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升龙记》 龙出少阳山 大荒之极东,有山曰少阳,高千仞,其上多凶禽猛兽。有竹焉,质坚而韧。可以为弓箭。又里许,有湖,广原百里,多青鱼,多玉石。——《莽荒志》。 烟花三月,青杨翠柳,暖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温柔的波纹。不远处,一鹤颜老者垂钓湖边,此时,正闭目盘腿而坐,丝毫不理会手中随微风轻轻颤动的翠绿鱼竿,也不知是在钓鱼还是在睡觉。 忽听远处一阵清悦笛声传来,空明灵动,活跃跳脱,让人听了愉悦而清爽。 老者抬头看了看笛声传来的方向,展颜一笑,眉目间似有赞许之意。 笛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一翩翩少年缓缓行来。只见这少年身后背了一把翠绿竹弓,一只牛皮箭袋,青衣赤足,剑眉朱唇,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看上去却颇有男子气概。此时正站在湖边十余丈处,横笛闭眼,物我两忘,只管吹笛。 老人收回目光,哈哈笑了三声。 少年正浑然忘我,渐入佳境,此时被老者的笑声惊扰,登时从美妙的音乐意境中清醒过来,笛声戛然而止,他四下张望,看到湖边鹤发紫衣的老者,径直走到湖边,皱眉道:“这位前辈看起来慈眉善目,神仙也似的人物,却为何无端端打断人家吹笛子?” 老者笑道:“小子,你的笛音虽然好听的紧,却吓跑了我的鱼儿,无端端让老人家少了一顿午餐,怎地却来恶人先告状?” 少年一怔,看到老者面前的绿竹鱼竿,已经明白了大半,对着老者施了一礼,歉意道:“晚辈方才只顾吹笛,并未看到前辈垂钓于此,还请前辈不要责怪,这顿午餐,便由晚辈请吧。”随即脱去身上破旧衣衫,将弓,笛用衣物包了放在老者身旁的大石之上,“噗通”一声跃入水中,动作如行云流水,麻利之极。 老者所料未及,却见墨绿色的湖面荡漾起阵阵波纹,那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得望着湖面摇头苦笑。过不多时,湖面破开,少年一手举着一条两尺余长的大鱼,一手泅泳,只几下,便上得岸来。 少年向老者扬了扬手中青白色大鱼,面露得意之色。接着穿衣将鱼开膛破肚,又找了些枯木,将鱼用细竹穿了,点火烧烤。不多时,异香传来,青白大鱼已变作橙黄之色。 老者看的有趣,故作狂吞馋涎状,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烤鱼却有几分功夫,这下午餐有着落啦!” 少年将鱼递给老者,见老者狼吞虎咽,全没了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哈哈笑道:“是鱼便有刺,前辈也不怕被刺伤么?” 老者笑道:“天下间能刺伤我的东西,寥寥可数,何况这小小的鱼刺?” 少年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疑惑道:“我看前辈也不似落难,倒像是世外高人。我自小在这少阳湖边长大,却从未见过你,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又因何来此?” 老者似乎已经对这性情温和的少年颇有好感,对这少年眨了眨眼睛,嘘声道:“我便是这少阳山上的山神。” 少年大惊失色,诧异道:“山……山神?”说着对着老者上下打量起来,看神情已然是信了几分。 老者见他外头侧目,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暗叹一声,看着少年的眼睛,凝重道:“老朽君长空,来此地,是为了等待一位故人。不知道小友姓甚名谁,父母何人?” 少年恍然一笑:“原来前辈姓君。我叫司空羿,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说着低下头,似是想起了心酸往事。 君长空微微一怔,眉眼间悲苦之色一闪而过,喃喃道:“司空羿……司空羿……果然……” 司空羿见君长空怔怔的望着自己自言自语,神色有异,轻声唤道:“前辈?” 君长空似是猛然惊醒,马上回复了笑态可掬的长者神色,拿起司空羿的绿竹弓,微笑道:“你的笛子吹的不错,就是不知道箭法如何?” 司空羿也不说话,接过君长空手中的弓箭,屏气凝神,沉腰立马,拉弓上箭。 “嗖!”箭支电闪飞出,正中百步外一株手臂粗细的树干。老者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温和道:“你的竹弓虽坚韧,箭法也算过关,但也只能用来射射鸟兔。如今大荒凶兽横行,倘若遇到了怪兽凶禽,你又如何自保?” 司空羿一愣,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汗颜道:“晚辈自小与几家渔户生活在湖边,从未进过深山大泽,便是这少阳山,也极少进入其三里之内。” 君长空哈哈笑道:“老夫倒有绝世劲弓一把,用来降妖除魔却是再好不过。” 司空羿眉毛一扬,喜不自胜:“此话当真?前辈若肯将此良弓赠我,我必投桃报李,拜你为师,莫说这少阳湖中的美味青鱼,便是日日茶点供奉也使得!”他自小取了这少阳山下的绿竹做弓,射过无数的飞鸟奔兔,甚至是水中鱼儿。本身天赋极高,却又倔强好胜,从不苛求他人,此刻听道君长空的话,登时被击中软肋,满脸希冀之色。 君长空脸上闪过一丝愁绪,叹道:“可惜老夫要事缠身,否则与小友结为师徒之缘,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司空羿猛然一怔,显然出乎意料之外,诧异道:“前辈就要走了?” 他与君长空相识不过一个时辰,却感觉极为投缘,侃侃而谈间更觉得亲切无比,此时听到君长空的话,心里便莫名的失落难过。 君长空知他心中所想,哈哈一笑,道:“你我相识一场,便是难得的缘分,只要你我机缘深厚,日后相见又有何难。”说着金光一闪,一把遍体金黄的长弓出现在老者手中。只见此弓弓弦透明如蝉翼,细不可见,弓身为两条金龙尾尾相连,其上金麟密布,两侧弓稍皆为龙首,整把弓金光四射,似有流光萦绕其上,美不胜收。 司空羿只觉闹钟轰然一响,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充彻心中,一时间热血上涌,眼中再无其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君长空手中美轮美奂的长弓,竟似痴了。 今唱空将长弓递给仍在发呆的司空羿,凝重道:“此弓名为‘彤羽’,乃故人之物,如今既为你所得,待修有所成,必行天之道,奖善除恶,匡扶正义。若违此道,自堕修罗,必遭万劫不复之天谴!” 司空羿喃喃念到:“彤羽……”更加强烈的熟悉感烈烈上涌,恨不得一把抢在怀中。突地感觉双臂一沉,猛然惊醒,正色道:“前辈放心,他日晚辈必定以祛除天下疾苦为己任,除尽天下妖魔!”君长空点了点头,又从怀中取出两本兽皮书,一只碧绿色袋子递到司空羿手中,微笑道:“你箭法虽不错,但驾驭‘彤羽’仍欠了天大的火候。这《驭箭决》亦是故人所留,乃是修身练气的无上法门,勤加苦练,对他日驾驭彤羽有莫大增益。另外一本《莽荒志》,乃不世奇人所著,凡大荒草木禽兽,地理山川,草药奇果,均有所述,他日你游历大荒,必有所助力。这袋子,名为乾坤,可做储物之用,亦是游历必备之物。” 司空羿怔怔的看着君长空,想不道这和蔼亲切如神仙般的老人如此豁达,相识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便接连不断的取宝相赠。所赠之物又是他闻所未闻的至宝,想到老人萍踪飘忽,如神龙仙鹤,不知日后能否再次相见,心中更觉得悲痛难当,垂首道:“前辈与我不过萍水相逢,却送我诸多宝物,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君长空哈哈笑道:“报答是一定要的,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司空羿精神一震,大声道:“前辈放心,莫说两件事,只要我能做到,便是两百件也答应!” 君长空颔首一笑,凝重道:“第一件事,今日遇到我,及‘彤羽弓’,《驭箭决》之事,万不可向第三人说起,否则祸水上身,悔之晚矣!” 司空羿正色道:“前辈放心,我理会得。” 君长空点点头,接着道:“第二件事,修行之道,天资为辅,勤苦为本,苦难乃是修行良药。勤加苦练,麻雀也能化身为凤;自甘堕落,金龙亦可卧地为虫!” 司空羿正色道:“晚辈平白蒙受前辈赠宝之恩,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又蒙晚辈不倦教导,岂有不从之理?前辈大恩,晚辈来日必定偿还!” 君长空微微一笑:“既如此,用乾坤袋将彤羽弓、《驭箭决》、《莽荒志》用乾坤袋装起来吧。我教你一段口诀,你只需默念一声便可。”当下教了司空羿一段口诀,司空羿生性聪灵,一学便会,君长空神色间更显欣慰,道:“以你我缘分之深远,他日必可相见。再会了,老友。” 司空羿见他就要离去,反而将自己当成老朋友,心中更觉难过,哽咽道:“前辈……” 君长空神色稍黯,虽有不舍,却仍笑道:“人生起起落落何止于此?彤羽弓上一代主人,便是一位通天彻底,无所不能之人,你须得好好修炼,他日惩凶伏恶,造福大荒!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着紫光一闪,已不见君长空身影,只是不知从何处传来他的歌声:“青天浮梦影,天涯踏歌行,寂寥又听故人音……涅槃化金龙,扶摇上九天……” 司空羿突地想起一事,大声道:“前辈不是在此等候故人吗?” 极远处飘来君长空的声音,几不可闻:“我已经见过他了……” 司空羿怔怔的立在原地,看着怀中诸多宝物,心中纷乱如麻。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山野少年,如今却拥有了这许多想也不敢想的宝物,也背负起了诸多重任。刚才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犹在梦中。呆了半晌,司空羿默念口诀,将彤羽弓与两本书用乾坤袋装了,缓缓离去。 暖风轻抚,竹林翩翩起舞,一只枭鹰从远处电射飞出,盘旋而上,突的一声厉鸣,声震九天。 往事悠悠不可忆 告别君长空后,司空羿回到了湖边的小村,小村名为“泽国”,这个曾经留下他和伙伴欢声笑语的小小渔村,现在已经是满目疮痍。3个月前,他拥有的一切在刹那间灰飞烟灭。全村人除了他,竟全部人间蒸发。他找遍了所有他去过的地方,孱弱的少年甚至孤身一人进入大山深处,但是一无所获。 三个月来,君长空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人,也不怪他在君长空说自己是山神时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将墨绿色的乾坤袋紧紧抱在怀里,司空羿环顾着这个自己生活着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每一张面孔,每一寸土地,甚至每一朵花儿的香味。三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怀念的痛楚,从未忘记要找到他们,却也从未想过一个孱弱的十几岁少年是怎样从凄凄寒冬走到了春暖花开。 十四年前,他被前去湖边洗衣服的淳于秋文发现,那时的他不过几个月大,躺在一只竹丝编就的篮子里,胸前挂了一块莹白玉石,上面有‘司空羿’三个字。淳于秋文亦是苦命之人,丈夫在一次进山采药时一去不返,尸骨无存,留下她孤身一人。淳于秋文悲痛欲绝,曾几次欲跳湖寻死,均被村民发现并解救。那时见到这孩子一双眼睛放佛这少阳湖中的湖水,清澈透亮,稚嫩可爱的脸上露出纯真的笑,便不由自主的心疼和喜欢,玉石将他抱回家,依照玉片上的字为他取名“司空羿”,待他如亲生,两人相依为命。 从此以后,他成了小村里的一份子,没有人嫌弃他。全村人待他如亲人,教他捕鱼,做弓箭,教他吹笛,教他认书写字,教会了他一切。其时大荒凶禽怪兽出没,若不是小村里的人,他早就被不知名的野兽给吃掉了吧。回想起历历往事,司空羿不自觉的拿出笛子,凑到嘴边,缓缓吹起。 笛声一次次的重复,不远处的竹林亦随风轻舞,绿涛阵阵。 想起在那个同样的午后,同样的地方,他因为自己的身世黯然神伤,躲在这里用笛声倾泻自己无法说出的秘密和痛苦。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绿裙的少女轻轻踏步而来。这少女螓首蛾眉,肤白胜雪,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嘴角带着盈盈笑意,显得清丽脱俗。 少女背着手,站在司空羿身后,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含笑而立。 突的笛声一断,少年放下手中的竹笛,愁眉稍展,嘴边扬起一丝温和笑意,道:“君儿,你来了?”原来,这少女乃是邻家小妹,姓许,名佩君。 许佩君微微一怔,随即格格笑道:“司空哥哥如何知道君儿来了?” 司空羿哈哈笑道:“傻妹子,你素来喜欢用萆荔草熏衣,你一出现,我便闻见啦。” 许佩君“啊”了一声,素手掩嘴,神情说不出的娇俏可爱。随后神色一正,柔声道:“司空哥哥有心事吗?司空哥哥若有什么心事,可以讲给君儿听,憋在心里面会伤身体的。” 司空羿心下黯然,嘴上却哈哈笑道:“我每日除了与你,还有小胖一起抓鱼,就是练箭吹笛子,快活的紧,能有什么心事?”小胖亦是他们的伙伴,姓贾,却偏偏叫豪杰,平日里最能搞笑逗乐,是小伙伴中的活宝。 许佩君嫣然笑道:“那便再好不过,司空哥哥可曾看到这湖边的绿竹?我最喜欢的便是它啦!它自出生时便与世无争,不管是狂风还是暴雨,都不能让它断折。君儿希望司空哥哥永远像这绿竹一般坚韧不拔,傲然而立。” 司空羿听她言语中关心自己,心下更觉感动。这才发觉,昔日的任性女娃儿早已远去,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君儿已经成了温柔贴心的亭亭少女。时光飞逝,果真如白驹过隙。 此时微风徐徐,湖水铺上岸边,冲刷着岸边的石子,哗哗作响。许佩君与司空羿并肩而坐,两人侃侃而谈,时而传出许佩君清脆的娇笑声。四侧鸟语花香,竹林绿涛阵阵,好一个美丽的少阳湖畔!而带着牵挂前来探望的淳于秋文站在远处望着二人,笑中带泪。 笛声重复着,低沉而缓慢,不知过了多久,突地一个急转,如野兽的吼叫,直冲云端。他本来久一无所有,却在拥有了一切,在他还不懂得去体会的时候又重新失去了。从此只能在回忆里相见。母亲,君儿,小胖,亲人们,我一定会努力找到你们! 呵,如火的夕阳,金色的湖水,泪流满面的少年,还有他紧握的拳。 又是深夜,风早已停了,在这万籁无声的夜色中,小村静静矗立着,孤独而寂寞,一如床上辗转难眠的少年。 司空羿此时正回忆着《莽荒志》上对少阳山周围的描写:“少阳之东约三百里,有山曰‘玉皇’,玉皇之高,不知其几千仞也。其间多毒蛇,多凶禽猛兽,人常不可攀也。玉皇之北,有峰曰:‘太平’,终年氤氲,险峻无比,非大能者不可攀也。”有些事,与其枯等不可知的结果,倒不如亲自去探索,去查找事情的真相,因此,司空羿已暗下决心,游历大荒,在磨练自己的同时寻找亲人。 司空羿起身穿衣,拿出一个粗布包裹,里面只装了少许衣物和干粮,将乾坤袋塞进怀里,准备出发前往玉皇山。 站在小院里,银白色的月光直洒下来,映照着司空羿稚气未脱,去充满坚定的脸庞。他环顾着四周,这周围的一切,他都那么熟悉,然而今夜,一切都将离他越来越远。 月光倾洒,夜色迷离,少年行走在熟悉的小道上。毫无头绪的寻找必定充满艰辛,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生来就是孤独的,所幸小村给了他一切,却又在他还未懂得珍惜的时候全部失去。 司空羿按照《莽荒志》上所画地图寻了最近的一条路线,疾步而行。他年方十四,走起路来却是飞快,一路上只管低头东行,丝毫不理会其他,唯有不知名字的小虫,不知疲倦的欢快鸣叫,伴随他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前的山顶,已有霞光隐现。 新的一天开始了,那么,他的明天,又会如何? 结伴鹿蜀兽 夏初,午后的阳光明亮而温暖,绿,是唯一的主色调。各种不知名字的花儿竞相绽放,四周的林木间,各种鸟兽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司空羿停下来看了看身后,熟悉的小村早已不见踪影。从昨夜到现在,他已经行走了四个时辰有余,从未停下来好好休息,此刻一停下来,顿时感觉双脚酸痛无比,疲惫困乏,全身难受至极。于是找了一块青色大石盘腿而坐,又取出干粮和《莽荒志》一边吃一边翻看。《莽荒志》果然不愧为奇人所著,其上鸟兽虫鱼,奇花异草,各种奇珍异宝均图文并茂罗列其上,精彩无比。 看着看着,困倦之意更重,眼皮也已不听使唤。司空羿站起身摇了摇头,心道:“此去玉皇山三百里,路远途艰,何况此时正值午后,我须得尽快赶路,只得晚上再做休息了。” 他讲《莽荒志》收入乾坤袋中,正欲前行,突听前方远处隐隐传来歌声。微风吹的树林沙沙作响,更加听不真切。 司空羿精神一震,心道:“荒郊野外独自前行,实在是索然无味,不知前面的朋友要去向哪里,倘若可以结伴而行,那便再好不过了。”想着,更加快了脚步。 片刻后,歌声已近在前方,司空羿转过树林里的一个拐角,正要与那人打招呼,看到面前的景象却猛然顿住,惊奇不已。 只见一只怪兽站在前方的空地上,白色的马头,身上黄纹斑斓,红色的尾巴,此时正弓腰低首,嘴里发出唱歌一样的声音。 司空羿虽知大荒各处妖兽横行,但自小到大生活在小村里,连近在里许的少阳山也没去过,所以并没有真正见到过什么凶恶怪兽。见那怪兽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司空羿悄悄转到一株大树后,心念电转,在心中快速查阅刚才翻看的《莽荒志》:“有兽焉,食草木蛇虫,明人言,善人意,其状如马而白首,其纹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鹿蜀,极之善走。” 司空羿心中大喜,心想:“鹿蜀兽奔行极快,日行千里,又能听懂人话,倘若能将此兽收服,此去玉皇山剩下的二百余里的路程,不消半日便可抵达,更省去了身心疲乏之苦。况且,路上有它相伴,也不会感到寂寞乏味了。” 当下从树后缓缓走出,轻声唤道:“鹿蜀兄?” 鹿蜀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嘴里依旧发出唱歌一样的声音,只是叫声听来愤怒不已,前蹄更是不住刨动。司空羿看了半晌,不明就里,正准备上前与之“对话”,突见鹿蜀兽前方有一株扇形的植物在不住的抖动,不断发出轻微的“咝咝”声。 司空羿心中更加迷惑,用力揉了揉发酸的眼皮,定睛看去,只见鹿蜀兽面前的扇子向两边缓缓展开,急剧抖动,扇子中间,赫然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青色蛇头! 司空羿大惊,脱声道:“飞翼!” 飞翼是大荒各处分布极广的一种蛇,这种蛇剧毒无比,性情凶猛,凡进入它领地范围的,不论人兽,必定被它噬咬而死。《莽荒志》上描述它说:“有蛇焉,长丈余,通体绿色,六翼四足,能飞善爬,剧毒,遇人兽则噬。” 刚才之所以只看到鹿蜀兽,是因为飞翼蛇的颜色与草丛相近,加上它那时正匍匐在地,更让人难以看清。此刻,它三对翅膀刚一散开,司空羿立即认出了这大荒臭名昭著,又极难对付的恶兽。 司空羿已经明白了一切:“两只怪兽定然有一只进入了对方的领地,飞翼蛇性情恶毒凶狠自不必说;鹿蜀兽本身虽然以蛇虫为食,但性情算是比较温和,然而遇到挑衅,亦是不退半步。于是两两对峙起来,也就有了司空羿看到的那一幕。 司空羿看到飞翼蛇翅膀缓缓散开,并开始剧烈抖动,马上想起村里老人说过的话:“飞翼蛇虽凶恶无比,但飞行并不能持久,所以在地上爬行时通常以翅膀遮住头部来保护自己。它最可怕之处,在于能够瞬间跃起,飞到空中攻敌不备……” 心念电转,忖道:“飞翼蛇一旦飞到空中,只怕这鹿蜀兽便要处于险境,我须得瞅准空当,一击必杀!不然鹿蜀兽救不了,连自己都要大大遭殃。” 想着,看了看场中的两兽,飞翼蛇绿色如巨大树叶的翅膀震动越来越快,青绿色的脑袋高高扬起,长信吞吐,发出令人心寒的“咝咝”声。鹿蜀兽亦是怒歌刨蹄,声震林野,众多不知名的鸟儿被它吼声惊起,“扑簌簌”飞向远方。 司空羿缓缓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制作的弓箭,上身微倾,屏住呼吸,使得自己像是树林中的一段木桩。随后搭箭扣弦,左臂持弓下沉,右臂缓缓将弓拉至满月,眼睛紧紧盯着飞翼蛇的脑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突见飞翼蛇六翼全力张开,向着鹿蜀兽狂奔而去,身形之快,像是草地上亮起一道丈余长的绿色闪电!加上两兽奔就相距不过丈余,使得飞翼蛇这一扑几乎是瞬间而至!司空羿心口猛然拉紧,正欲孤注一掷,却见鹿蜀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低一个赖驴打滚,居然躲过了飞翼蛇的雷霆一击!飞翼蛇见状,似乎也是一愣,刚冲天而起的身形亦微微停顿。 司空羿见状,心里大喝一声:“好机会!”右臂猛然用力,将弓弦拉到极致,猛然射出! “嗤——!” 离弦之箭穿透空气,拉着刺耳的音爆声电闪而去。与此同时,地上的鹿蜀兽竟也弹跳而起,挥动利爪瞬间反扑! 不知何时,风早已停了。 “噗!”利物入肉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地上空响起,使人心弦猛然绷紧。 鹿蜀兽此时已从空中落下,大口怒张,正咬中飞翼蛇的七寸! 飞翼蛇不愧为名震大荒的妖兽,箭支从它左眼射入,右眼穿出,此时又被鹿蜀兽撕咬了半晌,墨绿色的身躯竟仍在草地上翻滚扭动。司空羿看到一箭中的,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些,却发现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 而草地上,鹿蜀兽仍不解气,在飞翼蛇尸身上踩来踩去,最后干脆挥动利爪将之大卸八块。 司空羿虽对这臭名昭著的至凶毒蛇没有一点好感,但看到它在鹿蜀兽爪下被撕的支离破碎,内脏、血肉飞溅,空气中充满了难闻之极的腥味。顿时感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再也顾不上许多,猛然转身蹲地,把刚才吃的干粮连同胆汁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他一夜没睡,又行了四个多时辰的山路,只吃了一点干粮,连一口水也没喝上。此刻蹲在地上,顿时觉得疲乏无比,周身酸痛之极。 忽听一声嘶吼,侧头望去,只见一道黄色光影猛然窜起,瞬间已到他眼前! 司空羿大吃一惊,赶忙伸手去拿被他扔在地上的弓箭,但是为时已晚,这马头虎身的鹿蜀兽已经将他扑倒在地,歪头侧目,铜铃似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张牙咧嘴,大嘴中流下的涎水甚至流到了他的脸上。 司空羿闭目哀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前人之经验,看来也不全对。”这一刻,又想起了小村,小村里每一个亲近的人到现在仍无半点消息,更加后悔不迭。 等了半晌,却仍然没有动静。忽觉一条湿漉漉的东西在自己手上游走摩挲,弄的他瘙痒不已。睁眼一看,鹿蜀兽匍匐在地,一条长舌在他手上轻轻舔着,竟是丝毫没有恶意。 司空羿大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在它头上摸了摸,见它并无反应,仍旧只拿柔软的长舌在他手上舔来舔去,更觉惊喜难当,也完全放松了对鹿蜀兽的警惕。 司空羿拍着鹿蜀兽的马脸,故作高深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遇到飞翼蛇这等凶狠之物,还是离的远远的罢,这次你遇到了我,下回可就没那么好运啦。”接着拿起地上的弓箭,爬起身对鹿蜀兽挥了挥手,不舍道:“鹿蜀兄,你我就此别过罢,时辰已经不早了,我还要趁天亮赶路哩。”说完便踏步离去,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鹿蜀兽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滴溜乱转,竟像若有所思。 司空羿苦笑一声,回头继续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前走去。只听一阵“呼呼”风声,一道黄色身影冲到他面前。司空羿定睛一看,正是鹿蜀兽。此时正趴在距自己几尺之外的草丛里,刚好挡住自己的去路。 司空羿不明就里,奇道:“你大难已过,不去寻找你的后福,怎的却来挡住我的路?”摇了摇头,绕过鹿蜀兽,又向前走去。刚没走几步,又是一阵风声传来,鹿蜀兽已经趴在自己前方,对这自己咧嘴瞪眼,轻嘶摇头,似是有些着急。 司空羿一怔,恍然道:“你定是舍不得我,所以不让我走罢?”顿了顿,学者君长空的口气老气横秋道:“再会了,老友,你我缘分至此,日后若你真的想我,便到百里外的玉皇山找我罢!” 鹿蜀兽翻了翻白眼,垂头丧气,却仍旧不肯起身。 司空羿心中大奇:“那你这是?”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惊喜道:“莫非你要与我结伴而行?” 鹿蜀兽点了点马头,竟像是十分兴奋。 司空羿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加上方才的一系列变化,早就忘了搭救鹿蜀兽的初衷,此时见到鹿蜀兽竟通灵至此,更加惊喜莫名。 司空羿小心翼翼坐到鹿蜀兽的背上,见它并无反感,反而点头轻嘶,缓缓起身,倒是兴奋不已。 司空羿第一次骑在这等灵兽背上,顿觉意气风发,用手拍了下鹿蜀兽后颈,叫道:“咱们走罢!” 鹿蜀兽“啊……“的一声鸣叫,猛一弓身,电射而出。四周山丘林木急剧远去,司空羿惊骇不已,大叫道:“慢些,慢些……啊……” 傍晚来临,天边彤红似火,映红了世间的一切。披着晚霞,一人一兽奔驰如风,在少年的大呼小叫中颠簸远去。 彤羽初显威 夜色正浓,司空羿后背靠在鹿蜀兽身上,感觉全身麻木不堪。从他骑在鹿蜀兽上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约莫三个时辰。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了,方才的疾驰奔波,更让他觉得全身如散了架一般。加上夜色已深,不便赶路,不得不停下来找了一处由几块巨石围成的空当,当做休息之所。况且,有鹿蜀兽在身边,寻常野兽也不必惧怕。本打算大睡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淳于秋文善良美丽又慈祥的脸,整天挂着鼻涕嘻嘻哈哈的贾小胖,对自体贴入微的君儿妹妹,还有他熟悉的所有人。 鹿蜀兽却不管其他,趴在地上,将长脸埋于双爪之间,早已发出了“呼呼”鼾声。 司空羿苦笑一声,摇头道:“鹿蜀兄,你虽知人言明人语,却不知想念的滋味,比起人来,反倒快活的多。” 夜幕低垂,星月争辉,看着这蔚蓝星空,天上的星月似是触手可及,然而伸出手去,才发现遥远的可怕。想要闭眼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初夏的夜,风仍旧有些凉意,司空羿缓缓起身,爬上身旁的巨石,遥望那个他倾注了所有感情,也获得一切的地方。此时,那里也一定是凉风习习,湖水拍岸吧?绿竹碧波今犹在,可那个总是充满温暖笑意,美丽动人的少女呢?她此刻会在哪里,有没有想家,有没有想起他呢? 风愈加大了,吹起了碧波狂涛,吹乱了他的发。 若从此不再相见,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少阳湖畔这个明媚而忧伤的少年吗? 司空羿回到刚才休息的地方,轻靠在鹿蜀兽背上,这名震大荒的灵兽,身上的毛绒绒的,此时趴在地上鼾声大作,倒像是一只贪睡的小猫。 司空羿苦笑着摇摇头,摸了摸乾坤袋,想借着皎白月光取出彤羽弓细细察看。哪知方一取出,一阵刺眼的金光闪过,彤羽弓竟然脱手飞上半空,嗡嗡震鸣,几经扭曲变化,竟然化作一盏巴掌大的金色龙形琉璃灯!刹那间金光大作,照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石壁四周亦是金碧辉煌。 司空羿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之事,更想不到一把弓也会有如此神通。于此同时,一股来自心底强烈的熟悉感让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点什么。琉璃龙灯竟似明他心意,飘到他手掌上空,犹自缓缓转动。 “这是?……“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可仔细想来却又空空如也。一时间,司空羿脑海有如被锯割成万千碎片,无数模糊不清的片段在他脑海中跌宕起伏,让他头痛欲裂。 而一旁的鹿蜀兽,早已哀鸣一声,先是从地上一跃而已,紧接着匍匐在地,浑身瑟瑟发抖,竟似极为惧怕。 司空羿被鹿蜀兽惊叫声唤醒,看了看手掌上空的琉璃灯,只见灯体以一条细弱小指的金龙为结构。龙尾为低座,龙身以螺旋状盘旋而上,龙头仰天,龙嘴怒张,整个灯身就像一轮素小版的当空烈日,散发着剧烈而耀眼的金色光芒,犹自悬浮着缓缓转动。 司空羿仍然不肯相信眼前发生之事,狐疑道:“莫非我现在身处梦境?是了,原本赶了一天的路,累也累死啦,后来又被鹿蜀兽全身都颠散了架!我现在定是累极睡着啦。”说着狠狠在大腿上抓了一把,顿时一阵剧痛钻心,疼的他龇牙咧嘴,突然又猛的呆住,只是傻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琉璃龙灯,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司空羿似是明白了什么,盯着琉璃龙灯喃喃道:“怪不得君前辈说我现在难以驾驭彤羽弓,原来它竟通灵至此!等到了玉皇山,我须得将《驭箭决》练好。否则他日与君前辈相见,却没有半点进步,岂不是让他老人家笑话?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将彤羽弓等一干宝贝全收了去,那可大大的不妙……”他本不过舞勺之年,心性纯洁,加上终日生活在小渔村中,莫说亲身经历,就是听到的奇闻异事也是寥寥可数。此时见到一把弓竟然能够变成一盏不放油脂便能发出光亮的灯,而且这盏等明显比他见过的所有灯都明亮太多。有了这等至宝傍身,日后游历大荒寻找牵肠挂肚的亲人之时,是何等的助力!却又怕没有长足的进步,惹恼了君长空,到时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于是更加下定决心勤加修炼。 看了看仍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鹿蜀兽,司空疑惑道:“鹿蜀兄,你害怕它?”鹿蜀兽忙不迭的点着白色的马头,长长的耳朵上下呼扇,瞧来滑稽之极。司空羿哈哈笑道:“别怕,它是我的宝贝,是不会伤害你的。” 劝慰了半天,鹿蜀兽仍然不肯起身,他抬起头来,铜铃似的双眼竟然泪光闪闪,极为可怜。司空羿心下不忍,只得默念口诀将琉璃灯收入乾坤袋内,摸着鹿蜀兽的大脑袋,心想:“想不到彤羽的威能竟如此之大,连鹿蜀兽这般通灵的神兽也如此惧怕它。早知如此,昨日何须费那么大的劲?我只需拿出彤羽,飞翼蛇就吓的魂都丢了,看它如何再逞威风?”突地想起当时鹿蜀兽也在,倘若将彤羽取出,两兽都要吓趴下,再收回去的话,恐怕飞翼蛇就要先干掉他,自觉矛盾,哈哈大笑起来。 司空羿将双手枕于脑后,看着这蔚蓝星空,脑袋里全是方才不可置信的一幕。 短短三个月,他经历了所有的人间悲喜。 淳于秋文从未刻意隐瞒他的身世,是以,三个月前的他虽然会时常为身世的问题而苦恼,可在淳于秋文的体贴下,村里人的照看下,小伙伴的簇拥下,仍然算是个温暖阳光的少年,直到剧变发生。 失去整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更莫说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可是泽国村的人都去了哪呢?难道是所有人抛下他悄然离去?还是另有隐情?总不可能是被人抓走了吧,如果是被人掳走,那抓他们的人有何目的,又为何单单留下他呢?话说回来,能够将一个村所有人在夜里全部抓走,甚至惊不醒犹在沉睡的他,而且不留下一丝痕迹,那这个人或者这群人,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三个月里,司空羿几乎每天每夜在痛苦流泪的同时,绞尽脑汁的琢磨这些问题。但是毫无头绪,烦恼和忧伤几乎摧毁了这个孱弱少年,直到遇到君长空,并获赠至宝。为他寻找泽国村的人点亮了希望。 人生起落,短短三个月里,便在一个曾经不谙世事的少年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月光如水,群星闪耀,停了风的夜晚,虫儿的鸣叫反而更添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沉沉睡去,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布满风尘的稚嫩脸庞,竟露出微微笑意…… 终至玉皇山 清晨,阳光温暖而清纯,朵朵棉花状的白云漂浮在蔚蓝似梦幻的天空。风轻轻抚过地上的花草,远远望去,此起彼伏,绵延无边,像是一片五彩斑斓的海。 司空羿抻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充沛,舒服无比,不有自主对这这空旷的山野大叫一声。鹿蜀兽早已忘记了昨日的惧意,在草地上来回乱窜,“啊呜”乱叫。 司空羿笑道:“鹿蜀兄,你虽能听懂我说话,却总是唱一些我听不懂的歌儿。”鹿蜀兽置若罔闻,仍在草地上来来回回转着圈撒欢。 司空羿苦笑着摇了摇头,从乾坤袋中取出《莽荒志》查看,只见不知道是何种兽皮制成的书页上,少阳山往东三百里的地方,画了一座山。上书:“玉皇山”。山有四峰,北峰曰:“太平”,南峰曰:“云头”,西峰为“缥缈”,东峰为“玉皇”。司空羿心道:“这玉皇山距少阳湖不过三百里,我先前独自赶了约莫四个时辰的路,而鹿蜀兽的奔行速度又是极快,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定然离玉皇山不远了。”超四面抬首看去,果然看见东方极远处有一片高耸的群山,其上云雾缭绕,青山白云聚在一处,远远瞧来,美丽又神秘,真真恍如梦境。 司空羿兴奋不已,骑在鹿蜀兽背上,自觉威风凛凛,豪情大生,哈哈笑道:“来吧,鹿蜀兄,让我看看你真正的速度!向着前面的大山出发!” 鹿蜀兽仰天长吼一声,震的山林簌簌发抖,接着猛一躬身,四肢交叠,猛然窜出! 司空羿大叫一声,紧紧的趴在鹿蜀兽背上,屁股高高翘起,只觉风声灌耳,吹的脸蛋生疼,连眼睛也不敢睁开了,方才的豪情壮志早已不知道被丢在了何处。 如此奔驰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人一兽终于在一片连绵的山壁面前停了下来。抬头仰望,只见山峰犹如参天利剑,直插入云,往上乃是万丈峭壁,怪石嶙峋,偶有生于石缝中的弯曲树木伸出峭壁之外。峭壁上方约十丈处,一片平整的山壁上刻了三个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大字:“玉皇山”。 司空羿呆呆的看着,感觉这三个字分明是活的,或许下一刻就会脱离峭壁,飞天而去。心想,这明明只是三个字,却如此博大精深,似有生命,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刻,莫非这玉皇山上有隐世高人? 心中更加迫切,恨不得一步踏到山顶,去看看这绵延浩瀚的玉皇山上,到底有何玄机。哪知一人一兽在山脚转了大半圈,也没看到上山之路。司空羿迷惑不已,难道这玉皇山本就没有上山之路吗,可又该如何上去呢?莫非要顺着这直上直下的万丈峭壁爬上去?爬便爬吧,莫说这不见尽头的高耸峭壁,若是摘星有路,我也要摘几颗下来。于是又围着峭壁来回转了几圈,想找一处便于攀登的路线,但是他失望了,峭壁上苔藓丛生,有些地方根本无法着力,除非长了翅膀,否则从峭壁攀登上山,简直是痴人说梦。 正在自怨自艾,忽听一阵刺耳风声传来,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云,遮住了他和鹿蜀兽上空的阳光。猛然抬头,突然看见一只翼展四丈有余的青色大鸟悬浮在半空,双翼缓缓拍动,鸟首低垂,精光闪烁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这大鸟鸡头燕啄,蛇颈鱼尾,浑身幽幽青光四射,竟是《莽荒志》中诉述“青鸟”! 司空羿此时早已麻木,自从三个月前,怪事,奇事便一股脑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此刻只盼这只大鸟早已填饱了肚子,刺客不过是突起雅兴,游玩至此。正在忐忑不安的胡思乱想,突见大鸟长啄微张,发出一声清亮长鸣,竟张开利爪,疾电般向自己扑来! 司空羿惊惧不已,只来得及闭上眼睛惊叫一声,便觉得双膀猛然一紧,身体也随之离开地面。 鹿蜀兽此时也是无比沮丧,想在这大荒之上,它本身也是极为少见的灵兽,可以遇到这小子,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事便接踵而来,不管是那会自己发光的灯,还是这青色大鸟,哪一个都能让自己在眨眼间丢了小命。要知道,它还没有成家啊。现在这家伙被大鸟抓走,终于可以考虑另择明主了,至少不会落下个不忠的罪名…… 司空羿被青鸟抓这飞上半空,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这天空中的一朵云,整个身体轻盈无比,似乎一阵清风就能将他吹到很远的地方。一边摇头苦笑,一边胡思乱想:“这大鸟怕是要带我回到巢穴,把我当了小鸟的点心吧?”司空羿自小也掏过不少鸟窝,知道除非为了喂养小鸟,否则大鸟一般不会将猎物带回巢穴,而是就地进餐。一时间懊悔不跌,若没有这玉皇山之行,自己老老实实在泽国村修炼《驭箭决》,虽说少了些经历与磨练,至少小命还能得以保全。如今可好,人是找不到了,连自己,下一刻就会变成这大鸟和它幼崽的开胃菜…… 温暖的家,慈爱而坚强的母亲,温柔体贴的君儿妹妹,小胖子,宁折不弯的绿竹,还有广阔无边的少阳湖……我多想此时就在你们身边啊,哪怕只能看一眼你们的笑脸,我便知足了。 青鸟抓着这内心绝望挣扎的少年,掠过座座山峰,缓缓钻入云层。 白色氤氲的世界,被阳光一照,五彩缤纷,犹如仙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脚终于有了触地的感觉,司空羿睁开眼睛一看,青色大鸟竟然放下他便自行离去,自己此时正处在一处山顶四周云雾缥缈,竹林簇簇,绿草如茵,各种鸟儿就在自己头顶盘旋翱翔。前面更高点的地方,一栋宏伟的大殿进入视野,大殿以不知名的白色玉石为台阶,上有丹陛台,丹陛台外缘矗立着雕满龙形图案的白玉栏杆。大殿以数十根红色巨木为柱,金色大门紧掩,两边各有一个向外突起的龙头,怒张的大嘴中各自衔了一只金色圆环,有一巨大牌匾横挂其上,书曰“云中殿”。手法与山脚所书“玉皇山”三字别无二致,当是一人所为。 看到眼前此景,司空羿更加摸不着头脑,连下巴也要掉了下来。 雾霭迷离,红砖绿瓦,勾角飞檐,这若不是天上仙境,却又是何处? 雾眼朦胧偏挂月 司空羿站在宏伟的云中殿前,木楞楞的不知所措,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恐慌,迷惑,惊喜,如痴如醉。 这大殿既名为云中殿,那这山顶所在,必定是云头峰了。原来青鸟只是将自己带到此处,并非是要拿他做午餐,只是这青鸟乃是大荒通灵神兽,性格更是暴烈,常人根本没有可能驾驭它。那到底是谁,能有此神通指使青鸟将自己带来此处呢?是君长空吗?还是另有其人?心中万千疑问,让他头疼不已,脚下却不自己觉的往大殿走去。 司空羿越过层层台阶,跨过丹陛台,站在这金色大门之外,更觉得自己渺小而卑微。不知为何,触摸着这里的一切,脑海中总会闪过一些极为短暂的画面,似曾相识。想要伸手出去将之推开,却又有些担心。这种担心,比近乡情怯更揪心,就好像自己追寻了许久的秘密,即将揭开,却又因为不知道门的另一段是何种结果而迟疑。司空羿强行收回心神,转念一想:既然来到此处,又怎有停止不前的道理?这道大门,我不把它推开,便永远无法知道后面存在着什么。 正在踌躇,突然听见吱呀一声,响彻云霄,司空羿急忙双手掩耳,歪头侧目,呆愣愣的看着金色大门缓缓敞开! 司空羿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虽然打算将大门推开,但也只是打算,但这厚重到他可能推不开的门,竟自动开了…… 司空羿本能的探头看向门内。一条条白玉方砖砌成的宽阔大道穿梭其间,花园簇簇,水池,亭台、楼阁比邻而座,处处鸟语花香,生机无限。唯独不见半个人影,司空羿心中更加疑惑和不安。忽然,一阵缥缈琴声传来,琴声曲折九转,似幽,似怨,似喜,也似愁。忽而清音袅袅,急转而上,有如云开见日,忽而情韵绵绵,辗转而下,有如窃窃私语。司空羿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想要拿出竹笛与之合奏,却发现根本不知该从何处插入,双脚也不自觉的向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转过几座厢房楼阁,就在司空羿感觉快要到达琴声传来的地方之时,琴声却突然停了。 司空羿站在原地,才从刚刚的袅袅琴声中苏醒过来,没有由来的惊喜莫名。原来此地并不是没有人的,而这等人间仙乐,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弹奏出来?当下甩动双臂,阔步急行,走着走着,眼前一转,已经走出了大殿。司空羿这才发现,原来整座大殿坐落在一处断崖之上,断崖边缘,一栋红色飞檐小亭进入眼帘,而亭中,竟然立着一位白衣女子。 此时女子背对着他,身后石桌上放了一把桐木五弦琴,正面对滚滚云海。只见她罗裳雪肤,秀发垂流而下,发间绑了一根红色丝带,背影纤细而柔弱。云海翩翩,烟雾缭绕,风儿轻吟,罗裳自舞,让她看起来有如天上的仙女,仿佛下一刻就会腾云飞天而去。 司空羿只看到她的背影,却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天旋地转,之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有声,口中喃喃道:“前辈……仙女……”早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看到司空羿,柳眉轻扬,嘴边笑意盈盈,又似带了些嗔怪,一双眼眸有如天上点点星辰,湖中皎洁月影,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司空羿早已被女子的绝世容光所震慑,就像一根木头,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女子见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傻乎乎的样子颇为滑稽,罗袖轻掩,“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当真如云开雪霁,似乎时间所有的一切都要黯然失色。司空羿身涉其中,顿时感觉犹如被雷电当头劈下,意识全无。 白衣女子见他仍然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柳眉微蹙,道:“公子?……“接连喊了几声,司空羿却像石化了一般,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当下素手拂弦,猛然一拨,”呛!“的一声,有如平地惊雷。司空羿猛然惊醒,知道自己失态,顿时面红过耳,低下头去嚅嗫道:“前辈……刚才是前辈在弹琴吗?” 女子看到他的窘迫之相,也不否认,吃吃笑道:“什么前辈?你我年纪相差无几,又来里来的什么前辈?” 司空羿更觉无地自容,改口道:“仙女……姐姐。”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白衣女子笑道:“我叫晏梦羽。”司空羿结巴道:“原来……是……梦羽姐姐,我……我叫司空羿。”晏梦羽嫣然一笑,看了看他腰间的碧绿乾坤袋,道:“是君长空让你来的吧?” 司空羿惊喜道:“姐姐认识君前辈?前辈此时可在山上?”听到晏梦羽说出君长空的名字,他心中的疑虑顿时消了大半,这样看来,青鸟将自己抓走送到这云中殿,定是君长空的手笔了。看到晏梦羽轻摇螓首,又是疑惑又是失落。少阳湖畔的短暂邂逅,且不说君长空对萍水相逢的自己连赠异宝,他的长者风范和一身正气,早已让这少年对他有了独特的情感,此时听得他并不在山上,顿时感到失落茫然。 晏梦羽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笑道:“君长空已有好些年未见踪影了。”似是看出了司空羿的失落,话锋一转,柔声道:“他在与不在,都无关紧要,明日我便带你去‘太平顶’修行。你在参悟《驭箭决》之时若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我自会为你一一解答。”听到她说《驭箭决》,司空羿心里猛然一惊,心里疑问万千。这晏梦羽不知是何许人,看来年纪与自己相仿,如此美丽柔弱的一个姑娘,却口口声声直呼君前辈的名讳。看到自己出现也毫不吃惊,而《驭箭决》与彤羽弓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她既然说君前辈从未回来过,又怎么会知道《驭箭决》在他身上呢? 司空羿觉得这位美如天仙,柔弱似水的女子无比神秘,她明亮而灵动的眼眸似乎能够洞穿自己的一切,将自己看个一清二楚。 晏梦羽看他低头沉思,仿佛知他心思,格格笑道:“你怕我会害你吗?这几天发生的事对于你来说,确实是匪夷所思了一点,但是以后,你会渐渐明白一切的。 司空羿苦笑道:“最近在我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些事是我以前从未经历过的,本以为已经够匪夷所思,谁知姐姐什么事都知道,我一人蒙在鼓里,这种混混沌沌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之极……”说到此处,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迫切道:“姐姐可知三百里外少阳湖畔的泽国村?三个月前我母亲连同乡亲们一同消失了……若姐姐知晓其中原委,还请姐姐明示,……” 话未说完,晏梦羽突然回转身去,幽幽道:“繁华万物皆羁绊,你又何须在乎那么多?你只需记得,当下最要紧的事在勤加修炼的同时将君长空留给你的《驭箭决》参悟通透就够了,等你足够强大,你想知道的答案自会显现。你先去找一间房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会在此处等你。” 司空羿见她方才还笑颜如花,突然之间又变的心事重重,心中大恸,虽然心中万般迷惑,也只是傻傻的看着晏梦羽柔弱纤细的后背,觉得这超出凡尘的女子定是知道些什么,可想要再追问,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想要抱着她给她安慰,却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一时间迷乱彷徨,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犹豫不决,却见晏梦羽又回转神来,一双皎月似的眼眸似笑非笑,脸上却冷冰冰的叱道:“你还不快去?看你行了许久的路,满身风尘,赶紧去洗澡休息吧。” 司空羿目瞪口呆,心道:“难怪娘亲说女孩儿的心思如水,前一刻风平浪静,接下来说不定就是怒波狂涛。”尴尬的笑了笑,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心事重重,路上数次回首,却见晏梦羽不知何时又回转身去背对着他,面对着烟雾氤氲的万丈高崖。 晚风轻起,吹动她的裙,她的发,让她如初见时那般,圣洁如天上仙子,即将踏云乘风而去…… 愿将此心付佳人 司空羿跟在晏梦羽身后,在殿内蜿蜒而行,一路上鸟雀争鸣,阳光柔和而温暖,软软的铺在身上,让人感觉舒适而惬意。二人来到大殿北部一处空地,晏梦羽顿住身形,道:“到了。” 司空羿茫然四顾,这太平殿房舍极少,四周景物,一眼可及,除了在方才的练武场上有几座雕刻成各种神兽的石像,再无其他,而眼前百余丈处便是高耸的大殿围墙,哪里来的什么藏书阁? 正自摸不清头脑,却见晏梦羽手结莲花,双眼微闭,朱唇张合,周身发散出梦幻般的紫色光晕,不多时,竟在空地上显现出一座巨大楼阁。只见这楼阁亦是红砖绿瓦,勾角飞檐,正中巨匾上书“藏书阁”,除了规模较小,与其它司空羿所见其他屋舍并无二致。 见到司空羿张大嘴呆愣愣的看着,有如石化了一般,晏梦羽嫣然一笑,素手一挥,深红色正门悠然张开,却没有一丝声响。晏梦羽身形飘动,当先进入门内,回首对司空羿道:“请公子在地等候片刻,稍后我会将《煅身决》取来相赠。”司空羿只顾踮脚抬首向屋内张望,想看看这神秘的藏书阁内到底是如何一番布置,无奈晏梦羽虽身高与自己相差无几,却发髻高挽,加上身形飘忽所至,正好挡住他目光所及。听到晏梦羽嘱咐,含糊应了一声,来不及看清一二,大门已自行掩上。司空羿自觉无趣,在藏书阁前徘徊来去,时而聚目望向广场上的上百白衣人,时而抬首看看纯净湛蓝,云朵悠悠的天空。 过不多时,白影一闪,晏梦羽手托一本羊皮书,一个小巧的碧玉方盒,从门内闪现而出。来到司空羿身前,并未停顿,而是像来太平顶时那般,一手抓住他胸前衣襟,一手托物,凌空飞起。 司空羿猝不及防,来不及做好准备,下一刻已身在空中。心道,难道这梦羽师姐喜欢这般“抓人”么?看方才那些人的眼神,大都艳羡无比,莫非这是自己的某项特权?虽说这方式略显粗鲁,但是能与这样一位美丽妖娆,又神秘无比的女子如此亲近,自己也是愿意的很呢…… 心中正自胡思乱想,二人已掠过众人头顶,翻过下方高耸的围墙,来到断崖上空。司空羿正不明就里,两人身形突的向下急坠,耳边风声烈烈,衣衫飘舞。司空羿这下可吓破了胆,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晏梦羽纤腰,口中犹自啊呜乱叫。下面可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二人这般向下坠落,岂不是十死无生?自己方登玉皇山,满怀雄心壮志未曾实现一星半点,失踪的众人也是毫无头绪,这般死了,当真是窝囊之极。看了看仍背对自己的晏梦羽,心念一转,心道,我早已是浮萍一朵,死不足惜,可惜了这年华似锦,美丽可人的梦羽姑娘。孤身一人在这玉皇山修行,想来也是苦命之人吧?无奈自己生来肉体凡胎,平日里除了打渔就是吹笛射箭,并无君前辈,梦羽姑娘这般飞天遁地之能,否则,救美人于危难,倒也是美事一桩。 如今可好,大事未成身先死,只望众人现在一切安好,日后收网谈笑时,偶尔会想起自己罢。心中万年俱灰,只知自己必死无疑,索性双眼一闭,柔声道:“姑娘莫怕,黄泉碧落,你我结伴而行,至少不会孤单……” 话音未落,双脚突觉触地之感,司空羿一愣,张眼环顾,只见二人身处一处水潭旁边,水潭几十丈方圆,潭水清幽,上方百丈处,一道细小瀑布奔流而下,在水潭里激起一圈圈白色的泡沫,不多时又自行消散。水潭周围遍布奇形怪状的乱石,各种花儿竞相绽放,香气扑鼻。只是,这香味,为何如此熟悉? 回转头来一看,却正好与晏梦羽四目相对。只见她粉脸含煞,柳眉上挑,妙目圆睁,正凶狠狠的看着自己。司空羿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紧搂着晏梦羽柔若无骨的纤腰,那扑鼻的熟悉香味,正是从晏梦羽身上散发出来……司空羿赶忙撒开手臂,尴尬难当。方才只顾着害怕,并未意识到自己双手正抱在佳人腰间,此刻大难不死,不由得庆幸不已。 晏梦羽本欲大发雷霆,瞧见司空羿窘相,却“扑哧”一笑道:“你这傻小子,得亏我修炼的乃是御神决,知道你心中所想,如若不然,方才就将你扔进这碧月潭中喂了龙鱼。”龙鱼乃是大荒个别水域存在的异兽,《莽荒志》描述它道:“龙鱼者,龙首鱼身,水之灵也,择水而栖,所现之处人杰地灵。有六须,长及其体,至柔至韧。” 司空羿看向水潭,果然看到整个水潭圆如玉盘,除了瀑布垂落之处水花四溅,大部分潭水都平静无波,潭水碧绿透彻,果真如碧月一般。这玉皇山群峰绵延,灵气涌动,有龙鱼在此地栖居,也就不足为怪了。 想到方才没被摔死,反而差点做了龙鱼的午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晏梦羽格格笑道:“我知你对大荒情形知之甚少,便对你讲解一番。大荒天帝神农于20年前莫名失踪,自此五帝割据,为东方青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中央黄帝公孙轩辕、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汁光纪。五帝本为天帝所辖之五方首领,天帝失踪后,各持天帝《五行决》残篇中的金、木、水、火、土雄踞一方,实力皆在神级。说到此处,见司空羿一脸茫然,便解释道:“大荒中,修炼阶段按功力高低可分为:人级,地人级,天人级,人皇级、地皇、天皇级,神级、地神、天神级,向上更有帝级、天帝级。二十年前失踪的神农便是大荒独一无二的巅峰存在——天帝级。整个大荒帝级高手更是寥寥可数。” 看到司空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晏梦羽接着道:“五帝各族中亦有天神级的存在镇守。除此之外,西南方更有蚩尤九黎一族雄踞,相传蚩尤一族皆牛首人身,力大无穷,更擅使蛊毒魅惑之术,极难对付,而蚩尤因早年奇遇,实力怕也在神到天神之间。是以,大荒现在乃是六方鼎立之势。 另外,各种仙灵凶兽出没,远不是目前的你能够应付的。你所见到的鹿蜀兽,只不过是大荒中的低级灵兽,有些灵兽亦有神级实力,你的鹿蜀兽连给他们打牙祭都不够。” 说道此处,晏梦羽美目流转,瞟了司空羿一眼,道:“你那马儿倒也衷心,昨日见你被青鸟带走,一直在山下哇哇乱叫,我已差青鸟将它带到缥缈峰上去了,那里灵兽均有专人看管喂养,过几日你可以去看看。” 司空羿喜不自胜,毕竟他和鹿蜀兽患难一场,又一路相伴,自从他被青鸟抓到青云殿后,便时时想念这位难兄,此刻听到它被带到山上,不由得对晏梦羽投去感激的目光。 晏梦羽嫣然一笑,不置可否:“你身边发生之事,君长空皆已差青鸟传讯于我,并嘱我一路随行。是以,你一路行来并没遇到什么凶恶的灵兽凶禽。那日你遇到飞翼蛇,我本欲出手,却没想到飞翼蛇被你和鹿蜀兽阴差阳错击杀。那只飞翼蛇本来有人级实力,连我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若不是它误食了葶苧草的果实中毒在先,你们两个早已被它噬咬的毒发身亡。 司空羿听后震惊不已,听到晏梦羽说一路保护自己,遇到连她也对付不了的凶兽都要不顾自身安危出手相救,心里顿时暖意融融,心中对晏梦羽好感更盛。 回想那日大战飞翼蛇,本以为与鹿蜀兽将飞翼此等凶兽击杀乃是造福大荒,没想到却还有此桥段,若不是此刻晏梦羽说出来,只怕自己还在为此战绩洋洋得意哩。当下出了一身冷汗。 正在暗呼侥幸,又听晏梦羽道:“世上的很多事,并非如你看到的那般,是以,遇事还是三思而行为上,一味的逞强使能,却平白丢了性命,岂不冤枉?” 不知为何,听到晏梦羽这番话后,司空羿眼前突然浮现出淳于秋文的慈爱容貌。想到与淳于秋文母子一场,如今却天各一方,胸口不由得一阵绞痛,痛的他几乎落下泪来,只能连连称是,却连头也不敢抬了。 晏梦羽轻叹一声,柔声道:“君长空说你对大局至关重要,我心中疑问重重,感觉你颇为神秘,是以接连几次以青鸟追问,他却含糊其辞,不肯告知于我。他只说你亲人失踪一事,他事先已有预料,虽自蔁莪山急速赶回,却仍是晚了一步,但他已去追查,以他天皇级实力,相信近日便会有结果。” 说完自嘲一笑,淡淡道:“我自懂事起,君长空就伴我左右,教我弹琴,教我《御神术》,平日里虽也是颠沛流离,却也对我疼爱有加。我心里早将他当做父亲,可是我叫他爹爹,他却不肯,我便赌气直呼他的名字。他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的说,他与我爹爹是至交好友,终有一日,他会找到爹爹和娘亲,让我们一家团圆。你还好,至少有娘亲疼爱了你那么多年,我却连娘亲的面也没有见过。” 司空羿听到此处,心头剧震,没由来的又是一阵大恸,想要安慰她,却又不敢多问,禁不住抬头向她看去。却见这能解人意,可读人心的美丽女子,此刻仍然在淡淡的笑着,只是这种笑,美的让人心碎。 这一刻,他几乎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告诉她,无论天涯海角,他都愿意陪伴她。可是转念一想,大荒烽烟四起,险恶无比,自己又毫无根基,一条蛇都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在她身边只会徒增负担,又何谈保护她? 临近中午,阳光和熙,照在碧月潭中,照在潭边轻声细语的二人身上,在金色潭水的映衬下,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色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