他们了。老钱他们的工程队小,不好揽活儿,只能是从大公司里,承揽上些活儿来干了。所以,咱们这里真得是没有老钱他们的地址。” 朱兵听完了,这下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向张锋说:“小张,即使是这样,咱们没有跟老钱他们签订过合同,你也应该知道他们的详累地址吧!” 张锋仍然摇着头说:“这个,我真还不知道呢。我们只是监督和查看老钱他们干活儿,看看他们的工程质量怎样,其它事情我们就不多问过了。” 朱兵听到这里,心里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们只是监督和查看他们干活儿,如果你们这里没有老钱他们的地址,咱们从市里那家大公司里查一查,应该是可查到的吧。” 张锋看着朱兵说:“这个么,我觉着不好去查,咱们也不跟他们打交道。那家公司只是跟咱们签订了份合同,他们就不来人了,把老钱他们打发来,在咱们这里干活儿了。我都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还怎么去里查呀。” 朱兵听到这里,再次有些发火地说:“嗳,小张,当初你可是说要帮我的。可是现在老钱他们走了,款也没有给扣下来,地址也找不到,你说这该怎么办呀?” 张锋看见朱兵有些火了,他仍然用平静的语气说:“朱师傅,实在是对不起了。我也不知道是这种情况。老钱他们结算工程款时,我正好还不在。不过,我听说老钱他们也没有挣到钱,那家工程公司将钱结算回去后,说老钱他们的工程质量存在些问题,扣去了他们不少的钱。我考虑,老钱他们手里没有领到多少钱,他们给不起工人工资,最后才悄悄地溜走了。” 朱兵听完张锋的解释,他只好失望地叹了口气说:“小张,按你这样说,我真得是没有一点办法了?” 张锋点着头很抱歉地说:“是的,朱师傅,实在是对不起了。没有能给你帮上忙。现在就请你好好地来批评我吧!” 朱兵还怎么能批评他呢,他停了一会儿,又向张锋说:“小张,不行了,你领着我去市里,找一找那家公司吧。“ 张锋有些犯难地说:“这个……我去了恐怕也不行。你根本不了解情况。合同不是我签订,他们是跟副经理唐桧签订的。签订合同时,我不在场,也没有见过那家公司的负责人。我领着你去了,都不知道该找谁了。” 朱兵听到这里,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是唐桧签订的合同,只好无奈地走出了张锋的办公室。当他回到供应科里,仍然无精打采的。彭军看到他精神不振,就问他说:“嗳,朱兵,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弟弟的工资还没有要回来呀?唉,现在的包工头,有些人的心真是太黑了。让人干完了活儿,怎么能不给工资呢。不行了,我帮你去找一找牛经理吧,或许他会帮上忙的。” 朱兵赶紧摇着头说:“不行,彭科长,你别去跟牛经理说了。我已经找过他几次了,他都没有原谅我弟弟。现在你去找他了,肯定还是会碰一鼻子灰的。” 彭军说:“不就是那点事嘛,找一找他就怎么?” 朱兵说:“不行,现在去找还不行,以后再说吧。” 彭军说:“去年你被评为出席局里的劳模,局里又推选你出席了市里,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牛经理就应该给你个面子。再说了,我听人说,你弟弟在机械维修车里干得也不错,还是副班长呢。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牛经理他应该会网开一面的。” 朱兵仍然摇着头说:“不行,牛经理的脾气,我还是知道些的。你去找他了,肯定也会不答应。再等一等吧,有了合适的机会,我再去找他吧。” 彭军想了想说:“那好!就先等一等吧。” 马明获知包工头儿走了,朱小立的工资没有给了,他非常同情朱小立。这天,他与妻子商量,要请朱兵一家人,到他家里吃顿饭,顺便来安慰一下朱小立。 朱兵从供应科里回到家里,看见马明和家里人都在等他。朱兵从衣口袋里掏出自己抽的喜梅烟,递给马明一支说:“马师傅,你们这是……” 杨惠琴催促他说:“你快别说了。洗洗手,换换衣服就走吧,我表哥等你好长时间了。” 马明接起话来说:“噢,好长时间你们没有过我家里了,就到家里坐坐吧。” 朱兵知道马明是来叫吃饭了,他说:“马师傅,还麻烦什么呀……”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萍扑上来拉起他的手说:“爸爸,我舅舅早等你吃饭了,你能不能快点嘛!” 朱兵这时看见,众人都在等他。弟弟也过来了,他还换了件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妻子的头发好像作了整理,小萍外面却是套了件花衣服。朱兵看到这些,他回头又向马明说:“马师傅,别麻烦了……” 杨惠琴说:“你别罗嗉了,快换上衣服,咱们走吧!” 朱兵这下才洗了手,换上衣服,跟着全家人到马明家里了。马明在前排,离朱兵家不远。马明和朱小立走在前面,杨惠琴和朱兵走在后面,小萍在他们的中间不停地蹦跳着。朱兵一边走,一边问杨惠琴说:“嗳,惠琴,这不时不节的,马师傅为什么要叫咱们吃饭呀?” 杨惠琴说:“我表哥想叫咱们吃顿饭哎,还说啥的时节不时节呀!哎,我来问你,你到工程科没有,找到老钱他们的地址了没有?” 朱兵摇着头说:“去工程科了,可是那里没有他们的合同,也没有他们的地址。” “啥?工程科能没有他们的订合同。”杨惠琴的声高提高了八度,“没有签订合同,为啥能让他们干活儿呀?是不是小张在日哄你哩?” 朱兵说:“你别瞎猜了,我已经查过了,工程科的确没有跟老钱他们签订合同。” 小萍听到朱兵和杨惠琴在后面说话,她赶紧跑到他们跟前说:“你们还不快说,说什么话呀?” 杨惠琴白了女儿一眼说:“你小孩子家,大人说你少来插嘴。” 小萍挖了杨惠琴一眼说:“就许你们大人说话,不让我来说话了!” 马明和朱小立快要走到前排了,他们两个人停下,在等朱兵和杨惠琴。朱兵和杨惠琴走到他们跟前,杨惠琴看见朱小立躲开了,他向马明低声说:“表哥,你说气人不气人呀。朱兵到工程科都没有查到老钱他们的地址。” 马明说:“没有查到,钱要不回来,也不能让小立灰心丧气呀!你们也要多开导小立,让他思想上不敢有什么包袱。唉,现在的人,不知道怎么就不讲诚信了。” 马明和杨惠琴正说着话儿,抬头看见林风和梁巧仙走过来了。林风和梁巧仙显然是去卖菜的,他们手里还提着些蔬菜。他们回干部楼上,要经过马明前排的。朱兵看见林风和梁巧仙走过来了,他迎住他们说:“林厂长和梁园长,去买菜了。” 林风抬手举了举说:“噢,少买了一点。”梁巧仙却问朱兵说:“哎,小朱,我听说你弟弟在民工队里干了活儿,工资到现在还没有要回来呢,情况是这样吗?” 朱兵点着头说:“是的,工程队的人走了,工资没有能给要回来。” “你看看,我就知道,在民工队里干完了活儿,工资不好要。当时,你们还不相信,现在该相信了吧。”梁巧仙有些得意地说。 林风赶紧接起话来说:“你不能这样一概而论,民工队也有好的和不好的。干完了活儿不给钱的,像朱小立去的这家工程队,这是不好的。但对大多数工程队来说,还是讲诚信的……” 梁巧仙随即打断他的话说:“你快算了吧,有几家民工队讲诚信呢。” 林风看了梁巧仙一眼,站在那里不吭声了。 朱兵接起话来说:“林厂长说得对,我弟弟去的这家民工队,他们的资质不高,都没有跟咱们公司里签订合同,而是别的公司签订了合同,转包给他们活儿呢。” “噢,你看,我就知道是这种情况。”林风说,“现在的管理比较混乱,跟谁家签订了合同,就应该由谁家来干。可是现在,他们承包了工程,又把工程转包给别人,这是从中在吃过水面呢。这样的转包,工人们挣不到钱,工程质量也无法能保证了。” 杨惠琴说:“当初财务科和工程科还答应,工程队不给他弟弟钱了,他们要帮着扣下来的。可是现在,人家却是没有帮着给扣下来钱……” 朱兵从背后轻轻地捅了杨惠琴一下说:“你不知道情况,就别敌说了。” 杨惠琴立刻瞪起眼说:“咋啦,工资都要不回来,还不敢向人们来说呀?” 朱兵说:“不是不想让你说,是你说了也没有用处。” 林风说:“说一说也无妨。只是干了活,拿不回来工资,让人心里不舒服呀!” 梁巧仙说:“当初,你们就不应该叫你弟弟去来,知道是民工队,还让他去呀。” 朱兵没有再来吭声。林风向梁巧仙使了个眼色说:“好啦,咱们也别站着了,还是回家吧。”然后他们两个人相跟着走了。朱兵和杨惠琴他们也去了马明家里。 第十八章 朱小立的屋子 第十八章朱小立的屋子 朱小立获知哥哥没有能给他找到老钱他们的地址后,他心情更加地生气了。 是的,当时他心里还想着,如果能把钱要回来,他要先缴了老李家的房租,然后再给自己和舒月每人购买上一两身好些的衣服,能得话,还想领着舒月出去玩几天。可是现在一切都落空了,他的心里当然是有些不甘了。 不甘之中,他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到河南跑一趟,找到老钱他们老家,能把钱给要回来。可是哥哥没能找到他们的地址,他又向人打听不到,这让他心里非常地不爽。不过,他听人说,老钱他们就在郑州的郊区,虽然不能确详细的地址,但他自认为,自己如果去了郑州,也可能就会打听到他们的地址了。他怀着这种希望,没有跟朱兵商量,一个人悄悄地乘坐火车,但到郑州了。郑州的地面大,他在那里转游了两天,也没能打听到老钱他们的地址,只好怀着失望的心情,又返回来了。 朱小立一回来,朱兵就不客地批评他说:“谁叫你去来?我都没有查到他们的地址,你什么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就能给找到他们吗?” 朱小立知道自己理屈,但是他不认错误,他说:“我不去找他们,连老李家的房租也打不了。让我住在那里,我见了老李他们,心里都有些不好意了。” 朱小立不提起这个问题,朱兵还给忘了。朱小立提起来了,他这才想到,是啊,弟弟在老李家里,已经住了半年多了。老李一直没有向他提说此事,可是自己也应该想到呀!朱兵想到这里,他觉着应该先把老李家的房租给缴了。可是弟弟的手里没钱,他缴不起。要想缴了,就得自己来出钱了。可是自己的工资和奖金都不高,还交到妻子的手里了。现在再要跟妻子要钱,妻子肯定是会不高兴的。 朱兵想到这里,他向朱小立说:“老李家的房租,你就别管了,我来想办法吧。但是,我缴了房租,你就不能再在那里住了,要搬回家里来住了。” 朱小立有些不情愿地说:“哥,我觉着还是住在李师傅家里好。你看咱们的那个家,连个地方住也没有。再说了,我搬回去住,自己连工作也没有,成天晃来晃去的,我嫂子看到了我,肯定是会不高兴的。” 朱兵说:“你嫂子高兴不高兴,也得搬回家里住了。你住在那里,老李不能让人长时间白住吧。到时房租怎么来缴,我不知道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这个……”朱小立犹犹豫豫地说:“我,我要是搬回来住,你看咱们的这个家,厨房里的东西也太多,还得再倒腾出来,把院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我嫂子看了,她心里能高兴嘛!再说了,我住在李师傅那里,也已经习惯了……” 朱小立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兵给火了。他立刻冲着他说:“是的,你住在那里习惯了,可是你考虑过考虑过我的问题没有?你住在那里,老李家的房租怎么打,你想过没有?” 朱兵的话,把朱小立给说住了。他只好低下头,不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朱兵犹犹豫豫地说:“我,我觉着,我搬回来住,真得是会给你们增添麻烦的。到时你跟我嫂子的关系,也会搞得不好了……” 朱兵听完朱小立的话,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觉着弟弟说得也对。让他搬回来住,每天晃动在杨惠琴的眼皮子底下,时间长了,的确是个问题。可是弟弟不搬回来,房租到时怎么打呀?他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抬起头来向朱小立说:“那好,这样吧!你先住在那里,如果不行了,到时你再搬了回来,怎么样?” 朱小立点着头说:“好!哥,我听你的。” 他们在说话中,杨惠琴推门走进来了。她刚下班,抬头看见朱小立和朱兵在那里说话,他立马问朱小立说:“嗳,小立,听说你去了河南?咋样,究竟找到老钱他们了没有?” 朱小立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说:“没有。” 朱兵说:“他连地址都没有,去到哪里怎么能找到呀!” 杨惠琴便向朱小立说:“你就不应该去。瞎蒙蒙地去了,没地址不是白扔路费嘛!” 朱小立听见嫂子批评自己,他只好低下头不吭声了。 朱兵说:“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你都要考虑好了,再去行动。” 杨惠琴没有再多话说,她到厨房里忙饭去了。朱小立也站起身来,准备要走。朱兵留他要吃饭,朱小立说他不吃了,坚决要走。杨惠琴听见了,从厨房里出来,也要留小立吃饭,但是朱小立还是走了。 朱兵望着远去朱小立,向杨惠琴说:“好啦,他不想吃就算了。” 杨惠琴说:“他去河南连地址也没有,瞎蒙蒙地去了,真得是在白扔钱。” 朱兵说:“他已经去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处了。” 杨惠琴说:“你当时就应该给他敲个警钟,早点提醒他就好了。” 朱兵摆着手说:“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些事情了,跟你商量个正事儿吧!” 杨惠琴抬头看着朱兵说:“是啥事儿呀,你就说吧!” 朱兵便把弟弟欠房租的情况,还有想让他搬回来住的情况,就和盘向她托出了。杨惠琴听完了,脸就沉下来了。她说:“这事儿你还用得着跟我商量嘛,你看咋办好就咋办吧!唉,反正你弟弟没有了工作,以后对咱们是个施累。” 朱兵看着妻子的脸色不好,但是她没有跟自己动气,他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向妻子说了帮助弟弟缴房租的问题。杨惠琴听了,脸色带愠仍然动气。但是她没有表态,却是要返回厨房里了。 朱兵赶紧喊住她说:“嗳,惠琴,你先别走,咱们商量完了再说。” 杨惠琴回头看了朱兵一眼说:“还有啥商量的,租房的问题,迟早你也要给人家的。” 朱兵说:“我弟弟要是搬回来住,厨房的那些东西,还得再倒腾出来了。” 杨惠琴说:“你看着办吧,这些事情我不管!” 朱兵不再说了,他缓和了几天,才让杨惠琴拿出钱来,帮弟弟去缴房租了。朱兵将钱交给弟弟去缴房租时,朱小立却没有接钱。他说:“哥,我知道你的手头也不富裕,你先拿回去吧,房租我自己来想办法。” 朱兵说:“你能有什么办法,还是拿去缴了吧。” 朱小立说:“我跟李师傅已经说过了,等过几天,再给他缴吧。” 朱兵仍然让他要拿上时,朱小立还是不拿给走了。 朱小立走后,朱兵的心里有些担忧。他担心弟弟手里没有钱,时间长了,在外面给他闯下大祸。这天,他专门跑到弟弟的出租房子里看他了。朱兵来到老李家的大门口,看见老李蹲在地上,正在修理一辆自行车子。老李看见朱兵不了,他立马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土说:“嗨呀,小朱,你又来看你弟弟了。这真是亲不亲是一家人呀!” 朱兵知道老李爱开玩笑,他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向他笑着说:“噢,李师傅,你修自行车呢。我弟弟他在家里吧?” 老李立刻摆着手说:“不在,不在,他出去了。” “噢,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老李眯起眼睛,看着朱兵说:“他还能去了哪里呀?出去捡破烂了!” “捡破烂了?”朱兵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重复地又问了一句说,“捡什么破烂了?” “噢,闹了半天,你还不知道呀!他捡破烂已经有好些天了。你看他将捡回来的那些破烂,给堆放在院子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前几天,我说了说他。让他将那些值钱的捡回来,给堆说好了。不值钱的,就不要往回捡了。不过,他很听话……” 朱兵听到这里,脸由不得红了,他心里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看着老李不再吭声了。 老李接着又向他说:“噢,他去捡破烂,无非是想卖几个钱嘛!不过,前几天我说过他后,他把院子里给整理好了。值钱的东西,他打捆起来,整齐地垛在那里了。那些不值钱的东西,他都处理掉了。唉,你弟弟可是个勤劲后生呀!” 老李说到这里,便把朱兵领进院子里看了。老李家的院子里,共有三面房子,他家住在正房里,西面的房子里,堆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东面的房子,朱小立租了。朱小立租住的东房后面,还有块空地。当老李把朱兵领进院子里时,朱兵抬头看见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老李又把他领到了房子后面。在那块空地上,堆放着许多东西,有什么破纸盒、塑料袋、旧报纸,啤酒瓶子、罐头瓶子,汽水瓶子……不过,这些东西都已经打包成捆子了,一捆一捆地整整齐齐堆放在那里。 “唉,你弟弟也是个不想认输的人。”老李说,“我发现他很有志气,干什么都比较钻研。我也跟他聊过,他知道你们的生活困难,不想给你们增添麻烦,他自己找不到活儿,就想起来干这个了。他想卖了钱,用来养活自己。” 朱兵听完老本的话,他的脸更加地红了。他不敢抬头再看老李,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好转身返回到院子里,爬在弟弟租住的房子窗户上,往里面看了看。这时太阳光照在玻璃上,他看得不太清楚。只好用手挡住阳光,往里面来看了。他看到弟弟的屋子也收拾的很干净。床上的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围墙边还贴了一圈儿画报,枕头边放着几本书,那本《喻世明言》放在最上面。 “噢,对了,我还忘记跟你说了。你弟弟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别看他每天在捡破烂,可是家里,还有他身上,都给收拾的干干净净。”老李看见朱兵爬在窗户上往屋子里看,他忍不住又对他说。 朱兵从窗户上爬起身来,看老李一眼说:“噢,李师傅,我弟弟住在这里,实在是给你们家增添麻烦了。” 老李哈哈地笑着说:“你看你说得哪里话了,你弟弟住在我这里,怎么会给我增添麻烦了?没有,没有!他倒是经常还帮我干活儿呢。你弟弟是个好小伙子,他住在我这里,你可不必要来操心了。” 朱兵随即从身上掏出钱来,递给老李说:“老师傅,对不起了。我弟弟住在你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有能给你把房租缴了。” 老李忙摆着手说:“你别缴了,你弟弟已经给我缴了。” “我弟弟给你缴了?他,他……他哪里来得钱呀?”朱兵赧然地看着老李说。 老李笑着说:“他不是捡破烂嘛。捡了破烂,手里有了钱,就给我缴了。” 朱兵听到这里,他将钱重新装回到自己的口袋里,没有再说什么,然后向老李告别,离开了那里。 第十九章 两套西装 这一年,机械维修车间的效益特别地好,他们对外承揽的业务,挣到了不少的钱。牛经理在大会上,还表扬了马连清。马连清的心里也特别地高兴。他除了向公司里多缴了利润外,还请头儿们吃了饭,给他们每人购买了一套西装。 马连清处理完这些事情后,他还打电话把朱兵叫到了自己的公办室。然后他拿出两套西装,向朱兵说:“老伙计,我没有别的,给你和小立每人留了一套西装,你带回去穿吧。” 朱兵看着那两套西装有些吃惊地向马连清说:“不!这个我不能要。要了是不合适的。” “怎么就不合适了?”马连清看着朱兵说,“我没有别的,只给你和小立每人留了一套西装,你快拿去穿吧。” 朱兵说:“我不是你们车间里的人,小立他已经离开了你们车间里,你现在再给他也不合适了。如果你这样做,我考虑会给你带来不必要影响的。” “这个你放心!”马连清说,“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的。今年我们车间里的效益不错,光利润就挣了一百多万,牛经理把大头都给拿走了,只留给我们一点小头。他还嫌留给我们的多了。最后逼得我请头儿们吃了饭,还给他们每人购买了一套西装。唉,朱兵,小立要是不出事,他今年的奖金也不会少的。老伙计,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小立的脑袋瓜子是非常灵的,他在车间里,别人拿不下来的活儿,他都能给拿下来。正因为如此,我才把他提拔成副班长。他当了副班长,一直也干得非常好。下一步我还想提他当班长呢。唉,谁能想到,到食堂里吃饭,会给弄出那样的事情。不过,这也不能会怪小立,有我的责任,你应该来怪我。是我没有招呼好小立,给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你了。今年年终分配,我本来想着,给小立做一份奖金,因为他在这里干了五个来月。可是我将奖金表报到牛经理那里了,他给把名字划掉了。因为奖金需要牛经理的审批,这就不办法发给他了。可是购买衣服的事情,是由我来作主的。我就多买了两套,一套给你,一套给小立,你们就拿回去吧。” 朱兵拿起那两套西装,仔细地看了看,他看见布料很好,做工也非常精细,两套西装都是毛料的,颜色为深蓝色,很适合春秋两季来穿。他还看见里面,配有白色的衬衫和深红色的领带。朱兵觉着,这样的西装,穿在身上,一定品位很高,也就显得精干了。朱兵看过了那两套西装,又向马连清说:“小马,我非常地感谢你了给他。不过,小立的这套西装,我可以带回去。可是给我的这套装,你还是留下吧。我知道,你对我不错,但是我不能给拿走了。如果让车间里的人知道了,这对你的影响不好,也会对你说长道短的。” “不不不,朱兵,他们不会对我说长道短的,大家都会同意发给你的。”马连清立马说,“你知道吧,今年我们车间里的效益不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你每次给做计划了,调拨材料了,都非常地积极。有时候产品出现了问题,你也是立马跑来查看,发现有问题了,马上就会给调换。车间里好多人,都是说你好的。我当时还想给你做份年终奖,可是后来考虑,奖金是要经过牛经理审批的,怕引来麻烦,就给取消了。现在只给你留了一套西装,这还怕什么呀,你快带回去穿吧。” 朱兵听完马连清的话,他这下才放心了。然后重新拿起那两套西装看了看,感激地向马连清说:“小马,如果对你不会造成影响,那我就拿走了。” 马连清摆着手说:“拿走吧,拿走吧,老伙计,你别担心了。他妈的,一套西装是个什么事呀。我跟你句实说吧,这次他们头儿们拿到得奖金很多,唉,该怎么跟你说呢,反正是……噢,不说了。我现在给你一套西装,你还担心什么呀!可是我看见,给了头儿们那么多的奖金,他们出没有人担心过。特别是那个副经理唐桧,我给他奖金了,他还嫌我给得他少。那家伙是贪心不足,总是会在蚊子腹内剜脂油,鹭鸶脚上劈精肉呀!唉,朱兵,你要是不出事故,肯定会比我强。那时厂里已经要提拔你当车间副主任了,我连班长都还不是。唉,你要是不你受了伤,也根本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朱兵听见马连清在夸奖自己,他向他摆着手说:“好啦,好啦,小马,你别说这些话了。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我在背后鼓动你要来宣传我呢。” “嗳,朱兵!这不是我要宣传你,这是实际情况嘛!”马连清正色道,“就是我宣传你又怎么啦?我说得这些可是真实的情况呀!再说了,拿破仑还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难道说你就不想当将军了?” 朱兵听到马连清的话,越说话越多了,他不想跟他再说了,提着那两套西装就出门了。马连清立刻叫住他说:“嗳,老伙计,你等一下,我给你找两个塑料袋吧,提上比较好走路!” 马连清说完了,随即找来两个大塑料袋,将那两套西装装进塑料袋子里面,交到朱兵的手上,这才让他走了。朱兵提着塑料袋子,走出马连清办公室的门,他抬头看见,天空中已经飘雪了。雪下得虽然不大,只是稀稀落落地飘落着,可是地上已经白了。马连清立刻喊住他说:“嗳!老伙计,你先等一下,让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朱兵连忙摆着手说:“不用,不用!小马,下这么点雪,还能挡住我嘛!再说,离家也不远,就当我在锻炼身体呢。” 马连清没有吭声,他返身走到自己的那辆车跟前,眨眼的工夫,就把车开到朱兵的身边了。马连清拉开车门说:“快快快,你上来吧。” 朱兵这下才坐进了马连清的车里,马连清很快就将他送回宿舍里了。朱兵提着衣服,回到了家里,看到妻子爬在缝纫机跟前在做衣服。他提着那两件西装,走到她的跟前,故意向她晃了晃说:“嗳,惠琴,你看,我今天让别人给捎回来两套西装,你看好不好呀?” 杨惠琴停下手里的活儿,从缝纫机前抬起头来,接过朱兵手里的西装,反复地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还提在手里颠了颠,感觉沉甸甸的,知道是毛料衣服。这样的衣服,价钱一定很贵,他向朱兵说:“你快别哄我了,这是两套毛料西装,里面还配有衬衫和领带,价钱一定很贵,你一下子根本就不会购买两套西装的。” 朱兵立刻正色道:“我怎么就不会购买两套西装了?这是别人出差,从上海给我捎回来的。人家说,购买两套便宜。所以,我就让他们给购买回来两套。一套我来穿,一套准备送给我弟弟。” 杨惠琴听完朱兵的话,立马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从缝纫机前站起身来,有些生气地说:“哎呀,朱兵!你也够大方了,一下子就购买回来两套西装!这两套西装,究竟是多少钱呀?你知道不知道,咱们家里现在能不能拿出这两套西装的钱呀?” 朱兵仍然一本正经地说:“就是拿不出来,咱们也可以慢慢地还嘛!我让你来看,只是让你来看这颜色好不好,做工好不好,样式怎么样,其它你就别管了……” “让我别管了,你想过这个家没有?”杨惠琴气呼呼地将两套衣服,给甩到朱兵的手里,重新坐回到缝纫机前,不再搭理朱兵了。朱兵看见杨惠琴当真了,他这下才“扑哧”一声笑了。然后笑着向她说:“哎呀,你呀,真是个小心眼,经不住别人跟你开玩笑!你不想想,我哪里能一下子购买回来两套衣服呀?我告诉你吧,这是人家马连清给的,他说给我一套,给我弟弟一套。” “马连清?”杨惠琴睁大眼情,看着朱兵说,“人家马连清凭啥就要给你西装呀?” 朱兵说:“马连清说了,他说我弟弟在他那里干了五个多月,我帮他们做过计划,调配过原材料,他就给了我和我弟弟每人一套。马连清还说,他还想给我和我弟弟做些奖金来。我弟弟的奖金表报上去,被牛经理给划掉了。我的奖金他就没有做,怕牛经理不给批。” “哦,马连清?他还有这份心事呀?”杨惠琴看着朱兵说,“小马真是不错!” 朱兵点着头说:“是啊,这么多年了,他对我一直是很关心和照顾的。” 杨惠琴这下就眉开眼笑了。她向朱兵说:“你看人家马连清,你弟弟都不在他那里干了,人家还想着要给你弟弟发奖金。唉,你弟弟真是没有这个福气!如果他要是还在那里干着,那不是很好呀!” 朱兵点着头说:“是啊,要是不出事,就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了。不过,我觉着,马连清给我这套西装,他是不应该的。” “咋就不应该了?”杨惠琴瞪起眼睛看着朱兵说,“你不是说,你帮助他们调过材料嘛!” 朱兵说:“那是我正常的工作。人常说,无功不受禄嘛!我这就是无功受禄了。” 杨惠琴看着向朱兵说:“你这是心里觉着不好意思了。我给你说吧,那些头儿们,他们挣得工资比你高,拿得奖金也比你多,可是仍然贪心不足,还嫌他们碗里肉少哩。” 朱兵说:“嗳,你可不能在这里信口开河,没有见到的事情,就不能跟着人来瞎说。” “我说一说就怕啥了。”杨惠琴说,“低下有好多人都在吵吵呢,他们拿了好多的奖金。” 朱兵还想说一说杨惠琴时,听见马明来了。他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迎接马明了。朱兵回头看见,杨惠琴已经把那两套西装给放进柜子里了。马明一走进家来,就向朱兵说:“他妈的,这个牛昆生,真得太不像话了。” 朱兵赶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下,问他怎么了。马明就向朱兵和杨惠琴,一五一十地讲叙了他的苦恼。说他去年住院时,牛经理让他先将钱垫上,说是出了院,回来给他报销。可是他出院已经快一年了,牛经理一直不给他签字报销。 杨惠琴听到牛经理不给报销,她立马给他出主意说:“表哥,他们不给你报销,你就坐在牛经理的办公室里,一直不走,看他给你究竟报销不报销。” 朱兵反驳杨惠琴的意见说:“你尽是在扇风点火,让马师傅坐在牛经理的办公里,他就能报销吗?” 杨惠琴说:“咋啦,他不给报销,就不能找他们的麻烦了?我听说,他们头儿拿了那么多的奖金,为啥就不给工人报销呢?现在公司里也不是拿不出钱来。拿不出钱来,他们头儿们还到饭店里经常吃啥饭呀……” 朱兵说:“吃不吃饭,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吃饭跟报销医药费是两码事儿。” 杨惠琴立刻不满地挖了朱兵一眼说:“哟,哟,哟!你倒成为牛经理的助手了,我说个啥,你就拦住了。他们到饭店里吃饭,跟报销医药费不是一回事,也说明咱们公司里有钱呀!” 朱兵不想跟杨惠琴说了,他回过头问马明说:“嗳,马师傅,你现在手里,究竟有多少医药费单子没有报销呀?” 马明随即从自己的衣口袋里,掏出那些医药费单子,递给朱兵看了,并说:“你看,我装在身上,一直找牛经量,都快单子磨得不能报销了。 朱兵接起单子看了看,共计有五张,他合计了一下,共计八千一百三十二元。 朱兵看完单子,向马明说:“马师傅,既然牛经理已经答应过你,说是要给你报销的,那你就等着吧。我想他迟早是会给你报销的,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再说了,现在只是个时间问题,报销不了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吃饭问题。” 马明点着头说:“这倒是,只是我心里不顺心呀!当初他答应给我报销,我才把钱给垫上了。要是不答应,我还不会先垫呢。我回来找过他好多次了,他总是不给我在单子上签字,我的医药费就报销不了。” 朱兵继续安慰他说:“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就不在乎什么时间给报销了。马师傅,等着吧。相信他一定是会给你报销的。” 这时,杨惠琴抬头看见,马明衣服的一颗钮扣,快要掉下来了。她让马明穿下衣服来,她给缀起了扣子。 第二十章 雪夜的歌声 过完了元宵节,天气仍然还不暖和,天空中刮着呼呼的冷风,发生了倒春寒。 这天,朱兵去澡塘里洗澡,他洗完了澡,从澡塘里出来,准备要回家时,抬头看见天空中阴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他在澡塘的门口,就站了一会儿,却猛然一回头,看见锅炉房旁边,那个灰渣坡上,有个人弯着腰,弓着身子,正在那里扒料炭呢。他从后背看去,很像是自己的弟弟。他的心里由不得一颤,赶紧向他走了过去。 没错,他看清楚了,正是自己的弟弟朱小立。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工作服,腰里还系着一根草绳子,头上戴了一顶兔皮帽子,两个耳扇已经给趿拉下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筢子,用小筢子一边筢料炭,一边往编织袋里装。他筢料炭时,身子一动一动的,那两个帽扇也跟着一扇一扇的。 朱兵看到弟弟在捡料炭,这时他心里才想到,在整个冬天里,他没有给弟弟购买过煤炭。他不知道弟弟是怎么度过了这个严寒的冬天。他想到这里,想走过去好好地问一问弟弟。可是他还没有走过去,弟弟扭头看见他了。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随即将小筢子装进编织袋里,背起那个编织袋,一闪身就躲到锅炉房的后面去了。 朱兵这时想追到锅炉房后面,来好好地问一问他,可是他一转头,看见舒月和惠琴也洗完了澡,从澡塘里出来了。他担心自己追着去问他,让舒月看见了,就不太好了。他只好返回身来,站在那里不动了。杨惠琴和舒月走到他跟前,忍不住问他说,“哟,你站在这里不回家,是在看啥呀?” 朱兵回头看了杨惠琴和舒月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了。他只好向她们笑了笑,随意地抬起手来,向前方指了指说:“哦,我刚才看见一只兔子!” “兔子?”舒月立刻抬起头来,凑近朱兵问说,“兔子在哪里呀?” 朱兵又随意地向前指了指说:“刚才就在那里,现在给跑得看不见了。” 杨惠琴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朱兵说:“这大白天的,这是啥地方,咋能会有兔子呀?” 舒月这时也反映过来,她回头看着朱兵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用手指着朱兵的鼻说:“嗳,哥,你这是在日哄我们吧。这大白天的,这里咋会有兔子哩?” 朱兵知道自己不能自其圆说了。但是他不认输,仍然抬手指着前方说:“是的,我刚才在这里,的确是看到了一只兔子,它好像是朝那里跑走了!” 舒月看见朱兵一本正经的,她闪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朝着朱兵手指的方向又看了看说:“哥,你真得是看到一只兔子吗?” 朱兵点着头说:“哼,是真得,我不骗你们!” 杨惠琴看着舒月抿嘴笑了。她向她说:“你待听他哩,他经常会说些没正经的话。” 舒月仍然有些不死心,她抬头朝朱兵指着的方向,又看了看说:“哥,你不是日哄我们吧?” 杨惠琴立马走到朱兵的身边,她抬起眼睛看着朱兵说:“嗳,你的眼睛是不是出毛病了?来,让我给你好好地看一看,这里咋能有兔子。” 朱兵看见杨惠琴要看自己的眼睛,他向她躲开身子说:“你看什么呀?” 杨惠琴说:“你的眼睛如果没有出毛病,就不会说这里有兔子。” 舒月说:“嗳,嫂子,你也不能不相信我哥了,他可能的确是看到了兔子。” 朱兵看见舒月相信自己了了,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如果舒月真得跑到锅炉房后面去看,一旦看到了弟弟,那不是自找尴尬嘛!他想到这里,随即又改口说:“哦,好啦,舒月,我刚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呢!” “开玩笑?”舒月回头看着朱兵说:“哥,你为啥要跟我们开这样的玩笑呀?” 朱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因为我的视力不好,想来逗一逗你们呗!” 杨惠琴和舒月这下就不跟朱兵说了,她们各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两个人说着笑着片前走了。她们都是刚洗完澡,身上的沐浴液香味,飘进了朱兵的鼻子里。朱兵闻着沐浴液香味,他抬头看着她们两个人。杨惠琴穿着一身紫红色的外套,显得丰韵而秀美;舒月穿着一件青灰色的大衣,显得苗条而端庄。他看着她们两个人,觉着就像是两朵花,一朵像梅花,一朵似荷花。这时他想到,弟弟要是能把舒月给娶过来,到时该有好啊! 他朱兵跟在她们的身后,慢慢地向前走着。他听见妻子和舒月两个说得都很开心。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是非常地忧伤。当他们回到家里,杨惠琴准备要洗衣服了,朱兵的脑子里,仍然想着弟弟。特别是弟弟捡料炭的情景,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等他们吃过了晚饭,天空还给飘了雪花。下得虽然不大,地上却是白了。朱兵看到这种情况,他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他让妻子把弟弟的那套西装拿出来,他想要给他送去。 杨惠琴抬头看了看窗外,向他说:“外面已经下起雪了,路上肯定会滑的,你就不能改天再去嘛!如果你要是滑倒了,你说让我该咋办哩?” 朱兵没有吭声,仍然坚持要去。杨惠琴看见自己扭不过他去,她只好将那套西装拿出来,又从厨房里拿出一根白蜡杆子,让他拄在手里别在路上滑倒了。朱兵提起那套西装,手里拄着白蜡杆子,就出门了。雪下得虽然不大,只是稀稀落落地飘着,可是地面上有雪,的还是有些滑。好在,朱兵的手里拄着根白蜡杆子,走在雪地里,也就有支撑了。 朱兵的腿上装着假肢,他觉着腿走起路来,有些僵硬,就不敢迈得步子快了。当他慢慢走出宿舍的大门,已经是华灯初上了。马路上的行人很少,街道两旁的饭店里,却是非常地热闹。朱兵走过几家饭店和歌厅,看见那家新开业的饭店门口,还摆放着花篮,停放着好多的车辆,听见里面也是吵吵嚷嚷的。他就由不得停下脚步,向里面探头看了看。这时突然看见,靠窗口的那个饭桌上,坐着公司里的一些头儿们。有牛经理,唐副经理,还有办公室主任田斌等人。朱兵就怀着好奇的心里,走近窗口向里面看了看。 这时他看见,牛经理坐在对面,紧挨着他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他见过,知道是局里的高局长。高局长叫高云。去年他到局里参加劳动模范会议,高局长给他颁发过奖状,还跟跟他握过手。今年召开的职代会上,高局长也来公司里参加了。当时高局长坐在台上,还向大大家讲了话。 现在他看见高局长坐在饭店里,牛经理陪在他的身旁,牛经理还满面红光地给他敬着酒,他们喝得都是满面红光。朱兵再看桌子上的那他人,一个个也是陪着高局长和牛经理喝酒,他们也是喝得满面红光。朱兵再抬头仔细地来看,他看他们喝得是贵州茅台,抽得中中华版香烟。朱兵站了一会儿,他不敢看了。觉着自己看得时间长了,一旦被人发现,人家会说他存心不良。他想到这里,赶紧直起身来,准备要离开那里。不想,从门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办公室主任田斌,一个是高局长的司机。他们走出饭店,把朱兵给吓了一大跳。还好,那两个人,都没有朝他这边看,而是走到门前的小车跟前,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抱出两个大纸箱子,然后抱到另外一辆小车里去了。 朱兵站在那里,不敢动了,他一直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把东西放好了,两个人这才又返回到了饭店里。朱兵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赶紧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那里,向着茫茫的夜色走去。 天空中仍然飘着落雪,稀稀落浇的雪花给天地间增添了一种白色。虽然是夜晚,朱兵觉着不黑暗了,那白白的雪花,映亮了地面,他走路也能看清楚脚下了。他手里拄着那根白蜡杆子,提着那身衣服,踏着白白雪地,慢慢地向前走着。 这时从身后,突然传来了韦唯的那首《爱的奉献》。《爱的奉献》飘荡在夜空里,撞击着他的心弦。朱兵觉着歌声很优美,只是他的心情不好,也就听不出优美了。这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想看清楚歌声是从哪里飘了的。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传出的地方。 朱兵这才不看了,他提着衣服,慢慢地走到了老李家的大门口。大门还没关上,他用手轻轻地一推,大门就开了。朱兵拄着白蜡杆子,往大门里迈步时,不想脚下给一滑,他一下给滑倒了。他手里提着衣服,怕把衣服弄脏了,想靠一只手站起身来,站了几次,都没有能成功。 朱兵的声音,给惊动了屋子里的朱小立。他听到门口有响动,立马跑出来看了。他看见是哥哥朱兵倒在地上,立马把他搀扶起来说:“哥,下着这么大的雪,你怎么给跑来了?” 朱兵手里提着衣服,他将衣服交到朱小立的手里说:“噢,你看,马连清给了你一套西装,我顺便就给你送来了。” “马连清?”朱小立拿起衣服看了看说,“他怎么还给我衣服呀?” 朱兵跺了跺脚上的雪,跟着朱小立走进了屋子里说:“你以前不是在他那里干过几个月嘛,他心里还惦记着你呢。所以,就让我给你捎来了一套西装。” 朱小立打开塑料袋子看了看说:“噢,颜色和质地都挺好的。哥,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在这里也用不着穿这么好的衣服。” 朱兵说:“怎么就用不着了?这是马连清给你的,他也给了我一套,你放着穿吧。” 朱小立这下才不吭声了,他将那套衣服拿在手里,仔细地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又看了看说:“这颜色和样子真得是很好看呀!” 朱兵看见弟弟一直在看衣服,他赶紧走到炉子跟前,打开炉子的盖子,向炉子里面看了看。他看见炉火虽然不旺,但是屋子里不觉着冷。这时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在衣口袋里装着五十元钱,可是在换洗衣服时,他给忘在家里了。 朱兵没有再说什么,他坐了一会儿,安咐了弟弟几句,准备要回家时,朱小立起身,把他给送回了家里。 第二十一章 舒月的建议 阳光吻醒了大地,春暖花开了。 恒星机械公司的周围,种植有好多树木,在阳光的关爱下,已经呈现出一派蓬蓬勃勃的景象。朱兵站在宿舍门口,抬眼望着满眼的绿色,听见机器声又在宿舍周围响了起来。他看见区的西南面,有两外工地,一处在修排水渠,一处在挖土方。 朱兵这时想到,老钱他们是不是又来干活儿了。他望着挖掘机在排水渠边挥动膀臂,有汽车拉着土方在跑动。他由不得向工地走了过去。快要走到挖掘机跟前,他看见张锋迎面向他走来了。 张锋穿着一身工作服,头上戴着蓝色安全帽,手上还戴着手套。朱兵看见他,知道他是来工地上监工了。可是他还没有说话,张锋就先向他说话了:“哟,朱师傅,你来工地上是想找老钱他们吧?我告诉你吧,他们不会再来了。” “这是因为什么?” “以前我不是跟你已经说过嘛!”张锋说,“他们去年承建的工程质量有些不过关,那家公司就不承包给他们工程了。所以,他们不会来咱们这里干活儿了。” “老钱他们承建的工程质量不过关,新用的工程队,就能保证了工程质量吗?” “哎呀,朱师傅,你要是这样跟我话,那就是来抬扛了!”张锋摇着头说,“工程质量能不能过关,也不是我说了算,这是人家专家们的事情。你知道吧,我就是个跑腿的,也根本管不了人家的事情。唉,朱师傅,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呀,现在的事情,都是头儿们说了算,他们怎么说,咱们怎么干就是了。” “唉,小张,你这样说也是不对的。”朱兵说,“你是主管工程的。工程出现了质量问题,你难道说没有责任嘛!你把责任推到上级的头上,这是不负责的。” “哎呀,朱师傅。我跟你说了半天,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呀!”张锋叹了口气说,“他们签订合同,也不让我参加。他唐经理一手来操办。我看到哪些地方,有些不合适的,给他提个意见,他还嫌我碍事呢。” 朱兵听完张锋的话,他仍然摇着头向他说:“哟,小张,你可不能当甩手掌柜子呀!” 张锋立马向朱兵笑了。他笑着说:“我当什么甩手掌柜子呀!每天在工地上跑来跑去的。工程出了质量问题,他唐经理就不负责了,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了。唉,让人左右为难哇!” 朱兵听到这里,不想跟他再说了。他抬腕看了一下表说:“哦,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他说远后,就迈开步子走了。当他跨进供应科的大门,看见彭军正在找他。 “嗳,朱兵,你可回来了。刚才锻造车间里打来电话,说他们急需要一批硅钢。具体情况,你再给他打个电话,核实一下吧。” 朱兵点着头说:“行行行,我马上去联系他们。” 彭军回又看着他说:“嗳,你弟弟的事情,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朱兵摇着头说:“我想给他找个活儿干,可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呢。” 彭军沉思了一下说:“唉,你要是在咱们公司周围找到活儿,这的确是个难事儿。你看看公司的周围,哪里还有厂子呀!不行了,你还是去找一找牛经理吧。” 朱兵摇着头说:“不行,彭科长,我找过他几次了,都被他拒绝了。现在我再去找他,考虑也是不行的……” “他妈的,这是个什么事儿呀,牛经理咬住怎么就不放了!”彭军有些生气地说,“我听马连清说,你弟弟在他们车间里干得不错嘛!他在检修中很负责任,经他检修过的设备,一般是不会出现问题的。唉,牛经理这个人,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朱兵听完彭军的话,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说:“我弟弟的性格,你也知道,比较倔强。” “倔强也不应该这样呀。”彭军看着朱兵说,“我觉着,你还是去找一下牛经理吧。这么长时间了,相信他是会原谅你弟弟的。” 朱兵没有吭声,彭军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他转身去接电话了。朱兵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拿起电话,核实了锻造车间里需用的钢材,随即作出按排。等到中午,朱兵回家准备要吃饭时,他刚走到家门口,看见弟弟背着铺盖卷儿,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哟,你这是准备要回来住了?”朱兵吃惊地看着朱小立问说。 朱小立站在那里,没有将行李放下,他犹犹豫豫地说:“哥,在咱们这里,找不下活儿干,我想出去找一找了。” “你想出去找?”朱兵摇着头立马否定说,“这个恐怕是不行的。你想过没有,去年你在咱们这里,到民工队里干完了活儿,工资还要不回来呢。你出去找,人生地不熟的,即使能找下活儿,到时工资能要回来吗?” 朱小立站在那里低声地说:“我不出去,在咱们这里,不能总是坐着吧。” 朱兵想了想说:“是的,不能一直坐着。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这样吧,你先将行李背回去,我再问一问马师傅,看他家大小子那里,能不能给你找个活儿干吧。如果不行了,你再出去也不迟。” “马师傅,哪个马师傅吧?”朱小立抬头看着朱兵问说。 “还能有哪个马师傅,就是在咱们前排住着的你嫂子她表哥呀!” “哦,是他呀?”朱小立喉咙里咕嘟了一声,他觉着哥哥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嫂子的表哥,他已经退休了,现在在食常里打扫着卫生,是个临时工。他听说他家的大儿子,在线材厂里也是个普通职工,他怎么能给自己找下活儿干呀?朱小立想到这里,他抬头看着朱兵说:“哥,我觉着咱们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还是我出去自己找吧。咱们一直都在麻烦别人,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呀……” 朱小立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兵立马给火了。他抬手指着朱小立的鼻子说:“你现在才知道不要麻烦别人了?如果你能早知道,还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嘛!你现在想出去,却是两眼一抹黑,到哪里去找呢?就是你找下了,又能把工资要回来吗?” 朱小立看到哥哥火了,他站在那里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向朱兵说:“哥,我觉着,还是让我出去吧。我出去碰一碰运气。如果能行了就干,不行了就回来了。” 朱兵看着朱小立还想走,他仍然有些生气地说:“你怎么这样犟呀,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叫你先回去,你就先回去。然后咱们慢慢地来商量嘛!” 杨惠琴在厨房里做饭,她听见厨房外面吵吵嚷嚷的,从厨房里赶紧赶紧出来了。她抬头看见,朱小立背着行李站在那里,朱兵在大声地说话。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朱小立,赶忙问说:“嗳,小立,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呀,咋把行李也给背回来了?” 朱兵冷笑了一声说:“你看人家小立,现在有能耐了,想自己出去找活儿干呢!” “噢,是这样呀!”杨惠琴说,“你出去找活儿干,自己心里有没有个目标呀?如果要是有了,还可以。如果要是没有了,自己瞎蒙蒙地去找,哪里能找下呀。如果找不到了,你说该咋的办哩?” 朱小立没有吭声,舒月却是急急忙忙地跑来了。她一跑到朱兵家门口,看见朱小立背着行李站在那里,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哎呀,我还以为你给走了,闹了半天,他背着行李,给跑到这里来了。” 朱兵和杨惠琴看着舒月着急的样子,都没有吭气。 舒月接起话来又说,“嗳,哥,嫂子,你们是不知道,小立他早就想出去了。我一直不同意他出去。刚才是我到他的屋子里了,发现他的屋里没有人,行李也不见了,还以为他背着行李给走了。” 杨惠琴向舒月说:“小立想出去,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现在出去了,他瞎蒙蒙的,连个目标也没有,该到哪里去找活干哩!唉,再说了,他想出去了,也得跟人商量商量呀!” 舒月说:“是呀!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说不想麻烦你们了。哎,哥,嫂子,依我看,不行了这样吧,咱们让小立开个小卖部吧!” “开小卖部?”杨惠琴听完舒月的话,她立刻瞪大眼睛说,“开小卖部,这倒是个好想法。可是……唉,舒月,问题又来了,开小卖部那得需要资金呀!起码的租房子吧,还得进货吧。可是,你哥这里没有钱,小立他手里也没有钱,这都不是白想呀!” 杨惠琴一下子把舒月说得不吭声了。朱兵看见舒月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他接起话来说:“好啦,小立,你先把行李背回去吧。咱们坐下来好好地商量商量再说。” 朱小立在鼻子里“嗯”了一声,只好背着行李走了。杨惠琴看见朱小立背着行李走了,她这才回过头来上前拉起舒月手的说:“唉,舒月,你刚才想得很好。只是咱们手里没有钱。如果要是有钱了,给小立开个小卖部,让他做个小买卖,这也是可以的。” 舒月忽闪着她的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杨惠琴和朱兵,点了点头说:“是的,如果手里有些钱了,开个小卖部,我觉着还是能行的。也不用小立出去找工作了。” 朱兵看见舒月坐下身子跟妻子说起了话,他由不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咱们的手里真得是没有资金,如果有了资金,还用得着这样发愁嘛!” 第二十二章 朱小立的信 朱小立背着行李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里,他的心里仍然还想着要出去。他觉着自己不出去试一试,一直呆在这里,哥哥给他找不下工作,他自己也找不下活儿干,一直去麻烦哥哥和嫂子,他的心里感到很不舒畅。再说了,他还跟舒月搞着对象,他手里没有钱,时间长了,舒月对他也是会看不起的。他想到这里,觉着自己还是出去的好。 这天晚上,朱兵几乎是一夜未眠,他心里也在想着弟弟的事情。是啊,给弟弟找不下个事情做,时间长了,那是根本不行的。第二天清早起来,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杨惠琴看见他无精打采的,知道他仍然为小立的事情在发愁。她便问他说:“嗳,朱兵,你也不用这样发愁了。如果找不下了,就让他出去试一试吧。” 朱兵没有吭声。杨惠琴接着说:“你弟弟的事情已经是个事情了,一直压在你的心上,搞得你每天愁眉不展。这样下去,到时你腿要是犯了,又该咋地办呢?”她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表哥,随即向朱兵说,“嗳,不行了,还是让我到前问一问我表哥吧。看他家家大小子,在线材厂里究竟能不能给找个活儿干呀。” 朱兵摇着头说:“算了,算了。上次已经说过了,他们那里不是不要人么。” “这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不行,我再过去问一问吧。” 朱兵没有答应,杨惠琴却是站起身来走了。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告诉给朱兵说,他表哥也在惦记着小立的事情,他跟他家大儿子说过了。说现在不要人,要等到五六月份了,线材厂可能会用人的。 “五六月份,那不是黄瓜菜都凉了!”朱兵说。 杨惠琴说:“那也没有办法呀,现在你说咱们该咋办哩?” 朱兵想了想说:“不行了,让我再到周围的工地上去看看吧。” 杨惠琴立刻反对说:“哎呀,朱兵,去年你弟弟的工资还没有要回来呢!” 朱兵这下不吭声了,可是他想了半天,还是站起身来向工地走去了。他一路走,一路想,去年弟弟的工资没有要回来,那是遇上了不讲诚信的包工头儿。正如老厂长林风话的,民工队也有讲成信的和不讲诚信的,如果要是能去到讲诚的工程队里,弟弟干完了活儿,也是能把工资结算回来的。他想到这里,还是向工地上坚定地走去了。可是刚走到半路上,看见弟弟的房东老李,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裹,急急忙忙地向他这边跑来了。 “哎呀,小朱,你等一等,你弟弟可是走了!” “什么?”朱兵听到老李的话,他立刻站定身子,问老李说,“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呀?” 老李上气不接下气地摇着头说:“这个我可是不知道,反正他是走了。” “走了有多长时间了?” 老李继续喘着粗气说:“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当时我想过来告诉给你们,可是手头还有些事,就担搁了一会儿。” “噢,我知道了。”朱兵摆摆手说,“谢谢李师傅了,还让你专门来告诉我一声。” 老李把自己手里提着的那个大包裹,递向朱兵说:“你看,这是你弟弟走的时候,给你们留下的东西,他让我交给你们。” “噢,这包里装得是什么东西?”朱兵接起那个大包,提在手里觉着沉甸甸的,由不得问老李说。 老李说:“他已经跟我说了。这个包里装着几件衣服。有件青色的羊毛衫,那是给你买的。有两条裙子、两件衬衫和两块围巾,那是给他嫂子和舒月买的。还有一双小孩的皮鞋,一身小孩子衣服和一个书包,那是给他小侄女买的……” “哦,李师傅,我知道了。”朱兵点着头说,“谢谢你了!” 老李说:“谢什么呀!对了,他的屋子里还有几本书呢,我也不知道你们要不要了,如果要的话,改天了,你过去拿一下吧。” 朱兵摇着头说:“算啦,算啦,那些书就留在你那里吧,谁要是想看了,就叫他们看吧!”他说到这里,突然又想到老李家的房租,便问他说,“嗳,老师傅,我弟弟走的时候,还欠你多少房租钱呀?” 老李立刻眉开眼笑地说:“哦,这个,不欠了,不欠了。他走的时候,都给我交清了。唉,你弟弟可是个大好人呀!他能吃苦,守信用,有担当,只是老天爷不睁眼,不照顾他这样的人。他走的时候还跟我说,他糟害你们太多了。所以,他想出去闯一闯,希望能混出个样子来。他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才给你们买了这些东西。唉,他只是设个正经干的,如果有要是有了,我想他是能干出个样子来的。” 老李说着话语就哽咽了。朱兵看见老李的眼圈都红了,他也忍不住,眼睛里涌出了泪水。然后他向老李说:“好,老师傅,我弟弟住在你那里,可是给你们增添了不少的麻烦。如果他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就请你来多多地包涵了。” 老李摆着手说:“你看你,说出哪里的话了。小立他住在我那里,哪里麻烦我呀。他很勤奋,有时候还帮我做事呢。这些,你就不用再说了。” 朱兵这才与老李告辞,提着那个大包裹,回到了家里。他一进门,看见妻子坐在沙发上,正给女儿小萍的衣服上缀扣子呢。他将手里提着的那个大包放到床上说:“唉,小立这个人就是不听话,他还是给走了。” “走了?”杨惠琴停住手里的活儿,抬眼看着朱兵说,“他真得是给走了?” 朱兵点着头说:“我还能跟你说假话呀。” 杨惠琴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将手里的衣服放到一边,看着床上放下的大包,问朱兵说:“你提回来的这是啥东西呀?” 朱兵叹了一口气说:“他走得时候,给咱们购买了几件衣服,留在老李那里了。刚才老李给提过来了。唉,我弟弟这个人呀,性格就是犟,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杨惠琴没有再接朱兵的话,她随手打开床上的大包说:“这是给买了些啥衣服呀?”她说着,从包里就将那些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看见有羊毛衫,裙子,衬衫,还有小孩的衣服。她拿起那两条深红色的裙子,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比划,又拿起那两件紫花色的衬衫看了看说,“嗳,他这是给谁买的呀?” 朱兵说:“老李向我交待了。那两条裙子和两件衬衫,还有两块围巾,是给你和舒月买的。那件青色的羊毛衫,是给我买的。还有一双小皮鞋和一身孩子衣服,书包什么的,是给小萍买的。” 杨惠琴听完了,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缝。她一边翻看,一边笑着说:“哎哟,我真没有想到,小立这个人,还有这样的心思呀!他手里没钱,咋还想起来要给咱们买这些东西了。他这个人,看来也是个有情有意的人呀!” 朱兵看见妻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坐在那里苦笑了一下,随手拿起床边的《机械制图手册》,又给翻了起来。杨惠琴翻着的衣服,小萍从里屋里也跑了出来。她看见包边放着个红色的发卡,立刻拿起来,戴到自己的头上,跑到朱兵的身边问说:“嗳,爸爸,你看我戴上这个发卡,好看不好看呀?” 朱兵看了一眼女儿,他没有吭声。小萍又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觉着好看,高兴地蹦跳了起来。接着她又拿起那个书包,背到自己的背上,问杨惠琴说:“嗳,妈妈,你看我背上好看不好看呀?” 杨惠琴手来在女儿的脑门子上戳了一下说:“你呀,一听见到有个啥事情,自己就赶紧跑出来了。来,我问你,你的作业做完了没有?” 小萍立刻噘起了自己的小嘴,嘟囊着说:“已经快要做完了,还剩两道题了。” 杨惠琴说:“还剩两道题,为啥不赶紧给做完了,就给跑出来了?” 小萍将头上的发卡拿下来放在床上,又将背上的书包拿下来也放到床上,她返身准备要去做作业了,杨惠琴却是叫住了她。她随手拿起那身小孩衣服,在她的身上比划了比划说:“哦,还可以。这个小立呀,还会买衣服哩。” 小萍看见妈妈拿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她问说:“妈妈,这是我叔叔给我买得吗?” 杨惠琴说:“不是给你买的,还能是给谁卖得呀。” 杨惠琴说完了,抬手又去翻那个大包,从里面突然翻到一张纸条,就随手拿起来看了看,看见是小立留给他们的信: 哥哥嫂嫂,我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知道,我去向你们告别,你们肯定还是不让我走。可是我在这里整天无所事事,还得给你们增添麻烦,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为了追求幸福的生活,为了我的将来,也为了我心爱的舒月,我决定要到外面去闯一闯了。不管闯成什么样子,我都想去试试…… 杨惠琴看完了信,她又递给朱兵看。朱兵看完了,眼睛忍不住涌出来泪水了。杨惠琴看见朱兵的眼睛红了,她把小萍叫到跟前说:“嗳,小萍,你到后排,把你舒月阿姨叫来,就说妈妈叫她有事呢。” 小萍答应了一声跑出去了,过了不大一会儿,舒月跟着小萍过来了。舒月走进门来,她的身边还带着皓皓。皓皓已经三岁了,他生的虎头虎脑。舒月抬头看见杨惠琴手拿着一条深红色的裙子,正在那里比利呢,她由不得问说:“嗳,嫂子,你叫我有啥事情呀?” 杨惠琴将手里的那条深红色裙子举起来,举到舒月的跟前说:“嗳,舒月,你快来看看吧,这是小立给你买的裙子,你看好不好呀?唉,我发现小立这个人,还很细心哩!你看他买下的这几件衣服,样式和颜色都还是可以的。” 舒月看着杨惠琴,有些不解地问说:“嗳,嫂子,这是咋回事儿呀?小立他为啥要给我买衣服呢,他现在在哪里呀?” 杨惠琴看见舒月有些不明事理,她忍不住笑了。然后说:“这还用问为啥呀?他想给你买呗!”她说着又将那件紫花色的衬衫举起来,举到舒月的身边,在她的身上比划了比划说:“你看,这件衬衫买得也还不错。” 舒月看着杨惠琴拿着衣服,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比划。她再次问她说:“嗳,嫂子,你给我好好地说一说嘛,这究竟是咋回事呀?” 杨惠琴这下才不笑了,她看着舒月说:“小立走了。他走得时候,给你还有我,都买了些东西。你看这个小立,他多有心机呀!他自己的手里没有多少钱,还这样惦记着咱们。唉,他一个人出去了,究竟会咋样,这也让人心里担忧呀!” “小立他走了?”舒月听到这里,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眼睛里立刻满了泪水。她用手绢一边擦泪水,一边又问她说,“他走得时候,没有告诉你们啥吗?” “没有。”杨惠琴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刚才中房东把这些东西给送过来了,我们才知道的。” 舒月这下就哭起来了。皓皓看见舒月哭了,他还以为是杨惠琴说哭了。他立刻走到杨惠琴跟前,抬起自己的小脚,照着杨惠琴的腿上就踢一下说:“你,你还骂我姑姑。看,看你把我姑姑给骂哭了。” 杨惠琴随即弯下腰去,看着皓皓说:“哟,你可够利害了。你姑姑哭了,那是她想哭了,你为啥要来踢我呀?” 皓皓瞪着眼睛,看着杨惠琴仍然发怒。他抬起脚来,还想要踢杨惠琴时,舒月赶紧拉住了他。皓皓没有踢上杨惠琴,却是放开自己的嗓子给哭了。舒月赶紧弯抱起他来,一边擦自己的眼泪,一边哄皓皓说:“不哭,不哭,皓皓,刚才不是阿姨在骂姑姑哩。是姑姑自己想哭哩。” 杨惠琴说:“皓皓,你也太利害了吧。打了人,还要自己哭呀。” 皓皓仍然哭着不停。朱兵赶紧放下自己手里的书,从床边拿起一个布娃娃哄皓皓说:“不哭,不哭。皓皓是大男子汉,怎么还会哭呀。” 小萍跑过来,也逗皓皓了。皓皓这才不哭了。朱兵抬头看着舒月说:“你也不用多牵挂他了。他出去了,自己找不下活儿干,到时可能就会回来了。” 舒月把皓皓放下,问朱兵说:“哥,他走的时候,就没有跟你们说点什么吗?” 朱兵摇着头说:“没有,真得没有。我们也没有见到他,他只是把东西留给老了。” 第二十三章 梁巧仙对舒月的劝说 朱小立走后,有好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这让朱兵每天都在担忧。 这天,杨惠琴看见朱兵坐在那里,仍然是唉气叹气的,她忍不住向他说:“哎,你也别担忧了,他在外面找不到活儿干,到时自己就会回来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说明他在外面可能已经找到活儿干了。” “谁能知道呢。”朱兵说,“他这个人脾气犟,就是找不到活儿,恐怕也是不回来的。” 杨惠琴这下就不知道自己该跟朱兵怎么说了。她觉着自己是嫂子,不跟朱兵说些关心小立的话,这会让朱兵心里对她有意见的。可是说些关心的话,她又觉着这是多余的。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舒月恰好来了。 舒月过来,也是打问朱小立消息的。她觉着朱小立走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她的心里也是很担忧的。杨惠琴看见舒月来了,她向她叹着气说:“唉,舒月,你看这个小立呀,真是够大度了。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说给咱们来封信。” 舒月看到朱兵他们仍然没有他的消息,她抬头看着他们说:“哥,嫂子,我觉着他没有找到工作。要是找到了,他才会给咱们来信的。” 杨惠琴不吭声了,她上前搂起舒月的肩膀说:“咱们也没有办法,只是是等待了。” 舒月的眼睛里就涌满了泪水说:“他走了这么长时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担心他是会出现了意外。” 杨惠琴说:“不会,这个是不会的,小立是很精明的。” 舒月说:“当时我说,咱们给他凑点钱,要是能开办个小卖部就不用这样了。可是让他出去这样乱闯,是会闯出乱子来的。外面的世界,谁能想到是啥样子呀。” 朱兵听到这里,他从书中抬起头来,安慰舒月说:“不会,不会。大不了,他找不到工作,饿上几天就回来了。” 杨惠琴也说:“是啊,他是大人了,怎么会遇到意外哩。” 舒月这才慢慢地缓过情绪来了。她跟杨惠琴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说:“哥,嫂子,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如果有了他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呀。” 杨惠琴说:“有了消息,我还能不告诉给你呀!” 舒月出门回去了。等杨惠琴把舒月送走后,她返回身来向朱兵说:“嗳,你看,舒月对小立的感情有好深厚呀。她打听不到小立的消息,总是伤心抹泪的。唉,要是小立有了工作,那该有多好哇!” 朱兵将书放到床上,也是一脸的沉闷。杨惠琴看见他心里也不痛快,她不跟他说了,管自己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舒月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她的心里仍然不安。这几天,正好皓皓被他爸爸妈妈领去旅游了。舒月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没有什么事情可干,她的心里更是空落落的。这时她想到,自己的衣服应该洗一洗了。于是脱下衣服,泡到盆子里,正准备要洗时,看见舅舅和妗子推门走进来了。 舒月赶紧起身,把洗衣盆子推到一边,经由林风和梁巧仙在自己的床上,她随手拉了一把凳子,陪他们坐下来说话。舒月的房间不大,只是一间房子。房子里也没有沙发,只放着一张单人床,还有几把凳子和一辆儿童的手推车。林风和梁巧仙坐到舒月的床边,梁巧仙便向舒月说:“哎,舒月,我们来想跟你谈个事儿。” 舒月听到妗子要跟自己谈事儿,她抬头看着他们说:“噢,是啥事,妗子你说吧!” 梁巧仙回头看了一眼林风说:“噢,舒月,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跟你说一说朱小立的事情。我们听说,他到外面找工作去了,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 “哦,妗子,你是怎么听到的?”舒月看着梁巧仙问说。 梁巧仙说:“大家都住在一个宿舍里,谁家有了什么事情,还能不知道嘛。” 舒月点着头说:“是的,他出去找工作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 “我来问你,你现在还经常去朱兵的家里吗?”梁巧仙问说。 舒月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哦,也不经常去,只是偶尔去一下。” 梁巧仙说:“你不能再去他们家了。特别是你跟朱小立的关系,也不能再拉拉扯扯了。你知道吧,朱小立这个人根本靠不住。他出去找工作,也不跟他哥哥和嫂子打声招呼,自己就独自走了,到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你说这样的人,你还能跟他来往吗?” 舒月听出妗子的话里有话,她忍不住向她说:“妗子,其实事情也不是这样的。小立他走得时候,跟他哥哥和嫂子打过招呼。只是他哥哥和嫂子不同意他出去,他最后才自己给悄悄地走了。” “你听听,他哥哥和嫂子不同意他出去,他悄悄地给走了,这还不是没有打招呼呀!”梁巧仙回头看了林风一眼说,“我说朱小立这个人靠不住,你还不相信呢。现在你知道了吧,他就是不听他哥哥和嫂子的。” 舒月听到妗子一个劲地说小立不好,她坐在那里只好不吭声了。 梁巧仙接着又说:“他哥哥和嫂子不同意他出去,他就应该听他们的话。他却不听,自己悄悄地走了。你看他的性格是不是古怪呀。这样的人,你还能跟他交往嘛!” 舒月听到这里,她忙又向她解释说:“妗子,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在咱们这里,找不到工作,没有办法了,才出去自己找了。他觉着,他呆在咱们这里,一直没有工作,经常麻烦他哥哥和嫂嫂,心里不好受,才自己出去找了。” “自己出去找,能找到吗?”梁巧仙看着舒月说,“他去年不是在民工队里干过活儿嘛!干完了活儿,工资最后给拿回来没有?” 舒月被妗子说得无话可说了,她只好坐在那里,又不吭声了。 林风看见梁巧仙说话,盛气凌人的,一个劲地说朱小立,他这才接起话来说:“朱小立在咱们这里找不下活儿干,出去闯一闯,这应该说也是可以的。你对任何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嘛!” 舒月听到舅舅说出这样的话,他忍不住接起话来又说:“是的,他还跟我说过,他在咱们这里找不下工作,一直麻烦他哥哥和嫂嫂,他想出去试一试。如果闯不出个样子来,他都有些没脸见人了。” “哼,他还没脸见人了。”梁巧仙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他跟人家牛经理吵架时,怎么就不考虑这些后果呢?到现在了,他才说出想到外面闯一闯,这实际上是异想天开!他这种人,出去了,能闯出个样子来吗?我想他是会四面碰壁的。” 林风听到妻子仍然说着些不顺耳的话,他向她摆了摆手说:“你的话也不能这么说嘛!人挪活,树挪死,出去碰一碰,也许要比呆在家里强。他自己出去找工作了,想减轻他哥哥和嫂子的负担,这样想是对的。你想想,在咱们厂子周围,没有其它厂子,到哪里去找工儿作呀。” 梁巧仙听到林风的话,总是在偏袒舒月,她有些不高兴了。瞪起眼睛看着林风说:“你说这样的话,这是什么意思呀?在原则面前,你就不想来坚持了。” 林风听完了梁巧仙的话,他不没有再吭声。舒月接起话来又说:“当时,我还跟他哥哥和嫂嫂提过建议,让他们给小立开个小卖部。可是他们说手里没钱,就没让小立开小卖部。” 林风点着头说:“的确是这样,朱兵的手里肯没有钱。你想想,他家里哪里能有钱呀!朱兵工伤了,不在生产一线上班了,工资和奖金都挣得不高。他老婆还是个集体工,看着个自行车子,一月也拿不了多少钱。朱小立才上了几年的班,就离开了厂子。唉,像他这样的家庭,哪里能给拿出钱来呀!我也不知道牛昆生这个人是怎么了,像朱兵这样的家庭,应该是关照的对象。可是他不照关,还给弄出了这样的事情。” 梁巧仙说:“哼,你又在说这样的话了。牛昆生当初要不是你把他提拔上来,他能这样嘛!他当了厂长,当了经理,就认不得人了。你看他现在,把个厂子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我听说,头儿们拿得工资和奖金非常多,每天还大吃大喝的。车间里的工人们,给开得工资和奖金都很少,倒比以前给降低了。像他这样的领导,哪里还像个党员干部呀!”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林风说,“我给你说过几次了,牛昆生不是我提拔上来的,这是局里的意见,你怎么还这样说呀!任何事情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梁巧仙说:“哟,我一说到是你提拔的,你就跟我急眼了。不是你提拔的,也有你的建议吧。你早就听到下面的人们,在背后里骂你乱提拔了。” “他们想骂就骂吧,反正不是我提拔的。”林风说,“提拔厂长这事儿,那是局里领导定的事儿。你不知道情况,就不能在这里胡说八道。” 梁巧仙听完林风的话,她坐在那里这下才不吭声了。 林风接起话来说:“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国家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的党是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党。像他这样胡折腾的人,到时是会受到处分的。” 梁巧仙看了一眼林风,向他撇了撇嘴说:“你的这些观点,都是些老掉牙的观点了。人家现在的人,都是追求新观点,新时尚。你好好看看人家牛经理,现在还能像你以前那样么。你以前是怕狼后怕虎的,连树叶掉下来,也怕砸着了自己的脑袋。可是人家现在,是想干什么了就去干什么了……” “你快快闭上嘴吧。”林风向梁巧仙摆着手说,“我什么时候怕树叶掉下来砸着脑袋了,你这尽是胡说八道,党的干部,如果不为老百姓谋福利,只想着自己,那还能成为什么干部了?如果要是这样,我们党是会被他们给搞垮的。” 梁巧仙说:“你快算了吧!那是国家的事情,与你能有多大的关系呢。” 这句话一下子把林风给惹恼了。他有些生气地抬起手来,指着梁巧仙说:“哎呀,巧仙,党教育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样的思想呀!人们经常说,国家存亡,匹夫有责。你我都是党员,国家出现了问题,难道说与我们能没有关系吗?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呀!” 舒月看见舅舅和妗子快要吵起来了,她赶紧站起身来向他们说:“哦,舅舅,妗子,你们都别生气了,我还是给你们倒杯水吧!” 梁巧仙抬手拦住舒月说:“好啦,好啦,舒月,你别倒了。我们不喝。我和你舅舅也不坐了,马上要回去。”她说完了,站起身来向林风说,“好啦,我别说了,咱们还是回家吧。” 林风这才站起岙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说:“我们是党员,就应该有党员的样子,千万不能给党抹黑。” 梁巧仙看着他,忍不住向舒月笑了。 第二十四章 朱小立的遭遇 春去秋来,朱兵仍然得不到朱小立的消息,喜欢读书的他,书也读不进去了,饭也吃不下去了,晚上还经常睡不着,成天家唉声叹气的。 杨惠琴开导他说:“你快别担忧了,小立肯定没事。要是有事,咱们早知道了。” 朱兵说:“可是他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连一点消息也听不到呀!” “听不到是听不到,应该是没事儿。”杨惠琴仍然坚持说。 朱兵看到妻子有些满不在意的,他干脆打开了电视机,坐在那里看了起来。电视机是去年购买的,18英寸,是台彩色电视机。摆放客厅的最显眼地方——立柜上。这也是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在购买电视机时,他们两个人计划了好久。看到左邻右舍都有电视了,他们家里还没有。杨惠琴一咬牙,让朱兵购买回来这台日本产的日历牌电视机。 日历牌电视机摆放在他家的平柜上,他们家好像增添了些光彩。可是电视机摆放在那里,他们也不怎么开。杨惠琴是嫌费电,朱兵是有了时间经常会看书。这些天朱兵心里烦得看不进去书去了,他才打开电视机来看了。 这天,当他打开电视机时,看见中央电视台正在播放一则新闻。说是国家公安机关正在全国掀起一场打击社会黑恶势力的行动,山西公安机关已经从一些小煤矿和小砖窑上,解救出一批人员。 这些人员被小煤矿和小砖窑的黑心老板,雇用到那里后,他们雇用打手,限制人身自由,不给工资,只让在那里干活儿。经公安机关的调查了解,已经解救出好多人员,从而打击了黑心老板和雇主的嚣张气焰。朱兵看到这里,他忍不住喊杨惠琴说:“喂,惠琴,你过来。快看电视上在演什么?” 杨惠琴在厨房里洗碗,她听到朱兵的喊叫,丢下碗筷跑过来了。她抬头看见朱兵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让她过来看电视,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地冲着他说:“你喊叫啥呀?闹了半天,是叫我过年看电视。你知道不,我的碗筷还没洗完哩!” 朱兵说:“我是叫你过来看中央电视台演出的这则特别新闻呢。说咱们山西公安关机,从小煤矿和小砖窑上解救出一批被雇人员。这些人员被骗到那里,他们限制人身自由,不给开工资,不让跑了,还雇用着打手……” 杨惠琴还没等朱兵把话说完,她向他说:“这与你有啥关系呀,你真得神经质了。” 朱兵立马正色道:“怎么能与我没有关系呢。我弟弟走了这么长时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会不会也是给被骗到这些地方去了。” 杨惠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说:“啊呀,你呀,成天家尽是在胡思乱想。我告诉你吧,你弟弟他精明着哩,根本不会被骗到这些地方去的。好啦,我不跟你说啦,我的碗还没有洗完哩。” 朱兵看见妻子对此不感兴趣,他也就不再说了。可是他的心里仍然还在想着此事。是啊,弟弟走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他的一点消息,这让他心里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等杨惠琴洗完了碗,回到屋里时,他又向她说:“嗳,惠琴,你说,我弟弟他走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消息,真不会给骗到那些地方去吧?” 杨惠琴向他摇着头说:“不会!我跟你已经说过了,他不会。被骗到小煤矿或者小砖窑上的那些人,都是些社会闲散人员,要么是脑袋有问题,而你弟弟根本是不会被骗到那里的。” 朱兵说:“我想他也不会。可是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呢!” 杨惠琴说:“如果你觉着是被骗到那里了,那你就去报案吧。” “报案?”朱兵看着杨惠琴笑了,说,“我凭什么能去报案呢?报案得有个理由吧。” 杨惠琴说:“你不去报案,每天胡思乱想的,这样下去哪里能行呀。” 朱兵这下不吭声了,他只好从衣口袋里掏出烟来,准备要抽了。杨惠琴向他摆着手阻止他说:“你看看,有了点时间,就是会抽烟了。看你把个家给搞得乌烟瘴气的,这能行嘛!” 朱兵苦笑了一下,把烟又自觉地装回衣口袋里去了。当他拿起床边的书,准备要看时,猛然一回头,看见弟弟推门走进来了。他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灰色衣服,头发剪得很短,颧有些突出,两只眼窝也好像有些深陷。 “咦,你,这是……”朱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由不得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看着他问说,“你这是从哪里给回来了?” 杨惠琴也吃惊不小,她赶紧从床边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朱小立说:“你,走了这么长时间,咋就没有给我们捎个信呀?” 朱小立看了朱兵和杨惠琴一眼,站在那里没有吭声,却是低下了头。 杨惠琴走过来,赶紧把他让到沙发坐下,然后又问他说:“哎,小立,你走了这么长时间,究竟是去了哪里了,怎么就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呀?” 朱小立在沙发上坐下后,宛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用手扣着自己的手指头儿,仍然没有说话。 “你说嘛!究竟是去了哪里,怎么不吭声了?”朱兵说。 朱小立这才低声说:“我,我没有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也对不起你们了。” 杨惠琴说:“你实现啥愿望呀,我们只是想问你去了哪里。” 朱兵说:“是啊,你走了这么长时间,究竟是去了哪里?” 朱小立看见朱兵和杨惠琴一直在问他去了哪里。他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说:“我,我真得对不起你们了,也枉费了你们的牵挂。我这个人,唉,真是一事无成呀!” 杨惠琴这下就不问了,她赶紧给他倒来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转身又到厨房里给他弄饭去了。 朱兵看着朱小立,仍然在问他说:“你究竟是去了哪里,把情况详解地给我说一说嘛!” 朱小立这才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自己出去的情况。原来他出去后,到了市里,刚下公共汽车,就遇到两个骗子。他们说能帮他找到合适的工作。朱小立没有经验,急着找工作,他就听信了他们的话,跟着他们乘车来到了一家小砖窑上。没想到他去了那里,那家小砖窑上却是不让他再走了。 朱兵听完了,有些生气地说:“这是家什么样的小砖窑呀?” 朱小立说:“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是做砖的。我在他们那里,干得活儿又脏又累,每天还吃不饱,他们怕我跑了,有人还看着。我跑过两次。第一次趁着夜色,我跑出了有好几里路,还是被他们给抓回去了。他们打了我一顿,还饿了我两天。第二次我又逃跑出去了,已经过了河,快要跑到一个村庄里了,结果被他们还是抓回去了,还打伤了我的胳膊。”朱小立说到这里,举起自己的胳膊,让朱兵来看。 朱兵看到他的胳膊举不高,然后又让他挽起袖子看了看。他看见胳膊上留有有两条发红发紫的伤疤,就问他说:“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朱小立说:“那天夜里很黑,我看见只有一个人看着我。他给睡着了,我趁着他睡着了,悄悄地爬起身来,假装要去上厕所,然后翻过了墙,顺着那条河,就逃出来了。” “哦,你原来不是被公安机关解救出来呀!”朱兵喉咙里由不得咕嘟了一声说。 朱小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抬头看着朱兵,没有再来吭声。 这时杨惠琴已经把饭端来了,她让小立先吃饭,等吃完了饭再说。朱小立在吃饭时,朱兵把朱小立的情况,向杨惠琴说了一遍。杨惠琴听完了,立刻向朱兵说:“这是个啥地方呀,真是无法无天了!不行了,朱兵,你赶快去报案吧!” 朱兵看见杨惠琴非常激动,他摆着手说:“你先别急,等小立吃完了饭,咱们慢慢再说。” 杨惠琴说:“小立把情况都已经告诉给你了,你还不赶快去报案呀?你看他们把小立的胳膊都打伤了,你不去报警,还让他们继续给为非作歹呀!再说了,你不是已经看到,公安机关正在打击社会黑恶势力哩,这正好是个机会呀!” 朱兵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又问朱小立说:“你知道哪家小砖窑的具体情况吗?” 朱小立摇着头:“我不太清楚。只是记着那家小砖窑跟前有条小河。” “有条小河?”朱兵说,“有条小河也说不清楚呀。” 杨惠琴接起话来又问他说:“你逃出来有多长时间了?” 朱小立说:“有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了?”朱兵说,“有二十多天了,你出来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回家呀?” 朱小立低下头又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逃出来后,本来想回家,可是我身上没有钱,我的胳膊也不能干重活儿了,我就只好想捡上几天破烂,等卖上些钱了,再回来见你们。谁知道我身上的身份证,被他们给扣去了。我身上没有身份证,市里经常会检查,我混过了两次。可是大前天又给检查了,我听说市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公安机关正在追查呢。我担心自己的身上没有身份证,他们会抓去我,这才给跑回来了。” “噢,闹了半天,情况是这样呀。”杨惠琴这下就转过头去对朱兵说:“你这下听清楚了吧?就别再问了,还是赶快去报案吧!” 朱兵想了想又问朱小立说:“你知道那家小砖窑叫什么名字吗?” 朱小立摇着头说:“这个我不知道。” 朱兵又问他说:“他们的具有位置,你能确定吗?” 朱小立仍然摇着头说:“我也确定不了。我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什么也看不清楚。我逃出来的时候,也是黑夜里,只是知道小砖窑的旁边,有条小河。” “你光知道这些哪里行呀。”朱兵说,“你还能说出他们的一些情况吗?” 朱小立摇着头说:“其它情况我就真得不知道了。” 杨惠琴立马冲着朱兵说:“你看你,还在絮絮叨叨地问。你问啥呀?赶快到公安科去报案吧!” 朱兵在杨惠琴的催促下,他站起身来这才到公安科报案了。朱兵走进公安科,看见公安科科长梁毅,跟一名干警,正在那里审问一起盗窃案。这起盗窃案是附近村里人干的。他们趁着夜间,撬开了配件车间的仓库,将里面刚刚生产出来的一批配件,给偷盗出去,卖给了废品收购站。他们没有卖下多少钱,却是把工人们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产品给毁坏了。 朱兵看见梁科长审问他们时,脸都气得铁青,他不住地在拍桌子。那几个人,都低着头,一声不吭。朱兵只好退出来,在那里耐心地等待了。他等到梁毅他们停下了审讯,这才走到他们跟前,向他们说了情况。梁毅听完了,抬起头来看着朱兵说:“你弟弟的问题,你觉着严重吗?” 朱兵点着头说:“应该说是很严重的,他们不光限制人身自由,还把我弟弟的胳膊给打坏了,扣去了身份证,到现在还没有拿回来呢。” 梁毅看着朱兵笑了。他笑过后抬手拍了拍朱兵的肩膀说:“我实话告诉你吧,像你弟弟这样的情况,现在来说,根本算不上个什么事情。唉,这些年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公安机关现在连大事儿都抓不过来,还哪里有时间管你弟弟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呀!” “哎呀,梁科长,我弟弟的胳膊都被他们给打坏了,这还能算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呀?” 梁毅看了朱兵一眼,忍不住笑了,他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试一试嘛!你弟弟的这个事儿,不属于咱们这里管辖,要想报案了,你还得到当地公安机关去报案。也就是说,你弟弟在哪里发生的事情,就应该到哪里去报案。” 朱兵听到这里,这下不吭声了。因为弟弟在哪里发生的事情,他根本是说不清楚的。 梁毅看见朱兵不吭声了,他这才安慰他说:“怎么样,叫你到当地报案,你就没有勇气了,是吗?” 朱兵摇着头说:“不是没有勇气,是我弟弟确定不了他们的地址。” “确定不了他们的地址,这还怎么报案呀?”梁毅说,“唉,现在公安机关的事情也太多了。有些大案子都查不过来,怎么能查你们这些小案子呢。” 朱兵听完梁毅的话,他坐在那里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梁毅接起话来又向他说:“不过,这事儿我想很快就会整顿了。现在国家已经着手开始干了。对于那些黑砖窑和黑煤矿,还有乱七八糟的歌厅和舞厅,都会来整顿的。因为这些年来,扰乱社会秩序的不非分子,实在是太猖獗了。唉,我怎么跟你说呢。咱们这是社会主义国家,资本主义的东西入侵太多了。国家推行改革,本来是想放开人们的手脚,让人们来大干,把我们的国家搞好了,大家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有些人却是为非作歹,把社会给搞得乌烟瘴气了。他妈的,有些人还叫喊,要丰富夜生活。丰富夜生活,那是丰富谁的夜生活呀?丰富了一些人的夜生活,却是给另外一些人制造了眼泪和不幸,你说这样的夜生活,让老百姓能满意嘛!不过,现在好了,国家已经开始整顿了。至于你弟弟的身份证,你也不要发愁,到时写个申请,我到派出所里,给你另外补办一张吧。” 梁毅说完了,站起身来又去审问那几个人了。朱兵看见梁毅很忙,他只好打消了报案的念头,垂头丧气地返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进门,杨惠琴就问他说:“咋样,他们究竟说啥了?” 朱兵把梁毅的话重复了一遍,杨惠琴听完了,从床边忽地站起身来,有些生气地说:“他们扣下别人的身份证,还把胳膊给打伤了,这样的事儿还算不上大事呀?法律为什么就不能追究他们的责任呢!” 朱兵说:“你别激动,这是梁科长跟我说的。” 这时朱兵抬头看见,朱小立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坐在那里,比先前已经精神多了。他将身子向前倾了倾,也向他们说:“哥,嫂子,你们快别去报案了。我知道报了案也不起作用。那些人根本就不管这些事情。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胡作非为呀。” 朱小立的话音刚落,小萍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她抬头看见朱小立坐沙发上,立刻不蹦跳了,还有些腼腆地不敢说话,赶紧向里屋走去了。杨惠琴叫住她说:“嗳,小萍,你叔叔回来了,你咋不叫哩?” 小萍这才停住脚步,回头向朱小立低低地叫了一声“叔叔”,然后就回到里屋去了。 第二十五章 舒月的为难 舒月听到朱小立回来了,她立马跑到朱兵的家里来看他了。 舒月看见朱小立坐在沙发上,有些不想达理自己,她主动走上前去,抬起她的粉拳,轻轻地擂打了一下他说:“嗳,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走了这么长时间,咋也不给我们捎个信呀?” 朱小立被舒月轻轻地一擂,他立刻龇牙咧嘴起来,然后躲了躲自己的胳膊。杨惠琴在一旁看见了,向舒月说:“噢,舒月,你别打他的胳膊,他的那条胳膊给受伤了。” “胳膊受伤了?”舒月忽闪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了杨惠琴一眼,然后又回头看着朱小立问说,“你的胳膊咋受伤了?来,让我看一看,受伤严重不严重呀?” 朱小立向舒月笑了笑,将自己的胳膊又往回缩了缩说:“不要紧,不要紧!你别看了。” 舒月说:“不行,我非看不可!” 朱小立嘿嘿地笑着说:“真得不要紧,你还看什么呀!” 舒月看见朱小立不想让自己看,她仍然坚持着说:“今天我必须要看,你快把胳膊给我伸出来。” 朱小立看到舒月非要看自己的胳膊不可,他这才将自己的胳膊伸出来,向她说:“你想看了,那就看吧。我告诉你说不要紧,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舒月立刻拉起朱小立的胳膊说:“快把你的袖子也挽起来,才能让我看清楚呀!” 朱小立只好挽起了袖子,将胳膊伸给了舒月。舒月看见他的胳膊上,有两条长长的伤疤。伤疤的周围还有些发红发紫。她就抬手轻轻地摸着问他说:“嗳,你现在还疼不疼了?” 朱小立摇着头说:“还疼什么呀,早就好了。” “那你能告诉我,这是咋给弄下的吗?”舒月看着朱小立追问说。 朱小立嘿嘿地又笑了两声,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杨惠琴接过话去说:“还能咋弄下的,不就是被人骗到黑砖窑上,给打成了那样!” “骗到黑砖窑上?”舒月抬头看着杨惠琴问说,“这是啥人给骗到了黑砖窑上?” 杨惠琴随即向舒月说了朱小立出去的情况,舒月听完了,她抬头仔细地看着朱小立说:“嗳,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个啥地方呀?” 朱小立摇了摇头说:“我确定不了。” 杨惠琴接过话去说:“要是他能确定了,那就好了。” 舒月说:“确定不了,咱们也应该到公安机关去告他们呀!” 杨惠琴摇着头说:“别去告了,你哥已经去过公安科了。人家说这是个小事,公安机关连大事都顾不过来,还哪里有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呀。唉,现在报案,你说到哪里去报呢。小立他连个准确的地方也不知道,咱们还咋的报案呀。” “没有准确的地址,就不能到公安机关报案了?”舒月说。 杨惠琴说:“你哥刚才到公安科找过梁科长了,人家说这事真得是算不上是大案。” 舒月说:“他们把人的胳膊都给打伤了,咋还算不上大案呀!”然后她回头又问朱小说说,“嗳,小立,你能把那里的情况好好地给说一说吗?” 朱小立仍然摇着头说:“我真得不知道哪里家什么砖窑,只是知道前面有一条小河。” 舒月说:“你不能再好好想一想呀,还能想起来些啥呀?” 朱小立继续摇着头,表示他提供不出什么了。 杨惠琴看见舒月呆在朱小立的身边,她趁舒月不注意时,轻轻地捅了一下朱小立,然后又给他使了个眼色说:“嗳,小立,看你舒月一直在等你呢。你咋就不能出去,跟舒月走走呀!” 朱小立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才向杨惠琴说:“嫂子,我刚回来,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我领着舒月出去,怕给舒月带来难堪呀。” 杨惠琴说:“舒月还不怕哩,你还怕啥呀?” 朱小立回头看着舒月说:“舒月,你跟我出去,真得不怕我给你弄出难堪吗?” 舒月向朱小立摇了摇头说:“不怕。咱们就出去吧。不过,不要到前面去了,咱们在宿舍后面走走吧。” 朱小立微笑着拉起舒月的手,他们走出了门,两个人来到宿舍的后面。从后门出去,来到了西面的堤坝上。堤坝的两边是农村的庄稼地,堤坝的两边还种着好多的树木,河堤里流淌着清清的河水,周围的风景特别地秀美。 朱小立和舒月徜徉在堤坝上,他们一边走,一边拉着话儿。朱小立那郁闷的心情,这时渐渐地开朗起来。他抬头望着眼前秀美的风景,问舒月说:“嗳,舒月,我真得是对不起你了。本想出去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却是落到这种地步。唉,让你心里觉着非常地失望吧?” 舒月说:“失望啥呀!你的想法是对的,没有成功,那也不能完全怨你。” 朱小立说:“唉,不怨我,还能怨谁呢?我这个人呀,真得是干不成个什么大事儿。要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了。” 舒月随即鼓励他说:“你千万不能这样说,也千万不能灰心了。只是你这次出去,一直没有给我们写信,大家都不知道你的情况,对你在担心呀!” “唉,担心什么呀!我都觉着自己没有脸回来见你们了。” 舒月说:“咋就没有脸回来见我们了,你出去也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你的命运不好,才给遇到了这样的事况。” 朱小立听到舒月对自己没有一点责备之意,她仍然还像以前那样,理解自己,关爱自己,他的眼睛忍不住给潮湿了。然后他抬起手来,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说:“舒月,你不觉着我这个人没有一点出息吗?” 舒月看着朱小立笑了,然后她大声地向他说:“我跟你说吧!你这个人,有出息的。只是命运不好,才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我想,你只要继续努力,最后一定是会成功的。” 朱小立还是向舒月说:“舒月,我知道这是你来安慰我的。可是我这个人真得是不值得你爱了。你对我这么好,我给你带来的都是失望。如果,你觉着有好的,你可以另行来选择自己的未来了……” 朱小立的话还没有说完,舒月抬手捂住他的嘴说:“好啦,你再不能跟我说这些了。你要是再这样跟我说,我就恼了。我一直觉着你这个人是不会向我说这样话的,今天你咋就向我说了。” 朱小立看见舒月不高兴了,他抬起手来赶紧搂起舒月的肩膀说:“那好,我不说了,只要你能理解我,这就好了。” 舒月看着朱小立,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笑过之后才说:“我咋就能不理解你呢,不理解倒是你自己吧!” …… 这样,他们两个人一直转游到天快黑了,才返回到朱兵的家里。一进门,他们看见杨惠琴已经把饭做好了,等到吃过了饭,舒月才返回了自己的宿舍。她刚回去,看见妗子和舅舅就来找她了。 梁巧仙和林风来到舒月的宿舍里,他们手里还提着些水果。这是昨天老干部处来慰问林风,给他送来的。有火龙果、大芒果、苹果、木瓜等,共计两纸箱子。这些水果大都是从外国进口的,梁巧仙提了些,便与林风一起过来看舒月了。 梁巧仙和林风过来看舒月,他们也是想听打听一下朱小立的情况。他们听人说,朱小回来了,是被骗到黑砖窑上走了这么长时间,还听说给打伤了胳膊。 舒月看见舅舅和妗子来了,他的手里还提着水果,她忙招呼他们坐下,然后要给他们倒水时,被梁巧仙拦住了。她说:“好啦,舒月,我们不喝。只是听说朱小立回来了,被人骗到黑砖窑上,还给打伤了胳膊,不知道这事是否真实?” 舒月心里非常吃惊,朱小立回来,她也是刚听到,没想到他们已经听到了。她抬头看着他们说:“哦,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舅舅,妗子,你们是咋知道的?” “好事不出名,坏事满天哄嘛!”梁巧仙说,“我和你舅舅到大门口了,听到有人在议论呢。也不知道他的胳膊伤得严重不严重呀!” 舒月摇着头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吧。” “那你是不是见到朱小立了?”梁巧仙说,“如果你见到他了,就向我们说一说情况吧?” 舒月作难了,她说见到了,肯定会引起妗子的怀疑。她说没有见到,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听好摇了摇头说:“没,我还没见呢。只是我想,胳膊不会被打得那么严重吧。” 梁巧仙说:“胳膊要是打得严重了,以后真得就不能干重活了。” 林风接起话来说:“我们现在也不清楚,只是在大门听人来说。” 梁巧仙说:“他们说,肯定是有的事,听说胳膊都举不起来了。” 林风说:“你别听他们乱说,舒月没有见到他,要是见到了就知道了。” 梁巧仙瞪了一眼林风说:“其他人来说,也应该相信呀。反正朱小立的胳膊肯定是成问题了。唉,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个人跑出去找工作了。你看,他能找到么。还被骗到黑砖窑上给打伤了胳膊。这也有些无法无天了。” 林风说:“我从新闻上看到,中央已经出手整顿了。像这种情况,早该好好地整顿了。社会黑恶势力啦,贪污腐败啦,拐卖妇女儿童啦……不好好地来整顿,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出来了。” 梁巧仙说:“社会上的那些事情咱们管不了。我只是想说一说舒月的事情。舒月,你以后可再不敢跟朱小立有来往了。” 舒月点着头说:“哼,我知道了。” 梁巧仙说:“他的胳膊真要是给打坏了,以后就什么事情也不能做了。” 舒月听完梁巧仙的话,她没有吭声。 林风接起话来说:“有些人说话,也不一定准确。还会听到风就是雨的。朱小立的胳膊,咱们不太清楚,也不能给人家瞎吵吵呀。” 梁巧仙说:“谁吵吵了,只是听别人这样说。”然后她又向舒月说,“嗳,舒月,我和你舅舅,就一直在操着你的心。你可千万不敢跟朱小立拉拉扯扯的了。你知道吧?这样下去,受害的是你自己。” 舒月点着头说:“知道,知道,我知道这些!” 梁巧仙说:“你知道就好了,我和你舅轻也就放心了。” 林风说:“好啦,让舒月休息吧。 梁巧仙这才与林风相跟着出门了。出门后,梁巧仙又回过头来向舒月说:“嗳,舒月,你可要好好地把握住自己,千万不能犯年轻人的错误呀!” 第二十六章 朱兵醉酒 宿舍里的人都知道朱小立被人骗到黑砖窑上,打伤了一条胳膊。 这下,朱兵的家里热闹了,来看朱小立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杨惠琴和朱兵迎来送往的,乱哄哄了两天,杨惠琴的心里有些烦了,她忍不住对朱兵说:“你看看,收下别人的两衣服,也给人家做不起了。” 朱兵说:“这有什么办法呀,大家来看望小立,也是对咱们的关心嘛!” 杨惠琴想想也是,他便忍了。可是这天,她从车棚里回来,看见朱兵坐在沙发上看书,烟灰缸里的烟灰都满了,他也不说倒了。更让她生气的是,厨房里的炉火已经灭了,朱兵也不说帮着看一看。她看到这些,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刻冲着他说:“嗳,朱兵,你看看。小立回来了,胳膊被人打坏了。你呀,每天是啥事也不管,你说这个家,叫我咋说呀?唉,我跟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朱兵听到妻子说出这样刺耳的话,他赶紧放下手里的书,抬手挠了挠自己并不痒的头皮说:“你这是怎么啦?一进门就要凿凿打打的。你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弟弟听见了,他心里能好受呀!” 杨惠琴说:“咋啦?我说得这些还不都是事实吗?他出去了,没有闯出个啥样子,还被人把胳膊给打坏了!” 朱兵说:“他出去闯荡,也是想闯荡出个样子来。虽然没有闯荡出个样子来,也比坐在家里好呀。只是由于他经验不足,给遇上了坏人,才弄成了那样。你也不能抓住这一点,一直在说风凉呀!” 杨惠琴的脸立马沉下来了,她说:“好!我不跟你说了。我知道,一跟你说就会是这样。他出去闯荡了,闯荡了半天,钱没挣下,还伤了自己的胳膊。像他那样,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干重活了。如果要是不能干重活儿,到时你说咋办呀?” 朱兵被杨惠琴说得无话可说了,但是他不认输,仍然接起话来说:“就是不能干重活儿,你也不能这里指桑骂槐呀!” 这句话把杨惠琴终于给激火了,她本来要去做饭了,这下饭也不做了,站在地下,冲着朱兵火冒三丈地说:“嗳,朱兵,我咋地指桑骂槐了?你给我说一说,我待你弟弟咋样?你成天家钻在供应科里,连家也不顾,把好多家里的事情,都推到我的头上。我只是多说了一句,你就跟我这样利害呀!” 朱兵看见妻子火了,话里的火药味还很浓重,他这下不敢跟她说了。他知道,自己再要跟她说,肯定会闹不愉快了。朱兵想到这里,他只好从少发上站起身来,走出了家门。 朱兵来到街上,看见天空中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他在街上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儿,也没有个地方去,正好遇见了马明。马明看见了朱兵,就要带他去家里坐。朱兵跟着马明就来到了他家里。 走进门,朱兵看见马嫂坐在沙发上,在那里纳鞋垫子呢。马嫂看见了他们,随即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经由朱兵往沙发上坐。朱兵和马明在沙发上坐下,马明从衣口袋里摇出自己的“绿叶”烟,让朱兵抽时,朱兵却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五台山”烟,递给马明抽了。 他们刚打着火,朱兵就问马明说:“嗳,马师傅,也不知道你的医药费报销了没有?” 马明摇着头说:“没,还没有报销呢。牛经理一直都不给我批。” 在旁边的马嫂接过话说:“唉,小朱,你是不知道呀!你马师傅找牛经理已经好几次了,人家就是不给他签字。你说,他让我们垫上钱,现在不给报销,让人气不气呀!” 朱兵说:“那你们就慢慢地等着吧。他牛经理让你们热上钱,迟早是会给报销的。” 马明大大地吸了一口烟说:“你要说咱们公司里没有钱,鬼才信哩!小朱,你是不知道呀,咱们公司里有得是钱,你看他们那些头儿们,经常到饭店里大吃大喝的,还到歌厅里跳舞唱歌呢。那天,我追着牛经理签字了,在饭店里看到他们吃饭,你知道他们喝得是什么酒,抽得是什么烟吗?酒是茅台,烟是中华。你能说咱们公司里没有钱呀!只是他牛经理不想给我报销罢了。他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唉,我真得是没办法了。牛经理这个人,以前我对他的印象很好,可是他自从当上了经理,跟以前就不一样了。现在他是不关心职工,考虑的全都是自己,还喜欢穷折腾。你看把咱们厂子,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朱兵听见马明越说越气,他忙安慰他说:“噢,马师傅,你也不用气了。你在食堂里打扫着卫生,经常会遇到他。他今天不给你签字,明天不给签字,总有一天会给你签字的。” 马明说:“这倒是,我经常会遇到他,只是找过他几次了,他一直不给我签字,我的心里生气呀!他牛经理让底下的人过苦日子,他支跑到饭店里大吃大喝的,你说这能行嘛!” 朱兵听到这里,他不吭声了。停了一下,抬头看墙上的表时,看到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半了。他回头向马嫂说:“嗳,马嫂,你别给马师傅做饭了,我想跟马师傅出去喝点酒。” 马嫂说:“哦,你们想要喝酒呀,那就别出去了,我给你们炒几个菜,就在家里喝吧。” 朱兵说:“不,还是出去喝吧。我还想跟马师傅出去坐一坐呢。” 马明赶紧摆着手说:“算了,算了,别出去了,要喝就在家里喝吧。” 朱兵立刻站起身来,拉起马明的手说:“马师傅,咱们还是出去吧。我还想跟你谈一谈。” 马明这下不推辞了,他站起身来跟着朱兵就往外走了。出门时,朱兵回过头来,又向马嫂说:“嗳,马嫂,你也别做饭了,咱们一块儿出去吃饭吧。” 马嫂说:“不不不,我可不跟着你们出去,还是你们自己出去吧。” 马明和朱兵来到街上,他们找了一家小饭店,要了一瓶高粱白酒,让服务员给炒了几个菜,两个人坐在那里对饮了起来。其实,朱兵跟马明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心里不痛快,想跟马明闲聊聊。 他们聊着喝着,一瓶高粱白不觉就下肚了。朱兵已经有些上头,可是他说自己没有喝多,让服务员还要给他拿酒,马明抬手给拦住了。马明看见朱兵喝得多了,他只好把他给送回了家里。 马明走后,朱兵觉着头晕难受,酒不住地往上翻,他看见妻子杨惠琴和女儿小萍都不在家里,担心自己会吐了,赶紧躺到了床上去睡觉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在昏昏沉沉中,突然感到有人推他。他睁开眼睛,看见妻子站在床边,两眼发怒地看着他,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正在大声地骂他呢。 朱兵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看见妻子满脸发怒,指着他在大骂,他肚子里的酒仍然还在往上翻着。他睁起醉眼朦胧的眼睛,一股无名怒火也从心头生起,他翻身坐了起来,探手照着妻子的脸上给打了一掴。 杨惠琴被朱兵打了一巴掌,她顿时觉着脸上火辣辣的。这一巴掌不仅把她给打蒙了,也打得她失声痛哭了起来。她这下不挠朱兵了,扑上前去,照着他也打了几下。然后她返身回到里屋,拉起女儿小萍就要带着她回娘家了。 朱兵看到这种情况,他喝进肚子里的酒,立刻给醒了一半。他赶紧下地,准备要鞋穿时,鞋却是找不到了。他再回头看时,看见自己在床单子上给吐了一大滩子,把床单给弄脏了。朱兵看到那滩吐下的东西,心里也感到非常地恶心。他这下心里才明白了,原来妻子向他发火,是因这些呀!他找不到鞋,赤脚踩在地下,抬手拉住了妻子。 妻子左手拉着女儿,右手提着一个大包,正要出门了。她被朱兵拉住了,奋力来甩朱兵的手,可是朱兵就是不放开。他拉着她的手,还不住地恳求说:“惠琴,你不能走,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刚才我给吐了一床单子!” 杨惠琴还要往外走,可是朱兵拉着她,她走不了。她看见朱兵一直向他求情,这才慢慢地心软了。然后放下手里的包,抱着女儿放声地哭了起来。女儿看见妈妈哭了,她也跟着大声地哭了起来。母女两个人的哭声,深深地刺激着朱兵的心,他抬头看着他们,自己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他想到,自己是在检修中受伤的。老厂长林风当时曾答应过他,要将妻子和弟弟都给照顾了。可是弟弟和妻子进到厂里,安排的都是集体工不说,弟弟还被牛经理给开除了。他想到这里,心里非常生气。自己一直都在理解牛经理的难处,体凉他,原凉他,可是牛经理却是不关心弟弟,不体凉自己。他壮着酒劲,摇摇晃晃地出门了,向着办公大楼走去。 第二十七章 办公室里的争论 恒星机械公司办公大楼的顶上,那块儿牌子再次出现在朱兵的眼前时,他看了心里特别地高兴。是啊,楼顶上有了这块大牌子,说明他们的厂子才存在,公司里的人们才不会丢掉工作。如果这块儿大牌子不在了,好多人就会像弟弟,没有了工作,那是件令人多么可怕的事情呀! 可是近些年来,传闻不断,有人说牛经理想把公司转包给外商,让外商人来经营。如果外商人经营了,厂里的这么多职工,会不会让干了,大家心里都在担忧。朱兵迈着轻飘飘的步子,他的脚仿佛是踩在了棉花上,身子也不由自主,总是摇摇晃晃的。 不过,他抬头望着楼顶上那块儿大牌子,心里就坚定多了。尽管他的腿,迈动起来,觉着很僵硬,便是他的心里有主张的。特别是他望着那块儿,红底白字的大牌子,觉着腿也不那么地不舒服了,走起路来也有劲了。 朱兵就这样,迈着轻飘飘的步子,摇晃着身子,来到了办公大楼里。他扶着栏杆爬上了二楼,这时喝在肚子里的酒,仿佛觉着仍然还往上翻。他慢慢走到牛经理的办公室门口,准备要敲门时,听到办公室里有人说话。说话声音还很高,带着不断地笑声。 朱兵站在门口听了听,觉着不像是在开会,他抬手便敲了敲门。可是里面没有应声。朱兵又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应声。他这下不敲了,推门直接走了进去。他抬头看见,牛经理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他的前面还坐着副经理唐桧,办公室主任田斌,财务科长王俊财等人。 众人抬头看见朱兵走进去了,他们也不说笑了。牛经理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收住笑容,也用眼睛看着他,没有吭声。朱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进牛经理的办公桌跟前,大声地问说:“嗬,牛经理,你们这不是在开会吧?” 牛经理仍然没有吭声,众人看着他,也都没有答话。 朱兵直接走到牛经理的那张真皮沙发跟前,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上面。 众人抬头仍然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朱兵在沙发上坐下,将自己的那条假腿,慢慢地伸展开了,用手揉了揉发僵的腿,这才睁起那双发红的眼睛,看了看牛经理和全办公室里的人说:“牛经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牛经理看到朱兵的表现跟往常不一样,他仍然没有吭声。只是抬眼警惕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等了一会儿,这才微笑着说:“哦,你想跟我说什么,那就说吧。”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看到朱兵坐在牛经理的沙发上,情绪好象有些不对劲。他们也都没有吭声,只是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想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朱兵看见众人都在看着他,他这才从衣口袋里掏出那半盒《五台山》烟,递向了众人。众人都向他摆手,表示不抽。朱兵就不给众人递了,他自己点燃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说:“牛经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好好地商量个事情。” 牛经理看着他,仍然在说:“你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吧。” 朱兵将抽了几口的烟,拿在手里,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说:“牛经理,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牛经理听见朱兵嘴里一直说着这句话,他觉着朱兵真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下就更加警惕起了他。他再次点着头说:“哦,好啊!你想跟我说什么,那就说吧。” 朱兵抬眼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回头又看了看牛经理说:“哦,牛经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好好地说一说我弟弟的问题……” 牛昆生听到这里,他的心里有些不高兴了。本想批评他几句,可是看见他的脸很红,眼睛也是红红的,里而好像还闪现出凶光。他这才又平静自己,看着他不吭声了。 朱兵看见牛经理没有吭声,他抬头又仔细地看了看牛经理的脸色。他看见他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身样好像比以前矮好多。这时有一束阳光正好从窗户上照进来,照到了他的头上。他那没有几根头发脑门,就显得更加地红润和发光了。他看见牛经理的脑袋,就像是一个刚出地的水萝卜。 牛昆生看见朱兵一直在看自己。他由不得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头顶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然后微笑着又向他说:“哦,你有什么事情,想说了,就尽力跟我说吧!” 朱兵抬起发红的眼睛,看着牛经理继续说:“牛经理,我今天来,就是想把以前的事情,跟你好好地说一说,咱们可能才能互相谅解了。” 牛经理听到这里,他随即抬手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头顶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说:“噢,好的,那你就跟我说吧!” 朱兵正要开口时,唐桧接过话去说:“你这人是怎么搞的,牛经理让你说了。你坐在这里一直不说,是想要在摆什么谱嘛!” 朱兵心里有些不高兴了,他发怒地看着唐松说:“怎么啦,我这是跟牛经理说话!你,你,在插什么嘴呀?” 牛昆生看见朱兵生气了,他赶紧给田斌使了个眼色。田斌站起身来立马就出去了。牛昆生这才回过头来向唐桧说:“你们都别吭气,让朱兵慢慢地来说嘛!” 唐桧低声嘟囔着说:“他进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这不就是眼中无人嘛!” 朱兵抬头盯着唐桧说:“唐经理,我看见你们这根不是开会,你们坐在这里嘻嘻哈哈的,难道说还不让我进来说个事情吗?再说了,我进来是找牛经理,不是来找你唐经理的。” 唐桧立马火了,他瞪起鹰嘴鼻子上的那双眼睛,不高兴地冲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开会呀?难道说我们开会,就不能说句玩笑话了?” 朱兵也瞪起自己发红的眼睛,看着唐桧说:“你们开会,我有事情就不能进来说了?” 唐桧还想说什么时,牛经理向他摆着手说:“好,好,唐桧,你先别说,听朱兵来说。” 唐桧这下才不吭声了。朱兵看见唐桧不说了,他才接起话来说:“牛经理,我……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跟你好好地来谈一谈我弟弟的问题。” 朱兵的话刚出口,田斌领着姚先仁就走进来了。姚先仁走到朱兵跟前,看着他问说:“哟,朱兵,你坐在牛经理的办公定里,这是想要干什么呀?” 朱兵看见姚先仁来了,他将自己的身子,赶紧往沙发的边上挪了挪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想找牛经理谈一谈我弟弟的问题。姚书记,你来了,正好咱们坐下来说话。” 姚先仁说:“我不坐,站着就行。我给你朱兵说,你说事儿可以,但是千万不能冲动。” 朱兵说:“姚书记,你看我像冲动的人吗?我只是想跟牛经理好好地谈一谈。” 姚先仁说:“谈你弟弟的问题,好,千万不能带着生谈呀!” 朱兵点着头说:“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会平静地来谈的。” 田斌说:“我刚才看见你就生气了,你怎么说没有生气呀!” 朱兵说:“大家刚才都看见了,我跟谁动气了?姚书记,你来评评理,我会生气吗?刚才我是听见唐经理的说话,特别有些刺耳,才跟他有些发火了。” 唐桧随即站起身来说:“你来到牛经理的办公室里,也不打招呼,就坐在那里了。” 牛经理赶忙又向唐桧摆着手说:“好好好,你先别说,还是让朱兵来说吧!” 朱兵再次睁起他那发红的眼睛,看着牛经理说:“牛经理,我弟弟跟你顶了嘴,这是他的不对,也是我没有教育好他。可是我听人说,那天机械维修车间里让他们加班,说好了,加完了班,回到食堂里是给他们留饭的。可是他们回到食堂里,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留饭。他们发现饭菜是冷的,才跟食堂里的人就吵了几句。我弟弟他做得虽然不对,食堂里也有不对的地方啊!牛经理,你应该原谅我弟弟这一次嘛!” 牛昆生苦笑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痰盂跟前,清了清嗓子,往痰盂里吐了一口痰,这才返回身来又向朱兵说:“你到现在,仍然在说这件事情呀。按你这样来说,是不是让我给你弟弟来平反了才行!” 朱兵摆着手说:“不不不!牛经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人的思想有时候是会冲动的,冲动起来,可能就会犯错误了。这要看在什么情况下犯错误了。我弟弟他们有错,食堂里也有错,在这种情况下,我弟弟他们虽然做得不对,应该狠狠地来批评他,或者是给他处分,但是不应该开除他呀!我听马连清说,他在车间里干得也不错,只是到了食堂里,给弄出了那样的问题,你应该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 牛昆生听到这里,他又苦笑了一下,没有再来吭声。 唐桧接过话说:“哟,朱兵,你这面子也够大了,还让牛经理来原谅你弟弟呀!可是你不想想,你弟弟的胆子也够大了。到食堂里吃饭,对着那么多的人,敢跟牛经理打架。你说,不处理他,这能行吗?” 田斌也接起话来说:“是啊,你弟弟的胆子够大了,在食堂里对着那么多的人,敢跟牛经理吵架。如果此事要是放在你的头上,你会怎样来想了?” 财务科长王俊财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吭声,这时他忍不住接起话来说:“大家都别激动了,应该好好地听一听朱兵的话,分析完了情况,再慢慢地说嘛!” 众人听了王俊财的话,这下都不吭声了。停了一会儿,姚先仁接起话来说:“牛经理,我觉着朱兵提出的这个问题,也应该好好地来考虑考虑。他弟弟没有了作,前年到民工队里干活儿,挣下的钱都没有要回来。今年自己出去找工作了,还被坏人给骗到黑砖窑上去了。” 唐桧接过话说:“嗳,姚书记,你这是想装好人呀。像朱小立那样的人,你能管得过来吗?你越管他们,他们的事情就会越多。” 姚先仁说:“你也应该知道,咱们这是社会主义国家,还是应该关心职工生活的。” 牛昆生听了这句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姚先仁,思想陷入了沉思。是啊,像朱兵这样的人,应该说是给予照顾的。他工伤了,受伤后截去了一条腿,可是他没有在家里休息,而是主动要求上了班。他在工作中,并且还干得不错,去年还被评为出席局里和市里的劳动模范。他也知道,朱兵要不是受了伤,他早成为车间主任了。可是公司里有些人受了伤,伤本来不重,他们本来能来上班,可是就不来上班了。不来上班也可以,有些人还经常跑来公司里来闹事,要求给解决这的,解决那的。如果不给解决了,他们在公司里科又哭又闹的。可是朱兵从来没有这样,只是因为他弟弟的问题,找过自己几次。不过,他处理他弟弟,也不是因为他弟弟在食堂里闹事,而是因为他弟弟有些太不自量了。顷自己小舅子的产品,也敢说长道短的,所以他才来除处他了。 现在他看到朱兵一直来找自己,他的心里有所动摇了。他觉着应该给他的弟弟安排个工作了,这也是对朱兵的帮助。他想到这里,想到公司里要成立一个绿化队,准备要招些人呢。不行了,让朱兵的弟弟到绿化队里种树,这既解决了他弟弟的问题,也解决了绿化队缺少人手的问题。他想到这里,准备要开口时,唐桧却接起话来向朱兵说:“哎呀,朱兵,你这不是给牛经理出难道吗?牛经理如果给你弟弟安排了工作,这不是让牛经理出尔反尔了,你让牛经理今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呀?” 田斌也接起话来说:“是啊,朱兵,你怎么就没完没了了。牛经理处理了你弟弟,你让他再给你弟弟安排工作,这让牛经理的脸往哪里搁呢?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自己有问题了,还来找牛经理。牛经理超龄得成为你们的万事保姆了。” 牛经理听到这里,他抬头看了唐桧和田斌一眼,觉着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如果自己给他弟弟安排了工作,这不是自己出尔反尔,再打自己的脸嘛!到时自己的威信怎么还能树起来呢?让职工知道了,又会怎样来看他呢?他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又给否定了。然后他坐正了身子,恢复了常态,板起自己的面孔,向朱兵说:“好啦,朱兵,你弟弟的事情,我已经考虑过了,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地方,如果以后有了,我再考虑吧!” 朱兵听完牛经理的话,虽然没有给弟弟安排工作,但是他的心里温暖多了。牛经理说出来的话,不像以前那样让人心酸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向牛经经说:“好,牛经理,我走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来考虑这个问题了。” 牛经理没有吭声,唐桧却向他摆手着说:“好啦,好啦!你走吧,牛经理知道了。” 朱兵回头狠狠地挖了唐桧一眼,他真想说他几句,但是还是咽回去了。 第二十八章 马连清的帮助 朱兵走出牛经理的办公室,他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昏昏沉沉地来到了办公大楼前的那条堤坝旁。恒星机械公司办公大楼与宿舍区之间,,有一条长长的堤坝。堤坝是为防洪做得渠。防止夏天里出现了洪水,会淹没了宿舍区和厂区。 堤坝里经常还流淌着溪水,那水虽然不大,却是清清地流淌着,里面还有鱼虾。堤坝也就成为宿舍里孩子们来玩耍的地方,大人们在夏天里,也会跑到堤坝边乘凉。可是近些年来,由于厂里治污不好,将一些污水给排放进了堤里。堤里的水变得浑浊了。孩子们不来这里玩了,大人们也不来这里乘凉了,经常还会闻到一种刺鼻的气味。 朱兵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了防洪渠边,根本想坐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他却是闻到一股子刺鼻子气味。他抬头向防洪渠里看去,水非常地浑浊,堤岸两边的好多树木,也给枯死了。朱兵觉着不能在这里坐了,他又向前边的公路上走去,走到一处台阶处,便坐下来休息了。 正值秋天,天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当他坐在台阶上休息时,身子被太阳晒得烘烘的,他坐在那里,伸展了假肢,不知不觉中,就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他觉着有人推他,当睁开眼睛时,他看见马连清站在他的身边。 “嗨呀,老伙计,你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躺在这里睡觉呀?”马连清叫醒他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惊讶地问他说。 朱兵揉着发涩的眼睛,坐起身来,抬头看着马连清,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给睡到这里了。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从牛经理的办公室里出来的。于是他将自己找牛经理的情况,一骨脑儿地说给了马连清。 马连清听完了,表现的非常气愤,他抬头看着朱兵用很同情的口气说:“他妈的,就因为那么点小事儿,牛经理就一直没完了。唉,牛经理这个人呀,我真得是把他给看透了!他从来不为职工办一件好事,就是知道自己捞钱。你再看看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东西呀!唐桧,当着个副经理,却是贪得无厌,完全是一个趋势附炎的人!田斌,也是见风使舵的,会溜沟子。唉,牛经理身边有了那么多这样的人,你想公司里还能好吗?他还能给职工办件好事情吗?朱兵,你瞧着吧,牛经理如果这样下去,不改自己的做法,迟早会有一天,他是要倒大霉的!” 朱兵摇着头说:“咱们现在不说这些了,我今天去找牛经理,主要是想跟他再好好地谈一谈。唉,没想到我去了,牛经理还是那种态度。你说,我弟弟他没有个正经干的,我心里实在是发愁呀!” 马连清看见朱兵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站在那里也在替他发愁了。发愁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来件事情。前些天乡政府的领导跟他曾经说过,他们那里建起来一个建材厂,想要找一位可靠的看门人。马连清当时没有想到朱小立,也就没有答应此事。现在朱兵说了,他才想到了朱小立,忙问朱兵说:“嗨,老伙计,假如乡镇企业里要个看门人,你愿意不愿意让你弟弟去那里看门呀?” 朱兵就像一只饿极了的狼,哪里还管什么看门不看门呀!他觉着,只要是有个地方能把弟弟安排了,不用他操心了,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他听了马连清的话,立刻向他说:“哎呀,小马,你还问我这些呀!只要是能给他安排个地方,不用我操心了,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唉,小马,你是不知道呀!因为我弟弟的问题,已经把我给搞得焦头烂额了!” 马连清看见朱兵愿意让朱小立去,他立刻对他说:“好!那你就等着吧,我跟乡政的领导再说一说,看他们找到了人没有。如果要是没有找到人,我就说一说,让你弟弟去吧。朱兵,我给你说,现在人家乡政府也在发展经济呢。他们在咱们的宿舍的西面,新建起一个建材厂,离咱们的宿舍不远。我认识乡政府里的那些领导,前段时间我去他们那里了,他们跟我说过此事。当时我没有想到你弟弟,也就没有详细来问。现在你弟弟想去了,我跟他们说一说吧。” 朱兵听完了马连清的话,他仿佛是在茫茫的黑夜里,突然看到了一盏明灯;又好像是在浩瀚的沙漠中,突然见到一片绿洲。他大喜过望地看着马连清说:“小马,如果你要是能帮我弟弟找到工作了,我真得是非常地感谢你了。” 马连清摆着手说:“你看你,老伙计,咱们是谁跟谁呀,你怎么还用说这样的话呀!” 朱兵说:“小马,你是不知道呀,我弟弟没有了工作,真得是把我给搞得心身不安了。” 马连清看见朱兵真得是非常着急,他安慰他说:“好,我尽力而为,你就等着消息吧!” 朱兵听完马连清的话,脑袋仿佛一下子不昏了。他随即从台阶上站起身来,看着马连清说:“小马,你要是能帮我弟弟找到工作了,我真得是非常地感谢你了。” 马连清向他摆着手说:“感谢什么呀!好啦,我到办公大楼里还有点事儿呢,你也赶紧回吧。”朱兵目送着马连清走进了办公大楼里,他这才慢慢地往宿舍里走了。 朱兵回到家里,看见杨惠琴坐在沙发上,手里在翻看他看着的那本《复活》,他随即向她说:“哟,你也想要看书呀?” 杨惠琴将身子扭了扭,没有搭理他,将书又放回到床上去了。朱兵走过去,紧挨她坐在沙发上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唉,当时是我不好,不应该向你那样发脾气了。” 杨惠琴没有答理他,将身子又向远处挪了挪。朱兵抬头看着她说:“当时是我喝得酒多了,思想有些冲动,请你还是多多地原谅我吧。”朱兵说完了,抬手拉起她的胳膊说,“如果你觉着还不消气,那就抬起手来,狠狠地打我几下吧。” 杨惠琴把手抽回去,看了朱兵一眼,“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她说:“你的腿有毛病,还敢喝那么多的酒呀!” 朱兵看见妻子不生气了,他这才笑着向她说:“唉,我是因为我弟弟的工作问题,心里一直不痛快呀!” 杨惠琴随即站起身来,向朱兵说:“小萍出去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想你现在,也一定饿了吧?” 朱兵没有吭声,杨惠琴就到厨房里弄饭了。朱兵看见妻子做饭去了,他这才将身子靠在沙发上,随手拿起那本《复活》,随手给翻看了起来。 第二天,杨惠琴到存车棚里上班,她听到有人议论说,朱兵昨天去找牛经理了,被牛经理给从办公室里撵出来了。杨惠琴听了,心里非常地生气。你牛经理解决不解决问题,也不应该往出撵朱兵呀。她在看自行车时,正好看见丁晓媛了,就追着她说了牛经理的事情。 丁晓媛听了,心里也很生气,她回到家里,气呼呼地问了牛昆生。牛昆生见妻子很生气,他否认说:“你不能听他们瞎说,我怎么会把朱兵撵出办公室呢!” 丁晓媛说:“你不把朱兵撵出办公室,朱兵他老婆能找我吗?昆生,咱们住在一个宿舍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千万可不敢这样了。你这样做,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 牛昆生觉着自己没有撵朱兵,朱兵他的妻子说自己撵了,这一定是专门给他来造谣了。他想到这里,向丁晓媛说:“不行了,我的找朱兵好好谈一谈,他们不能再给我这样造谣了。” 丁晓媛说:“你快别去找朱兵了,还是从自己身上找一找问题吧。你自己做得不过分,他们会给你造谣嘛!朱兵他老婆专门找我,这就说明你对人家不好。再说了,我看见你在平常里,也是经常绷着个脸,别人在背后还能不骂你呀!” 牛昆生听到这里,他对妻子有些生气了。他说:“晓媛,你知道吧。我处理朱小立,还不是因为你弟弟呀!你弟弟生产的那些产品,质量根本上不去。我没有办法了,只好给公司里推荐了一批产品。没想到那个朱小立,在检修中说,那批产品有问题,给退回供应科了。你说,我不来处理他能行吗?” 丁晓媛听到丈夫处理朱兵弟弟,是因为弟弟的产品,这下她不吭声了。她知道弟弟办得那个厂子,生产出来的产品不理想,经常销售不出去,还得依靠丈夫来帮忙。弟弟当时办厂子时,她就不想让他办,可是弟弟经常来缠磨她,她才让丈夫帮着弟弟办厂子了。没想到弟弟办起了厂子,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一直上不去。造成丈垫进去的资,也一直回不来。 牛昆生看到妻子被自己说得不吭声了,他这才又接起话来说:“朱兵这个人,我知道他是有威信的。我处理他弟弟,也是想让全公司的人看到,不管是谁跟我作对,我对他们都是会不客气的。这叫杀一儆百嘛!” 丁晓媛说:“不管怎么说,大家都住在一个宿舍里,你处理他们,也要注意邻居关系呀。” 牛昆生说:“从邻居的关系上来说,我应该来照顾他们了。但是照顾了他们,公司里的事情就不好管了。我跟你说吧,现在的事情,跟邻居处得好坏没有关系,主要是看跟上级的关系了。我也不依靠他们。如果家里有个什么事情,到时你去找唐桧和田斌就行了。” 丁晓媛说:“我还怀疑你那些孤朋狗友呢。现在你在台上,他们都围着你转。要是你下了台,他们恐怕就不会这样了。” 牛昆生有些不高兴地冲着她说:“什么孤朋狗友?你这是在说得什么话呀!” 他们两个人在说话中,听到门铃响了。丁晓媛赶忙过去打开了房门,她看见是弟弟丁晓刚来了。丁晓媛把他让进客厅里。丁晓刚坐下身来,还没有喘过气来,就向丁晓媛说:“嗳,姐,我姐夫在呀?我是想让我姐夫,再给我搞点流动资金。” 丁晓媛赶忙向他使眼色说:“你先别急,这是又怎么了,要流动资金呢?” 丁晓刚将自己那胖胖的身子,靠在沙上的背上说:“有批货非常便宜,我想购进来。”他说到这里,看见牛昆生手里拿着手机,从阳台上走进来了,赶紧给站起了身来。 丁晓媛说:“晓刚,我告诉你,就是再便宜,咱们也不进了。” 丁晓刚还要想解释时,牛昆生板着脸说:“我可告诉你,我手里已经没有钱了。你别再想着要什么流动资金了。” 第二十九章 朱小立进到建材厂 马连清答应过朱兵的事情,很快有了消息。这天,马连清给朱兵打电话说,他已经问过乡镇府了,说建村厂的看门人还没有定下,他已经跟他们说好了,答应让朱小立去看门了。 朱兵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非常地高兴,他立马领着弟弟赶到建材厂里,去见建材厂的领导。建材厂在宿舍的西面,离他们宿舍不远,只是隔着一条沟。过了那条沟,就能看到乡镇企业建材厂了。 朱兵领着弟弟跨过那条沟,来到了乡镇企业的建材厂。朱兵看见,建材厂的工程刚刚完成,院子里的渣土还没有清理呢。烂砖头,碎瓦片,乱七八糟的还堆了一地。当朱兵领着弟弟见过建材厂的领导后,建材厂的领导看过了朱小立,他觉着很满意。他们看见朱小立个子高高的,手脚也很麻利,人也很机灵,当下就答应下。 建材厂的领导答应后,为了让朱小立熟悉环境,他又领着朱兵和朱小立在厂子里转了一圈儿。然后向朱小立说:“你看,厂子的围墙已经建起来了,只是设备还没有安装好呢。等设备安装好了,咱们就可以开工生产了。” 朱兵看见厂子的四周,建起了高高围墙,弟弟在这里看门,小偷也是进不来的。建材厂的领导接着向他们介绍说:“咱们这里离你们宿舍也不远。建材厂里还有灶房。如果想在灶房上吃了,也可以在灶房上吃。不想吃了,也可以回去吃。你们再看,在咱们的灶房旁边,还有几间房子,如果不想回你们宿舍去了,也可以住在这里。” 朱兵看见条件很好,他向建材厂的领导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你让我弟弟在这里看门,他在这里肯定中会给看好的,就请领导放心吧。”等建材厂的领导离开后,朱兵又向弟弟说:“好,小立,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确还不错。你来到这里不容易,自己也要落个好印象。白天里没事的时候,你也可以帮他们清理清理院子里的那些垃圾。” 朱小立点着头说:“哥,这个请你放心!我来到这里,给他们看门房,就等于他们把厂子交给我了,我一定会负好这个责任的。院子里的那些渣土,我有时间了,一定会帮着他们来清理的。这些事情,你就放心吧。其它事情我干不了,这个事情我还是会做好的,也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朱兵听完弟弟的话,他又安慰了他几句,这才离开了那里。朱兵回到家里,他非常感激马连清。让杨惠琴炒了几个菜,他把马连清请到家里,跟他喝了几杯酒。他们在喝酒中,朱兵一个劲地向马连清说感谢的话,把马连清给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说:“哎呀,老伙计,咱们是谁跟谁呀,你怎样还能跟我这样客气呢!” 朱兵说:“你是不知道呀,我为我弟弟的工作,真得是搞得已经憔悴了。” 马连清看见朱兵很高兴,他的心里也非常地高兴。酒就喝得多了,话也给多了起来。后来竟然有些把握不住自己,放开自己的性子,胡乱给说了起来。朱兵看见他说话时,舌头有些发僵,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的,他赶紧劝他别喝了。可是马连清睁起自己发红的眼睛,看着朱兵说:“没,我没有喝多,朱兵,我来到你家,是不是你不想让我喝了?” 朱兵哪里能不想让马连清喝呀!他只好担心他别给喝醉了。 可是马连清不听的朱兵的劝说,还越喝越起劲了,嘴里的话也越来越多了。他放开自己的噪子向朱兵说:“朱兵,你别以为我喝多了,我没有喝多。我给你说吧,咱们公司这些年来,有些事情做得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了!他妈的,国有企业承包给个人,这本来是想让企业搞得更好,能创迁出更多的效益。可是咱们的企业,让牛经理给承包了,他把公司当成了自己的企业。不是想着给国家如何创造财富,而是只想着他自己。你看他把咱们公司给搞成什么样了。职工的收入越来越低了,他们领导工资奖鑫却是越来多了。” 朱兵尽管对牛经理不满,但是他还是担心马连清胡乱说了,让牛经理知道了,对他不好。他赶紧向他摆着手说:“好啦,小马,你就别说了。如果觉着喝得多了,躺到床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马连清睁起他那发红的双眼,看着朱兵说:“嗳,朱兵,你以为我喝多了?我告诉你吧,我没有喝多!刚才我说得这些话,都是心里话。朱兵,你应该知道,咱们都是党员。党员就应该关心国家的大事。前辈们打下的这个江山不容易,当时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地给倒在了前行的道路上,才迎来了今天的胜利。咱们作为党员,千万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家的企业,毁在这些人的手里呀!唉,只是咱们的地位太低了,管不了这些事情,心里着急呀!可是着急也没用,只是到了关键时刻,我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就可以了。” 朱兵觉着马连清说得很对,他心里也有同感。然后向他点着头说:“是的,小马,你说得很对!我们作为党员,应该来关心国家的大事,维护国家利益,维护党的形象。只是咱们是基层党员,管不了人家这些大事。要是让我站出来说话,我还是愿意说话的。” “好,那好!”马连清点着头,睁起他那醉眼蒙胧的眼睛看着朱兵说,“我们每个党员,如果都能站在党的立场上,维护党的形象,相信我们党一定会更加光辉的。” 朱兵看见马连清真得有些醉了,他向他点头应答着,最后还是把他扶到了床上,让马连清来休息了。马连清躺到了床上,嘴里仍然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话。说了一会儿,朱兵才听见他不说了,给打起了呼噜。朱兵看见马连清醒着了,他站起身来,帮妻子收拾起了碗筷。 朱小立去了乡政府建材厂里,这让朱兵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是啊,这些年来,朱兵给弟弟找不下工作,他的心里压力非常地大。现在马连清帮他找到了地方,他仿佛一下子从苦海中给解脱了出来,思想也变得愉悦了,心里也感到舒畅了。 朱兵不用操弟弟的事情了,他把心就全操到工作上。除了做好自己的计划和调拨工作外,还经常跑到车间里了解和调查采购回来的产品和原材料情况,他发现了问题总是及时来处理。这天,朱兵到机械维维修车间检查时,马连清却问他说:“嗳,老伙计,我想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不知道你弟弟的情况呀?” 朱兵抬头看着马连清忙问说:“我弟弟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听建村厂的领导说,你弟弟在精神方面好象有些问题。” 咦,这话从哪里说起呀?朱兵听了,不解地抬头看着马连清反问他说:“哎,小马,我弟弟的情况,你应该是知道的。建材厂的领导怎么就说他在精神方面有问题了?” 马连清看见朱兵有些吃惊,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向他解释说:“哦,没有就算了!只是前几天,我去乡政府了,正好遇到建材厂的领导。他跟我说,你弟弟在精神方面好像有些问题。” “这个是不可能的!”朱兵立马否定说,“我弟弟他好好的。小马,这你是知道的。他如果在精神方面有问题,我还能看不出来呀。再说了,他在你这里干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有问题,难道说你还看不出来呀!” 马连清赶忙点着头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人家建材厂的领导却是跟我说了。他说他发现你弟弟好像有些问题。如果要是没有了,咱就别管他了,让他继续在那里干吧。” “不!小马,我觉着这里面有问题!”朱兵正色道,“他好好的,他们说他精神方面有问题。你应该好好地想一想,这是不是建材厂的领导,不想用他了,想用其他人,他们不好在你面前直接说,才故意使出这种鬼把戏呀!” 马连清踌躇了一会儿说:“我考虑他们不会这样吧。乡政府的领导跟我的关系很好,他们建材厂的领导不想用你弟弟了,可以跟我直接说吗,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呢?” “你看你连这也猜不出来了。”朱兵说,“如果他们跟你直接说,那不是让乡政府的领导没面子了。他们采取这样的方法,既不得罪领导,也把我弟弟给打发了,这不是两全齐美的事情嘛!小马,我不管他们怎么说,反正我觉着我弟弟在精神方面是没有问题的。要不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牛经理跑到乡政府,给我弟弟说什么坏话了……” 马连清立马摇头说:“不!这个我考虑不可能!他开除了你弟弟,已经做得够损了。还会跑到乡政府说坏话呀!”他说到这里,思考了一下,然后又说,“既然你弟弟没有问题,咱们也就不说了,那就让你弟弟继续在那里干着吧。如果他们再要是跟我说了,我跟他们来说吧。” 朱兵回到家里,心里仍然不踏实。他随即打发杨惠琴,把舒月给叫来了。舒月听完朱兵的话,他忽闪着两只灵动大的眼睛,看着朱兵有些不知所措地否定说:“啥?小立的脑子有问题了?我可从来没有发现他的脑子有啥问题呀?嗳,哥,这是啥意思?小立他好好的,你咋就说他的脑子有问题了?” 朱兵也觉着自己问得有些太唐突了,他怕引起舒月的误会,只好又向她笑着解释说:“哦,舒月,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随便问一问嘛。因为你跟他经常在一起,你比较了解他,你看见他没有问题,咱们也就什么话也不说了。” “不,哥,你必须得给我说清楚了!”舒月说,“小立他好好的,你突然说他的脑子有问题,我不知道你这是啥意思?哥,你要是听到啥闲话了,可千万不能隐瞒着我呀?” 朱兵看见舒月较真了,他再次向她解释说:“噢,没,没有什么!舒月,真得是没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你。我只是想随便地问一问你,你可千万不敢放在自己的心上呀!” “不,哥,你肯定不是随便问的!”舒月看着朱兵,仍然穷追不舍地说,“我想,你的心里,一定是有啥事情在隐瞒着我哩!” 朱兵看见自己推不过去了,他这才苦笑了一下,把马连清说的话,告诉给了舒月。舒月听完了,极力否定说:“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脑子真有问题,我还能看不出来呀!哥,这肯定是建材厂里的人,不想用他了,才向马连清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朱兵听到舒月跟自己分析的完全一样,他点着头说:“也可能,也可能!舒月,我问你了,你可千万不敢放在自己的心上。有什么事情了,咱们以后再说吧。” 等到杨惠琴把舒月送走了,她返回身来时,立刻责备朱兵说:“哎呀,朱兵,你的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小立他本来好好的,你怀疑他的脑子有问题,还让我把舒月给叫来了。我不知道你这究竟是啥意思?是不是不想让舒月跟小立继续来往了?” 朱兵嘿嘿地笑了两声,他赶忙向杨惠琴解释说,“我哪里能不让舒月跟小立继续来往呀。只是马连清说了,我想把舒月叫来,跟她核实一下,看看小立究竟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了,我也就放心了。因为今天马连清跟我说时,我的心里非常地不踏实。” “不踏实,你也不能这样做呀!如果有人对你说,我的脑子有问题,你是不是也会跑到存车棚里,向众人来打问我的情况呀?” 杨惠琴的话,把朱兵给说得无语了。他只好向杨惠琴嘿嘿地又笑了两声,坐在那里不吭声了。可是他的心里仍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自己亲自到建材厂里去看一看。朱兵想到这里,他一个人悄悄地就越过那条沟壑,跑到建材厂里去了。 建材厂的设备已经快安装完了,民工们在院子里正在清理渣土和垃圾呢。朱兵走进门房里,看见弟弟不在。他又向院子清理渣土和垃圾的那些民工们走了过去。当他快要走近了,看见弟弟正在那里帮着他们清理渣土和垃圾呢。 朱兵的心里非常高兴,他觉着弟弟是听他话的,他让他帮他们清理渣土和垃圾,他果然去干了。朱兵觉着弟弟这样来做,他肯定会落下个好印象的。可是当朱兵走到他们跟前,他这才看清楚了。弟弟一个人在那里刨土呢,已经是刨得满头大汗,汗水把后背上的衣衫都给湿透了,可是那些人没有一个上前来帮着他刨土。他们有的人手拄着锹把站着,有的人坐在平车上休息,都围着弟弟,嘻嘻哈哈地笑着,给弟弟鼓劲儿,让他一个人在那干呢。 朱兵看到,弟弟手里举着的把镐头,都已经有些举不起来了,他们也没有人替他刨一下。朱兵看到这里,一股怒火窜上了脑门,他走到那些人跟前,立刻冲着弟弟大喊了一声:“小立,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朱小立听到朱兵的喊声,他回过头来看见,哥哥站在他的身边。他宛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把手里的镐头扔掉,不由分说地跑回到自己的门房里去了。 朱兵看见弟弟走了,他的眼里仍然冒火金星,大声地责问那些人说:“我弟弟来这里是看门房的,不是专门帮助你们来清理渣土和垃圾的!我只是告诉他,让他利用业余时间,帮着你们清理一下。而你们自己的活儿,自己不干,却让我弟弟一个人在干。你们不看他胳膊受有伤,让他一个人来刨土,你们这样做,觉着合适吗?你们的良心哪里去了?!” 那些人被朱兵这么一说,一个个都涨红了脸,他们低下头,不吭气了。过了好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才抬起头来,用嬉皮笑脸的话向朱兵说:“哎,师傅,你不要动气。我们没有捉弄他呀,是他自己想要帮着我们干活儿哩。我们只是鼓励他加油,也没有逼迫他干活儿呀!如果你不相信了,可以问一问众人嘛!” 朱兵说:“我还问谁呀?我刚才全都看见了!你们是不是觉着,他是从宿舍里来的,你们是周围农村里的,就想来捉弄他呀?我告诉你们,你们跟他一样,都是些受苦人,大家聚到一块儿,就应该互相帮助,互相照顾,互相尊重。可是你们这样来做,这不是看见谁孤单也,看见谁软弱了,就想方设法地来捉弄他,取笑他,甚至是污辱他嘛!我不知道你们读过鲁迅的《阿q正传》没有,你们可千万不能有阿q的那种心态呀!你们这样做,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们自己的良心吗?!” 朱兵一连串的话,把那些人都给说得脸红了,他们站在那里不再吭声了。朱兵看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他接起话来又说:“我告诉给你们,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千万不要再这样做了。你们捉弄弱者,不是能抬高自己,反而是贬低了你们自己。” 那些人听完了,都给低下了头。其中有人还偷偷地伸出了舌头。朱兵看见他们不敢吭声了,这才返回到门房里。他看见弟弟坐在床边,看见他进去了,赶紧站起身来给他让坐。 朱兵向他说:“小立,我让你帮着他们清理渣土,不是让你代替他们去干活儿的。那是他们的活儿,我只是让你帮着他们干一干。你看他们都站在那里不干活儿,让你一个人在那里刨土,这怎么行呀?再说了,你的胳膊还没有完全好了,也需要多加注意呀!” 朱小立嘿嘿地笑了两声,点了点头坐在那里没有吭声。 朱兵问了弟弟好多的问题,他看见他对答如流。朱兵觉着弟弟根本没有问题,这下他才放下心来,然后安慰了弟弟几句,返回到了宿舍里。 第三十章 半夜敲门声 这天,公司里组织检修,供应科的事情特别地多。朱兵整整地忙了一天,很晚了才回到家里。他回到家里,连饭也没吃,躺在床上早早地就休息了。他睡到半夜里,妻子突然推醒他说:“嗳,朱兵,你听,好像有人在敲门。” 朱兵睁开惺忪的眼睛,静下心来仔细地听了听,果然听见有人在敲门。他觉着这是公司里有人来找他了。可能是哪个车间里缺少备件了,他赶紧坐起身来,对着门问了一声:“喂,你是谁呀?” 门外没有回应,敲门声也停止了。朱兵听见不敲门了,他重新趟下身来,不管他了。可是刚趟下身来,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朱兵再次坐起身来,对着门外又问了一句:“喂,你是谁呀?” 门外仍然没有回应,朱兵赶紧套上自己的假肢,穿上鞋袜,准备下去要开门时,妻子抬手拉了他一把说:“嗳,你先别去开门,再问一问是谁呀?听好了再去开门。” 朱兵坐在床边,对着门又问了一句:“喂,你究竟是谁呀,有什么事情呀?” 门外仍然没有回应,可是“嘭嘭彭”的敲门继续在响着。朱兵这下不问了,他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了门。这时看见弟弟站在门外。朱小立一看见他,就语无论次地向他说:“哎呀,哥,不,不好了!有人进到建材厂里了,他们,他们正在偷厂里的东西呢!” “什么?”朱兵抬头看着弟弟,心里由不得一惊,忙问他说:“你知道是些什么人呀?半夜三更的,他们怎么这么大胆呢,敢跑进建材厂里偷东西呀!” 朱小立说:“哥,我也搞不清楚他们是些什么人了,反正他们是进到厂子里了,在那里正在偷东西呢。我,我一个人不敢去抓他们。所以就跑来叫你了。” 朱兵又问他说:“你看见他们一共有几个人呀?” 朱小立摇着头说:“这个,我,我也没有看清楚。哎呀,哥,你就别问了,你再问得时间长了,那些人就跑了。他们进去偷东西,已经呆了有好长时间了。” 是啊,自己再问弟弟,不是拖延时间了嘛!那些偷东西的人,肯定不会呆得时间长了,他二话没说,返身从床上穿了件褂子,然后从门后面,拿了根白蜡棍子,拄在自己的手里,跟着弟弟就往建材厂里走了。 去建材厂的路上,没有灯光,中间还有条沟壑,道路非常地不好走。朱兵腿不方便,走在这样的路上,觉着非常地困难。但是为了帮助弟弟抓到小偷,他拄着那根白蜡棍子,坚定地跟着弟弟往前走了。他们在过沟时,好在弟弟搀扶着他,他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那条沟,来到了建材厂里。 朱兵跟弟弟走进建材厂里,他抬头看见,整个建材厂沉静在夜色中,显得非常安静。朱兵看见四周,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朱兵回头向朱小立说:“嗳,你刚才在哪里看到,有人进去偷东西呀?” 朱小立抬手指着黑暗处说:“呶,刚才我看见他们就是在那里偷东西呢。了究竟偷什么东西,我当时没有看清楚,反正我看见他们是在那里偷东西呢。” 朱兵攥紧手里的白蜡棍子,随即向黑暗处走去。当他快要走到黑暗外时,只听弟弟大喝一声,从墙边拿起一把铁锹,向着黑暗处冲了过去。朱兵被朱小立的喊声,给吓了一大跳。 他手里攥着的白蜡棍子,也更紧地攥了起来,跟着弟弟向黑暗处赶紧走去。 朱兵走到黑暗处,抬头看了半天,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只是看见新盖的厂房墙上,有马路上的灯光照在上面,树木的影子,在墙上不停地晃动着。朱兵看到了这些,他将手里的白蜡棍子给放下来,向弟弟说:“小立,你可能是看错了,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是灯光的影子,给照在墙上。” 朱小立抬头看着墙上的影子,有些不相信地说:“哥,我不是说这些影子。我刚才真得是看见,有人在这里活动呢。那几个人就站在这里,他们好像还在低低地说着话。可是被我一喊,他们都看不见了。我考虑他们是不是从墙上给爬走了。如果要是那样,等会儿他们还会从墙上爬过来的。” 朱兵听完弟弟的话,他走到墙跟前,又仔细地看了看,仍然什么也没有看见。然后他回过头来问朱小立说:“你真得是看见人了?” 朱小立点着头说:“是的,我看到他们就是从这里爬进来的。” 朱兵听完弟弟的话,不敢大意了。走到墙边,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仍然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然后他屏住呼吸,站在那里又仔细地听了听,还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回过头来向弟弟说:“小立,你可能是看错了,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嗳,哥,你总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刚才真得是看见了。”朱小立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说,“他们就站在你站的那个地方。对了,那几个人好像还在商量着什么。” 朱兵看见朱小立非常确信,他也不敢坚持自己的意见了。然后走到墙根下,再次仔细地搜寻了一下。仍然还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搜寻到。他这下才觉着弟弟的精神,可能是有些问题了。于是他安慰他说:“小立,你可能是听错了,这里根本是没有人的,咱们还是回屋子里说话吧。” 朱小立这下也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他跟着朱兵回到了门房里。朱兵跟他一同坐下,想好好地跟他聊一聊。可是他们只聊了几句,朱小立又站起身来,抬手指着门外说:“哥,你好好听听,我听见门外好像有人在说话了。” 朱兵停住话语,静下心里只好仔细地听了听,可是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他正想安慰弟弟时,朱小立却走到门口,抬手打开了门,他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说:“嗳,谁在那里呀?” 朱兵还没有反映过来,朱小立从门上跑出去了。朱兵站起身来,也向门外走出去了。这时他看见,弟弟又拿起了那把铁锹,向着黑暗处跑去。朱兵跟着他走了过去,他看见他举着那把铁锹,冲到了墙壁跟前。朱兵走近他说:“小立,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呀!” 朱小立睁起眼睛向朱兵说:“哥,你好好听听,我刚才听到这里有声音。” 朱兵静下心来听了听,的确听见有“呜呜”声音。他抬头向厂房看去,这时看到,厂房里的玻璃还没有安完呢。那“呜呜”的声音,是从窗口上传来的。朱兵看完这些,他安慰弟弟说:“这是风在吹着窗户响呢。你看那些窗口上,还没有完全安装好玻璃呢。” 朱小立有些不相信地,抬起头看了看那些窗户说:“哥,我觉着不一定是窗户发出来的。可能还有其它声音。” 朱兵看见弟弟情绪有些激奋,他知道再跟他说什么,也是不起作用的。他只好不说了。朱小立看见朱兵不说了,他举起手里的铁锹,跑向黑暗处,仍然在到处观看。 朱兵觉着弟弟的精神一定是有了问题。他赶紧上前拉起他的手说:“小立,你别到处看了,这里什么也没有。你能看到的只是墙上灯光照着的影子。” 朱小立站在那里还不回家,朱兵强硬拉起他,这才将他拉回到了门房里。为了缓解弟弟的情绪,他从手里夺下那把铁锹,然后慢慢地向他说:“小立,你别担心,这里真得是什么出没有,人们也是进不来的。” 朱小立在朱兵的安慰下,他的情绪这才稍稍地安静了下来。朱兵这下不敢回家了,他觉着弟弟在精神上,的确是有了问题。于是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鼻子一酸,眼泪给涌出来了。 朱兵在门房里陪着弟弟一直坐到天亮。等到上白班的人来了,他才跑到建材厂的领导那里,向他说明了情况。然后领着弟弟回宿舍里了。 第三十一章 小立不想回家住 朱兵将弟弟领回到家里,安排好他后,急匆匆地去上班了。 杨惠琴这天没班,起来的比较晚。当她起来做好早饭后,去叫朱小立吃饭了。这时她发现,朱小立不见了。她看了看床上,被子也不见了,床底下的两双鞋也看不见了。杨惠琴立刻意识到,朱小立走了。她不敢耽误,随即跑到供应科告诉给了朱兵。 朱兵听到情况后,感到一头雾水。他刚把他接回来,他怎么就跑了。他随即向科长说明了情况,跟着妻子回到家里。他走进厨房里,又仔细地看了看。看见弟弟的洗漱用品,还有一些书也拿走了。 朱兵立时感到,他真得是走了。可是他能去到哪里呢?朱兵站在那里作着思考,妻子杨惠琴说:“他可能是又出去找工作了。” 朱兵摇着头说:“不会,不会。他已经有了工作,这是生病了,才被接了回来。” “那你说,他能跑到哪里去哩?”杨惠琴看着朱兵,心里也没有目标了。 朱兵说:“他可能是嫌咱们这里不好住,出去另找地方了。” 杨惠琴说:“那咱们就在宿舍里找找吧。” 杨惠琴的话音刚落,她抬头看见,小立的房东老李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跑到朱兵和杨惠琴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朱兵有些生气地说:“嗨呀,小朱,你这人太不像话了!你让你弟弟到我家里住,也应该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呀!你什么也不说,就把你弟弟打法过去了。他过去了也没有找我拿钥匙,就把房门上的锁子给撬开了。你看他到了我家里,就像是进入了无人之地,想怎么折腾,就给怎么折腾了。” “哦,原来是去了你哪里呀?”朱兵看着老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哎呀,李师傅,我和惠琴还在这里,猜他到了哪里呢。没想他是跑到你哪里了,实在是对不起了。” 杨惠琴看见老李仍然是满脸的不高兴,她接起话来赶忙也向老李解释说:“是哩,李师傅。我们真得是不知道他跑到你那里了。刚才我和朱兵还在商量着,该到哪里去找他哩。闹了半天,他是跑到你那里了。” 老李看见朱兵和杨惠琴都不知道情况,他这才不生气了。然后用缓和的语气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什么话也不说了。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弟弟过去好好的,现在怎么就会这样呀!连招呼也不打,就把我家房门上的锁子给撬坏了。” 朱兵赶紧向老李说明了情况,老李听完了,这才向朱兵说:“噢,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呀!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弟弟住在我那里,他的屋子里没有火,到时冻得怎么住呀!” 朱兵随即跟着老李来到了他家的院子里。他抬头看见,弟弟租住过的那间房门上,还挂着那把锁子。锁子被撬开了,仍然挂在搭扣上,摇摇晃晃的,好像快要掉下来。朱兵走近看了看,心里非常地生气。他立马推开房门,走进屋子里,想好好地骂一骂弟弟。可是这时他看见,弟弟和衣躺在床上,身上不知道从哪里还找来一个旧门帘,盖在自己的被子上。 朱兵看到这里,他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有些生气地向他说:“小立,你给我起来!你在家里不好好地睡觉,怎么一声也不吭,就背着行李给悄悄地跑到这里了。你看你把李师傅家的锁子也给撬坏了吧!” 朱小立睁开眼睛,看见是哥哥朱兵站在床前,他也有些生气地说:“我当时过来,看见李师傅还没起床呢。我没敢去惊动他,就把他家的房门给撬开了。这不要紧,到时我帮着他修好就是了。” 朱兵仍然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还要这样狡辩,你看把销子撬成了那样。现在挂在门上,摇摇晃晃的。已经成那样了,你还能给修好嘛!再说了,这么冷的天,你不回家里住,要跑到这里住,难道说你就不觉着冷吗?快快快,你赶紧起来,跟着我回家吧!” 朱小立躺在那里,仍然不想起来。 朱兵上前又推了他一下说:“你别睡了,快快地给我起来吧。” 朱小立这下才坐起身来了,仿佛也被激怒了。他睁起发怒的眼睛,看着朱兵说:“你别推我行不行呀,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决定!” 朱兵说:“你还决定什么呀,快快起来跟着我回去吧。” 朱小立真得有些不高兴了,他从床上蓦地坐起身来,大声地向朱兵说:“我,我不跟你说了,也不跟着你回去!” 李老看到朱小立生气了,他这才走向他说:“哎,小立,你要听你哥哥的话,还是跟着他回去吧。” 朱小立没有吭声,坐下身来,用脚找到了自己的鞋,然后穿在脚上。这才又站起身来说:“不,我不想回去。” 朱兵上前拉起他的胳膊说:“小立,你还是回家吧。你看这里没有火,屋子里多冷呀……” 朱兵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小立马上又火了,他奋力甩开朱兵的手说:“你别拉我,我直得不想回去!” 朱兵还要拉他时,朱小立立刻推开房门跑出去了。朱兵看见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也跟在他的身后,追了出去。他拉住他再次向他说:“小立,你要听话,你住在这里,天气这么冷,还是跟我回去吧。” 朱小立看见朱兵拉住他,他回头看着他,有些不高兴地说:“不,我不想回去,你别拉我!我回去了,你们这些人,说话都是不算数的。我是按常理出牌,你们都不按常理出牌,处处都在暗算我!” 朱兵听到弟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有些不近情理,他只好不吭声了。 老李看到他们弟兄两个人,站在那里都不说话了。他这才走近了,接起话来向朱小立解释说:“嗳,小立,你应该听你哥哥的话。你哥哥来叫你,你应该跟着他回去。” 朱小立瞪起不高兴的双眼,仍然不近情理地说:“不,我不想跟着他回去!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住在这里比较方便。要是跟着他回去了,到时还会跟他来生气了。” 老李看见朱小立真得不想回去,情绪还有些激动,他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见朱小立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了,这才又向他说:“小立,你应该听你哥哥的话,还是跟着他回去吧。我这屋子里没有火,你冷的怎么能住呀?” 朱兵也看见弟弟不那么激动了,他以兄长的口气,用缓和的语气再次向他说:“小立,你还是回去吧。住在这里,屋子里很冷,你回到家里,吃饭也比较方便。” 朱小立马上又瞪起自己的眼睛说:“不!我不跟着你回去!” 老李看见朱小立不想回去,他这才向朱兵说:“好好好,小朱,我看这样吧!你弟弟他不想回去,就让他先住在这里。等他想通了,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你现在硬叫他回去,这也不是个办法!” 朱兵想了想,觉着老李说得有道理。然后他向老李说了几句客气的话,最后只好自己回去了。他走出老李家的院门,刚走到一个拐弯处,猛一抬头,看见舒月站在那里,好像在哭泣呢。 咦,她怎么也知道了?朱兵看到了舒月,心里由不得一惊,他想走过去,安慰一下他。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向她说什么好了。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走近了舒月。然后向她说:“喂,舒月,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舒月没有吭声,用手绢捂着自己的脸,她的身子好像仍在轻轻地抽动。朱兵知道她在哭泣。他看着她抽动的身子,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向他说什么好了。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这才向他说:“唉,舒月,你别哭了,小立他……他真得是生病了!” 朱兵的这句话,把舒月说得更加地哭起来了。他看见她将捂着嘴的手绢给拿开了,“呜鸣”地哭着,向远处跑开了。朱兵看到这种情况,心里非常地难受。他觉着这是弟弟害了舒月。弟弟跟舒月搞上对象后,她没有享受过多少快乐,经受到的都是一些痛苦。朱兵想到这里,他走近了舒月,再次向她说:“唉,舒月,你别哭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 舒月站在那里没有吭声,有然在低声地哭泣。朱兵停了一会儿,这才又向她说:“唉,舒月,有些话我真得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了。小立他生病了,以后究竟会怎样,现在还不好说呢。而你是个好姑娘,他真得是没有这个福气,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重新来考虑吧。” 朱兵的话说出后,舒月拿开捂着嘴的手绢,哭着向朱兵说:“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唉……现在,还不能……”她说到这里,立马又给跑开了。 朱兵望着舒月的背影,觉着她就像是一个受到极大委屈的孩子,心里有好多话不知道该跟谁说了。朱站在那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自己的眼里也涌满了泪水。 第三十二章 朱兵借钱 朱小立生病了,这给朱兵出了一道难题。这道难题他是不能回避的,必需来面对。也就是说弟弟病了,他必须想办法来给他看病。 朱兵觉着自己是兄长,父母亲不在了,他就应该担当起父母亲的责任。可是给弟弟看病,钱从哪里来呀?弟弟没有工作了,他就没有了医保,要想给他看病,必须得自己来帮助他想办法。可是自己是个普通职工,工资和奖金每月都挣得不多。妻子还是个集体工,看着个自行车子,一月也拿不了多少钱。 为了此事,朱兵整整地想了一天。最后他只好跟妻子商量说:“嗳,惠琴,我看咱们还是给我弟弟看病吧。要不然,宿舍里的人是会说闲话的。可是咱们给他看病,我知道家里拿不出钱来。不行了,咱们还是先向别人借上些钱,等给他看好了病,以后让他自己再慢慢地来还吧。” 杨惠琴一下子火了,她立马冲着他说:“这个我不管!你想给他借钱看病了,你就去借吧!你借下的钱,也别指望我帮着他来还的!” 朱兵看见妻子火了,他只好向她讨好地说:“你看你,我这不是跟你在商量吗?咱们不给他看病,肯定是不行的。给他看病了,就会来花钱的。我知道我弟弟的手里没有钱,咱们只能是出去借钱了。如果要是不给他看病,他的病到时是会发展的。发展了严重了,最后还不是来拖累咱们呀!” 杨惠琴听完丈夫的话,她的情绪稍稍有些冷静了。然后向朱兵说:“是啊,他有病了,应该说是要帮助他看的。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咱们这个家庭,的确是没有钱。你弟弟只上了几年的班,就不能去干了,他的手里肯定是没有钱。现在不给他看病,宿舍里的人肯定是会说闲话的。要是给他看病了,借下的钱到时该咋得来还呀?” 朱兵说:“现在只能是借了,借下了到时再说。” 杨惠琴沉思了一会儿说:“好吧,那你出去给他借吧!借下钱了,到时候我可是真得不管。唉,朱兵,你再看看你弟弟的那个样子,借下了钱,到时还能指望他来帮你还吗?唉,我跟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朱兵没有吭声,他坐在那里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出去借钱了。 朱兵走出家门,他听到杨惠琴在家里,将手里拿着的笤帚狠狠地甩到了地下,嘴里还在唠叨说:“唉,这是咋啦!好事情我一件也沾不上光,这不好事情,咋就是一件接着一件呀!” 朱兵听见了,假装没听见,他只管自己默默地走了。他走到街上,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好像要下雪了。再抬头向宿舍里望了望,望见整个宿舍里,也是沉静在灰色之中,没有一点生机。朱兵就这样,在宿舍里转了一个大圈子,他真得不知道该到谁家里借钱了。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朋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是想到了这个,他摇了摇头给否定了。又想到那个,仍然摇了摇头还是给否定了。 朱兵这时才想到古人的那句话,“上山擒虎易,开口借人难”呀!朱兵借不到钱,当然就不能领着弟弟到医院里看病了。他最后没办法了,才硬着头皮走进马明的家里,向马明说明了情况。马明借给他五百元钱。他走出来后,又壮着胆子,跑到西排上,向他的科长彭军借了五百块钱。最后只好垂头丧气地返回家里了。 朱兵把借下的钱,从衣口袋里掏出来数了数,觉着借到的钱太少了。他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继续思考起来,真不知道再该出去问谁借了。杨惠琴看见他借回来的钱很少,坐在沙上一直愁眉苦脸的。她从里屋走出来,抬头看着他说:“嗳,你借回来钱了?” 朱兵没有吭声,他只是无奈地摇着头,向妻子伸出了一根指头儿。 杨惠琴知道他只借到一千元钱。她就不问他了。她看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返身回到里屋去了。朱兵将烟头切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准备再要出去问马连清借时,他突然又犹豫了。是啊,上次女儿小萍生病,他们向他借了一千快钱,到现在还没有还上呢。他现在再去向他借,他觉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朱兵只好又站定身子,在那里踌躇了。踌躇了半天,由不得长叹了一口气说:“唉,这钱呀,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他说完了,准备要出门时,杨惠琴突然喊住了他。他回过头去,看见妻子从里屋走出来了。 杨惠琴走到他身边,没有吭声,像变戏法似的,从手里拿出两个小包,却是狠狠地甩到了他的跟前,并且说:“家里只有这些了,你都给拿去吧!” 朱兵接起来那两个小包,打开来看了看,里面包着的全都是钱,也全都是些小票子。有五元的,十元的,他合起来数了数,一个小包里包有一千五百元钱,另一个小包里包有一千三百元钱。他将两个包里的钱,合到一处又重新数了数,共计两千八百元钱。朱兵看到了这些钱,他一下高兴了。觉着有了这些钱,就可以给弟弟去看病了。他在惊喜中,抬头看着妻子问说:“哟,我真没有想到,你还攒下这么多的钱呀?” 杨惠琴没有吭声,他却看见妻子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其实,杨惠琴拿出这些钱来时,她的思想里是作过激烈斗争的。她看见朱兵出去借钱了,借了半天,只借来那么点钱,他的心里很是难受,也很是内疚。她又看见朱兵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抽烟,她知道他借钱是非常困难的。她的心里就非常地不安了。她觉着自己不应该这样对待朱兵,逼着他再去借钱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攒下的这些钱,非常地不容易。她是个集体工,看着个自行车,一个月开不了几个钱。朱兵工伤后,他的工资和奖金也不高,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比不上人家一个人的奖金多。所以,她不想将自己攒下的这点钱,拿出来给小立看病。再说了,他们还借着马连清的一千块钱,她想着要还他呢。只是现在她看见朱兵借钱,非常地作难,这才下决心,将自己攒下的这些钱给拿出来了。 朱兵看见妻子哭了,他知道她的心里很不好受,他赶忙安慰她说:“唉,惠琴,你跟上我真得是受苦了。” 杨惠琴抬手擦去眼上的泪水,破涕为笑说:“受啥苦呀,咱们这不是好好的嘛!只是公司里原来说,集资要给咱们盖房子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一直都在暗暗地攒钱。希望咱们也能集资购买到一套大些的房子。你看看咱们的这个家,小得就像鸡屁股似的,根本就住不开人。你弟弟回来了,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总是睡在厨房里,我的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呀!他现在病了,那就只能是先给他看病了。至于借下马连清的那一千块钱,只能是往后推了。不过,你见了马连清,也要跟人家说上一声。要不然,人家小马还以为咱们不想还了。” 朱兵听完妻子的话,他赶紧扭过头去,自己也忍不住,眼晴里盈满了泪水。 是啊,他觉着,这些年来,妻子跟上自己,的确是太委屈了。他们结婚已经快十年了,他没有给她购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别说是金银首饰了。前几年,街上流行起皮大衣,他答应给她买一件了。惠琴到商场里逛过几次,款式颜色都已经看好了,准备拿钱要购买了,没想到妻子最后给放弃了。还有一次,妻子想购买一双高筒皮鞋,她也是看好了样式,准备要购买了,后来觉着太贵了,妻子仍然给放弃了。再后来,时兴起了“三金”,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成为女士们的热捧。“三金”戴在女士们的身上,的确是给爱美的女士们增添了不少的光彩。当时朱兵也答应,要给妻子购买一条金项链。可是在一家金店里。惠琴都挑好了样式,还让售货员拿出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试了试,在灯光下,他看见妻子戴在脖子上,金光闪闪的,非常漂亮,妻子也爱不释手。他们准备要掏钱了,妻子突然说不买了。后来小萍给生病了,他也就再没有说起此事。现在弟弟给病了,他们只能是先考虑给弟弟来看病了…… 朱兵想到这里,由不得感叹了一声。他觉着妻子跟上自己,实在是有些委屈了。现在妻子又把钱拿出来,让弟弟看病,他知道妻子心里很不愿意,他的心里当然也是难受了。可是妻子已经把钱拿出来了,他只好接起来,将这些钱与借来的钱合到一处又数了数,共计三千八百元钱,他高兴地装进了自己的衣口袋里,然后向妻子说:“惠琴,请你原谅我吧!这些年来,你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头!我知道你攒下这些钱非常地不容易,可是我弟弟生病了,我也没有办法。你想来责备我,就尽力责备我吧。我是个没有本事的丈夫呀!” 杨惠琴听到朱兵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对他说:“谁说你没有本事来?我听大家都说,你可能干哩。只是因为受了伤,才不能到生产一线上去干了。要不然,你挣得钱也肯定会比现在多。不过,你在供应科里,这些年来,干得也不错。你的腿虽然有伤,可是啥事情也没有给落下。去年你还被评为出席公司和市里的劳模,这是让我非常感到敬佩的。朱兵,你以后再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了,好吗?咱们挣不来钱,也不能怪怨自己,只能是怪怨咱们的命运不好嘛!” 朱兵听到杨惠琴的话,没有一点责备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然后他向她说:“哪里有什么命运呀?只是我弟弟不争气,给咱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现在他病了,咱们的家里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好啦,你快别说这些了。”杨惠琴说,“只要你能把他的病看好了,这让人就放心了。” 朱兵看到妻子不生自己的气了,他找来一个信封,把那些钱装进信封里,准备第二天带弟弟就看病了。这时,看见舒月推门也走进来了。舒月走到朱兵的跟前,从身上拿出一千五百元钱来,递到朱兵的手里说:“哥,小立病了,你拿着这些钱去给他看病吧。” 朱兵抬手挡住舒月的手说:“不,舒月,这个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钱!你有这番心意我就心领了。小立他病了,应该由我们来给他看病,你根本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也没有必要拿出钱来为他考虑呀!” 舒月说:“不,我应该为他来考虑。不过,这些钱可不都是我的,一千块钱,这是我舅舅让我捎过来的。五百元钱,是我自己的。我舅舅说,他听到小立病了,很是同情,让我给你们捎过来一千元钱。这五百块钱,是我自己手里的。哥,你别嫌少,我看着个孩子,身上真得是没有钱。如果有钱了,我真得会拿出更多的钱来,帮助小立来看病的。” 舒月说着给哭了起来。杨惠琴跟着她也抹起了眼泪。杨惠琴一边抹眼泪,一边对舒月说:“舒月,你刚才说,你舅舅给拿过来一千块钱。这,这是咋回事呀?” 舒月收住眼泪说:“没有咋回事儿。我舅舅听到小立病了,他很同情他,就拿出一千块钱来,让我捎给你们,帮着给小立看病哩。” 朱兵听了,看着舒月说:“真没有想到,林厂长还借给我这么多的钱呀!好,舒月,林厂长的这一千元钱,算我借他的。我现在收下,等小立的病好了,我再来还他。舒月,你自己的这五百块钱,还是拿回去吧,我知道你的手里没钱,你也不必拿钱给他来看病。” 舒月执意不收回,要给朱兵留下。她说:“哥,我跟小立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作为朋友,我也应该拿出钱来帮助他呀!” 朱兵看见舒月执意不肯收,他这才不给舒月了。然后接起钱来,看了舒月一眼,心里觉着她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然后向她说:“好,舒月,钱我收下了,算哥借你的。” 舒月听到这里,眼里的泪水又涌出来了。她一边抹泪,一边说:“哥,小立平时对我真得是很好。现在他病了,我的手里没钱。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会拿出更多的钱来的。” 杨惠琴听着舒月的话,她的眼睛里也涌出泪水了。她上前搂起舒月的肩膀说:“舒月,你真是个好姑娘,既懂事又善良。唉,小立,他真得是没有这种福气呀!” 朱兵坐在那里,看到两个女人搂在一起都在抹眼泪,他不吭声了,而是将舒月拿过来的钱,也合到一处,重新又数了数,共计五千三百元钱。朱兵心里这下踏实了,他觉着有了这些钱,自己给弟弟看病,就有一定的把握了。 第三十三章 梁巧仙的心态 舒月回到家里,整整地哭了一夜,她把眼皮子都给哭肿了。 舒月跟朱小立搞上对象,他们尽管没有像电影上那样,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地相恋,也没有像其他情侣那样,双双出去旅游,但是她觉着,他们之间是心心相印的。她自从跟朱小立搞上了对象,心里就变得非常踏实。她有什么不痛快了,或者是什么苦恼了,只要跟他一说,他会立马来逗她发笑,要么还会用开心的话儿让她高兴。他们说笑上一会儿,高兴上一会儿,心里的苦恼和不痛快,就烟消云散了。是的,那时她已经把朱小立看作是自己的丈夫了,她认定朱小立是自己依靠的一生,她觉着自己如果跟朱小立结了婚,他们是会幸福的。她决定要同朱小立好好地来过日子,厮守他一辈子。可是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朱小立先是丢掉了工作,现在还又给病了。 朱小立刚丢掉工作时,她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她觉着,朱小立只要不倒,他能坚强地站起来,以后仍然会有新的希望。当时她担心他想不开,只要有了时间,她就陪伴在他的身边,给他做思想工作,想方设法来开导他。他在开导中,也渐渐地发现,朱小立很有志气,他虽然遇到了困难,但是他根本不向命运和困能低头,还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继续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是的,他卖过菜、找过工作,虽然都失败了,但是他仍然没放弃自己的目标,这是她非常敬佩和赞赏的。只是妗子和舅舅一直在担心她,跟朱小立继续来往了,会影响到她的命运,他们才不让她跟他来往了。 她当时也想着,不跟他来往了,可是他心里仍然放不下他。她还觉着朱小立是有希望的。人不能看他一时的失败,要看他长远的情况。他觉着朱小立就是创造不出成绩,也东山再起的。可是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现在他却病了,让她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地。 唉,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呀!舒月睡在床上,想着哭着,把眼睛都给哭肿了。第二天清早起来,她仍然觉着头晕晕沉沉的。她清早起来,准备要过去接皓皓时,没想到梁巧仙把皓皓给送过来了。 皓皓被梁巧仙送过来,是昨天晚上,他没有跟他父母亲睡,而是跟着梁巧仙他们睡觉了。今天清早起来,皓皓嚷嚷着要找姑姑,她这才把他给送过来了。 梁巧仙走进舒月的屋子里,她抬头看见,舒月的两只眼睛红红的,眼皮子都肿了,她以为她感冒了,便问她说:“噢,舒月,你是不是感冒了?如果要是感冒了,我把皓皓还是带回去吧。” 舒月听到妗子说自己感冒了,她忙摇着头说:“没,没,没有呀!妗子,我没有感冒了。只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今天清早起来,觉着脑袋有些晕。” “噢,昨天晚上没有体息好,那是因为什么呀?”梁巧仙看着舒月问说。 舒月只好摇着头骗梁巧仙说:“昨天晚上,在半夜里,我给起来好几次。” “半夜里起来好几次?这又是因为什么呀?”梁巧仙仍然用眼盯着她问说。 舒月觉着自己说得有些不圆满了,她赶紧补充说:“哦,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我听到窗外有‘唰唰’的声音,反正挺吓人的。我爬起身来看了好几次。今天清早起来,就觉着头有些晕了。” “噢,‘唰唰”的声音,那是什么声音呀?” 舒月仍然摇着头说:“我也没有看清,后来才听不见了,吓得我一晚上没休息好。” “哦,或许好刮风吧。”梁巧仙安慰她说,“要不然,半夜三更的,能有什么声音呢。嗳,舒月,你以后不管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半夜里是千万不敢开门的。” 舒月看见妗子相信自己的话了,她点着点说:“是,是,我知道了。” 梁巧仙这下才向皓皓说,“那好,皓皓,咱们别留在这里了,你还是跟奶奶回去吧。” 皓皓快四岁了,他生得虎头虎脑,非常讨人喜欢。他听到奶奶说要带他回家,他立刻挣脱奶奶的手,走到舒月跟前,乍起自己的胳膊,让舒月来抱。舒月弯下腰去,抱起他后向梁巧仙说:“妗子,我真得没有感冒了,你让皓皓还是留下吧。” 皓皓这时抬手就撵梁巧仙说:“去,奶奶去!我不要你,要跟姑姑在这里!” 舒月忙向皓皓说:“嗳,皓皓,你咋能这样说话哩,不能撵奶奶走呀!” 皓皓仍然奶声奶声地说:“去,奶奶你去!我不跟你回家,要眼姑姑在里!” 梁巧仙看见皓皓撵自己,想跟舒月在,她笑着向他说:“皓皓,你看姑姑给感冒了,还是跟我回家吧?” 皓皓说:“没,没感感。你去,奶奶你去!我要跟姑姑在!” 梁巧仙看见皓皓不想跟着自己回去,她这才不领皓皓了。然后对舒月说:“嗳,舒月,朱小立他病了,你知道他的病究竟严重不严重呀?你舅舅让你捎去的一千快钱,你给了人家朱兵没有呀?” 舒月点着头说:“给了,给了。妗子,我倒忘了给你说了。小立他的病情究竟严重不严重,我现在也不知道呢。” “你不是过去了么,没有见着朱小立吗?” “没有。他还住在小南沟村里呢。朱兵现在只是在家里给他凑钱呢。” “噢,凑得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舒月摇着头说:“我也不清楚,估计差不多了吧!我听说好像凑到五千多块钱了。” “噢,要是这样,就能去看病了。”梁巧仙说,“唉,这娃娃是怎说的,好好的就给病了,也怪可怜的。”然后她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妗子也要跟你说明白了,朱小立要是精神方面的病,那就不好治疗了。以后你可千万不敢跟他再有任何的来往了。” 舒月点了点头,没有吭声。皓皓看见奶奶一直在高声说话,他以为奶奶是在骂舒月。他从舒月的怀里挣脱出来,走到梁巧仙的跟前,抬手推着她说:“奶奶,你走!你别再骂姑姑了。我,我不喜欢姑姑哭。去,你赶快去!” 梁巧仙看见皓皓一个劲地撵自己走,她仍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向皓皓说:“你看你,皓皓,奶奶这么疼你,你怎么撵奶奶走呀?” 皓皓仍然推着她说:“走,走,奶奶你走!我不跟你回去!” 梁巧仙看到皓皓一直在撵自己走,她这才向舒月说:“好,舒月,我走了。”然后又向皓皓摆了摆手说,“皓皓,你要好好地听姑姑的话,不敢捣蛋了。” 梁巧仙回到家里,看见林风锻炼完身体也是刚进门。他走进门来,将背上的宝剑拿下来,挂到门后的墙上,然后转身走到沙发跟前坐下,端起梁巧仙给他沏好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说:“你把皓皓给送过去了?” 梁巧仙说:“送过去了。可是今天我送皓皓时,看见舒月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是昨天晚上听到窗外有声音了,吓得她没有休息好。依我猜呀,可能不是这样。可能是朱小立的病了,让她给哭红了眼。” 林风听完了,放下手里的杯子,抬头看着梁巧仙说:“你没有问一问舒月,朱兵凑得钱怎么样了?” 梁巧仙说:“我问了,舒月说差不多了,凑起来有五千多块钱了。咱们给他的那一千块钱,舒月说她给了。但有件事情,我心里还是不放心。舒月虽然说不跟朱小立搞了,可是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你能知道他们还来往不来往了。朱小立得的病,听说是精神方面的,你知道这种病吧,那是不好看的。你作为舒月的舅舅,在这方面要多操点心呀!” 林风说:“我操什么心呀。她说不跟朱小立来往了,那就是不来往了吧。” 梁巧仙说:“我总觉着,舒月说得不是实话,你要考虑她的脑袋发热。” 林风没有再说什么,他向妻子摆了摆手说:“不行了,我过去问一问她吧。” 梁巧仙非常赞成地说:“好,你应该过去好好地问一问舒月。” 林风随即站起身来,走到衣服架跟前,穿上自己的外套,与梁巧仙就一起出门了。他们来到舒月的屋子里时,看见舒月逗着皓皓正在玩。舒月抬头看见舅舅和妗子都过来了,她的心里有些疑惑。妗子刚走了,怎么又把舅舅也领来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问说:“哦,舅舅,妗子,你们……” 林风向舒月点了点头说:“噢,没什么事情,我只是想过来问一问朱小立的病情。” 舒月听了,将他们让到床边坐下说:“小立的病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朱兵说,他们凑到了钱,就领着小立去医院里检查了。”, “噢,他究竟凑下有多少钱呀?”林风问说。 “连舅舅你送去的那一千块儿,我听说他们已经凑到有五千多块钱了。”舒月说。 林风听了点着头说:“噢,要是凑到了这么多的钱,就可以去医院里看病了。” 梁巧仙听见林风只是问朱小立的病情,没有说其它方面的事情,她忍不住接起话来说:“噢,舒月,你舅舅过来,有些事情还想问一问你。一是想问你朱兵凑钱的情况,二是想问你朱小立的病情。如果他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你可千万不敢跟他有来往了。” 舒月说:“我已经早说过了,不跟他来往了。” 林风点着头说:“是的,朱小立生了病,他们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唉,他的这个家庭呀,我真得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这明天那的。朱小立的爸妈不在了,一切事情都由朱兵来操心。我觉着朱兵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一直在照管着朱小立。唉,只是牛昆生这个人呀,我不知道他怎么啦。像朱兵这样的家庭,应该是照顾的对象,可是他却……” 梁巧仙还没等林风把话说完,她接起话来说:“哟哟哟,你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了?” 林风说:“干什么了,说一说就怎么了?如果朱小立有工作,他们看病还用这样发愁呀!正因为他没有工作,看病才出现了困难。我这样说,是觉着牛昆生这个人,有些小题大作,太脱离群众了。” 舒月听到舅舅说出来的话,很符合她的心意,忍不住眼圈儿给红了。 梁巧仙却再次提醒林风说:“嗳,老林,你过来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咱们现在也管不了人家的这些事情。咱们现在考虑的是舒月的事情。你作为舅舅,要在这方面多想一想。” 舒月听到妗子仍然在担心自己的事情,她随即接起话来说:“哦,妗子,舅舅,请你们放心吧!你们说过的话,我绝不会当耳边风的。” 梁巧仙说:“要是这样那就好了。我跟你舅舅也是为了你好。”| 舒月点着头说:“我明白,我明白,这些都是为了我好!” 皓皓看见爷爷和奶奶一直跟姑姑说话,他们都不搭理她。他有些不高兴了,瞪起自己的双眼,看着梁巧仙说:“奶奶,你去!你跟爷爷来了,都不理我了。” 舒月拉起皓皓的手说:“皓皓,你要听爷爷和奶奶话,咋能撵他们走哩!” 皓皓仍然说:“去!你们都去!我不要你们在这里!” 林风站起身来,向梁巧仙说:“咱们没什么事情就走吧!” 梁巧仙低下头,抱了抱皓皓说:“皓皓,你要听姑姑的话,爷爷奶奶就走了。” 皓皓看了他们一眼,只管自己走到手推车跟前,玩他的手推车了。 林风和梁巧仙这才向舒告别,走出了她的家门。 第三十四章 朱兵送弟弟就医 朱兵请了假,做好了准备,第二天早早起来,让杨惠琴做好了早饭,他吃过了,给弟弟又提了一饭盒,让弟弟吃过了,准备带他到医院里看病。 这天的天气很冷,昨天晚上刮了一夜的风,地上开始结冰了。朱兵走进弟弟的屋子里时,他抬头看见弟弟还没有起床,仍然躺在那里睡觉。被子上盖着一件黑色棉大衣,还盖了那件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棉门帘。 朱兵看到这里,心里有些来气。他昨天已经告诉给他了,说今天带他到医院里看病,可是他仍然躺在床上不起来,这让他当然有些生气了。他放下手里的饭盒,走到他的床边,抬手掀开他的被子,冲着他不高兴地说:“嗳,小立,你这是怎么搞的?昨天不是已经告诉给你了,你怎么还没有起床呀?” 朱小立不看朱兵,将头扭向里面,仍然装着在睡觉。这下,把朱兵更加地惹火了。他再次抬手拉开他的被子说:“嗳,小立,你听见没有?快,快,快起来!我饭也给你提来了,你吃过了,咱们马上就走。要不然,恐怕就挂不上号了!” 朱小立这下才睁开眼睛,看了朱兵一眼说:“不,我不想去医院里看病。” “哟,你这是怎么了?”朱兵说,“你必须起来,跟我到医院里去看病。” 朱小立躺在那里,仍不起来。朱兵火了,上前强行拉起他说:“起,你赶快起来!” 朱小立仿佛也被激怒了,他睁起发怒的眼睛,看着朱兵说:“不!我就不去!” 朱兵还想硬拉他时,他突然觉着,弟弟生病了,自己强拉他,可能会更加地激怒他。于是他想到这里,只好强压住自己的不快,弯下腰去,慢慢地向他说:“嗳,小立,你要听话,赶快起来吧。今天咱们要是去得迟了,恐怕就看不上病了。” 朱小立仍然不起床,躺在那里,管自己在睡着。 朱兵再次拉开他的被子,想把他强行拉起来。朱小立这下被激怒了。他蓦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冲着朱兵大声地喊着说:“我没有病,你让我去看什么病呀?你,你总是说我有病,才把我从建材厂里给领回来了。” 朱兵看见弟弟听不进自己的话去,他再次用缓和的语气跟他说:“小立,你怎么能这样想呀?如果你没有病,我还能把你领回来呀?昨天,我跟你不是说过了,说今天咱们一起去医院里看病……” 朱兵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小立用拒绝的口气说:“反正我没病,我不跟你去医院里看病。” 朱兵看见弟弟真得不想跟自己去看病,他们站在那里无话可说了。僵持了一会儿,他再次用温和的话语向他说:“嗳,小立,你要听话。你跟我到医院里只是检查一下,如果没有病,咱们就回来了。” 朱小立仍然睁起愤怒的双眼,看着朱兵说:“不!我不去!如果想去,你自己去吧!” 朱兵看见弟弟软硬不吃,这下他大火了,上前强拉起他说:“小立,你现在必须起床,跟着我到医院里必须去检查!” 朱小立被朱兵一拉,他像触电似的,从床上弹跳起来,趿拉着鞋,拎起自己的那件黑色棉大衣,披在身上,给跑到院子里去了。 朱兵看见弟弟跑出去了,他也跟在身后,走了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向他说:“哎,小立,你给我站住!平时里你很听话,现在怎么会这样了。我领你去医院里看病,这是在关心你呀!” 朱小立走到院子里,回头看见朱兵追出来了。他随手从墙边拎起一把铁锹,怒目圆睁,看着朱兵说|:“你,你再追我,小心我劈你一锹!” 朱兵抬头看见,弟弟在激动中,果然举起了手里的铁锹,他担心会劈到自己,只好站在那里,不敢向前了。他想躲开,可是那条假腿,阻止了他的迈动。他在惊恐中,忍不住大声地呼喊了起来:“喂,小立,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朱兵的喊声,惊动了老李。他在屋子里听到朱兵在喊叫,赶紧从屋子里跑出来了。他抬头看见,朱小立手里举着一把铁锹,朱兵站在他的前面。他没有多想,随即跑过来,从后腰上抱住了朱小立。朱小立手里的铁锹,“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铁锹的把子,反弹回来,打在了老李的腿上。 老李“啊呀”一声,坐倒在地上。朱小立看到自己把老李给打着了,他仿佛一下子给清醒了。赶紧伏下身子,扶住老李说:“哦,李师傅,我没有劈着你吧?” 老李坐在地上,只管龇牙咧嘴地“啊呀”,没有回答朱小立的话。朱兵也赶紧伏下身子,扶住老李说:“李师傅,他劈到你哪里了?” 老李用手轻轻地痛了一下朱兵,并给他使眼色说:“啊呀,我的腿疼得利害。” 朱兵心里已经明白,弟弟没有劈着老李。他是想用这着,让弟弟跟着自己去看病呢。他随即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那把铁锹,拄在自己的手里,抬手指着弟弟的鼻子大声地说:“小立,你这是怎么啦?我叫你去看病,你不去!还拿铁锹把李师傅给劈着了。你这样做,能对得起李师傅嘛!” 朱小立自知理亏,他站在那里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儿,老李从地上爬起身来。一边揉自己的腿,一边对朱小立说:“唉,小立,你看你,你哥哥来叫你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还给举起铁锹了,这怎么能行呀?” 朱小立看着老李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李师傅,我,我没有病,他硬要说我有病,还要带我去看病呢。你知道吧,这是他们的一个诡计,想要来迫害我呢。” 老李说:“小立,你这就不对了。你哥哥叫你去看病,这是为了你好,怎么能说是迫害你呢?” 朱小立梗了梗脖子说:“李师傅,你是不知道,他们说得好听,其实呀,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我今天才不跟着他到医院里去检查呢。” 老李走近朱小立的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立,我在平日里,一直认为你不错,说你是个好后生,在你哥的面前,多次夸奖你呢。可是今天,你怎么就变得不听话了。” 朱小立又梗了梗脖子说:“我才不好呢,我也不想听他的话。李师傅,你知道吧。我正是由于听了他的话,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呀!” 朱兵站在那里,只好不吭声了。过了一会,他看见弟弟的情绪有些稳定了,这才又向他说:“小立,你千万不能这样来想,我带你去医院里,这真得是为了你好。再说了,你住在这里,屋子里没有火,天气这么冷,冷得怎么睡觉呀?还是到医院里,要比你住在这里好……” 朱兵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小立又瞪起眼睛了,他看着朱兵说:“你别再说了,我今天反正是不跟着你去看病。要想看了,你自己去吧!” 朱兵看见弟弟真得不想跟着自己去看病,他站在那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老李看见他们弟兄两个人,站在那里又僵持住了。他对朱兵说:“嗳,小朱,我看这样吧。小立他不想去医院里,你硬叫他,显然是行不通的。等上几天,他的情绪慢慢地静下来,你再跟他说吧。” 朱兵想了想,觉着老李的话有道理,自己显然是难把他弄到医院里去的。然后他向老李苦笑了一下说:“那好,李师傅,就麻烦你了。先让他住在这里,过上一两天,咱们再说吧。” 第三十五章 舒月的劝说 杨惠琴知道小立执意不去医院里后,她心里担忧起来,向朱兵说:“你弟弟住在人家老李家的院子里,不想去医院里,一旦给人家老李家惹出个麻烦,你说该咋办呀?” 朱兵用手挠着根本不痒的头皮,无可奈何地说:“我也没有办法,这只能等他的情绪稳定了,我再去劝说他吧。” 杨惠琴说:“啥时候情绪才能稳定下来呀。依我看,还是把舒月叫过来,叫她去劝说一下小立吧。或许舒月去了,要比你有效果。” 朱兵赶紧摇着头说:“不行。这个绝对不行!叫舒月出面去劝,这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吗?她已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了,咱们现在怎么还能再让出面来劝说呢。” “那你说该啥办呀?”杨惠琴看着朱兵说。她心里尽管觉着朱兵说得有理,可是一时她也想不出个好的办法了。在她认为,舒月跟上小立,的确也受了不少的痛苦,现在叫她出面去说,真得是有些不合适的。可是不叫舒月劝说,她觉着小立坚持不去了,她和朱兵是很难把他送到医院里的。 第二天,朱兵上班不在,杨惠琴在家里休息。舒月正好过来了。舒月问起小立去了医院里没有,杨惠琴便把小立不去医院里的情况向她说了。舒月听完了,忽闪着她的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问想惠琴说:“小立他为啥不去医院里呀?” 杨惠琴苦笑了一下说:“谁能知道呢?反正是你哥送他去了,他坚持不去。” 舒月担心地说:“他不去医院里,呆在家里咋的行呀!他的这种病,可能会发展的。如果发展的严重了,到时那该咋的办呀!”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杨惠琴说,“可是你哥弄不到医院里去,这也没有办法呀!昨天他是专门请了假,准备送他到医院里的,可是说了他好久,他还是没有跟着他去。” 舒月听到这里,立刻问杨惠琴说:“哎,嫂子,我哥是不是又跟小立发火了?” 杨惠琴摇着头说:“没听他说呀。我还问他了,他说没跟他吵。不过,小立的性格你也知道,他犟起来,那是根本说不进去话的。” “哦,要是这样?”舒月看着杨惠琴犹豫了一下说,“不行了,嫂子,咱们两个人过去好好地劝一劝他吧。” 杨惠琴听到舒月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里高兴了。然后抬起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舒月说:“唉,舒月,你倒想叫你过去劝说呢,可是你哥不同意。他让你出面劝说,有些不适合。” “这有咋就不适合了?他不去医院里,咱们过去劝一劝,这是应该的呀!” “不!你哥觉着你是个姑娘家,出面去劝说,这对你影响不好。” “劝说劝说就影响不好了?“舒月看着杨惠琴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去,是咱们两个人去呀。” 杨惠琴说:“你应该想到,你是林厂长家的外甥女,你出面去劝说了,如果让林厂长,还有你妗子知道了,这对你是不好。” “我不怕!”舒月表现出一种正义感,她上前拉起杨惠琴的手说,“嫂子,咱们现在就去。他病了,咱们过去说一说就听咋啦。我虽然是林厂长的外甥女。可是林厂长的外甥女又咋啦,就不能去劝说一下了?” 杨惠琴看见舒月执意要去,她心里非常高兴。眯起笑眯眯的眼睛看着舒月说:“舒月,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如果咱们两个人去了,小立他肯定就会去了。” 她们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朱小立的住处。当她们推开朱小立的房门,看见他还躺在床上睡觉。身上盖着他的黑棉大衣。黑棉大衣的上面,还盖着一条棉门帘。杨惠琴和舒月近他的床边,抬手推了推他说:“嗳,小立,你看啥时间了,咋还在睡觉呀?” 朱小立其实没有睡着,他已经听到杨惠琴和舒月来了。他躺在床上,只是在装睡。觉着她们推自己了,立马从床上坐起身来了,嘿嘿地笑着说:“哟,你们怎么给过来了?” 舒月说:“你的屋子里这么冷,没有火,你躺在这里,咋能睡着觉呀?” 朱小立听见舒月说自己,他赶紧将腿挪到床边,用脚在地下找到鞋,穿在自己的脚上,站起身来,一边往出给她们腾坐得地方,一边说:“冷也没有办法呀?” 杨惠琴说:“咋就没有办法了,叫你去医院里看病,你为啥就不去哩?” 朱小立看了杨惠琴一眼,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有来吭声。 杨惠琴接着又说:“小立,你应该跟着你哥哥到医院里检查一下,这对你来说比较好。” 舒月也补充说:“是哩,你应该跟着哥哥去检查检查嘛!” 朱小立说:“我没有病,跟着他去检查什么呀?” 杨惠琴说:“没有病检查检查也可以呀。如果检查完了没病,不是又回来了。” 朱小立摇着头说:“嫂子,我真得没病。是他们说我有病,硬要带我去检查呢。” 舒月说:“没有病那好啊,去医院里检查一下,那不是更加地放心了。” 朱小立仍然摇着头说:“不去我没有病,到医院里检查什么呀?” 舒月说:“你看你,说着说着又犟起来了。哥哥领你去,这是为了你好。” 朱小立看了舒月一眼说:“好不好,我还不能断定呢。我自己觉着这可能是一场阴谋!” 舒月这下生气了,她说:“小立,你这是说得啥话呀?哥哥领你去医院里看病,这就是一种阴谋了?” 朱小立觉着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头了,他嘿嘿地笑了两声,站在那里又不吭声了。 杨惠琴说:“小立,你应该相信,你哥领着你去医院里检查,这真得是对你关心呀!” 朱小立看见舒月和杨惠琴一个劲地劝说他到医院里,他有些不高兴了,带气地问杨惠琴说:“嫂子,按你这样说,我真得是有病了?” 没有杨惠琴觉着,自己的话不能说得重了,她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没有说你有病了,只是想让你跟着你哥,到医院里检查一下呀。” “我既然没病,还检查什么呀。”朱小立的情绪,这时有些亢奋了。他冲着杨惠琴说:“嫂子,你也说我没病,我还到医院里检查什么呀!” 房东老李听到朱小立的屋子里有人在说话,他也过来了。他抬头看见是杨惠琴和舒月来了,跟朱小立正说话。他笑着跟她们打招呼说:“噢,是你们过来了?怪不得呢,我听见屋子里有在说话。” 杨惠琴和舒月向老李说:“我们过来是想劝说一下他,叫他跟着他哥哥去看病哩。” 老李点着头说:“好,好,好,这是好事。”然后他也向朱小立说,“小立,你看你嫂子和舒月都过来了,你应该跟着他们去医院里做一下检查。” 朱小立看着老李也在劝说自己,他立马向老李说:“嗳,老师傅,你也认为我有病了?” 老李看着他笑了,说:“你就是没有病,到医院里检查一下也好呀。小立你知道吧。我前几天刚到医院里做了检查。我的各项指标基本上地正常,只是血压有点高,大夫还叫我服降血压药呢。哎,小立,你自己觉着没病,这也不一定,你到医院里检查一下,如果没有病,就是放心了。要是有病了,提前吃点药,不是就好了。” 舒月也趁机说:“是的,小立,李师傅说得很对,你应该听李师傅的话。” 杨惠琴接起口来说:“是呀!你去检查检查又咋的啦,没病就不能去检查了。” 朱小立听到大家都想让他去检查,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说:“好吧!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去查查,我听大家的,去检查一下吧。不过,检查完了,没有病,我可就回来了。” 舒月和杨惠琴同时点着头说:“对呀,没有病,你就回来了。” 朱小立看着大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好像完全是正常人了。 第三十六章 朱兵家里 杨惠琴和舒月回到宿舍里,她们把情况告诉给了朱兵。朱兵听了,心里很高兴。他觉着,她们跟他说好了,自己就可以领着他去看病了。 这天,杨惠琴把小萍安排给舒月照料,她决定陪同朱兵一起领着小立去医院里看病。医院在市里,离宿舍区很远。朱兵和杨惠琴领着朱小立转了两次公交车,才来到了医院里。医院里的人也很多,他们又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挂上号,看上病。朱兵将弟弟的情况跟大夫一说,大夫听完了情况,给他做了检查,又反复地寻问了他情况。然后从镜片后面透出目光对朱兵说:“他可能患得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根据情况来看,症状现在还不要紧。让他先住院治疗上一段时间,再回去服上一段时间的药,病情可能就会好了。” 杨惠琴听了,忙问大夫说:“嗳,大夫,他这病是咋得的呀?” 大夫摇着头说:“这个事情不好说,主要是诱因方面的问题。也就是说,他的精神受到了刺激,思想上不能缓解和释放出来,可能就会引发这种病了。以后你们在这方面,要多关心他和开导他。” 杨惠琴和朱兵点着头,听从了大夫的建议,给他立马办理了住院手续。当他们办理完了住院手续,已经是十二点多了。他们三个人跑到医院的门口,匆匆地吃了点饭。杨惠琴又给朱小立购买来了些生活用品,如毛巾、卫生纸、脸盆、肥皂等。朱兵给他留下一千元钱,他们这下才准备回家了。 朱兵来时,身上共带着五千多元钱。他给医院缴了三千元的押金,给朱小立留下一千元,他自己身上就剩下有一千多元了。朱兵杨惠琴走时,他们又一再叮咛向朱小立,叫他要听大夫的话,在医院里安心地养病,千万不敢出去乱跑。等过上几天,他们再来看他。 朱小立表现的非常听话,他一个劲地点着头说:“哥,嫂,你们就放心吧。我绝不会出去乱跑,一定会遵守医院里的制度,在医院里好好地来养病。” 朱兵和杨惠琴看见小立的情绪非常稳定,他们这下才放下心来,两个人乘坐上公共汽车回家里了。可是当他们返回到宿舍里时,天气已经黑了。朱兵看见马连清站在他家的门口在等他们。他的心里有些惊讶,忙问他说:“咦,你怎么知道我们去医院里了?” 马连清摇着头说:“我不知道。刚才是从车间里回来了,经过你家门口时,看见马师傅给你们送饭来了,我一问才知道,你们领着小立去医院里看病了。唉,这些天来,我的事情很多,一直呆在车间里,也没有时间回来……” “噢,马师傅给我们送饭来了,他现在在哪里?”朱兵问说。 马连清说:“他等不上你们,就回去了。我看见天黑了,想到你们可能快回来了,就站在门口等你们了。” 朱兵随即打开房门,把马连清让进屋里。杨惠琴却是跑到厨房里看去火了。马连清忙喊杨惠琴说:“嗳,嫂子,你别弄火了,马师傅可能一会儿就给你们送饭来了。” 杨惠琴说:“好,好,我现在不做饭,捅开火,咱们先坐点水吧。” 马连清说:“嗳,嫂子,我也不喝,你坐下来也休息一会儿吧。” 杨惠琴没有听马连清的,她还是捅开火,坐上了水。当她返回到屋子里后,这才向马连清说:“哎呀,小马,你知道呀,到医院里看病的人可多哩!我们今天早早地去了,在医院里等了好长时间,才给小立看上病,办理的住了院。你看,紧赶慢赶,回来还是天黑了。” 马连清说:“你们能给小立办得住了医院,这就不错了。有些人跑上几天,还住不了医院呢。现在到医院里看病的人多着呢,住院的人也多着呢。” 杨惠琴说:“没去医院里时,我还不知道,去了才知道,医院里人咋就那么地多呀!” 马连清说:“不管怎么说,你们给小立办理得住了院,这就不错了。”然后他转过头又问朱兵说,“嗳,老伙计,我不知道小立住院的钱究竟够不够呀?” 朱兵点着头说:“够了,够了!已经给他缴了三千元的押金,还给他留了一千元,现在我的身上还剩下有一千多元钱呢。” 杨惠琴听到马连清问起钱的事情,她赶忙接起话来说:“唉,小马,你是不知道呀!这次朱兵借钱,可是作难了。他的脸皮子很薄,出去问人借钱了,在宿舍里转游了好长时间,都不好意思向人来开口。最后没有办法了,还是问他们科长借了五百块钱,又向我表哥借了五百块钱,总共才借回来一千块钱。我看见他借不来钱,最后才把自己积攒下的那点钱会都给拿出来了。最后舒月过来,送来林厂长的一千块钱,还有舒月她……”她的话说到这里,朱兵向她瞪了一眼。 杨惠琴立刻明白了过来了,知道是朱兵不想让他说出舒月也借给钱。她赶紧转意了话语说:“噢,我是说,林厂长这个人不错。咱们也没有问人家借钱,人家就给送来一千块钱。你看,小立病了,都把众人给麻烦的。” 马连清说:“噢,林厂长还给送来一千快钱,这的确是不错的。”然后他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一沓钱说,“小立去医院里看病,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们的钱不够了,就把这些钱给拿去吧。” 朱兵说:“够了,够了。我们暂时不需要钱了。你看,押金也给他交了,还给他留下一千块钱,我身上现在还剩有一千多块钱。如果不够了,以后咱们再说吧。” 马连清说:“你们的钱不够了,可要吭声呀。我身上这五千块钱,原来是准备要去购买沙发的。现在我不准备买了。不行了,还给是你们留下些吧。” 杨惠琴说:“你看,小马,我们借着你那一千块钱还没有还哩。前几天,我还和朱兵还说,等哪天了,要还给你的。唉,没想到这小立又给出这事了。” 马连清说:“哎呀,嫂子,那一千块钱,你还搁在心上了。咱们是谁跟谁呀,没有了钱,你们就吭声吧。” 朱兵也接起话来说:“小马,你想购买沙去,就去购买吧,我这里暂不需要钱了。” 马连清说:“我现在不准备购买了,你们要是暂不用钱,我就装起来了。”他说着,将钱重新装回到自己的皮包里了。然后说,“如果你们需要了,一定要向我吭声呀!” 朱兵点着头说:“肯定,肯定!我肯定会向你吭声的。” 这时,壶里的水开了,杨惠琴到厨房里提来了水,给马连清和朱兵每人倒了一杯水说:“唉,小马,你看看我们的这个家呀,不知道现在是咋啦?今天这明天那的,让人总是不能安心呀!” 马连清说:“小立病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等他的病好了,就会好了。” 马连清的话音刚落,看见马明手里提着饭桶走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马嫂。马明和马嫂进来,将饭桶递给杨惠琴后,他们两个人就坐到床边上了。杨惠琴和朱兵各拉来一把凳子,围着茶几坐下身来,问马连清已经吃过饭后,他们两个人吃起饭来。 杨惠琴看见马嫂给他们送来的是大米饭和过油肉,她高兴地向马嫂说:“哎呀,表嫂子,你还专门给我们炒过油肉了。小立病了,看把你们都给麻烦的。” 马嫂说:“麻烦啥呀,你们跑了一天了,快快趁热来吃吧。” 马连清这时站起身来,准备要走时,看见彭军也来了。彭军进来拉起他的手说:“哟,马主任,我刚来了,你就要走呀!急什么呢,不能坐下来,咱们说说话。” 马连清只好重新坐下了,他笑着向彭军说:“好,彭科长来了,你这么关心下属,我怎么还能走呀!只能是陪着彭科长说会儿话了。” 彭军笑了笑说:“马主任别说这样的话了,我可担待不起。”然后他抬头打问了朱兵办理住院的情况。朱兵把情况向他说了一遍。他听完了,点着头说:“不错,不错!你们今天去了,就把手续给办好了。” 杨惠琴接过话去说:“哎呀,彭科长,可是麻烦哩。我们早早地去了,整整地在那里跑了一天。中午只到街上稍吃了点东西。紧赶慢赶的,赶到现才给回来。” 彭军说:“现在能回来,这就够不错了,有人跑上几天,还住不了院呢。” 马嫂接口说:“敢情,现在住院的人就有那么多呀?” 杨惠琴说:“可多哩,你没有去过那里,就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到了医院里,我们才知道了,挂号需要排队,看病需要排队,我们等到快十二点了,才给办好了住院手续。” 马明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人们有了病,都不到医院里去,自己硬在扛着。现在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会跑到医院里看了。” 彭军说:“以前人们的手里钱少,现在人们的手里可能是钱多了。” 马连清说:“这跟钱多钱少没有关系,主要是人们的观念变了。” 杨惠琴看着马连清说:“唉,小立要是还在你们机械维修车间里工作,那该有多好呀。” 朱兵听到杨惠琴旧事重提,他用腿轻轻地碰了一下她说:“现在你还提这些干什么呀?” 杨惠琴瞪了朱兵一眼说:“咋啦,我重提一下就不能了?” 马明说:“惠琴,小朱不让你重提,你就别提了。你们现在是能把小立的病给看好了,这才是主要的。” 杨惠琴说:“小立他听不进话去,性格犟,才会成为了那样。” 朱兵打断她的话说:“你不能老是说他的性格,生病能跟性格是一回事嘛!” 杨惠琴说:“咋啦,性格不好了,才会造成这样呀!他去了建材厂里,听说有人还在欺负他哩。” 朱兵说:“谁说欺负他了,你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嘛!” 杨惠琴说:“谁胡说八道了,这不是你跟我说呀。你说你去了建材厂里,看见他一个人在那里刨土哩,好多人围着他不干活儿,还向他起哄哩。你说,这还不是在欺负他呀?” 彭军说:“建材厂是乡政府的企业,那里都是当地人,他们可能是看见小立是从咱们宿舍里去的,才对他这样了。” 马连清听了,立马问朱兵说:“哎,老伙计,这是真是呀?你为什么不虽跟我说呢?” 朱兵摇着头说:“这也不能全怪那里的人,是我弟弟的脑袋有些问题了。” 杨惠琴立马反驳说:“你现在又说是你弟弟的脑袋有些问题了,当初你是这样说得吗?他弟弟的胳膊有伤,都举不起来了,他们也不看他可怜,还围着他,向他起哄呢。你说这还不是在欺负他呀!” 马明说:“现在有些人就是这样,他看到你越可怜越会欺负你。大家聚到一块儿,本来是应该互相照关,互相帮助的,可是有些人却是不是这样。唉,真得是让人不能理解了。” 彭军说:“这就是一种阿q的心态。他们的地位越低下,还越还会欺负人呢。” 马连清说:“要是这样了,他们是些什么人,我去乡政府,跟他们说一说吧。” 朱兵摇着头说:“别说了,别说了。我弟弟已经不在那里了。” 彭军说:“嗳,朱兵,我都忘了问你了,你弟弟住院的钱究竟够不够呀?” 朱兵点着头说:“够了,够了!刚才小马还问我来。如果不够了,我会跑你们说了。” 马明说:“是啊,如果不够了,跟众人说一说,让众人给凑一凑就好了。” 第三十七章 朱小立在医院里 朱小立看见哥哥和嫂子走了,他也不想在医院里呆了。他走出病房,准备要下楼时,被护士给喊住了。护士喊他,是给他来打针。护士把他叫回到病房,给他打了一针后离开了。 朱小立看见护士走了,他躺到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不想一下子就迷迷糊糊地给睡着了。等到有人把他推醒,他看见是服务员送饭来了。他坐起身来吃过了饭,天色已经黑了。朱小立走出病房,到院子里看了看。他看见大门已经锁了,在大门的旁边,有个小门,人们从那里进进出出。他没敢出去,站在那里看了看,然后又返回到病房里了。 第二天清早,护士来得很早,给他抽过了血,量完了血压,然后告诉他,将接下的大小便,要放在厕所旁的塑料筐子里。朱小立接完了大小便,洗过了脸,刷完了牙,他又走出病房来到了院子里。这时他看见,那个大门还锁着,大门旁的小门,人们仍然是出出进进。他看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管。自己也从那个小门走出去,到大门外看了看。 门外有条大街,大街的两边都是商店和饭店。他走进饭店里,要了碗刀削面吃过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衣口袋里,哥哥给他给的那一千元钱还装在那里。他心里想,自己要是离开医院,到外面走走,有一千元钱也可生活一段时间。他想到这里,立马返回到病房里,将哥哥和嫂子留给他的生活用品,全都装进那个包里,然后提着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他再次来到街上,想着应该先去哪里。如果再回恒星机械公司的宿舍,这是不可能的。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子里,老李肯定也会告诉给哥哥和嫂子,到时他们还会把他送到医院里来。如果不回这地方,该到哪里好呢?自己找个旅店住下,也不是个办法。他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建材厂。是啊,自己应该先回建材厂里去。他本来在那里看门看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病,可是有人说他脑子有问题,他才让哥哥给接回去了。 朱小立想到这里,他决心已定,必须先返回建材厂里去。这下,他就乘坐上了通往乡政府的公交车,回建材厂了。朱小立在乡政府下了车,又步行了两公里的路程,才返回到了建材厂里。 朱小立走进建材厂,他的双手冻得发麻,耳朵也冻得发疼。因这这天的天气特别地冷。昨天晚上刮了一夜的风。朱小立走进建材厂里,脸被冻得红红的。他推开门房一看,看见自己原来睡得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朱小立放下手里的包,推了推那人说:“喂,你起来吧。” 那人翻身坐起身来,看见是朱小立,他由不得大吃一惊。因为他认识他,在清理渣土中,他还捉弄过他呢。他现在看见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里有些吃惊。由不得赶紧穿上鞋,还没有站起身来,就听见朱小立向他大喝了一声说:“喂,你为什么要躺在这里睡觉呀!” 那个人没有吭声,赶紧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说:“你,你怎么给回来了?” “我不回来,能让你一直鹊巢鸠占嘛!”朱小立瞪着眼睛向他说。 那人看见朱小立满脸是怒气,他不知所措地又问他说:“喂,朱小立,你想要干啥?” 朱小立瞪起自己的眼睛,看着他说:“不想干啥,你赶快给我滚出去吧!” 那人这下不高兴了,他抬头看着朱小立说:“你不是得了神经病吗,怎么还给回来了?” 朱小立一听这句话,立马火了,他怒睁起自己的双眼,看着那人说:“谁得神经病了?喂,你才是神经病!老子给你再说一句,你再说这句话,小心老子打碎了你的脑袋!” 那人看见朱小立非常地发怒,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喂,朱小立,你究竟是想要干啥呀?你走进门房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是鹊巢鸠占了。你,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吗?” 朱小立仍然怒睁着双眼,看着那人说:“我现在不跟你多说,你必需给我滚蛋!要不然,我打得你会在满地找牙!” 那人看见朱小立蛮不讲理,他推开门,将脑袋探出门外,向院子里大声地喊叫了起来:“喂,门房里进来个神经病,他现在还想要动手打人哩?” 朱小立看见那人向院子里喊叫,他走过去抬起脚,照着那人的屁股上,狠命地踢了一脚。那人没有防住,一下子被朱小立给踢倒了。那人倒在地上,一边往起爬,一边说:“你,你,你还要打人呀?” 朱小立没有吭声,照着那个人的屁股上,又踢了一脚。那人再次给跌倒了。朱小立抬手指着他说:“你给老子再喊叫,看老子会不会打不扁你的脑袋呀!” 那人随即站起身来,向院子里再次高声喊叫着说:“喂,快来人呀,门房里进来个神经病人!” 朱小立这下没踢他,而是走过去抓起他的衣领,抬手照着他胸部打了一拳。那人这下害怕了,不敢喊叫了。朱小立却放开他的衣领,顺手一推,一下子把他推倒在门框上,碰了一下脑袋。那人疼得“啊呀”“啊呀”叫了起来。 朱小立蹲下身子,再次问他说:“你还敢骂老子神经病不?” 那人看见朱小立还想打自己,他吓得摇着头直往后躲。嘴里说:“没,我没有骂你神经病呀?” 朱小立说:“刚才你骂了,还向院子里喊呢。再喊再骂,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那人看见朱小立没有向自己再动手,他赶紧从地上爬起身来,跑到院子里了。这下放开声音,又大叫了起来:“喂,门房里来了个神经病,他在打人哩!你们快,快,快来看呀!” 朱小立担心他的喊叫声,会引来更多的人。他也追到院子里,再次对那人说:“你还在喊叫,看我打得你站呀站不起来!” 可是那人的叫喊声,已经召来好多人。好多人走到门房跟前,看朱小立站在那里,他抬手指着门房的那人在骂呢。他们用吃惊的眼睛看着朱小立,由不得议论说:“哟,他不是得了神经病吗,怎么又回来了?” 朱小立听到有人说自己是神经病,他怒睁起双眼,看着众人说:“你们才是神经病呢!老子没有神经病。谁要是再说老子是神经病,小心老子打扁了你们的脑袋!” 那些人看到朱小立非常愤怒,他们这下不敢议论了。都纷纷向后躲开。有人还向门房那人说:“你为什么不报警呀?” 那人这下才回过神来,他趁朱小立不注意,随即走进门房里,拿起电话拨打了110。可是他刚说了一句话,朱小立已经听见了,他随即也返回到门房里,从那人的手里夺下电话,狠狠地摔到地下说:“老子还没报警呢,你倒要报警了!” 那人从地上捡起电话,还要报警时,朱小立跨前一步,用脚踩住电话线说:“你给老子把电话放下!” 那人不放手,朱小立抬起拳头,照着那人又打了一拳,把那人给打倒在地了。那人倒在地上,大声地喊叫起来说:“喂,你们快来帮助我报警呀,不然,他还会打人哩!” 朱小立从那人的手里,夺过电话听筒,抬手扯断了电话线说:“你给老子报警吧。” 那人不敢报警了,他从地上爬起身来,立刻冲出门房去了。朱小立也跟着那人跑出了房门,他抬脚照着他的背后又给踢了一脚说:“你再给报警,现地怎么不报了?” 门房外的人看着朱小立说:“已经有人给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可能就来了。” 朱小立听到有人说已经报警了。他看着门房外的人大声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不是神经病!你们这些人里,有些人才是经病神呢!谁要不是胡说八道,老子不打你们才怪呢!” 众人看见朱小立非常激动,他们都退缩到一旁,不敢吭声了。朱小立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觉着有人已经报警了,警察肯定会赶来的。如果警察来了,他们会把他给带回到派出所里去。派出所里一定会通知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到时他哥哥和嫂子不仅会责骂他,还会把他送到医院里。他想到这里,觉着自己不能再跟他们纠缠了,要趁警察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朱小立随即返身回到门房里,提起自己的那个包,然后又走出门房。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向众人说:“你们都听好了,老子不是神经病。如果以后再听到你们还要这样说,老子听到一次,会打你们一次,非把你们的嘴给打得变成了哑巴不可!” 朱小立走出建材厂的大门,沿着公路向南走了。这条公路通向市里。朱小立走出好远了,他停下身来,回头又望了一眼建材厂,然后又向东面望了望。东面是恒星机械公司。他由不得说:“哥哥,嫂子,我对不起你们了!还有舒月,请你们原谅我吧。我给大家带来了太多的伤害!唉,我现在暂不能回去了,我要找个地方,一定要活出自己来!” 他说完了,站在那里待了一会儿,又抬头长叹了一声说,“‘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便从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他说完了,眼睛里忍不住噙满了泪水。 建材厂里的人,看见朱小提着个包走了,那些人这才报了警。可是等警察赶来了,早已看不见朱小立的身影了。 第三十八章 朱兵要车 吃过了早饭,护士给朱小立来送药时,发现他不见了。她们在病房里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直到大夫们查房了,仍然还没有看到朱小立的身影。这下他们才慌了,把情况汇报给了医院的领导。 医院的领导组织大夫和护士又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朱小立。他们这才给朱兵打了电话,寻问朱小立回去了没有。朱兵打发妻子立马到老李那里看了,也没有看到朱小立。朱兵这下感觉到问题严重了。他只好向科长请了假,决定第二天与妻子一同到市里去寻找弟弟。 第二天,杨惠琴把小萍仍然安排给舒月照顾,她和朱兵一同乘坐公交车赶到了医院里。医院的大夫和护士,向朱兵和杨惠琴介绍了情况,说昨天他们看不到朱小立了,在医院里和周围,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朱小立。 杨惠琴听完医院里的介绍,她有些火了。说:“我们把病人送到你们这里,你们就应该照顾好他。现在找不见了,你们医院里有很大的责任!” 接待朱兵和杨惠琴的医院领导,点着头说:“是是是,我们医院里有责任。问题是医院里的病人很多,有时候也是照顾不过来的。再说了,病人住在这里,也没想到他会偷偷地跑出去呀?” 杨惠琴说:“反正他不在了,你们应该来负这个责任。” 医院领导仍然点着头说:“是的,我们不会推卸责任的。问题是他已经走了,我们现在的目的,是能把他尽快给找回来。” 杨惠琴说:“市里地方大了,我们到该到哪里能找回他呢。” 医院领导说:“我们派出一部分人,配合着你们来找一找吧。” 杨惠琴还要说时,朱兵向她摆着手说:“算了,算了!这也不能全怪医院里,我弟弟他的精神有问题了。我只是担心,他跑出去后,天气这么冷,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呀?” 医院领导点着头说:“是的,天气这么冷,我们也是很担心的。不行了,咱们分头找吧。如果能找到了就好了。” 朱兵点着说:“行。可以分头来找。但是我们对市里不熟悉,你们要配合我们来找。这天,大夫们配合朱兵他们在市里找了一天,好多车站码头都去了,也没有能看到朱小立的身影。朱兵的那条假肢,后来走得隐隐作疼,他只好跟大夫们说,算了,咱们明天再说吧。 医院里的大夫们回去了,朱兵和杨惠琴看到天色不早了,也乘坐公交车返回了宿舍里。他们回到家里,天已经完全黑了。朱兵卸下那条假肢,看到假肢处肌肉给磨破了,渗出好多血来,把假肢给染了一大片。他让杨惠琴找来了碘伏、棉棒,纱布、绷带等,擦去了伤口上的血,给伤口涂上了药水,然后用纱布包扎好了,这才坐下来休息了。 等杨惠琴做好了饭,舒月也把小萍给送过来了。小萍在舒月那里已经吃过饭了,她回到家里,爬在床边做起了作业。杨惠琴和朱兵吃过了饭,马明也过来打听寻找朱小立的情况了。他听到还没有找到,叹了口气问说:“你们明天还去找不找了?” 朱兵说:“应该还得再去找。如果不找了,天气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杨惠琴说:“唉,如果明天再去找,你看朱兵的那条腿呀,还能不能吃得消呢。市里那么大,我们今天跑了一天,把他的腿都给磨破了。明天再去找,他的腿根本是支持不下来的。” 马明听到这里,忙向朱兵建议说:“嗳,你的腿不行了,应该向公司里要辆车呀!” “要车?”杨惠琴抬头看着马明说,“这是咱们家里的事情,问人家公司里要车,人家能给咱们派吗?” 马明说:“怎么就不能派了!过去,职工家里有什么事情了,公司里都会给派车的。” “噢,要是这样,那就好了。”杨惠琴高兴地说,“我现在在这里还发愁哩!表哥,你是不知道呀,你看朱兵的那条腿,已经给磨破出血了,明天要是没车,他咋能走行呀。” 朱兵听到妻子开口闭口的,都是说自己的腿,他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的腿怎么了?只是磨破一点皮,你就说下有多么利害呀!”接着他又问马明说,“嗳,马师傅,你说我弟弟找不见了,我去问公司里要车,这样做合适吗?” 马明说:“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厂长手里时,职工有了事情,都会给派车的,现在牛经理承包了,派得车少了,但是也给人们派车呀。前几天,我还看见有人问公司里要车呢。” 杨惠琴说:“如果公司能给派辆车,那就好了。朱兵找他弟弟就不用发愁了。” 马明说:“我觉着像朱兵这种的情况,公司里肯定是会给派车的。他走路不方便,小立找不见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公司里还能不给派辆车呀!” 朱兵听完马明的话,他问公司里要车的信心就足了。他觉着自己走路不方便,弟弟又找不见了,的确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相信公司里也会根据自己的情况,给派车车帮助的。这样,朱兵就决定第二天问公司里要车了。 第二天清早起来,他让杨惠琴把小萍再次安排给舒月照管,他和妻子准备一同到公司里去要车。没想到杨惠琴让舒月照关小萍时,舒月也要跟着他们去找了。杨惠琴只好把小萍安排给马嫂来照关。他们三个人一同前往公司里要车。 冬天的风很硬,走在路上,冻得人直捂耳朵。杨惠琴和舒月都围着头巾,觉着还冷。朱兵什么也没有捂,连帽子也没戴,冻得他耳朵发麻。到了办公大楼里,他的耳朵都给冻红了。他们三个人在办公大楼的大厅里,稍稍地暖和了一会儿,这才向二楼爬去了。 朱兵走在最前面,他敲了牛经理办公室的门。听里到里没人,一问才知道。牛经理在小会议室里开会。他们又走到小会议室门口。朱兵听到会议室里正在说话,他站在那里想了想说:“算了,领导们开会呢,咱们还是走吧!” 杨惠琴说:“咋啦,他们开会就不能进去要一下车了?” 朱兵犹豫着说:“领导们开会,咱们进去要车,这有些不合适。” 舒月说:“找人是急事儿,还有啥合适不合适的。哥,你不敲门,我就敲了。” 朱兵赶紧向舒月摆着手说:“算了,算了,咱们还是走吧!” 杨惠琴立马火了,她冲着朱兵没好气地说:“你这人是咋啦?人命关天的,他们就是开会,咱们进去也可以说一说呀!” 朱兵还是不想进小会议室,没想到舒月走上前来,把小会议室的门给推开了。 朱兵站在门口,抬头看见牛经理坐在正中央,他的两边坐着副经理唐桧和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姚先仁,还有财务科科长王俊财和办公室主任田斌等人。在会议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些闪光发亮的金属制品,有两个操着南方口音的人,正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讲着什么。 这时,牛经理抬起头看见朱兵他们站在门口,他抬手向办公室主任田斌示意了一下,田斌立马给走出来了。他问明朱兵是来要车的,便向朱兵说:“你看,现在都在开会呢。你等开完了会再来说吧。” 舒月抢过话去说:“我们这是急事,等开完了会,黄瓜菜就凉了。” 田斌展开双手说:“你们再急,也没有办法呀!你看牛经理正在开会,还能有时间管你们的事情呀!” 牛经理看见田斌站在门口不回去,他向田斌挥着手说:“是什么事,让他们进来说吧。” 杨惠琴拉起了朱兵的手,就走进了会议室里,她随即向牛经理说:“哦,牛经理,我们来是找你的。你看,朱兵他弟弟给找不见了。” 牛经理听到这里,由不得“噢”了一声说:“噢,朱兵弟弟找不见了?找不见了,你们就没有好好地找一找呀?他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朱兵这下才接起话来说:“是的,牛经理,我弟弟他找不见了,昨天已经找了一天。” “哦,什么时候找不见的?是因为什么原因给找不见了?”牛经理看着朱兵问说。 朱兵说:“噢,是前天找不见的,昨天我们已经到市里找了一天了。可是到现在仍然还是没有找到他呀。” “没有找到,你们就好好地再找一找嘛!”牛经理看着朱兵说。 唐桧这时接过话去说:“是啊,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跑到哪里去呢!你们没有找到,再好好地去找一找嘛!这事儿,还用得着来告诉牛经理呀!” 朱兵抬头看了唐桧一眼说:“我们来找牛经理,是想让牛经理给帮个忙的。” 唐桧看了朱兵一眼说:“哟,你弟弟找不见了,还要找牛经给帮忙。你让牛经理给你帮什么忙呢?” 朱兵说:“我,我找牛经理,是想向一问他……” 朱兵的话还没有说完,田斌接过话去说:“哎呀,朱兵,你弟弟找不见了,还用得着来找牛经理呀?你们还是赶紧去找吧,牛经理在这里还开会呢!” 杨惠琴看见朱兵说了半天话,嗫嚅着都没有把要车的事情说出口,她忙接过话说:“哦,牛经理,你说得很对!我们来找你,就是想让你给帮个忙。看咱们公司里,能不能给我们派一辆车,帮着我们去找一找他弟弟呀。” “噢,闹了半天,你们是来要车的?”办公室主任田斌看着杨惠琴说,“你们提得这个要求,恐怕是办不到的。咱们公司里现在还哪里有车呀?总共有三辆小车,一辆刘工带着去外地了;一辆准备要大修呢;还有一辆,这不,牛经理准备还要到市里去开会呢。” 舒月听到这里,她走到朱兵和杨惠琴的前面,冲着牛经理说:“这就看你们帮不帮忙了。我听说公司里有好多车呢。如果要是给帮忙了,你们就会想办法派出车的。如果要是不给帮忙了,那就是有车也不给派出了。” “哟,你这是谁家的姑娘呀?生得这么漂亮,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唐桧抬眼看着舒月说,“你怎么知道公司里有好多车呢?问牛经理要车,你的口气还这么大呀!” 王俊财赶紧向唐桧使着眼色,低声向他说:“你还不知道吧?她是林厂长家的外甥女。” “噢,怪不得呢!”唐桧点着头说,“原来是林厂长家的外甥女呀!我说呢,她的口气怎么会这么大呢!” 朱兵听到这里,他把舒月拉到自己的身后,向杨惠琴使了个眼色,是希望她不要让舒月说了,他会跟牛经理慢慢说的。然后他看着牛经理说:“噢,牛经理,咱们公司里,没有好车,旧车也不怕。只要能帮着我们跑一下,这就完全可以了。” 田斌接过话去又说:“旧车也没有呀!如果有车了,还能不给你们派嘛!” 朱兵这时突然想到,他们走进办公大楼时,看见在大门口,有辆212吉普车停放在那里。他忙向牛经理提醒说:“噢,牛经理,我们刚才进来时,还看见在咱们办公大楼的门口,停放着一辆212吉普车呢?” “212吉普车?哈哈哈,你真是会想呀!”田斌看着朱兵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摇着头说,“那辆车还能跑吗?早就没有牌照了,前几天我让他们开出来,是用来当教练车使用的。只是在咱们的厂区里跑一跑,怎么还敢到外面去跑呀!” “哦,那……那就真得是没有车了?”朱兵看着牛经理和田斌说。 田斌摊开自己的双手,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真得是没有车了!” 杨惠琴接起话来说:“嗳,牛经理,你好好看一看,朱兵的这条腿,昨天已经走了一天,把肌肉都给磨破了。昨天晚上回到家里,还给伤口上涂了药水,现在还包着纱布呢。我担心他今天再走了,会磨得更加利害。我们没有办法了,才来向公司里要车了。牛经理,你如果不相信了,可以让朱兵打开腿,让你们都来看一看!我就不相信,咱们公司这么大,有那么多的车,就不能给我们派出一辆车嘛。” 朱兵随即制止了杨惠琴的说话说:“咱们是来要车了,不是让你说我腿的。” 杨惠琴立马冲着朱兵说:“咋啦?你的腿给磨破了,都疼得不能走路了,还不能让我来给牛经理说一说呀?如果今天没有车了,我看你咋的走路呀?” 舒月再次走到朱兵的前面,向牛经理说:“牛经理,我原以为,公司里的领导都很关心职工的。没想到,你们却是这样地冷漠。你们这样做,难受就不觉着自己脸红嘛!” 牛经理听完舒月的这句话,他有些坐不住了。抬手切灭了自己手里的烟,顺手理了一下自己头顶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然后站起身来问田斌说:“哎,小田,咱们要大修的那辆车,现在还能不能跑了?” 田斌抬头看了牛经理一眼,他已经揣摸到牛经理的心里了。他知道他遇到了这样的难题,不好推脱,都会让自己来给他打掩护。于是他接起话来用挡驾的口气说:“哎呀,牛经理,那辆车真得是不能跑了。如果还要是能跑,我还能这样说呀!再说了,让他们去跑,如果出了事情,麻烦就大了。还有,牛经理,你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呀!你这样来揽,你不成为他们的万事保姆了。他们有了什么事情,都会跑到这里来找你了。牛经理,你就是有三头六臂,恐怕到时也是忙不过来的。” “是啊,牛经理,这是在咱们这里,如果要是到了外国,谁还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呀!咱们这是企业。企业是搞生产的,可不是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唐桧说到这里,想了想又说,“牛经理,我觉着,你越关心他们,他们的事情会越多,找你的人也会越多。你索性不管他们了,他们就会自己去解决了。” 牛经理随即向唐桧摆了摆手说:“你们也不能这样说话,咱们这是国家企业,职工有了事情,来找公司里,也是应该的。咱们也应该伸出手来,帮助他们解决。如果不帮助解决职工的问题了,到时职工会说我们是不关心职工的,没有人情味的。职工们过会在背后,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娘呢。” 杨惠琴和舒月听见牛经理说出这样的话,她们还以为牛经理会帮他们想办法了。他们站在那里,一直在等着。可是等了一会儿,看见牛经理坐在那里,不再吭声了。杨惠琴和舒月就有些不高兴了,她们抬手轻轻地捅了一下朱兵说:“唉,咱们还是走吧。你再等下去,他们也是不会给咱们派车的。” 朱兵没有吭声,他站在那里仍然不想走。可是又等了一会儿,看见牛经理还是没有吭声。舒月这下不干了,她抬手拉起朱兵的胳膊说:“哎,哥,你还站在这里干啥呀?难道说你还没有看出来,他们的骨子已经被官僚主义给浸透了,你就是再等,恐怕也不会给你派车的。” 小会议室里的人,听到舒月说出这样的话,他们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牛经理仍然没有吭声,他抬起手来又理了一下自己头顶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然后看了田斌一眼,继续没有有吭声。 朱兵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牛经理,见他坐在那里一直不吭声,也不动神色。他这才转过身来,向杨惠琴和舒月说:“不行了,咱们还是另想其它办法吧。” 杨惠琴和舒月挽起朱兵的胳膊,走出小会议室。当他们走出门后,舒月转过身子,狠狠地啐了一口说:“我从来还没有见过,官僚成这样的人呢!你们在台上,用这样冷默的态度对待老百姓,老百姓对你们还能有好感嘛!” 朱兵站身身子,使劲拉了一下舒月的胳膊说:“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呀!” 杨惠琴说:“咋啦,他们都不看你的腿,对你还是这样,咱们说一说他们就咋啦?” 朱兵没有再吭声,他跟着他们走出办公大楼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三十九章 牛经理的派车 牛昆生看见朱兵他们走了,他这才回过头来,向那两个南方人说:“哦,实在对不起了,让你们也跟着难堪了。你们先回公寓里休息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呢。等处理好了,咱们再来谈吧。” 那两个南方人是唐桧介绍来的,他们跟牛经理商谈合资方面的事情。他们看到牛经理有事,只好站起身来,向牛经理点着头说:“好好好,牛经理,那你们先处理事情吧,合作的事宜咱们回头再谈。” 两个南方人提着他们的产品,知趣地走出小会议室后,牛昆生回过头来,问田斌说:“嗳,小田,你刚才也听见了吧?咱们这样做,下面的人是会戳我们脊梁骨的。现在你给我好好说一说,那辆准备要大修的小车,现在究竟能不能开了?” 田斌听到牛经理重新问起那辆车,他觉着自己的想法跟牛经理的想法可能不一样了。抬头看着牛经理,有些摸不清他意图地说:“哦,牛经理,你是什么意思吧?我刚才说得那辆车,其实没有去大修,只是为了敷衍他们,才那样说了。如果我不那样说,朱兵他们还不会走,他们会在这里一直麻缠不休的。” “哦,这么说,那辆车根本就没有去大修?”牛昆生用核定的口气问田斌说。 田斌点着头说:“是呀!那辆车本就没有去大修!车况还好好的。只是里面的坐椅和装饰,有些不太好了,需要来更换一下了。” “哦。”牛昆生看着田斌用琢磨不透的语气说:“没有去大修,也就是说能开了。” 田斌看见牛经理这样说,他更加不知道他的用意了。 牛昆生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准备又要跟田斌说时,唐桧却是接过话去了。他说:“噢,牛经理,你不能同情朱兵他们。其实呀,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像朱兵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好同情的。你看他弟弟那种德行吧,他跟你吵了架,朱兵好像还认为他弟弟有理了,三番五次地来找你。他不就是工伤了嘛!自己工伤了,好像就有理了。像他这样的人,你是坚决不能关心他的!你越来关心他,他越会来给你找麻烦的。” 牛昆生听到这里,向唐桧摆了摆手说:“你先别说,我想来问一问小田。小田,你说,咱们公司里,过去职工家里有了事情,是不是都要给他们派车呀?” 田斌听到牛经理问起这个问题,他知道牛经理是想要核实情况了。他只好如实地向他作了说明说:“哦,牛经理,要车的情况是这样的。过去老厂长在的时候,职工们家里有了什么事情,厂里都是会给派车的,这也成为厂里的一项制度。后来在改制中,局里提出要减人增效,历行节约,咱们公司为了提高经济效益,就取消了这项开资,不再给职工们派车了。不过,这也不是说全不给派车了。对于中层以上的干部,还有那些老干部,还是会给他们派车的。而像朱兵这种情况,他既不是中层干部,也不是老干部,当然咱们是不给派车的。” “噢,这就是说,像朱兵这种情况,咱们是不能给他们派车的?”牛经理又问说。 田斌看着牛经理一直在问自己,他有些搞不清楚牛经理的意图了。他只好茫然地点着头说:“是的,像他这种情况,咱们公司里是不给他们派车的。” 这时,坐在田斌身边的财务科长王俊财接起话来说:“不过,像朱兵这样的情况,我觉着还是应该给予考虑的,他的这个情况是比较特殊的。” 姚先仁立马也接起话来说:“是的,朱兵的腿不方便,他到市里找他弟弟,路那么远,没有辆车,肯定是不方便的。像朱兵这种情况,应该说是特殊的,我觉着,他虽然不是中层干部,也不是老干部,但是根据实际情况,还是应该给他派辆车的。” 唐桧随即反驳说:“嗳,姚书记,我觉着你这是老脑筋了。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也不是计划经济时代了。计划经济时代,提倡关心职工,帮助职工解决困难。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关心的是提高的是公司的经济效益。像朱兵这种的情况,我觉着没有必要去关心。如果都要去关心,那咱们就别生产了。再说了,你去关心他们,还会让他们养成一种依赖思想,到时候他们家里有什么事情,都会来找公司里了……” 牛昆生听到这里,他赶紧向唐桧摆了摆手说:“哦,小唐,你先别说,要多听听大家的意见嘛!我觉着,姚书记说得是有一定道理的。咱们这是社会主义国家,企业是国有企业。职工家里有了什么困难,有了什么事情,来找公司里,咱们还是应该伸出手来,帮助他们解决的。要不然,让职工们会说我们官僚主义严重了。刚才你也听见了,他们不是就这样骂我们嘛!” 田斌听到这里,他已经猜测出牛经理的心理了。他抬头看着牛经理说:“牛经理,如果按实际情况来说,咱们公司里离市里比较远,像朱兵这种情况,他走路不方便,咱们给他派辆车,帮助他找一下他弟弟,这也是应该的,也能体现出领导的人情味嘛!”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接起话来又说,“不过,给他派车了,到时候其他人也来要车,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你是说,给朱兵派车了,其他人也会来公司里要车了?”牛经理看着田斌问说。 田斌点着头说:“是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给这个人派车了,那个人听到了,也会跑到公司里来要车的。所以,咱们给他派不派车,这就要慎重地来考虑这个问题了。” “我觉着,还是应该给派车的。”姚先仁说,“不同情况,应该根据不同情况处理嘛!像朱兵这种情况,我觉着还是特殊的。你想,他过去在生产一线工作,工作干得很好,准备要提升车间副主任了,不想在检修中给出事故了。他出了事故,也没有休息,继续在工作,大家对他的评价还是很高的。现在你不给他派车,让职工们知道了,这对牛经理你得影响也不好。” 牛昆生听完姚先仁的话,他的脑子里立刻形成了自己的意见——决定给朱兵派车了。他觉着姚先仁说得这些话,对他是有好处的。如果不给朱兵派车,让公司里的职工们听到了,对他的确不好。这些年来,他在这方面做得工作就不够,很少给职工办事,大家对他是有意见的。别说是基层职工了,就是他身边的那些人,背后也在骂他呢。尽管唐桧和田斌在表面上,对他还是惟命是听的,可是他知道,他们在背后,也对他是有意见的。 牛昆生想到这里,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头顶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向田斌说:“小田,你现在就去,告诉朱兵他们说,准备要大修的那辆小车,现在暂时不去大修了,要帮助朱兵他们先找他的弟弟。” “哦,好的,我这就去!”田斌立马站起身来,准备要出门时,他又站住了。回过头来看着牛经理说,“噢,牛经理,我这样去说,觉着有些不合适。刚才我说要大修了,现在又说要帮助朱兵去找他弟弟。他们听了,肯定会说我们是在骗他们呢。” 唐桧看见田斌进退两难了,他忍不住笑了。并且还幸灾乐祸地向他开着玩笑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则才你说车要大修,现在牛经理让你去告诉他们,你还是赶紧去吧!” 王俊财接过话说:“我觉着田斌这样说,想得是对的。刚才说大修了,现在马上又能开了,这让人听了,不是产生怀疑了嘛!” 牛昆生点着头说:“是的,应该考虑一下。那你们说,该怎么说比较好呀?” 王俊财想了想说:“不行,我看这样吧。就说牛经理给他们找来了另外一辆车……” 姚先仁立刻摇着头否定说:“刚才说没车,现在怎么又找来车了?不行,不行!我觉着这样不能自圆其说。不如还如实地告诉给他们好呢。” 唐桧听后,向众人摆着手说:“大家都别说了,我觉着还是这样说为好。田主任,你去了告诉给朱兵。就说是牛经理原来准备要到市里去开会了。现在他想到朱兵走路困难,就把把自己的小车让出来,生朱兵先去找他弟弟了。” “对呀!”田斌一拍大腿,高兴地树起大拇指夸奖着唐桧说,“还是唐经理高见呀!” 牛经理没有吭声,他看了唐桧一眼,显然已经表不同意了。 田斌随即走出门去,追赶朱兵他们了。 第四十章 乘车波折 朱兵他们走出办公大楼,他抬头望了一眼厂区。整个厂区里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机,他的心里也感到非常地灰暗。 杨惠琴看见朱兵走起路来,身子一歪一晃的,她的心里非常担忧,就对他说:“嗳,朱兵,不行了,你回去吧。让我和舒月到市里去再找一找吧。” 朱兵这时感到自己的腿的确有些不舒服,但是他怎么能让两个女人去找呢?再说了,舒月还是个姑娘,她跟弟弟只是搞过一段时间的对象,现在已经不搞了,他让舒月跟着去找,这有些不合适。再说了,如果让林厂长和梁巧仙知道了,这对舒月也是不好的。他回头看着杨惠琴说:“不,不行!你还是让舒月回去,咱们两个人去找吧。” “嗳,哥,你在说啥哩?”舒月忽闪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朱兵说,“嫂子说得对,你的腿发炎了,不能多走路子,还是回去吧!让我和嫂子去找一找。要不然,你的腿走得多了,到是严重了,那该咋的办呢!” 朱兵这时心里对妻子就有些意见。他觉着她不应该把自己腿的情况告诉给大家。现在人们知道了,他一说什么,他们都会拿自己的腿来说事儿。他有些不高兴地冲着杨惠琴说:“你就是能多嘴,我的腿好好的,你却到处给人说,我的腿发炎了。” “哟,发炎就发炎了,还怕别人知道呀?”杨惠琴说,“咋啦?你的腿本来就发炎了,难道说就不能让我跟人来说一说吗?” 朱兵说:“本来不要紧嘛,你这一说,让别人还以为有多么严重了。” “严重不严重,你的腿上现在还缠着纱布呀!”杨惠琴说。 朱兵被说住了,他只好不想跟她再说什么了。他知道,他跟她说得越多,他的话也会越多。他只好转过身去对舒月说:“舒月,你别听你嫂子的。其实我的腿不要紧,也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只是昨天给磨破一点皮,她就给非常严重了。” 杨惠琴随即冲到朱兵跟前说:“哟哟哟,朱兵,你的腿还不严重呀。明明昨天磨破了,流出好多的血,现在还缠着纱布呢。我可告诉你,到时你的腿要是不能走路了,我可不来侍候你的!” 朱兵看见杨惠琴生气了,他这才笑着向她说:“你看你,我的腿本来就不严重嘛!你到处给说,让人们听了,还以为有多么严重呢。我觉着,咱们去找我弟弟,舒月还是不应该跟着去的。舒月,你跟着我们去,真得是有些不合适。” 杨惠琴说:“合适不合适,让人家舒月自己拿主意吧。现在我一直担心的,不是你的那条腿。你说走得多了,如果严重了,让我该咋办呀?” 朱兵听见妻子一直担心着自己的腿,他这下才不吭声了。舒月却接过话说:“哎呀,嫂子,你的嘴也够利害了,你看你把我哥说得不好意思了。嗳,哥,你也别犟了,如果觉着自己的腿不行了,还是回去吧。” 他们就这样说着话,走过了防洪堤,已经快到宿舍了。这时听到背后有人喊朱兵。朱兵回过头去,看见是马连清跑来了。他跑到朱兵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呀,老伙伴,我听说小立给找不见了,这是真得吗?” 朱兵点着头说:“是真的。昨天我们到市里,已经找了他一天,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呢。” “噢,他能跑到哪里去呢?”马连清看着朱兵说,“你们没有在车站码头好好找找吗?” 朱兵说:“找了,不光是车站码头,还有其它地方也找过了,就是没有看到他呀。” “哦,这就怪了,他能跑到哪里去呢。”马连清看着朱兵说。 杨惠琴在一旁也说:“我们还到市里一些旅店也看了,也没有参看到他。” 马连清思考了一会儿说:“你们还准备要去哪里找呀?嗳,不行了,你们到公司里要上一辆车帮助找吧。” 杨惠琴说:“我们去问了,人家牛经理说没有车。唉,小马,你说朱兵他的腿发炎了,没有辆车帮着去找,他哪里能走行呀。” “牛经理说没车?”马连清看着朱兵和杨惠琴说,“尽他妈的在胡说!公司里有那么多的车,既有小车、吉普车,还有工具车,怎么就能说没有车呢?如果要是没有这些车了,还有卡车呀!唉,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牛昆生这个人的良心真他妈的是被狗吃了!人命关天的,他怎么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呀?像他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当公司里的经理呀!” 杨惠琴说:“唉,小马,公司里不给派车,你说朱兵的腿咋找呀?” 马连清赶忙问说:“朱兵的腿,发炎发得要紧不要紧呀?” 朱兵赶忙摇着头说:“不要紧,不要紧的。是她在那里瞎说了。” 杨惠琴立刻瞪起眼睛看着朱兵说:“还说不要紧呢,他的腿上现在还包着纱布呢。小马,你说,我们没有车,今天还能到市里去跑吗?” 舒月也接起话去说:“我们刚才到办公大楼里找了。你看牛经理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牛比烘烘的,不给我们派车不说,还在那里取笑我们哩!” 朱兵赶忙打断舒月的话说:“舒月,你也不能这样说,他们只是没有给咱们派车,不能说是他们取笑我们呀。再说了,公司里也可能就是没有车了。” 马连清看着朱兵说:“哎呀,老伙计,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呀!咱们公司里怎么能有没车呢。大车小车有那么多,难道说就不能派出一辆车给跑一跑了。” 杨惠琴说:“我考虑是不是他弟弟的那事儿,人家牛经理还记在心里呢。” 马连清说:“那算个什么事情呀!他妈的,难道说他是属猪的,咬住人就不放了?”然后他一挥手说,“好啦,他牛昆生不给你们派车,咱们不用他的车。走!你们坐着我的车去找吧!” 朱兵听到马连清要用他们的车帮着去找,他高兴的不知道该对马连清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地向他点着头说:“哎呀,小马,如果你要是能着帮着我们去找了,那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马连清说:“你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帮不上其他的忙,连这点忙还能不给帮呀!如果我不帮忙了,那成什么人了。好啦,你们等着吧,我回去开车,一会儿就过来了!” 马连清说完后,转身走了,朱兵望着他的背影,眼睛里都快涌出泪水了。杨惠琴和舒月看见朱兵眼睛潮湿了,她们两个人也由不得擦起了眼泪。他们站在那里等了不大一会儿,看见马连清就把车开来了。 马连清开着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这是他们维修车间里去年刚买的车。车身洁白如新,朱兵看了,高兴的都不知道向马连清说什么好了。马连清却停下车,打开车门,让朱兵、杨惠琴、舒月都坐进里,然后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大箪子,给车身划拉了几下,这才将箪子放进后备箱里,坐进驾驶室里,准备要开车走了。他在发动车时,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大声地喊他。 马连清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向外看了看。他看见办公室主任田斌跑来了。田斌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他:“嗳,马主任,你等一下!嗳,马主任,你等一下!” 马连清走下车去,等到田斌跑过来了,他问他说:“噢,田主任,是什么事情呀,你跑得这么急呢?” 田斌一边喘气,一边说:“噢,朱兵他们坐在你的车里吧?快快快,让他们下来吧!” 马连清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呀?你得给我说清楚了。” 田斌没有回答马连清的话,他爬到车窗上,用手敲着玻璃向朱兵摆着手说:“快快快,你们都下来吧!” 朱兵赶紧打开车窗,探出脑袋问田斌说:“哦,田主任,有什么事情呀?” 田斌立刻对朱兵说:“哎呀,朱兵,实在是对不起了!刚才牛经理还把我给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让我来告诉你们,他不去市里开会了,准备要把自己的小车让出来,让你们乘坐上去找你弟弟呢!” 朱兵听了田斌的话,他有些不解地问说:“刚才你不是说牛经理要去市里开会吗?现在他怎么又不去开会了?” 田斌说:“哎呀,朱兵,你连这都不知道呀,这是牛经理的高姿态嘛!他放弃了去市里开会,要把自己的小车让出来,让你们坐着去找你弟弟呢。你说,这还不是关心你们嘛!” 朱兵抬头看着田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田斌看见朱兵不下车,他再次催促他说:“嗳,你们快给下来吧!小车加油去了,一会儿就开过来的。我担心你们等不急了,会给走了,才提前跑来告诉你们了。” 马连清听到这里,有些作难了。他回过头去对朱兵说:“哎,老伙计,既然这样,你们就下车吧。牛经理把他的小车都让出来了,你们还是乘坐上他的小车去寻找吧。” 朱兵心里有些纠结,他不知道是该坐牛经理的车了,还是坐马连清的车了。如果不坐牛经理的车,人家可是专门给自己让出来的。自己坐牛经理的小车,这样做合适吗?他在纠结中,由不得向田斌说:“田主任,要不了用了。” 朱兵的话刚说出口,舒月打开车门就下车了。她走到田斌跟前说:“刚才你不是说没车,现在咋就又有了?牛经理他要去市里开会,那就让他去开会吧,我们不需要乘坐他的车了!” 田斌看着舒月苦笑了一下说:“你看你,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嘛!现在牛经理想把自己的小车让出来,让你们乘坐着到市里去找朱兵的弟弟呢。他这样做,难道说有错了?” 朱兵赶紧给舒月使眼色说:“舒月,你别说了。惠琴你也下车吧。咱们不行了,就坐牛经理的小车去寻找吧。” 田斌说:“这就对了。快快快,你们都下来吧。小车一会儿就开来了。” 杨惠琴坐在车里,仍然不下车。她对朱兵说:“牛经理他要去开会,还是让他去开会吧!咱们还是坐着小马的车走吧!” 朱兵回头与马连清商量说:“嗳,小马,你说该怎办好了?我们是乘坐你的车去呢,还是乘坐牛经理的车去呢?” 马连清说:“牛经理既然把自己的小车都让出来,你们还是乘坐他的小车去吧。” 舒月用鼻子“享”了一声说:“嗳,马主任,你愿意不愿意拉着我们去吧?你如果愿去了,我们就坐你的车去,你如果不愿间去了,咱们就啥话也不说了。” 杨惠琴也附和着说:“是的,小马,你愿意不愿意拉我们跑吧?如果你愿意了,就拉着我们跑吧。你如果不愿意了,我们就另来想办法了。” 马连清看到杨惠琴和舒月都想坐自己的车。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向田斌笑着说:“田主任,你看怎么办为好了?” 田斌说:“小车加油去了,马上就会开来的,耽误不了多长的时间。” 舒月仍然催促马连清说:“嗳,马主任,你究竟愿意不愿意拉我们跑呀?” 马连清回头看了舒月一眼说:“你看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能不愿意拉你们跑呀。” 舒月说:“既然你愿意拉我们跑了,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马连清低头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田斌说:“你看,田主任,不行了,这样吧!你回去告诉给牛经理一声,就说是让他还是去市里开会吧。朱兵他们这里,让我拉着跑吧!” 田斌看见大家都在催促马连清走,他想了想向马连清说:“也好,马主任,那就辛苦你了。我回去告诉给牛经理吧。你帮他们去跑,我帮他们去跑,反正咱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第四十一章 到市里找人 牛昆生打发走田斌,会议就散了。他回到办公室里,等着田斌的回音。 他觉着这是做了一件让职工叫好的事呢。这些年来,自己在关心职工方面,做得事情太少了。职工们家里有了事情,自己别说是上门看望了,就连过问也没有过问过。今天他听到跟朱兵相跟来的那个女的,骂出了那样的话。他听了心里非常震感,也感到很不舒服。 是的,官僚主义这个词,根本不应该用到自己的身上。他在大小会议上,还经常向职工们讲,要关心职工,体谅职工,并且还批评基层有些干部,不能实实在在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有严重的官僚主义作风。可是今天,这些话却是骂到了自己的头上,这让他心里怎么能不吃惊呢。今天也多亏了姚先仁提醒他,他这才来想这个问题了。 不过,他回头又想,觉着自己处理好职工关系,与处理不好职工关系,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并不影响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实际上主要是能搞好与上级领导的关系。他的提拔和重用,就是全靠了局里的高局长。 局里的高局长,这些年来对他的确不错,总是时时关照他,处处想着他。他才多次被评为出席市里的先进个人,并树为改革家和企业家。他心里知道,要不是高局长的关心和推荐,他根本获不得了这些头衔和荣誉。 他想到这里又觉着,自己跟职工的关系,也不能搞得太糟糕了。如果搞得太糟糕了,这对自己不好,也会影响到高局长。他的心里当然也明白,这些年来,他对职工关心不够,职工对他是有意见的。今天朱兵的这个事情,正好给了他一次提升威风的机会。 当他打发走田斌后,心里感到很舒坦,觉着自己这是走了一步高明的棋。如果让职工们知道了,不能改变大家对自己的看法,也不会那样来讨厌他。他想到这里,从舒适的椅子上站起身来,顺手理了一下自己头顶上那几根的稀疏头发,然后看了看表,觉着田斌应该快回来了。 可是他在公办室里等了一会儿,仍然还不见田斌回来,心里有些急了,由不得走出办公室,抬眼向楼道里看了看。可是他看见楼道里静悄悄的,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唉,这个田斌呀,怎么还不回来呀?”牛昆生只好回到办公室里,得新坐下身来,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田斌回来,这下他有些忍不住了,再次走出办公室,想到田斌的办公室里看一看。 当他走到楼道里,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他随即向楼梯上看了看,看见是田斌回来了。他还没有等田斌开口,就忍不住问他说:“朱兵他们坐车走了吧?” 田斌三步并用两步,急忙爬上楼梯来说:“走了,他们已经走了!不过,他们没有乘坐咱们派去的小车。” “噢,这是因为什么呀,你去得迟了?” “没,没有!我去了,他们还没有走呢。” “那是因为……” “哦,是这样的。”田斌喘着粗气说,“他们是坐着马连清的车走了。” “马连清?”牛昆生看着田斌不解地问说,“他们怎么能坐着马连清的车走了呢?” 田斌看见牛经理有些穷追不舍,他赶紧向他解释说:“哦,是这样的。我去了,已经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告诉他们说,今天你不去开会了,专门把小车让出来,让他们乘坐着去找朱兵他弟弟呢。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坐。最后给坐着马连清的车走了。” 牛昆生听到这里,苦笑了一下,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田斌看见牛经理有些不高兴,他还想向他再作些解释时,已经看见牛经理回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了。他站在那里,犹豫了好一阵子,觉着自己再去解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只好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坐在那里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好感叹了气说:“唉,他我这是受得个什么哑巴气呀!”然后他拿起杯子想喝水时,暖壶却是空了。他由得对着卫生员,大发起脾气来…… 再说马连清开着车走出恒星机械公司的厂区,他一边开车,一边向朱兵说:“哼,老伙计,你看出来了吧?田斌他们这些人,就是知道围着牛经理转,成天家尽说些瞎话!你们去找他了,他说没有车。现在又跑来说,牛经理不去市里开会了,要把他的小车让出来,让你们坐着去找你弟弟。你们想想,这还不是鬼话嘛!牛经理既然要去市里开会,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小车让出来叫你们来坐呢?” 朱兵说:“这也不能乱猜,或许是真得吧!小马,不管怎么说,牛经理能把他的小车让出来,这就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还叫田斌跑来告诉我们了,我们应该感激他的。” “哎呀,老伙计,我说你这个人呀,还能相信他们的话呀!”马连清说:“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咱们公司里有的是车,根本就不用把牛经理的小车给让出来。再说了,车辆的安排,应该是他田斌的事情,还用得着牛经理出面来说吗?田斌他跑到这里这样说,我想他是瞎编的。你看看牛经理身边的那几个人,没有几个好东西。咱们先说唐桧吧,你知道他的情况吧?他根本就不是个正经的玩意儿。他是从外厂里调来的。听说他跟高局长有什么关系。他调到咱们公司里,也是在原来的那个厂子里混不下去了。你知道吧,我听说他在那个厂子里,尽干着些让人骂着的事情。当初,那个厂子里的领导,对他也很重用的,让他管着煤炭调配工作。可是他非常地贪,把人家的煤炭款,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人家发现问题了,准备要处理他了,他看看不好混了,这才托高局长的关系,给调到咱们公司里了。牛经理先是安排他搞销售,他还嫌自己的职务低,后来牛经理又把他提拔为副经理了,叫他管了外块多的部门,如公司里的销售、设备采购与调配、工程建设等的工作。老伙计,你瞧着吧,如果让他这样干下去,他干得不会时间长了,就会给搞出问题来了。你再看看办公室主任田斌,他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他当着个办公室主任,总是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成天家围着牛经理转不说,还喜欢吹吹拍拍的,尽给牛经理出些坏点子。你说,有他们这些人围在牛经理的身边,还能给干出个好事情来吗?” 舒月听到这里,她接过话去说:“哦,怪不得呢?我们今天去找牛经理了,他们坐在那里,总是替牛经理说话。特别那个唐经理,鹰嘴鼻子上长着一双狗眼睛,看人都不怀好意。嗳,马主任,你是中层干部,就不能向牛经理提些建议,把他们的这些事情揭露出来嘛!” 马连清苦笑了一下说:“我跟牛经理去提,这不是吃饱了撑的。牛经理这个人呀,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他喜欢听恭维的话,喜欢听表扬的话,我要是对他去提意见了,那不是等于自己往枪口上撞嘛。” 杨惠琴说:“好啦,小马,你别多说啦,还是集中精力,注意开好自己的车吧!” 马连清回头看了杨惠琴一眼说:“嫂子,请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拉到沟里去的。”他的话音刚落,恰好从巷子里窜出一辆摩托车来,冲到了马连清的车前。马连清采取了紧急刹车,这才没有撞到那辆摩托车上。他非常地生气,立刻打开车窗,探出脑袋,冲着摩托车司机大喊着说:“你找死呀!过十字路口,怎么跑得这么快?” 摩托车司机可能觉着自己理亏了,他没有吭声,而是将摩托车扶正了,一踩油门快速地给跑走了。马连清这才回过头来向车里的人说:“唉,这开摩托车的,比开汽车的胆大够大了,到处在横冲乱闯的。” 朱兵说:“过十字路口,你也要特别小心。一旦要是撞上了,也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马连清点着头说:“这倒是,咱们是惹不起他们的。”然后他关好窗户,集中精力,注意开自己的车了。车开到市里,先到医院里问了情况,知道朱小立仍然没有消息,他们这才又到车站,码头,公共场所……以及能想起来的地方,都去找了。可是从上午找到下午,眼看快要天黑了,仍然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杨惠琴说:“快算了吧。这人海茫茫的,该到哪里再去找他呢。” 朱兵抬头望着满大街的人,也对马连清说:“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回吧!” 马连清说:“不行了,我看这样吧。咱们应该到电视台播发一条《寻人启事》。让电视台帮助咱们找,或许要比咱们自己找,会有成效。” 这样,他们开着车,又跑到电视台,办理了《寻人启事》广告,这才回家了。走到半路上,马连清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建材厂领导给他打来的。说是朱小立昨天给跑到建材厂里了,还打了看门房的人。 马连清接完电话,兴奋地对朱兵说:“这下好了,小立有消息了。咱们到市里去找他了,他却是跑到建材厂里了,还打了人家看门房的人了。” 大家听了,都高兴了起来。马连清也二话没说,开着他的车,加大油门,向着建材厂开去。他们来到了建材厂里,马连清和朱兵去见了建材厂的领导。建材厂的领导,又把他们领到门房里,让看门房的人给他们说了情况。那人一边,一边还挽起袖子,让朱兵和马连清看他被打下的伤。 朱兵看见那人的胳膊上,有几道紫红色的印子,眼角边也有一块紫青色。他赶紧向他道了歉,然后又问他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那人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你们看,他就是顺着这条路给跑走了。” 马连清说:“这是条通往市区的路。不行了,咱们顺着这条再去找吧。” 朱兵摇着头说:“不找了,不找了。昨天就已经走了,今天还能找到吗?” 众人都赞成朱兵的观点,然后他们乘坐上马连清的车,只好返回宿舍里了。 第四十二章 林风登门看望 朱小立失踪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宿舍。 朱兵的家里,这下热闹了,来打问情况和探望的人不断。这天,朱兵和杨惠琴刚刚把房东老李送走了,老厂长林风和梁巧仙也过来打问情况了。 朱兵的家不大,沙发上还坐着彭军和马连清。林风和梁巧仙走进家来,坐在沙发上的马连清和彭军立马站起身来,给他们来让坐。林风摆着手说:“坐吧,坐吧,你们就坐着吧。” 彭军和马连清硬将林风拉到沙发上坐下,他们两个人也挤到了沙上,梁巧仙却是坐到了床边。杨惠琴给他们倒水时,朱兵拉了把凳子,挨着茶几边坐下。这时朱兵的家里,已经是挤得满满当当了。 彭军抬起头来看着林风说:“哎呀,林厂长,我们真没有想到,你们还跑来看望朱兵了。他弟弟找不见了,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看到,咱们公司里的现任领导来看望过朱兵呢!” 林风没有吭声,梁巧仙接起话来说:“你们这不是都来了,还能说现任领导没来看望呀!” 马连清说:“哎呀,梁园长,你可是抬高我们了。我们哪里能算得现任领导呀。” 林风赶紧向梁巧仙摆了摆手说:“咱们不说这些了,我是想问一问小朱你弟弟的情况。” 朱兵说:“我们已经找过他两天了,到现还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最后我们还到电视台,让人家给播发了一条《寻人启事》,到现在也没有见到有什么回音。” “唉,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啦?”梁巧仙看着朱兵说,“听说你们刚把他送到医院里,他就给跑得找不见了。” 彭军说:“可不是。当时朱兵还向我说,他把他弟弟送到医院里,治疗上一段时间,要是给治疗好了,他就安心了。可是谁能想到,他从医院里给跑了。” 林风说:“你们也别太着急,慢慢地打听吧!或许过上几天,他就会回来了。” 马连清说:“可是《寻人启事》发出后,到现在还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呢。” 林风说:“我想问你们个事儿,那天听说你们到公司里要车了,牛经理没有给派车?” 朱兵赶紧接起话来说:“派了,派了。只是我们没有乘坐他派的车。” 杨惠琴随即抢过话去说:“你尽是在胡说。他牛经理他们给你派车了?我们还不是坐着小马的车去找得呀!” 朱兵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明明给咱们派车了,只是咱们没有坐嘛。” 杨惠琴瞪了朱兵一眼说:“是的,他是给我信派车了,那是在什么情况下才给派的车呀!林厂长,我给你说一说,你好好听一听。我们去要车了,牛经理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那个办公室主任田斌,一直向我们说没车。” “没车,这是田斌对你们说的?”林风问杨惠琴说。 杨惠琴点着头说:“是的,他就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朱兵接过话来说:“最后还是田斌跑来对我们说,说牛经理不去市里开会了,要把他的小车让出来,让我们坐着去找我弟弟呢!” 杨惠琴说:“牛经理把他的小车让出来,究竟是咋回事儿,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呢。反正我们去要车了,牛经理坐在那里,牛混混的,好像跟凡人都搭不上话,坐在那里一直不吭声。我们走出办公室了,田斌最后才跑来,向我们说牛经理不去开会了,要把他的小车让来,叫我们坐着找朱兵他弟弟哩。” 朱兵看了一眼妻子说:“你快少说些话吧!牛经理怎么就牛混混的了?林厂长,她说得有些不太准确。那天我们去要车了,田斌告诉我们说没有车。他说公司里共有三辆小车,一辆是刘工带着去外地了;一辆准备要大修呢;还有一辆是牛经理要去市里开会。我们听说没有车了,只好走出了办公室。走到半道上,田斌追上来跟我们说,牛经理不去市里开会了,要把他的小车让出来,让我们坐着去找我弟弟呢。” 林风听到这里,他抬头看着朱兵和杨惠琴说:“田斌说公司里没车?这是他在胡说八道呀!公司里有那么多的车,难道说就派不出一辆车了?不过,后来他们还是省悟了,牛经理要把自己的小车让出来,让你们坐着找你弟弟,应该说这是给予肯定的。唉,大家住在一起,有个什么事情,应该是互相关照和互相帮助的。我真不知道牛经理这个人现在是怎么了?” 彭军听到这里,接起话来说:“唉,林厂长,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现在跟你当厂长那会儿可是不一样了。你当厂长那会儿,职工们家里有了什么事情,找你一说,你马上就会帮助解决了。可是现在,牛经理当上经理后,就不再把职工的事情放在心上了,现在你有事了,到公司里去找,他们总是一推六二五的,根本不管你的事。这种远离职工的做法,还被一些人说成是新思想,新观点,新做法。唉,现在真得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咱们不说别的,就是朱兵他弟弟这件事情吧。公司里给派辆车,帮着去找一下,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你问他们要车了,那就非常地困难了。” 林风听完彭军的话,他向他笑了笑说:“哎呀,小彭,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当厂长那会儿,做得也不好呀!给职工办不了事情,职工们在背后也是骂娘的。” 马连清接起话来说:“嗳,林厂长,你当厂长那会儿,我可是没有听到有人骂。现在你去听听,下面骂娘的人多着呢。刚才也不是彭军给你戴高帽子,现在的情况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当然啦,背后骂领导这也是正常的事情,背后还有人骂皇帝呢。问题是职工家里了事情,领导能不能给予帮助,这是职工们心里迫切需要解决的。可是现在,他们做得事情,实在是让人寒心了。” 林风听完马连清的话说:“现在人的观念跟以前的确不一样了。我们当厂长那会儿,跟现代人观念,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他们都说我们的思想守旧,没有创新思想,已经不适应新时代的要求了。现在人的思想比较新潮,这也是好的一面嘛!” “算了吧,林厂长,我觉着,当领导干部,不为国家着想,不为职工办事,只为自己着想,这样的思想,算什么新思想,新思维呀!纯粹是给他们自己涂脂抹粉。嗳,林厂长,你是老党员,对党的宗旨最清楚了。党的宗旨究竟是什么,难道说不是为人民服务吗?只是想着为自己办事,这就是新思维,新观念了?”马连清说。 “哎呀,小马,我可没有看出来,这些年来,你对党章的学习,还是很不错的嘛!”林风看着马连清笑了笑说,“不过,今天我来这里,不想跟你们谈这个问题,我是来问小朱情况的,看小兵他弟弟是怎么一回事呀。” 朱兵赶紧向林风说:“噢,林厂长,你看我们家的事情,把你给麻烦的。我弟弟找不见了,没有想到会惊动了这么多的人呀。” 林风说:“就是再急,我现在也帮不上你们忙。如果能找到了,那就好了。” 这时,彭军想起来别外一件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林厂长说了。争想了一会儿,这才向林风说:“嗳,林厂长,我想给你说个事情,不知道妥当不妥当呀?” 林风说:“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彭军说:“我觉着咱们公司里快要出问题了。这件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说一说了。你知道吧,咱们公司里从表面上看,现在好像还像模像样的,实际上已经是险象环生了。咱们公司里的原材料和配件采购,现在非常地混乱。唐经理管着这些事情,他根本不严格把关。他给批个字,要么是牛理给批个字,原材料和配件就进来了。进来的那些产品,有些根本不能用,你还不敢说,如果说了,那就得罪头儿们了。可是进来的产品不能用,只好积压在库房里了。如果这样下去,咱们公司迟早是会倒闭的。” “牛经理给批个字,唐经理给批个字,产品就进来了?”林风看着彭军问说,“小彭,情况真得是这样吗?” 彭军点着头说:“是的,情况真得是这样。” “噢,要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林风有些生气地说:“那你们供应科是干什么的?你们供应科就应该严格把关,发现有不合格的产品,坚持地拒绝进货嘛!” “哎呀,林厂长,这事儿真得让我非常地作难。”彭军说,“你想,牛经理和唐桧批了字,他们都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能拒绝吗?我要是拒绝了,自己还想干不想干了!” 马连清也接起话来说:“林厂长,我给你说吧,现在可是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是牛经理一个人说了算,他和唐经理批了字,彭科长他怎重叠敢不要那些货呀!你知道吧?牛经理被树为企业家,改革家,他实际上是打着企业家和改革家的旗号,在公司里瞎折腾呢。如果这样折腾下去,迟早有一天,咱们公司是会被他给折腾垮的!” 林风听到这里,看着马连清和彭军说:“嗳,你们说得这些,都是真得吗?你们可千万不能信口开河呀?” 马连清回头看了彭军一眼说:“嗳,林厂,如果你不相信了,可以到供应科里看一看嘛。” 彭军立马摆着手说:“马主任,你们那里也存在问题呀,怎么只让林厂长到供应科看呢。” 马连清说:“我们那里的问题,不会有你严重。你们是采购材料和设件嘛!” 马连清说:“你不要害怕,林厂长就是去看了,也不会暴露你的。”他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立马正色地对林风说,“嗳,林厂长,我再跟你说一件事吧!我最近听说,有一家南方厂子,跟咱们公司搞合资呢。听说是唐桧给介绍来的。林厂长你知道吧,唐桧这个人可是靠不住的。他就尽在搞歪门邪道。咱们公司跟南方人合资,我觉着这里面有猫腻,闹不好就会把公司给整垮了。” “搞合资?牛昆生应该说是会慎重的吧。”林风皱了皱眉头说,“这主要是看他们去考察过那家南方厂子没有。如果要是考察过了,相信他们搞合资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马连清说:“现在公司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只是几个头儿们知道。他们不透明,也不公开。这种暗箱操作,谁能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这些年来,有好多国有企业通过搞合资,最后不是把企业给搞垮了。他们假借搞合资,实际上是把企业的资金转移成了个人的资金。个人的腰包鼓了,国有企业倒了,职工们的饭碗也丢了,这样的合资,你说是搞什么合资呀。别外,我还听说,牛经理小舅子办起个厂子,产品销售不出去,经常会把他们的产品,给推销到公司里来。嗳,彭科长,这些情况你是应该知道的吧?” 彭军忙摇着头,向马连清笑着说:“不,我不知道。马主任,你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呀。” 马连清说:“我哪里知道的哪里有你多呀。你们供应科每天采购原材料和设件的。现在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我给你彭科长说,牛经理要把是企业搞垮了,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彭军说:“跟南方人合资的这家企业,我也知道些情况,听说是一家个人企业。是唐桧出面联系的,别人根本插不上手。咱们公司搞合资,应该是公开透明才好,可是他们总是怕职工们知道了,在暗暗地来搞。” 林风听以这里,他又皱了皱眉头问说:“这些情况,都确切吗?” 马连清和彭军都点着头说:“确切,咱们公司里跟南方一家企业子,听说正在洽谈呢。” 梁巧仙看见大家都说起了公司里的事情,她有些坐不住了,向里屋里看了看。看见小萍爬在那里做作业呢。她向众人说:“好啦,你们也别谈了。你看人家小姑娘还在那里做作业呢。你们吵吵嚷嘛的,影响人家小姑娘做作呢。再说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走吧。” 大家听完梁巧仙的话,这才不说了,都站起身来,走出了朱兵的家门。 第四十三章 马连清向朱兵求助 + 过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恒星机械公司果真出问题了。 问题发生在组装车间里。这天,组装车间准备要组装一台机器时,却是没有电机了。没有电机,组装被迫停了下来。这下工人们不干了,他们跑到牛经理办公室告状,牛经理却不在,他们又跑到供应科打问情况。 供应科科长彭军,只好摊开自己的双手说:“我也没有办法,咱们公司的财务账户上没有钱,供应科无法采购回来电机呀!” “公司财务账户上没有钱,这根本不可能呀?”好多人听了,都不相信,他们又跑到财务科去打问了。财务科长王俊财也是摊开自己的双手说:“是的,咱们公司的账户上,现在真得没有资金了。只能再等上几天,等账户上有了资金,才能往回采购电机呀。” “他妈的,将资金弄到哪里去了?我们的效益一直不错,去年上缴的利润也不少呀!” “是啊,听说各个车间上缴的利润都不少,可是现在公司的账户上怎就没有钱呢?” “这一定是有内鬼,他们将钱不知道给弄到哪里去了。” 工人们在纷纷议论中,有人就开始点炮了。一个自称知道公司内幕的人说:“我给你们说吧,咱们公司里的钱,听说是唐经理跟南方一家厂子搞合资,把账户上的钱,都给转出去了。” 众人听了,这下不干了,他们当下在办公大楼里,气愤地叫骂了起来。 “谁把咱们工人的血汗钱转出去,咱们就找谁。这就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呀!” “不行,这事儿找牛经理,他肯定不会处理,咱们必须要去告!” …… 他们的吵闹声,惊动了公安科。公安科科长梁毅,走出来劝说了大家,这下大家才离去了。然后他把此事汇报给了牛经理。牛经理听了,心里非常地担忧。工人们真要是到局里去告,会给他的形象带来很大影响的。因为他是局里树立起来的企业家和改革家。工人们要是去了,这不是要打他的脸嘛! 牛昆生想了好久,然后他把公安科科长梁毅,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又对他安排说:“我给你们公安科下达一项任务,你们公安科必须要做好防范,决不能让职工跑到局里去闹事。如果有闹事的,你们从公司里就要把好关,不能让他们出去。如果有人给跑到局里了,你们立刻要派人把他们弄回来,要保证咱们公司的大好形势。” 梁毅点头答应了,但是他的心里也存有不满。他觉着牛经理这个人,不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而是只会做表面文章。职工真要是出去了,他怎么能阻止住呢。但是牛经理安排了,他为了落实好牛经理的决定,只好向牛经理提出,自己的人手不够,要再增加些人。牛经理立刻答应了,从各个车间里抽调来二十多名人员,配合公安科做好防范。 公安科除了做好巡逻外,还在各个路口上,设立了卡,派人加强值勤。公安科在采取措施中,牛经理也在采取措施。他召集起公司里的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他在会议上做出一项重要的决定:为了保证生产一线正常运转,他将辅助单位作了分离。也就是生产车间的原材料和配件采购,仍然由供应科统一来采购,统一来供应;而分离出去的辅助单位,原材料和配件的供应,由各个辅助单位自行筹措资金来解决。 这项决定一宣布,马连清坐不住了。因为他们机械维修车间,属于辅助单位,被分离出来了。原材料和配件的供应,就要自己来筹措资金解决了。可是机械维修车间,过去一直都是由公司统一采购和供应。现在公司里出现了资金困难,牛昆生把他们甩出来了,这等于断了他们的资金,马连清当然是非常地发愁了。 发愁归发愁,问题还要来解决。马连清想了好久,他仍然是一筹莫展。最后只好把班组长们召集起来,让大家共同出谋划策,来筹措资金了。班组长们听了马连清的说明,他们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还要去找牛经理。马连清向他们摆着手说:“你们别找了,找也起不作用。” 班组长们说:“起不了作用也得去找呀!去年咱们创造出那么多的利润,你说大部缴到了公司里。现在公司里出现了困难,牛经理就把他们甩开了。现在让我们去自筹资金,咱们到哪里去自筹呢?” “是啊,马主任,现在公司不管我们了,他们应该把我们上缴的利润给返回来。” “公司里不把利润返回来,咱们就到公司里去闹事儿,看他们究竟管不管!” …… 马连清听着大家的议论,他的心里也非常地生气。是啊,机械维修车间里,去年的效益不错,创造下不少的利润,有一百多万元呢。可是牛经理让上缴到公司里去了,给他们只留了一少部分。现在公司里出现了资金困难,牛经理就把他们给甩出来了。他觉着牛经理这样做事,的确是有些太不合理了。 可是不合理又该怎么办呢?给工人们放了假吧,工人们没有了经济来源,那会影响到大家的生活,大家肯定是会骂娘的。不给他们放假,资金到哪里筹措呀?他前思后想,突然想到了朱兵。对!自己应该找一找朱兵,或许他能帮上自己的忙。 马连清想到这里,他就来供应科了。他推开朱兵的办公室,看见朱兵爬在那里正在核算什么。朱兵抬头看见了他,立刻从办公室桌前站起身来说:“哟,小马,你有事吗?” 马连清立刻显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唉,我来找你,是无事不登三殿呀!” 朱兵看着他笑了,说:“什么无事不登三殿,你这是大驾光临呀!” 马连清摇着头说:“还大驾光临呢,你知道吧,我们都快吃不上饭了。” 朱兵仍然笑着说:“怎么能吃不上饭呢。” 马连清说:“我想你应该听了,牛经理不要我们了,把我们给踢出去了,我来才求你了。” “求我了?”朱兵看着马连说:“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呀?” “是的,我真得是来求你了。”马连清说,“我想这事儿,只有你能帮上忙。” “我?”朱兵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这不是在我的面前故意在卖管子嘛!” “不不不!“马连清摇着头说,“你一定能帮上我的忙,就看你帮不帮忙了。” “那你就说吧,看是什么事情了,如果我能帮忙,一定会帮忙的。” “那好!”马连清说,“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朱兵说:“你还在卖管子,究竟是什么事情就说吧?” 马连清说:“我前思后想了好半天,想来想去,觉着只有你能帮上我的忙。”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痛快呢!”朱兵看着马连清说,“你口口声声让我帮忙,究竟是什么事情呀?” 马连清顿了顿这才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牛昆生做出一项决定,他把我们辅助单位给踢出来了。原材料和配件的采购,都让我们自己筹措资金来解决。你说我到哪里去筹措资金呀?” 朱兵点着头说:“是的,这的确是个大难题,不好解决。” “所以,今天我才来找你了,就是想让你来帮我这个忙。” “哎呀,这个忙我可帮不了。”朱兵摇着头说,“你这是大白天向我在说梦话。我怎么能帮了你的这种忙呀?” 马连清忙摆着手说:“你看你,先别急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现在不是在在供应科工作嘛!原材料的计划和采购,全是由你们这里来办理,你肯定就能帮上我的忙了。” 朱兵仍然摇着头说:“帮不上,我真得是帮不上你的这个忙!” “你看你,我一说话你就拒绝了。我说你能帮上,肯定是能给我帮上忙的。” 朱兵说:“人常说,解铃还得系铃人。这件事儿是牛经理决定的,你应该去找牛经理解决问题,他才能给你真正帮上忙呀!” “哼,让我去找他?他妈的,他能给我解决了吗!”马连清听到朱兵提起牛昆生,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有些生气地冲着朱兵说,“我要是去找他,还不如来找你呢!你知道牛经理这个人吧?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我去找他了,他根本是听不进去的。公司今天出现这样的问题,还不是他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在那里给瞎折腾嘛!他妈的,他把资给金给弄出去打了水漂,现在没钱了,把困难甩给我们这些人了。嗳,我还听说,他小舅子办起的那个厂子,里面还有他的股子呢。” 朱兵听见马连清越说越气,他向他摆着手说:“好啦,好啦,你别说这些了,还是来说一说你的正经事吧。你让我帮这个忙,我肯定是帮不上的。” “能,你一定能!”马连清说,“你不是在供应科里做计划嘛!那么你肯定会认识好多供应客户。现在这个时代,就是个互利的时代。你认识他们了,他们就想通过你,把他们的原材料和配件,推销到咱们公司里来。我现在手里没钱,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说,让他们先发过货来,让我先用着,等到有钱了,我再把钱给他们汇去。” “哦,原来这样呀?”朱兵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可以吧!我先跟他们说一说,让他们先把货发过来,你们先用着,等有了款,再将款给他们汇过去,是这样的吧?” 马连清点着头说:“对呀,就是这样的!” 朱兵说:“那好,我可以给你说一说。不过,小马,我要提醒你,咱们是要讲诚信的。咱们用了人家的原材料和配件,到时千万不敢拖延的时间长了。如果要是拖延的时间长了,到时就会失去诚信的。” “哎呀,老伙计,你还不相信我呀!”马连清说,“咱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我马连清说话,肯定是说一不二的!人家供应给咱们原材料了,咱们还能不守信用呀?到时失信了,别说是对你不好,就是对我也不好呀!” “那好!”朱兵点着头说:“我就尽力而为了!” 马连清听到朱兵答应了,他这才高兴地拍了拍朱兵的肩膀说:“老伙计,这事就拜托给你来帮忙了。唉,他妈的,牛昆生,根本就不适合当这个经理,不知道局里是怎么搞的,他们真是瞎眼了,能把这样的人给扶上台上去。” 供应科科长彭军,听到马连清在朱兵办公室里发牢骚,他推门走进来了,看着马连清说:“哟,马主任,我听见你在这里说牛经理的坏话呢,牛经理怎么啦,惹的你这样生气呢?” 马连清说:“牛经理他不让我高兴,你怎么能不生气呢!” 彭军看着马连清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说:“被分离出去,还用着生气呀。” 马连清说:“彭科长,你快别来取笑我了,我可没有你那样的含养。” 两个人说着,走出了朱兵的办公室。 第四十四章 林风无奈闯宴 这天,跟往常一样。林风到小广场上锻炼身体。他锻炼完了,背着宝剑往家里走时,看见一群老年人,围在那里谈论着什么。他由不得走了过去,这时才听到他们在议论公司里的情况。说是公司的财务账户上没有钱了,采购不回来电机,组装车间里停产了。 林风听到了,接口问说:“你们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老头子们看见是老厂长林风,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哎呀,林厂长,你还不知道这事儿呀。咱们公司里没钱,购买不回来电机,组装车间现在已经停产了。” “如果这样下去,恐怕其它车间里也会停产的。” “嗳,林厂长,这会不会影响到咱们退休工人的退休金发放呀?” 林风听着大家的议论,他摇着头说:“不会,不会。退休金与公司里的资金是两码事。” “噢,两码事还好些,要是一码事了,咱们的退休金就会成问题了。” 林风听着大家的担心,他向大家解释了半天,他们这才慢慢地走了。老头子们散去了,林风的心里并不平静,他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马连清和彭军在朱兵家里说的那些话,现在看来验证了,恒星机械公司里,的确是存在着问题。 林风想到这里,他想到公司里见一见牛昆生,好好地跟他商量一下,坚决不能让恒星机械公司给倒闲了。因为恒星机械公司是他亲手建设起来的,自己怎么能眼看着,自己建起来的厂子给倒闭了呢? 建设恒星机械公司时,他付了很大的心血。那是1971年,建工局根据上级领导的指示精神,决定要建设一个机械厂。当时局里会议上研究决定,派他来这里搞筹建工作。当时他任局里的副局长。局里的领导认为,他年轻,工作能力强,还能吃苦,就派他来这里搞建设了。 他来到这里,这里还是一片空地,什么也没有。在资金紧张,材料短缺的情况下,他不忘领导的重托,每天都坚持在工地上,跟工人们滚爬在一起。经过近两年的建设,恒星机械厂才建起来了。 恒星机械厂建起来后,局里研究决定,让他留在了这里。大家都认为他在这里呆得时间长了,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也比较好组织生产。他就留在了这里,成为恒星机械厂的书记兼厂长。当时他一心赴在工作上,为了能安心工作,他还把自己的妻子也调来了。 当时他的妻子梁巧仙,在市里一家百货公司里工作。还担任着电器部的经理。调到恒星机械厂后,林风只让她管了幼儿园。梁巧仙对些很有意见。可是为了支持丈夫的工作,她最后也只好接受了。 现在林风两口子都退休了。局里为了照顾他们,还在市里给他分到了一套楼房。但是林风觉着,自己把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恒星机械厂,他就不愿意离开这里,仍然还是住在恒星机械厂的宿舍里。 林风对恒星机械厂付出过心血,他对恒星机械厂也有很深的感情。他听到组装车间因为采购不回来电机,现在停产了,他的心里当然是着急了。这天,他听完了老头子们的话,没有回家,而是背着宝剑,直接来到了办公大楼里。 本来他是不想管此事的,觉着自己已经退休了,再来管此事,让牛昆生他们不高兴。可是现在,公司里出了问题,他觉着自己作为一名老厂长,作为一名老党员,应该有这个责任,来问一问公司里的情况。 林风来到恒星机械公司办公大楼里,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二楼,去敲了牛经理的办公室。发现牛昆生不在,他又跑到田斌的办公室里,想问一问情况。可是田斌也不在,他向其他人一打问,这才知道他们都去局里开会了。 林风这才无奈地返回到家里。他看见妻子不在家,给他准备好的早餐,还放在茶几上,牛奶凉了,面包也凉了。他放到微波炉里热了热,等吃完了,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看到快十一点钟了,他站起身来,走出家门,再次向办公大楼里走去。 他走到宿舍的大门时,看见马明站在那里。他知道马明家的二小子,在组装车间里上班,就由不得走过去,问他说:“嗳,马明,你家二小子还在组装车间里上班吧?” 马明点着头说:“是啊!林厂长,你怎么问起这个问题了?” “我听说,组装车间里因为采购不回来电机,现在给停产了?” “是的。”马明点着头说,“我家二小子回到家里,已经休息了好多天了。唉,他坐在家里,一直在等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采购回来电机呢。” “哦,已经放假好多天了?”林风说。 “是的,已经有两个多礼拜了吧。”马明说,“厂子里采购不回来电机,让他们回家等着。林厂长,你说他们坐下来,没有了工资,让人心里发愁呀!” “光是组装车间里停产了,还是其它车间里也给停产了?”林风又问说。 “其它车间里听说还没有停产呢。”马明说:“只是我二小子他们组装车间里停产了。不过,我听说,锻造车间和配件车间的情况也不乐观。已经处于半生产状态了。” “哦,怪不得呢!”林风听完马明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人们才这样议论呢。”然后他抬腕看了看表说,“哟,时间不早了,都十一点五十了。我得赶快到办公大楼里一趟。”说完后,迈开步子就向办公大楼走去了。 可是他走到街边,听到刚装修好的那里饭店里吵吵嚷嚷的,他由不得抬头向里面看了看,猛然看见牛经理坐在里面吃饭。这下他不走了,站在那里停了一会儿,他觉着牛经理在饭店里吃饭,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找他了。 准备要返回去时,他抬头看见饭桌上,摆放着五粮液酒和中华牌香烟。这下他的心里有些生气了。想到车间里都停产了,他还坐在这里,有心思这样大吃大喝呀! 林风在生气中,随即走进了饭店。他抬头看见,饭桌上不仅摆放着好酒好烟,饭菜点得也很上档次。有花雕蒸螃蟹、葱闷大龙虾、清蒸多宝鱼、烧烤小肥羊、杏鲍菇炒牛柳等。他看到了,心里就更加来生气了,由不得走到牛昆生的身旁,抬手指着饭桌上的饭菜说:“小牛,我没有想到,你们现在还这样地铺张浪费呀!” 牛昆生坐在那里,跟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还没有看见林风。他在兴高采烈中,还时不时地抬手抚摸一下自己头顶上那几根稀疏头发,嘴时发出爽朗的对笑。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还说他在这里铺张浪费,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见林风站在他的身旁,他一下子给愣住了。赶紧站起身来,赧然地看着林风向他笑着说:“哟,是林厂长呀?你老来了,快快快,你们都站起身来,给林厂长让个座位!” 林风看见大家都站起身来了,他站在那里仍然没有坐,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他的心里很不高兴。特别是那两瓶《五粮液》和两盒中华牌香烟,他觉着特别地刺眼。然后他抬头看了看饭桌上的人,有副经理唐桧,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姚先仁,办公室主任田斌,财务科长王俊财,工程科长长张锋,公安科科长梁毅等人。他再次向牛昆生说:“小牛,我听说公司里连原材料和配件都采购不回来了,有些车间里都已经停产了,你们还有心思,坐在这里这样地吃喝呀?” 牛昆生显得非常尴尬,忙向林风解释说:“哦,林厂长,是这样的。我们今天上午,到局里开会了,回来的晚了,就顺便在这里给吃饭了。” 林风说:“你们回来的晚了,在饭店里吃点饭,这是完全可以的。但是你们不能这样奢侈呀!我听说公司里出现了困难,肯定是流动资金已经周转不开了。流动资金周转不开,那就是缺钱了。公司里缺钱了,你们还这样奢侈呀!” 牛昆生在尴尬中,再次向林风解释说:“噢,是这样的。公司出现了困难,这只是暂时的。等过上一段时间,把销售款给催回来了,情况就会改观了。” 林风听到这里,心里仍然不解气。他看着牛昆生说:“情况果真是你说得这样吗?过上一段时间,把销售款催回来,就能好转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情况并不像你说得这样好。小牛,你承包经营了厂子,国家把担子交给你了,你就应该想办法把厂子搞好,可千万不能给胡折腾呀!你也应该记住,民以食为天,如果你把职工们的饭碗都给折腾的没有了,让叫职工们还怎么过上好日子呢?” 林风的话,句句像刀子,刺向了牛昆生的心里。牛昆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林风,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唐桧不认识林风,他是牛经理上台后,才从外厂调来的。他觉着,林风已经退休了,过去虽然当过厂长,现在已经不是厂长了,不应该来管这样的事情了。于是他笑着接起话来说:“哦,林厂长,您好!咱们过去不认识,今天可是认识了,这是一种缘分。其实呀,牛经理这样做,也是为了谋取经济的更大发展嘛!” 唐桧此话一出,把林风更加地给激怒了。他抬手指着唐桧的鼻子说:“好,你们每天这样大吃大喝的,花得是公家的钱,用得是厂子里的资金,这就是在谋取经济更大的发展呀?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有些车间已经采购不回来原材料和设备给停产了?” 唐桧看见林风火了,他这下才不敢吭声了。牛昆生赶紧向田斌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把林风劝得坐下身来,慢慢地再跟他来说。田斌领会了牛昆生的意思,他抬手扶住林风的胳膊说:“哎呀,林厂长,你这么大岁数了,站在这里哪里能行呀!快快快,坐下来后,咱们慢慢地再说嘛!” 林风甩开田斌的手说:“我不坐!”然后他抬头看着姚先仁说:“哟,先仁啊,你也在这里呀?” 姚先仁看见林风点自己的名了,他这下才红着脸向林风说:“哦,林厂长,我们做得的确不对,请你就来狠狠地批评我们吧!” 姚先仁的话说完了,林风转身就走出去了。牛昆生看见林风走了,他赶紧跟着他追了出来。等他把林风送走了,为才返回身来,向桌子上的田斌说:“你把服务员喊来,让他们把《五粮液》和中华烟都给拿下去吧。” 唐桧看见牛昆生很生气,他低声嘀咕着说:“他妈的,真是不识抬举,早就退休了,还跑到这里来,管这样的闲事呀!” 牛昆生抬头看了唐桧一眼,没有吭声,众人看见他的脸色很难看,大家都不敢吭声了。田斌只好把服务员喊来,让把《五粮液》酒给拿下去了。还准备要往下拿中华烟时,中华烟已经给拆开了,只好留下来,让大家给抽了。 四十五章 梁巧仙为舒月找工作 林风的孙子皓皓,送到幼儿园里去了,舒月这下就不用再看孩子了。 舒月不看孩子,每天呆在宿舍里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感到非常孤独和寂寞。她在孤独和寂寞中,经常往林风家里跑。她往林风的家里跑的目的,当然是希望舅舅能给她找份工作了。可是她每次去了,又不好开口,只是坐上一会儿就走了。 这天,舒月再又来到了舅舅的家里,她仍然没有吭声,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梁巧仙已经看出来了,她等舒月一走,马上就向林风说:“嗳,老林,你看出来了吧。舒月看完皓皓了,她不想回去。是希望你能帮她找份工作。” 梁巧仙不提,林风还没有多想此事。现在妻子一说,他也想到了此事。的确,舒月给他家里看完了孩子,应该来考虑她的问题了。可是考虑她的问题,自己该到哪里给她找工作呢?林风这下开始为这事犯愁了。他随即放下手里的杯子,向梁巧仙说:“唉,现在我已经退休了,也没有办法能给她找份工作了。” “可是你不给她找,就这样把她打发回去,你觉着合适吗?”梁巧仙说,“舒月是咱们叫来的,给咱们看了这么长时间的孩子,现在让她回去,她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 “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呀!”林风说,“我也没有地方给她能找到工作呀。” 梁巧仙说:“你没有地方给她找到工作,就这样打发回去,你妹妹能理解吗?他们肯定会在背后骂你的。就是你妹妹不骂你,村里的人听了,也会来骂你的。他们觉着你当了那长时间的厂长,连外甥女的工作都给安排不了。” 林风觉着妻子说得对,自己把她打发回去,妹妹和村里人都会骂他的。可是他现在退休了,还听说公司里的资金出现了困难,组装车间都给停产了,他怎么给她找工作呢?他想到这里,只好对梁巧仙说:“唉,快算了吧!不行了,还是让她回去吧。” “哎呀,老林,你这样做真得是不合适的。”梁巧仙瞪起双眼看着林风说:“你好好想想,她给咱们看了这么长时间的孩子,她根本不想回去,你硬要让她回去了,她能不生气吗?再说了,你当了多年的厂长,就是村里的人听到了,也会来说你的。你看人家牛经理,才当了几年的经理,现在就把他家里的七大姑八姨都给安排出来了。我知道你这个人呀,就是害怕丢面子。你好好想想,牛昆生在你的手下当了好多年的副手,你跟他说一声,他还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嘛!” 林风仍然摇着头说:“不行!这个绝对不行!牛昆生他没有自己的党性原则,我不能这样去做呀!你看他把厂子给搞成了什么样子?我听人说,现在公司里的原材料都采购不回来了,有些车间还给停产了。他再要是这样搞下去,非把恒星机械公司给搞垮了不可!” “哎呀,老林,你管人家搞成了什么样子呢!”梁巧仙说,“他将厂子搞垮了,与你有什么关系呀?那是公家的事情,与咱们有何相干。咱们现在说得是你外甥女舒月的工作。” 林风瞪了梁巧仙一眼说:“怎么就没有关系了?恒星机械厂是我建起来的,如果他把厂子给搞垮了,那会关系着全公司里职工的饭碗的。你说,大家都没有了饭碗,还能与我没有关系呀?” 梁巧仙说:“你快别说这些话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厂长了,厂子搞得好坏,那是人家牛昆生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呀!你这是胡吃萝卜淡操心呀!” 林风听到这里,心里很是生气。他冲着梁巧仙说,“嗳,巧仙,你怎么是这样的思想呀?厂子如果被牛昆生给搞垮了,我可是告诉你,到时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你我的退休金呢!我在恒星机械厂子里呆了一辈子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让他把厂子给搞垮呀!” 梁巧仙听到厂子要是搞垮了,会影响到自己的退休金,她这下才不吭声了。只是嘴里嘟嚷着说:“你这人呀,就是听不进我的话去。你不考虑舒月的事情,我的心里也不安心呀!” 林风看见梁巧仙有些不高兴了,他皱起眉头说:“唉,巧仙,我给你说吧。我觉着你的这种思想,是有些不对头的。牛昆生要是把厂子给搞垮了,我就是找了牛昆生,把舒月给安排进公司里,到时公司垮了,舒月还不是没有工作了。” 梁巧仙看见林风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这下她不跟他说了,气呼呼地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她一边走,一边向林风说:“老林呀,你坚持你的党性原则吧,你不想找牛昆生,只是怕丢了自己的面子。像你这样的人,前怕狠后怕虎的,是什么事情也办成!” 林风看见梁巧仙生气地走了,他坐正了身子,端起自己的茶杯继续喝了起来。 梁巧仙走出家门,心里觉着,林风不想去找牛昆生,自己应该去找一找。他牛昆生不看僧面,也应该会看佛面的。因为牛昆生在老林的手下,干了那么多年,自己去找他了,他还能不给舒月安排个工作?想到这里,她信心百倍地往办公大楼走了。 可是走到宿舍的大门口,她又站定身子了。她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先去征求一下舒月的意见。看她想干什么,喜欢哪方面的工作。如果自己找牛经理说了,牛经理答应了给安排工作,到时舒月不愿干的那不是不好了。 梁巧仙随即返回身来,向舒月的宿舍走来了。她推开舒月的房门,看见舒月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本杂志,正在那里乱翻呢。梁巧仙立马向她说明了情况。舒月听了,满心地喜欢。她一边给梁巧仙倒水,一边对她笑着说:“妗子,你别问我了,你给我找到哪方面的工作,我都愿意去干的。” “噢,要是这样,那就好了。”梁巧仙说,“我就是怕你到时候有些不愿意了。” 舒月满脸堆笑地说:“我愿意,找到啥工作,我都愿意干!” 梁巧仙看着舒月很高兴,她也开心地笑了。接着说:“是的,只要有个干的,总比坐着强。皓皓已经送到幼儿园了,也不用你看了。为了这事,我已经跟你舅舅商量过好几次了,所以,今天才来征求你的意见了。” 舒月听完妗子的话,她感动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梁巧仙看见舒月非常渴望有份工作,她又向她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找牛经理了,让他给你安排个工作吧。不过,我听你舅舅说,公司里现在资金出现了困难,有些岗位都要停产了。如果牛经理给你安排的工作不好了,你也应该来凑合着干。” “牛经理?”舒月听到妗子要去找牛经理,她由不得说,“你找他能给安排工作吗?” 梁巧仙说:“怎么就不能给安排工作了?他是经理,我们只有去找他才行呀!” “可是……”舒月看着梁巧仙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我看见牛经理很牛哩。那天,我跟着朱兵他们去找他了,他根本不答理我们。尤其是他手下的那几个人,更不是些好东西。对了,我还听说,我舅舅在饭店里,还骂过人家牛经理哩。” “什么?你舅舅在饭店里骂过牛经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梁巧仙吃惊地抬眼看着舒月问说,“他骂人家牛经理干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宿舍里的人说。我舅舅那天走进到饭店里,看见牛经理他们在那里大喝大喝的。喝得是五浪液酒,抽得是中华烟,他可能就火了,把牛经理给骂了一顿。” 梁巧仙摇着头说:“这个不可能!我也不会相信。你舅舅他早就退下来了,还怎么会管人家牛经理的事情呀!这一定是有人在给造谣呢!” “哎,妗子,不是造谣,我听人们说得有模有样。我舅舅走进街边那家新装修好的饭店里,看见牛经理他们大吃大喝的,忍不住了,才骂他们了。” 梁巧仙听到这里,她看着舒月,心里有些犹豫了。 这时,舒月突然想起来,她在宿舍大门口的广告栏里,看到一张广告。上面说想招聘一名服务员。她想到这里,随即向梁巧仙说,“哎,妗子,昨天我可是大门口的广告栏里,看到一个广告,说是在咱们街边,开了一家干洗店,他们想要招聘一名年轻的服务员。不行了,我去那里试试吧。” “干洗店?”梁巧仙摇着头说,“那是私人开的店,你去到那里能行嘛!” 舒月说:“我也不知道能行不能行,只是想去试一试。嗳,妗子,不行了,咱们现在就过去看一看吧。”舒月说着,拉起梁巧仙手,就要出去看了。 她们两个人来到了大门口的广告栏前,看见那张广告仍然还贴着。舒月走过去,抬起手指,指着那张广告说:“妗子,你看,他们要招聘一名年轻的服务员,要求是女性,初中以上文化,年龄不超过三十岁。我觉着,我可以去试一试。” 梁巧仙走近广告仔细地看了看,嘴里由不得嘟嚷着说:“哼,一家私人开得干洗店,招聘一名服务员,还有这样的要求呀?” 舒月说:“条件要求高了,可能给的工资就会高吧。嗳,妗子,你让我去试试吧?” 梁巧仙没有吭声,舒月拉起她的胳膊说:“走,妗子,咱们进里面去看看吧。” 她们走进干洗店里,舒月上前一打问,知道这是家南方夫妻开的干洗店。他们夫妻两人,看见舒月年轻漂亮,身材又好,说话吞吐,咬字也很清晰,他们当下就答应让舒月到他们的干洗店里干了。 梁巧仙看见舒月愿意干,她也就不吭声了,做了个顺水推舟,同意让她去尝试了。 第四十六章 牛经理被停职 春天像一位春光四射的少女,争脱了寒冷的束服,将美丽的景色展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人们经受了一个冬天的寒冷煎熬,看到树木绿了,花儿开了,大家在阳光的关爱下,,心里非常地舒服。就是在这个时候,恒星机械公司发生了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牛昆生被停职了。 朱兵听到这个消息,是在他上班的路上。这天,他走出宿舍,快要走到供应科的大门口时,看见马连清站在那里在等他。当他走近了,马连清用非常高兴的口气对他说:“喂,老伙计,你听到没有?牛昆生出事了!” “牛经理出事了,他出了什么事呀?”朱兵不知情况地看着马连清问说。 “嗨,看来你还真得不知道呀!”马连清满面春风地说:“昨天晚上,公司里开会,他被局领导来给停职了!” “他被停职了?”朱兵听到这句话,他的心里由不得一震,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兴奋,他站在那里,看着马连清追问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嗨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好多人都知道了。更何况,我还参加了会议呢。”马连清仍然兴奋地说,“你知道吧,局里早已换了局长,高局长调到市里去了。市里和局里成立起纪检监察组,进驻到咱们公司里。来调查牛经理了。昨天我准备要下班时,突然接到公司里的电话,让中层以上的干部都到公司里开会。我去了,看到局里来人了。他们在会议上,宣布了一项决定,让牛昆生停职了,要调查他的问题呢。” “是么?是市里和局里成立起纪检监察组,你觉着他的问题严重吗?” 马连清摇着头说:“这个我还不太清楚。反正是有人举报他了。昨天宣布让他停职,看来对他的问题,真得会查处了。昨天参加会议的人,除了局里来的领导,还有纪检监察组的人也参加了。” “哦,”朱兵听到这里,喉咙里由不得“咕嘟”了一声说,“他终究还是被人举报了。” 马连清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嘛!这是自古的一个道理。他牛昆生还能逃脱这种结果嘛!” 他们两个人在说话时,看见有辆大卡车,从办公大楼那边开过来了。大卡车开到供应科的门口停下来,从车上跳下来几名工人,他们一边往供应科里走,一边在议论着。 “他妈的,早该把他抓起来了。再不抓,咱们公司里就完蛋了!” “让他承包厂子,看看他把个厂子给搞成啥样了,倒成为他家的摇钱树了。” “还是咱们工人们不齐心,要是齐心了,早把他给赶下台了!” …… 马连清听着他们的议论,由不得抬走手来,向他们摆了摆说:“喂,你们过来一下,谁被赶下台了?” 那几名工人,回头看见是马连清。他们停住脚步,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有人还伸出舌头,尴尬地站在那里不动了。其中有一位高个子工人,看着马连清说:“哦,马主任,你叫我们干什么呀?” 马连清说:“没有什么事儿,叫你们过来一下,难道说不可以吗?” 那几名工人,互相又看了一眼,这下才不情愿地走过来了。 马连清看着他们说:“嗳,刚才我听见你们说,谁被抓起来了?” 还是那个高个子工人说:“马主任,我觉着你的消息要比我们灵通呀。咱们公司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说你还能不知道呀?” 马连清说:“我的消息怎么就能比你们多了?” 那个高个子工人又说:“你是主任,当然要比我们知道的事情多了。” 马连清说:“我真得不知道,你们说谁被抓起来了?” 另外一名工人接过话去说:“哦,马主任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到办公大楼里找牛经理签字,刚爬到二楼上,有人就告诉我们说,牛经理被抓起来了。唉,他被抓起来了,害得我们今天白跑一趟,连铁皮也领不上了。” 马连清说:“你们的主任难道就没有告诉给你们这个情况吗?” 那个高个子工人说:“我们的料单,主任早就给批好了,我们一直没有时间来领。今天有时间了,才来找牛经理批了,没想到他被抓起来了。” “噢!”马连清看着他们说,“你们这是听错了,牛经理没有被抓起来。” 另一名工人接口说:“嗳,马主任,我们没有听错,牛经理就是被抓起来了。刚才我们去了办公大楼里,好多人都是这样说的。” 马连清说:“那是他们也听错了,牛经理没有被抓起来。” 那几个工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有些搞不清楚了。他们看着马连清说:“可是我们听得很真切,他们说牛经理就是被抓起来了。” 马连清仍然摇着头说:“牛经理没有被抓起来呢。” “这就怪了。”那个高个子工人接起话来说,“我们听得真真切切,他们都说牛经理被抓起来了。哎,马主任,你怎么说没有抓起来呀?你知道吧,我们还听说,他给他小舅子办厂子,把公司里的资金都给转移出去了。” 马连清说:“他转移出去了资金,现在也没有把他抓起来呢!” 这下,那几名工人都不敢吭声了。他们站在那里,抬头看着马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马连清看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说:“你们知道吧,牛经理现在不是被抓起来了,而是被停职了。能不能被抓起来,还得看调查的结果了。” “噢,是停职了?”工人互相看了一眼说,“这还不是一样嘛!” 马连清说:“这可是不一样的。抓起来是被拘捕了,停职是暂时不让他上班了。纪检监察组驻进到咱们公司里,现在正在调查他的问题呢。可能是为了好调查,才让他停职了。问题究竟查得怎么样,还得看纪检监察组查得结果了。如果查出了问题,才能来拘捕他呀。” “哦,我们明白了!”那几名工人点着说,“看来还是马主任高见呀!” 马连清笑了笑说:“我说牛经理没有被抓起来,你们还不相信呢。” 那几名工人都点着头说:“相信了,相信了,这下我们明白了!”| 其中有个微胖的工人,这时走近到马连清跟前说:“嗳,马主任,我们听说牛经理给他小舅子办了个厂子,现在还想跟南方人搞合资呢,这是真得吗?” 马连清摇着头说:“这个我可不清楚,当然就不能给你说了。情况究是怎么样,当然要看工作组最后调查的结果了。” “对,对,对!”那几名工人点着头说,“还是马主任说得对!” 朱兵站在那里,一直听着,他没有插话,也没有吭声。现在看见那几名工人要走了,他才喊住他们说:“喂,你们到供应科里,要领什么样的铁皮呀?” 那个高个子工人说:“想领几张白铁皮,准备要做几个工具柜子。现在牛经理被抓起来了,不,他被停职了。唉,看来我们也领不成了。” 朱兵说:“领几张呀?” 那个高个子工人说:“领七八张呢!” 朱兵说:“你们要是做工具柜子,可以找彭科长给批一下单子就行了。” 那名高个子工人看着朱兵说:“彭科长批了,能行吗?” 朱兵说:“牛经理停职了,彭科长批了肯定会行的。” 那几名工人听完后,向朱兵挥了挥手,就往供应科走进了。马连清抬腕看了一下表说:“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车间里去。”他说完后,迈开步子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朱兵看见马连清走了,他这才走进供应科了。当他坐下身来准备要查看账目时,听见彭军的办公室里,有好多人在说话。他的办公室与彭军的办公室,只是隔着一堵墙。那边有什么声音,都会传到这里来的。他听见彭军办公室里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断,他坐在那里,不知道是心里高兴,还是奋兴,反正安不下心来,也就无法查看账目了。 当他听到彭军的办公室里,说笑声停止后,他抬头看了看墙上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赶紧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准备要下班时,彭军走过来敲了敲他的门说:“喂,朱兵,该回家吃饭了。你知道吧,牛经理被停职了。” 朱兵点着头说:“我知道了,马连清已经告诉给我了。” 彭军点着头从前面走了。朱兵锁好门,跟在彭军的后面,往家里走时,他的心里还是很兴奋。在兴奋中回到了家里,他抬头看见妻子杨惠琴也是一脸的高兴。他还没有开口,杨惠琴就对他说:“嗳,朱兵,你听到了吧?牛经理被抓起来了!” 朱兵看了妻子一眼说:“没有。他还没有被抓起来呢!” “嗳,他真得是被抓起来了。”杨惠琴睁起自己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朱兵说,“今天上午,我在存车棚里,可是听到好多人这样说呢,他被抓起来了。” 朱兵说,“那是你听错了,牛经理没有被抓起来。” “嗳,你这人咋不相信我的话呀?他真得是被抓起来了!” 朱兵仍然摇着头说:“他没有被抓起来,那是你听错了,他只是被停职了!” “停职了?”杨惠琴抬头看着朱兵不解地说,“那还不是一样的嘛!反正是人家不让他上班了!我还听人们说,他挪用了公司里的好多资金,给他小舅子开办厂子,还把资金弄出去,搞什么合资了,才造成了公司里的资金困难……” 朱兵听着妻子兴奋中的唠叨,他没有吭声,而是在沙发上坐下,随手点燃了一支烟,优雅地抽了起来。杨惠琴向他摆着手说:“你快别抽了,饭早凉了。小萍已经吃完了饭,都上学去了。”她说着到厨房里就给他端来了饭。朱兵这才切灭了烟火,端起碗来吃饭了。 朱兵在吃饭中,杨惠琴仍然还很兴奋,她一个劲地说:“唉,这下可好啦!你也快到工作组里,好好地揭露一下牛经理吧。” 朱兵说:“我揭露他什么呀?” 杨惠琴说:“他开除了你弟弟,你弟弟到现在还没有找见呢。” 朱兵摇着头说:“这事儿不属于经济问题,工作组是不会管的。” 杨惠琴瞪起眼睛看着朱兵说:“咋啦,不是经济问题,就不能揭露他了。他在台上时,独断专行,横行霸道!你应该去纪检监察组里好好地说一说他这些不好的问题。” 朱兵说:“这次主要是查他的经济问题,看纪检监察组怎么来查他吧。” 杨惠琴说:“人们多来揭露他的问题,才能早日把他逮捕了呀!” 朱兵没再吭声,坐在那里,只管自己吃饭了。 第四十七章 牛昆生被拘 牛昆生被停职后,每天坐在家里,感觉到非常地孤闷。 丁晓媛看到丈夫每天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的心里非常地担忧。她担忧纪检监察组驻进到丈夫的公司里,查出了他的问题,那会影响到他们的整个家庭的。于是她与丈夫商量说:“昆生,不行了,我看我还是去找一找高局长吧。让他出面说一说,事情可能就会过去了。” 牛昆生听到妻子这样说,他的心里立马不高兴了。他觉着妻子当初要是不催自己支持她弟弟办厂子,现在也可能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时他不想让她弟弟办厂子,可是妻子总是跟他说,谁谁谁家办了厂子,谁谁谁家开了公司,他们挣到了多少钱,积累下多少资金。在妻子的催促下,他才把资金转移出去,支持她弟弟办厂子了。问题是,她弟弟不是那种办厂子的料。他支持他办起了厂子,他生产出来的产品,却是质量不过关,一直销售不好,还得他来帮着推销了。他就没好气地向她说:“现在去找高局长,不是给他出难题嘛!” “那你说怎么办呀?”丁晓媛说,“不去找高局长,一旦查出了问题就好办了。” 牛昆生说:“当初我就不支持你弟弟办厂子,你今天催了明天说的,说有权有势的人,都办起了自己的厂子。可是你弟弟是那种料吗?我拿出资金来了,他生产出来的产品却销售不出去,还得我来帮助推销呢。你说这能不会牵连到我嘛!” 丁晓媛听到丈夫提起了弟弟办厂子的事情,她这下不吭声了。是的,当时丈夫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办厂子。可是她看见有好多人都在办厂子,弟弟也一直来催她,说某某人办起了厂子,赚到了多少钱。说某某人开了什么公司,创下多少财富。她在弟弟的催促下,才让丈夫支持他办厂子了。可是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弟弟办起厂子了,生产出来的产品,却是推销不出去。在无奈之下,丈夫才帮助他推销了。现在工作组驻进到公司里查账了,已经让丈夫给停职了,她的心里当然是非常地担忧和害怕了。她看见丈夫非常生气,只好忍气吞声地向他说:“唉,事情已经出了,你再说什么也晚了。我只是不知道,工作组进到你们公司里,会不会把你的这些问题给查出来呀?” 牛昆生看到妻子非常地担忧,他向她摇着头说:“我现也不知道了。不过,叫他们查吧,我是不怕的。但是你要告诉你弟弟,如果纪检监察组找他去了解和核实情况了,你叫他可千万不敢乱说。就说他办得厂子,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钱是他自己筹到的。如果要是给乱说了,牵涉到我,那问题就非常严重了。” 丁晓媛点着头说:“这个我知道,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叫他守口如瓶的。”然后她想了想,又对丈夫说,“不行了,让我还是去找一找高局长吧。让他出面说一下,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不,让他们先查吧。”牛昆生很有信心地说,“他们如果查不出来,我还要去告他们呢。你知道吧,高局长现在已经高升了,他调到市里后,当上了副市长。” “高局长当上了副市长,那就更好了。”丁晓媛心里立刻高兴起来了。她看着牛昆生说,“现在把情况告诉给他,提前给他说一声,不是会更好嘛。” 牛昆生想了想说:“不!现在还不能去找他。我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还将我树立成改革家、企业家。现在他到市里工作了,咱们现在就去找他,让高局长心是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以为咱们的问题真得很大了。咱们现在应该等一等,让他们先查吧。到时根据他们查的问题,然后再看该不该找高局长了。” 牛昆生不让丁晓媛去找高局长,其实他心里是有数的。他觉着工作组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他的问题的。因为他的问题,都提前做过考虑了。他帮他小舅转出去的那些资金,都不是从公司账户上转出去的,而是把各个车间里上激上来的利润,通过第三方的账户给转出去的。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他还让第三方的账户,给填写了采购备品备件的票据,即使查到了这些资金,也是正常的备品备件采购项目,根本是闹不出什么大问题的。 与南方人的合资,搞得虽然不太理想。汇出去的资金,到现在虽然没有要回来,但那是正常的合资。他们查出来,也是政策允许的。当时与南方人谈合资时,他们是签订了合同的。白纸黑字都写在那里,纪检监察组就是查出了问题,也只能说他们是考察不到位,签订合同时不谨慎,才给弄出了失误,大不了给他个处分而已。 其实,他跟南方人签订合同,心里是有自己小算盘的。他是想让南方人把他们的技术输进来,能帮助他小舅子把产品质量提升上去,拓宽了他的销路。他还想到,他小舅子不是搞这方面的料。等到他将来退休了,他可以到他小舅子的厂子里,接过那个摊子,自己来经营厂子。没想到那是家皮包公司,他们汇出去的款却是要不回来了,现在纪检监察组已经驻进到公司里了。 牛昆生想到这里,他对唐桧也非常地生气。因为与南方这家厂子合资,都是通过他来联系的,在办理合资的过程中,他还多次叮咛他,要全面了解对方的情况。唐桧跟他说,这家厂子信用很高,技术也非常过硬,产品远销好多国家,他这才动了心,与他们来合资了。结果款汇出去了,他们没有派人来,也没有输来技术,他让唐桧催过几次,都是说快了,可是一直不见动静。 牛昆生觉着,这些是他的工作中的失误。在纪检监察组进驻公司前,他根本已经发现了问题。转出去的资金要不回来,公司里的销售款也不能按时给回笼,他多次催促唐桧,要加紧催款,不能影响到公司的正常生产。可是唐桧总是不能按时催回款来,这才影响到了公司的生产。为了此事,他还派出财务长王俊财,去查了销售部门的账。王俊财向他汇报说,唐桧把一部分销售款给转出去了,从而才造成了资金的困难。对于此事,他本来想让财务科好好地去查一查时,没想到纪检监察组就驻进到公司里了。 丁晓媛看见牛昆生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了。她以为丈夫的心事太重了,便安慰他说:“唉,昆生,我弟弟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不行了,我叫他想办法,先给退回来一部分资金吧。” “你这纯粹是胡闹!”牛昆生立刻对她说,“本来没事情,你这样一还,可能就给惹出事情来了。” “那你说该怎办呢?”丁晓媛看着牛昆生说,“不行了,我让我弟弟出去躲一躲吧!我担心的是,我弟弟他的骨头不硬,人家到时一咋唬他,他可能什么都会给人家说了。” 牛昆生想了想,叹了口气说:“现在你什么也别做了,就让他们查吧!我考虑在短时间内,他们是查不出什么问题的。如果要是查出来了,再让你弟弟出去躲一躲,也是可以的。现在我告诉你,让他闭紧那张嘴就行了。” 丁晓媛只好点着头说:“好吧,我一定会告诉他的,让他什么话也不要说。” 牛昆生想了想,又对丁晓媛说:“这次纪检监察组来,看他们怎么查吧。如果要是按以往的情况,他们是会雷声大雨点小的。喊叫上一阵子,消除一下职工的思想情绪,表面上再做做文章,然后就没事了。” “可是我觉着,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丁晓媛说,“以前纪检监察组组到单位里查,只是局里派人来查,而这次是市里和局里成立起的纪检监察组,还驻进到你们的公司里查了。问题还没有查出来,就让你停职了,我觉着这是来者不善呀!” 牛昆生觉着丁晓媛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他不能让她太担心了,于是安慰她说:“市里和局里成立起的纪检监察组,其实也是一样的,就看他们怎么查吧。如果要是真查了,那就没有办法了。如果要是不真查了,他们也是会做做表面文章,过上几天,就没事情了。现在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态度。但是你也别害怕,千万不能自己把自己给吓倒了。” 丁晓媛听完牛昆生的话,她这下才不吭声了,眼睛里忍不住还给噙满了泪水。 牛昆生看见丁晓媛哭了,他赶忙劝她说:“你看你,山还没有见山,水还没见水的,你就撑不住了。你千万别哭,哭有什么用呀?” 牛昆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听见有人敲门。丁晓媛随即抹去眼角的泪水,走过去打开了门,看见是弟弟丁晓刚来了。她把弟弟让进屋里,牛昆生看见小舅子来了,他坐在沙发上,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 丁晓刚看见姐夫不高兴,他主动问他说:“哦,姐夫,我听说你们公司里正在查账呢,你觉着问题严重不严重呀?” 牛昆生仍然没有吭声,丁晓媛接过话说:“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呢。人家如果要是问你了,你可千万不敢给乱说话呀!如果你乱说了,到时没问题,也会弄出问题来的。” 丁晓刚点着头说:“我不会乱说的,我怎么能乱说呀!请姐夫和姐姐放心吧!” 牛昆生看了丁晓刚一眼,这下才对他说:“人家问到你的头上了,你只说你自己的事情,不要说你的厂子与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乱说了,就会牵涉到我的。你知道吗?如果要是牵涉到我了,问题就严重了,你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丁晓刚点着头说:“知道,知道,我知道!请姐夫放心吧,我决不会乱说的。” 牛昆生这下就不跟丁晓刚说话了,他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去抽烟了。 丁晓刚看见姐夫走到阳台上去了,他回过头来对丁晓媛说:“嗳,姐,我可是听说,唐桧已经被抓起来了!” “什么,唐桧被抓起来了?”丁晓媛吃惊地看着弟弟问说,“什么时候抓起来的呀?” “好像是前天抓起来的吧。”丁晓刚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人们这样说。” 牛昆生听到了这句话,他立刻从阳台上返回身来问丁晓刚说,“你是听谁说的呀?”“ 丁晓刚说:“有好几个人都在这样说。我听说,他把你们公司里的资金,给转去不少,都弄到个人的账户上了……” “这不可能!”牛昆生否定了丁晓刚的话说,“他转出资金,我还能不知道呀!” “可是……可是,人们都是这样说的。”丁晓刚看着牛昆生说,“我还听人们说,他转出去的资金,也是想自己开办厂子呢。” “办厂子,这更不可能了。”牛昆生向丁晓刚摇着头说,“他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丁晓媛说:“你也不能这样说,他办厂了,还能跟你说呀?” 牛昆生坐在那里想了想,随即拿起电话来,试着给唐桧拔打了电话。可是唐桧那头,一直没有人接听。牛昆生无可奈何地挂了电话说:“如果他真要是想办厂子了,应该是提前会跟我说的。” 丁晓媛这下心里更加地担忧了。她立马对牛昆生说:“嗳,昆生,你看唐桧被抓起来了,他会不会来咬你呀?不行了,我还是去找一下高局长吧!” 牛昆生想了一会儿,仍然摇着头说:“不!现在你先别去找。唐桧是不是被抓起来了,我还有些怀疑。你们知道吧,现在有好多人,专门给他散布坏消息呢。希望能把他给唾臭了。通过击垮他,再来击垮我。” 丁晓刚看见姐夫不相信自己的话,他再次很确定地向他说:“嗳,姐夫,唐桧真得是被抓起来了。我听说,他转移出去资金,比你还多呢。” 牛昆生仍然摇着头说:“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丁晓媛看见丈夫不相信弟弟的话,她也不想跟他说了。站起身来,到厨房里忙饭去了。她刚走进厨房里,听到有人在敲门。她准备出来开门时,看见牛昆生已经去开了。牛昆生打开了房门,他看见门口站着三名穿制服的人。 “你们是……”牛昆生看着他们心里一惊,由不得疑惑地问说。 穿制服的人走进门来,拿出自己的证件,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说:“牛经理,我们是市纪检监察组的。有些事情,想请你到市纪检监察组核实一下情况。” 哦,原来是市纪检监察组的?牛昆生看着他们,正不知所措时,丁晓媛从厨房里走过来了,她抬手挡住他们说:“嗳,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到家里来带人呢?” 市纪检监察组的人看着丁晓媛,重新拿出他们的证件,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说:“请你要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是请牛经理到市纪检监察组去核实一些情况。” 牛昆生随即向丁晓媛摆了摆手说:“你别阻挡他们了,我跟他们走就是了。只是你要告诉你弟弟,让他常来家里看看。” 丁晓刚其实早就听见了。他听见是市纪检监察组的,早吓得钻进里屋,不敢出来了。 丁晓媛还想上阻拦市纪检监察组的人时,市纪检监察组的人向她说:“你别担心,核实完了情况,如果没有问题,到时我们就会把牛经理送回来了。” 丁晓媛看着市纪检监察组的人,她站在那里,眼睛里忍不住涌满了泪水。 牛昆生没有吭声,他跟着市纪检监察组的人走下了楼梯。当走出楼门后,他看见门口停放着一辆小车。市纪检监察组的人员示意他坐了进去,然后他们一同坐进车里,驶离了小区。小车快要走出小区时,牛昆生从车窗里向外面望了望。他望见宿舍里灯光亮了。明亮的灯火照着夜空,整个宿舍显得很是安详。这时他突然想起林厂长那天闯进饭店里,跟他说的那些话:“小牛,你承包经营了厂子,国家把担子交给你了,你就应该想办法把厂子搞好,可千万不能给胡折腾呀!你也应该记住,民以食为天,如果你把职工们的饭碗都给折腾的没有了,让叫职工们还怎么过上好日子呢?” 是啊,林厂长说得没错,厂子搞得兴旺了,职工们才会端好自己的饭碗。他承包了厂子,就是想把厂子给搞好了。所以,他刚承包了那几年,一直都在奋发努力。正因为他干得不错,公司才创造出了成绩,他也被局里树为改革家和企业家。可是近些年来,他看到有些厂子,有些领导,都在为自己的后路着想。他也就把握不自己,把资金转移出去,为自己的后路来着想了。唉,真没有想到,今天却成为阶下囚了。牛昆生想到这里,他由不得眼睛潮湿了。 不过,他也知道,市纪检监察组的人白天没有来带他,选择在晚上,这也是给了他面子。要是白天来带他,会让宿舍里的好多人看见了,给妻子的面子上是下不来的。 牛昆生想到这里,他从车窗里再次向外望了望,心里才真正感受到,欲望是个口子,如果这道口子被撕开了,那就很难再给堵上了。 第四十八章 朱兵提升为科长 牛昆生被拘后,恒星机械公司的领导班子,随即作出了调整。 局里调来郑有民,接任了牛昆生的职务。郑有民四十多岁,年富力强,作风正派,有吃苦精神,还有开拓进取的魄力。他未来恒星机械公司之前,在局里担任着副局长。他在副局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好几年。他经常深入到基层,善于听取职工群众的意见,对恒星机械公司里的情况,也是比较了解的。 高云担任局长时,喜欢吹吹拍拍,喜欢拉帮结派,郑有民对此看不惯,他还敢于直言。曾得罪过高云。高云对他不满,就将他打发到基层了。在基层闲职了好长时间。说是让他下去锻炼,实际上是不想用他了。高云现在调走了,局里的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他又回到了局里。局里通过研究,决定让他来恒星机械公司主侍工作了。 郑有民很有雄心,他来到恒星机械公司,很快对公司里的领导班子作出调整。唐桧被拘留后,免去了他的副经理职务,提任马连清为公司副经理。姚先仁的职务没有变动,仍然还是担任着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接着他又对中层领导干部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供应科科科长彭军,调到办公室里担任了办公室主任,接任了田斌的职务,田斌下到车间去了。朱兵由计划员提升为供应科科长。 公司里宣布了干部调整后,有人到干洗店里取衣服时,将这个情况告诉给了舒月。舒月听了,心里也非常高兴。她将几件衣服干洗完了,向干洗店的老板请了一会儿假,然后就跑到存车棚里,将情况告诉给杨惠琴了。 杨惠琴正在存车棚里打扫卫生,她听完舒月的话,停住手里的扫帚,有些不相信地摇着头说:“你快别来日哄了我,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呢!你哥他的腿有残疾,腿上还装着假肢,走路都不方便,人家谁还会提拔他当科长呀?” “哎,嫂子。我这可不是来日哄你的。”舒月看见杨惠琴不相信自己的话,她正色地说:“这个消息,是办公大楼里的人来告诉我的。我听到这个喜讯,才专门跑来告诉你了。” 杨惠琴仍然不相信她的话。她继续摇着头说:“你快算了吧!肯定又是来日哄我的。你打着办公室里人说的,就能让我给相信了嘛!” 舒月看见杨惠琴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她有些急了,走到她的身边,拉长声音向她一字一句地说:“嫂子,你——听——我——给——你——再来——说——一遍,我——哥他真得是当上——科长了!” 杨惠琴抬头看见舒月一本正经的,她这下才有些相信了。可是她仍然没有激动,而是继续在扫她的地。一边扫地,一边说:“他就是当上了科长,那又会咋啦!” “哎呀,嫂子,你快别扫了。”舒月看见杨惠琴仍然不放扫帚,她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说,“我跟你说了半天,你咋还是不相信呀?” 杨惠琴这才站直了身子,笑看向她说:“你风风火火的,这是要做啥呀?你哥就是当上了厂长,我也得把这里的卫生给清扫干净呀!” 舒月这下才不拉她的胳膊了,她说:“嫂子,我来告诉你。就是希望你能出去,购买些东西,中午了,咱们好好地庆祝一下呀!” “庆祝啥呀?”杨惠琴推开舒月的手说:“不行,你哥就是当了经理,我也不庆祝他。我现在的任务是,要打扫干净了这里的卫生。再说了,他就是当上科长,有啥好庆祝的呢?” “哎呀,嫂子,你的话可不能这样说呀!我哥他上当科长,可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他的腿受伤了,走路不方便,还能当上科长。这就说明,他的努力是得到了很多人给认可的。他能做出这样的成绩,你说还不值得来庆祝一下呀?” 杨惠琴听完舒月的话,她笑着说:“好,我听你的,等我扫完了这里才能行呀!” 舒月这下也拿起一把扫帚,帮着杨惠琴来清扫了。他们两个人清扫完了,舒月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土,一边向她说:“嗳,嫂子,这下总算可以了吧?” 杨惠琴回头看了舒月一眼,笑着说:“可以了,可以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咱们现在还不能走哩,得等到接班人来了,咱们才能离开这里。” “噢,那谁来接你的班呀?”舒月问说。 “等一会儿小刘就来了,我跟她说好了,准备是要去洗澡呢,现在就不去洗澡了。” “噢,那你说,嫂子,咱们中午该吃什么呀?” 杨惠琴想了想说:“咱们一会儿出去了,割点肉,中午包饺子吧!” “包饺子?这个不行!”舒月摇着头说,“包饺子太费时间了。我跟干洗店里的老板,说是只请一会儿的假,如果时间太长了,到时干洗店的老板是会不高兴的。嗳,这样吧!我看咱们出去买些肉,中午炒上几个菜,就吃馒头或者是大米吧。” 杨惠琴点着头说:“这也行!我听你的。你说吃啥咱们就吃啥吧!” 等了不一会儿,小刘果然来了。杨惠琴跟小刘打过招呼后,她与舒月两个人来到菜市场里,购买了些蔬菜和熟肉,还割了点生肉,然后一同回到家里,两个人就做起饭来。饭菜很快做好了,舒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快十二点钟了,朱兵和小萍还都没有回来。她只好坐下身来,在那里来等他们了。等了一会儿,小萍肩上背着个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进来了。 小萍已经小学快要毕业了,个子也长高了,有一米三四的样子。她的身子瘦瘦的,高高的,鸭蛋形的脸上,透出少女的秀气。那一头青春的短发,更是显出她的活泼可爱。她一走进门来,看见饭桌上摆了好多菜,自己还没有放下书包,就走近饭桌,抬手从盘子里拿起一片熟肉,放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嗬,好香啊!” 小萍吃完了,伸手又要从盘子里去拿时,舒月看见了,她站起身来,抬手打了一下她的手说:“小萍,你这是干啥哩?刚从学校里回来,手还没洗呢!你就用脏稀稀的手,从盘子抓着吃肉呀?” 小萍看了舒月一眼,抿着嘴笑了,说:“怎么啦?我的肚子都快要饿扁了,现在吃一块儿肉这还不行嘛!嗳,舒月阿姨,你抬手来摸摸我的肚子,看我的肚子是不是前心已经快要贴到后心上了。” 舒月说:“你再饿,也得去洗手呀!你用脏稀稀的手,从盘子里抓着吃,这哪里行呀?” 小萍自知自己理亏,她不吭气了,噘起自己的小嘴,看了舒月一眼,然后将书包懒洋洋地从肩上拿下,狠狠地甩到床上,这才返身嘟囔着去洗手了。 杨惠琴从厨房里走过来,听见小萍嘴里在嘟囔着什么,她问她说:“你在说啥哩?” 小萍没有吭声,舒月接起话来说:“她刚从学校里回来,手还没有洗哩,就想从盘子里拿着吃肉了。” 杨惠琴看了小萍一眼说:“你今天不能着急,这顿饭可不是给你准备的。而是你舒月阿姨为了庆祝你爸,专门给他准备的。” “庆祝我爸,这是为什么呀?”小萍看着杨惠琴问说。 舒月说:“你爸爸当上科长了。所以,今天这顿饭是专门犒劳他的!” “犒劳我爸爸的?”小萍抬头看着舒月说,“那你们为什么不犒劳我呀?我在期中考试中,还获得全年级第一名呢!” “是么?”舒月抬头看着小萍说:“你真得是考了全年级第一名吗?如果要是真得考了全年级第一名,那也值得来犒劳呀!” 小萍立刻向杨惠琴说:“嗳,妈,你给我说一说,我上次考试,是不是考了全年级的第一名呀?” 杨惠琴手里提着一把暖壶,她一边灌水,一边说:“是哩,是哩,你考了全年级的第一名,这就咋了?以后还得好好地用功哩?” 小萍立刻回过头来冲着舒月说:“怎么样,舒月阿姨,你听见了吧?我上次真得是考了全年级第一名,你们为什么就不来犒劳我呀?” 舒月看着小萍笑了,说:“好,好,好,今天这顿饭,就连你也一块儿犒劳了。你爸当上了科长,你考了全年级的第一名,都应该来犒劳的。” 舒月的话音刚落,朱兵就走进门来了。他抬头看见饭桌上,摆放了好多的菜,忍不住问说:“哟,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你们怎么做了这么多的菜?” 舒月忽闪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朱兵抿嘴笑了。然后向他说:“哥,请你好好地猜一猜,今天究竟是个啥日子呀?” 朱兵想了想,摇着头说:“我可是猜不出来。今天可能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小萍接过话去说:“我舒月阿姨说了,今天是专门来犒劳你的,你当科长了!” “我当了科长?”朱兵抬头看着舒月说,“我当科长了,也值得你们来犒劳呀?” 杨惠琴乜斜了朱兵一眼说:“我们只是多炒了几个菜,你就当真了,你以为我们真是在来犒劳你呀?看把你美的!” 朱兵说:“我也没有说是来犒劳我呀!” 舒月说:“你咋没有说犒劳你呀,我刚才可是听见了。嗳,哥,你当上科长了,是不是以后也会学着他们来耍官腔了?” 朱兵抬头看了舒月一眼说:“我什么也没说,你就说我耍官腔了。这里里外外都是你们的嘴了。” 杨惠琴说:“咋就都是我们的嘴了!嗳,你给我们说一说,今天是不是宣布你当科长了?” 朱兵没有吭声,他在桌边坐下,只是向她们笑了笑。 舒月说:“哥,今天的这顿饭,我们真得是为你准备的。我们听说你当科长了,专门到市场上买来了菜,想来庆祝你一下。我觉着,你当上科长真得是不容易。” 朱兵抬头看着舒月说:“怎么就不容易了?我当上科长,也不值得你们来庆祝呀?现在还八字没见一撇呢。以后究竟是怎样,我现在还不知道呢。” 舒月咂了咂嘴说:“哟,哟,哟!哥,你咋就不知道了。我还不知道呀!你工作很认真,干得非常好,在我们面前可千万别谦虚了。” 朱兵向舒月正色道:“我真得不是谦虚,工作还没有见一撇呢,我怎么敢放肆呀!” 杨惠琴说:“你快别说了,赶紧洗一洗手咱们吃饭吧!” 朱兵站起身来,洗过了手,重新坐回到饭桌跟前,与大家一起吃起饭来。朱兵一边吃饭,一边抬起头来看了看杨惠琴和舒月。他看见她们的脸上都漾溢着欢快的笑容,他的心里也觉着非常地开心。他知道,人心都是向上的,你干出了成绩,别人才会看重你呀! 朱兵在高兴之中,他还向她们透露了郑经理的一些想法。他说:“郑经理今天在会上说了,他要对恒星机械公司的职工负责,想方设法把企业搞好了,决不能让大家丢掉了饭碗。” 杨惠琴听到这里,眯起她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问说:“那咱们公司不怕倒闭了?” 朱兵说:“怎么会倒闭了呀?郑经理还想着要扩大生产呢!” 小萍听到这里,就接过话去问说:“哎,妈妈,厂子要是倒闭不了,我叔叔回来了,他还能不能再进到机械维修车间里上班呀?” 朱兵听到这里,他赶紧给小萍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让她多嘴了。可是小萍话已经说出去了,这时舒月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的眼睛里还忍住婆裟起了眼泪。杨惠琴赶忙站起身来,给她拿过来毛巾,递到她的手里说:“舒月,你快别难受了,小立他走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他的一点消息,你不用再来牵挂他了。” 杨惠琴本来是想安慰舒月,没想到她的这句话,把舒月说得更加哭了起来。小萍坐在那里,这下不敢吭声了。朱兵只好拿起筷子比划着说:“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这下,才把全家人都给逗得大笑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郑有民的工作 恒星机械公司的领导班子调整完后,郑有民开始着手解决牛昆生手里遗留下来的问题了。他成立起两个小组,一个是整顿小组,一个是讨债小组。 整顿小组由郑有民亲自挂帅,他根据公司存在的问题,全面进行了检查和整顿。讨债小组由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姚先仁挂帅,组织纪检委和财务人员,对牛昆生和唐桧转移出去的资金进行了追讨。 通过这两个小组的工作,公司的被动局面,很快得到了扭转,生产渐渐地走上了正常。整顿小组在整顿牛昆生遗留下来的问题时,重点对采购和销售渠道进行了检查和整顿,他们从中发现了许多问题。 当郑有民检查到供应科时,他看见供应科的库房里,堆放着好多的配件。这些配件装在纸箱子里。纸箱破损了,配件裸露了出来,那些配件都生锈了,仍然还堆放在那里。郑有民看着那些配件,有些不高兴地问朱兵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采购回来这么多的配件,怎么不用,堆放在这里要让生锈呀?” 朱兵还没有作答,马连清在一旁抢过话去说:“哦,这些配件,我是知道的。这是牛经理他小舅子厂子里生产出来的产品。他给推销到咱们公司里了,因为存在质量问题,在检修中,我们不敢用,就退回来给堆放在这里了。因为这事儿,我还受到过牛经理的批评呢。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说我们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故意在找茬子呢……” 还没等马连清把话说完,郑有民仍然有些不高兴地说:“既然存在质量问题,供应科就不能接收嘛!为什么不能严格来把关呢?” 朱兵说:“这不是我们采购的,是牛经理他小舅子亲自给送过来的……” “送来的也不能接收呀!存在着质量问题,你们可以拒收嘛!”郑有民说。 马连清站在一旁,看见郑经理在说朱兵,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哎呀,郑经理,你这就不知道了。牛经理让他小舅子给送过来了,谁敢不接收呀!你知道吧,当时朱兵他弟弟,在检修中,发现他小舅子送来的产品存在质量问题,我们给退回到供应科里了。牛经理获知了此事,他还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说我们是不懂产品,在胡挑毛病呢。” 郑有民看着朱兵,仍然问说:“既然是这样,你们供应科的人,就没有向牛经理反映吗?” 朱兵说:“说了。先是彭科长去说的。他回来对我说,牛经理不相信,让我又去说了。我跟他详解了半天,牛经理还是有些不相信。他向我摇着头说,那批产品已经做过检验了,根本没有问题,这是你们宣传不够,才造成了这样。” “这么说,这批产品退回来后,一直就堆放在这里呀?”郑经理问说。 朱兵说:“不,这是少部分的产品,还有一些产品,堆放在隔壁的库房里呢。”朱兵说着,把郑有民他们领到了隔壁的库房里。隔壁的库房里,堆放的产品更多,乱七八糟的,堆放了半地。郑有民看见,好多纸箱子都已经破损了,配件也都生锈了。他拿起一件配件,看了看问朱兵说:“堆了这么多的配件,就没有让牛经理来看看吗?” 朱兵摇着头说:“没有。我们向他反映了。可是他和唐经理还是批字,让给送来配件。你看,郑经理,这些产品就越堆越多了。” “唉,郑经理,这下你就知道了吧!”马连清在一旁说,“咱们恒星机械公司为什么会出现资金困难,为什么会停产,就是因为他们胡折腾呀!牛经理他不喜欢听别人的意见,还把大量的资金转移出去了,搞什么合资,正是这样,才把公司给搞垮了。” 郑有民听了这些,他不吭声了。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由不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唉,怪不得呢!不合格的产品,通过熟人的关系,都流进公司里了,这怎么能不出现问题呢。唉,国家推行改革,本来是想革除弊端,消除消积因素,充分调动起职工群众的积极性,把我们的企业搞得更好了。可是这些人,却是借助改革之机,在挖企业的墙角。如果再这样下去,企业肯定是会搞垮的。” 马连清看着郑有民苦笑了一下后,又说:“郑经理,你这下知道了吧。这些年来,企业在改革中,出现的最大问题,就是那些会吹牛的人,成为子企业家。他成天家想着升官发财,不干正经事儿。这些人在岗位上多了,企业家还有好嘛!你好好想想,这些人有哪一个对党忠诚呀!他们没有责任感,只是想着自己生财发家,用这样的人搞企业,企业还能有好嘛!你从咱们恒星机械公司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这些人是什么行为了。咱们恒星机械公司本来效益不错,可是在牛经理的折腾下,这些年来才不好了了。特别是那个唐经理,纯粹是个腐败分子,牛经理用上他,他一直在挖企业的墙角,损害企业的利益,往自己的腰包里搂钱。你说,咱们的企业还能好了嘛! 郑有民点着头说:“对,你说得很对!不管是哪个人上了台,都要以国家的利益为重,以企业的利益为重。我们绝不能骄傲,不能当李自成,要做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时时处处按照国家的政策,努力办好企业,为企业多创造利润,为职工多谋取福利。也就是说,要把企业搞好了,职工的收入提高,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呀!” 郑有民的话,激起了好多人的称赞,都不住地向他点头。他带领大家,检查完了供应科的所有库房。然后又对朱兵说:“你把供应科过去存在的问题,以及改进的建议,给我详细地写一份报告,我们要根据情况,进行全面地整改。” 朱兵答应后,很快写出了报告,交给了郑有民。郑有民在职工大会上,讲了公司检查中发现的情况和存在的问题,然后他提出了改进意见。职工们听了,觉着郑有民的讲话,很合乎公司的现实,大家都表示赞成。在资金紧张和困难的情况下,职工们纷纷自筹资金,开展了生产自救。 讨债小组,与纪检监察组密切配合,他们核查了牛昆生和唐桧手里的所有账目。从中发现两个人转移出去的资金不少。然后经讨债小组分头行动,转到南方那家厂子里的资金,被追讨回一部分来。唐桧转出去的钱,在市纪检监察组的施压下,他将大部给退来回了。还有牛昆生转给他小舅子的钱,丁晓刚看到姐夫被抓了,他如惊弓之鸟。讨债组找他一谈话,他早给吓坏了,赶紧也退回来一部分。恒星机械公司的账户上,渐渐有了资金,生产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产生恢复正常了,郑有民又带领领导班子成员,到宿舍里进行了查看。他看到恒星机械公司的职工宿舍,由于资金缺乏,多年没有维修,房屋已经是破破烂烂了。他与班子成员商后,决定采用三方筹资的办法,来改造职工的宿舍了。 三方筹资的办法是:公司里拿出一部分资金,职工自筹一部资金,公司再把每年的维修费用拿出来,用于职工宿舍的改造中。这个方案很快得到职工们的赞赏,并在会议上通过了。 职工们听到了这个消息,大家奔走相告。是啊,职工们等盼了好多年了,在牛经理手里那会儿,就听说要改造宿舍了,可是等了好多年,却是没有给兑现。现在郑经理来了,他提出又要给职工们改造宿舍了,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是非常地高兴了。 杨惠琴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公司召开完职工大会的第二天。她的心里最迫切的就是能有一套房子了。因为多年来,他们一家人挤在一间平房里,小立在的时候,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一直睡在厨房里,她的心里非常不安。那时她的心里,就一直在盼着,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可是等盼了好多年,希望都给落空了。现在郑经理来了,提出给职工要改造宿舍,她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当然是高兴了。这天,朱兵一进门,她就问他说:“哎,朱兵,咱们公司里是不是真得要集资改造房子了?” 朱兵点着头说:“是啊,郑经理在大会上已经宣布了。只是咱们的这个家,唉,该怎么说呢。就是公司里集资改造宿舍,咱们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呀!” 杨惠琴抿着嘴笑了,她说:“看把你发愁的,人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要是公司里集资改造房子了,到时咱们也得想办法集资凑钱呀。” 朱兵说:“你有什么办法?钱是硬头货,没有了,就是没有,到哪里去筹措呀?” 杨惠琴说:“咱们公司里只要改造宿舍了,咱们在这里筹不起来,哪怕是回老家去借,我也要来想办法去借呀。你知道吧,这事儿我已经等盼了好多年了。你看看咱们这个家,小得就像鸡屁股似的。小立在的时候,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让他一直睡在厨房里,我的心里很是不安。现在小萍也大了,她做作业,连个地方也没有,每天都是爬在床边上。你说,咱们家如果要是能有套大些的房子,还用得着现在这样呀!唉,咱们也不要求太大了,能睡开人就行了。” 小萍爬在床边正在写作业,她听到朱兵和杨惠琴谈论房子,立马从床边站起身来,走到他们跟问说:“哎,妈妈,咱们家里是不是要购买房子了?如果要是购买了,那该有多好啊!哎,妈妈,到时你能不能给我弄一间书房呀?有了书房,我就可以在那里学习了。” 杨惠琴白了女儿一眼说:“你倒想得美,大人们说个啥事儿,你就给参与进来了。快去做你的作业吧。房子的问题,还是在纸上谈兵呢,也可能会等到猴年马月了。” 小萍说:“我的作业已经快做完了。现在公司里给集资盖房子了,怎么还能等到猴年马月呀?” 朱兵看着女儿说:“集资盖房,这是公司里的决定。具体到咱们家,能不能集起资来,现在还不好说呢。” 朱兵的话音刚落,看见舒月推门走进来了。她穿着一身紫红色的外套,把她的脸膛衬托的白里透红,红中有白的,更加楚楚动人了。舒月看着朱兵和杨惠琴,咯咯地笑着说:“咦,我听见你们说啥的房子哩,说得是这么地欢快呀?” 朱兵赶紧向杨惠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让她再说房子的事情了,以免勾起舒月的伤心事。不想,小萍跑过去拉起舒月的手说:“哎,舒月阿姨,我爸和我妈说了,公司里要集资盖房子呢,他们想要给我家购买一套。” 舒月抬头看着小萍不解地问说:“你爸和你妈真要集资给你购买房子吗?” 杨惠琴赶紧接过话去说:“你待听她胡说八道哩,集资买房子,这还是纸上谈兵哩。八字还没见一撇呢,她就胡说了。” 小萍立刻争辩说:“哼,刚才你们说要集资购买房子了,现在怎么又说是八字还没见一撇呢。” 杨惠琴只好苦笑了一下向舒月解释说:“哦,是这样的,刚才你哥回来了,听说公司里要集资盖房子了。这是郑经理说的一句话。谁知道能不能盖呢。牛经理倒是说过好几次,最后还不都无影无踪了。”她说到这里赶紧瞪了小萍一眼说:“你快去做你的作业去吧!” 小萍不高兴地也瞪了杨惠琴一眼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作业快做完了!” 舒月看着小萍说:“小萍,你要听你妈说,赶快去做作业吧!” 小萍转身回到里屋去了。杨惠琴这才拉起舒月的手,坐到床边对她说:“唉,公司里说要集资盖房哩,我担心这可能又是一阵风吧。” 舒月看着杨惠琴说:“我听人说,郑经理跟牛经理不一样。他说要集资盖房子,也可能会真得盖房子的。嫂子,公司里要是盖房了,你们可千万要集资弄到一套房子呀!” 杨惠琴听到舒月说出这样的话,她知道舒月没有因为此事,勾起心中的不快。她赶紧又向她拉起了其它事情。 第五十章 马连清带来的报纸 又是一年过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温暖的阳光,就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将关爱无私地奉献给大地。柳树绿了,开花也开了。那红的,黄的,紫的,粉的,白的花儿,就像是少女的脸膛,荡漾在春风里,给人们增添了一种赏心悦目的美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恒星机械公司的宿舍改造开始了。宿舍改造没有拆除原来的旧宿舍,而是在宿舍的西面,开始改造了.。在宿舍的西面有块空地,原来那里有些旧仓库,早已不用了。在仓库的前面,还有一个小广场。由于多年不用,已经是杂草丛生,显得一片荒芜。 郑经理和领导班子成员考察过后,他们决定在这里先盖几栋楼房,让宿舍里的一部职工家属搬过去,然后再逐步改造旧宿舍,这样就会减少人们搬家的麻烦。职工们当看到推土机、挖掘机和汽车,开进到了工地上,大家更是喜上了眉稍。 杨惠琴听到这个消息,还专门跑到工地上看了看。回到家里,仍然非常兴奋。她为了及早凑钱,大力揽着开始给人做衣服了。这天,她休班,在家里给人做衣服时,不想郑有民领着一帮子人,推门给走进来了。 “哦,这是谁的家呀?”郑有民问身边的人说。 彭军赶紧对他说:“这是朱兵的家。” “哦,朱兵的家。”郑有民走进屋子里,抬头看了看屋子说,“这屋子的确不大呀。” 杨惠琴看见一帮子人走进来了,她赶紧站起身来,迎住他们说:“是哩,我们的家就是不大。你看小得就像个……”她想说鸡屁股似的,立马给收住了。 郑经理看着杨惠琴说:“噢,你是朱兵的妻子,还在做衣服呢。” 马连清立刻接过话去说:“是的,他们两口子虽然工资奖金不高,可是他们都会持家过日子的。”他说到里,然后把话题一转又说,“你看朱兵的家里,房子这么紧张,他弟弟在的时候,没有地方睡觉,只能是睡在厨房里。唉,不过后来,他弟弟给找不见了。” “弟弟找不见了?这是因为什么呀?”郑有民抬头看着马连清问说。 马连清摇着头说:“我现在也讲不清楚了,到时你问一问朱兵吧。” 在一旁的彭军说:“是这样的,他弟弟被牛经理开除了。后来他到好多地方找过工作,都被人给骗了。最后还是马主任,不。马理经帮着他在乡政企业里找到了工作。可是他在那里,干了不长时间,就生病了。朱兵把他送到医院里后,他跑得给找不见了。” “噢,是这种情况呀?”郑有民回头看着杨惠琴说,“还没有找到吗?” 杨惠琴点着头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呢。” 郑有民没有再吭声,然后他与大家走出了朱兵的家。他领着大家在宿舍里又转了一大圈子,快到中午了,这才返回到了办公大楼里。 再说杨惠琴看到是郑有民领着一帮子人来家里了,她的心里非常激动。激动的眼睛里还涌出了泪水。她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他们走远了,这才返回身来,坐在缝纫机跟前做衣服了。 是啊,多少年了,自从老厂长林风退休后,公司里的领导,再没有人到他们的家里看望过。没想到郑经理来了时间不长,他着领着人走进了他们的家里。她的心里怎么能感到不高兴呢。等到中午朱兵来回了,她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朱兵了。 朱兵听了,心里也很高兴,他说:“什么叫关心职工,这就是关心职工呀!” 杨惠琴看着朱兵,仍然兴奋地说:“郑经理都来看咱们了,这房子盖起来,肯定也会给咱们一套。” 朱兵说:“这是两码事,郑经理到宿舍里看,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杨惠琴说:“了解情况,咱们的家也不大呀。” 朱兵说:“你别管家大不大,到时公司真要是给咱们房子了,到时你发愁钱吧。” 杨惠琴抿着嘴笑了,说:“只要是要给咱们房子了,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告诉你说,钱是硬头货,到时你借不来,就是借不来。” 杨惠琴说:“人挪活树挪死嘛,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到时我来想办法。” 朱兵听到妻子会想办法,他在沙发上坐下,准备要抽烟时,看见马连清走进来了。他手里拿着的一张报纸,递给朱兵的跟前说:“嗳,老伙计,小立可是有消息了!” “什么,小立有消息了?”朱兵和杨惠琴同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问他说:“小立在哪里呀?” 马连清说:“你们先别急,等看完了报纸再说。” 朱兵立马接起报纸,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马连清看见朱兵看报了低,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下,从衣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燃了慢慢地抽了起来。他坐在那里,看见朱兵把报纸看完了,这才问他说:“怎么样,是小立吧?” 朱兵摇着头说:“不可能。这个人肯定不是小立!我弟弟他走的时候,已经出现了精神问题,现在还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他怎么能研磨出世界先进的产品呀!” 杨惠琴听完朱兵的话,她赶紧从朱兵的手里抢过报纸,也低头看了起来。等看完了,她抬起头来看着马连清说:“不像,根本不是!你想想,小立他的脑子有问题了,还能给研磨出这样先进的世界产品呀?再说了,他还是个高中生,不可能会研磨出这么好的产品。” “嗳,嫂子,你可要看清楚了。”马连清说,“人家报纸上说的,他就是一位高中生。他是从内地去到深圳的,在一家民营企业里搞研磨。他用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就研磨出了世界先进水平的产品。我觉着,这个人肯定就是小立。我也相信,小立他有这个能力。你们是不知道,我给你们说吧,小立他在这个方面,的确是有天赋的。他在机械维修车间里那会儿,别人拿不下来的活儿,交到他的手里,他都能给拿下来,而且还干得很好。别人干过的活,有时候还会返工,他干过得活儿,从来没有返工过。他还很心细,也比较能吃苦。我觉着,他走得时候,尽管脑子有问题了。可能他出去了,思想上想开了,也就慢慢地好了。再说了,深圳那个地方,不像咱们这个地方,禁锢的太严重了。他拉那个地方比较开放,外地人去了,容易找到工作。小立他去到那里,说不定就找下工作了,也就做出这样的成绩了。” 杨惠琴仍然摇着头说:“他干活儿细,这我知道。可是要是能研磨出世界先进水平的产品,我想他是不可能的。” 马连清看见杨惠琴和朱兵都不相信,他再次向他们说:“你们相信不相信,反正我是相信的。我觉着小立他这个人,肯定能研磨出这样的产品。” 杨惠琴听完马连清的话,她重新拿起那张报纸,又仔细地看了看。她在过得过程中,还忍不住给念出了声音:“从内地去的一位高中生,他叫朱小立,进到深圳一家民营企业里,在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就研磨出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的产品。这位青年,善于思考,能够刻苦钻研。而他的老板,是一位老党员,他从国有企业退休后,专门来研发高质量的高端产品。他关爱员工,员工们对他非常喜欢。朱小立在他的厂子里,受到了老板的关爱,他就研磨出了世界先进水平的高端产品,现在已经远销到西欧一些国家……” 杨惠琴读到这里,仍然摇着头说:“小马,你听,这个朱小立,人家是个啥人呀。咱们的朱小立,已经有病了,他还能研磨出这样的产品呀?” 朱兵接起话来也说说:“名字倒是一样的。可是一样名字的人多了,报纸上写得这个朱小立,跟我弟弟肯定不是一个人。我弟弟的脑子有问题了,他还能研磨出这样的产品呀!” 马连清看见朱兵和杨惠琴都不相信,他重新拿起那张报纸,反复地又看了看说:“这个我也就不好断定了。你们都说不是,也可能就不是吧。” 杨惠琴说:“如果你觉着是了,不行了,咱们给他写封信吧。” 马连清摇着头说:“嫂子,你低头再仔细地看一看,这是张什么样的报纸呀?这是张文摘报!文章是都是从其它报纸上转摘过来的。没有地址不说,文章都还很短,情况刊登的不详细,咱们怎么能给他写信呀?这样吧,如果有了机会,咱们到深圳出差时,可以顺便地去打听一下情况。” 朱兵没来再吭声。杨惠琴说:“不行了,咱们把舒月叫过来,也让她看一看吧。” 朱兵立刻制止她说:“这个不行,绝对不行!你这不是想往舒月的伤口上撒盐嘛!她的伤口刚刚恢复了,你就又想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呀?” 杨惠琴这下不吭声了,马连清也没有吭声,他站起身来,却是拿起那张报纸走了。 第五十一章 舒月看报纸 南方那对夫妻,不想在这里干了,他们想回到南方去,就把干洗店留给了舒月。 舒月问她舅舅和妗子借了些钱,朱兵又给他凑了些钱,舒月就把干洗店给接了下来。舒月成为干洗店的主人,这下她更加忙碌了。为了经营好干洗店,她每天基本上都不回宿舍里,吃住在干洗店里,对宿舍里的事情,她当然是什么也不知了。这天,宿舍里有人到干洗店里洗衣服,说到了朱小立的情况,那人告诉她说,朱小立有消息了。 “什么,朱小立有消息了?”舒月听到了情况,她赶紧问那人说,“你在哪里听到了他有消息了?” 那人说:“我在宿舍里,听到有人说,他在南方的一家企业里工作,还研磨出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的产品,已经远销到西欧一些国家。” “是吗?”舒月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心里很兴奋,这下她干不到心上了,立刻跑回宿舍里,来找杨惠琴了。杨惠琴正在缝纫机上做衣服。看到舒月来了,也都没有顾得上站起身来,坐在那里摇着头向她说:“你待听他们的呢。只是报纸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说是有个叫朱小立的人,在南方一家厂子里上班,他研磨出来的产品,已经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你想想,小立他能研磨出那样的产品吗?” “报纸在哪里,让我能看一看吗?”舒月说。 “哦,报纸马连清给拿走了。我和你哥都看了,觉着根本不是他……” 舒月不等杨惠琴把话说完,她风风火火地走了。杨惠琴看见她走了,忙喊她说:“嗳,舒月,你要冷静点,报纸上刊登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小立!” 舒月不听这些,他直接去找马连清了。由于她走得快,在转弯时,差点给撞到梁巧仙的身上。梁巧仙从家里出来,本来是想要到舒月店里去坐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她。因为这些天来,她给舒月介绍过几个对象,可是舒月总是看不上眼。前些天,她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她觉着这个对象,各方面都好,可是舒月不是对人家不冷不热的。她想来劝一劝舒月,叫她不敢挑三捡四了。再要挑了,恐怕就会错过时机了。 舒月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妗子,她抬头看着梁巧仙问说:“哦,妗子,你这是到哪里呀?” 梁巧仙看见舒月急急忙忙的,她也问她说:“你这样急急忙忙的,也准备要去哪里呀?” 舒月被妗子一问,一下子给问住了,她不知道怎么该回答她了。只好不知所措地看着梁巧仙,吱吱唔唔地说:“哦,我,我准备要到宿舍的后面去走一走。哦,妗子,你,你这是准备要到哪里呀?” 梁巧仙说:“我哪里也不去,只是想要到你的店里去坐一坐。” “哦,你找我有事吗?”舒月看着梁巧仙问说。 梁巧仙说:“哦,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找你坐一坐。” “噢。”舒月心里立刻明白了,她知道妗子找她,肯定还是来说对象的事情。这些天来,其实她一直在躲着梁巧仙。她不想见到她。她怕妗子再给她提说对象的事情。没有想到,现在却是在这里给相遇了。 梁巧仙最近给她介绍的对象,她觉着那个男孩儿不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看见那个男孩,说话软绵绵的,还带着一种女人的腔调;走起路来,没有那种朝气蓬勃的样子,也像是没有精神似的,她早就不想跟他相处了。可是妗子一直跟她说,那个男孩的家庭条件有多么好,他本人在市里一家效益比较好的单位里工作,个子也不高不矮的,长相也还能说得过得去。还叫她要抓住时机,千万不能错过了。否则,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她还对她说,她是从农村里出来的,没有城市户口,也没有工作,如果能找到这样条件好的人,已经够不错了。让她不能再犹豫了,要跟这个男孩多接触。只有接触的多了,他们才能产生感情。可是舒月不想跟他相处,他们怎么能跟他产生感情呢! 现在梁巧仙遇到她了,她当然躲不过去了。只好站定身子,领着梁巧仙回干洗店了。一路走,梁巧仙一路跟她说:“舒月,不是妗子说你,你真得不敢耽误自己了。你再要是这样耽误下去,到时就不好找了。你好好想一想自己,父母亲都是农村的,你自己也没有稳定的工作。人家可是在市里一家效益好的单位里上班呀!人家的家庭条件也比较好。你说你还要找什么样条件的人呀?依我看,你能找到那样条件的人,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今天妗子找你,就是想跟你好好地说一说,希望你千万不要再犹豫了。” 舒月这时想到了要拒绝梁巧仙,可是她觉着,自己要是拒绝了,她肯定会不高兴的。因为自己以前,已经用各种借口,拒绝过好几个人了。她一路走着,一路着思考着,该用什么的话来拒绝她呢。 梁巧仙看见舒月一直不吭声,她再次向她说:“舒月,你应该听听妗子的话,还是跟人家好好地相处吧!对了,我还想来问一问你。上次我听说,人家请你到饭店里吃饭,你为什么就没有跟人家出去呀?” 舒月听到这里,她想了想说:“哦,是这样的。妗子,我现在的事情很多,干洗店里有时候抽不出身子来,所以,我就没有跟他出去。” “你看你,舒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梁巧仙批评她说,“你就是再忙,跟人家搞对象了,就应该放下自己手头的工作,跟人家出去坐坐嘛!这样做,也是对人家的尊重,也会加深你们的感情。像你这样,总是不跟人家不出去,人家请你到饭店里吃饭了,你都不参加,还怎么能建立起感情呀,怎么能搞成对象呀!是的,我知道你店里很忙,可是你再忙,也得抽出些时间来,跟人家出去走走,或者是坐坐呀!” 舒月听到这里,她只好不吭声了。因为她从妗子的话里,已经听出,妗子对那个男孩是很满意的。问题是那个男孩,她的心里不能接受。她总觉着那个男孩,在她的面前,有种伪装的表现,根本不像朱小立。朱小立没有什么伪装,比较诚实,她跟朱小立呆在一起,觉着心里非常踏实,也非常地开心。同时她还觉着,朱小立那个人,能吃苦,有自己的追求目标,从来不向困难低头,敢于闯,敢于干。这是她对他非常敬佩的,也是让她感到骄傲的。而妗子给她介绍的这个对象,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她觉着他的生活虽然富有,可是没有责任感,也没有承受能力,他总是躲在父母亲的怀抱里,对这样的男人,她是不喜欢的。于是她忍不住,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梁巧仙说:“哦,妗子,我觉着,我跟他相处还是有些不合适的。不行了,你告诉给他,还是叫他另外选择合适的吧!” “哎呀,舒月,你这是什么思想呀?”梁巧仙立马不高兴了,她瞪起自己的眼睛,看着舒月说:“这事儿你可要想好了,妗子也不会来强迫你的!你自己的条件究竟是怎样?你自己心里应该是明白的!人常说,机不可待,时不再来!如果你错过了这次机会,到时你就别怪妗子没有给你说清楚了!” 舒月抬头看着梁巧仙说:“我知道了。只是我觉着,他说话软绵绵的,根本就不像个男子汉……” “哎呀,舒月,闹了半天,你还是这种态度呀!”梁巧仙更加地火了,她立刻打断她的话说,“人家怎么就说话软绵绵的,怎么就没有男子汉了?嗳,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是想着那个朱小立呀?如果你要是这样,我以后就不再管你的这些事情了!” 舒月看见妗子火了,她忙向她解释说:“不,不,不,妗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呀?”梁巧仙看着她说:“我觉着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朱小立!如果你要是这样的话,到时后悔的是你自己。我可把丑话给你说明白了。” 舒月还想跟妗子再作些解释时,梁巧仙已经不愿意听了,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去了。 舒月站在那里,看见梁巧仙远去了,她也不敢再去找马连清了。只好返回到自己的干洗店里,一直等到天黑了,觉着妗子不会再来找她了,这才悄悄地走出店铺,去找马连清了。 马连清家住在宿舍的最后排。听说当时干部楼上,已经给他分了楼房,他嫌层次太高,不想往高下住,就没有搬去住楼房,仍然还住在排子房里。舒月来到最后排,她却不知道马连清在哪个家里住。她站在排子房前,准备要问人时,恰好看见马连清走出来了。 舒月急忙迎上去说:“噢,马主任,不,马经理。你家就住在这里吧?” 马连清抬头看见是舒月,他随即把她领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然后拿出那张报纸,让她来看。马连清家虽然住在排子房里,可是他的家比朱兵的家大,客厅也很能宽敞。舒月看见他家的客厅里,摆放着双人沙发,还有写字台,大衣柜和平柜。平柜上摆放着一台大彩电,他家好像还简单地装修过,室内也比较素雅和漂亮。 舒月接起马连清递给她的报纸,站在那里准备要看了,马连清笑着向她说:“哟,舒月,你来到我家,怎么不坐在沙上来看呀?” 舒月笑了笑,没有吭声,继续站在那里要阅读。马连清走过来将她让到沙发上坐下说:“你坐下来,再好好地看嘛!站到这里,哪里能看好呀!” 舒月坐沙发上,仔细地看了起来。她看完了,接着又看了一遍。马连清看见她看得非常仔细,等她看完了,他问她说:“怎么样,你觉着是不是朱小立呀?” 舒月抬头看着马连清说:“我也判断不出来。从情况上看,很像。可是再从事迹上看,又觉着有些不像。嗳,马经理,你觉着他是不是呀?” 马连清点着头说:“我觉着他是,可是朱兵和杨惠琴都说不是,我也就不好判断了。” “哦,你觉着他在哪里像呀,又在哪里不像呀?”舒月问说。 马连清说:“你看,从报纸上刊登的情况来看,他是一名高中生,朱小立也是一名高中生。他是从内地去的,朱小立也是内地去的。他有刻苦钻研,做事比较细致,从这些方面来看,都很像是朱小立。只是他走的时候,精神方面已经有问题了,这个就不好判断了。不过,我觉着,他的病不要紧。再说南方那个地方,比较好找工作,他去了南方,找到了自己合适的工作,或许就好了。你看现在这家企业,虽然是家民营企业,可是人家老板是从国有企业退休的,他还是一位党员。这样的老板,应该是有爱心的。说不定小立在他的关心下,就研磨出了那样的产品。”舒月点着头说:“对!你说得很对!嗳,不行了,咱们给他写封信吧!” 马连清看着舒月笑了,他说:“你跟杨惠琴犯了一个毛病。你低头再仔细地看看,你手里拿着的是张什么样报纸呀?这是张文摘报。文摘报上的文章,都是从其它报刊上转摘过来的,咱们给哪里来写信呀?” 舒月赶紧重新翻看了报纸,的确是张文摘报。上面没有企业的地址,也没有单位的详细情况。她失望地叹了口气说:“是哩,上面啥也没有。”然后她站起身来,准备要走时,马连清对她说:“这样吧,等以后有了出差机会,咱们到深圳去打听打听再说吧。” 舒月看着马连清点着头说:“如果要是那样,那就好了。马经理,拜托了。” 第五十二章 朱兵对丁晓媛的帮忙 新建的楼房框架已经建好了,楼房内准备要安装管道了。 供应科采购回来一批管道,拉运到了新楼房的工地上。朱兵对采购回来的管道质量有些不放心,他带领供应科的人员,专门到工地上看了看。经过检查,看到那些管子合乎质量要求,他们这才返回来了。 朱兵自从担任了供应科科长,他对每项工作都不敢马虎,力争做到严格把关,使采购回来的原材料和配件,都能合乎质量的要求。他们往回返时,供应科的那些人员,想进新楼房里看看,都爬到楼上去了。朱兵的腿脚不好,他没有去爬,而是一个人往供应科返了。 朱兵走到干部楼门前,他抬头看见门口的大树下,站着一个女人,她好像在那里哭呢。咦,这是谁家的女人呀?怎么站在大树义下哭了?朱兵感到有些惊讶,他由不得走了过去。走近了,他才看清楚,原来是牛经理的妻子丁晓媛。 丁晓媛为什么站在大树底下哭呢?他赶紧问她说:“咦,你这是怎么啦?” 丁晓媛没有抬头,也没有吭声,她站在那里,仍然在低声哭泣着。朱兵看见她哭的时候,肩膀还一抽一抽的,身子好像也在抖动。他尽管听不见她的哭声,可是他看见她哭得很是伤心。朱兵只好走近她,再次问她说:“哦,你因为什么哭呀?” 丁晓媛还是没有吭声,这时朱兵看见,在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大口袋。那个大口袋,鼓鼓囊囊的,好像是装着山药蛋,或者是红薯。他看着那个大口袋,再次问她说:“嗳,你是不是因为抬不动这个口袋呀?” 丁晓媛继续没有吭声,站在那里仍然低声哭泣着。 朱兵这下不问了,他已经断定,丁晓媛就是因为抬不动那个大口袋,才站在这里哭泣呢。于是他抬手摸了摸口袋,发现里装得的不是山药蛋就是红薯。他用手提了提,觉着那个袋子很重。他知道丁晓媛在市里一家医院里工作,平时比较娇气,养尊处优的。牛经理在的时候,她什么也不做,家里的事情,有人总是替他们做好了。现在牛经理被抓了,肯定是没有人来帮助她了。她虽然有个弟弟,听说也被抓起来了,还有一个儿子,听说在外国上学,现在家里只留下她一个人了。 朱兵想到这里,他抬手再次提了提那个袋子。袋子真得很重,他提起来又给放下了。接着再次问她说:“嗳,你这袋里装得是什么东西呀?” 丁晓媛这下才停住了哭。她用纸巾一边擦泪,一边说:“这是老家给捎回的一袋山药蛋。我不让他们稍,他们还是给稍来了。” “噢,给你们捎来了,冬天里就不要再买菜了。”朱兵说。 丁晓媛看了朱兵一眼说:“捎来了,你看我怎么往家里弄呀?” 的确,往家里弄,这是件困难的事情。朱兵还知道,丁晓媛住在宿舍里,跟宿舍里的人打交道很少。她在市里工作,经常也不回来。回来了,钻在楼房里,也不经常出来。宿舍里有好多人都不认识她。牛经理在台上时,她不认识宿舍里的人也没有关系,牛经理身边的人,会帮她把事情办好了。可是现在牛经理不在了,当然就没有人来帮她了。朱兵想到这里,他弯下腰去,决定自己帮她将山药蛋提回去。 丁晓媛看见朱兵提起要走,她赶紧抬手拦住他说:“你放下吧。有一百多斤呢,你哪里能提上去呀!” 朱兵提起来走了几步,觉着很重,自己根本提不上楼去,他又放下了。 丁晓媛看着他说:“我不让他们给捎来,他们不听,硬给捎来了。捎来了也不怕,等我回来了,帮我扛回家里去。可是他们捎来了,我当时不在家里,他们就给卸在大门口了。你说,这么重的东西,卸在这里,让我怎么往回弄呀?” 朱兵点着头说:“的确,这么重得东西,你是根本扛不回去的。” 丁晓媛站在那里,看着朱兵不吭声了。 朱兵停了停,弯下腰去,再次提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他还是给放下了。如果自己腿好的话,这么袋山药蛋,根本不是个事情。可是现在,他的腿有毛病,根本为能扛着走。 丁晓媛看见朱兵还想帮自己往回抬时,她抬手拦住他说:“别,别,你别提了。你的腿还有毛病,这么重的东西,你哪里能给提上楼去呀!” 朱兵这下不提了,他站在那里,只好等他们供应科的人了。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他们返回来。他站在那里抬头看了丁晓媛一眼,他发现她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的光彩了。她的衣着打扮,尽管还很时髦,上身穿着件黑红相间的套裙,下身穿着紧身的肉色裤子,脚上踏着一双高筒靴子,可是她的脸色,还是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憔悴,眼睛里也透出了忧伤。他看着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当年。 当年弟弟被牛经理给开除了,他给他找不下工作,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无声呀!现在牛经理被抓起来了,丁晓媛的弟弟也被抓起来了,家里只留有她一个人。而作为一个女人,她心里当然是非常痛苦和难受的。朱兵想到这里,一股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由不得安慰她说:“这袋山药蛋,你就不用发愁了,我肯定会帮你弄回家里去的。” 朱兵的话一说完,丁晓媛再次抹起了眼泪。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唉,我真得是没有办法了。这么重的东西,给捎来,你说干什么呀?” 朱兵说:“捎来你们吃呀!以后你老家捎来了东西,给抬不动了,可以喊一下宿舍里的人嘛!让他们谁给帮一下,还能不帮助呀!” 丁晓媛叹了口气说:“帮,你说,我该叫人家谁来帮呢?” 朱兵这时也想到,丁晓媛现在叫人帮忙,的确是不好叫了。他只好不再吭声了。这时供应科的人,相跟着返回来了。朱兵迎住他们说:“喂,伙计们,请你们帮个忙,把这袋山药蛋给抬到楼上去。” 供应科的那几个人,走到朱兵的身边,他们看见丁晓媛也站在这里,其中一个人问说:“嗳,朱科长,这是往谁家的楼里抬呀?” 朱兵说:“你们看,牛经理不在了,他们的老家里,给捎来一袋山药蛋。他一个女人家抬不动,老家人给放到大门口了,咱们帮她给抬到上楼去吧。” 那几个人站着没动,其中一个人又说:“哎呀,朱科长,这是牛经理家的呀?” 朱兵点着头说:“是是,这是牛经理家的。咱们都住在一个宿舍里,牛经理不在了,一个女人家抬不动,咱们帮着她往上抬一抬也是应该的。” 那几个人站在那里还是没有动。其中一个人向朱兵偏了偏嘴说:“哎呀,我的腿有些不舒服。” 另一个人说:“你看,我的胳膊也是刚扭着,现在还不能使劲呢。” 朱兵看到这种情况,他向他们再次说:“嗳,伙计们,你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抬不动,站在这里不帮忙吧?人常说,人在困难的时候,才需要别人来帮助。牛经理现在不在了,她现在抬不动,才需要我们帮忙呢。你们可能觉着,牛经理处理过我弟弟,咱们不应该帮他家的忙。其实,这事儿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仍然还是没有动手。朱兵看见他们都不想帮忙,他只好弯下腰去,用手使劲提起那个袋子说:“那好,你们不想帮忙了,我也不勉强,还是我自己慢慢地来提吧!” 那几名科员立刻从朱兵的手里抢过袋子说说:“哎呀,朱科长,你看你,你把事情想到哪里去了。我们还能不帮忙呀?只是想来逗一逗你摆了。” 朱兵还没有反映过来,那几个人扛起那袋山药蛋,已经向楼上走去了。朱兵回头看了一眼丁晓媛说:“嗳,你看他们扛上去了,你赶快给他们开门去吧!” 丁晓媛回头看了朱兵一眼,她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迈开步子赶紧走了。 几个科员把山药蛋很快送上去了。他们返下身来后,走到朱兵的身边,嘻嘻哈哈地笑着逗朱兵说:“哎呀,朱科长,你真是大度呀!牛经理那样地欺负你和你弟弟,你还帮他家的忙呀!要是我们呀,绝对是不会来帮她家忙的。” 朱兵没有吭声,他跟大家一同返回供应科后,心里很快就忘了此事了。可是等他下班回到家里,一进门,杨惠琴就劈头盖脸地骂他了:“哎呀,朱兵,我今天可是听到你学雷锋了!牛经理家里的山药蛋抬不回去,你自己抬不动,还让你们科里的人帮着给抬了。你不好好想想,他牛经理在台上时,是怎样对待你和你弟弟的?” 咦,人们的舌头可真是长呀!自己刚刚帮着牛经理妻子,抬了袋山药蛋,妻子怎么也知道了。朱兵看着杨惠琴说:“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 杨惠琴说:“人的鼻子底下都长着嘴,宿舍里的人全知道了,你还能不知道呀。” 朱兵随即向她作了解释,可是妻子仍然不高兴说:“你自己抬不动就算了,还要让你们供应科的人帮着抬。牛经理在台上时,他有过一次好心吗?难道说这些,你都忘了?你这样来帮她,叫宿舍里的人咋来评价你呢!” 朱兵说:“他们想怎么评价就怎么评价吧,反正我是帮她已经抬了。” 杨惠琴不再吭声了,朱兵也不说话了。等到晚上,朱兵看见妻子平静了,他才嘿嘿地笑着向她解释说:“嗳,惠琴,你也应该想到,牛经理现在被抓了,他老婆一个女人家,给卸在大门口一袋山药蛋,她自己根本是抬不回去的,站在那里哭呢。我看到了这种情况,才想着来帮她抬了。” 杨惠琴说:“论入大家住在一个宿舍里,谁家有了事情,应该是互相帮忙的。可是他牛经理做事,有些太缺德了。你看宿舍里的人,有哪一个人会帮他家的忙呀!所以,你帮他家的忙了,别人会说长道短的。” 朱兵说:“不管大家怎么说,人在困难的时候,我觉着应该是去帮忙的。” 杨惠琴想了想说:“应该是这样,只是牛经理这个人,做事太绝了。他老婆一个女人家,你去帮她的忙,这事儿是没说的。只是我气牛经理这个人呀!不过,你的这种菩萨心肠,我是无话可说了。” 朱兵看见妻子不生气了,他也就笑了,说:“你不能听别人的议论,应该想到,牛经理在台上时,他的身边是前呼后拥的。现在他下台了,他小舅子也被抓起来了,他的家里肯定是冷清了。我还觉着,牛经理他老婆的心情,应该是跟我当年一样。” 杨惠琴说:“他老婆现在孤独和苦恼,也是牛经理给造成的呀。” 朱兵说:“没错,牛经理给造成的,咱们也不能落井下石呀。” 杨惠琴抬起手打了一下朱兵说:“你这样说,是不是说我在落井下石呀?” 朱兵看着妻子,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不同人的相同心痛 丁晓媛回到家里,一个晚上辗转返侧,怎么也睡不着觉了。她的脑海里,总是翻腾着那袋山药蛋的事情。 说句实话,那袋山药蛋就是不要了,对她来说也是无所谓的。问题是亲戚大老远的给他们送来了,如果她不要了,丢弃在大门口,让人看到了,那是会说闲话的。他们肯定会猜想,自己的丈夫不知道贪污了多少钱,连一袋山药蛋也看不起来了。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敢把那袋山药蛋丢在大门口,只好等有人能过来帮忙了。 可是她等了好久,一直没有人。后来终于等来了一个人,她的心里非常地高兴。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田斌。她觉着田斌走过来,肯定会帮她忙的。没想到田斌快要走过来了,他假装没有看见,转身从后门给溜走了。丁晓媛望着田斌的身影,她的心里非常地生气。是啊,丈夫在台上时,他为他们家跑前跑后的,现在丈夫被捕了,他就好像认不得人了。丁晓媛看到田斌走了况,她忍不住给伤心地哭了起来。 可是田斌在丈夫的心目中,他是最最信赖的人。丈夫被捕前,还多次向她说,家里以后有了什么事情,别人帮不上忙,而田斌肯定是能帮上忙的。现在看来,田斌这个人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她这时想到了,人们经常说得那句话:人走茶就会凉。 丁晓媛想到这些,她躺在床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恨起了田斌。她觉着丈夫真不该对他那么好。因为丁晓媛从小没有受过苦,她的家庭条件比较好,父母亲都有工作,她们的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她和弟弟从小不愁吃,也不愁穿的,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她长大后,进到了医院里工作,仍然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跟牛昆生结婚后,丈夫也一直宠爱着她,她想怎么了就会怎么,任何事情都不用她操心。 特别是丈夫提升了经理后,家里的事情更是不用她操心了。有些事情她还没有想到,身边人就给处理好了。特别是她下班晚了,或者是天气不好了,丈夫还会派车到医院门口等她。那时,她不想在恒星机械公司的宿舍里住,向丈夫提出,希望他能搞到市里工作。为了此事,她还在市里购买了房子。可是丈夫不想离开这里。他说他在这里干得得心应手,如果再要是调到个新单位,还是再努力几年,这样就没有调走,他们家一直住在这里。 丁晓媛觉着,丈夫不愿意调走也就算了。等他退休后,他们再到市里去住。那个时候,他们的儿子毕业了,也会从外国回来,一家在市里团聚,也是很好的。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丈夫还没有到退休年龄,他就给出事了。丁晓媛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怎么能不痛苦呢。现在不只是丈夫被抓了,连自己的弟弟也被抓了,她仿佛一下子被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被丈夫伤害过的朱兵,在大门口看见她了,他没有来躲避,而是主动向她伸出了手,帮助她将山药蛋给弄回了家里。当时她看见朱兵,还觉着他不可能帮忙,本想藏到大树的后面,不想来看见他。 朱兵看见她了,他没有躲避,而是直接走到了她的跟前,要帮助他将山药蛋提到楼上。可是他的腿脚不方便,那袋山药蛋也太重了,他根本提不上去。这时他也没有走开,而是等着他们供应科的人来,帮着她抬回了家里。她想到这里,也想到了朱兵去她家情况,他提着烟酒,到他们家里,说他弟弟的情况。没想到被自己无情的丈夫,把烟酒还给提到纪委去了。 这时,她还想到,弟弟当初想办厂子时,丈夫是根本不支持他的。可是弟弟经常向她说,谁谁谁家办起了厂子,挣到了多少钱,谁谁谁家开办了公司,创下什么家业。她在弟弟的催促下,她自己也眼红了,就催丈夫帮助弟弟办个厂子。谁能想到,弟弟办起的厂子,产品却是销售不好,还得丈夫来帮忙。唉,这才把丈夫给牵涉进去了。 丁晓媛想到这些,她的心里非常后悔。可是后悔已经晚了。前两天,她本来还想去找高云市长,可是听到人们说,高云市长也被停职调查了。唉,她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无声呀!丁晓媛躺在床上,整整地想了一夜,清早爬起身来,脑袋都觉着非常地沉闷,她忍不住又给哭了起来。 其实,在丁晓媛睡失眠的这个夜晚,朱兵也给失眠了。朱兵的失眠,与丁晓媛尽管不同,但是他的失眠却是由丁晓媛引起的。朱兵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丁晓媛站在大树底下的情景。是的,他当时看见她站在大树下,在低声地哭泣,心里觉着非常地不舒服。他觉着,丁晓媛的心情,这时跟自己当年的心情是一样的。 当时弟弟被牛经理开除了,自己给他找不下工作,心里非常地灰暗。他真得不知道该跟谁说,该跟谁讲了。那时他多么希望有人能来帮他一把呀!可是当时一直没有,后来还是马连清帮助自己为弟弟找到了工作。可是他后来却是病了,不能再去上班了。 朱兵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难受了起来。他不知道弟弟现在究竟跑到了哪里,他在外面是死是活。朱兵想着弟弟,听着身边妻子均匀的鼾声,他迷迷湖湖中,就看见弟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看见他仍然还是那样,不知道是在建材厂里看门,还是在机械维修车间里上班。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当他走近他了,他突然听见门外响起了有锣鼓声。弟弟为有理他,站起身来就跑出去了。 朱兵担心他出去会惹事,也跟着他跑了出来。这时他看见,好像是建材厂在召开开工典礼大会。弟弟跑出去后,他的身上没有穿棉大衣,他站在那里冻得瑟瑟发抖。可是他好像感觉不到冷似的,学着锣鼓队的人,也站在那里表演了起来。 朱兵看见锣鼓队的人在挥动着胳膊,弟弟跟着也在挥动胳膊。锣鼓队的人在扭动着身子,弟弟跟着也在扭动着身子。他扭动起来,还特别地滑稽和可笑。他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让人看了特别好笑。 朱兵看到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拿来一件棉大衣,走过去想给他穿上,可是弟弟抬手拒绝了。他不仅不要他的棉大衣,还睁起发怒的眼睛看着他说:“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你站在这里,还影响我表演呢!” 朱兵向他要解释时,看见有人往会场里走了,弟弟跟着也要往会场里走。 朱兵担心他进进会场里,会给惹事,他赶紧喊他说:“嗳,小立,你不能跟着他们进去。人家那是开会呢,你进去要干什么呀?” 朱小立仿佛没听见,跟着人们继续往里走。朱兵急了,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没想到,这下把弟弟给拉火了,他瞪起双眼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用力甩动起他的胳膊说:“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呀?请你放开胳膊!如果不放开了,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 朱兵看见弟弟听不进自己的话去,他不敢硬拉了。只好放开了。然后就像哄小孩子似的,压低声音哄他说:“小立,你千万不能进去,你知道这里干什么呀?如果你进去了,有人会把你抓起来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立随即冲着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这是我们的厂子,在搞开工剪彩呢,我怎么就不能进去呢?去!你赶快给我滚开!要不然,你会影响我参加开会的!” 朱兵看见自己说服不了弟弟,他抬起手来,只好挡住了他的去路。没想到这一挡,弟弟更加地火了。他怒睁起自己的双眼,奋力地推开他的手说:“你……你再要是这样,我可是对你真得不客气了!” 朱兵眼见自己无法劝阻住弟弟,围过来的人也越围越多,有人还大声斥责他说:“嗳,你这是干什么呀?如果是吵架了,赶快要离开这里?” 弟弟这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找来一把铁锹,举在手里要劈他时,他看见了,由不得放开自己的嗓子,大喊一声说:“嗳,小马!你快来呀!你,你看小立要劈我呢!” “喂,你这是咋的了,快醒醒,快醒醒!” 朱兵被杨惠琴推醒后,他才知道自己做梦了。他睁开眼睛,看见屋子里仍然还很黑。 杨惠琴说:“我听见你在喊叫哩,才把你给推醒了。你究竟是做啥梦了?” 朱兵赶紧爬起身来,发现自己的枕头边上湿了一大片。然后他向妻子说了自己做梦的情况。杨惠琴听了,对他说:“噢,你这是心里一直在想着你的弟弟呀!” 朱兵说:“是啊,我弟弟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样?” 杨惠琴说:“肯定他没事儿,要是有了事情,咱们早就给知道了。” 第五十四章 丁晓媛探监 监狱的门打开后,丁晓媛缓步走了进去。她抬头看见,丈夫牛昆生穿着一件桔黄色的狱服,被两名狱警给带出来了。 丁晓媛心里酸楚楚的。她看见丈夫在自己的对面坐下,她也坐下了。然后她问他说:“昆生,你还好吗?” 牛昆生抬头看着妻子,他向她点了点头说:“好,还好,请你不必挂念!家里也好吧?” 丁晓媛苦笑了一下,向他点着头说:“好,一切都好!请你也不必挂念!” 丁晓媛说完后,眼眼里忍不住涌满了泪水。因为她抬头看见,眼前的丈夫跟以前根本不一样了。以前的丈夫,身板挺直,红光满面的。可是现在,她看见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风度,身子也好像有些佝偻了。特别是头顶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越发地秃顶了,表情也显得有些迟钝,脸上露出的是憔悴。 牛昆生看见妻子哭了,他将身子向前挺了挺说:“你别哭,你别哭,法律是不相信眼泪的。我离开家里,只是希望你在家里,能好好地生活。我呆在这里,已经照顾不上家里了,只有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了。” 丁晓媛点着头说:“是的,是的,你照顾不上家里了。”然后她从包里拿出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家里一切都很好,只是希望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 牛昆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家里好就行,我这里不用你担心。只是我照顾不上家里了,家里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去找一找田斌,想来他一定是会帮忙的。” 丁晓媛听到这里,她的泪水又涌出来了。这时她有些生气地说:“你,你以后再别提田斌了。自从你走了之后,他就像是躲温神似的,一直躲着我呢。他可能还害怕咱们的晦气粘到他的身上呢。” 牛昆生听完,向妻子解释说:“这种情况,你也应该是能理解的。我被关起来了,他怕牵连到自己,不敢靠近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能不躲避你嘛!等事情过去了,我想也就不会来躲避你了。” “快算了吧!”丁晓媛收住泪水说:“现在你还存有幻想呀!其实,情况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在台上时,他看见你手里有权,就为你跑前跑后的。现在看见你没有用了,他就不再搭理你了。那个唐桧已经抓起来了,咱们就不说他了。现在单说田斌吧,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也不能这样来评判人。”牛昆生说,“你知道唐桧的问题重不严重呀? 丁晓媛说:“我听说他的问题比你还要严重呢。转移出去的资金比你也多。” “这个不可能!”牛昆生看着丁晓媛,立刻用否定的口气说,“这可能是人们在瞎说他呢,他转移出去的资金怎么能比我多呀?” “你知道个屁!”丁晓媛说,“现在人家纪检监察组的查账了,他转称出去的资金的确是比你多,你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呀。他刚抓起来的时候,你就说他没事儿,可是现在已经查出他的好多问题了。唉,你这个人呀,就是不听别人的话。唐桧这个人,我记得有人就跟你说过,他这个人不能用。听说他在原来的那个厂子里,就是因为倒卖人家的煤炭,把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人家才不用他了。你倒好,把他调到你们公司里,还让他当了副经理。你说他手里有了权,还能不给你胡折腾呀!” 牛昆生仍然有些不相信妻子的话。他说:“你也千万不能听到风就是雨呀!我知道有些人,总是想把他给搞臭了,到处在给他编造瞎话呢。如果他把公司里的钱转出去那么多,我还能不知道呀!” “你快算了吧,你还是不相信别人的话。”丁晓媛说,“根本不是别人想把他搞臭了,而是他胆子太大了。我听人说,纪检监察组到他家里搜查了,你知道吧,从他的家里搜出的名烟和名酒多着呢,听说还有好多古董,单搜查出现的金就有一百多万元。他弄出去这么多的钱,你都不知道,你还说你知道呀!这些人家纪检监察组的人员,给查出来的。听说他转移出去些资金,也是想自己办厂子。唉,我不知道你这个经理是怎么当的。” “纪检监察组真要是从他家里搜查出这么多的东西,那他唐桧就有些不够人了!”牛昆生有些生气地说。 丁晓媛说:“你总是不相信人,说别人在胡骗造呢。我听说纪检监察组的人,已经在职工大会上,把这个情况向职工们讲了。宿舍里的人,现在都知道了。” 牛昆生听到这里,他这下不吭声了,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向丁晓媛说:“如果情况果真是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他调来了。你知道吧,我把唐桧调来,也是无奈之举呀!因为唐桧跟高局长是亲戚关系,他跟我打过招呼,让我能把他调来,还让我要照顾他,我才让他当上了副经理。不过,我觉着唐桧这个人还是很能干的,他有经济头脑,只是这人私心重。我把唐桧调来,高局长才对我关照了,将我树为改革家和企业家,在局里和市里,都得到了表彰。 “你得到了表彰,现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牛昆生被妻子问的不吭声了。 丁晓媛接起话来说:“你知道吧,高局长现在已经不是市长了。前几天,我听人说,他也被立案调查了。” “什么?高市长也被调查了?”牛昆生听后,吃惊地瞪大了双眼,问丁晓媛说,“你这是怎么知道的?” 丁晓媛说:“我去找他了,听到那里的人说的。” “唉,要是这样,一切就完了。”牛昆生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丁晓媛说:“咱们现在真得是指望不上了。” 牛昆生坐了一会儿,举起戴着手铐的手,重重地在自己的腿上捶打了一下说:“唉,要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把唐桧提拔成副经理了。没想到他这个人,真他妈的是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呀!” 丁晓媛看见牛昆生生气了,她这才缓过口气说:“你现在也不用生气了,还是想想自己的问题吧。” 牛昆生说:“我现在还能想什么呀?高市长都靠不上了,还能再靠谁呢!” 丁晓媛说:“其实,靠别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靠好了自己。” 牛昆生低下头不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又说:“唉,看来人在台上时,做事一定要谨慎。唐桧现在已经是靠不上了,你有事情了,还是去找一找田斌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丁晓媛立刻打断他的话说:“田斌?你现在快别提他了!我给你说吧。你在台上时,他为你跑前跑后的,你下台了,他就根本不认识你了。你知道吧,那天,老家给捎来一袋山药蛋,卸在大门口了,我看见他都走过来了,他却假装没有看见,从后门给溜走了。你说,他还能帮你什么呀?” 牛昆生看见妻子说完了,又抹起了眼泪。他有些不知道措地问她说:“你看见田斌了,他从后门溜走了?” “是的。”丁晓媛点着头说,“我看见他走过来了,心里想着他会帮忙的。没想到他从后门给溜走了。唉,那天我真得是没有办法了。你知道吧,最后还是朱兵走来看见了,他叫上他们科里的人,给扛回家里了。” “朱兵?”牛昆生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抬眼看着她问说,“你说是朱兵?” “是的。”丁晓媛点着头说,“就是朱兵,他看见了,赶紧走到我的跟前,问我口袋里装得是什么东西。我告给他是山药蛋后,他想帮我提回去。可是他的腿有毛病,提不动。他站在那里,等他们供应科的人来了,才帮我扛回家里了。” 牛昆生听完丁晓媛的话,他心里感到很震惊。如果说是别人,他完全是相信的,心也不会震惊。可是说到朱兵,他真得有些震惊了。因为自己伤害过他,他找过自己几次,想给他弟弟安排个工作,自己都没有答应。没想到他还会帮妻子的忙。他忍不住向丁晓媛说:“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弟弟的事情,我也不会开除他弟弟的。只是因为你弟弟的事情,我才……” 牛昆生说到这里不说了,丁晓媛听到丈夫又提起自己的弟弟,她心里也有些不想提说弟弟。是的,正是自己的弟弟,才给他们惹出了这样大的麻烦。于是她安慰丈夫说:“唉,昆生,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出了。你再责备我,也没有办法了。” 牛昆生说:“当时你要眼红,看见人家有人办厂子,你就让我帮着你弟弟也办厂子。可是你不想想,你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办好厂子嘛!” 丁晓媛听到丈夫责备自己,她这下又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不能光说我弟弟的事情,你自己也做得不好呀!你看人家郑有民,来到了你们公司里,人家是下基层,到车间里了解情况,还广泛听取职工们的意见。公司里现在恢复了生产,又还要给职工改造宿舍呢……” 牛昆生这下更加不高兴了,他接起话来说:“是的,他郑有民能改造宿舍,可是我的资金回笼不回来,你说让我怎么改造宿舍呀?” 丁晓媛听到丈夫一直在说自己,他这下又不说话了。 牛昆生抬起戴着手铐的手,再次在自己的大腿上捶了一下说:“是啊,总是还是我的私有心太得了。你知道吧,私欲是一个口子,要是把这个口子撕开了,那就堵不上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狱警来了。他们告诉说,探望的时间已经到了,让丁晓媛离开。丁晓媛站起身来,往外走时,她回头又看了一眼牛昆生,忍不住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向牛昆生说:“昆生,你一定要记着,好好地接受改造,争取早日重新做人吧!” 牛昆生没有吭声,他抬头望着丁晓媛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眼睛里也涌满了泪水。 第五十五章 郑有民派朱兵出差 恒星机械公司宿舍改造,第一批楼房已经盖好了。经过分房委员会的反复讨论,制定出分配方案。然后通过打分排队,以公开透明的方法,分配每一套楼房。 朱兵家在打分排队中,第一批就分到了楼房。他家分到的楼房有八十多平方米,是两室两厅的。杨惠琴获得了消息,特别地高兴,她嘴都有些合不拢了。笑着对朱兵说:“嗳呀,这下可好了,咱们家再也不用挤在这间小屋子里了。牛经理要是不下台,我想咱们家永远也是没有指望的。” 朱兵说:“是啊!郑经理的想法与牛经理不一样。郑经理是想着如何把企业搞好,创造出更多的利益,发展好国有企业,改善职工的生活。而牛经理却是想着他自己的利益。你他上了台,为职工办过什么好事呀?考虑的全都是他家的亲戚。要是郑经理不来,咱们公司恐怕就给倒闲了。” 杨惠琴说:“郑经理来了,咱们的企业真得就不会倒闲了?” 朱兵说:“是的,郑经理想得是职工的饭碗。他经常说,职工的饭碗很重要,要是给丢掉了,职工怎么改善帮搞高生活呀!你现在从他给职工改造宿舍,就看出来了。他在职工大会上还宣布,要进一步扩大生产,把恒星机械公司要搞得更好。” “噢,要是这们,咱们就有盼头了。”杨惠琴说,“这次咱们就是分到不楼房,下一次也肯定会分到的。” 朱兵说:“是的。只要为职工着想,职工的生活就会有改善的。” 朱兵和杨惠琴正谈论着,马连清给他打来电话了。说郑经理让他去一下办公室里。朱兵随即来到郑有民的办公室里。郑有民没有在牛经理装潢考究的办公室里办公,而是在牛经理办公室的隔壁来办公。这是间没有装潢的办公室,只是粉刷了墙壁。不过,房间里看见很明亮,桌椅也很干净整洁。 朱兵走进郑经理的办公室里,他看见郑有民坐在一张普通的椅子上办公。他看见朱兵走进去了,抬手向朱兵招了招手说:“噢,你挺快的。坐,请坐!” 当朱兵坐在郑有民的沙发上后,他从衣口袋里掏出烟,递给郑有民一支。郑有民向他摆了摆手说:“好好,还是你自己抽吧。我已经给戒烟了。” “戒烟了?什么时间呀?”朱兵笑着问他说。 郑有民说:“我不戒烟不行呀,给的人太多,到时就抽坏身体了。” 朱兵就不给他烟了,他坐沙发上自己抽了起来。他坐在郑有民的沙发上,觉着没有了拘束感,心里很轻松。郑有民对他说:“你的腿受过伤,也应该少抽烟。” 朱兵点着头说:“是是是,应该少抽烟,只是一下戒不了呀。”他听到郑有民的这些话,心里感觉暖烘烘的。是的,自从林厂长退休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关心他的话。朱兵这时想向郑有民说些好听得话时,郑有民却又向他说,“近来,你们供应科的工作很忙,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朱兵赶紧向他说:“噢,郑经理,我们科里的工作,近来虽然很忙,但是大家都在齐心协力地干,我是不怎么累的。” “好!”郑有民说,“能组织起大家齐心协力地干,这很好呀!”然后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报纸说,“今天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情。这张报纸上刊登了朱小立的事迹。马经理跟我说,他觉着这个朱小立就是你弟弟。当时他跟你说了,你觉着不像。最近深圳举办一个产品展销会,我决定让你和马经理一同去参加,你顺便去看一看。看看这个朱小立究竟是不是你弟弟。” “哦,郑经理,你这是专门安排我去,确认他是不是我弟弟了。” “不不不!”郑有民摆着手说,“你们的任务,主要是去参加展销会,顺便可去看一看。” 朱兵的心里非常高兴,他向郑有民点着头说:“参加展销会,有什么任务,你对我说吧。” 郑有民说:“具休任务,我已经安排给马经理了。希望你们去了深圳,能把他们的好经验带回来,促进咱们的产品质量提高了。” “好,郑经理,我们去了,一定要学习好人家的好经验。” 郑有民拿起那张报纸说:“我听马经理说,你弟弟很能干,他在检修中,样样都能给拿下来。只是后来生病了,你们将他送到医院里后,他给跑得找不见了。你去了确认一下,也就知道是不是你弟弟了。” 朱兵说:“我觉着不是,可是马经理一直说是。他还相信我弟弟能研磨出那样的产品。可是他走得时候,已经给生病了……” 郑有民说:“不管是不是你弟弟,你去了就知道了。你们去深圳参加展销会的情况,我已经交待给马经理了。你找他去商量商量吧,确定具体走的时间和其他事项。” 朱兵拿着郑有民递给他的报纸,来找马连清了。马连清的办公室在郑有民的隔壁。他走进马连清的办公室里,看见马连清正在整理东西。他抬头看见朱兵走进来了,立刻停下手,高兴地向他说:“喂,郑经理告诉给你了吧?” 朱兵点着头说:“告诉了,咱们这么时间走,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呀?” 马连清想了想说:“明天,后天,不行了,咱们大后天走吧。” 朱兵说:“我感谢你了。这次能去深圳,是你跟郑经理说的吧?” 马连清摇着头说:“不不不!不是我跟郑经理说的,而是郑经理提出来的。他决定让咱们两个人去深圳参加展销会的。” “郑经理让咱们两个人去参加展销会,他怎么能知道了我弟弟的情况呀?” “噢,你弟弟的情况?”马连清说,“这个,我以前跟他说过,没想到他就给记住了。” 朱兵随即将手里的报纸,举到他的眼前说:“你看,这张报纸还放在他那里。” 马连清看了看说:“是啊,这张报纸我拿给他看时,他就放起来了。” 朱兵说:“我真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了,你们都还记着我弟弟。” 马连清哈哈地笑了起来说:“怎么能不记着呀。这次咱们去深圳参加展销会,这正好是个机会,也可以顺便去看看,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嘛!” 于是他们两个人商量好了,走得有关事宜。晚上朱兵回到家里,将这个情况告诉给了杨惠琴。杨惠琴听了也很高兴。她说:“这下好了。你们去深圳顺便看看,如果不是你弟弟了,你也就不用成天家牵挂了。” 第二天,朱兵在家里整理东西时,舒月跑来了。这时朱兵家已经搬到了新楼房里。新楼房里宽敞明亮,还多了房间,朱兵一家人住在这里,觉着很舒畅。舒月来到了朱兵的家里,她是从马连清那里已经知道,朱兵和马连清要到深圳去参加展销会了。 舒月来到朱兵的家里,她也想跟着去。朱兵说:“你跟着去,我觉着有些不合适。” 舒月说:“咋就不合适了。你们开你们的会,我干我的事情,反正我是要跟着你们去的。” 朱兵看见舒月的态度很坚决,他有些不好处理了。只好把此事告诉给了马连清。马连清说:“这个事好办,咱们跟林厂长和梁园长说一下。如果他们同意了,咱们就领着她去。如果他不同意了,咱们就把情况告诉给她,到时她也不会怪怨我们了。” 朱兵觉着马连清的这个主意很好,他与马连清随即来了林风的家里。朱兵把那张报纸递给他们看完后,又把情况向他们说了一遍。林风看完了报纸,听完了他们的述说,坐在那里没有吭声。梁巧仙却说:“报纸上刊登的这个朱小立,究竟是不是朱兵他弟弟,咱们也不知道。舒月作为了一个女孩子家,她跟着你们去了,我觉着是不合适的。” 马连清说:“我觉着,报纸上刊登的这个朱小立,就是朱兵他弟弟。所以,舒月才想跟着我们去看看了。” “他就是朱兵的弟弟,舒月也没有必要跟着你们去呀!”梁巧仙说,“你们是去参加产品展销会,她去了干什么呀?这是会让人说闲话的。” 朱兵听到这里,他接起话来说:“觉着舒月去了不合适,那就别让她去了。报纸上刊登的这个朱小立,也很难确定是不是我弟弟。因为我弟弟走得时候,他已经生病了,出去了也不可能会研磨出这样好的产品。” 梁巧仙说:“他能不能研磨出这样的产品,咱们现在不说了。问题是舒月跟着你们去了,作为一个女孩子,究竟去了是干什么呀?” 马连清看见梁巧仙不同意舒月去,他笑了笑说:“不过我觉着,让舒月跟着我们去,也是可以的。让她去看一看,如果不是了,她也就死心了。如果要是了,那不是更好了。” 梁巧仙说:“朱兵都说,他走的时候,已经生病了。既然是生病了,怎么还能会研磨出那样的产品呀!快算了吧,肯定不是他,你们也别给瞎猜了。” 马连清仍然坚持说:“不管是不是朱兵他弟弟,让舒月去看一看,也是可以的。朱兵他弟弟走时候,虽然病了,但是我听建材厂的人说,他的病不重。出去了,或许就好了。再说了,深圳那个地方,是个开放的地方,比较好找工作。他去到那里,可能就找到工作了。小立这个人,你们是不知道,他很有心机,我相信他能研磨出那样的产品。” 梁巧仙向马连清摆着手说:“不管是不是朱兵他弟弟,你们还是别让舒月跟着去了。” 这时,林风接起话来说:“舒月如果想跟着你们去了,你们也愿意领她了,那就叫她去吧。出去散一散心,这也是可以的。她一直在农村里,哪里也没有去过。” 梁巧仙抬眼不高兴地看着林风说:“散心,你还让她出去散什么心呀?他们是出去开会,她跟着他们,你说这样合适嘛!“ 马连清仍然接起话来说:“是的,梁园长,你觉着跟前我们不合适。其实,她跟着我们去,你应该是最放心的。我们会怎么把她带去,再怎么把她给带回来的。” 林风说:“你们不要解释了,我觉着让她出去看一看也是可以的。她的心里一直有个结,如果让她看了不是,到是她心里也就死心了。“ 马连清听见林风同意眼着去,他点着头说:“对对对,林厂长说得对!舒月的心事很重,你们让她去了,才能给打开自己的心结呀!” 梁巧仙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林风接着说:“她没有出过远门,跟上你们去了,可是会给你们增添负担的。” 马连清说:“她不会给我们增添负担,舒月办什么事情可机灵呢。” 第五十六章 舒月随同前往 朱兵和马连清白天去了林风的家里,晚上,舒月就来找他们了。 舒月已经知道妗子和舅舅同意她跟着他们去了。她获知了这个消息,心里特别地高兴。当下把超市里的事情,都安排给两位帮助她打理超市的姑娘照顾,他自己带了些钱,决定跟着朱兵和马连清到深圳去了。 这时,舒月已经不经营干洗店了。她看到超市兴了起来,将干洗店改换成了超市,经营起了超市。别说,超市的生意比干洗店红火,收入也增多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还雇用了两名年轻的姑娘,帮助她来打理超市了。 舒月把超市里的工作安排给两位姑娘后,她就来找朱兵和马连清了。她来到朱兵的家里,从身上掏出一厚沓钱,递给朱兵说:“哥,你把这些钱都带上,咱们到了深圳,共同花吧。” 朱兵抬手挡住她说:“你这是干什么呀?舒月,你应该知道,我和马连清到深圳是参加展销会的。参加展销会是公司里派我们去的,费用都会由公司里报销,你还是把钱拿回去吧,带上你自己够花的钱就行了。” 舒月说:“这些年来,你和嫂子一直对我特别关心。当时要不是你们支持我,帮助我,我可能留下那个干洗店。有了那个干洗店,我才有了收入。现在又经营了超市,生意比过还好。哥,你就把这些钱带上吧,咱们出去了共同来花。” 杨惠琴说:“舒月,你哥已经跟你说了,他们这是公司派出去参加展销会。花得钱会由公司里报销的,你还是带够你自己的钱就行了。” 舒月听了,这才将钱装回去了。小萍听到舒月要跟着爸爸到深圳去,她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拉起舒月的手说:“哎呀,舒月阿姨,你要是跟着我爸爸去了深圳,肯定会找到我叔叔的。” 舒月看着小萍,点着头笑了。 杨惠琴说:“小萍,你咋能知道舒月阿姨去了,就能见到你叔叔呀?” 小萍说:“我觉着呗!舒月阿姨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会给她好报的。” 杨惠琴说:“哟,小孩子家,成天家还老天爷长老天爷短的,你快滚到一边去吧!” 小萍不高兴地瞪了杨惠琴一眼说:“怎啦,就兴你们大人说,就不允许我说呀?” 舒月说:“你妈妈是跟你开玩笑哩,你咋还跟你妈妈犟嘴哩?” 小萍说:“我妈妈就是会说我这,说我那的。”然后她又笑着对舒月说,“嗳,舒月阿姨,你到了深圳,准备给我带回来什么东西呀?” 杨惠琴说:“给你带回来啥呀?你知道你舒月阿姨去那里是干啥了,能给你带回来啥呀!” 舒月说:“我听说深圳是特区,那里什么东西都有呢。” 杨惠琴说:“啥东西也都有,就能给你啥东西也带回来呀?” 小萍不高兴地看了杨惠琴一眼,自己又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舒月与朱兵和马连清约好,他们第二天要动身前往深圳。这天,清早起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时间正是五一节刚过,天气不冷不热,树木都绿了,花儿也开了,到处都是鸟语花香的。 马连清与朱兵和舒月已经说好,他们在宿舍的大门口乘坐公司的小车,将他们送到火车站,然后他们再乘坐火车前往深圳。他们在宿舍大门口等车时,朱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他看见宿舍里有好多人出来送他们了。有马明和马嫂,林风和梁巧仙,办公室主任彭军等。这时他还看见,牛经理的夫人丁晓媛也出来了。她站在较远的地方。朱兵看见了,由不得向她招了招手,也不知道她看见了没有,然后就给躲到大树的后面了。 小车很快开来了,马连清和舒月往车上提放东西时,朱兵回头仔细地看了看舒月。舒月上身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衬衫,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裙子,头发也做过精心地打扮。额前恰到好处地留着留海,鸭蛋形的脸上,红里透白,白中有红的。特别是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眼,在睫毛的闪动下,发出迷人光,显得就更加青春可丽了。 朱兵看着青春可丽的舒月,他由不得问她说:“嗳,舒月,这次你去了,如果那不是小立,你的心里能承受了吗?” 舒月回头看了朱兵一眼说:“能!哥,请我放心,我能承受了。我这次去深圳,只是想看一看。如果不是了,我的心里也就放心了。” 朱兵点着头说:“好!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马连清说:“舒月,我觉着你是个有主见的姑娘。我一直认为,报纸上刊登的那个朱小立,可能就是朱兵他弟弟。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来认为呀?” 舒月闪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马连清笑了,说:“我现在可不好判断,跟着你们去了,到时一切事不说都明白了么。” 马连清也笑着说:“好!舒月,那咱们就上车吧!” 他们在上车中,朱兵由不得回过头来,又向身后看了看。他看见好多人都在向他们招手。他也赶紧向大家招了招手,然然回身关车门时,他忍不住眼睛里还是涌满了泪水…… (全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