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接近冒牌国师后》 第一章 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丑时。 飞空山的山风里夹杂着刚降下来的露水,浸的人身上又潮湿,又黏丨腻。 阴森的林道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大量的残肢断臂被随意挂在树上、巨石上,甚至插在土里,死状惨烈的尸体洋洋地散落了一地,连空气仿佛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里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激斗。 一片肃杀之气里,一辆破旧的牛车拉着满满的白菜萝卜晃晃荡荡地自远处而来,诡异地穿行在这片尸海里,与周围的一切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车轮不小心压过一截不知是谁的小臂,引起牛车一阵颠簸,白菜萝卜堆里突然传出一声女子娇柔的嘤咛,继而萝卜滚落,露出个姿容姣好的女子来。 阎宁埋在萝卜堆里大大地抻了个懒腰,手还没落下就被一圈的断胳膊断腿儿惊呆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鸡蛋。 她反复揉了揉眼,确认了眼前的景象不是幻觉后又忍不住扯了一把自己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一通龇牙咧嘴。 不是做梦? 从腕上的白玉镯空间里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开片刻后,原本空白的地图上渐渐显出附近的山势地貌来,她此刻所处的位置被标记成一个白圈,在地图上清楚地显现出来。 阎宁拿着羊皮地图翻来覆去地看了两三遍,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疑惑。 也没走错啊? 林师姐让她去桑吉坡买萝卜白菜,不想路上遇着雷雨耽误了半日,她这才不得不赶夜路回日月山。 山风冷冽,本来给牛车贴了一张导向符后她就自个埋进了萝卜堆里,以为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醒来就能到日月山了,不想一睁眼居然看着这么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场景。 她说什么来着? 临出门前黄历上白纸红字地写着不宜出行,林师姐听了还非说她放屁也要脱裤子——事多! 从这再往东走不出两个时辰就是日月山了,阎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这天玑第一修仙大宗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一向觉得此话甚有道理,手里小鞭子一扬,当即调转车头,驱着牛车就往坡下的小路而去。 麻烦临头的时候不要慌,咱可以绕个道,让麻烦临到别人头上。 阎宁坐在萝卜堆上,一边哼着不着边际的小调儿,一边闲闲地赶着牛车,神情悠哉的仿佛刚才看见那副人间炼狱般场景的人不是她。 细算起来,她穿越到这个人人都修仙的万象大陆也快有三年了,因为无意中得知集齐了五系元灵后能打开虚空,唤醒那位传说中无所不能无量道人,她就打定了主意,要叫醒那个老头,让他把自己送回现代。 也是为着这个,她打心眼儿里就没觉得自己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刚才那个场面她就全当看了个鬼片,回去窝被筒里做两个噩梦,打两个哈欠也就过去了。 老黄牛车拉的卖力,吭哧吭哧地没一会就出了飞空山,眼瞧着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见着日月山的山门了,身侧的林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 阎宁忙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立着耳朵听起了热闹。 她这个人没别的长处,就一点,耳朵格外的灵光。 平日里日月山上四大长老的秘辛八卦被她听了不少,日常拿来同旁人交换和五系元灵有关的情报倒是很有用。 这时林中的打斗声一停,一道无形的气刃突然飞出林子打在了前面不远处的大树上,五人合抱粗的树干眨眼间就被轰出了个大洞,继而被风一吹,哗啦一下倒在了地上。 打的还挺激烈!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片刻,林中有两个人的呼吸,一个轻慢迟缓,半天才吐一口气,显然是个修为极高的高手,还有一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明显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估计就快凉了。 就在这时,喘着粗气的男人突然怪叫了一嗓子,声音惨戾还带着诡异的沙哑,仿佛正被人捏着脖子,他哼哧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竟杀了……这么多人,只为了冒充,冒充国……师?” 他这番话说的很是曲折,像被蜜蜂叮肿了舌头,听的阎宁都跟着狠吸了几口气。 不想这人话音刚落,就响起一声痛苦的闷哼,不过瞬间,四周就恢复了平静。 阎宁挑眉, 这是……被灭口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吧嗒吧嗒嘴,赶紧驱车开溜。 八卦是群众的,小命却是自己的,为了看热闹万一搭上一条命,多不值当? 眼看着要离开这片区域了,不想这时车轮好巧不巧的卡在了路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任凭老黄牛使出了吃草的力气也拉不动分毫。 阎宁滑下牛车随手捡了根树杈预备着把石头捅开,结果手一滑捅在了车轮子上,本来就被石头卡着崩的死紧的木轮子仿佛被打到了七寸,“哗啦”一声,碎了个干净。 牛车失去平衡倾倒在地,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萝卜白菜跟着滚了一地。 林子深处那人明显听到了阎宁弄出的声响,呼吸一滞,继而快速向这边掠来。 阎宁傻眼了。 怎么,这麻烦还带gps的? 她都绕出这么远了,还能跟上来? 她忙趴在地上查看牛车轮子还有没有救,不想刚俯下身就莫名感觉后背一凉,一股森寒杀意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自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感到身体一轻,脖领一紧。 有人从后面拎了她的衣领,迫使她一百八十度大转身,看向了身后。 一道玄色的修长身影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闯入视线,即使被他双脚离地的拎着,阎宁依旧要仰头才能看清男人的脸。 这是一张怎样绝世出尘的脸,饶是在现代见惯了各色男星的阎宁,也听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猛的“扑通”了一声。 紧接着“扑通”“扑通”…… 她的心脏突然如脱缰的野狗一般,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阎宁:“……”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一见钟情? 第二章 露馅了 现在? 这个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领的危急时刻? 阎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腕间一直佩戴的白玉镯突然热的灼人,烫的她一激灵,回过神来正对上男子淡紫色的眸子。 男子顶着一头扎眼的白发冷漠地瞟了她一眼,语气阴冷地问了一句, “你听到了什么?” 阎宁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手中突然寒光一闪,不知打哪掏出一柄做工精巧的银色短匕来。 直觉告诉她这男人很危险! 老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她被男子拎着双脚离地不好发力,索性把身体在半空中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手里的短匕瞄着男子的喉咙干脆利落地挥了过去。 一见钟情? 阎宁不屑地冷哼一声。 男人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使? 这个杀了,下一个更帅! 她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这个角度这个距离,她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刀了这个男子,不想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对方突然一声冷笑,空着的手腕随意一挑就轻松地捏住了她握着短匕的手,一推一拉间竟带着她反手朝她自己刺来! 阎宁心里大骇,却是无论怎么使力也挣脱不掉,刚想唤出流灼突然想起昨天她把那刀拿给炼器的左师兄打磨了,现在不在白玉镯里! 眼看着匕首已经到了近前,下一瞬就要穿透她的喉咙,阎宁大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阿巴阿巴!” 男子:“……” “是个哑巴?” 阎宁一看对方居然放松了力气,心里顿觉有戏!面上状似不解地看着男子上下颌动的双唇,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大着嗓子喊了一声, “阿巴?” “还是个聋的?” 男子停了朝阎宁逼近的手,拎着她偏着头陷入了沉思。 乍一看见眼前的女子他就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否则刚才一发现她自己就应该取了她的性命。 毕竟自己现在在做的事,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可是他这是第一次来天玑神州,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见过这里的人,而且他的身体最近出了些问题,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阎宁知道自己没有流灼不是对方的对手,看男子愣了神,忙趁机收了匕首,狗腿子似的一把抱住了男子的胳膊,眨着一双桃花眼,疯狂朝他放射纯良无辜的光波,嘴上也不闲着,一边呲着一口小白牙,一边聒噪的, “阿巴阿巴!” 男子正在思考,被她冷不丁一抱下意识地一激灵随手就把人甩在了地上,他生平最讨厌别人碰他!因为丫头看见了会不高兴! 丫头…… 男子眉头微皱, 丫头是谁? 一个窈窕朦胧的背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速度快到他根本抓不住。 男子记不起事,心里烦躁,面上也阴沉的很,他冷冷地瞥了阎宁一眼,索性捏了个顺行决,一甩袖子闪人了。 阎宁揉着险些被摔成几瓣的屁股,疼的龇牙咧嘴,无声地骂了句国粹。 出门买个菜也能遇着杀人现场,还好她机灵,临时装成个聋哑人才躲过一劫! 这万象大陆太危险了,单一个天玑神州就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她的小命在这些人眼里怕是连蝼蚁都不如,她还是赶快找齐五系元灵,抓紧让无量道人送她回老家吧! 阎宁发了好一会呆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想刚刚站定,一双修着金线的云靴就映入了视线。 目光顺着云靴向上,阎宁心头一颤。 这杀神怎么又回来了? 男子看着阎宁愣怔地盯着自己的眼神,心里一阵嫌恶。 这世上的女子怎么都一个德行,看了他就像饿狼看到了精肉,毫无廉耻,一点也不知道自重二字怎么写吗? 他在阎宁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阎宁气昏了头,冷哼一声,沉着嗓音问了一句, “日月山怎么走?” 阎宁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看了他半晌,明知道她是聋子还这么问,钓鱼执法? 这种小伎俩,以为她会上当? 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的耳朵,好心地提醒了对方一句, “大哥,我是聋子!” 男子:“……” 阎宁:“……” 完了,露馅了! 她一个激灵,余光瞥见男子面色一黑,修长的手带着升腾的杀气就向她攻了过来,她不敢有丝毫耽搁,从白玉镯里取出一个晶亮的珠子一咬牙就地一摔,下一瞬她就凌空掉在了日月山外门的空地上。 男子盯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地面,脸色阴沉的吓人。 神行珠? 很好。 …… 日月山一大早就有消息传来,说晌午会有东京城里的贵人到访,因此整个外门天还没亮就热火朝天地忙碌了起来。 备膳的,布景的,排练歌舞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饶是如此,当阎宁用神行珠打开虚空逃回日月山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众人只见半空中白光一闪,一个桃色的人影悠然地从天而降,然后,毫无意外地摔了个狗抢屎。 林霜听到动静推开人群挤了进来,一看是阎宁回来了,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四周张望了一圈后,不解地问她: “你不是赶牛车去的吗?牛呢?” 阎宁摔得脑瓜子嗡嗡响,闻言手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别……别提了。” “不提了?”阎宁虽然平时嘴贫了些,但办事还算靠谱,林霜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怕是遇上事了,忙遣散了一干看热闹的外门弟子,把人扶进了卧房。 外门弟子是没有资格自己睡独间的,一般都是四到五人睡一间,林霜因为大小算个管事的,所以有特权可以睡两人间,阎宁也沾了她的光,得了个两人间的名额,不用去和旁人挤通铺。 林霜把阎宁扶上床躺好,又给她倒了杯茶,嘴里忍不住念叨, “我的小姑奶奶,让你去买个萝卜白菜,菜没买回来就罢了,牛还给弄没了!” 阎宁半死不活地翻了翻白眼, “师姐,当时那场面,我,牛,萝卜,我们仨只能回来一个,你说你让谁回来?” 第三章 我的面纱呢? 林霜刀子嘴豆腐心地啐了她一口, “我让我的牛回来!” “牛是回不来了,”阎宁一翻身疼的忍不住哼唧了一声,也挡不住她嘴贫, “等我伤养好了,给您当牛做马,以后我就是牛,牛就是我,您有给牛买精饲料的银子,不如多给我买俩猪蹄补补。” 她穿来万象大陆三年,平日里都尽量避免和别人打交道,交心更是不敢了,毕竟在她眼里,这场奇幻的异世之旅她就当是在玩一个建模逼真的全息游戏。 谁玩游戏还会和npc交心啊? 所以这些年下来她也只有两个能勉强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一个是眼前对她诸多照顾的林师姐,还有一个就是借了钱就一屁股跑没影了两三年的宁馨儿。 “猪蹄暂时你是没时间啃了,”林霜嗤笑一声,替她掖了掖被子,“东京城里来人了,中午开宴,外门的女弟子都要去侍宴的。” 阎宁忍不住一阵哀嚎,“什么臭毛病,没人伺候吃饭就不会张嘴了是怎么着?” “别乱说话!”林霜轻斥了她一声,起身往门外走去,“我外面还有事要张罗,你在这小憩一会,晚点我给你拿衣裳来,你换了随我去侍宴。” 阎宁摆摆手,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一沉,已经进入了梦乡。 — 入目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喜气洋洋的新房内,大红锦被扑了满床。 床头上坐着个娇娇怯怯的新娘子,火红的盖头垂落在胸前,随着新娘的呼吸荡出几道波纹。 新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身形修长的新郎穿着喜服步伐沉稳的走了进来,明明身在暗夜,那新郎却好像逆着光而来,让人看不清他的形容。 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漆黑的,没有半分光亮,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清晰的显露了出来。 慢慢的,那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阎宁不明白,大喜之日,新郎哭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胸口莫名一痛,眼里的泪水也跟着大朵大朵地冒了出来。 …… “阎宁,阎宁……” 耳边传来女子轻轻的呢喃,阎宁晃了晃脑袋,猛的睁开了双眼。 她迷茫地盯着床头的纱幔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是做梦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梦让她的心里有些烦躁。 林霜正坐在自己的床边换衣裳,看阎宁醒了,忙催她, “别愣神了,快换衣裳,听说贵人来了,席面应该要开了。” 阎宁这会心情不太美丽,闻言忍不住嗔了一句, “贵人能有多贵?顶多就是皇族的哪位败家皇子吃饱了撑的跑出来浪费人力财力来了!” 林霜白了她一眼, “别胡说,我听说这次来的好像是国师大人,为着下个月天玑神州的宗门大比,特意前来的。” “国师?” 阎宁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这俩字咋听着这么耳熟? 她被林霜三催四催地逼着换了侍女的衣服,寻了个中间不起眼的位置,端着两壶美酒,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上了日月山主峰。 到了开膳的主厅前,一个一身红裙,身姿妖娆,姿容妩媚的女子正站在廊下,候着给来送膳的女弟子们发放面纱。 云欢。 宗主云若月的独女。 在日月山被捧上了天的天之骄女。 这世界就是这样,从古到今无论是什么世道,总有那么一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就高人一等。 不像阎宁,为了找火系元灵,拎着把大刀志得意满地上了日月山,负责分配的师兄看了她一眼,朝她搓了搓手指,她以为对方在给自己比心,笑意盈盈的比了回去,然后师兄大手一挥,她就被发配到了外门做起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外门弟子。 “你!”云欢素手一指站在第一排左边的女弟子,没好气地丢过去一张面纱甩到了人家头上,“戴上再进去!” 来送膳伺候席面的都是外门弟子,对她自然敢怒不敢言,女弟子只能乖乖地放下手里的托盘,规规矩矩地把面纱戴在了脸上。 队伍行进的不快,几乎每一个有些姿色的外门女弟子从云欢面前经过时,都会被要求戴上面纱。 她一向霸道惯了,像这种盛大的席面,自然是绝对不允许有女弟子和自己比美的。 一连着几个女弟子都被要求戴上了面纱,阎宁稳了稳手里的托盘,已经做好了拿面纱的准备,不想路过云欢身边时,对方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略过她对她身后的人道:“你!戴面纱!” 阎宁:“……”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 她的面纱呢? 难道她不配吗? 笑话! 她可是自封的日月山外门第一美,会配不上一张破面纱? 阎宁心中愤懑,心不在焉的跟着队伍上了膳厅,不想左脚刚一踏进膳厅的门,就感到主位之上,一道锐利的视线突然打在了她面上。 阎宁一个激灵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正喷薄着怒气的淡紫色眸子。 额…… “你……竟杀了……这么多人,只为了冒充,冒充国……师?” 林中那个惨戾诡异的男声从脑海中响起,难怪,难怪林师姐说国师来了日月山时她会觉得这个称呼这么耳熟! 那个杀神杀了一林子的人,不正是为了冒充国师么? 命运还真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小东西啊! 想不到那人冒充国师居然是为了上日月山? 日月山上究竟有什么是值得他不惜杀掉那么多人也要来此走一遭的? 阎宁心中不解,只下意识地觉得这山上从此怕是不会太平了。 不过太不太平的也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一个过客,只要别挡她在日月山找火系元灵的路,天塌下来她也管不着! 阎宁扭开视线,尽量面色平和地跟在队伍里面,规矩地给几个长老奉了酒后,她就老老实实地退去了一边。 男子不动声色的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凉薄的唇角抿了抿,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很好,竟敢装聋作哑欺骗他! 这个小哑巴别想见到日月山明天的太阳了! 第四章 本座觉得,她就可以 宗主云若月对坐在上首玄衣白发的年轻国师很是恭谨,一连敬了三杯酒才算作罢。 天玑神州的国师顾景行,素来性情淡漠,鲜少露面。 其人生得一副天人之姿,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活了多少年岁,修为造化有多高,只知道有他在,天玑就有了定海神针,顶天柱石。 因为有他干预,连皇族继位也只能规规矩矩地按仪典法制,天玑神州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起过夺嫡流血的祸事了。 在很多土生土长的天玑人眼里,顾景行这位神秘的国师甚至已经被奉为了神明。 可是所有在座的人中只有阎宁知道,坐在上头的这位虽然容貌同样惊为天人,修为也一样深不可测,但他却绝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国师顾景行! 那位天玑人眼里的神明昨天夜里已经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冤种杀神给活活捏死了! 这也正是让阎宁感到心惊的地方。 如果那位国师大人实力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强悍,那此刻坐在殿上的这个假“顾景行”修为究竟有多恐怖才能在激斗中杀了国师后,连大气都不用喘一下? 席间歌舞稍歇,云若月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眯眯地起身又向顾景行敬了杯酒, “国师大人鲜少离开东京城,如今独身一人在日月山怕有诸多不便,这是小女云欢。” 他说着一招手,一身红衣,天生尤物的云欢款摆着腰肢走了过来,向顾景行行了一礼,娇声道:“见过国师大人!” 阎宁挑眉,这老云头要把女儿献给杀神? 云若月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日月山虽然是天玑第一修仙大宗,但天玑神州本就物资匮乏,莫说天枢和玉衡了,就连极北之地的开阳神州都比不上。 日月山要想再进一步,得到皇族的扶持能多分些其他神州流通来的修炼资源是势在必行的。 如果云欢能傍上国师这颗大树,他们日月山未来就能岁岁无忧了! 思及此处,云若月笑眯眯地对着顾景行继续道:“如果国师不嫌弃,不如就让小女……” “不必了。” 打断他的是顾景行清冷低沉的嗓音,听的阎宁心头一颤,那种心跳如雷的感觉又来了! 阎宁觉得自己此刻急需一瓶速效救心丸。 顾景行眉眼微沉,一副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看向云若月,补充了一句,“就不劳烦令千金了。” 云若月尴尬的一笑,应道:“是,是。” 云欢面上挂不住,觉得她这一被拒绝,刚才被她逼着戴上面纱的贱人们此刻心里肯定都在笑话她! 而她又打小被惯坏了,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 云若月面色一变,忙把她拉到身后,斥了一句,“没规矩!” 然后转身向顾景行伏身致歉,“小女不懂礼数,冲撞国师了!” 阎宁在一旁看的直咧嘴,这没脑子的,还为什么?喂草! 人冒充国师来日月山必有图谋,怎么可能身边留个日月山的人时刻监视他一举一动呢? 她正在心里吐槽的欢快,就听坐在上首的顾景行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本座觉得,她就可以。” 阎宁正在溜号,突然感觉膳厅内气氛陡然一变,她刚一回神,就见一屋子的宗主长老,内外门大小弟子都纷纷瞪着眼睛一脸探究地盯着她的方向。 她下意识地跟着回头看了自己身后一眼。 身后是墙…… 额…… 她不解地看向顾景行,对方朝她玩味地一笑。 云若月不愧是做宗主的,第一个回过了神,指着阎宁连连应道:“国师大人觉得好就可,那这些时日就让这丫头伺候您吧!” 阎宁没忍住“嗷”一嗓子叫了出来,“啥?” 她余光瞥见云欢一双媚眼倒竖,仿佛要喷火一般,看着她的眼神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阎宁心里也冒火,忍不住狠狠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 说到底云欢要是给了她面纱,她就不会被这杀神认出来,哪里还会有这档子破事! 顾景行这时揉了揉太阳穴,自顾自念叨了一句, “本座不胜酒力,有些乏了。” 云若月忙侧身让了一步,看向阎宁,“还不快扶国师回戏月峰休息!” 这个女弟子怎么呆头呆脑的,这么没有眼色! 阎宁硬着头皮回了声“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越过众人,躬身上前掺了顾景行的手,不想对方触电一般把她甩了个趔趄,语气淡漠地说了一句, “本座自己走。” 阎宁翻了翻白眼,一个冒牌货本座,本座的说的还挺顺口,以为谁稀罕碰他似的! 她一路假装恭谨地引着顾景行往戏月峰而去,历来只有地位尊崇的上宾才有资格入住这里,说来阎宁还从没有到戏月峰来过,保不齐还能在这找到火系元灵的线索也说不定,一想到这她又来了精神。 二人一路无话,刚一进入戏月峰的揽月居,顾景行就袖袍一挥,偌大的房间登时门窗紧闭,把所有探究的眼神都拦在了外面。 紧接着他一脸侵略性地欺身上前,把阎宁逼到了墙角,一抬手把人圈在了自己和墙壁之间。 两人正在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窝在揽月居的一角,距离近的彼此间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如果忽略顾景行捏在阎宁脖子上的手指和阎宁抵在顾景行腹间的短匕的话,这倒不失为一副旖旎的画面。 “聋哑?”顾景行挑眉看向她,捏着她脖颈的大手又用力了一分。 “权宜之计。”阎宁嘿嘿一笑,抵在他腹间的短匕又往前送了一寸。 顾景行挑眉,“你究竟听到了多少?” 他已经可以肯定这小哑巴当日把经过都听了个干净,否则不会装聋作哑,企图蒙骗他! 阎宁微哂,“那要看国师大人想让我听多少。” 她料定这个假国师上日月山有大事要做,不敢轻易杀她惹人注目,所以才把自己扣在身边,怕她出去乱说。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之后,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放手,各自坐到了一边。 顾景行随手捏起一个瓷杯摩挲了几下,语气温润地道:“日后在日月山还要靠你好生照顾了。” 心里却在想,一有机会一定要名正言顺地结果这个女人! 阎宁狗腿子似的上前替他斟了杯茶,“哪里的话,都是弟子该做的!” 心道,逮到机会一定要干掉这个冒牌国师! 不能让他搅和日月山,耽误她找火系元灵。 第五章 这货绝对能干出这事来! 天玑南邻玉衡,北有开阳,左边挨着摇光,这四大神州并在一起被誉为万象大陆的基石。 而天玑在这四个神州里,资源丰饶程度、修者实力等级都是最差的。 大概就是基石里的碎石渣。 在基石之上便是引领者——掌控了万象大陆数百年之久的天枢。 纵然天玑人有心发奋自强,奈何这是个死循环,资源匮乏导致修者进度缓慢,进度缓慢境界便低,境界越低越打不过其余四洲,打不过就抢不到资源,然后继续修行缓慢。 为了改善这一状况,天玑皇帝百里荒颁布了全民修行国政,为了发挥天玑地广人多的优势,力求做到全员擅武,天玑每隔三年都会进行一次全神州范围内的宗门大比。 用丰厚的奖励激励各修仙宗门间相互切磋,良性竞争,从而提高全员修行激情。 用阎宁的话来说,老皇帝就是在广撒网,网下的多了,总能捞出一两条肥鱼。 保不齐天玑的哪个犄角疙瘩就藏着那么两个修仙奇才,这一比就给比出来了呢? 而日月山作为天玑神州上的第一修仙大宗,历届宗门大比都能傲视群雄,有不俗的成绩,那个假国师来此的官方目的据说就是为了先观看日月山今年的宗门内斗赛的。 想到这里,阎宁忍不住瞟了一眼和炼器峰的莫长老一起走在前边,正往内斗赛的主赛场地而去的顾景行。 男子玄衣白发,身姿挺拔,宽大的衣袍随着山风烈烈飞扬。 切! 阎宁白了他一眼,一个冒牌货这么兢兢业业干嘛呀?天还没亮透就张罗着要去主赛的演武坪观摩,还非得拉上她,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走在前头的顾景行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阎宁这个白眼才翻到一半,他正好回过头来,见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嘴歪眼斜,可是中风?” 阎宁白了他一眼,碍着有莫长老在也不好发作,只好在心里腹诽,你才中风!你全家都中风! 顾景行身旁跟着的莫问天是日月山炼器峰的长老,向来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见了谁都笑眯眯的,连对阎宁这样的外门弟子,也从不见一丝鄙夷之态。 他余光瞥见俩人眉来眼去的,只当年轻人间在打情骂俏,他那日可见着了,这位国师大人连娇滴滴的宗主之女云欢都不要,偏生指了这外门的小丫头去伺候,可不就是看对眼了吗? 于是他悄无声息地使了个眼色,一旁跟着的炼器峰弟子们顿时会意地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两人旁若无人地眼刀乱飞。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孤峰面前,山势陡峭,长阶通天,阎宁站在底下瞅了半天也没瞅到头。 这就是日月山的千刃峰了。 众人拾级而上,愈往上走空气愈稀薄,呼吸愈困难,待越过云层,立于山巅时,稍喘一口气就好像有无数钢针穿入肺部,在人的胸腔里乱扎。 阎宁沾顾景行的光,在日月山待了两年头一次爬上千刃峰享受这针扎肺腑的感觉,忍不住疼的龇牙咧嘴,余光瞥见其他人都面无表情,一点反应也没有,顿觉自己这样有点落脸面,于是收敛了表情,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顾景行列祖列宗的亲切问候上。 上了峰顶,便见一方形平台依着山峰凌空悬于崖畔,平台宽广,四周云烟袅袅,肉眼望去约摸能一口气容纳五六万人。 “国师大人,这就是千刃崖的演武坪了,”莫长老笑眯眯地捋了一把胡子,“过了初试的弟子届时会在此处两两一组,进行一对一比试,反复进行,从而决出最终胜者。” 顾景行微微点头,“此处灵气稀薄,却是锻炼人的好去处,若不是事先服用了养灵丹,怕是爬到此处胸肺间必如针扎一般难挨。” 莫长老微微一笑,“诚然,正是如此。” 阎宁:??? “什么养灵丹?” 莫长老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调和体内灵气,以适应演武坪上这特殊环境的养灵丹。” “哈?”阎宁眨巴眨巴一双桃花眼,“还有这好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怪不得看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呢?她还以为这些人个个天纵奇才,感觉不到疼呢!不想居然事先嗑药了! 莫问天听她这么一问也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白脸男弟子江枫,江枫也是疑惑的皱了皱眉,才道:“师尊,弟子早晨确实送了两粒养灵丹到戏月峰,是……是……” 他瞟了两眼前面的顾景行,是国师大人亲自接的啊! 他还特意说明了这两粒养灵丹是师尊嘱他送来,让国师大人和阎师妹在上千刃峰前服下,避免演武坪上灵气稀薄,引起身体不适。 他哪想到国师大人居然没有把这丹药转交给阎师妹啊! 不是都说这位国师大人对他们那外门的小师妹疼的很吗?宁可拒绝宗主的女儿也要把她留在身边,怎么还把养灵丹自个扣下了呢? 江枫话说到半截卡在那里,继续说下去也不是,调转话头也转不开,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国师大人把药给密下了吧? 正在他为难的直冒冷汗的当口,顾景行修长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中一捞,轻描淡写地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玉瓷瓶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故作惊讶的“呀”了一声, “本座总觉着有什么事没做,原来是忘记把这个给你。” 阎宁:“……” 这个冒牌货绝对是故意的! 她没好气地上前一把抢过药瓶,胸腔里的疼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刚要打开把药灌进嘴里,猛然瞥见顾景行唇角露出一抹凉薄的笑…… 不对劲! 这冒牌货不会是在这养灵丹上动了什么手脚,想毒死她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顾景行英俊的面庞上那抹无懈可击的微笑。 这货绝对能干出这事来! 她一咬牙一跺脚,把药瓶往袖子里一塞,胸腔里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胡言乱语,甚至打起了冷颤, “我锻炼身体,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山穷水尽……不……不用吃这个!” 第六章 我们天玑的国师五行属火 阎宁话音刚落,几个炼器峰的弟子皆目光崇敬地看了她一眼。 心里纷纷在想,这外门的小师妹这么汉子!这等剧痛居然都能忍住? 她居然没吃养灵丹还能面不改色的爬上演武坪,此等毅力和耐力怎么能埋没在区区外门? 离她最近的江枫更是偷偷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心里默念,小师妹威武! 阎宁见他盯着自己,满眼的星星差点忍不住上去给他一巴掌。 看什么看! 送个东西都送不明白,给谁不好偏给了那个假国师,存心找她不痛快是吧? 她胸腔里针扎似的难受,又带着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撒,正赶在这个关头,江枫身后的虚空突然不知打哪钻出一双枯手来,那枯手强行在半空撕开了个黑洞,接着手腕转了个弯就朝毫无所觉江枫抓去。 阎宁眼疾手快,带着一肚子的怒气和满身的疼痛一脚踹在了江枫的腰上,把人连滚带爬地踹出去老远。 嘴里同时大叫一声“我去!” 她这一脚踢得利落,收脚也收的极快,可还是被那枯手抓住了一片裙角,紧接着感到一股大力的拉扯,她就跟着往黑洞的方向跌去。 事发突然,阎宁已经拽着裙子和黑洞里的东西角力了几个来回了,几个反应慢的炼器峰弟子才回过神来,看见这诡异的一幕脸纷纷变成了菜色,有两个嗓子都快喊劈叉了, “我的天啊!有妖怪!快!快去找师尊!啊?师尊就在这……师尊!有妖怪!快跑!” 连滚带爬飞出挺老远才堪堪停下的江枫见状更是“妈呀”一嗓子,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回爬,一边大喝, “何方妖孽!快放开我小师妹!她是外门的废物,干啥啥不行,吃啥啥吃不着,一点也不下饭!你别吃她!” 阎宁:我谢谢你! 莫长老估摸着是年纪大了,看着一众弟子吱哇乱叫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师尊,一抬手也不知道是捏了个什么决,召出个两人高的大缸,手起袖落,缸里各种八宝葫芦、紫金扇、穿云箭……数不清的法器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往黑洞里砸去,看的阎宁那叫一个肉疼。 这老莫头搁这上供呢? 这架势是想把这个黑洞填满啊! 这些炼器峰的弟子名义上说是内门弟子,但主要负责的就是灼炼法器,自身修为实际上也就比外门弟子强那么一星半点儿,遇到事情根本指望不上。 比如现在。 还是江枫手脚并用摔了三四个跟头也没爬到阎宁面前,灵机一动才想起来喊一直在看热闹的顾景行, “国师大人!请国师大人出手救我小师妹一命!” 顾景行看着阎宁逐渐被拉进虚空眼神微动,如果能不着痕迹的把她推进黑洞里……到时必不会有人疑心是他动手,这倒不失为一个除去这小哑巴的绝佳时机! 思及此处,他眉眼清冷,嗓音低沉的应了一句,“交给本座吧”就飞身朝阎宁掠了过去。 顾景行高大的身影遮挡住阎宁眉眼的一瞬间,阎宁的右眼皮就倏地跳了一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冒牌货果然是个灾星!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松开了攥在手里的裙摆,反手就卷住了顾景行伸过来欲把她推进黑洞的手,紧接着双腿离地死死地卡在了顾景行的腰上,整个人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气息冷冽的男人的身上。 变化来的太快,顾景行忙稳住身形,一手唤出一柄通体泛着冷气的长剑插入地下,一手不动声色的推挂在他身上的女子,企图把对方扔进黑洞里。 阎宁本着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拉谁都是拉,不如拉这个冒牌货的原则,死死地卡着他不肯放手。 在外人看来这俩人危急关头还能不顾生气,情意绵绵地缠在一起,谁也不愿意放手,倒颇有一股亡命鸳鸯的味道。 双方正僵持不下,黑洞里突然又冒出一双枯手猛的拖住了阎宁的衣领,配合着拉她裙子的手,死命地把人朝洞里拽。 眼看着事情不对劲,这么下去搞不好自己真要交代在这,还是和这个杀神冒牌货一起,阎宁连忙翻脸如翻书,诚恳认错, “国师大人,您是天玑的希望,人民的未来,万象的明天,犯不着陪我一起折在这,咱俩不如握手言和,一致对外,先解决了这黑洞您看怎么样?” 顾景行低头看了眼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沉声应了句,“可以。” 话毕,俩人一个继续死命把人往黑洞里推,一个继续死不放手,带走一个是一个,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默契。 终于,黑洞里伸出了第三双枯手,许是发现了一直没办法把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拉进去的根源,那枯手这次干脆绕过阎宁抓在了顾景行肩膀上。 顾景行:…… 他生平最讨厌有人碰他!尤其是这种来路不明的手爪子! 身上寒气暴涨,冻得阎宁一个哆嗦,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眉目上都结了一层冰碴,连带着抓在他肩膀上的枯手也有结冰的趋势,阎宁忍不住悄声提醒了他一句, “那个啥,我们天玑的国师五星属火,不会结冰,你装也装像点。” 顾景行:…… 他真是后悔当日没能在发现这小哑巴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捏死她! 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间,黑洞中突然又冒出第四双,第五双,第六双……数不清的枯手如汹涌的浪潮一般瞬间吞没了还在纠缠不清的二人,同时顾景行感觉指尖一阵刺痛,下一瞬他就和阎宁一同被拉进了黑洞之中。 黑洞吞下了二人立时闭合,莫长老还在扔个不停地法器穿过虚空“叮了咣啷”的全都砸在了地上。 江枫可能是被阎宁踹坏了股骨头,半天也站不起来,见状朝莫长老大喊:“完了,师尊,国师让妖怪抓走了!” “还搭上了小师妹!” 莫问天看着乱成一团的弟子和消失在眼前的国师,受不住打击,两眼一抹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如果他有罪,请用日月山的山规来惩罚他,而不是在他还有几个月就能退休养老的关头,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平白整丢了个国师! 第七章 论小哑巴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又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阎宁穿着火红的凤冠霞帔,坐在大红喜床上,手指不安的搅动着。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身形修长高挑的男子穿着大红喜服脚步沉稳地走到她面前,漆黑深沉的眸子里泛着莹莹的泪光。 “你哭什么?”阎宁问他。 男人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声音清冷,像是情人间的呢喃,“阿瑶,招摇山的佛槿花开了,我们该成婚了。” 阎宁看着他,微微一笑,轻声应了一句,“好。” 忽然,男子悲戚的眸子一变,染上一抹狠厉之色! 他抚着阎宁脸颊的手突然捏在了她脖子上,修长的手指卯足了劲儿狠狠一掐,阎宁登时感到无法呼吸,手忙脚乱地比划了半天, 她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那股无法呼吸的窒息之感却哽在胸口挥之不去,阎宁一低头,看见顾景行正坐在她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修长漂亮的手正不客气地捏着她的脖子。 阎宁:…… 顾景行看她醒了也没有半分被抓包的愧色,手上反而更加用力了几分,他的计划不能出错,这个知道他身份的小哑巴必须要死! 阎宁被掐着脖子几次张嘴都无法发出声音,又推不动他铁钳一般的手,干脆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景行看见她指尖那棵圆润的红色珠子,面色一黑,他有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面前的小哑巴,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放开了手。 阎宁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着久违的空气,面上掩不住的得意,“国师大人,自从遇见您,我这存了多少年的保命神器真是呈断崖式减少啊!” 顾景行黑着一张俊脸,把脸转去了一边。 这个小哑巴真是得寸进尺!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食指指尖,那里正若隐若现地绕着根红线,余光瞥向一旁的阎宁,果不其然她的指尖也缠着一根。 锁魂珠。 通过珠子里的红线牵引指尖血,把两个人的命数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般都是情定终生的男女修者为表心意自愿将性命绑在一起的,故而这珠又称姻缘珠。 哪有这小哑巴这样,为了活命大姑娘家死乞白赖的和别人绑命的? 真是不知羞耻! 顾景行越想脸越黑,最后都快黑成锅底灰了,阎宁还继续不怕死地刺激他, “姑娘我二八年华,风华正茂,和我绑在一起你怎么也不吃亏吧,咋还哭丧着一张脸呢?” 顾景行:…… 他已经开始在心里默写《论小哑巴的一百零八种死法》了。 锁魂珠如果是双方心意互通,自愿绑定在一起的,那便是一生一世的誓言,至死也分不开的,可是像阎宁这样单方面耍手段强行和人家绑在一起的,最多撑不过五个时辰,所以五个时辰之后如果她不能回到日月山,就一样还是会被这个冒牌货给掐死。 阎宁四下张望一圈,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貌似是一个漆黑的山洞,这里视线不太好,偶有呜呜的风声吹过,听着有点渗人。 她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吹亮了,刚一起身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引起“卡巴”一声脆响,她拿着火折子往下一照,被惊的“妈呀”一声,胡乱一跳,顺势爬到了顾景行背上。 只见他们落脚的地方竟是一具具森森白骨!数量多的令人咋舌,阵阵阴风不知从哪里刮来,吹过具具白骨,竟诡异的奏响了一段凄厉的乐章,令人毛骨悚然。 阎宁一边死死地扒在顾景行身上,一边忍不住骂他,“阁下五行属霉的吧?遇到你之后,我就没碰着一点好事!” 顾景行面无表情地被她扒着,在《论小哑巴的一百零八种死法》里默不作声地又添了一句——凌迟而死。 阎宁不能在这个冒牌货身上浪费时间,因为锁魂珠的时间限制就像催命符一样催着她,可是她又实在不想踩着别人的天灵盖蹦迪,她索性凝神在自己腕间的白玉镯里翻了翻,最后拿出块黄色的破布来。 她用两道真气混着通心草撑住破布,勉强做了个简易飞毯,自个跳了上去。 刚飘出两步远,回头看见顾景行还不紧不慢地坐在原地,心里琢磨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局面都是这个冒牌货害得,左右一时半会他也不敢对自己动手,有这么个强大的便宜战力谁不用谁傻! 于是忍不住催他,“我说国师大人,你就这么放我一个人随便走,保不齐哪下我就把自己玩死了,您在这随时准备给我殉情哈!” 顾景行一听“殉情”两个字一下就窜了起来,向来清冷的眉眼带着怒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殉情?就凭你这个小哑巴也配?” 真是大言不惭! 阎宁顿时眉开眼笑,“是是是,我不配,为了避免和我死在一个窝里,您可得保护好我!” 顾景行闻言气的寒气四溢,冰凌子满天飞,这不仅杀不成,还得保护上她了! 他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以至于现在居然被这个小哑巴吃的死死的。 思来想去最终只留下一个结论,这个小哑巴绝对留不得! 阎宁看着顾景行一脸的菜色,心里高兴的就差没原地蹦迪了,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她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别玩过头了真把这疯子逼急了和她同归于尽,那就歇菜了。 她坐在飞毯上贴地飞行,顾景行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两人保持着表面平和在这个好似没有边际的山洞里一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路走来目之所及皆是累累白骨,根本就数不清这里究竟死过多少人。 直到面前出现一片平坦的圆形空地。 像结了一圈看不见的结界一般,一望无际的白骨自动在这片空地四周累起了一个十分圆润的圈。 被圈住的空地之内,连一粒骨头渣子都没蹦进来。 圆形空地正中间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包,面积不大,看起来就像一个规格简易的……坟包。 阎宁忍不住扬眉,“这里头埋的哥们儿是关系户吧?别人都挤大通铺,就他一个住单间!” 第八章 国师大人,我看您心狠手辣 她这话因为是情不自禁说出来的,所以夹杂了一点现代口头语,顾景行一时间有几处没听懂,但从表情就看出来这小哑巴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眼见着再朝前走就是洞壁了,二人便转了个弯,贴着洞壁继续往前走。 阎宁这几天跟着假国师混迹在戏月峰,伙食比之前在外门时好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所以身材比之前稍显富态了一些。 空心草拉的飞毯撑着她的重量有点吃力,以至于飞毯虽然在贴地飞行,但她的臀部却在中间缀了下来,一路上隔着黄布在一众无名氏的大腿骨、后脑勺上摩擦而过,颠的她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就这么一路往前又见着三个差不多大小的圆形空地和小土包后,到了第五片空地时,她终于忍不住从飞毯上跳了下来。 这片空地和之前的四个也差不多大小,被白骨自动绕着围成了个圈,干净平坦的不像话,但空地中间却不是小土包,而是个坑。 坑的旁边还堆着一包土,看上去像是为什么人准备的新坟。 阎宁一路上在每一片空地都留了根火折子,眼看着再往前走就又回到第一个坟堆了,她推断这个山洞应该是一个圆形,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锅盖扣住,就这么乱走肯定是出不去的。 浪费了将近三个时辰,走了一圈也没摸清这破山洞是个什么名堂,她忍不住看向顾景行。 后者被她这没来由的一看弄的一愣,继而十分警惕地回看着她。 顾景行觉得,这小哑巴下一刻要说出口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阎宁吧嗒吧嗒嘴看了他好一会,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国师大人,我看您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一定是个百无禁忌的……” 她说着瞥了一眼顾景行越来越黑的面色,硬着头皮继续道:“你看咱俩在这困了三个时辰了,早膳没用不说,眼看着午膳时间也要过了,您有没有兴趣……” 顾景行眼刀生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语气阴冷,充满威胁意味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兴趣做什么?” “就是有没有兴趣……刨个坟?”阎宁说完忙对着他讨好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您不知道,我妈……娘是信佛的,从小就教我这样刨坟损阴德的事不能干!” 顾景行:??? 他忍不住出口讽刺,“损阴德的事自己不能干,就指使别人去干,令堂在教养子女方面还真是别出心裁。” 阎宁闻言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过奖过奖。” 顾景行:…… 他真是从没见过这个小哑巴这样厚颜无耻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女人! 他深吸几口气,心里默默念起繁冗复杂的经文,努力平心静气了一会。 现在他的命和这小哑巴绑在一起,还不是能除去她的时候。 为了避免这个没脑子的在这乌漆嘛黑的山洞里作死,顾景行黑着脸捏了个决,冰蓝色的流光在半空中显现,他一挥袖,流光四散,分别打在了之前的四个土包上。 片刻之后,四个土包同时剧烈地震动起来,频率之快拐带着空地四周的白骨都跟着“咯吱咯吱”抖动起来,然后土包“轰”的一声,炸了…… 四具形态各异的尸体从地下凌空飞出,一字排开,缓缓落在了阎宁面前。 阎宁:“……我让你刨坟,你把人坟炸了?” 顾景行看着她一脸不敢置信地表情,冷哼一声把脸转去了一边。 小哑巴就是没见过世面! 不过是挥挥手的事,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阎宁抚额,她就说,这冒牌货果然百无禁忌! 面前的四具尸体有两个都成了枯骨,可见死的有些年头了,还有一具虽然还没变成白骨,但已经完全腐烂萎缩,怕是也埋了一两年了。 倒是先前第一个土包里埋着的女尸,形容完整,面容祥和,多少还有个人样。 阎宁蹲在女尸面前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是心惊,越心惊越觉得这看起来约么四十来岁的女尸有些眼熟。 这不是…… 不是之前负责给日月山送菜的福婶吗? 半个月前她儿子来传话说福婶病了不能继续送菜,为了照顾老母,家里的菜园子也荒了,所以林师姐才让她去桑吉坡拉萝卜白菜的。 想到这她瞥了一眼顾景行,为此她还碰到了这个杀神,开始了自己脑袋拴在这冒牌货裤腰带上,人家想摘就摘,不想摘就扒拉两下的苦逼人生。 不是这大婶怎么给人埋这了? 顾景行看出她面色不对,问了一句,“有何不妥?” “没什么,就是有点巧,”阎宁吊儿郎当地朝福婶的尸体努了努嘴,“这位是我熟人。” 顾景行面无表情地看了福婶一眼,语气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哦?” 阎宁摸了摸福婶身上冰凉的体温,“是个老实本分的菜农,平日里给日月山送点白菜萝卜,话多,跟谁都能聊两句,爱笑,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有个儿子,老实巴交的,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顾景行不做声了。 这小哑巴看着混不吝的,对着熟人的尸体也没个正形,插科打诨一点不忌讳,实际上对人还挺上心的。 阎宁对着福婶的尸体扒来扒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回头问他,“我看福婶体态丰盈,不像病死的,身上又没有外伤,国师大人,您杀人多,要不给品鉴品鉴,她是咋死的?” 顾景行:……这话听着很是别扭。 所以小哑巴现在对知道他杀了天玑国师冒充其身份的事已经完全懒得隐瞒了? 他沉着脸瞥了地上的妇人尸体一眼,冷声道:“被吸干了精气,枯死的。” “噗!”阎宁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呛咳了半天才平复下来, “吸干精气?像……像女妖精吸男人精气那样?” 顾景行虽然很多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但他敢肯定自己前半辈子无语的次数加在一起都没有遇到这个小哑巴之后多。 他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阎宁后脑勺上, “想什么呢你?” 第九章 顾景行,你个杀千刀的! 阎宁捂着被拍的嗡嗡响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啥,我,我没吸过人精气,肯定要问问,诶,国师大人能一看就通,想必这事没少干。” 顾景行白了她一眼,小哑巴不老实,拿话试探他呢! 他冷笑一声,回道:“吸人精气有损阴德,家母自小教我这样的事不能做。” 放屁! 阎宁瞪了他一眼,那明明是她安排给她妈妈的台词!这冒牌货不要脸,抢人身份就算了,怎么还抢人妈呢? 她咬牙切齿地学着顾景行之前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讽刺说了一句,“令堂在教养子女之道上真是别出心裁。” 顾景行微微一笑,让人如沐三月里的春风, “过奖过奖。” 阎宁:…… 难得见小哑巴被他噎的没了动静,顾景行心情很是愉悦,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与其纠结人是怎么死的,不如想想她何德何能被独立于其他尸骸,单独埋在此处。” 何德何能? 阎宁嘴角抽了抽...... 这词还能这么用? 她白白胖胖、能说会道的福婶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被人埋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难道还成荣幸了? 这人长这么大肯定没挨过打! 阎宁懒得理他,又多添了两道真气,跳上飞毯,通心草撑着黄布颤颤巍巍地晃悠了半天才勉强把她带上了半空,从空中俯瞰而下,阎宁默默把五片空地的位置记在了心里。 五片空地,四具她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独特”尸体,一个敞开的坟包。 今日那凭空出现的枯手原本的目标应该是小白脸江枫师兄,被她半路横插一脚才中途改变目标,将她拉了进来,还带进来个便宜假国师。 他们自从被拖进这个山洞后,洞里除了看着有点诡异渗人,其实还算平静,既然如此,那枯手为什么把他们拖进来? 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俩被吓死或者干脆饿死在这,给这累累白骨再多凑个数吗? 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当时她没踢出那一脚,被拉进来的人换成了江枫会怎么样?会出现某个幕后黑手,把他吸干了埋进第五个坟包里吗? 太多的疑问囤积在脑海整理不清,阎宁坐着飞毯晃晃悠悠地落回到了顾景行面前。 “国师大人,”她说:“您不觉得咱俩被拖进来后,这里过于平静了吗?” 像是回应她的疑问一般,顾景行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白骨堆里突然凭空传出“咔吧”一声脆响。 像是漆黑静谧的夜里突然炸响一颗惊雷,阎宁感觉头皮一麻,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去,只见原本老老实实一层接着一层叠在一起的枯骨们突然像是被激活了一般,纷纷浮在半空地自发组装了起来。 许是没有意识,那些白骨就近组装,也不管旁边躺着的是谁的胳膊肘、大腿骨,随手拽起一根就往身上插,待勉勉强强组成一个“人”的形状后,就晃晃荡荡地往阎宁和容狄的方向而来。 阎宁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国......国师大人,”她哆哆嗦嗦地拉住顾景行的袖袍,“这就是组团诈尸吗?” 顾景行瞥了一眼成群结队涌过来的骷髅人,讥讽了她一句,“先前不是还嫌这里太过平静?现在来人欢迎你了。” 阎宁忽略他语气里的讥讽,厚脸皮地一把缠住他的胳膊,“不是欢迎我,是欢迎咱俩。” 她心道:我就是死了,你也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顾景行把她朝下扒拉了几下无果后,索性由着她扒着,什么讨厌别人碰的怪癖,已经被这个小哑巴治的好差不多了。 不如就让这些骷髅人把她掐死吧! 顾景行破罐子破摔的想。 “不行!”阎宁从他阴沉的表情里看出了杀意,忍不住“嗷”一嗓子喊出来,“咱俩现在是一锅汤里的大白菜,我熟了您也生不了!” 眼看着骷髅大军越逼越近,顾景行终于带着阎宁轻轻一跃跳了起来,然后就这么凌空站在了虚空中。 他们先前站的地方迅速被汹涌的骷髅浪潮淹没,骷髅大军像是失去了目标,纷纷挤在一起,骨头压着骨头,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之声! 顾景行被这声音吵得心烦,一挥袖子就想把它们都冻住,阎宁见状忙抱住他的胳膊,“大人,息怒吧!它们动了咱们才有机会破阵出去啊!” 出去? 顾景行冷哼一声。 要出去还不是甩甩手的事?他之所以陪这小哑巴在这里浪费时间,为的就是等锁魂珠的时限到了,在出去之前要了她的小命! 到时候就说小哑巴山洞遇难,自己没救回来,任谁也不会怀疑是他把人杀了。 顾景行正在得意的思考,阎宁突然爬到他背上抓着他的头狠命的晃了两下, “大人!回魂了大人!” 放肆! 顾景行下意识地一划拉,阎宁正好刚放开他的头,整个人很是丝滑地被他从身上划拉了下去。 “我去!”阎宁一边抱住脑袋一边朝下坠,“假国师你疯了!” 顾景行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劲,忙伸手去捞人,不想脚下的骷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叠着罗爬了上来,有几个已经拖住了他的脚,他没注意一下没挣动...... 阎宁:你以为我为啥晃悠你?就是因为骷髅人爬上来了啊! 眼看着小哑巴掉进了骷髅堆里,瞬间就被一拥而上的骷髅大军吞没,顾景行长眉一凛唤出昆仑神剑,神剑出鞘,冰蓝色的华光一闪,半个山洞的骷髅瞬间变成了冰雕。 他连忙飞身朝阎宁而去,不想刚到了近前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生生吹退了几步。 只见森森白骨之中,突然绽出一道通天火光,火舌卷着数不清骷髅绕着火光盘旋而上,形成一股巨大的火焰旋涡,炙热的温度灼的顾景行都忍不住眯了眼。 旋涡中间一桃色衣裙的女子披散着长发,衣摆随着热浪烈烈而动,她面前的地上立着一柄人高的大刀,刀身通体泛着火光,正对着神剑昆仑气势汹汹地发出低吟。 阎宁一双桃花眸子猛然张开,带着泼天的怒意破口大骂, “顾景行,你个杀千刀的,还真想杀了我啊!” 第十章 给师妹道喜 许是她这个出场太过华丽霸气,顾景行一时有些接受不来,愣在了原地。 他被大刀流灼炙热的火光晃的脑袋一阵嗡鸣,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凄厉的女声, “容狄,从此以后桥路两分,我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那声音悲戚,带着让人溺毙的疼痛,一瞬间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景行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有些恍惚。 三年前兄长去世对他打击有些大,导致记忆受损,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他正在晃神,耳边突然传来阎宁急促的叫声,那声音里隐隐含着一丝担忧,显得有些慌张。 担忧? 他不解的看了过去,眼神澄澈还带着些无辜,像是被抢了糖的孩子。 是在担忧他吗? 阎宁看到他这个表情,此刻心里只想骂娘。 大哥,发呆也看看周围环境允不允许好不好? 身后那么大一片骷髅过来了,能不给点反应,尊重人家一下? 眼瞧着这人像是失了魂,为免他拉着自己陪葬,阎宁只好挥着神刀流灼一路带风地冲了过去,所到之处火光灼灼,诸邪避让,顷刻间就解决了一大片敌人。 那些骷髅一会被冰封,一会被火烧,骨头渣子都快酥了,终于反应过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决定改变战术,纷纷挤作一团,骨头磨着骨头带起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 渐渐的,那成群的白骨竟一个挨着一个堆叠在一起,生生堆出一副巨型骷髅来。 阎宁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跟爷这儿拼乐高呢?” 她挥着大刀迎面而上,想趁着巨型骷髅彻底成型前将它打散,不想还没挨到对方的身就被巨大的骷髅手臂一巴掌拍了回来。 她这一下挨得突然,半空中来不及调整姿势,只能弓着后背直直地朝地上射去。 断线了半天的顾景行终于回了神,看见阎宁背影的一瞬间,下意识的飞身上前把她接在了怀里,同时顺手一挥,凌空结成一个巨大的冰盾,把那巨型骷髅手臂接下来的功击挡了回去。 他抱着阎宁,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冲了数尺,“咔吧”一声不知道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紧接着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阎宁就这么窝在顾景行怀里,两人以一个及其暧昧的姿势冲回了演武坪正中间,华丽又炫酷地出现在了宗主云若月和三大长老以及一众内门弟子的眼前。 白脸师兄江枫这会正抡着震天锤带着一群人在他们被吸进去的那块地上猛砸,见状一个不稳又闪了腰,使原本就被阎宁踢伤的股骨头雪上加霜。 他扶着腰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人,嘴里忍不住喃喃, “这么刺激的吗?” 国师大人作为天玑的顶天柱石猛然失踪吓坏了日月山的一众老头子,宗主和三大长老不敢缠着顾景行问话,好生的地把人送回了戏月峰后,国师大人的小跟班——阎宁自然成了重点审问对象,一直挨到落日西斜,嘴皮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她才被放了回来。 阎宁没急着回戏月峰去伺候那位不讲义气丢下她一个人的假国师,而是先去了一趟外门,找林师姐帮忙调查福婶的生平和她家里近况,又跑了一趟炼器峰,问了江枫几个问题才回了揽月阁。 刚一推开卧房的门,她就被杵在桌边的人影吓了一跳,月影轻移,打在那人身上,映出他一头云烟似的银发来。 顾景行。 阎宁拍了拍胸口,抱怨了一句,“国师大人,人吓人吓死人,你大晚上跑我屋里来干什么?” 她走到桌边点亮了烛灯,又“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凉茶,半晌也没得到对方回应,有点莫名其妙地转身看去,正对上顾景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意味不明的眸子。 阎宁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又“噗通噗通”的狂跳起来,心率快的活像踩漏了缸的法拉利。 又来了...... 她自认不是一个花痴,看对眼了保不齐王二麻子小淘气她也肯嫁上一嫁,可为何她的心会三番四次为了一个随时惦记着杀自己的男人而小鹿乱撞呢? 阎宁不理解。 这很不科学。 她忍不住问道:“国师大人,你黑灯瞎火的蹲我房里也不点灯,不会是来找我推牌九的吧?” 顾景行沉静地看了她一会,烛光的掩映下,衬得女子略带婴儿肥的脸更加娇嫩,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他压抑住这不合时宜的冲动,沉声道:“我有话要问你。” “啊?” “你以前……可曾到过天枢?”他盯着阎宁,眼里带着深深的探究和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希冀,“又可曾去过天枢的天门宗?” 阎宁眨巴眨巴眼。 她穿来万象大陆拢共不到三年,倒是听过天枢统领万象五洲,也知道天门宗是天下第一修仙大宗,但是也仅限于听说。 这三年里,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卖白菜萝卜的桑吉坡,回来的半道还叫这假国师给截了,怎么可能去过天枢,更遑论天门宗了。 而她这身体的原主是日月山附近一普通富商之女,长到十来岁连日月山都没出过就掉进河里淹死了。 她想了想,老实地摇了摇头,“没去过,我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天玑。” 话一出口,就见顾景行盯着他,目光深沉而古怪。 “罢了,”顾景行起身扶了扶袖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阎宁看着他有些清瘦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经白天这么一通折腾,晚上又被顾景行搅得心绪不宁,她以为自己今晚肯定又要做梦,不想或许是负负等正,令人不快的事太多反而互相对冲了,她居然一夜无梦,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闭着眼狠狠地抻了一个懒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几圈才睁开眼,不想刚一睁眼就对上江枫那张笑眯眯的白脸。 阎宁忙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下意识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吧,但是这倒霉师兄怎么一大早就闯小姑娘闺房呢? 她有点不悦的看了江枫一眼,“师兄这么早过来有事?” 江枫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很是亲切,“我是来给师妹道喜的。” 阎宁不解,“喜从何来?” 江枫从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块青色的玉玦推到她面前,“自然是师妹被选中参加宗门内斗赛之喜了!” “啥?”阎宁掏了掏耳朵, “你说啥?” 第十一章 资质平平的外门弟子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外门弟子,阎宁应该是没有内斗赛的参赛权的,所以她只想踏踏实实地当一个吃瓜群众。 但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真是离离原上谱,离了个大谱。 她沉默了一会,问了一句,“师兄,我能拒绝吗?” 像这种宗门范围比赛的奖励无非就是些仙器灵药之类的,她又不指望提升修为、称霸万象,只想安安稳稳地作一条咸鱼,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一点用也没有。 江枫温柔一笑,“不能。” 阎宁:…… “昨天你和国师大人那么一闹,炼器峰的几个参赛弟子直接吓病了,我倒是没吓病,但腰差点被你踢断,”说到这里江枫哀怨地看了阎宁一眼, “所以我今年也不能参赛了,这空出来的位置总得有人顶上吧?” 阎宁闻言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她当时那一脚多多少少带了点个人情绪,她有点尴尬地解释了一句,“我那不是救人心切嘛……” “所以我不也没怪你吗?”江枫嘿嘿一笑,把玉玦塞到她手里,“内斗赛三天后开赛,辰时三刻所有参赛弟子要先去万里阁测资质,为了公平起见,同等资质的会被分到一个组进行初赛,你好好努力!” “按资质分组?”阎宁一双桃花眼闪了闪,那她想隐藏实力都不行了。 送走了一大早来报喜的江枫,阎宁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去叫顾景行吃早饭,不想男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屋里早就没了人影。 这人从昨天就奇奇怪怪的,弄得阎宁莫名其妙,如今人不在她还自在些,一顿早饭吃的心满意足。 眼看着要到辰时三刻了,她拿上玉玦就出了门。 到了万里阁外的时候,来测资质等着分组的弟子队伍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 队伍最前头一个阎宁见过几次的炼丹峰弟子正站在一颗圆形的白玉石前,他手抚玉石,把真气灌入其中,片刻之后,原本洁白无瑕的玉石渐渐被染上了一抹浅绿色。 一旁记录的师兄高喊,“坤阶资质,炼丹峰俞季同入戊级辰组!” “嗳!师兄!”阎宁扒拉了两下排在她前头的日月山弟子,“那个大白玉球是干嘛的?” 排队排的正烦躁的桂平一回头看见是个貌美如花的师妹在扒拉自己,顿时一改阴沉的脸色,笑眯眯地给她解释, “这是回梦玉,能根据人的修为测出资质,是万里阁的镇阁之宝,对了,每个拜入日月山的弟子入山门之前应该都会用这个笼统地先检测一次,师妹你没测过吗?” 阎宁闻言尴尬的呵呵了两声,“没,我没测过。” 她当日上山拜师直接被负责接待的师兄大手一挥分去了外门,哪有资格测这玩意…… 队伍排的虽然长,但行进的速度很快,轮到阎宁站在回梦玉前的时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哄闹。 阎宁耳尖地听到有人在说:“云欢师姐来了。” 果然下一刻,一抹红色的倩影就带着一队白衣侍女花枝招展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云欢款摆着柳腰声势浩大地越过人群竟自来到了队伍前面,面色不善地在阎宁面前站定,然后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样子仿佛在说:姑奶奶今天心情好,赏你个机会让我先检测。 阎宁嘴角抽了抽,她这个人向来喜欢没事惹事,惹事了还不怕事,更何况现在是别人主动惹她呢? 上次宴席上云欢不给她面纱害得她被假国师认出来的事她可还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于是她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在众人一脸惊讶的目光中不仅没让开,反而往前更近了一步。 人群中这时传来小声议论, “这女弟子是哪一峰的壮士?居然敢触云欢的眉头?” “上一个敢这么干的拐棍现在都换了五六副了。” “云欢向来小心眼儿,这位女壮士怕是要遭殃了。” 云欢听见众人的议论声,对着阎宁轻蔑一笑,身旁的一个侍女见状立马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拽了阎宁的胳膊就朝一边托,边托嘴里还边谩骂,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下贱胚子?敢挡在我们小姐身前,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她这话骂的难听,唤作别人早就听不下去了,可是阎宁一向是个厚脸皮,压根不搭理她,任由这个满嘴破烂话的侍女把自己拉去了一边。 她刚才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主意,于是决定让给云欢先测,自己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旁静观其变。 没了碍事的挡路人,云欢在一众日月山弟子的注视下缓步走向回梦玉,她喜欢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所以脚步故意放的很慢,让阎宁一度以为这个女人开了慢镜头特效。 云欢来到回梦玉前,素手一身搭在雪白的玉球上,丝丝缕缕的真气透过掌心注入其中,片刻之后,雪白的玉球一阵轻微的抖动,继而在众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缓缓染上了一抹紫色。 “艮阶资质!” 负责记录的师兄高喊,“主宗云欢入甲级子组!” 众人虽然早有耳闻这一任的宗主云若月有个天资奇绝的女儿,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达到了艮阶资质! 在万象大陆,资质品阶照应五行八卦,分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阶级,艮阶位列第三,是真正万里挑一的资质。 这样资质的人翻遍整个天玑神州也扒拉不出几个来,若是勤加修炼将来必成大器! 云欢看着回梦珠上那抹浅浅的紫色,眼里的得意都快飞出来了,她白了一眼被侍女拖到身后的阎宁,嘴角映出一抹冷笑。 就因为这个外门的下贱弟子被国师大人选中贴身服侍,导致她这些天成了多少人眼里的笑柄? 她是高高在上的宗主之女,怎么能容这样一个下贱胚子爬到头上? 思及此处,她朝一旁让了一步,眼神轻蔑地搭在阎宁身上,声音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你来测吧,虽然是个资质平平的外门弟子,但好不容易傍上国师这棵大树,求来个参赛权,怎么也得让你摸摸这回梦玉才是。” 第十二章 乾阶资质! 云欢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遍了每个人的耳里。 她表面上是让阎宁测资质,可是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对方不过是个没啥天资的外门弟子,是不要脸勾引了国师才得到资格上位,勉强拿了个参赛玉玦。 如今就算站在这里也是德不配位,测也测不出个花来。 一旁听了这话的参赛弟子们倒是还好,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最多就是听了一耳朵外门小师妹和国师大人之间的八卦秘辛,回去够就着下酒菜喝上一壶了。 可是那些没拿到参赛权的日月山弟子听了心里就不是那么个滋味了。 阎宁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连外门的废物都能拿到参赛权,咱们却偏偏被筛除在外头。” “说的不就是么?真是不要脸!” “让这样个废物来摸回梦玉,别最后连光都摸不出来,我看国师大人的脸往哪放!” …… 阎宁无语望天。 她也不想来参加这个劳什子内斗赛的ok? 要不是她当初一脚踢坏了江枫的腰心里过意不去,现在就是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想来趟这趟浑水。 这些人也是,老老实实地做个吃瓜群众不好吗?屁话这么多! 她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快速整理情绪,上前站在回梦玉面前,一脸“虚心”地看向云欢,带着点尴尬地问她:“师姐,这个回……回梦玉应该怎么用?” 云欢听她这么一问,下巴扬得更高了,这个没见识的土包子,连回梦玉怎么用都不清楚,也不知道究竟是打哪个山沟里钻出来的。 “你把手放在玉上,灌输真气。”她铁了心今天要看阎宁出糗,难得耐着性子指点了一句。 “是这样吗?”阎宁把手放在回梦玉上,然后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哈哈哈,这个外门的废物,真是想不开跑来这里丢脸!” “这样的人傍上国师大人有什么用?在内斗赛里还不是要被打的满地找牙?” “连回梦玉怎么催动都不会,赶紧滚回你的外门伺候人去吧!” …… 随着阎宁表现出对回梦玉一无所知的样子,那些落选宗门内斗赛的弟子们终于不淡定了,纷纷明目张胆的地出声嘲笑她这个“走后门”获得参赛权的外门废物。 还是云欢挥了挥手制止了大家,她故意表现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对着阎宁柔声道:“你要输入真气进去才可以,不过如果资质太低的话,回梦玉也有可能不发光的。” “哦,”阎宁一副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我懂了,是这样吧!” 只见她秀手一挥搭在回梦玉上,磅礴而精纯的真气透过掌心涌向玉里。 周遭对她的谩骂和质疑声还在吵个不停,突然间,一直平静的回梦玉猛烈的震颤起来,下一刻,天地间猛然响起一声凤鸣! 那鸣声苍蔼浑厚,摄人心扉,仿佛穿越了亘古的岁月,历经了万世的沧桑。 随着凤鸣声响起,一簇橙色的火光,从回梦玉中猛地窜出,直冲天际! 很快整个回梦玉都被火光染成了橙色,刚才还对阎宁骂个不停的众人见到这场景纷纷被惊的合不拢嘴,连云欢都傻了眼,嘴里不停地喃喃, “坎阶资质……这怎么可能?” 负责记录的师兄显然也被惊呆了,他嘴巴张了闭,闭了张好几个来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宣布,“坎……坎阶……” 不想话音还没落,回梦玉上的火光越烧越旺,越烧越烈,引燃了整个球体,竟渐渐变成了赤红色的光! 乾阶资质! 这下云欢彻底失去了理智,扯着嗓子尖叫道:“这不可能!这个外门的废物怎么可能是乾阶资质!” 她双目泛红,看着阎宁正洋洋得意的一张脸恨不得扑上去把她撕碎! 要知道乾阶可是万象大陆上万年难得一遇的传说中的资质,相传万年以前拒绝得道飞升自行陷入沉睡的无量道人就是乾阶资质。 而近万年以来被测出有这一资质的只有天枢神州天门宗的少宗主一人而已! 云欢愤恨地咬着牙,原本她的艮阶资质在日月山一众弟子中已经是翘楚了。 她就指望在宗门内斗赛上一鸣惊人,使国师大人回心转意,让她去贴身伺候,将来保不齐还有机会带她回京都,届时她想要什么修炼资源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可是没想到偏偏半路杀出阎宁这个贱人! 负责记录的师兄也彻底不淡定了,他指着阎宁嗓子都快喊劈叉了, “乾阶!乾阶资质!外门弟子阎宁入甲级子组!”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围在万里阁外排队的日月山弟子们顿时沸腾了! 有人兴奋的大叫, “居然是乾阶资质!那个外门弟子居然是乾阶资质!” “刚才谁说人家连回梦玉都摸不亮的?” 也有人质疑道, “不对啊,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哪里来的这等资质,这个女人不会是在回梦玉上动了手脚吧?” “你的意思是?” “她仗着国师大人的势厚着脸皮要来个参赛资格,这样的人如果让国师大人帮忙给资质造个假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 这话一出,质疑声顿时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阎宁本来也不想参加这个麻烦的比赛,现在又无端被人质疑,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刚要发作,就见万里阁外凭空刮起一阵邪风,吹的众人晕头转向,风停之后,一抹身姿挺拔的玄色身影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回梦玉之上。 她一抬头看见来人,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顾景行立在回梦玉上,神色淡漠地在众人面上一一略过,视线最终停在一个炼丹峰的男弟子脸上。 他指着阎宁,嗓音低沉地问了一句:“你说,本座给她的资质造了假?” 巨大的威压掺杂着磅礴的杀气向安仁正奔涌而来,他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瞬间就汗湿了后背,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国……国师大人,”他猛地磕了几个头,“弟子,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顾景行睨了他一眼,“既然有弟子觉得回梦玉的测资结果可以造假,那这玉留着也是无用,诸位今日也不必继续测了。” 第十三章 恩将仇报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可下头一众听着的人却纷纷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国师大人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天玑的神啊!要是惹他动了怒,那今天在场的日月山弟子一个也逃不了干系! 顾景行可不管旁人怎么想,他眼神凌厉地从众人面上一扫而过,而后指尖提起真气随手一挥,那颗被他踩在脚下的万里阁镇阁之宝——回梦玉就直接“哗啦”一声, 碎成了两瓣。 万里阁的程长老陪着宗主云若月来查看弟子们的测资情况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镇阁之宝身首异处的惨状,吓的两眼一抹黑,险些直接去见了阎王。 “宗主,宗主?我是不是花眼了?”他不敢置信地碰了碰一旁的云若月,企图对方能给自己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谁知云若月看都没看他,直直地就向顾景行奔了过去,“国师大人请息怒,不知日月山这些不争气的弟子们何处惹恼了国师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顾景行挑眉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无事。” 云若月松了口气,在天玑谁敢惹国师顾景行就是在自寻死路,他就说自己门下的弟子们应该没有那么不长眼。 不想男人勾了勾唇角,又语气凉凉地补了一句,“不过就是有人怀疑本座为了包庇一个外门弟子给回梦玉动了手脚,为证清白,本座就直接把这玉给毁了。” 云若月:……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敢顶着龙卷风甩长舌头? 程长老:你了不起!你清高!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把我的回梦玉毁了! 万里阁平日里主要负责日月山的门规刑罚,在程长老明里暗里再三保证了会严厉惩罚多嘴的弟子后,顾景行才一脸惬意地带着阎宁回了戏月峰。 阎宁看着眼前凭一己之力把日月山宗门内斗赛初赛从按资质分组改成了随机分组的男人,忍不住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过好歹这个冒牌货刚才也算替自己解了个围,她琢磨着怎么也得当面道声谢才说的过去,不想话还没说出口,男人就进了卧房往贵妃榻上随意一靠,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看着她,使唤了一句, “本座饿了,去备膳。” 阎宁:??? 再有半个时辰就到饭点了,外门的厨房这会估摸着已经准备开伙了。 “国师大人,再有半个时辰就到用膳时间了。” “本座现在就要用膳。” 阎宁额角直跳。 “半个时辰您都等不了了?” “等不了。” 等不了?你丫饿死鬼托生的吧? 当然,最后这一句她很识时务的没有说出口。 假国师虽然是冒牌的,但一身的修为可不假,真惹恼了对方,她怕是也没什么信心能讨到好处。 看着小哑巴一路骂骂咧咧地去揽月居自带的小厨房备膳了,顾景行满意地眯了眯眼。 自从发现这个女人可以轻易影响他的思绪后,他就直觉此人不可留,所以特意和云若月打了招呼,把她的名字塞进了比赛名单里。 本来一个外门弟子如果没有关系根本不可能拿到参赛资格,所以日月山的那些蠢材弟子们只要不傻,稍稍动动脑子就会联想到小哑巴是靠着他的关系才挤进了比赛,定然会为她的行为所不齿。 他再适时出面,假意当众维护这个小哑巴一番,众人对他敢怒不敢言,届时自然会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小哑巴身上。 他听说日月山的宗门内斗赛每年都会有弟子“意外”丧命,还没开赛就陷入了众矢之的的小哑巴即使再有本事,在比赛中怕是也很难躲过来自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暗箭。 到时候,她想不死都难。 仿佛已经遇见了阎宁被同门暗杀后浑身是血死在他面前的场景,顾景行没忍住,“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阎宁站在门外看着无缘无故自己发笑的顾景行,仿佛在看一个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傻子。 察觉到来人的气息,顾景行敛了笑意,他伸手掐了掐眉心,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事?” 阎宁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亲爱的国师大人,我想问一下,小厨房食材有限,给您煮碗阳春面成吗?” 她在外门混了三年还只能被派出去做采买任务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厨艺实在不精,要是做别的,怕是把厨房点着了这假国师也别想吃到嘴。 顾景行面无表情地点头,“可以。” 得到男人首肯,阎宁回到厨房起锅烧油下面一气呵成,还顺道打了一个荷包蛋。 等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被端到男人面前,还飘着几叶葱花时,顾景行挑了挑眉。 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在阎宁一脸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眉头顿时皱的死紧。 他有点不敢置信。 大小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能把一碗简简单单的面煮的这么的...... 难吃...... 他忍不住重新审视起面前的女人,长相不算出挑,最多也就是不丑而已;说话口无遮拦,没有一点女子的温婉;为人诡计多端,骗人话张口就来。 如今又多了一条,连碗普通的阳春面都煮不好。 顾景行有点嫌弃,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他脑海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么废物的一个人,就算不死怕是也对他的计划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然而只是一瞬间,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拉下脸色看了面前的小哑巴一眼,忍不住讽刺了一句,“面煮的这么难吃,算是对我替你解围的恩将仇报?” “啊?” 阎宁只顾着看他面幻莫测的表情了,根本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反应了一会才眨了眨眼, “难吃吗?”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把糖当成盐放进去了,本来打算重下一碗,又想着或许你会喜欢这个口味呢?” 顾景行:...... 这个小哑巴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不甘心被他使唤,所以无声的使坏报复他!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第十四章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时间一晃过了三天,日月山把两百名参赛弟子随机分成了十组,每组二十个人进行初赛,阎宁很“遗憾”的没能和云欢分在一组。 据江枫所说,这次初赛十组弟子会分批进入日月山秘境,这个秘境是日月山第四任宗主给后世的弟子们留下的,这些年里头的宝贝已经被搜刮的差不多了。 每组开赛前万里阁的程长老会先行进入秘境,在其中随机放置三枚白色玉玦,率先拿到玉玦并在规定时间内离开秘境的弟子将会获得晋级下一轮复赛的资格。 阎宁到了初赛的场地晨露谷时,来参赛的弟子们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连顾景行都已经施施然地和宗主云若月一起坐在了高台上,等着观赛了。 他看见阎宁的身影,一双凤眸几不可查的闪了闪。 终于等到开赛了,在为期三天的赛程里,每一天这个小哑巴都有可能会命丧比赛途中。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隐隐感到兴奋。 阎宁因为拜入日月山三年来一直在外门,除了侍宴的时候偶尔能见着几个内门弟子外,其他的时候和这些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放眼望去几乎一个熟人都没有。 她刚走到一个角落站定,就听到一旁传来低低地议论声, “嗳!看见了吗?就是她!” “啊?国师大人就是为了她一巴掌拍碎了回梦玉?” “你懂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嘘,小声点,国师大人对她可宝贝着呢!小心她听见了回头到国师大人那告你一状!” 阎宁:...... 虽然她一向自诩当代优秀吃瓜群众的典型代表,但是这瓜吃到自己身上还真不那个滋味。 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她是当事人,估计当场就相信自己真的和顾景行有一腿了......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和顾景行的关系非但不是传闻中的那般旖旎,反而更加“不可告人”。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顾景行大概就是一把被迫封了刃的菜刀,而她就是砧板那条疯狂乱蹦的活鱼。 一个随时准备开刃剁下,一个时刻试探伺机逃离。 ...... 阎宁所在的甲子组按顺序是今天进入秘境的第一组,宗主云若月站在高台之上宣布完比赛规则后,放置好玉玦的程长老正好从秘境里出来。 他宽大的袖袍一挥稳住秘境入口,交代完注意事项后,把阎宁一行二十名弟子一股脑儿地都送了进去。 秘境入口开启一次能维持四个时辰,只要在四个时辰里能找到玉玦并成功离开秘境就算晋级成功。 阎宁跟着二十人的大部队进入秘境内部,入眼的是一片遗迹废墟一般的景色。 其他人一进入秘境,就按照早就找好的盟友自发组成小队分头行动了,不到片刻的功夫,整个秘境入口处只剩下了阎宁一个人。 她东看看西看看,最终看中了离入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三两下爬到树上打起了盹。 真是一群笨蛋, 她忍不住想。 秘境这么大,出口只有一个,她就守在这里,谁带了玉玦出来她一眼就能看见。 届时只需要大刀那么一掏,流灼那么一挥,就算是四大长老带了玉玦出来她也能给他抢过来! 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阎宁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不愧是我,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啊! 时光飞逝,转眼间赛程过半,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阎宁估摸着差不多该有人得手了,于是打起精神坐了起来,两条细腿一边在半空中荡,一边等着猎物上门。 果然,西边的树林里很快传来响动,好像有女子在低低地啜泣。 阎宁凝神聆听,大概听到了四个人的呼吸声,其中有一个女子压着嗓子道: “进来的时候我排在她后面,朝她身上撒了追踪粉,她一直在入口附近没有离开,你现在过去杀了她,我们就把玉玦还给你!” 阎宁:? 这是在说我? “我,我做不到,我不想杀人。”这是那名哭泣的女子在说话。 “这可是云欢师姐交代的任务,她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吧?要是让外门那个贱人活着回去,你以后在日月山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压着嗓子的女子继续威胁。 阎宁坐在树枝上扭了扭脖子, 得,来活了。 眼下能确认的事情有四件, 一,来人有四个,而且是冲着她来的; 二,这四个是云欢安排的人; 三,哭哭啼啼的那个小丫头明显是被胁迫的,可以原谅; 四,也是最重要的,这四个人身上有一块玉玦。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树枝上做足了伸展运动,阎宁掏出大刀流灼脚下发力就要窜出,突然几人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继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树林中飘出,连蹲在秘境入口树上的阎宁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什么情况? 有人和她起了一样的心思,先下手为强了? 可是她并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啊? 不再犹豫,阎宁脚下发力腾空而起直跃向树林方向,她速度奇快,像一只离弦的箭,眨眼间就到了林中。 只见刚才几人密谋的地方,有两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双目圆瞪,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一旁有一道醒目的血迹一直延伸向树林深处。 她没有犹豫,顺着血迹就追了上去,刚走出几步远,余光就瞥到一边的大树旁倒着第三具尸体,尸体旁边还躺着一枚纯白色的玉玦。 阎宁把玉玦捡起来握在手里,顺着血迹往树林深处又看了一眼,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玉玦在这里就说明来人不是冲着内斗赛晋级机会而来的,甚至有可能对方压根就不是参赛弟子。 毕竟像这种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捞的老破小秘境,日月山平日里也不会有多费心防范,外人想要混进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已经罢工许久不曾营业的“良心”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跳了出来,在她胸腔里疯狂蹦迪。 这里只有三具尸体,说明还有一个人被带走了,如果她现在追过去保不齐还有可能把人救下来,虽然这些人是奉了云欢的命来杀她的,但是说不准被带走的那个就是之前被威胁的那个女子呢? 思及此处,她不在犹豫,大刀流灼扛在肩上就冲了出去。 第十五章 我叫桑芷妍 阎宁追着血迹一路深入树林,越往深处走血腥味越呛人,终于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呜咽,听起来正是那个被威胁的女弟子! 她赶忙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了过去。 只见两个盘根错节的大树中间,一身量纤细的白衣女子正被虚空中伸出的枯手拖着朝黑洞里拉。 阎宁看着熟悉的黑洞和枯手,只觉得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就挥着大刀流灼砍了过去。 流灼火光所到之处诛邪避让,那黑洞中的枯手像被灼痛了一般,登时就放开了白衣女子缩了回去。 阎宁把人抢回来抓在手里,急急的问:“这位师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白衣女子仿佛已经被吓得失了神志,盯着阎宁看了半晌,才“哇”的一声嚎了出来,“大侠救命!我不想死!” “好好好,没事了,没事了,”阎宁拍了拍她的后背,温言安抚:“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听到她的保证,白衣女子总算冷静了一些。 不想这个时候,黑洞里的枯手终于反应过来到手的猎物又丢了,它在半空中狂躁的比划了几下,然后带着浓重的腥气卷土重来,又向白衣女子抓来! “妈呀!!!我,我叫桑芷妍,大侠,我今天要是死在这,你可千万替我立个碑,免得以后别人给我烧纸烧错了坟!”桑芷妍登时被吓得惊声尖叫。 阎宁嘴角抽了抽。 提着桑芷妍的后衣领连退数步,大刀一挥,把枯手逼退了一些距离。 她冷眼看着黑洞里冒出越来越多的枯手,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上次这枯手的目标是江枫,结果被她搅黄了没有抓成,今天又改成了抓这个桑师姐。 难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还是它抓人全凭心情好恶,完全没有规律? 完全抓不着头绪,阎宁烦躁的揉了揉头发,问桑芷妍:“师姐,你可知这黑洞里的枯手为何要抓你?” “为何?”桑芷妍用仿佛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了阎宁一眼,“这就咱们俩人,你这么厉害它又打不过,不抓我还能抓谁?” 阎宁:...... 她好像稍微有点理解假国师平时和自己沟通时的困难之处了。 黑洞里的枯手越冒越多,阎宁带着一个已经被吓成一滩烂泥的桑芷妍不敢恋战,只能拎着她朝秘境入口的方向且战且退。 桑芷妍看着阎宁面对那些攻势凌厉的怪手丝毫没有胆怯,反而应对自如,不禁开始相信自己是真的能得救了。 眼看着二人就要逃到秘境入口了,她一边尝试自己跟着阎宁的步伐跑,给对方减轻负担,一边兴高采烈地叽叽喳喳, “大侠,你就是外门的那个乾阶资质弟子吧?可真是厉害啊!” “对了,他们都说你和国师大人有一腿,是真的吗?” “国师大人为了你连回梦玉都砸了,你是没看见程长老那心痛的西子捧心的表情,我听万里阁的师兄说他昨天险些......” 还没等阎宁抽出空来让她闭嘴,桑芷妍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只见她们后退的秘境入口处突然又凭空冒出一个黑洞,一双漆黑的怪手在阎宁看不见的死角猛然窜出,一把捏住了桑芷妍的脖子。 因为到了入口附近桑芷妍都是自己跑的,没有用阎宁拎着,所以那双黑手很容易就掐着她的脖子,把人拖进了黑洞里。 阎宁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桑芷妍身体已经被拖进去了大半,只剩下半张脸带着惊恐可怖的表情还留在外面,她再伸手去抓已是不及。 黑洞很快把人完全吞噬,然后凭空消失了。 状况陡然发生,阎宁看着已经消失在原地的桑芷妍,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枯手什么原理? 怎么还跟任意门似的想在哪开就在哪开呢? 桑芷妍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阎宁有些颓然地抬头看了看天,她这是…… 没能把人救下来。 距离她和顾景行从骷髅洞里逃出来已经过了四天了,日月山对那诡异洞穴地探查没有一丝进展。 黑洞从哪里来?不知道。 位置在哪里?不知道。 是谁在背后操纵?也不知道。 目的是什么?还是不知道...... 阎宁叹了口气。 宗主上次早有交代,不能在众弟子面前提起此事,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所以她没办法出去当众般救兵。 最主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把救兵往哪搬。 她一路浑浑噩噩地出了秘境,任凭不知道是哪个峰的弟子来收走了她身上的白色玉玦,当众宣布她进入了复赛,然后就自己寻了个角落颓然地缩在了一边。 顾景行打阎宁一出了秘境开始,视线就一直集中在她身上,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哑巴露出这种丧气的表情,这让他觉得有些新鲜。 成功拿到了晋级玉玦,还以小组第一名的成绩出了秘境,这个小哑巴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不理解。 我只是去看看热闹, 顾景行在心里自我催眠,顺道还可以挖苦那个小哑巴一下,一举两得。 于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高台,缓步踱到阎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怎么?秘境里有吃人的猛兽?” 阎宁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双绣着金线的云靴突然闯入视线,顺着云靴向上看到玄衣白发的绝世男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这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反应了一会才用低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顾景行,秘境里死人了。” 顾景行不解:“死人有什么奇怪的?你没见过死人?” 万象大陆上每天都在死人,在这种以武为尊,人人修仙的世界,死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答应了一个人会保护她,可是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骷髅洞里的黑手抓走了,”阎宁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像是在对他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很怕死,可是凭她的本事进了骷髅洞,一定死定了。” 顾景行看她这幅样子,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也忘了自己来挖苦她的初衷,张了张嘴想要出言安抚,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哄闹,云欢挤过众人来到顾景行和阎宁面前,对他行了一礼,然后指着阎宁对身后的程长老道: “程师叔,就是她杀了人!” 第十六章 本座有办法,证明她的清白 “四个时辰时限已到,还有四名弟子没有离开秘境,我和几个师兄进去探查,在秘境入口不远处的树林里发现了三个师妹的尸体,还有一人下落不明,很可能也惨遭毒手了!” 云欢站在阎宁面前,手指着她掷地有声地向程长老汇报。 她方才一路气势汹汹地过来就引了不少人注目,如今这等骇人的话一说出口更是吸引了大批人的目光。 阎宁原本就心里烦躁,云欢这个时候还非要惹上来更是让她火从心起,她抬头看了云欢一眼,冷笑着反问了一句:“敢问师姐,进入秘境一共二十名弟子,如何现在死了人你就一口咬定是我干的?” 云欢脖子一扬,带着不可一世的姿态对阎宁道, “我们仔细盘问过了,除了你其他人都是自发组建小队行动的,可以互相证明清白,只有你比赛一开始就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还拿着晋级玉玦第一个出了秘境,明显你是杀人夺玉,为了拿到晋级资格不择手段,不惜残害同门!”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阎宁,明显是想让她给个交代。 阎宁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所以师姐并没有真凭实据,只是简单凭借主观臆断就想朝我身上扣杀人凶手的帽子吗?” “谁说我没有证据?”像是早就在等着阎宁这句话,云欢嘴角漾出一抹阴险的笑,她在袖袋里伸手一摸掏出一片桃色的散碎布料举在众人面前,然后上前抓起阎宁破了一角的裙摆,掷地有声地道: “这是在现场发现的衣裳碎片,和你身上这块破洞完全吻合,这就是你到过杀人现场的证据!” 证据摆在眼前,周围顿时响起阵阵抽气声,有人小声议论, “没想到这个外门弟子真敢杀人抢玉啊?” “人家有国师大人撑腰,有什么不敢的?”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破烂货,逮着个向上爬的机会就不择手段,不惜残杀同门!” ...... 阎宁因为讨好国师大人而被硬塞进宗门内斗赛的谣言早已传遍了日月山,本来许多没有入选的内门弟子对她就心怀怨气,如今看她犯了这样大的罪更是恨不得群起而攻之,把她狠狠的踩进泥里。 “胡说八道什么!”人群外传来一声男子的轻叱,很快江枫挤过众人走了进来,他面色不善地看了云欢一眼,对她道: “云师妹,说话要讲究证据,只是到过现场并不一定就代表宁师妹杀了人,如果她是在几个弟子死亡之前就到过树林并且刮破了衣角,你手里的碎布片一样能在杀人现场找到!” 江枫这几天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本来就是他不能参赛,硬让阎宁帮忙顶上的,结果这些天平白传出了好些不干不净的闲话,让人听着肝疼,没想到这些人变本加厉,今天又开始冤枉阎宁杀人了! 阎宁看着挡在她身前清秀挺拔的男子背影,眸子几不可查的闪了闪。 她是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站出来护着自己,替自己说话。 顾景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出闹剧,原本阎宁被人冤枉杀害同门他应该是高兴的,因为这个罪名一旦坐实,就算她不被处死也得被逐出师门,届时自己在日月山的伪装就彻底安全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顾景行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和云若月说让他放心处置这个小哑巴,不用顾及自己这个国师的颜面。 可是乍一看到江枫穿过人群出来替小哑巴解围,看着小哑巴那一脸几乎要感动流涕的表情,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 不太顺眼。 具体哪里不顺眼,他说不上来,但就是莫名令人感到烦躁。 尤其是江枫的那一句“宁师妹”,更是令他无名火起。 小哑巴叫阎宁,难道姓宁吗? 好好的阎师妹不叫却要叫宁师妹,这愚蠢的日月山弟子脑子里难道灌金水了? 顾景行冷哼一声,脚下踩着的一块石子瞬间被他碾成了粉末。 无端感受到一股杀气,阎宁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顾景行一眼,换来对方狠狠的一记眼刀。 她撇了撇嘴,转头问云欢,“敢问云师姐,你说我杀了人,可是我为何要杀人?” 云欢冷笑一声,“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为了晋级玉玦!” “哦?是吗?”阎宁从地上站了起来,“如果是为了玉玦我直接抢玉就好了,毕竟赛制没有规定弟子之间不能互相抢夺玉玦,可是为什么我要杀人?” 云欢白了她一眼,“当然是因为她们缠斗不休,你无法得手,故而恼羞成怒杀人泄愤!” “如果不好得手我自然可以换其他两人一组的目标下手,为何非要硬碰硬,非和这四个人纠缠不休?” 云欢一愣,脱口而出:“你是乾阶资质,自然不会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 很好。 阎宁会心一笑,“原来云师姐也知道我是乾阶资质,如果我有心要抢她们如何有机会缠斗不休?” “你!”云欢被她怼的接不上话,指着阎宁“你”了半天才恼羞成怒地继续道: “你不要强词夺理!事发当时所有人都有不在场的人证,只有你没有,而且你又到过杀人现场,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你就是杀人凶手!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说着她回身朝程长老施了一礼,“还请程师叔早下决断,切莫姑息养奸,纵容这等心狠手辣,残害同门之人!” 程长老看着眼前这情形登时一个头两个大,看样子宗主是打算稳坐看台,不插手这档子破事了。 如今一边是宗主爱女,一边是国师姘头,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真是难为了自己这一把老骨头。 思来想去,他也不能当众包庇阎宁,只能硬着头皮道: “阎丫头,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事到如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自证清白?” 阎宁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不是她干的,也没有人证物证,她要怎么自证清白? 玉玦本来就是她在尸体上摸来的,而且她一开始也确实打的抢玉的念头,这些都说出来岂不是让她的嫌疑更重了吗?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阎宁突然听见身旁玄衣白发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 “本座有办法,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第十七章 这货不对劲! 阎宁惊讶地看了顾景行一眼。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今天这个冒牌假国师不会也是别人冒牌的吧? 这人会有这么好心,帮她证明清白? 察觉到身旁小哑巴异样的目光,顾景行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阎宁眨眨眼。 这货不对劲! 眼见着国师大人都亲自下场蹚浑水了,云若月也不好再稳坐高台看热闹,只能带着炼丹峰的青长老和问道峰的聂长老一同迈入了人群。 他刚走到顾景行面前,就听自家没脑子的女儿正在不要命地质问国师,“国师大人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一直在秘境外等待初赛结果,何以证明这个外门弟子的清白?” “放肆!”云若月只觉得一阵气短,忍不住斥骂了一句,“怎么能对国师大人如此没有规矩?还不退下!” 顾景行挥了挥手,“无妨。” “几日前本座随莫长老去千刃峰的演武坪一观,曾有弟子提前送了养灵丹来,”说到这他终于阖眼看向阎宁, “这位在戏月峰伺候本座起居的小丫头很是有毅力,不肯用那丹药,要硬受针入肺腑之感以磨炼心智,本座被她的韧性所打动,当时特意送了她一礼。” 送礼? 阎宁第一时间想反驳,她什么时候收过他的礼? 这人在胡说八道! 继而又反应过来,那养灵丹明明是这个假国师故意藏着不肯拿出来给自己,害得她一路爬上千刃峰肺都快被针扎爆了! 这人居然还颠倒黑白! 她心里很是不忿,刚要发作,就见顾景行朝她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 “拿出来吧。” 拿什么? 她一脸懵逼的看着假国师。 最近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这人奇葩的脑回路了。 顾景行皱了皱眉。 这个小哑巴怎么这么笨? 他送的东西她居然不记得? 于是他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养灵丹,本座给你的时候还一道送你了一个白玉瓷瓶。” 白玉瓷瓶? 阎宁回忆了一下。 好像确实有那么个东西,当时假国师把养灵丹放在瓷瓶里交给她,她怕这人不怀好意下了毒,所以没有吃收进了腕上的白玉镯空间里。 于是她神念一动,从空间里掏出了那个白色的小瓶子,递到了顾景行手里,然后侧眼看着这假国师在搞什么名堂。 “便是此物了,”顾景行把白玉瓷瓶摊在掌心展示在众人眼前,然后缓缓向其中注入真气。 不多时瓷瓶突然发出一阵亮光,亮光由瓶身发出于半空中汇聚,形成一片方形的天幕,天幕越来越清晰,里面竟渐渐映出个人影来。 只见画面里穿着桃色衣裙的阎宁正蹲在一颗大树上,不知正侧耳聆听着什么,随着画面推进,很快便有声音传了出来: “这可是云欢师姐交代的任务,她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吧?要是让外门那个贱人活着回去,你以后在日月山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是阎宁当时听到的那三名白衣女弟子其中一人说话的声音! 云欢听见天幕里的对话内容登时脸色一白,周围的弟子们也都纷纷向她投去探究的目光。 画面推移,阎宁蹲在树上从空间里掏出了大刀流灼,这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响起,只见身量娇小的女子如一阵桃色的旋风般,猛地刮了出去。 天幕清晰明白地显现出来,当阎宁到达树林里的时候,三名白衣女弟子已经死状惨烈地躺在地上了。 她不是杀人凶手。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顾景行把手里的白玉瓷瓶收了起来。 再往下要出现的就是阎宁大战枯手的画面了,为了避免引起日月山弟子间不必要的恐慌,他很明智地没有让天幕继续下去。 阎宁看着眼前顾景行弄出来的全息投屏似的天幕,一张嘴张得仿佛能塞下一枚鸡蛋。 还有这种骚操作? 360°无死角监控啊? 等等…… 假国师一早就把这东西放在了她身上,难道是为了监视她…… 不。 一定是的! 这个不要脸的冒牌货,一早就留了一手,悄无声息地放了这么个黑科技在她身上,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就是怕她把他冒充国师的事说出去! 想到这里她愤愤地剜了顾景行一眼,对方好整以暇地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把那白玉瓷瓶往她面前一递,轻描淡写地道: “还你。” 阎宁:…… 我谢谢你! 谁想要你这个劳什子移动摄像头啊?! 可是当着一众日月山弟子和宗主、长老们的面她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拒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下。 “国师大人这瓷瓶是留影珠制成的吧?”云若月捋了捋胡子,现在国师大人亲自下场证实了阎宁的清白,留影珠的影像里甚至还爆出了自家女儿的丑闻,他只能率先转移话题, “相传东海海底有一种鲛人贝,这样的贝千年可结一枚珍珠,在鲛人贝的珍珠里偶尔会出现一颗能记录所视景象的特殊珠子,就是留影珠。” “正是,”顾景行应了一声,然后看向云若月,“所以我这戏月峰的丫头不是杀人凶手可以得到证实了吗?” 云若月忙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阎宁眨巴眨巴眼,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站出来替她解了围的居然会是这个假国师。 当然这个人十分卑鄙无耻地一直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也是事实。 看样子等回了戏月峰,她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那个烫手的白玉瓷瓶处理掉。 她这厢正在思考怎么才能摆脱顾景行的监视,就听那边假国师又漫不经心却又不容质疑地问了云若月一句, “我身边丫头的事解决了,令爱指使旁人残害同门弟子的事,云宗主是否也应该给个交代?” 云若月登时冷汗直冒。 云欢闻言更是一哆嗦。 一张小脸青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 顾景行这话一说,瞬间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她身上。 刚才所有在场的弟子们也都听到了,天幕里的女弟子说是云欢指使让她们杀了阎宁。 而在这几名弟子无端惨死后,云欢又立马第一个跳出来冤枉阎宁是杀人凶手。 如此狠毒的做法,实在不像是一门宗主之女应该有的做派。 “不……不是我!”云欢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是她们自己看阎宁不顺眼想杀了她,又怕事后国师大人怪罪,所以才打着我的名头壮胆的!” 阎宁没想到云欢这么快就想到了说辞。 更没想到顾景行会特意提起此事。 毕竟他不惜冒充天玑的国师也要潜进日月山必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如果和宗主云若月交恶无疑会给他带来一定程度上的麻烦。 但是顾景行就是这么做了。 不留情面,没有余地的把云若月的爱女拉到了公众的视线里,时刻准备承受众人的口诛笔伐。 什么嘛…… 阎宁撇了撇嘴。 搞得就好像他做这些…… 是在为她出气一样。 “原是如此,”顾景行别有深意地看了云欢一眼,没有继续深入下去。 他提起这个话题本来就只是想要提点云欢一句不要做的太过,小哑巴确实不招人待见,但是好歹也挂着他顾景行贴身侍女的头衔,不是别人想算计就能算计的。 他这个想法出来的理所当然,连自己都被说服了,已经全然忘记了一开始把阎宁硬塞进宗门内斗赛就是为了借刀杀人,让阎宁被自己同门手足取了小命的初衷。 云若月见顾景行无意再深究,忙借坡下驴,训斥了自己女儿几句,警告她日后做事说话要当心,也算是做做样子给其他的围观弟子一个交代,然后安排了程长老追查三名弟子死因,和失踪的桑芷妍下落。 秘境里莫名其妙死人了,凶手又一点线索也没有,比赛自然不能继续进行下去,今天的初赛只能草草了事,等宗主和长老们商议后再另做打算。 闹剧终于收场。 聚在晨露谷等着参赛的一众弟子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阎宁也别了江枫,跟着顾景行一路无话地回了戏月峰。 临进入卧房分别前,她叫住了男人,扭捏了半天,吐出一句:“那什么,今天谢……谢谢了,谢谢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替我解围。” 顾景行闻言明显一怔,他别开头,语气古怪地回道:“我是不想让自己的名声受损,传出去叫别人说我的贴身侍女是个残害同门之徒,和你没关系。” “我就知道是这样!”阎宁变脸如翻书。 她当然知道这个假国师不可能那么好心!刚才那么问他不过是为了起个话头,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正事! 思及此处,她狠狠地瞪了顾景行一眼,故意冷着嗓子问:“那在我身上放留影珠做的瓶子,时刻监视我一举一动的事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顾景行:?? 这小哑巴变脸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他不过就是客气一下,她就真不记得自己帮她解围的恩情了? 真是小白眼狼! 第十八章 今天老娘跟他拼了! 顾景行觉得阎宁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忘恩负义,他不悦地威胁道:“留影瓶多放在你身上一天,你就能多活一天,要不要拿去扔掉,你自己看着办。” “哎呀,你还威胁我?”阎宁银牙咬的咯吱响,“我从未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顾景行挑眉:“今天你就见着了。” 阎宁:…… “行,谁让我打不过你呢?”她微微一笑,对顾景行躬身行了一礼。 “您放心,这破瓶子我一定牢牢带在身边,就是死我也会带进棺材里,我没事的时候就半夜诈尸,我吓死你我!” 受制于人,打又打不过,跑又不能跑,她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顾景行睨了她一眼,语气凉凉地说了一句:“期待早日看到阁下诈尸。” 看着男人扭头进了卧房的背影,阎宁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你咒谁早点死呢!?” —— 阎宁当晚去了一趟主峰,对云若月和三大长老汇报了桑芷妍被骷髅洞抓走一事。 因为怕引起弟子们的恐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即使上午被云欢冤枉,也没敢当众说出这件事。 来历不明的骷髅洞接二连三对日月山弟子下手,这次甚至还造成了人员伤亡,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有人存心要找日月山的麻烦了。 云若月不得不决定先暂时终止宗门内斗赛,整个日月山实行大范围戒严,直到查出幕后黑手为止。 第二天江枫来戏月峰找阎宁的时候,她正在看林霜送来的福婶生平。 根据林师姐所说,福婶半个月前就离奇死了,邻居给的说法是病逝。 她那个向来老实忠厚,十分有孝心的儿子居然不声不响地随随便便就把人埋了,然后去投奔了远房亲戚,从此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没有半点消息。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江枫门都没敲就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随便抓起桌上的茶杯,把里面的凉茶“咕咚咕咚”牛饮了个干净。 “这是之前在骷髅洞里发现那个送菜福婶的生平,她姓甚名谁、生辰八字、籍贯哪里等等,这张纸上应有尽有。” “这么厉害?”江枫一把抽走了阎宁面前的纸,不顾对方想要的刀人的眼神,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遍,却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不是我的生辰吗?” 他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问。 阎宁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问他,“师兄,你是七月半生的?” “咳咳,”江枫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我是七月十五的生辰,但我娘觉得这个八字不好,硬是擅自给我改成了七月十六,这事在整个日月山只有我师父一个人知道,你可别说出去哈!” 提起江枫那位遇到危险只知道疯狂砸法器的师父,阎宁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莫长老当日由于亲眼目睹了天玑最伟大的国师大人被骷髅洞吞噬的场景,当场吓晕了过去,这一病就是四五天,到现在都没下的了床,这几天日子过得很是悲戚。 阎宁被江枫拐带的思绪乱飞,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是福婶的生辰八字,她也是七月半生的。” 江枫眨眨眼,“这么巧?那骷髅洞里的怪手,不会只逮着七月半生辰的人抓吧?” 阎宁闻言一愣,她忙道:“师兄,你能不能去找一找桑芷妍的生辰八字?” 江枫也反应过来,他敛起笑意,忙应了句“好”,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如果桑芷妍的生辰也是七月十五,那就说明骷髅洞的狩猎目标就是七月半出生的人。 阴森昏暗的洞穴,堆积成山的白骨,七月半生辰的目标,这些阴冷的词汇聚在一起,令人怎么也联想不到一点好事。 江枫腿长步子大,没出一刻钟就抓着张已经有些褶皱的白纸赶了回来。 他把白纸往阎宁面前一拍,眉毛一挑,说道:“师妹,这次撞大运了,那劳什子骷髅洞还真是冲着七月十五生辰的人来的!” 阎宁拿过面前的纸看了一眼,陷入了沉思。 果然是这样! 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那骷髅洞抓江枫和桑芷妍进去是为了填充庞大的骷髅大军,还是为了让他们“有幸”去住单间? 如果是去“住单间”的话,现在那山洞里的五个坟包应该已经住满了。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阎宁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看这里,”江枫突然越过桌子贴到阎宁面前指了指生辰下面的小字,“桑芷妍是七月十五生人,而且还是子时生的,” 他顿了顿,指指自己,“巧的是我也是子时生的。” 阎宁一怔,赶忙翻出福婶的八字,然后她彻底愣了,“福婶也是子时生的。” 两人此刻离得极近,又因为正沉浸在这一发现里没有回过神,导致顾景行出现在阎宁门口时刚好看到这对年轻男女小心翼翼地彼此靠近,却又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并不是),只能眼神迷蒙地互相对视的场景。 他的心忽然就空了一下。 然后在脑袋思考之前,身体下意识的就动了。 只见玄衣白发的俊美男子一阵风一样朝屋里的两人刮了过去,江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面前的小师妹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赶忙四下寻找,一转头就看见国师大人正拎着他家师妹的后衣领站在门口,一脸不高兴地盯着他。 江枫:…… 他是有哪里做错了,得罪了国师大人吗? “国师大人?”阎宁扭头看见顾景行黑着的俊脸,有点莫名其妙,“您怎么了这是?” 昨天晚上这个冒牌货还因为威胁她成功了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怎么今天又变脸了? 顾景行沉闷地冷哼一声,看也没看她一眼。 阎宁:…… 这是真生气了。 可是她也没干啥事啊? 这男人的性子也太阴晴不定了吧? 顾景行看阎宁一脸迷茫的样子愈发不高兴,他看向江枫,语气冷冷地说了一句:“她该伺候本座用膳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滚了。 可是江枫是个出了名的榆木疙瘩,不会看人脸色,他闻言看了看外面的天,忍不住问道, “国师大人才辰时就用午膳吗?难道您这么强大的原因就是每天饭……吃的比旁人多?” “噗!”阎宁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 她的笑声立马引来了两个男人的注目,一个一脸疑惑,另一个满面不悦。 她赶忙朝江枫摆摆手,对他道:“师兄你先回去吧,我也整理一下手头的线索,你要是有什么新发现再来找我。” 江枫想了想,也觉得该交换的线索都交换的差不多了,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好,那我先走了,咱们明天再见。” 路过顾景行身边的时候,他还十分规矩地施了一礼,“国师大人,弟子先行告退了。” 老实守礼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顾景行却把头扭到了一边,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送走了江枫,阎宁立马收起了那副老实乖巧的样子,化身龇着尖牙的小野猫从顾景行手里挣脱了出来,一脸不善地问他: “今儿又哪股邪风把您刮不痛快了?瞧瞧这脸黑的,都快能磨墨了。” 顾景行板着脸看着她,嘲讽了一句:“变脸倒快,情郎走了,连装都懒得装了?” “什么情郎?”阎宁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您当您是五线谱啊?还会乱点鸳鸯谱呢?” “我乱点鸳鸯谱?”顾景行怒极反笑,“你们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距离又如此之近,简直有伤风化!” “嘿!”阎宁看着没事找事的男人,突然就顿悟了。 他不是在抽风不高兴,而是在抽风想惹她不高兴! 好好好,来! 1vs1口头solo她阎宁还没怕过谁! “国师大人说的对,我和江枫师兄何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简单?您要是晚来一会保不齐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顾景行没料到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居然毫不避讳,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被堵的胸口一滞,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不知廉耻!” 阎宁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心想这不开化的古代人土老帽,思想一点也跟不上进步。 顾景行看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更加怒火中烧,他也无法理解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明明来这小哑巴的房间之前还好好的。 可是一看到她和江枫亲近的画面,他就感觉一股无名火起,怎么浇也浇不息。 不想再和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哑巴继续废话,他干脆手掌一挥,一道闪烁着华光的结界如幕布一般从峰顶流泻而下,把整个戏月峰罩了个严实。 还想会情郎? 他冷笑一声,有他的结界在,谁也别想进来! 阎宁此刻并不知道戏月峰外面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加不知道她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单方面被关了禁闭,依然一副炸毛斗鸡的样子盯着顾景行。 她想着只要男人一动手,自己就立马掏出大刀流灼。 丫的,今天老娘跟他拼了! 第十九章 你得带着我 顾景行看着眼前像被激怒的小兽一样的小哑巴,冷笑了一声,不再和她废话,扭头就离开了。 一想到小哑巴到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结界里出不去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心里就涌出一股说不清的快意,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心情好的时候,人会不由自主的放松。 以至于他回到书房内翻阅天玑典籍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顾景行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十来岁青葱少年的样子。 他和师父去山下伏妖时顺道捡了只丑不拉几的灰毛土鸡回来。 那只小土鸡长得虽然其貌不扬,作为一只禽类却娇气的很,不肯吃蚯蚓、不肯吃青菜,非要和他吃一样的膳食,不给就扯着奸细的嗓子聒噪个没完。 吃的方面不好伺候就算了,每次他沐浴那只小土鸡还非要跟着一起去汤泉泡澡。 也许它家里长辈没人教过它,鸡是不会游泳的这个简单道理,以至于每次泡汤泉时那只旱地鸡都被泉水灌的直炸毛。 “昨天如果我发现的晚你就被淹死了,今天不许跟去了。”顾景行看着自己一脸严肃在和小土鸡对话。 “呴!呴!呴!”小土鸡一脸气鼓鼓的表情盯着他,嗓子里发出一点也不像鸡的尖叫。 真是个小笨蛋! 小顾景行想。 傻呼呼的一点也不长记性就算了,作为一只鸡连叫都叫不明白。 真是丢鸡! 他忍不住板着脸纠正:“鸡不是这样叫的,我昨天不是带你去山下听田伯养的鸡是怎么叫的了吗?” 小土鸡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话更加愤怒了,一身灰不拉几的绒毛完全炸开,活像一团心宽体胖的灰蒲公英。 “呴!”它气愤地盯着顾景行,叫得更加难听了。 顾景行皱了皱眉,刚要继续纠正它,就听脑海深处传来一声响天彻地的怒吼,有人在高喊他的名字, “顾景行,你给我滚出来!” 顾景行猛的从梦中醒了过来,他盯着书桌看了一会,然后坐了起来。 他一向浅眠,自从兄长去世后也甚少做梦,今天不知怎的竟睡得这样熟,甚至还做起了梦。 他在自己七零八乱的记忆里尝试回忆了一番,确认自己应该从来没养过那样一只小土鸡。 又丑又难伺候,他除非脑袋进水了,否则不可能会饲养那样一只一点也不赏心悦目的宠物。 他正杵在椅子上发呆,就听门外传来小哑巴的怒吼,“顾景行你别装死!快点给我滚出来!” 顾景行一双淡紫色的眸子闪了闪,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阎宁正毫无形象地蹲在顾景行布下的结界前一脸阴郁地盯着他,眼里冒出的火仿佛要把人活活烤干。 “是不是你干的?!”她指着那道泛着七彩流光的结界扬声问。 她刚才整理线索的时候想起既然最近被白骨洞吞下的福婶还有桑芷妍都和日月山有关,那有没有可能被埋在山洞里的其他三具尸体也是和日月山有关的人,甚至有可能就是日月山曾经离奇失踪的弟子? 她本来打算去找江枫,让他去调查一下往年日月山失踪弟子的名单,不想连戏月峰都没出去就迎头撞上了这么个硬邦邦的结界。 顾景行闻言偏头状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会,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句,“抱歉,做梦时手那么一滑。” 阎宁:…… “那还请您手再那么滑一滑,把这结界解了吧?” 顾景行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本座一天只能手滑一次,要想解了这结界,明日赶早吧。” 阎宁瞪眼,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叹了口气,决定放缓语气试着好好和对方沟通一下,“我有急事要去炼器峰找江师兄,人命关天,还请国师大人帮帮忙。” 本来还想逗弄她一会的顾景行一听见“江师兄”三个字登时变了脸色,语气凉凉地道:“这么紧急?那本座怕是明天手也滑不动了,后日再议吧。” 阎宁:…… 她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想要试着和这个杀人狂冒牌货好好沟通! 这人压根就没法沟通! 顾景行看着小哑巴被气的发青的脸,心头莫名闪过一丝不忍,他想了想,决定退一步。 “帮你解开结界也可以,”他看着一脸意外的小哑巴,好看的唇角微勾,语气缓慢而低沉的道: “但是你得带着我。” 阎宁一脸懵逼地看着顾景行指向他自己的手指,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不敢置信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最近日月山不太平,你是我的贴身侍女,有责任随时保护我的安全。” 阎宁:我信你个鬼! 这个假国师一肚子坏水,杀了一林子的人混进了日月山,说那诡异的骷髅洞是他弄出来的她都信,他还用得着别人保护安全? 阎宁突然有点憋屈。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这人拿准了她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所以连个像样点的借口都懒得编,随便找个理由就来搪塞她了。 “行吧,”她不情不愿地耷拉着脑袋,“我只是去拜托江师兄帮忙查点线索,你愿意跟就跟着吧。” 听到阎宁又不怕死地提了“江师兄”三个字,顾景行好看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皱。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见不得小哑巴和江枫在一起。 江枫为人忠厚本分,老实懂礼,实实在在是个难能可贵的好孩子。 他本身是不讨厌那个炼器峰弟子的。 难道…… 顾景行淡紫色的眸子微张。 难道他是潜意识里觉得小哑巴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是个不能接近的坏胚子,怕她带坏了江枫,所以才不喜欢看到两人接触的? 没错。 一定是这样的! 找到了“原因”的顾景行顿觉心中豁然开朗,连看阎宁都觉得顺眼多了。 他大手一挥解除了结界,理所当然地走在了前头。 阎宁在他后面跟着,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今天有事去找江枫的人其实是这假国师,她才是顺道跟班去看热闹的错觉。 从戏月峰到炼器峰要穿过长长的回廊再越过万里阁,阎宁懒得麻烦,引着顾景行走了山后的小路。 小路蜿蜒向上一路延伸到悬崖边,再直穿过一座木质吊桥就是炼器峰后山了。 两人一路到了悬崖边,顾景行望着夕阳斜映的天边,淡紫色的眸子沉了沉。 阎宁拽了一下他的袖口,“发什么愣呢?” 顾景行没应声。 几乎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悬崖上突然刮起一阵邪风。 风声呼啸而至,卷起的碎石枯枝激的阎宁忍不住直眯眼。 迷蒙的视线里,她隐约看见一个戴着诡异面具的黑衣人在逐渐靠近,她忙从空间里掏出大刀流灼,却突然感觉被人当胸拍了一掌,把她凌空击出,直直地向崖下落去。 什么鬼?? 阎宁心中大骇。 身边景物飞速上升,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快速向下落去,阎宁手忙脚乱地想抓住崖壁上斜出的树枝,可是那树枝太过柔弱,支撑不住她下落的力度,在被她抓住的一瞬间就被连根折断,断口处甚至还在她的小臂上划了一道大口子。 完了。 阎宁悲催的想。 这回也不用去找五系元灵了。 那位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无量道人也不用她费心去唤醒了。 因为她就要嗝屁了。 在这个人人修仙的万象大陆,以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活活摔死。 她缓缓地闭上双眼,破罐子破摔地想,管他呢? 反正也回不去现代了,死就死吧! 只是可惜了她这些日子在那个假国师面前低声下气装孙子似的活着了,要知道自己只有这几天的寿命,她说什么也要和那个冒牌货正面battle一下!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就感觉半空中一个温热有力的手掌揽了她的腰,继而用力一托,她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带着独特地清冷气息。 令阎宁的心止不住地悸动。 她惊讶的睁开眸子,正好看见顾景行那张俊美惑人的脸近在眼前,淡紫色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额……”阎宁眨眨眼,“国师大人莫不是舍不得我,想和我拼一趟去阎王殿的车?” 顾景行显然没太听懂她的意思,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说了一句,“刮阵风都能把你从悬崖上吹下来,真是笨死了。” 说着他足尖在一旁的崖壁上轻轻一点,带着她跳上了就近的一个崖洞里。 风吹的? 阎宁反应过来顾景行话里的不对劲,她明明是被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打下来的好吗? 她狐疑地看了男人一眼,难道这个冒牌货没看到那黑衣人? 依他的修为,这种事情可能吗? 该不会,把她打下来的人就是这个假国师本师吧? 那他还跳下来救自己干什么? 斗大的问号装了满满一脑子,阎宁对刚才瞬息之间发生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顾景行看着她一脸疑惑的表情,表面不动声色,内心也是着实慌得很。 这小哑巴显然是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事情,导致对方起了杀意,在悬崖边埋伏着要取她小命。 方才那明明是一个能名正言顺除掉这个碍事精的绝佳时机,他不知怎么搞得,居然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自己就跟着跳了下来! 第二十章 疼也不知道吭声? 顾景行救了人,心里却一万个后悔,脸黑的活像抹了锅底灰。 阎宁看他这幅样子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心里想:又不是我逼着你跳下来救我的,至于救了我之后又后悔得这么明显吗? 不过她很识时务地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她可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 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确认了两人进来的洞口正好位于崖壁正中央,没法从这里回到悬崖上面,顾景行沉着脸率先向山洞深处走去。 阎宁想了想,抬腿跟上。 虽说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假国师刚才还冒死救了她,这会怎么也不至于再临时后悔想要在黑不拉几的山洞里把她捏死吧? 山洞深处幽深寂静,在洞口微光的掩映下,看起来像一条蜿蜒的暗河,每一步踏上去都会响起沉闷的回声。 两人向里走了几步,阎宁问:“刚才在悬崖上,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黑衣人?” 光线很暗,顾景行的脸很模糊,他闷声继续朝前走了几步,才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答: “没有。” 阎宁静默了一会,不死心地又道:“他掩在被那股邪风吹起的飞沙走石里,身法很诡异,我刚在远处看见他,下一刻他就到近前了。” 顾景行转头看了她一眼。 黑暗中,那双淡紫色的眸子仿佛在发着微光。 “你是不是从悬崖上掉下来吓傻了?”他反问。 阎宁咬咬牙,彻底沉默了。 顾景行在说谎。 她十分确信。 悬崖上的黑衣人即使身法再诡异,周身散发的杀气也是掩盖不住的。 毕竟连她都察觉了,像顾景行这样修为高深莫测的人怎么会没有发现? 除非那黑衣人压根就是他的人。 或者是和他有所合作的......日月山上的某个人? 所以假国师才会谎称什么都没有发现,故意替那个人打掩护。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很想问一句: 大哥,你和你同伙行动之前能不能先商量商量,这一个杀人一个救人的,你们倒是没什么,可是夹在中间吃苦受惊吓的人可是她啊! 哎! 阎宁无声的摇了摇头。 越朝深处走,洞里越黑,到最后丨洞口的光根本透不过来了,周围漆黑一片。 “歘!” 阎宁从空间里掏出火石和火把,蹲在地上引燃了,却因为不小心扯到小臂上的伤口,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受伤了?” 顾景行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上前捏住她的胳膊。 在火把光的照射下,他看见阎宁白皙的小臂上不知被什么划出了一条粗长的口子,皮肉都翻了开来,差一点就深可见骨。 小女人估么着方才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压着口子,导致袖口的衣裳都黏在了皮肉里。 他讶异地抬头看了阎宁一眼。 这个小哑巴是感觉不到痛吗?怎么连吭都不吭一声? “你不知道疼?”他忍不住沉着嗓子问。 一出口,嗓音里夹杂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怒气,还有一丝丝的......担忧。 阎宁故作轻松的咧嘴一笑,“谁说不疼的,可疼了,我这不一直按着呢嘛!” “疼也不知道吭声?”看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顾景行心头火更盛,他不由分说的扯着阎宁的胳膊,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掏出一瓶包装精致的疗伤药。 瓶口打开,一股清新的药香瞬间飘出,眨眼间就充斥了整个山洞。 阎宁闻到这味道一愣,脱口而出,“天璇神州价值连城的疗伤圣药寒香散?你是天璇人?” 顾景行眼皮都没抬,捏着瓶身不要钱似的就朝她胳膊上倒,看的阎宁直跟着肉疼。 “行了,差不多得了。”她忍不住想抽回胳膊。 可是却被男人捏的死紧,她用力拽了几下也没拽出来。 ...... 眼看着顾景行闷不做声的把一瓶寒香散都倒在了她的胳膊上,阎宁顿时觉得这个胳膊和从前不一样了。 它升华了。 阎宁托着它,感觉自己在托着一座城。 她突然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配不上这条胳膊了。 顾景行给阎宁上好了药,又在随身空间里摸索了一会,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是没有找到。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做工精致的长袍华服,暗自思称了一会,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阎宁身上。 阎宁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又生出一种错觉。 她感觉假国师看见自己的一瞬间眼睛都比刚才亮了几分。 然后就见顾景行在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在她的裙角比划了几下,手起裙落,从她的裙子上撕了块布条下来,替她把伤口包好了。 阎宁:...... 所以这人刚才是在空间里找布条没找到,又舍不得撕自己的衣服,就动手把她的衣服撕了?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伤口不能沾水。”顾景行没有察觉到阎宁的心里动作,声音清冷地提示了一句。 阎宁又试探着拽了一下自己的手,这次男人没再牢牢捏着,任由她把手抽走了。 阎宁揉着自己“价值连城”的胳膊,感觉方才被假国师捏着的地方有点热,有点滑,令人的心都跟着痒痒的。 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知道了,那什么,咱们赶紧走吧。” 顾景行不可置否,迈着长腿率先走了出去。 阎宁看着他清俊挺拔的背影,捡起地上的火把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又往前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是越走越迷糊。 整个山洞弯弯绕绕的像一个光线极差的地下迷宫,轻易就能使人迷失其中。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晰地怪叫,像是不知名的野兽在嘶吼。 阎宁偏头听了一会,却又没了声音。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扭头问身边的顾景行,“你刚才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嚎叫了吗?” 顾景行看也没看她,眼神定定地注视前方,“我不只听见了,现在还看见了。” “啊?”阎宁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幽深黑暗的山洞深处,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正在幽幽地盯着他们。 “卧......得妈耶!”阎宁险些爆出一句粗口,还好及时刹住了车。 她从空间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试探着朝红眼睛的方向丢去,火光照应下,红眼的怪物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匹通体泛红的獒狼,足有一人来高,正龇着一口獠牙,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 獒狼是地阶三星妖兽,有着锋利的利爪和獠牙,因为体型不大,所以速度奇快,发动攻击的时候活像一阵杀伤力极强的飓风。 而他们眼前的这一只明显比寻常的獒狼还要强大数倍。 它体型硕大,浑身的长毛已经硬化,活像披了一身挂满利刃的盔甲。 简直就是獒狼中战斗狼。 “咕噜。”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阎宁咽了口口水,日月山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妖物? 獒狼嗅到了活人的气味,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嚎叫。 它强健的四肢发力,猛地从原地窜出,直奔顾景行和阎宁而去,力度大到连地上的石块都被应声踩碎。 阎宁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原地一点要动手的意思都没有的顾景行,咬咬牙,掏出大刀流灼就迎了上去。 因为阎宁右臂受伤,只能用左手握刀,导致流灼的火光都比平时暗了许多。 獒狼带着奔雷之势瞬间就到了眼前,嘶吼着扑了上来,阎宁不敢大意,矮身躲过这一击,反手一挥,流灼冒着火的刀身就砍在了对方的后脖颈。 刀身和獒狼的皮毛碰撞发出“锵”的一声脆响,震的阎宁虎口一麻,险些把流灼脱手而出。 “这么硬!” 她忍不住惊呼。 獒狼这一下虽然没被阎宁砍见血,但也吃痛嚎了一嗓子,它回过身来,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阎宁,露出了凶光。 阎宁见势不妙,猛吸一口气,顺着洞壁就往上攀去,獒狼见状腾空跃起,龇着獠牙就朝她咬下。 说时迟那时快。 阎宁拿流灼朝胸前一挡硬抗下这一击,随后受伤的右手从短靴里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银色短匕来。 匕首在手腕间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阎宁嘴角漾起一抹坏笑。 她以流灼的刀身为盾在半空中压着身体失去平衡的獒狼一路下坠,同时右手一扬,锋利的匕首迎面就朝那双猩红的眼睛捅了下去。 “嗷!” 漆黑幽暗的山洞里,突兀地响起一声惨嚎。 阎宁压着比她还高出一头的獒狼安全落地,猛的从对方的眼眶里抽出匕首,连退了数步,拉开距离。 獒狼赫然被捅瞎了一只眼,剧烈的疼痛是它忍不住在地上疯狂丨抽搐,试了几次才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它瞎了一只眼,在刚才的抽动中鲜血甩的满头都是,看起来比刚才更加可怖了。 它一瞬不瞬地盯着阎宁,仅剩一只的眸子里盛满了愤恨和怨毒。 “嗷呜~” 突然,獒狼后退了数步,仰天发出一阵诡异的长啸。 “嗷呜~” “嗷呜~” 像是在回应它一般,迷宫一样的山洞里,令人生寒的狼哮声突然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传来。 第二十一章 走马灯 阎宁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扭头四下查看,赫然发现此刻两人所处的位置已经被数不清的猩红眼睛包围了。 一只都这么难对付了,居然直接来了一窝? 阎宁嘴角抽了抽。 这个獒狼不讲究。 打不过怎么还摇人呢? 她右手受伤,发挥不出流灼本来的威力,连獒狼的皮毛都砍不透,和狼群硬拼肯定是不行了。 为今之计只有火攻。 她想。 自古以来凡是猛兽,都是畏火的。 打定主意,阎宁左手拖着大刀流灼,伏低身体摆好架势。 突然,翻涌的火浪从流灼的刀身上倾泻而出,带着灼人的热度把整个山洞映的亮如白昼。 她计算着流灼的火力差不多了,脚下发力就要窜出,却在行动的一瞬间被身旁的人拎了后脖领,双脚猛然离地挂在了半空。 阎宁:…… “你又拎我做什么?”她没好气地偏头问。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拎着后脖领,使身体失去控制,让她感到有点抓狂。 长得高了不起? 顾景行被她灼灼的火光晃得眯了眼,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被拎在手里的阎宁,反问了一句:“你这火是想烤獒狼还是想烤我?” “当然是獒狼啊!”阎宁脱口答到。 “不必了,”顾景行看向对面瞎了一只眼的獒狼,“你的火力朝这里一烧,整个山洞都会变成一个大蒸笼,我不被火烧死也会被直接蒸熟。” “嘿!”由于释放的火力太旺,导致阎宁此刻整张脸都透着一股不自然的红,她一脸不忿地盯着顾景行,忍不住骂了一句, “不识好歹!” 这个冒牌货自己躲在一边看热闹不肯动手就算了,居然还敢嫌弃她的火灼人? 真是厚颜无耻! “自古以来野兽都怕火,我认为用火烧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她忍不住絮叨, “獒狼速度极快,攻击力又高,整个狼群一拥而上威力可想而知,到时候我们连自保都会自顾不暇,更别说还要杀……” 冰冷刺骨的寒凉蓦然从身边冒出,阎宁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景行淡紫色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冰蓝。 寒冰从他脚下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眨眼间就覆盖了整个山洞,那一只只瞪着猩红眼睛的獒狼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寒冰波及冻成了一个个冰雕。 阎宁:…… 还有这种操作? 大佬威武…… 她感觉自己刚才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大冤种。 “有这技能早点用啊?”她忍不住嘀咕,害得她刚才拎着个大刀傻子一样和獒狼火拼了半天。 “霜华术最好在敌人靠近的一瞬间发动奇袭,效果才能达到最佳,”顾景行松开拎着她的手,把人丢在了地面,“不想还未待我行动,你就冲出去了。” 阎宁:...... —— 解决了獒狼群,阎宁的伤口在刚才的激斗中再一次裂开,鲜血已经浸透了缠着伤口的衣料。 顾景行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些惨白的小脸,面色一黑,干脆发动霜华术把她整个小臂冻了个严实。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阎宁拖着被冻得像棒槌一样的右臂,越走越冷,越走越觉得头晕眼花。 最后干脆两眼一抹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顾景行走在前头,听见“嗵”的一声闷响,他回过头去,看见小哑巴已经躺在了地上。 “小哑巴?”他试探着叫了一声,以为对方又在玩什么诡计,直到半天过去了,小女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才觉出不对劲,忙快步走过去,把人抱了起来。 触手间是一片滚烫的肌肤。 他修长的手指在阎宁额上挨了挨,意料之外灼人的温度使他心里一惊。 发烧了? 他随手一挥在一旁架起火堆,把阎宁放平躺在地上,解开她被冻住的右臂,替她重新清理包扎了伤口,末了又在她头顶敷了一块冰。 不知道是伤口感染发炎还是阎宁滥用真气,火力使用过度的原因,她体内的高热一直不退,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阎宁处在昏迷之中只觉得胸中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脑子也混沌不堪,走马灯一样一直在播放各种不同的画面。 她看见面容清俊的少年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个玉瓶,然后献宝一样打开瓶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一摆在了她面前。 那里面有蚯蚓、螳螂、蛐蛐、毛虫...... 甚至还有蝎子和蜈蚣。 品类丰富的都能开一个小型昆虫展览会了。 少年一边用碎冰堵住那些昆虫乱爬的路,防止它们逃走,一边一脸腼腆地看着她, “快吃吧,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虫子,所以特意每样都捉了一只。” 阎宁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可以问我啊? 为什么非要捉一大堆倒人胃口的虫子回来? 她看起来像是喜欢吃虫子的人吗? 然而还不待她问出口,眼前画面一转,已经到了一处陡峭险峻的崖边。 少年身量似乎比之前高大了不少,面容变得更加绝世出尘,带着一股子谪仙般的清冷味道。 “你太笨了,”少年看着她叹了口气。 阎宁:??? 你礼貌吗? “我师叔说你应该不是普通的土鸡,而是某种有灵智的飞禽,寻常飞禽到了你这么大应该都是会飞的。” 阎宁:你才是飞禽,你师叔全家都是飞禽! “师叔说兰屿岛上的浪枭在学习飞翔时,都是雌枭把幼崽从悬崖边丢下去,这样它们才能学会飞行。” 阎宁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个就见少年好看的眉头拧成了麻花,他似乎下了狠心,咬咬牙走到悬崖边,一脸决绝地看着阎宁, “你总要学会飞的,我不能每次下山都带着你,一只不会飞的禽类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然后他就双手一松,把阎宁从狂风呼号的悬崖边扔了下去。 —— 阎宁的脑袋越来越混乱,眼前的画面也闪动的越来越快,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刻就要爆体而出! 就在这时,周身的空气骤然一凉。 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温凉而冷冽的怀抱,透着一股独特而熟悉的清冷气息,让她紧绷着的神经莫名一阵放松。 她的心突然就平静了。 阎宁缓缓睁开眼,看见顾景行那双淡紫色的眸子近在眼前,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国师......大人?” 顾景行的怀抱冰冷却不刺人。 温温凉凉的,让她感觉很舒服。 “舍得醒了?”顾景行臭着一张脸,别扭地把头转到了一边,还不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阎宁在他怀里躺的更舒服一些。 “我是怎么了?”阎宁感到浑身无力,脑袋也胀的生疼。 顾景行冷哼一声,“伤口发炎,真气逆行,你说怎么了?” 这不怕死的小哑巴,左手握刀控制不好火力,导致被那把刀吸干了真气,中途被他猛然逼停致使真气逆行,又一股脑儿地从刀里都退了回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 再加上她伤口撕裂,估计是缠斗中沾上了獒狼的唾液,以至发炎感染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可不就是险些送了一条命吗? 阎宁略微挣扎了两下,从顾景行怀里探起半个身子。 “我现在大约好些了,”她说, “咱们继续找出路吧,这样耗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了。” 不想她话音刚落就被男人大手一挥又按了回去。 “急什么?”顾景行睨了她一眼,转头从空间里抽出一张拔步床摆在了一边的空地上。 他抱着身材娇小的阎宁缓缓站起,回身把人放在了床上,还细心地替她掖了掖被子。 “等你烧退了再走不迟。” 眼前的男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阎宁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她想贫几句这男人怎么外出还随身带床的,都没能张开嘴。 “其实我也没那么娇气。” 她小声嘀咕。 “没那么娇气?”顾景行俊眉一凛。 没那么娇气刚才是谁烧的都说胡话了? 还抓着他的袍子使劲往他身上挨? 他是实在躲不过去了才逼不得已把人抱在怀里的。 现在让这小哑巴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也是为了让她恢复体力,不要耽误接下来的路程。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早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绝对不是因为担心这个小哑巴,怕她原本就不聪明的脑袋被烧的雪上加霜,变得更加蠢笨! 没错, 顾景行被自己说辞打动, 就是这样的。 “等你体力恢复了再走,免得耽误下面的行程,”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顿了顿,又故意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不要再拖我后腿了。” 阎宁现在发着烧,脑子也迷糊着,没力气和他斗嘴,整个人显得软和了许多。 她闻言朝被子里缩了缩脑袋,把自己捂得只剩一个头顶,嗓音懒懒的回了一句, “好。” 第二十二章 惹人喜爱的小哑巴 阎宁这一觉浑浑噩噩地不知道睡了多久,体温也是反复高热,多亏顾景行一直守在旁边及时用冰块帮忙降温,才使她不至于被烧成个傻子。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时,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身体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但总算没了之前晕晕乎乎,头疼欲裂的感觉。 简单喝了些男人递过来的水,又躲在拔步床后头换了身空间里的备用衣服,阎宁总算是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把一头乱发用手拢了拢,随意绑了个飒爽的高马尾,大刀流灼往空间里一塞,对一边的男人道: “国师大人,咱们走吧!” 顾景行看着她三步一晃荡的娇小背影,薄唇抿了抿,最终没忍住,快步上前一把把人拦了下来。 然后在阎宁一脸诧异的表情中,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上来。” 男人声音闷闷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阎宁闻言愣了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问,“啥?” “你脚程太慢,自己走只会拖慢我们的步伐,上来我背你走。” 阎宁彻底凌乱了。 这还是那个时时刻刻都想着把她除之而后快,一逮着机会就把手往她脖子上掐的冒牌货杀人狂吗? 她不过就是被人从悬崖上一巴掌打了下来,这个世界怎么突然就变了? 她没忍住,绕到顾景行面前和他对着蹲下,试探了好几次最终壮着胆子伸手在男人精致惑人的脸上摸了一把。 嗯?手感还挺好。 她想了想, 又摸了一把。 顾景行:??? 竟敢明目张胆地占他便宜,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小哑巴的无耻程度。 难道是他近来表现的太过平易近人,导致这个小哑巴对他生出了什么非分之想? 哼! 真是不自量力! 他忍不住想, 小哑巴这幅做派,和外面那些见了他就巴不得贴上来的女修们有什么区别? 他不禁想嘲讽她几句。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对面的小哑巴一脸疑惑的自顾自念叨: “不对啊,也没易容啊?” 然后睁着一双狐狸眼一脸狐疑地看向他,“国师大人,你还真是你啊!” 顾景行:...... 这是什么话? 他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上不上来?”他没了耐心,看向阎宁的表情冷的仿佛能把人凝结成冰。 阎宁偷偷吐了吐舌头,赶忙绕过男人,跳到了他背上。 “上,上,我这不上来了吗?” 她在后面偷偷摸了一把男人光滑柔软的白发,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少白头了呢? “老实点,别乱动。”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顾景行轻叱了一句,托着她的手又无声地紧了紧。 男人看着身材高挑修长,却并不瘦弱。 背着阎宁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稳。 两人一路无言地又向山洞深处走了一段,前头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 阎宁侧着头认真听了一会,凑到顾景行耳边问道: “国师大人,你听见了吗?” 耳尖被柔软的嘴唇突然触碰,顾景行忍不住身体一颤,整个耳朵瞬间就变得通红。 他不着痕迹的把头偏开了一些,回道: “前边不太正常,小心点。” “好。”阎宁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异样,随手从空间里掏出大刀流灼,开始警戒起来。 两人越往里走诡异的声音越大,越频繁。 那声音凄厉刺耳,惊渗异常,听得阎宁频频皱眉。 她怎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绕过了一段回形山洞后,两人眼前景象一变,紧窄逼仄的山洞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广平敞的空间。 “卧......得妈耶?” 阎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眼,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拢上嘴。 只见这个宽广平敞的空间里,在火把光芒的照射下,目之所及皆是累累白骨。 方才那诡异凄厉的声音正是阴风吹过白骨刮起的乐章。 阎宁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忍不住咧了咧嘴, “国师大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骷髅洞自己送上门了。” 顾景行眉头皱的死紧,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几步,身体释放的寒气一吹,周围的白骨就瞬间被吹飞,露出一块形容完整的圆石来。 “不是这里,”他沉着嗓子道:“这比之前的那个骷髅洞要小的多。” 阎宁闻言掏出几个火折子吹燃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扔去,借着火光大概看清了些山洞的真容。 她眨眨眼:“还真是,这个面积可比之前那小多了。” 顾景行点点头:“怕是那个山洞之前的试验品。” 他蹲下身子研究了那个圆石一会,又补充道:“有人一早就在这里研究那个能吞噬活人的骷髅洞术法,这里的骸骨看起来起码都有几十年的年头了,看样子已经废弃很久了。” 阎宁闻言一愣。 能在日月山研究这等阴邪的术法几十年还不曾被人发现,幕后黑手只能是日月山自己的人。 更有甚者,是日月山手握重权的高位者也说不定。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接下来调查到的关于骷髅洞的一切就不能轻易上报给宗主和四大长老了。 阎宁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种谁都不得不怀疑,谁都不能相信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这里想必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多留无益,我们可以出去了。” 顾景行这时终于从那块圆石上移开目光,回头对阎宁道。 “出去?”阎宁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怎么出去了?” 顾景行没回答,他背着阎宁站在刚才那块圆石面前,只嘱咐了她一句, “抓住了。” 然后手中真气流动,缓缓倾泻在圆石之上。 少顷。 只听圆石里穿来“咔哒”一声脆响。 阎宁趴在顾景行肩上猛然传来一股强烈的失重感。 她只觉眼前一白,再睁开眼时,人已经回到了两人落下来的那个悬崖边。 她揉了揉眼确认了眼前的景物不是幻觉后,惊呼道: “我们出来了?你知道那个山洞的出口机关?” 顾景行头也没回:“上次在骷髅洞里无意碰触过出去的机关,我记下了方位,方才那个洞虽然规模小了不少,但大体布置都是一样的。” “顾景行,”阎宁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你小时候学习一定很好。” 顾景行疑惑地偏头看向她,“什么意思?” 阎宁咧嘴一笑,“哎呀,就是夸你聪明,是好话。” 两人不知在山洞里转了多久,从戏月峰出来的时候外面还艳阳高照,到了这会已经繁星满天了。 虽然事态紧急,但也总不至于披星戴月地跑到炼器峰去找江枫,这样反而容易引人注目。 两人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回揽月居。 好在现在时值深夜,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否则要被旁人看到堂堂一国国师,天玑的神明,背着个日月山的外门弟子,传出去定是又要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月光的映照下,阎宁趴在顾景行身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没了在山洞里的压抑之感,她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她看着男人一头的白发出了神,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顾景行,这白发是国师大人的,还是你的?” 她这话问的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是顾景行却偏偏听懂了。 他沉默了一会,答: “我自己的。” “那你怎么不隐藏起来?我可没听说过天玑的国师是白发,你难道不怕被发现?” 顾景行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连步伐都比之前慢了一些,过了好半天才说: “别人看不见。” 阎宁:? 别人看不见? 这是什么意思? 见男人似乎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好多问。 但是念在他今天一改过去的杀心,接二连三地救了自己好几次,甚至为了帮她治伤连一整瓶价值连城的寒香散都搭进去了,阎宁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顾景行,我虽然顶着个日月山弟子的名头,但其实对这山头也没什么感情,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找东西,”她说着看了眼男人清瘦的背影,继续道: “不管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危及我和林霜的姓名,我都不会多事插手。” 说到这她把头趴在顾景行肩上,离他耳朵更近了一些,补充了一句, “这是我的承诺。” 顾景行高大的身躯明显一僵。 他突然想回头看看。 看看小哑巴趴在他耳朵边说出这句话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不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灵动狡黠。 还带着一点难得的认真。 但是他忍住了。 用尽了此生最大的自制力,没有回头。 “嗯。” 他语气闷闷的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 他觉得自己不想杀小哑巴了。 小哑巴机灵懂事,能说会道,修为也不低。 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谁会想要狠心杀死这样一个惹人喜爱的小哑巴呢? 顾景行想不出来。 作为一个人,他不觉得有人会生出这么不符合人类常识的想法。 第二十三章 藏书楼 阎宁这遭在日月山那个不知名的破山洞里吃了大亏,险些折腾丢了半条命。 一条细胳膊先是坠崖的时候被划了个大口子,本来叫顾景行拿寒香散一敷也就无碍了,偏偏又被獒狼的哈喇子给感染了。 一番折腾下来整个右臂肿的活像一根刚灌好还没来得及风干的腊肠。 她拖着被缠的像个粽子似的胳膊来到炼器峰找江枫时,对方原本就不太结实的腰险些又被她吓得扭了个弯。 “师妹你这是咋了?”江枫忙上前来把人扶到石桌边坐好,“你这是让谁给揍得?” 阎宁白了他一眼,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我自己爬树划得,不是别人打的。” “你爬树干什么?”江枫更加好奇了。 阎宁微微一笑:“我闲的。” 江枫:...... “对了,我来是说正事的,”阎宁用仅剩下还能活动的左手拉了他一把,让身材高大的男人坐下,晃来晃去看得她眼晕。 “师兄你能不查一下,近十年来日月山莫名失踪的弟子名单,最好再在调查一下他们失踪前最后的行动轨迹以及生辰八字。” 既然能吞人的骷髅洞极有可能是日月山内部的人暗地里建造的,那么洞里的尸骸也就很有可能和桑芷妍一样都是日月山的弟子,或者......是和福婶一样与日月山有关的人。 现在距离桑芷妍被拖进骷髅洞已经有三天了。 阎宁当初答应了带她出秘境结果却失言了,她知道现在那个一身白衣叽叽喳喳的师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可是就算不能救人,她也希望把这件事情查明,也算给桑芷妍一个交代。 “可以是可以,”江枫大大咧咧地倒了一杯温茶推到阎宁面前,“只是你查这个干什么?” 阎宁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昨天发现那个废弃骷髅洞的事告诉他。 既然这件事可能与日月山的高位者有关,那自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她是个外门弟子,在日月山想查些什么不方便,所以只能拜托江枫帮忙跑跑腿查查东西。 但是也仅限于此。 她不能脱江枫下水,让他也和自己一样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有用处,”她神秘一笑,半真半假地忽悠他:“师兄放心,一旦骷髅洞的追查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行,那我去帮你查失踪弟子的消息。”江枫一拍胸脯,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 和江枫约定好下次碰面的时间后,阎宁晃晃荡荡地下了炼器峰。 刚走到山脚下的凉亭旁,搭眼一看里头坐了个身姿挺拔,白发如雪的男人。 不是顾景行又是谁? “国师大人?”通过上次崖洞一行,阎宁对这个男人的看法改观了许多。 已经不会一看见他就像个斗鸡一样,扑腾着翅膀预备着冲上去啄人了。 她笑眯眯地凑了过去,问道:“您怎么在这里呢?” 顾景行正坐在亭子里沉思着什么,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要去藏书楼,你带路。” “去藏书楼干什么?” 阎宁左看右看都不觉得顾景行是个爱学习料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顾景行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回道:“看书。” 阎宁:......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这男人又变成那个惜字如金的冷血大魔头了呢? 一上午没见,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他了? 她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耽搁。 拖着那只缠的像棒槌一样的右手一路小跑到顾景行前面,微微一笑, “好的,国师大人跟我来。” 日月山上的藏书楼建在炼丹峰左边一凸起的山包包上,是个足有七层楼高的高塔。 寻常的内门弟子可以根据个人需要随时出入四层以下,借阅其中的功法秘籍,但是四层以上就只有得到宗主或四大长老其中之一的允许才能进入了。 至于七层,据说更是只有宗主和四大长老本人才能进入。 阎宁拜入日月山三年,别说四层以上,就是连这藏书楼的塔皮都没挨到过。 一来是因为外门弟子没有这个资格。 最重要的还是源于阎宁前世今生两辈子加一起,最讨厌的事就是读书。 谁让她上学的时候是个除了体育以外门门倒数,科科零分的学渣本渣呢? 思及此处她回头瞟了顾景行一眼。 嗯,这个白毛假国师看起来倒是个学习的好苗子。 要是放在现代,怎么也得是个学神级别的校草。 顾景行不知道阎宁此刻在脑补些什么,只看到她嘴角亮晶晶的,好像有口水流了出来。 “......若是饿了,先去用了膳再到藏书楼不迟。” 阎宁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看了他几秒钟才仿佛意识到什么,抬手试探着擦了擦嘴角。 “......” 什么鬼? 她不过是脑补了一下“校园皮肤”的白毛顾景行戴着金丝边眼睛,上课一丝不苟地回答问题的样子。 不争气的泪水怎么就从嘴角流下来了呢? 完了。 丢人丢大发了! 她赶忙胡乱地擦了擦嘴, “哎呀,这是......这是刚才江枫给我倒的那杯茶太烫了,我喝的时候不小心洒到嘴角的,绝对不是......不是口水,我没饿,哈哈......哈哈哈......那个,咱们赶紧去藏书楼吧!” (江枫对不起!) 顾景行若有所思地看着走在前边身材娇小的少女,以及她那不自觉有些僵硬的动作,表情一时间晦暗不明。 二人来到藏书楼的时候,四层以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内门弟子。 看见国师大人来了,纷纷噤声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 顾景行看也没看众人一眼,自顾自地带着阎宁一路上了六楼。 想来也是,能引得堂堂国师大人来藏书楼走一遭的书,怎么也不可能在六层以下。 阎宁由于不知道顾景行要找什么,看他也没有要说的意思,识趣地退到了男人身后跟着。 顾景行在六楼略微停顿了片刻,就转身直奔七楼去了。 阎宁站在楼梯口朝上看了几眼,扯着嗓子朝他喊: “国师大人,依着日月山的规矩,再往上我就真的真的不能跟着了,您自己且慢慢逛吧,我就在这等......” 她胳膊这会还胀的厉害,每喊一个字,伤口都被扯的生疼,嗓子都快喊劈叉了。 不想话音还没落,已经上楼去了的男子就去而复返,一阵风一样落在了她面前,双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揽在怀里,一个腾身上了七楼。 阎宁:...... “国师大人,就在刚刚,你又给我添了一个被日月山门规处死的理由。” 顾景行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怎么?你是那种会乖乖等着被处死的人?” 阎宁狡黠地一笑,“嘿嘿,不是。” 顾景行放开了怀里的小女人,转身到了一旁的书阁前,“日月山有一本古书,上面记录了万象大陆上的各种古术秘法,或许会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阎宁一愣。 “还有这种书?” 她快步挤到顾景行身边,和他一起翻找起面前的书阁。 如果顾景行说的是真的,那么保不齐那书里就会有关于骷髅洞的记载。 根据目前手头掌握的线索来看,骷髅洞应该是被人秘密操控,四处吞噬活人,并在洞内摆成阵法。 阵法之中五具被单独埋葬的尸骸应该就是阵眼。 如果她推断的没错,桑芷妍被吞噬后,洞内的五具尸骸聚齐,接下来应该就能正式启动法阵了。 只是没人知道,那诡异的法阵启动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藏书楼七层的书大多都是内容繁冗复杂,不知道流传了几千年的王阶以上的功法秘籍。 其中有一些甚至由于年头过于久远,连封面都遗失破碎了,放在书阁上还没来得及修缮。 所以要从其中翻出一本记载着骷髅洞秘术的书无异于丨大海捞针,要一本一本的翻阅寻找。 阎宁作为学渣本渣,不负众望地在翻开第四本书后,就晃荡着脑袋扎在了桌子上,没出一刻钟便做起了白日梦。 —— 顾景行手里捏着本没有封面的残本翻了两下,一回头就看到阎宁歪在桌子上,睡得正沉。 藏书楼七层的书桌靠着墙壁,阎宁便坐着椅子紧贴在墙壁上,身体紧紧地蜷成一个团。 看起来很紧绷。 很缺乏安全感。 顾景行走到桌边,思考了一下,从空间里抽出一条薄毯盖在了她身上,然后干脆坐在她旁边看起了书。 “唔……” 身旁的小女人仿佛正在做什么梦,睫毛不停的颤抖着,额角还渗出了几滴冷汗。 顾景行余光瞥过去,看见她眉眼紧闭,略带婴儿肥的脸颊挤在一起,显得有点肉嘟嘟的。 看起来不像平日里那么机灵狡黠,浑身带刺,反而还有一点憨。 近来小哑巴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看样子似乎也并没有把他是假国师的身份泄露出去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奖励一下这个小哑巴。 第二十四章 《阴蚀阵法》 阎宁正趴在书桌上睡得七荤八素,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她右眼勉强撑开一条缝,借着窗子透进来的阳光,刚好看到一双眸色清冷的眼。 “书我找到了,该起来了。”耳边传来男人低沉淡漠的嗓音。 阎宁胡乱地扒拉掉正在推她的手,不满得把头转到了里面,嘴里咕哝了一句: “什么书?姑奶奶毕业八十年了,书你留着自己看吧。” 顾景行坐在一边,看着睡觉都不忘贫嘴的小哑巴,指尖聚起一团寒冰,毫无预兆地朝她脖颈点去。 “唔!”阎宁被冰的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她一脸恼怒地盯着某个罪魁祸首,想要发作骂他几句。 可是她实在是太困了。 昨天在山洞里折腾了大半宿,回到卧房后胳膊又疼的她根本无法入眠,导致这一晚上她几乎就没怎么休息。 她坐在椅子上盯着顾景行瞪了一会,向来狡黠的狐狸眼就失去了灵光,头也越耷拉越低,就快沉到桌子底下了。 顾景行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这副德行,忍不住又推了她一下。 不想小女人居然顺势倒在桌子上,眼睛一闭,身体一蜷,又睡了过去。 顾景行:...... 这小哑巴睡姿看着没安全感,不想心倒是大。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在哪里都能睡得这么死。 他想了想,起身抓住阎宁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微微用力,直接把人从桌子上提了起来。 “嗯?”身体骤然被人拎起,阎宁总算是回了些魂,她揉揉睡眼惺忪的眸子,瓮声瓮气地问: “你拉我干什么?” 顾景行把手里没有封面的残本翻开,找到其中一页推到她面前努了努嘴,“你要的书,找到了。” 阎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 她光听见一个“书”字上下眼皮就立马开始打起了架,整个人晃啊晃地看起来随时都要倒下。 顾景行揉揉眉心,上前一步贴在她耳边小声的念了三个字, “骷-髅-洞。” 男人说话时吹起的热气打在耳朵上,蒸的阎宁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她捂着通红的耳朵,猛地和顾景行拉开了些距离,一把拿过眼前的书,尬笑了两声, “呵呵呵,国师大人英明神武,不想这么快就找到这书了,真是厉害。” 顾景行只当没看见她的异样,指着书上的一行字道:“从这里开始就是关于骷髅洞的介绍,我大致看了一下,那洞大概就是这上面所谓的《阴蚀阵法》了。” 阎宁视线被男人所指的内容吸引,很快就把刚才的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阴蚀阵法》,取一万生灵白骨为祭,以五行至阴之体为引,可召冥界十万死灵怨气。食生魂,吸精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她细细的读着上面关于阴蚀法阵的简短说明,越看越是心惊。 “这阵法大成后,最终目的居然是为了召唤冥界的死灵怨气?”她一脸震惊地看向旁边的顾景行,发现男人和她相比显得淡定极了。 仿佛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担心被砸到一般。 “似乎是如此,”顾景行点点头,又面无表情地补充道:“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以一万白骨换十万大军,怎么算都是不亏。” 阎宁看着他的眼神更震惊了。 有这么算的吗? 拿一万活人的白骨去换十万死人的怨气,怎么能叫不亏呢? 但她也知道顾景行一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怕是在心里压根就没把人命当一回事,有这种想法也正常。 所以她扁了扁嘴,应付了一句:“你觉得不亏就不亏吧。” 只是心里默默在想,如果那骷髅洞的阵法真的就是这《阴蚀阵法》的话,现在里面的五行阵眼怕是已经凑齐,下一步就看幕后主事什么时候会发动这法阵,召唤十万死灵了。 阎宁眉头微蹙。 只怕这位列天玑神州第一修仙大宗的日月山从此就要多灾多难了。 她捏着手里的残本册子又朝后翻了一页,看到上面记载着关于《阴蚀阵法》的特殊说明。 《阴蚀阵法》发动后,不可中止,不能回溯,只有死灵在人间吞噬满十万生灵或死灵被尽数消灭,阵法才能停止。 阵法发动一次居然要吞噬整十万生灵? 整个日月山加一起也不过几千人,这是把方圆百里内所有村镇的百姓都算上了呀? 阎宁更不理解了。 比当初见到顾景行杀了一林子的人只为了冒充假国师还要不理解。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敲敲一旁的桌面,引来顾景行的注意,然后又指了指书上那段关于《阴蚀阵法》的说明,让他看。 “国师大人,”她看了男人一眼,“你说日月山上谁会这么丧心病狂地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顾景行状似认真地偏头思考了一下,“你们那个白胡子宗主云若月,或者四个老长老其中之一。” 阎宁闻言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虽然她也一样怀疑这几个人,因为她觉得在日月山没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这样大的动作,除非是他们本人。 但是她只是想当然推断,没有一点真凭实据,可不敢轻易把这话说出口。 “因为有一句话,叫年纪越大,心眼儿越坏。” 阎宁:…… 她怎么觉得这话像这人信口胡诌的? “炼丹峰后崖那个废弃山洞里的白骨起码都有十几年的年头了,这证明关于《阴蚀阵法》的研究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纵观整个日月山有这等资历的不过就是宗主外加四大长老,” 顾景行看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诚然宗内也不乏一些和他们同辈分的你的师叔师伯们,不过依那些人不入流的修为程度来看,怕是做不到这些事。” 他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说话时嗓音还带着一贯的清冷低沉,眼神时不时的瞟过来,莫名让人心头直跳。 阎宁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错,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了她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不太讨喜,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没有其他的线索,不能确定具体是谁干的。” —— 两人离开藏书楼的时候已经到了丑时,早就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因为怕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阎宁没有把那本记录《阴蚀阵法》的书拿出来,而是十分机智的用顾景行放在她身上的留影瓶把那书的内容从头到尾记录了个干净。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戏月峰的路上,近来因为宗内戒严,白日里在外面走动的弟子少了很多。 阎宁跟在顾景行身后,男人腿长步子大,走起路来好像在贴地飞行。 她昨晚没休息好这会又饿的前胸贴后背,走起路来只觉得眼冒金星。 前面的假国师也不知道修炼到了什么妖孽境界,连辟谷这样泯灭人性的事都做的出来。 从前外门送来的饭菜他高兴了就尝几口,不高兴就一筷不动,害得她经常要一个人解决两人份的膳食,近来整个人都富态了不少。 可是她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月山外门小弟子啊! 还是那种一日三餐每顿都得比旁人多吃两碗米饭的外门小弟子。 今天从早上开始她就粒米未进,这会实在是挺不住了。 可假国师今天好歹也带她去了一趟藏书楼,帮她查《阴蚀阵法》的事。 甚至还在她睡着后一个人找出了那本记录阵法的密书。 她现在要是把男人一个人抛下自个去觅食是不是不太仗义啊? 思来想去,阎宁心一横,小跑几步追上男人的步伐,在对方诧异的表情中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国师大人,午膳时间已经过了,我请您去吃野味吧?” 顾景行想说一句不必了,可是看见小哑巴那双晶亮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好。” 得到男人首肯,阎宁一双狐狸眼弯成了两道弯,拉着男人衣袖的手也不松,就这么一路带着他去了外门后山。 反正现在戒严,路上也没有人能看到。 顾景行想,就随她拉着吧。 两人到了外门的后山,阎宁轻车熟路的把顾景行安置在一棵老榕树下的石墩上坐了,自己去一边忙了开来。 她先是掏出一枚深绿色的果子,样子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可以食用的正经水果。 然后把果子放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用真气碾碎。 紧接着又去了西边半山腰挖了几个大个的地瓜。 等她捡完枯树枝,跑回顾景行面前生好火后,把地瓜放在火架下面,又回到之前放果子的草丛里,捡了两只已经失去意识的野兔出来。 顾景行看着她手里的兔子,眉头跳了跳。 阎宁察觉到他的眼神,咧嘴一笑,“放心吧国师大人,这螳螂果无毒,对人体更是一点害处都没有,只是对这山里的野兔有特殊的吸引力,但是食用了又会使它们麻痹。” 她边说边熟练的掏出大刀流灼,照着野兔的脖子就是一刀,然后静静地等待给兔子放血。 等血放地差不多了,她一拍胸脯对着顾景行保证: “今天绝对给您做一顿野味大餐,准保毒不死人。” 顾景行:...... 谢谢,你这保证还不如不说。 第二十五章 京都来客 阎宁说的是实话。 她在厨艺方面的造诣只能用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来形容。 所以她烤出来的东西不能说难吃。 只能说根本就难以下咽。 以至于压根就没有毒死人的机会。 她也是饿的狠了,想起从前林霜给她烤兔腿的味道,所以死马当作活马医,打算自个儿动手试试。 顾景行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想起上次那碗甜的发腻的阳春面,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他本是辟谷不用吃食,可是上次起了折腾小哑巴的心思,非让她去烧饭,结果那一口甜版阳春面下肚,差点腻没了他半身修为。 思及此处他坐不住了。 起身走到阎宁身边,不由分说地一把夺过她刚拨好皮的两只野兔,在阎宁一脸震惊的表情中,拿到河边熟练的清洗了起来。 处理好了内脏后,他转头看向还处在震惊中的阎宁,问:“可带了调料?” 阎宁眨眨眼,本能的从空间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推到他面前。 顾景行瞥了一眼。 盐巴、八角、大料、胡椒、白糖、蜂蜜、米醋...... 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厨房调味台。 他不禁开始好奇,小哑巴平时究竟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在身上。 简单的用调料腌制了一会野兔后,他又在兔肉表皮刷了一层蜂蜜,这才示意阎宁点火,把野兔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没看出来啊,国师大人,”阎宁终于缓过了神,啃了一口刚才在树上摘得果子,“您还有这一手呢?” 顾景行白了她一眼,“你没看出来的事还多呢。” 男人由于刚才在清理野兔时刮到了头发,发带有些松散了,这会站在河边出神,整个人带着一股凌乱的美感,看起来倒是比平时更亲和了一些。 她两口解决果子,就着衣服胡乱擦了擦手,然后凑过去朝他抬手示意,“国师大人,你蹲下来些。” 顾景行不解地低头看她。 “再矮下来一点。”她垫着脚尖试探着比划了两下,忍不住催促。 顾景行嫌弃地看了看她费力够过来的指尖:“这还不够矮?” 阎宁脸色一变,“你是嫌弃我矮?您长得跟棵光脖子树似的,一走路晃得人直眼晕,我也没嫌弃你高啊?” 眼前的小哑巴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原本就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这下看着更软糯好捏了。 顾景行一边觉得她这话说的怪,两人的关系好像还没进展到可以互相用“嫌弃”这个词的地步,一边不自在地弯下腰,将半个身子都朝她低了下去。 阎宁随手从空间里取出一把梳子,动作轻柔地帮他把头发顺好束起,嘴里还不住地嘟囔:“我哪里矮了?我这分明叫娇小,娇小可爱。” 顾景行闷不做声地弯腰,任由她摆弄。 他坏心眼的故意把头调整到需要小哑巴垫脚才能触碰到的高度,看着她累地直晃晃的两条细腿和面上说不出认真地神情,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终于阎宁摆弄完了男人的头发,大大咧咧地拍了一把对方的肩膀:“国师大人,梳好了!” 顾景行借着河水的倒影,看着自己被梳的一丝不苟的白发,心里某个地方莫名被触动了一下。 “手艺不错,”他开口夸奖,“日后替我束发的任务都交给你了。” 阎宁:?? 这人得寸进尺! —— 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蜂蜜烤野兔外加两个香甜软糯的大地瓜,阎宁顿时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觉得只要假国师以后还肯帮她烤兔肉吃,天天帮他梳头发算什么?帮他洗澡她都乐意! 当然了,假国师乐不乐意就不好说了。 阎宁吃的心满意足,自然就变得格外好说话,连顾景行使唤她去外门搬个新的方桌来,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外门是林霜当家的地方,她和林霜好的都能穿一条裙子了。 别说方桌,就是金桌...... 当然,她也要不来金桌。 阎宁捂着撑得浑圆的肚皮,三步一个嗝地找到林霜的时候,她正在外门的厨房里忙的脚打后脑勺。 “霁月,天山冰翅要最新鲜的,你手里的已经见风半个时辰,不能用了。” “蒙天,说了多少次了,熊掌要选最嫩的,你锅那个都快成老干菜了,赶紧去换!” “周青青!金光佛手羹要用文火慢熬,你火烧的太旺了!” ...... 阎宁眨巴着一双狐狸眼盯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鸡飞狗跳的众人,心里忍不住想, 林师姐的要求怎么越来越苛刻了? 她终于不做人了吗? “师......师姐,”她跑到林霜身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林霜猛然回头,看见她的一瞬间明显愣了一下。 阎宁生出一种错觉。 她感觉林霜那充满希冀的眸子看见她的一瞬间明显就暗了下去。 什么意思? 她正纳闷,就听林霜好像自言自语般嘀咕: “怎么偏偏来的是这个只会帮倒忙的活祖宗?姑奶奶这会儿实在腾不出手给人擦屁股了。” 阎宁:...... 我谢谢你。 我自己会擦屁股! 她心累地上前问:“林师姐,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忙成这样?” “别提了,日月山宗门内斗赛不是出事了嘛!”林霜一边指挥弟子们准备晚膳,一边和她解释: “国师大人又恰巧在这,听过京都的皇族担心国师大人的安危,特意遣了银甲将军来保护国师大人的安全呢!” “银甲将军?”阎宁一蒙,“那个传说中‘一骑抵万军,单兵护神州’的银甲将军叶祁?” “就是他,消息来的太突然,说是晚膳时分就能到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哪来得及准备,京都的人怎么都这幅德行?”林霜一边抱怨一边熟练的把一旁的灶台拂灭。 “姑奶奶,就今天,你随便去哪玩玩都成,千万别给我添乱,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 不用她说,阎宁也没了要给她添乱的心情。 林霜话刚说完,一回头,身边早就没有了对方的影子。 —— 阎宁出了厨房脚下不敢停顿,转身就直奔戏月峰而去。 如果说天玑的国师顾景行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人人供奉的神明,他的强大只存在人们的想象之中,并没有人亲眼见过。 那么,那位天玑神州的银甲将军叶祁就是活生生存在于人世,活在众人眼里的战神了。 相传千年之前,五洲纷乱之时,天枢还没有掌控万象。 各个神州之间动丨乱不堪。 作为资源最匮乏、修者最势弱的天玑神州,自然成了其他四州的欺压掠夺对象。 而叶祁就是在那个年代,以一己之力力破四州联军,于万军面前死守天玑不失一寸疆土。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天玑神州早就被其他四洲瓜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如今那样一个强大的人物居然被派到了日月山,保护国师的安全,可见对于皇族、对于天玑,国师顾景行是多么的重要。 只是此顾景行非彼顾景行,如今住在日月山戏月峰的国师大人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冒牌货。 日月山的众人没人见过真正的国师,所以他尚且能够满天过海。 可是一旦叶祁来了,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能瞒得住还好,万一瞒不住...... 依顾景行的修为,他会是银甲将军的对手吗? 那可是个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啊! 阎宁脚下生风,顺着小路一路跑的飞快,脸被树枝划了两道口子也浑然不觉。 之前她和顾景行在后山烤野兔耽误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就要到晚膳时分了。 必须赶紧回戏月峰把这个消息告诉顾景行! 说到底都是那个假国师的错,冒充谁不好,非要冒充皇族最为重视的国师大人,这不是在找死吗? 她一边在心底抱怨,一边脚步不停,眼看着就要到揽月居门口了,余光瞥见宗主云若月正引着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朝这个方向而来。 阎宁还没来得及隐藏身形,就被对方发现,她只好停在原地等着两人靠近。 “将军,国师大人就宿在此处,这位正是他钦点的贴身丫头。” 两人走到近前,云若月向男子介绍。 阎宁听见“将军”两个字,顿时暗道不好,她来迟了一步。 白衣男子偏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很是柔和的笑。 “国师大人性子淡薄,并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你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缓,像是早春的第一缕阳光,映的人心里暖洋洋的,却并不灼人。 阎宁尴尬地咧了咧嘴,“回将军,还......还好。” 她又没伺候过真正的国师,哪里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气秉性,是不是好相处? 好在男子没有多问,对云若月点了下头,对方就很有眼色地带他进了揽月居。 阎宁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嘴唇都咬出了牙印,最终还是一狠心跟了上去。 她走在两人身后,手悄无声息地摸上了腕间的白玉手镯。 那里,大刀流灼已经翁鸣不止,开始蠢蠢欲动。 第二十六章 烧个洗澡水 “怎么去了这么久?方桌可抬回来了?”待在书房里的顾景行听到声音只道是阎宁回来了,出声问道。 阎宁正在思考怎么说话既不会引起叶祁怀疑又能提醒顾景行情况有变,身侧的男子就上前一步,声音沉缓地道: “听闻日月山情况有异,臣奉皇命前来,保护国师大人安全!” 屋内一时间静默无声。 阎宁心跳跟着加速,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她微微退后半步,一脸戒备地盯着身边的叶祁。 这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虽然说话时和善的很,表情也总是笑眯眯的,可是每次他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都会让阎宁觉得无端生寒。 像是那种被毒蛇盯上,自己已经成了对方掌中之物的感觉。 让她莫名想起一句话, 眯眯眼都是怪物。 她握住流灼的握把。 现在云若月毫无所觉,这位银甲将军的注意力也全都集中在书房的门上。 如果她此刻趁其不备动手,大概有七成的几率可以一击得手。 就算不能结果了这人,也能砍他一个半残,到时候顾景行再出来给他补上一刀,就不怕干不掉这位威名赫赫的银甲将军! 事后只要顾景行随便胡诌两句,就说这叶祁是冒牌货,国师大人一早就发现了,所以两人设下这个局,趁机把这不知打哪来的奸细除掉。 云若月那边应该也能糊弄过去了。 打定主意,阎宁微微伏低身体,摆出一个不是十分明显的战斗态势,流灼的火光在空间里一闪,直接就要挥出。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蓄力的紧要关头,阎宁灵台突然一震,有温暖和煦的男声越过耳朵直接传入她的脑海, “如果我是你,此刻一定会乖乖收起那把热的灼人的刀。” 阎宁愕然抬头,发现身边的男子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站着,从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阎宁悄无声息地熄灭流灼的火光,把手收了回来。 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意图的,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人很危险。 她想了想,又暗中握住了藏在袖袋里的银色短匕。 不知道是不是阎宁的错觉,她好像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很快书房内传来响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玄衣白发的男人身姿挺拔,缓步踱了出来,在门边站定。 “我已向陛下禀明无需派人前来。”淡紫色的眸子一一扫过院里三人,他嗓音低沉地开口,带着一贯地清冷。 叶祁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陛下对国师大人的安全甚是担忧,以至夜不能寐,臣观之甚为忧心,只望能替君分忧,还请国师大人让臣留下。” 阎宁余光偷瞟着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心里忍不住腹诽。 这银甲将军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把皇帝搬出来做挡箭牌,他来这里是担心陛下身体,为君分忧,假国师要是不把他留下,岂不就成了故意想要损害皇帝龙体,大逆不道了? 果然台阶上头的顾景行面色冷了几分。 “你若要留,便就留吧,”他不咸不淡地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回了书房。 “国师大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叶祁手里折扇一开,悠哉悠哉地扇了两下,“那在下便要在日月山叨扰云宗主几日了。” 他这话是对云若月说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阎宁。 云若月当了这么多年日月山的宗主,本身就是个人精,见状哪里还不懂,忙应道: “将军客气了,那就委屈将军在这戏月峰屈就几日,先让这个小弟子引您去客房吧。” 阎宁:??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留他住戏月峰却让我跑腿带路! 没想到她堂堂国师大人钦点贴身婢女,戏月峰常驻一枝花(自封),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人当使唤丫头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余光偷着瞥了叶祁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耷拉着脑袋应了声“是”,然后面上恭敬地引着男人出了揽月居。 阎宁私心里想着,这个京都来的银甲将军埋在身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现顾景行的马脚,揭穿他假国师的身份,所以自然还是让他住的远一些为好。 于是她带着人一路向西,去了最偏僻的印月阁。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的不想让顾景行的身份暴露。 “我观将军大约喜静,不喜欢人多烦扰,印月阁是戏月峰最为清幽雅致之所,大抵能入将军的眼。”她站在印月阁门口,对男子恭维的话张口就来,一番漂亮话说的冠冕堂皇。 叶祁眉眼微眯,“姑娘有心了。” 把人送到了,宗主交待的任务也就达成了,阎宁开始准备撤退,“旅途劳顿,将军一路上辛苦,不如先稍作歇息,晚点会有日月山弟子来请您往一品堂参加晚宴。” “唔,”叶祁眉头微蹙,一副苦恼的样子看着阎宁,“在下日夜兼程,风餐露宿,身上已然一片脏污,怕是不适合入席。” 阎宁那句“弟子就先行告退了”还卡在嘴边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哽的难受,一时间又反应不过来男人的意思,只能试探着回道: “那将军不如洗个......热水澡?” “在下正有此意,”叶祁纸扇“啪”地一合拍在手心,一脸笑眯眯的表情看着她: “不过在下来时观这戏月峰并无侍奉弟子,只能有劳姑娘帮忙烧个热水了。” 阎宁:??? 怎么就聊到了让她烧洗澡水的环节了? 转头看男人已经风度翩翩地进了印月阁,阎宁别无他法,只能认命地进了伙房帮他烧热水。 待会非让假国师再安排十几二十个弟子来戏月峰伺候不可! 她一边奋力地朝浴桶里灌水,一边咬牙切齿地想。 等到半人高的浴桶都被打满热水后,阎宁已经被累的眼冒金星。 她感觉中午顾景行给自己烤的蜂蜜兔肉这会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又饿得前胸贴后背起来。 “将军,水烧好了,可以沐浴了。” 阎宁来到卧房门口叫人,心里止不住想,她可真是个劳碌命。 卧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白衣,容貌清俊的男人脚步雍容地走了出来。 他看见一身桃色衣裙的阎宁正挽着袖子站在门口,带着些婴儿肥的脸上还微微泛着红,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嗓音柔和地同她道谢: “真是不好意思,有劳姑娘了。” 阎宁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还真没看出来这人有半分不好意思的自觉。 “将军严重了,”她笑意盈盈地回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弟子先行告退了。” “去吧,”男人扬了扬手,看着阎宁娇小的背影,又道了一句,“我瞧着国师大人今日举止有些古怪,怕是心情不佳,你回去且小心伺候吧。” 阎宁脚步一滞,没有应声,快步离开了印月阁。 举止古怪? 什么意思? 难道叶祁发现什么端倪了? 这冒牌货演技也太差劲了!人家刚来第一天他居然就漏出了马脚,往后可怎么办? 阎宁不敢耽搁,即便烧水累了个半死,这会也脚下生风地朝揽月阁赶,她得回去同顾景行说一下。 叶祁已经对他的身份起疑了,是去是留,是收买还是灭口,总要拿个对策出来才行。 她一路心事重重地赶到揽月居时,顾景行正站在长廊上,看着落日西斜发呆。 夕阳的余晖映在他俊朗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国师大人,”阎宁唤了一声,“今天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景行闻言转过头来,好看的眉眼有些疑惑的皱起,“什么怎么处理?” “那个京都里来的将军啊!叫叶祁的。他刚才还拿话试探我呢!”阎宁急得手语都快用上了,“那人怕是对你的身份起疑了,你得早做决断才行。” “嗯,”顾景行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认同阎宁的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他为好?” 问她? 阎宁忍不住多看了男人几眼,这冒牌货什么时候这么不拿她当外人了? 行吧,既然他诚心诚意的发问了,她当然也可以勉为其难地说两句。 “我认为对付他无外乎两种手段,要么收买要么灭口,”她说着狠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过这位天玑的银甲将军,据说活了一千多年了,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收买怕是无用的,就只能……灭口了。” 顾景行似乎对她的话感到有些意外,长眉一挑,“对付这位天玑战神,灭口怕是也不容易。” “这有什么难的?”阎宁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素手一挥从空间里掏出个布袋子来,她拉着顾景行蹲在地上,把布袋子摊开在他面前。 “呐你看,用毒的话这有麒麟血、摩罗阴河散、断肠丹,这些都是无色无味、中之立毙的。”她献宝一样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展示给顾景行, “用暗器的话这有葬魂针、袖箭、柳叶飞刀,皆吹毛立断且淬满了剧毒。如果这些你不喜欢,我这还有专门咒杀人用的鲛珠,毁人金丹、吸人修为的彼岸花,食人血肉、饮人脑髓的巫灵蛊……”。 第二十七章 不知国师大人肯不肯割爱? 顾景行看着眼前这一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诡异物品,彻底震惊了。 一直跟在他身边,受他欺压、胁迫、甚至奴役的小哑巴,居然是这么危险的人物吗? 这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或心理,才会收集这么多杀伤性极强、随便流出去一件都容易闹得整个天玑不宁的绝世杀器的? 他不理解。 且大为震撼。 眼看着面前的小哑巴还在不停的从包裹里掏新的“宝贝”出来展示,他不禁眉头直跳,忙伸手按住了阎宁的胳膊。 “可以了,”他制止,“够了。” “够了?”阎宁扫了一眼摆在外面的毒药、暗器、法宝,扭头问顾景行:“那你看上哪个了?我可以教你用。” “不必了,”顾景行忍不住伸手揉揉眉心,“我觉得那位银甲将军也不是十恶不赦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阎宁:? 什么意思? 什么叫还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大家同是京都的人,叶祁肯定对真正的国师大人熟悉的很,按理说应该轻易就能发现顾景行的破绽。 这就意味着现在假国师现在很危险。 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 在这种十万火急的关头,这人居然在说什么还没到那个地步? “你是不是傻啊!”她一个激动猛然窜了起来,只是忘记了两个人此刻蹲得极近,这一窜正好顶到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颌角,又把她弹了回来。 “哎呦妈!”阎宁死命地揉着被撞的直冒金星的脑袋,搭眼一瞥看见男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你不疼吗?”她疑惑地问。 顾景行把脸转去了一旁,开始收拾阎宁刚才掏出来展示的“宝贝们”,看起来并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过了好半天,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才听他声音闷闷地答了一句:“我可以忍。” “噗!” 阎宁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 她看着始终在冷脸处理她那些毒药、暗器的男人,不知怎么的,心情却慢慢飞扬起来。 还是假国师看着顺眼! 她忍不住想。 你看那一头的白发,多拉风啊!还有那妖艶惑人的面庞,多性感啊!眼角的那颗泪痣都快能勾人魂了! 之前那个银甲将军叶祁看起来也是个超凡脱俗的稀世美男,但是和眼前的假国师比起来,那张脸就显得有点寡淡了。 更重要的是性格啊! 假国师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说要杀你就要杀你,说不杀你,你掉下悬崖他都得给你捞上来。 哪像那叶祁,见着人永远一副笑面虎的样子,眼睛弯的都快成俩括号了,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让人看了无端生寒! 一想到那个男人她就莫名地浑身不舒服,有点遗憾地又和顾景行确认了一遍,“国师大人,你真的不打算结果了那个叶祁?” “嗯,”顾景行已经把东西包好,闻言应了一声,然后把布袋子塞到阎宁怀里,又嘱咐了一句“那人不简单,你不要自己去招惹。” 阎宁嘴都快撇上天了,“我一个普普通通外门弟子,哪敢招惹鼎鼎大名的银甲将军啊?” “呵,”面前传来男子的轻笑,显然对方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阎宁不在乎地摊摊手。 如果既不能直接干掉叶祁,又不能让他发现顾景行的身份,那就只有想办法尽量避免两人相见了。 她兀自琢磨。 可是对方是打着保护国师大人的名头来的,不让他见顾景行怕是也不太现实。 她正在绞尽脑汁地替顾景行想办法,男人修长的指尖突然触到了她脸上。 温凉的触感使阎宁心头一跳。 “脸上的伤口怎么弄得?”顾景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清冷。 阎宁别扭地把脸转到一边,“我……我不小心跌的。” 面前的男人半天没有声响,她一转头,看到夕阳的微光映亮了他的脸。 顾景行在笑。 “是不是为了给我报信急着走小路划伤的?”这次的声音是不同于以往的轻柔。 阎宁红了脸,嘴硬,“才不是!” 顾景行的心突然软的一塌糊涂。 他忍不住伸手揉乱了阎宁的一头秀发,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 “多谢。” 阎宁的脸一瞬间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她猛地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连眼睛也不敢直视对方了,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客客客气什么,我这人一向乐乐于助人,大大家相识一场,应该的!” 然后在男人一脸坏笑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卧房,“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夭寿了! 阎宁倚在门板上想。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假国师有点撩人! 救命! 不会是那个冒牌货趁她不注意对她下了什么蛊吧? 闭上眼感觉心尖上仿佛有只小猫在轻轻地挠,有点痒,还有点躁。 陌生的情愫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阎宁前世今生两辈子加一起头一次…… 心乱了。 —— 很快一品堂有弟子来请人,说是为叶祁将军接风洗尘的晚宴已经备好了,请国师大人前去赴宴。 阎宁本来打算装聋,窝在房里不去凑这个热闹,可是又怕宴席上叶祁会发难,届时顾景行孤立无援,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好在一路上有一品堂的弟子跟着一起说说话,使她不用独自面对顾景行,两人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两人到了一品堂时,叶祁并上云若月外加三大长老已经到齐,就等着国师大人到了开宴了。 炼器峰的莫老头因为上次被骷髅洞一吓到现在也没缓过来,所以没能出席这个国师大人和银甲将军同时出席的历史性晚宴。 顾景行越过众人率先落座,目光环视周围一圈,袖袍一挥,吩咐道:“都坐吧,可以开宴了。” 国师大人发话了,负责传膳的外门女弟子们立马端着各式精致佳肴鱼贯似的入了进来。 阎宁规矩的候在顾景行身后,闻着菜香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臣来日月山之前,陛下对国师大人的安全甚是忧心,如今观国师大人气色上佳,想来远在盛京的陛下也可安心了。”叶祁抿了一口杯中酒,笑吟吟地打开了话匣子。 云若月在一旁赔笑:“早就听闻陛下对国师大人最为倚重,如今看来当真名不虚传。” “自然,”叶祁别有深意地朝顾景行的方向瞟了一眼,“国师大人是天玑的护国柱石,只有大人平安,天玑才能无恙。” 顾景行淡紫色的眸子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严重了。” “对了,”叶祁微微一笑转向一边的云若月,“在下来日月山之前,曾听闻贵宗里出了一位乾阶资质的天纵奇才,陛下对此事也是颇为关心,不知今日那位弟子可否在场?” 云若月面上的笑容一僵。 当日国师大人随手毁了万里阁至宝回梦玉,他事后也曾找弟子询问了一下,得知是国师大人身边的贴身婢女测出了乾阶资质,有弟子疑心她动了手脚,资质造假,国师大人才一怒之下才毁了那宝物。 当日在场的弟子们都说那日测资结果确实有异,他便没当成一回事,事后也没留心去证实。 毕竟乾阶资质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传奇资质,哪有那么简单就能碰上。 还是在一个平日里负责买菜打杂的外门弟子身上? 只是如今银甲将军问起来,他倒有些不好回答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压根就没把那弟子没当一回事,转眼就给忘到脑后勺了吧? 他这头正范着难,一句话在肚子里翻来覆去调了好几个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青长老及时接了一句,“将军所提到的那位弟子今日也在场,正是国师大人身边的阎宁丫头。” “哦?”叶祁一脸玩味地转头看向阎宁,目光里带着一丝惊喜,“原来竟是姑娘。” 他目光刚一扫过来,阎宁就头皮一麻,皮笑肉不笑地向他行了一礼,“见过将军”。 她是本能的不喜欢这位银甲将军。 毕竟是个活了一千多年依旧容颜不老的老妖精,自带一股子虚幻缥缈的感觉,让人摸不清也猜不透。 “活的长就是好啊,”叶祁笑眯眯地感叹,“在下不才,细算算也活了有一千多个年头了,不想竟有今日这劳乾阶资质的修者帮忙烧洗澡水的奇遇,真是死也无憾了。” 阎宁:?? 你变态吧! 聊天就聊天,提什么烧洗澡水啊? 难不成是洗澡的时候脑子进洗澡水了? 果然他这令人浮想联翩的胡话一出,周围顿时传来了低低的议论声,就连阎宁身前的假国师散发出的气压也瞬间低下去许多。 玄衣白发的男人虽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甚至从始至终除了偶尔品菜就没多动过一下,可是阎宁就是本能地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她忍不住咬咬牙,暗中翻了叶祁一眼,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将军严重了。” 叶祁对她的敌意视而不见,甚至还歪头朝她笑了一下。 这个男人许是活的时间太长了,一千年的岁月里大抵有九百年都用在了磨炼嘴皮子上,所以话格外的多。 “说来臣孤身来到日月山,身边还没个可以服侍的人,若是能得个阎宁姑娘这样的贴身丫头,倒是能省去臣不少烦恼。”他轻摇折扇看向主位的顾景行, “不知国师大人肯不肯割爱?” 第二十八章 如此推销 不知道是不是阎宁的错觉。 她觉得叶祁话音刚落,整个一品堂的气温几乎瞬间就降至了冰点,冻得她牙齿都打颤了。 她不着痕迹地往前蹭了半步,然后余光就瞥见了顾景行那双不知何时起已经变成了冰蓝色的眸子。 阎宁暗道不好。 她知道这是男人即将发怒的前兆。 如果顾景行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了冰系术法,他假国师的身份就会彻底暴露,届时银甲将军外加日月山的宗主、长老一同发难,那场面可不是闹着玩的! 思及此处她灵机一动,上前两步挡在顾景行身前,一边暗地里偷着安抚似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一边对着坐在下首的叶祁道: “承蒙将军错爱,只是国师大人从进入日月山起饮食起居就都由弟子一人照顾,若突然换成旁人,怕国师大人也不能习惯,还请将军另择他人吧。” 顾景行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娇小身影,听着她主动说出不肯离开自己,怒气不自觉就消了许多,眼睛也慢慢恢复成了淡紫色。 他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阎宁的后背,周遭的气温也渐渐和缓了上来。 阎宁瞬间会意,老实地退到了一旁。 “如此说来真是遗憾,”叶祁一张俊脸苦哈哈地盯着阎宁,好像他真的因为不能把阎宁抢到身边而感到有多遗憾一样。 结果下一秒他就没心没肺地转头问云若月,“日月山是我天玑第一修仙大宗,向来人才济济,想来除了阎宁姑娘应该也不乏其他聪敏机灵,资质颇高的弟子,不知云宗主可否舍得再寻个机灵懂事的弟子来印月阁暂时负责照顾在下的日常起居呢?” 云若月一直在暗地里观察国师大人和银甲将军的明争暗斗,吃瓜吃的正欢,突然被点名,差点没反应过来。 让他推荐负责照顾银甲将军的弟子? 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上次国师大人刚到日月山时,他就曾动过心思想要把自家女儿安排在国师大人身边,不想国师大人非但没看上云欢,反而还选了一个外门负责买菜打杂的普通弟子,这事儿着实让他很是没面子了一段时间。 本来以为借着女儿搭上京都的线断了,不想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来了个银甲将军。 只要能帮助日月山在京都多获得一些修炼资源,银甲将军和国师大人又有什么分别? 思及此处他捋着胡子笑呵呵地敬了叶祁一杯,“将军客气了,能跟在将军身边对这些小弟子们来说也是一次宝贵的机会,如果您不嫌弃,这些日子倒是可以让小女云欢随行,她是艮阶资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也算出类拔萃的。” 阎宁:...... 这老云头什么毛病? 怎么逢人就推销自家闺女,也不先查清对方是什么人,他是有多怕这个女儿砸在手里? “哦?”叶祁闻言慢条斯理的扫了站在云若月旁边的云欢一眼,“那倒是委屈令千金了。” “将军言重了,”云若月一听有戏,连忙趁热打铁:“我这女儿自小娇惯坏了,若能跟在将军身边伺候,倒是能磨一磨她的心性,也算去了我这老头子一个心病了。” 他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推了还在愣神的云欢一把,后者立即会意,上前两步来到叶祁案前,躬身行了一礼,“云欢愿意侍奉将军左右,还望将军莫要嫌弃弟子笨手笨脚。” 叶祁随手捞起面前的青玉酒杯放在手里摩挲了两圈,一双墨色的眸子黑的令人心惊。 他抬眸瞥了一眼已经退到了顾景行身后的阎宁,嘴角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后轻声应了一句: “好,那就有劳云欢姑娘了。” 云欢闻言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坐在面前的白衣男子。 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轻易就吸引了她的视线,仿佛要勾着她和眼睛的主人一起沉沦。 仰望着叶祁的天人之姿,云欢的心底不禁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得意。 她扭头看向国师大人身边的阎宁,眼底闪过一抹快意。 得了国师大人的青睐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依旧还是那个低贱到了尘埃里的外门弟子吗? 测出了乾阶资质又如何? 没人相信,你依旧是个靠勾引男人上位的贱人! 她云欢虽然没被国师大人看中,可还不是转头就被银甲将军收入了麾下?像阎宁这样的贱人也配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门都没有! 阎宁这头可不知道云欢心底的风起云涌,她只看到一席红衣的云大美人瞪着一双水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让人无端生出一种“我穿越万千人海只为看你一眼”的错觉。 如果不是理智在叫嚣,她甚至要怀疑这女人是不是看上自己了! —— 一场晚宴在话痨叶祁的絮絮叨叨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堪堪结束。 云欢得了银甲将军钦点当晚就欢天喜地地搬来了戏月峰,去了印月阁和叶祁同住。 阎宁看着因为云欢搬家而整晚都哄闹不止的戏月峰,忍不住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把她从前居住的小关居连房子都一起搬了过来。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那鬼将军的住所安排在了离揽月居最远的印月阁,”她吊儿郎当地趴在顾景行的书桌前,手里摆弄着男人毛质上好的狼毫笔, “否则一个居心叵测的银甲将军再加一个一身公主病的宗主之女天天在眼前晃悠的话,还真够咱俩喝上一壶的。” 顾景行正借着夜明珠的光看着手里的一本游记,闻言瞥了一眼面前只露个头顶的小女人,语气凉凉地刺了一句,“下午不是还兴致颇高的帮将军大人烧洗澡水吗?怎的这会倒想起躲人了?” 阎宁揪着狼毫笔的毛拔地正嗨,没有听出男人语气里的不对劲,随口回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顾景行:? 背着他出去给其他男人烧洗澡水,倒成了为着他了? 这是什么道理? 他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不对劲,就只觉得胸腔里莫名其妙难受的紧。 他有点烦躁地把手里的游记合上扔到一边,干脆盯着阎宁一字一句地问:“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为了我法?” 明显不太高兴的语调使阎宁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她坐直了身子,不解地看着面前说变脸就变脸的男人。 这人哪都好,她想。 长得又好,修为又高,该狠的时候绝不手软,该出手的时候也绝不袖手旁观。 就是有一点,性子太阴晴不定了! 刚才还和风细雨的,怎么转眼就翻脸无情了呢? “亲爱的国师大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男人好好谈谈,“下午银甲将军来见你的时候,我怕他认出你的身份有假,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干掉他来着。” 她一脸满不在乎地说着令男人眉头直跳的话:“结果我还没动手,就被他给发现了,这么个把柄钻人手里,别说他让我烧洗澡水了,就是让我去喝洗澡水,我也得乖乖的喝啊!” “你要杀银甲将军?”顾景行感觉自己向来无波的心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他以为下午小哑巴拿出那些杀伤力极强的毒药、暗器只是给他随口提提建议,不想这个不怕死的竟然早就想要下手实施了? 她难道不知道传说中的银甲将军可是个活了千年的至尊强者,在整个万象大陆都少有敌手的当世高人吗? 这个小哑巴是被什么糊涂油蒙了心,敢不怕死地去招惹那个老怪物? 顾景行被阎宁气的心肝脾胃肾,五脏六腑没一处是好受的,刚要骂她两句没脑子,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面前正一脸莫名其妙盯着他的小哑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然后试探着问道: “你要杀叶祁,是为了我?” 阎宁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国师大人,您能好好听人说话吗?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是为了你吗?” 心好像突然被人攥住狠狠揉了两下,有点酸,还有点疼。 顾景行生平第一次生出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什么又为什么?”阎宁炸毛了,假国师今天喝假酒了?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让人听不明白呢? 顾景行自己也凌乱了。 他只觉得自己今天很不对劲,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土崩瓦解,无论是说的话还是做的事都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了。 可是他竟然该死的不想用理智把自己拉回来。 他想继续这个话题。 想问问小哑巴为什么为了他连银甲将军都敢去杀? 想问问她知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危险且耸人听闻的事情? 想问问她......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人的。 心“噗通、噗通”跳的越来越快,脑海里的疑问越来越清晰,他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嘴巴张了张,刚要说些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大嗓门的男声: “师妹!宁师妹?你跑哪去了?快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第三十章 神农鼎开炉 翌日。 阎宁一大早就敲开了顾景行的房门,眼看着男人气色好多了,便把昨天江枫调查到的事悉数说给了他。 顾景行听完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会,和阎宁得到的结论差不多,二人都觉得云若月嫌疑最大。 只是他已经是一宗之主,日月山又是天玑第一大宗,他们暂时还理不出他不惜牺牲门下弟子,也要暗中操纵骷髅洞召唤阴蚀阵法的动机。 恰巧这时炼丹峰来人传话,说今天是神农鼎开炉的日子,请顾景行务必前往一观。 二人只能暂时先放下云若月的事,往炼丹峰走一遭。 神农鼎是炼丹峰的镇峰之宝,三年才开启一次,日月山上天阶品质的各品丹药大都出自那鼎。 原本神农鼎开炉是日月山三年一度的盛世,可是如今出了骷髅洞一事,宗门上下全面戒严,所以也只能请宗内地位尊崇的几人单独到场一观了。 阎宁正边走边给男人介绍神农鼎的由来,不想刚出揽月居,迎面就碰上了一白一红两道亮丽的人影。 阎宁一看见他俩,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叶祁和云欢。 来者不善的银甲将军和一身公主病的宗主之女。 只见云欢腻在叶祁身边,亲昵的都快粘在对方身上了,看见阎宁跟在顾景行身后出来,挑衅地瞪了她一眼。 阎宁把头转到一边,全当没看见。 她跟着顾景行旁若无人地从这两人面前经过,摆明了不想搭理这对红白二将。 不想刚走到一半,突然伸出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得硬生生退了一步。 阎宁低头看向那只握在自己腕上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叶祁:“将军拉我是有何事?” 叶祁笑眯眯地看着她,也不松手:“在下不识去炼丹峰的路,还请宁姑娘带路。” 阎宁嘴角抽了抽。 大哥,你不认识,你旁边那穿的跟大红萝卜似的姑娘认识啊! 你不让她带路拉我做什么? 她心里冒火,云欢此刻脸色也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 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阎宁,模样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贱人就是贱人! 她心里恨恨地想, 有了国师大人还不安分,还巴巴地勾着她家将军! 难不成这贱人还想把这天下的男人都变成她的裙下之臣吗? 几人各怀心思地站在一起,眼波在空中来回乱飞。 阎宁挣了几下都没能从叶祁手里把手腕抽回来,干脆心一横就要催动真气,不想正赶在这个当口,一只穿着玄色衣袍的手突然伸入视线,握住了她被叶祁抓在手里的手腕。 牢牢地,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放手。”顾景行声音冷冷的,让人听不出一丝温度。 叶祁笑的更开了,“在下只是想让宁姑娘带路,国师大人这样都舍不得?” 顾景行看了他一眼,掌心微微发力,磅礴的真气汹涌而出,竟生生把叶祁的手直接震开了。 他就这么握着阎宁的手也不放,拉着人就率先走了出去。 叶祁站在原地抬起自己被震得生疼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 一行人到了炼丹峰时,云若月并上四大长老已经到齐。 江枫跟在莫问天身后,偷偷向阎宁打了个招呼。 阎宁不动声色地跟他点了个头。 说来他这位师尊经过小半个月的调养终于从上次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能出门了,还真是不容易。 圆形高台之上,神农鼎正浮于半空,鼎身之下一簇靛蓝色的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国师大人,将军,此次神农鼎时隔三年再次开炉,预计能成丹二百一十六颗,其中天阶中品丹药应在二十颗左右,”云若月向两个京都来的贵人介绍, “若是有机缘,或许还能炼成一两颗天阶上品丹药。” 万象大陆上丹炉和法器、丹药相通,共有六个品阶,从低到高依次是凡阶、地阶、王阶、天阶、仙阶、神阶。 而每个品阶又分上、中、下三品。 神农鼎作为天阶中品的丹炉,在物资匮乏的天玑神州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神器了。 它所产出的丹药更是日月山每年进献给京都的主要贡品,深受皇族追捧。 叶祁坐在看台的椅子上折扇一开,轻飘飘地扇了两下,“在京都早就见识过神农鼎炼出的丹药,不想今日竟有幸亲眼见到这神鼎开炉,在下与国师大人还真是幸运啊!” 顾景行本就话不多,有叶祁在旁边聒噪话自然更少了,他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还在半空旋转不止的神农鼎,沉声命令了一句:“开炉吧。” 国师大人一声令下,青长老立即拂袖上前,丝丝灵气从他体内散出没入神农鼎鼎身,很快神农鼎旋转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 靛蓝色的火焰也被他浮尘一甩,收了个干净。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不知打哪里飘来一簇红赤色的火焰。 五行属火的阎宁第一个感知到那火焰里的妖异,她刚要出声提醒,赤焰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钻入了鼎身之下。 已经即将落地的神农鼎受到那赤焰的灼烧又猛的窜到半空中,旋转的比方才还要快速数倍,甚至隐隐传来破空之声! 顾景行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现不对,他刚想抓住身侧的阎宁,一边的叶祁已经抢先一步上前把小哑巴拉到了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神农鼎的速度旋转到了极限,鼎身在阵阵嗡鸣声中“哗啦”一声裂开了道口子,整个炼丹峰顿时药香四溢。 紧接着那口子越裂越大,越裂越开,仿佛承受不住旋转的威力,终于“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巨大的威力裹挟着爆炸引起的热浪狠狠向众人袭去,顾景行一手为盾挡住气浪,余光瞥见叶祁带着阎宁被巨浪掀翻,两人滚到了看台之下,刚巧掉进了因为神农鼎爆炸的威力震动而裂开的地缝里。 “小哑巴!”他忍不住唤了一句,低沉的嗓音和平时的四平八稳略有不同,可是人早已不知掉到了何处。 —— 阎宁跟着叶祁一路下坠,不时撞到地缝里的凸起之物,只觉得眼冒金星。 男人臂膀宽阔,见状轻易就把她拉过来护在了怀里,主动承担了所有伤害。 就这么一路连摔带撞的落了底后,阎宁赶忙从叶祁身上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确认自己还全须全尾的活着,她又顺带着查看了一下叶祁,发现除了嘴角那抹红刺刺的鲜血外,这个老妖精好像也没丢胳膊丢腿。 她心里莫名就觉得有那么一点遗憾。 要是能直接把这位银甲将军摔死该多好。 阎宁坏心眼地想。 “你就算把我看穿了,我也死不了。”叶祁躺在地上看着阎宁赤裸裸的眼神,就知道这个日月山的小弟子一定在巴不得他摔死。 阎宁咧嘴一笑,“将军说的哪里话,弟子怎么会生出那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叶祁平躺在地上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想法还不快把我扶起来,小没良心的!” 要不是他挡着,这个小弟子这会怕是已经摔成肉饼了。 阎宁翻了翻白眼,刚才神农鼎爆炸的时候,她明明站在顾景行身边,假国师那么神通广大,总能护着她。 要不是这个千年老妖非多管闲事拉自己一把,她怎么也不至于掉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想到这她环顾了一下黑黢黢四周。 最近也不知道是触了哪路神仙的眉头,她不是被吞进白骨洞就是被打下悬崖,今天更是直接被人拖到地缝里了。 难道她上辈子是个鼹鼠,五行属土,不适合在地上生存? 阎宁一边在心里不着边际的琢磨,一边拉了叶祁一把,把人扶了起来。 好歹摔下来的时候这人主动垫在下面,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叶祁起身后从空间里掏出一颗圆润硕大的夜明珠,随便用术法一拖,那珠子就自动漂浮在了半空中,散发着幽幽的亮光。 借着光亮,阎宁看见两人面前是一条狭长逼仄的小路,小路很窄,依她的身形还能勉强通过,但是叶祁这样身高腿长的男子就只能侧着身子硬挤过去了。 她回头看了正在擦嘴角的男人一眼,毫不犹豫地走上了小路。 叶祁见状一边骂骂咧咧地谴责她没良心,一边不太甘愿地跟在她后头,也挤了过去。 由于被迫侧着身子还要微低着头,叶将军这一路行进的很是憋屈,在第四次被头顶的凸起撞到天灵盖后,他一个恼羞成怒,干脆运起真气注入两侧的墙壁,想把过道撑得宽敞一些。 不想墙壁受到真气激荡,竟响起一阵机簧触动之声,只见两人一路挤过来的小路两边突然射出数不清的钢刀尖刃来。 阎宁正好刚从小路出来,见状忙掏出捆仙锁把还在里面挣扎不停地男人捆住,一使劲连绳带人全都拖了出来。 几乎在叶祁被拖出窄路的一瞬间,整个逼仄的通道都被钢刀密密麻麻地铺满了。 第二十九章 烈火焚心 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顾景行的灵台一下就清明了起来。 他的理智瞬间回笼,把所有不该生出的旖旎心思一股脑儿地扼杀了个干净。 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还在狂跳不止的胸口,余光瞥见阎宁听见声音已经推门跑了出去。 顾景行身体一软直接靠在了椅背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外面,阎宁刚跑到院子里就看见江枫正在她的卧房门口拍门。 “师兄,我在这呢!”她跑过去拍了一把江枫的后背。 “哎呦!大晚上不在卧房待着,叫我好找!”江枫回头看见她,忍不住埋怨了两句。 他一把扯住阎宁的胳膊,顺势把人拉到院中的石桌边坐下,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来拍到桌子上,严肃地看着她:“你看看这个!” 阎宁拿起信纸,狐疑地瞟了一眼难得一本正经的江枫,嘀咕了一句:“什么事至于这么严肃啊?” 江枫不知是从哪里跑过来的,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津,他拿袖子随便一抹,正色道:“你早上不是让我去查日月山近年来失踪弟子的名单吗?我就去了趟主峰专司弟子名单造册的无涯阁。” “这么快就查到了?”阎宁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她还真是小瞧这位师兄的办事效率了。 “不止查到了,还查出了大问题,”江枫点了点信纸上的一行字,“光是近十年,日月山无故失踪的弟子就有五六百人。” “这么多?”阎宁把纸上的那串数字翻过来调过去读了好几遍,才敢相信,她不解地问:“整个日月山内外门弟子加一起也不过才三千多人,这一下失踪五六百,就没人觉得不对劲?” 江枫唇角抿了抿,“这正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起初无涯阁的人什么也不肯说,但是我同乡的发小正巧在那里当差,我搭进去两大坛子二十年的女儿红他才说出来,是......是宗主下令不让他们声张此事。” 阎宁更加疑惑了,“云若月?” “正是,我那发小说宗主的意思是他自己会暗中秘密调查此事,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才让无涯阁不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江枫胳膊杵在石桌上,看样子有些苦恼, “其实那些弟子都是十年间零零散散着陆续失踪的,像我们这种修仙之人平时遇着个意外丧命、或者被困在秘境里一辈子出不去之类的事,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偶尔失踪一两个人也没人会留意,如果不是我今天去调查,连无涯阁自己的人都没注意这个数字已经这么惊人了。” 阎宁认同地点点头,心里盘算,按照这个失踪弟子数量来看,幕后黑手在谋划的果然就是《阴蚀阵法》不假了。 连日月山都有如此多的失踪弟子,那这周围村镇里的失踪人口加一起肯定是一个更加庞大的数字。 她想了想,问:“除了云若月亲自下令不让无涯阁追查这件事外,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还有一件事,”江枫看着她,眼里带着点迟疑,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吞吞吐吐的,“我......我查到在众多失踪弟子中有两个和我还有桑芷妍一样,是七月十五子时生人,而且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阎宁追问。 江枫咬咬牙,“他们失踪前都曾被宗主叫去单独谈话,回来后不多时人就消失了。” 骷髅洞的事本就错综复杂,令人摸不着头脑,现在又事关宗主,显然已经不是他们二人能触及的了,所以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阎宁。 又是云若月? 阎宁眉头拧的死紧。 按照她和假国师的推断来看,暗中利用骷髅洞四处吞噬生人,甚至不惜暗害日月山弟子的幕后黑手应该就是宗主和四大长老其中之一。 而云若月稳坐宗主之位数十年,已经发现了弟子中出现大范围的人员失踪,不止不晓谕宗门,甚至还以身份之便命令无涯阁瞒下此事。 更重要的是两位七月半子时生人的失踪弟子在消失之前还都曾经和他有过交集。 这么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绝不会再是巧合。 弟子失踪事件还有骷髅洞吞人事件肯定或多或少都和他有着一定的联系,更有甚者,说他就是幕后黑手本手也是没什么不可能的。 阎宁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拿拇指的指甲掐食指指背,她这次想的有些入神,手指都被自己掐破了也浑然不自觉。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凌空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唤回了她越跑越远的意识。 “手不需要可以送给需要的人。”冰冷刻薄的话语从男人嘴里说出来,阎宁一抬头就看见了顾景行那张俊美无匹的面庞。 意识终于回笼,手指上灼烧般的痛感就立马传了过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抽回了手。 “见过国师大人!”江枫刚才也正在思考,听见声音才察觉到顾景行来了,忙起身行礼。 顾景行点了一下头算作应了,然后转过头用那双淡紫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阎宁,“为何弄伤自己?” 阎宁甩了甩还在滴血的手,“我一时出神,没注意,手指头自己就动手了。” 她这句话说的正常,还带着一点随意,可是不知为何顾景行听了却突然愣住了。 “是拇指自己动手的!” “我在发呆嘛!没有注意。” “我下次发呆的时候把手绑住好了。” ...... 相似的话语接二连三地不知道从哪个犄角嘎达冒出来,一股脑儿地涌入脑海。 就在这一瞬间,顾景行感觉自己的心狠狠一抽。 毫无预兆,全无防备。 狠狠地一抽。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听过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 可是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语却被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只要稍稍触及就会如汹涌的烈火一般灼烧他残破不堪的记忆。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男人的动静,阎宁一扭头正对上顾景行那双浅紫色的眸子。 淡淡的紫色,带着一点晶莹,好像黑夜里闪着微光的鸢尾花。 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好像疑惑,好像欢喜,又好像有点悲痛。 “国师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她赶忙起身扶住男人,让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江枫也吓得立马站了起来,“我去找青长老来!” 阎宁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师兄,不必了,你先回炼器峰吧,国师大人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 青长老是炼丹峰的长老,医术在整个天玑都是排得上名号的,若是让他搭了顾景行的脉,保不齐会看出假国师经脉不对劲,发现他是冒牌货的事实,到时候就糟了。 江枫这次却没有老实听话,“师妹,国师大人的身体可不是小事,要是出了问题莫说你我,就是整个日月山都逃不了干系。” 眼看着劝说不动这个榆木疙瘩,阎宁正在犯难,好在顾景行已经缓过了神,他抽出正被阎宁搀着的胳膊,对一边的江枫吩咐:“按她的话做,你退下吧。” 江枫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顾景行却猛然看了过来。 他被那双冰冷的淡紫色眸子一摄愣是没有敢继续说下去,只能闷着头老实地离开了。 眼见着江枫走了,阎宁立马关了院门蹲在顾景行身前,一脸关切的问他:“你怎么样了?是哪里不舒服?” 顾景行看着她那双盛满了担忧的狐狸眼,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抚上阎宁的发,“无碍,一时头晕,现下已经好了。” “头晕?”阎宁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拇指又无意识地攀上了食指指背,好在顾景行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你这是什么毛病?”他嗓音低沉地问。 阎宁看了一眼自己还再往外冒血的手指,尴尬地笑了笑,“老丨毛病了,我一想事情入神的时候就会这样。” 她抽回手,熟练的从空间里扯出一块碎布条,三两下就把口子包了个严严实实,“小事,不打紧。” 顾景行不可置否。 “行了,你不舒服我先扶你回房吧,好好睡上一觉,”阎宁起身搀住顾景行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江枫今天查到了不少线索,明天你好了我再和你细说。”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必要和顾景行说这些的。 因为查骷髅洞本来就是她为了不辜负桑师姐所托才自己决定要做的,和顾景行并没什么关系。 只是这男人和她一起进过骷髅洞,还特意带她上了藏书楼七楼找线索,也算是整件事从头到尾参与其中了,她觉得自己无论得到什么线索都有必要和男人交代一下。 “好。”顾景行闷闷地回了一句。 他任由身材娇小的女人扶着自己往卧房走,还坏心眼地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阎宁身上,看着对方因为身高不够还得费力地垫着脚扶他,忍不住偷着弯了嘴角。 第三十章 神农鼎开炉 翌日。 阎宁一大早就敲开了顾景行的房门,眼看着男人气色好多了,便把昨天江枫调查到的事悉数说给了他。 顾景行听完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会,和阎宁得到的结论差不多,二人都觉得云若月嫌疑最大。 只是他已经是一宗之主,日月山又是天玑第一大宗,他们暂时还理不出他不惜牺牲门下弟子,也要暗中操纵骷髅洞召唤阴蚀阵法的动机。 恰巧这时炼丹峰来人传话,说今天是神农鼎开炉的日子,请顾景行务必前往一观。 二人只能暂时先放下云若月的事,往炼丹峰走一遭。 神农鼎是炼丹峰的镇峰之宝,三年才开启一次,日月山上天阶品质的各品丹药大都出自那鼎。 原本神农鼎开炉是日月山三年一度的盛世,可是如今出了骷髅洞一事,宗门上下全面戒严,所以也只能请宗内地位尊崇的几人单独到场一观了。 阎宁正边走边给男人介绍神农鼎的由来,不想刚出揽月居,迎面就碰上了一白一红两道亮丽的人影。 阎宁一看见他俩,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叶祁和云欢。 来者不善的银甲将军和一身公主病的宗主之女。 只见云欢腻在叶祁身边,亲昵的都快粘在对方身上了,看见阎宁跟在顾景行身后出来,挑衅地瞪了她一眼。 阎宁把头转到一边,全当没看见。 她跟着顾景行旁若无人地从这两人面前经过,摆明了不想搭理这对红白二将。 不想刚走到一半,突然伸出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得硬生生退了一步。 阎宁低头看向那只握在自己腕上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叶祁:“将军拉我是有何事?” 叶祁笑眯眯地看着她,也不松手:“在下不识去炼丹峰的路,还请宁姑娘带路。” 阎宁嘴角抽了抽。 大哥,你不认识,你旁边那穿的跟大红萝卜似的姑娘认识啊! 你不让她带路拉我做什么? 她心里冒火,云欢此刻脸色也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 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阎宁,模样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贱人就是贱人! 她心里恨恨地想, 有了国师大人还不安分,还巴巴地勾着她家将军! 难不成这贱人还想把这天下的男人都变成她的裙下之臣吗? 几人各怀心思地站在一起,眼波在空中来回乱飞。 阎宁挣了几下都没能从叶祁手里把手腕抽回来,干脆心一横就要催动真气,不想正赶在这个当口,一只穿着玄色衣袍的手突然伸入视线,握住了她被叶祁抓在手里的手腕。 牢牢地,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放手。”顾景行声音冷冷的,让人听不出一丝温度。 叶祁笑的更开了,“在下只是想让宁姑娘带路,国师大人这样都舍不得?” 顾景行看了他一眼,掌心微微发力,磅礴的真气汹涌而出,竟生生把叶祁的手直接震开了。 他就这么握着阎宁的手也不放,拉着人就率先走了出去。 叶祁站在原地抬起自己被震得生疼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 一行人到了炼丹峰时,云若月并上四大长老已经到齐。 江枫跟在莫问天身后,偷偷向阎宁打了个招呼。 阎宁不动声色地跟他点了个头。 说来他这位师尊经过小半个月的调养终于从上次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能出门了,还真是不容易。 圆形高台之上,神农鼎正浮于半空,鼎身之下一簇靛蓝色的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国师大人,将军,此次神农鼎时隔三年再次开炉,预计能成丹二百一十六颗,其中天阶中品丹药应在二十颗左右,”云若月向两个京都来的贵人介绍, “若是有机缘,或许还能炼成一两颗天阶上品丹药。” 万象大陆上丹炉和法器、丹药相通,共有六个品阶,从低到高依次是凡阶、地阶、王阶、天阶、仙阶、神阶。 而每个品阶又分上、中、下三品。 神农鼎作为天阶中品的丹炉,在物资匮乏的天玑神州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神器了。 它所产出的丹药更是日月山每年进献给京都的主要贡品,深受皇族追捧。 叶祁坐在看台的椅子上折扇一开,轻飘飘地扇了两下,“在京都早就见识过神农鼎炼出的丹药,不想今日竟有幸亲眼见到这神鼎开炉,在下与国师大人还真是幸运啊!” 顾景行本就话不多,有叶祁在旁边聒噪话自然更少了,他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还在半空旋转不止的神农鼎,沉声命令了一句:“开炉吧。” 国师大人一声令下,青长老立即拂袖上前,丝丝灵气从他体内散出没入神农鼎鼎身,很快神农鼎旋转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 靛蓝色的火焰也被他浮尘一甩,收了个干净。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不知打哪里飘来一簇红赤色的火焰。 五行属火的阎宁第一个感知到那火焰里的妖异,她刚要出声提醒,赤焰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钻入了鼎身之下。 已经即将落地的神农鼎受到那赤焰的灼烧又猛的窜到半空中,旋转的比方才还要快速数倍,甚至隐隐传来破空之声! 顾景行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现不对,他刚想抓住身侧的阎宁,一边的叶祁已经抢先一步上前把小哑巴拉到了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神农鼎的速度旋转到了极限,鼎身在阵阵嗡鸣声中“哗啦”一声裂开了道口子,整个炼丹峰顿时药香四溢。 紧接着那口子越裂越大,越裂越开,仿佛承受不住旋转的威力,终于“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巨大的威力裹挟着爆炸引起的热浪狠狠向众人袭去,顾景行一手为盾挡住气浪,余光瞥见叶祁带着阎宁被巨浪掀翻,两人滚到了看台之下,刚巧掉进了因为神农鼎爆炸的威力震动而裂开的地缝里。 “小哑巴!”他忍不住唤了一句,低沉的嗓音和平时的四平八稳略有不同,可是人早已不知掉到了何处。 —— 阎宁跟着叶祁一路下坠,不时撞到地缝里的凸起之物,只觉得眼冒金星。 男人臂膀宽阔,见状轻易就把她拉过来护在了怀里,主动承担了所有伤害。 就这么一路连摔带撞的落了底后,阎宁赶忙从叶祁身上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确认自己还全须全尾的活着,她又顺带着查看了一下叶祁,发现除了嘴角那抹红刺刺的鲜血外,这个老妖精好像也没丢胳膊丢腿。 她心里莫名就觉得有那么一点遗憾。 要是能直接把这位银甲将军摔死该多好。 阎宁坏心眼地想。 “你就算把我看穿了,我也死不了。”叶祁躺在地上看着阎宁赤裸裸的眼神,就知道这个日月山的小弟子一定在巴不得他摔死。 阎宁咧嘴一笑,“将军说的哪里话,弟子怎么会生出那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叶祁平躺在地上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想法还不快把我扶起来,小没良心的!” 要不是他挡着,这个小弟子这会怕是已经摔成肉饼了。 阎宁翻了翻白眼,刚才神农鼎爆炸的时候,她明明站在顾景行身边,假国师那么神通广大,总能护着她。 要不是这个千年老妖非多管闲事拉自己一把,她怎么也不至于掉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想到这她环顾了一下黑黢黢四周。 最近也不知道是触了哪路神仙的眉头,她不是被吞进白骨洞就是被打下悬崖,今天更是直接被人拖到地缝里了。 难道她上辈子是个鼹鼠,五行属土,不适合在地上生存? 阎宁一边在心里不着边际的琢磨,一边拉了叶祁一把,把人扶了起来。 好歹摔下来的时候这人主动垫在下面,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叶祁起身后从空间里掏出一颗圆润硕大的夜明珠,随便用术法一拖,那珠子就自动漂浮在了半空中,散发着幽幽的亮光。 借着光亮,阎宁看见两人面前是一条狭长逼仄的小路,小路很窄,依她的身形还能勉强通过,但是叶祁这样身高腿长的男子就只能侧着身子硬挤过去了。 她回头看了正在擦嘴角的男人一眼,毫不犹豫地走上了小路。 叶祁见状一边骂骂咧咧地谴责她没良心,一边不太甘愿地跟在她后头,也挤了过去。 由于被迫侧着身子还要微低着头,叶将军这一路行进的很是憋屈,在第四次被头顶的凸起撞到天灵盖后,他一个恼羞成怒,干脆运起真气注入两侧的墙壁,想把过道撑得宽敞一些。 不想墙壁受到真气激荡,竟响起一阵机簧触动之声,只见两人一路挤过来的小路两边突然射出数不清的钢刀尖刃来。 阎宁正好刚从小路出来,见状忙掏出捆仙锁把还在里面挣扎不停地男人捆住,一使劲连绳带人全都拖了出来。 几乎在叶祁被拖出窄路的一瞬间,整个逼仄的通道都被钢刀密密麻麻地铺满了。 第三十一章 床前明月光 两人沉默地盯着那密密麻麻的钢刀看了好一会,叶祁扭头问她:“宁宁,你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阎宁被这声“宁宁”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怪异地看了男人一眼:“为什么说我得罪人了?” 叶祁撇撇嘴,扭头继续朝地缝里深入,边走边道:“起初我也以为这只是个简单被神农鼎爆炸的威力震荡而形成的地缝,可是方才那小路上竟有机关陷阱,可见这是早就有人准备好的。” 他说着回头看了跟在身后的阎宁一眼,“现在掉下来的就咱们两个人,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人家自然不会是冲着我,所以结论就只能是你得罪人了,人家想杀你灭口。” 阎宁眨巴眨巴眼,对对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叹为观止,她沉默了一会,才冷嘲热讽地回道:“说来也是,那我还真得感谢将军在神农鼎爆炸时‘正巧’把我拉到了气浪面前,被气浪掀翻后,又‘恰好’把我拖进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现的地缝里。” 她越说越咬牙切齿,“弟子倒是没想到将军活了一大把年岁,不过是遇着个丹炉爆炸而已,竟连幻个防御罩挡挡都做不到,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她越说越觉得如果非要说自己得罪了人,有人要治她于死地的话,这个人只能是眼前的眯眯眼将军。 叶祁被她的伶牙俐齿逗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十分做作地拍了拍脑袋:“嗐!这人啊,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脑子也反应不过来幻个防御罩了,真是让宁宁见笑了。” 阎宁剜了他一眼。 还见笑? 她都快见哭了! 真是流年不利,生不逢时,她今年也不知道是触了什么眉头,接二连三地碰到怪事,遇到煞星。 眼下被迫和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银甲将军单独处在一起,她只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直接从这地缝里飞出去。 许是她这个想法太过强烈,阎宁竟真的感觉她后背两块肩胛骨的地方莫名其妙有些痒痒的。 两人一路朝前,越走道路越是通达,最后竟是到了一处巨大的地穴。 空间陡然变得宽旷,夜明珠的光亮显得暗了许多,叶祁想了想,又从空间里掏了五六颗相同的珠子出来,一股脑地都送到了半空。 阎宁一边在心底感叹将军可真财大气粗,一边借着夜明珠的光往前摸索,然后,发现了一汪水潭。 水潭面积不大,看起来也就和现代的乒乓球桌大小,可是阎宁一靠近就无端感到一阵寒凉。 好像侵入了骨子里的那种寒凉。 她盯着那潭水看了好一会,越看越觉得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这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朝身后带了两步,叶祁对着那潭水皱了皱眉,出声警告:“这潭水有问题,别靠的太近。” 他话音刚落,水潭中就忽然冒出了几个泡泡。 继而泡泡越冒越多,越冒越密,咕嘟咕嘟的,看起来就像这潭水要烧开了似的,可是潭水散发出的森冷寒意却越来越重。 阎宁警惕地盯着眼前的怪异景象,手掌暗暗握上了空间里的大刀流灼。 忽然,水面“哗啦”一响,一个人头蜘蛛身的怪物猛地从潭水里窜出,落到了二人面前。 那怪物长得诡异极了,勉强“像人”的头颅上没有几根毛发,长着一嘴漆黑的尖牙,大大的脑袋嵌在小小的蜘蛛身体上,让人不禁怀疑它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这大头的重量。 阎宁盯着那怪物看了好几眼,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小东西长得真别致。” 叶祁:…… 那怪物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人话,它爬在水潭边,一脸警惕地盯着两人看了半天,突然毫无预兆的从嘴里射出一根长针,直奔阎宁面门而去。 阎宁面色一冷就要掏出大刀流灼,可是叶祁已经先她一步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而后化指为刃,轻轻一划,长针就断成了两截。 紧接着男人指尖成剑,反手一挥,气刃就凌空飞出直奔怪物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怪物也砍成了两截。 阎宁看了一眼眼前的倒霉怪物,倏地放开了握着流灼的手。 她忽然想起眼前这位可是天玑的战神,传说中的银甲将军。 在他身边哪用得着自己这种无名小卒动手,她只需要躺平了,老老实实的当一只会喊666的咸鱼就行了啊! “将军威武!”阎宁开始持续输出彩虹屁,“不愧是传说中的战神大人,我对您的敬仰之情真是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饶是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叶祁依旧有些跟不上眼前这名小弟子的脑回路。 上一秒还对他一脸嫌弃的小女人,不过是看他杀了个怪物就立马变了脸色,满嘴的恭维话,他觉得但凡要点脸面的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然而他并不知道,阎宁前世今生两辈子加一起,最为自己得意的优点就是不要脸。 两人正各怀心思,那潭水里的泡泡却越冒越多,越滚越激烈,最后竟然剧烈的翻涌起来,紧接着一只、两只、四只、十只…… 数不清的人头蛛身怪一个接一个地从水潭里钻出,眨眼间就把两人围了个严实。 阎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当时为什么会觉得那水潭违和了。 因为那潭口虽小,潭水却深不见底。 那是一个无底潭! 她胳膊上还带着上次掉下悬崖被刮出的伤,这会还没好利索,并不适合用流灼战斗。 但她这么些年独来独往,战斗惯了,遇见这场面不可能让叶祁一个人顶着。 思来想去她咬了咬牙,就要率先冲出,不想身边的男人突然随手甩过来一个防御罩兜头就把她扣在了里面。 阎宁还没反应过来,叶祁已经动了。 他一动,像一片随风飘拂的叶子,不着力似的晃来晃去。 看似只是随意乱飞,却轻飘飘地躲开了所有怪物的功击。 他身边像是生着一只只透明的剑,人到哪处,剑气就自然跟到哪处,剑力一荡,就把周身的怪物斩杀了个干净。 阎宁被关在防护罩里钻不出去,见叶祁像砍瓜切菜一样单方面虐杀那些怪物,想了想干脆坐在地上帮他念起了往生咒,超度超度那些苦命的怪物亡灵,以免日后这些东西阴魂不散,再回来缠着他。 只是姿势都架好了,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念什么往生咒。 甚至除了日月山的采买菜单以外,她来这个世界后就没学会过背任何东西。 思来想去她决定即兴发挥,随便念叨两句,心里琢磨只要她语速够快,那些亡灵就听不懂她念叨的是什么。 于是她坐在地上,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开始念:“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床上狗......” 一旁正在怪物堆里七进七出的叶祁听见她念诵的内容,险些一个跟头扎在地上。 一炷香的功夫,叶祁已经解决了所有怪物,冒着热气的黑血顺着怪物的尸体淌了一地,顺着地面上的纹路汇聚而下,流的到处都是,甚至有一些溅到了那诡异的泉水里。 叶祁挥手撤去防御罩,还了阎宁自由,开始蹲在地上研究那些怪物的尸体。 阎宁凑过去看了两眼,从空间里取出一质地轻薄的羊肠手套,随手抓起一只被一剑穿透了天灵盖的怪物,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然后双手一扭直接把它的头扭了下来。 叶祁:...... 他看到了什么? 阎宁像是见惯了这种场景,没有对这令人反胃的怪物尸体有丝毫的不适。 她先是把手从怪物的嘴里伸进去搅和了两下,继而拽出四五根钢针来,又掏出匕首把怪物的蜘蛛身体剖腹而开,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忍不住皱了眉。 只见怪物半人高的蜘蛛身体里,竟生着人类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胃、肾一应俱全。 她抬头看了看叶祁,叶祁也同样看了看她。 “这是......人吧?”她有点犹豫地问出口。 叶祁不知打哪抓来一根棍子嫌弃似的扒拉掉她手里的怪物脑袋,回她,“我曾听闻天璇神州有一个巫灵族,族人擅长各种咒术和蛊毒,其中就有能将活人以蛊催炼,化成半人半妖的怪物传闻。” “天璇神州?”阎宁呷呷嘴,“这日月山难不成还有天璇的人在插手不成?” 两人正在疑惑着,那汪无底潭再次发出声响,阎宁有点心累地看过去,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潭底冒出来。 叶祁起身挡在她身前,只见一个灰不隆冬的东西正从潭底缓缓升起,冰冷诡异的潭水被悉数涌出地面。 那水像是有生命一般,到了地面并没有浸下去,反而聚集在一起试探着向前“滑行”。 阎宁靠近了一点观察,然后就看见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只见那被不知名的物体挤出来正在地上“滑行”的透明液体并不是什么潭水,而是一群群丨交织缠绕在一起,疯狂扭动不止的透明蠕虫! 第三十二章 白义一族 那些蠕虫像是有意识一般,一边诡异的扭动着,一边朝两人所处的位置“流”过来,叶祁拿剑气一荡就震死了一大片,可是很快又有新的蠕虫源源不断地扭了过来。 “这应该就是那巫灵族的蛊虫了,”叶祁一边拉着阎宁后退,一边道:“之前那些怪物怕都是被这蛊虫感染过得修士。” 阎宁对他的话深表赞同,要是被这玩意给挨着一个边,怕是他俩也要变成那秃瓢蜘蛛精的骇人形象了。 脑海里蓦然闪过自己变成秃瓢蜘蛛后站在顾景行面前,被他手里的昆仑一挥瞬间变成冰雕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种时候都能走神,真够厉害的!”叶祁感到身边女人动作一顿,赶忙拍了她后脑勺一把,唤回了阎宁已经渐渐跑偏的神智。 这时水潭里冒出的东西已经浮到了水面,阎宁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一个通体冰寒的巨大盒子。 搭眼一看倒有些像一个......冰制的棺材。 很快随着“蛊虫水流”的流动,冰棺渐渐滑出水潭范围,“哗啦”一声落到了地上。 阎宁眼尖地发现冰棺的边上似乎刻着一行小字,她想靠近一些,却被蛊虫逼得不得已又退后了两步。 她只能求助叶祁,“将军,你能不能把我送到那冰棺上,我瞧着上面好像刻着东西。” 叶祁闻言朝冰棺看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不太好吧,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国师大人还不得杀了我?” 换来阎宁怪异地一瞪:“胡说什么呢?我不过一个外门弟子而已,国师大人还能真把我当回事不成?” 眼前的蛊虫大军越聚越多,闻着活人的气味死命的向两人所在之处奔涌而来,他们不得已被逼的离那冰棺原来越远,眼看着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叶祁只能叹了口气, “那好吧,我送你过去,剩下的你自己保重!” 阎宁赶忙点头:“将军放心!” 只见叶祁站在原地,双手驭气,强烈摄人的威压瞬间从他周身散出,而后数不清的无形之剑从他身后飞出所到之处再细小的蛊虫都被震成了两半。 紧接着他回身一扶阎宁的腰,以气运力,反身就把人向冰棺方向掷去。 阎宁在半空中灵巧地翻了一个身,越过仍然密密麻麻的蛊虫大军,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冰棺之上。 索性冰棺表面光滑,并没有蛊虫停留,她赶忙屈身上前查看棺盖上的刻字,叶祁则一面躲闪飞扑过来的蛊虫,一面以气剑掩护,为阎宁争取更多时间。 只见晶蓝剔透的冰棺在夜明珠的照应下放着幽幽地蓝光,里面影影绰绰的映出个人影来。 阎宁摸上那冰棺表面,只见上面刻着八个字:亡妻林珂长眠之墓。 下面还有个落款,只是不知为何被划去了,让人辨不出写的是什么。 “宁宁,你好了没有,该撤了!”叶祁急促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阎宁抬头一看发现他已经被蛊虫大军逼的和自己分开了很远一段距离。 她忙回道:“好了!我这就过来!” 阎宁原本是打算借着冰棺腾空而起,半路再掏出流灼,借助流灼的火力往前窜一段距离,就能够着叶祁了,不想计划才进行到第一步,她就脚下一滑,从冰棺上跌了下去。 叶祁显然没料到她关键时刻会掉这种链子,吓得怪叫一声就带着狂舞的剑气往过冲。 可是冰棺不高,阎宁距地面极近,以他的速度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极端凛冽的寒凉之气骤然从阎宁身下的地面冒出,继而大范围扩散,整个地穴所到之处皆被冻成一片寒冰。 阎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吧唧”一声,迎面摔在了寒冰之上,透过盈透的冰面,甚至还能看见下面被禁锢着动弹不得的蛊虫大军。 她揉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迎面就看见了一双熟悉的淡紫色眸子。 男子玄衣白发,身形挺拔似巍巍玉山,就这么站在冰棺前,一脸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阎宁忽然心头一跳。 她刚要问男人为什么来了,突然就反应过来不对劲。 忙三两步跑过去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急道:“你怎么来了,还明目张胆的用霜华术,叶祁也在这里,被他发现就糟了,你赶紧走!” 不想男人却像施了千斤坠一般,任她怎么推都推不动,甚至还忍不住笑了一下。 阎宁彻底急了:“有什么好笑的,你倒是快些走啊!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顾景行拉住她一直推着自己的手,淡紫色的眸子里满是细碎的光,他盯着阎宁定定地看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你在关心我。”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阎宁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个彻底。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冰棱之外就传来叶祁一贯温润和缓的嗓音,“国师大人如此担忧宁宁安危,臣真是深感钦佩,只是不知国师大人何时修习了这般强大的冰系术法,真是令臣大开眼界!” 阎宁浑身一个激灵,心道:不好,露馅了! 她手暗暗摸向空间里的流灼,方才顾景行使用霜华术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真气,叶祁虽然对蛊虫时也有损耗,但是他在阎宁面前一直有所保留,没有露出真本事,她怕二人如果真的战在一处,顾景行讨不到便宜。 不想阎宁刚摸到流灼的一瞬间,叶祁就一脸受伤的表情看着她:“宁宁,我说过如果我是你,此刻一定会乖乖收起那把热的灼人的刀,看样子你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阎宁一怔。 顾景行看她愣神,上前半步把她朝身后拨了一把,看向叶祁时已经带上了些许寒意。 “换个称呼。”他嗓音低沉地开口。 阎宁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叶祁对自己的称呼,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心里飘飘忽忽的。 有点软,还有点高兴。 叶祁纸扇一甩,笑的一脸春风得意,“换个称呼?那叫阎阎?或者小......宁宁?” 阎宁感觉周围的气温瞬间又低了好几度。 本来她穿的就单薄,被满地穴的冰碴子包围着已经够冷的了,现下这一降温更加受不了。 她忙纠正叶祁的称呼:“将军可以直接叫我阎宁。” 这么正正常常的一句话,不知为何竟叫叶祁瞪大了眼睛,无比心痛似的捂了胸口:“宁宁,刚才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顾景行“锵”的一声拔出昆仑神剑,对准叶祁:“将军继续叫,怕是不能带着舌头出这个地穴。” 阎宁被他浑身的煞气震得一惊,帮扒拉着他的胳膊往后拖,小声在他耳边提醒,“国师大人,这位可是那活了一千多年的银甲将军,你悠着点,可不一定打得过。” 顾景行却不屑地轻哼:“一千年?怕是不能够吧。” “哦?”叶祁好看的眉眼眯了眯,不觉间连声音都压低了几度:“国师大人对臣的年岁有何疑虑吗?” 顾景行但笑不语。 阎宁却起了好奇心,抓着他问:“叶祁不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 听见她居然叫自己老妖怪,叶祁脸都快抽成苦瓜了。 顾景行看着叶祁,扬声道:“不出意外,将军可是白义一族的后人?” 他话音刚落阎宁就看见叶祁的眉头骤然缩紧,瞳孔散出一丝凛冽的杀气来。 他一字一顿低着嗓子道:“臣竟不知国师大人如此博学,连白义一族的事都知道。” 早在万象大陆还没有划分五洲的时候,这天地间就存在白氏一族,因其发际于义都一带,所以人们又常称这一族为白义一族。 相传白义一族曾遭到天神诅咒,无论族人如何生息繁衍,每代都只能诞生一个男孩,并且族内所有的男子都生着一个模子。 顾景行在见到叶祁的第一眼就怀疑他是白义一族的后人,他们一族的男子代代相传继承着银甲将军的位置,因历代将军都生着同样的模子,所以外人渐渐地便以为银甲将军叶祁是一个能活千年而不见一丝老态的传奇人物。 顾景行虽不知他们一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是眼下这位银甲将军到日月山走这一趟却实打实地挡了他的路。 他不会坐以待毙,却更讨厌畏首畏尾。 如今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谈,不过是为了给双方一个交涉的台阶。 他手腕一翻收起神剑昆仑,上前两步对叶叶祁道:“我既主动提及此事,便是料定将军会听我一言,给彼此一个谈判的机会。” 叶祁周身剑气已经迪荡到了一定程度,自身一尺范围内连顾景行的寒冰都被绞的粉碎。 可见“白义一族”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有多么禁忌。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景行,几乎硬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国师大人大人轻易揭穿我族千年秘辛,不知是为了与在下谈判什么?” 第三十三章 谈判 顾景行好整以暇:“自然是关于我不是真正国师的事。” 这下轮到阎宁不淡定了,她扯了顾景行一把,“你疯了?怎么什么都朝外说!” 顾景行却满不在乎:“左右将军大人早就知道了,不妨彼此坦诚一些。” 叶祁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站着,眸子微眯,将所有的表情都隐了去,仿佛在暗中思量这两人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顾景行淡然道:“我虽不知将军一族世代守着银甲将军的名号,塑造出一个千年不死的战神是何目的,但个中原由想必是不想让外人知道的。” 叶祁眸色一闪,反问:“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提出对双方都有利的提议。” 阎宁用余光偷瞄了一眼顾景行的表情,不知道男人打算和叶祁怎么谈判。 因为她突然间想起来,自己连顾景行来日月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叶祁思量了一会,终于周身剑气一收,随便倚在了一块冰柱上,“既然如此,阁下不妨说来听听。” 却是没有再称国师大人了。 假国师眸色一凛,突然变得正色起来,“天玑的国师顾景行仗着天玑守护神的名头多年来把持朝政、控制皇族,想必将军也是颇感头疼吧?” 叶祁却是一怔,猛地抬头看向顾景行,像是不敢置信似的,问他:“你竟然连这等皇族秘辛都知道了?” 白义一族在天玑神州传承了千年,根据族中史料记载,国师顾景行是在大约四百年前突然出现在天玑都城的。 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迅速取得了当时在位的皇帝信任,获得了国师的身份。 在这四百年间,他逐步把持朝政,控制天玑,皇族内凡是亲近他的多半都能在朝得到高位,反之则会被压榨的终身没有出头之日。 叶祁虽然顶着银甲将军的名头,但到底只是个武将,在朝政大事上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很难同顾景行抗争,导致那人近年来愈发猖狂,已经开始扶持傀儡皇帝,妄图把整个天玑完全把控在自己手里。 顾景行微微一笑:“我将所知之事毫无隐瞒,悉数告知,这是我同将军谈判的诚意。” 说着他回头看了阎宁一眼,把她朝前轻推了半步:“真正的国师顾景行已被我在飞空山诛杀,她便是见证。” 阎宁突然被推出来,蒙了一瞬,对上叶祁猛然看过来的目光,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咳咳,那什么,我确实一不小心地、身不由己地、倒了血霉地恰巧碰到了国师大人被杀现场。” 叶祁不解:“阁下竟敢半路拦杀当朝国师,究竟有何目的?” 阎宁也转头看顾景行,她也想知道这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景行对上两人探究的目光,朗声道:“我杀国师不过是因为私人原因,混进日月山也是为了个人目的,虽然不能透露给将军,但是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做有损天玑的事。” 叶祁却嗤笑了一声,“阁下口口声声说着谈判、诚意,自己的事却不肯透露半分,这让在下如何相信?” 阎宁看着顾景行,也突然对他的目的,对他这个人愈发好奇起来。 他假冒天玑的国师,却随身带着天璇神州的疗伤圣药,修为深不可测,可以一己之力脸不红气不喘的拦杀在天玑横行了数百年之久的国师大人。 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这个男人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 顾景行知道叶祁心里的顾虑,可是他所行之事确实不能轻易对外人述说,可是要在日月山将计划继续进行下去,他就避不开叶祁这一关。 这个男人虽然不是真正活了千年的银甲将军,但是实力依旧不容小觑,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冒着身份被戳穿的风险和他拼个两败俱伤。 思及此处,他抬头看向叶祁,郑重道:“在下所谋之事虽不能言,但我在天玑一日,将军便可在身边监视一日,若我有任何危害天玑的举动,届时再同我计较也不迟。” 叶祁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眼前冒充国师身份的男人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但是眼下直接与他发难,他也没有信心能讨到便宜。 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了,就代表他确实拿出了足够的诚意,自己也没有必要步步紧逼,确实如他所说,只要人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就有自信不会让这个冒牌货翻出什么花来。 想到这里,他眸子一眯,语调变回了一贯的和缓,带着一点轻佻的调调,对顾景行道:“既然国师大人拿出了诚意,在下也不好不领这个人情,只是若要我配合隐瞒身份,国师大人怕是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景行一脸淡然。 “将军请讲,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必定答应将军。” 叶祁微微一笑,眼角带着点特有的狡黠,“自然是国师大人轻易就能办到的,” 说着他抬手一指顾景行身边的阎宁,“宁宁这个日月山的小弟子是颇和在下心意,为显谈判的诚意,回去后国师大人便将她送来印月阁如何?” 两人本来一本正经地谈判,不想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头上,阎宁刚要发作,骂叶祁一句你在想屁吃,就感觉周遭气温瞬间降至冰点,她猛然回头,看见顾景行淡紫色的眸子已经变得冰蓝。 她一面惊讶于男人情绪转变的太快,一面又不禁感叹这人眼睛生的虽然好看但太容易显露情绪,着实是个好看的累赘。 “将军下次若是还说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谈判就只能作罢了。”顾景行嗓音清冷地开口,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叶祁却不合时宜地大笑了两声,仿佛见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连眼角都浸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他平息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对顾景行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国师大人,把软肋摆在明面上,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顾景行却只是把头转去一边,没再搭理他。 他平息了一会怒火,随着眸色变回原样周遭的温度也终于上升了一些。 余光瞟了一眼站在一边正盯着他的阎宁,顾景行的心不禁有些动摇。 不过是日月山这等污遭之地的一个外门弟子而已,他刚才几乎下意识地竟不惜和叶祁撕毁谈判也不想把这小哑巴让出去。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他真的被小哑巴暗中下蛊了不成? 不,他向来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区区一介小哑巴又怎能动摇他的心? 定是因为小哑巴知道他假冒国师的事实,为了防止她跑出去乱说,所以自己才一定要把她留在眼皮子底下日日监视才能安心。 给自己找了个十分合理的借口,顾景行躁动不停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方才扒在这冰棺上在看什么?”他转头问阎宁。 阎宁虽然心头也有很多疑问,但见男人不肯多言,眼下又实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配合地一指冰棺上的小字: “我在看这几个字,‘亡妻林珂长眠之墓’,下面还有落款,只是被划花了,看不清。” “林珂?”叶祁闻言凑了过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阎宁忙问:“你听过这个女人?” “唔,”叶祁歪着头想了一会,“好像幼时在族记里见过这个名字,不过我对这些一向不上心,倒是记不清了。” 阎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暗暗腹诽这个男人是真的指望不上。 被顾景行解开了他传承千年的秘密,知道了这男人不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精后,她发觉这个家伙身上连最后的一点神秘感也没有了,倒是比之前更接地气了许多。 顾景行想了想,提议:“不如开棺一看。” 阎宁斜眼看着他,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顾景行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皱着眉问她:“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阎宁把头扭到一边,“我就是想国师大人这种挖坟掘墓的事干得多了,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顾景行:...... 这小哑巴说起话来还真是一贯的会噎人。 好男不和小哑巴斗,顾景行伸出两指搭在冰棺之上,真气流转间微微发力,只听“咣啷”一声闷响,厚重的棺盖就被轻描淡写地推到了地上。 三人望向冰棺之内,皆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只见冰棺里端端正正地躺着一个眉目如画的温婉女子,那女人生的极美,连一双柳眉都像是被神仙亲手描摹画就的一般。 长一分太凌厉,短一分太妖娆。 不长不短,恰是最好。 但真正使人感到震惊的并不是她的倾世之颜,而是在那不见半分腐坏的躯体之上,翻涌扭动不停地蛊虫们。 那些蛊虫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女子的每一寸肌肤,有些从鼻子钻进去又从耳朵里爬出来,这场面一度摄地阎宁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顾景行立刻挡在她身前,阻隔了她的视线。 这时叶祁看着冰棺里蠕动不停的蛊虫们,突然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第三十四章 狼蛛蛊 阎宁本来觉得恶心,但是经叶祁一提又忍不住好奇探出头去看,这一看便见冰棺里的女人手里似乎握着一节白帛。 顾景行见她好奇,寒气在手上自动凝成一副冰制的手套将蠕动的蛊虫隔绝开来,从那女人手里抽出白帛,摊开在了阎宁面前。 阎宁凑上去看了一眼,白帛上用歪七扭八的汉字记录了“狼蛛蛊”的秘密,其中偶尔还穿插着几个异族的文字,她虽然不认得,倒也不影响理解行文的意思。 大抵内容就是天璇神州的巫灵一族曾经因为尤擅咒术和蛊毒而受到其他部族忌惮,遭遇了联合围剿。 彼时为了不至于被灭族,整个巫灵族的人民都不得不躲入了族中禁地。 可是其他前来围剿的部族贪心不足,他们不止想要除掉巫灵一族,最终目的更是想要瓜分巫灵族的咒术和蛊毒,为此不惜闯入禁地杀人。 当时巫灵族的大巫贤逼于无奈,将狼蛛的子母蛊同咒术做了结合,制成了如今的“狼蛛蛊”。 中此蛊毒的人身体表皮会形成如蜘蛛壳一般的外皮,继而整个身体缩水到外皮之中,变成个人头蛛身,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由于五脏六腑长期被体积过小的外壳压迫,这类中了蛊毒的怪物大都活不了多长时间,除非日日浸泡在充满蛊虫的液体中。 “狼蛛蛊”一研制成功,登时就解了巫灵族当日的困境,而因为大巫贤手中有持有母蛊,所以他不仅将那些不怪好意的人都变成了怪物,甚至还利用了母蛊的力量,把那一批数量不少的狼蛛怪物收为了己用。 “狼蛛蛊”是一种不需要培养就能自行繁衍的蛊虫,且繁衍速度极快,畏热不畏寒,若要除此蛊,火烧是最好的办法。 “想不到这蛊虫竟是畏火,”叶祁看完开始发表观后感,“早知如此,便让你冲上去砍杀了。” 阎宁深有同感,“谁说不是呢,你非要一直护着我,不让我动手,害得我滑下冰棺差点喂了蛊虫。”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可是这话听在顾景行耳里倒像是在和叶祁撒娇一样,是以他一开口声音都冷了几分,“我在,不会让你喂蛊虫。” 阎宁一愣,偏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总能轻易说出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呢? 叶祁适时咳嗽了一声,打破了两人正好的氛围。 他看向顾景行,“神农鼎爆炸之时我和宁……阎宁一起掉入地缝,我们行至此处途径的小路也被钢刀所掩,不知国师大人是如何跟过来的,” 顾景行当初是见阎宁掉进地缝里后心下着急直接跟着跳下来的,半路遇着被钢刀插满的狭隘小路他也用冰直接把那刀冲断了。 但这些他是万万不可能说出来的,所以随便搪塞了几句:“你们掉下来后地缝扩大,我所在之处也被波及,我在地穴中寻到你二人的的痕迹,一路跟过来确实见到那条小路,便把钢刀悉数折断了。”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坠下来后,地缝已被沙石掩埋,无法原路返回,若要出去,只能继续向前。” 叶祁和阎宁都是脑筋转的极快之人,听顾景行一说便瞬间明了当前的形势,三人稍微商量了一番,便踩着顾景行的冰一路避开蛊虫,向地穴深处走去。 地穴空旷,越向内走越感觉到有风流动,这风好似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摸不清来路,却让阎宁稍稍放了些心。 因为这意味着在这地穴的某处一定有连通外面的通路,这不是一个封死密闭的地下空间。 三人向地穴深处行进了一会,但见一条细小的河流蜿蜒而过,河水涓涓,却是十分清澈。 顺着溪流而上,好像错觉一般,阎宁竟好似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穴丨里听见了鸟鸣虫吟。 她站在原地立着耳朵认真听了一会,那声音却是越听越真切。 于是她小声问了一句:“听见了吗?” 顾景行和叶祁几乎异口同声地答:“听见了。” 顾景行眸色一凛。 叶祁却笑得很是开心。 阎宁看向两人,没意识到他们之间汹涌的暗流,她压低声音问:“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鸟鸣虫吟?” 顾景行显然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他只是追着阎宁下来的,目的是把人平安带回去,至于下面有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叶祁倒是很有兴致,像是在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跟着二三友人在洞窟探秘,闲散舒适的很。 他跟着阎宁侧耳聆听了一会,辨别了一下声音来源的方向,而后一指河流上游,提醒:“声音是那边发出来的。” 阎宁立马提腿走了出去。 还未走多远,只是顺着溪流在地穴的通路里打了个弯,却见这一片昏暗的地穴丨里猛然出现了一片不一样的天地。 原本应是乱石纵横的场景里却突兀的生着一片茂盛的草地,草木掩映之间,一个草屋矗立其上。 屋前有河水潺潺,水边还坐了位一动不动的姑娘。 这本是在日月山下的城镇里随处可见的场景,但是此刻搬到了这里就让人觉得怎么看怎么诡异。 甚至还带了点令人毛骨悚然的意思。 “这草木开花却不枯萎,鸟虫吟鸣却不会飞,小娘子长的俊俏但不会动,当真是无趣。” 阎宁还在盯着这诡异的场面愣神,叶祁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那好似虚幻的景里。 他前后左右四处打量摸索了一番,最后出口点评, “太假。” 阎宁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她顺着鸟鸣在树间拎出一只胖鸟来,那鸟活灵活现的,捏在手里才发现是一只贴了声符的木雕。 于是她也在这景里摸索了一圈,发现无论是水里的游鱼、树上的鸣鸟还是草里的蟀虫,所有的活物无一不是假的。 都是手工精巧的木雕罢了。 她正捏着一只蟋蟀的木雕查看上面贴的声符,就听不远处的叶祁“咦”了一声。 “奇怪,”他说。 阎宁被他的动静吸引寻过去一瞧,叶祁正盯着那位在小溪边坐着的姑娘啧啧称奇。 这姑娘毫无意外当然也是木雕做的,但是阎宁看见她脸的一瞬间,也不禁跟着惊呼了一声。 这般温婉绝世的眉眼,不正是半个时辰之间,他们在冰棺里见着的那个女人的模样吗? 当时冰棺里的女人眉目紧闭,阎宁也未曾注意,可是现今这个木雕的人偶正睁着眼睛活灵活现地坐在那里,阎宁突然生出一种错觉。 她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有些像……此刻正在地缝之上不知道怎么咒她赶紧死的日月山宗主之女——云欢。 她觉得自己怕是魔怔了,忙拉着一旁的顾景行确认,“你快看看,这个人偶长的像不像上头那个穿的跟大红萝卜似的公主病?” 顾景行听过阎宁用“公主病”这个词形容云欢,所以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但是来日月山这么久,他并未正眼瞧过那位宗主之女一眼,自然不记得她有几个鼻子眼睛,于是诚实地摇摇头, “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 阎宁静默了一瞬,转头看向一边的叶祁,“那你来看看?” 谁知道叶祁纸扇一甩,笑得没心没肺,言语间颇为自得地跟着道:“在下也并未记住宗主之女的模样。” “你少胡说八道!”阎宁看着叶祁,满脸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大字。 “你来第一天就把人接到你院子里住了,现如今你告诉我你没记住她的模样?” 叶祁听了这句话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瞪大了双眼,“天地良心,是她自己搬过来,可不是我接的!” 阎宁彻底放弃了和这两个指望不上的男人对话。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掏出空间里的留影瓶对着那木雕就是一通近距离拍摄,“你们两个指望不上,待我出去了,自己去找她做对比。” 阎宁原本来日月山的目的是为了找火系元灵,不想三年过去了连个元灵的影都没见着。 前段时间她愈发觉得可能是情报有假,或许那珠子根本就不在日月山,可是近来她才发现,原来这日月山上还藏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再深挖一番,或许火系元灵的秘密也会自动暴露出来也说不定。 为了以防万一,阎宁特意揣了只木雕鸟在袖袋里,一回头恰好看见顾景行正对着茅草屋旁的老槐树发呆。 她过去拍了一把男人的肩膀,问他:“看什么呢?” “生门,”顾景行没头没尾地甩出一句,言语间似乎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高冷国师的样子。 虽然是假冒的。 叶祁见他们二人站在一起也跟着凑了过来,他照着顾景行的模样盯着那老槐树看了一会,突然眸子一亮,“国师大人的意思是这树?” 顾景行头都未回,直接点头应道:“正是。” 阎宁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听又听不懂,插又插不上嘴,只能鸵鸟似的耷拉着脑袋往一边让了让,看着这两个男人表演。 第三十五章 来都来了 只见两个男人站在老槐树前不知道在研究着什么,忽然叶祁爪子欠地扒拉到一个嘎巴直响的物件,随着声音响起,竟猛然从老槐树的树身里同时钻出数十道钢刀来。 阎宁大惊,忙要上去将两人拉开,正赶在这个当口,她忽然耳尖地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地穴丨里听到了除了他们三人以外的……第四个人的呼吸声。 阎宁一向灵光的脑袋转地飞快,只见她嘴角漾出一抹笑来,没管即将被钢刀穿透的两人,转头就朝身后掠去。 身后是一道紧窄的通路,狭小而逼仄,阎宁刚踏入那通路中就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黑影速度极快,可还是刚一露面就被阎宁发现,她微微一笑,从空间里掏出个瓜子粒大小的珠子来。 珠子脱手而出,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那黑影地背上。 阎宁的空间里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一向极多,这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打在人身上竟然直接爆炸,生生将那人的后背炸掉一大块皮肉来。 不想那黑影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脚步顿都未顿就继续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跑去。 阎宁余光一瞥,一黑一白两道身形已经向她的方向赶来,她便没有犹豫,脚下发力一路追着黑影跑了出去。 山洞本就光线昏暗,黑影又个头不高,跑起来不要命似的,蹿的飞快,阎宁几次都险些跟丢。 好在顾景行及时赶到,他手段狠辣地朝着那人绽开的后背上猛劈了一掌,直把人一巴掌呼在了墙上。 黑影受不住这力道,旋即喷出一大口血来,顺着墙壁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叶祁这个时候也追了上来,他看了一眼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黑影,忍不住咧了咧嘴,“国师大人下手也太重了,好不容易遇着个活的,您别再给拍死了。” 阎宁点头如捣蒜,表示不能更认同他的话。 原来顾景行早就发现身后有人尾随,可那人却像泥鳅一般滑不留手,根本不露踪迹,所以他和叶祁故意触动老槐树上的机关,让这人以为他们二人即将殒命,因为过于紧张而露了呼吸。 好在阎宁脑子转的快,即便没有事先商量过,也在转瞬之间就理解了二人的意图,毫不犹豫地就追了过来。 “若换做是我,便用剑把他的手脚都钉在墙上,”叶祁手里扇子一甩一甩的,十足一副富家公子哥的轻佻模样, “这样他既跑不了,又不会影响我们同他问话,可比国师大人如今赏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 阎宁刚想吐槽一句“你这法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见方才还没骨头一样歪在了墙根的黑影突然剧烈抽搐了两下,然后鬼魅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 眼前的场景过于诡异,方才顾景行动手时的力道阎宁是亲眼见到的,如果换做是她挨了那一掌,这会怕是早就半条命献祭阎王了。 可是这人却好像格外禁打一般,不过老实了片刻就爬了起来,露在面罩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阎宁三人。 阎宁抽出藏在袖袋里的匕首,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黑衣人,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有什作。 不想那人只是瞪了他们一眼,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扭头又窜了出去。 叶祁没忍住,轻佻地打了个口哨,嘴里还连连赞叹:“呦呵,这位兄台可真抗揍。” 到手的鸭子飞了三人却一点也不着急,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似的,一路顺着黑影留下的血迹而行,竟只用了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找到了一处连通外面的缺口。 之前那黑衣人身材矮小,所以这缺口也狭小的很,阎宁倒是一矮身就钻出去了,可是两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却被隔在里面出不来。 阎宁站在缺口外面同里面的两人打趣:“看样子我这身材娇小也不是毫无用处嘛!” 她这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杀气,还没来得及回头,只余光瞥见寒芒一闪,肩头就传来一阵剧痛。 有人从身后偷袭,一剑刺穿了她的肩膀。 阎宁几乎下意识的朝前挣了一下,借力拔出肩头的剑身,继而踩着山壁顺步而上,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舞着大刀流灼就反攻了过去。 这一个翻转的功夫,她才看见偷袭她的是两个和方才那黑影差不多扮相的黑衣人,约摸着是一伙的。 阎宁原本右手上便有伤,这会又被一剑刺穿右肩,相当于她右半个身子已经废了,只能左手握刀和那两人战在了一处。 阎宁左手握刀控制不好火力,外加本身就受了重伤,还是一打二所以很快就落入了劣势,身上接连被划了数道口子。 她一咬牙从桃色的裙摆上扯下一块布条把流灼和左手死死地绑在了一起,同时右手握住常用的那把银色短匕,眼底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大有和对方鱼死网破的架势。 原本她是打算利用地穴丨里的黑影带路,让他们三人能安全出来,可是如今看来,对方大概是看破了她的意图,并且将计就计把他们三人领到了只有阎宁一个人能出来的窄小洞口。 并且趁她落单之时伺机对她进行截杀。 阎宁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意。 看样子这些天她没有白忙活,之前她查到的关于骷髅洞的线索和秘密里一定有哪些东西已经切实威胁到了幕后凶手的真实身份。 所以这些人才会不惜在顾景行和叶祁都在场的情况下也要创造条件治她于死地。 这方阎宁和两个黑衣人激斗正酣,地穴丨里正在和叶祁分开寻找出口的顾景行就感到从那洞口外传进来一股熟悉的血腥气。 他赶忙回到缺口处向外望去,恰巧看见阎宁正被两面夹击,她半空中一个闪身不及,腰部被后面的人偷袭结结实实又吃了一剑。 “小哑巴!” 他大喊一声,声音里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焦急和担忧。 瞬间,一顾难以名状的愤怒从胸腔深处溢出,继而快速焚遍全身。 顾景行看着阎宁狼狈摔在地上却又不肯服软,一个翻身爬起来拎着流灼复又冲上去的身影,眸子里有冰蓝色在酝酿。 下一刻,方圆百里内空气中的水雾都被磅礴浩大的真气凝结成了数不清的冰针从洞口飞射而出,直奔两个黑衣人而去。 三人正在激战,谁也没注意到那突如其来的冰针,刚刺了阎宁一剑的黑衣人只觉得浑身一麻,他下意识的朝身体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那数不清的冰针直接扎成了个人形刺猬。 他痛苦地直想在地上打滚,可是越打滚那冰针便往皮肉里刺的越深,让他更加痛苦难当。 另一名同伴见状连忙用剑气一荡,替他荡去了那折磨人的冰针,却在这时听见洞口深处传来一声响天彻地的巨响。 几人赶忙回头望去,却见那地穴缺口之处正猛烈地震颤着,并且不断向四周传递,继而整个地面都开始大幅度地抖动起来。 渐渐的地面受不住这震感,开始出现一个个细碎的裂纹,那纹越裂越大,越裂越快,终于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 “轰隆”一声,地面上又裂出一条粗长的裂缝,仿佛被人一刀将大地从中间斩断了似的,露出里面冰蓝色的寒冰来。 寒冰透过裂缝逐渐在地面上汇聚,夹杂着凛冽的肃杀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待到寒冰渐渐汇成了一座小山丘那么高的山包时,它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细小的冰晶。 玄衣白发的男人就这样在万千冰晶之中,带着一身杀伐之气,缓步踱了出来。 他竟然就这样用霜华术生生把地面都划出了一道口子! 顾景行唇角微抿,踏在落日的光里,每一步都好像走在了阎宁的心上。 这让她不禁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这样的场景她曾经经历过。 同样被杀手围攻的场景,同样踏光而来舍身相救的男人。 只是模糊中他并不叫顾景行,他有另外一个名字。 一个好听的名字。 可是再多的,她却想不起来了。 一缕冰凉的气息爬上肩头,阎宁低头一看顾景行在她肩头开了一朵冰花,暂时止住了她还在留个不停地鲜血。 而后男人居然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他身上独特的清冷清冷气息瞬间充斥了阎宁的鼻腔。 让她觉得自己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有安全感过。 “近期不能再催动真气了,”顾景行检查了一遍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忍不住皱眉提醒,“除非你不想要这一身功法了。” 阎宁小命握在人家手里,立马点头如捣蒜,“不用,保证不用。” 有国师大人在身边护着,哪轮得到她用那点小小功法呀! 两个黑衣人在见到顾景行出来的一瞬间就非常明智的撒丫子开溜,就是因为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他们才会设计在这里伏击落单的阎宁,此时见人出来了自然不肯多留。 不想暗处突然窜出一道鬼魅一般的白影,一手一个捏了黑衣人的脖子,把他们整个举起来按在了墙上。 叶祁挑眉一笑,“来都来了,怎么这么急着走啊?” 第三十六章 变异 叶祁生擒了两个黑衣人,阎宁赶忙要凑过去帮忙,却被顾景行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无奈,只能嘴上动功夫,质问二人:“是谁派你们来截杀我的?” 她倒是也没指望这简单的一问能问出什么门道来,毕竟在这种情况下问出这句话就和午饭后遛弯碰见人要问句“你吃了吗?”一样,大概属于某种奇怪的社交礼仪。 果然二人对视一眼,皆没有吭声。 叶祁见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把二人捏的脸红脖子粗,甚至左边的仁兄忍不住都蹬起了腿。 “你们二人缄口不言可是为了求死?”即便是手上正做着随时预备取人性命的事,他的脸上依旧笑得满面春风,“只是如今落入了我的手里,死倒是成了最轻易的解脱了,我有的是让你们生不如死的法子。” 他话音刚落就把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甩在地上,扯掉了面罩,露出真容来。 倒是三人都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想来也是,敢冒险在顾景行和叶祁都在场的情况下刺杀阎宁,幕后黑手自然就做好了杀手会失败被擒的打算,自然不会派可能会被三人认出的面孔来。 “无妨,”叶祁甩甩手,“待回了戏月峰,我自会让他们吐出真东西来。” 他这话说的正常,却愣是叫人听出了一股子阴狠的味道来,让阎宁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想正赶在这个当口,方才还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的两人突然同时一阵剧烈抽搐,仿佛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 继而在地滚作一团,开始诡异的扭动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阎宁的错觉,她竟然觉得那两人的身体正在肉眼可见的缩小。 她点了点顾景行的胳膊,问他“国师大人,你有没有觉这两人的身体好像在变小?” 顾景行却后退了一步,戒备的一挥袖袍,甩出个冰制的笼子“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把那两人兜头罩在了里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身体越缩越小,头发竟然也大缕大缕的开始脱落,他们像是极痛苦似的,团在一起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嚎。 这个令人倍感折磨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最终在阎宁震惊的合不拢嘴的表情中,这两人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两只地穴丨水潭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头蛛身怪。 几乎在他们变形完成的一瞬间,两个怪物就丧失了理智,开始朝顾景行事先设下的冰笼上疯狂撞击。 由于画面过于令人不适,阎宁咽了几口口水许久都没有言语。 倒是顾景行不声不响地挥出寒气,把那冰笼又加固了一些,防止怪物跑出来。 “先是骷髅洞四处吞噬弟子,又是巫灵族蛊毒暗造怪物,”叶祁站在笼冰笼外看着那两只张牙舞爪,形容可怖的怪物,意味深长地叹道: “看样子日月山这天玑第一修仙宗派,当真是古怪的很啊!” 许是先前顾景行强行破地而出闹出得动静太大惊动了日月山的人,很快不远处便传来了嘈杂的人群哄乱之声。 阎宁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从顾景行怀里往下挣,她一个外门弟子,如果被人看见竟然让国师大人亲自抱着,怕是要惊掉一地的下巴,两人日后行走日月山也会变得更加不方便。 顾景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理智也在提醒他要赶紧把人放下,可是他的手却不受控制似的把人死死按在怀里,半分要放手的意思也没有。 阎宁挣了两下见他不肯松手,只能伏在他耳边唤他:“国师大人,快放我下去!日月山的人来了!国师大人?” 顾景行叫她这一唤终于回了神,这一次理智占据了上风,弯腰把人放在了地上。 阎宁刚一落地,身体的剧痛瞬间就激的她一个踉跄险些仰倒,一只宽厚微凉的手掌适时地从后面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维持住了平衡。 回头对身边玄衣白发的男子感激地一笑,对方却不自在地闪了眼神,把头转去了一边。 人群的嘈杂声逐渐接近,阎宁打老远就看见江枫跟在云若月身后,带着一众日月山弟子跑了过来。 远远地见着天玑的两位大神都没事,云若月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快步上前声泪俱下地道: “国师大人,叶将军,看到你们无事老朽就放心了,若是二位身体有任何的损伤,那我们日月山可就要成为整个天玑的罪人了!” 他这方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蹿出个红色的身影来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叶祁的怀里。 云欢眼角含泪,一脸担忧的从叶祁怀里抬起头来,娇怯怯地问他:“叶将军可有受伤?欢儿真是担心死了,恨不得能替您掉进那地缝里。” 叶祁巧笑着揉了揉云欢的额发,侧头向一旁的云若月笑道:“不想日月山地下还有那般奇景,我与国师大人今日便算是下去一遭,开了番眼界,自是无事。” 被顾景行虚扶着才勉强站住的阎宁见状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渣男。 刚才在那人偶面前还说连云欢的长相都没记清,这会怀抱美人倒抱得顺手。 江枫远远地就看见阎宁一身血呼啦地站在顾景行身边,眼见着大人们终于都寒暄完了,赶忙冲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急急地问她: “师妹,怎么搞得,竟然伤成这幅德行?” 他说罢,眼神还狐疑地在顾景行和叶祁之间过了一遍,而后又复在阎宁耳边小声嘀咕道: “我瞧国师大人和将军身上连粒灰尘都没沾到,你一向是个嘴欠的,别是说错话惹怒了他们二人,叫他们打杀成这副惨状的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阎宁强忍住掏他两拳的冲动,拉着他的袖子让他站在旁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小声提醒他:“别多话,回去再同你讲。” 一直在暗中撑着阎宁的掌心里突然失去了小哑巴的重量,顾景行有片刻的失神,过了好一会才悻悻地把手收回了背后。 “二位大人无事吧?”万里阁的程长老和炼丹峰的青长老也率领弟子赶了过来。 阎宁见状小声问江枫:“怎么不见你师尊?” 江枫有点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师尊的病这才刚有起色,想着出来看看神农鼎开炉散散病气,不想又撞见你和叶将军掉进了地缝里。” 说到这他不自在地瞥了阎宁身边的顾景行一眼,好一通唉声叹气, “本来当时的场面就够混乱的了,结果国师大人不知中了什么邪,见状二话没说也跟着你们跳进了那地缝里,我师尊那脆弱的老心脏彻底经受不住惊吓,又两眼一闭昏死过去了,这会正躺在炼器峰胡言乱语呢……” “……”,阎宁嘴角抽了抽,在心里对莫长老十分弱小的抗惊吓能力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复而一想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顾景行是自己跟着她们跳下去的? 他不是说地缝范围扩大,波及到了他所在的位置,所以他也跟着掉下去了的吗? 他在说谎? 偏头看了正冷眼旁观日月山众人百态的国师大人一眼,阎宁的心倏然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这人不会是…… 因为担心她,所以才跟着她一起跳下去的吧? 这个念头刚一从脑海中冒出,人群中就传来一阵别人的尖叫。 终于有弟子注意到了那两只被顾景行困在冰笼里的人头蛛身怪,吓得“嗷”一嗓子叫出来瘫在了地上。 阎宁立马回头看向云若月,果然这位日月山的宗主大人见了后半点初见那怪物的惊吓都没有,反到还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好像疑惑中带着点震惊,还有那么一丝丝……怀念似的。 不禁让人生出一种他早就见过这怪物的错觉。 她向顾景行使了个眼色,提醒他,这人果然有问题! “国师大人大人,叶将军这怪物是……”云若月暗自镇定了一会,转头看向顾景行和叶祁。 叶祁手中折扇“啪”地一开,“要不怎么说我和国师大人在这日月山的地下开了眼界呢?毕竟这等天璇神州巫灵族的蛊物在别处怕是也难得一见。” 青黎作为炼丹峰的长老一听见巫灵族的蛊物眼睛都跟着亮了几分,忙打听,“将军,这东西竟是在我日月山的地下发现的?” 叶祁扬眉,“正是。” 得到肯定,青长老的目光立马移到了方才顾景行强行破地而出后留下的裂缝上,大有想要下去一探的架势。 云若月却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对着顾景行和叶祁道:“国师大人,叶将军,如今天色不早了,您身边的近侍弟子又受了伤,今日不如先回戏月峰休息,其余的事明日再议吧?” “这倒是无妨,”叶祁摆摆手,“只是这两个怪物不知云宗主打算如何处置?” “将军放心,”云若月看了冰笼一眼,“这两只怪物老朽会安排弟子押至地牢,至于这连通地底的缝隙,老朽也会安排专人看守。” “如此便无不妥了,”叶祁在人群中像一只左右逢源的鱼,三两句就让云若月把眼前的事情都安排妥了,他转头对顾景行恭了一礼, “国师大人,咱们先往戏月峰请吧?” 第三十七章 抽一巴掌 一行人回到戏月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折腾了一天,阎宁身上大小伤落下无数,她趴在床上,只觉得呼吸的幅度大一点,伤口都撕心裂肺的疼。 真是造孽了。 一个假国师还不够,又冒出个假装活了一千多年的银甲将军。 阎宁觉得自己要是再找不到火系元灵早点离开这日月山,怕是迟早要把这条小命都搭进去。 空间里虽然有疗伤的药物,但是她伤的最重的地方是右肩膀,自然没办法自个上药,这会她也实在是累的动弹不得了,干脆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床上直接睡起了觉。 左右都这样了, 她迷迷糊糊中破罐子破摔地想, 反正也死不了,明儿个天亮了再去外门找林霜替她上药吧。 ------------------------------------- 顾景行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小女人伤口也没处理,衣裳也没有换,直接就窝在床上睡着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叫了她两声,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余光瞥见女人小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顾景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不长心的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就这么睡了,导致伤口有些发炎,这会又发烧了。 他忍住直接把人拖起来摇醒的冲动,认命地出去烧了盆热水,回来替这人清理伤口。 阎宁上次在那崖下伤的右臂经过这两天的将养本来已经没有大碍了,奈何今天被那两个黑衣人一缠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此刻又撕裂了开来。 右肩上那个被偷袭时一剑刺出的血洞如今瞧着更是触目惊心,由于拖得时间有些久,伤口边缘处的皮肉已经和碎裂的衣裳黏在了一起,稍微一碰就会撕裂,重新流出血来。 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感蓦然涌上心头,顾景行冷眼瞧了依然双目紧闭的小哑巴一眼。 他真是生平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女人,大大咧咧的活的比男人还糙。 伤成这样眉头也不肯皱一下,就这么闷不做声地忍着。 让他不得不再次怀疑这个小哑巴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疼…… 阎宁右肩这伤口很大,又粘着衣服,处理起来着实麻烦,顾景行屈指成刃,在伤口附近的衣服上轻轻划了两道,再抬手一扯,那处的衣裳就应声而碎,露出小女人纤细白嫩的颈子来。 顾景行眸色暗了暗,旋即恢复正常,专心处理起那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待一整瓶寒香散又全都撒下去了,他才找来纱布帮阎宁把伤口绑了,然后坐在床边默默地释放寒气替她降温。 他不知道向来冷心冷情的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小哑巴的房间,做这些于他的大计半分帮助都没有的功夫。 他只觉得自从遇见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后,自己确实有几分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半分女儿家的温婉都没有的女人动了心,可是就算动心了又能怎么样? 他这样的人,便是动心了又能得到什么善终呢? 摇头甩去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顾景行那双淡紫色的眸子变得凌厉起来。 快了, 就快结束了。 待此间事了,日后他的人生怕是和这小哑巴也不会再有半分交集,既然如此,剩下的这些时日便随他去吧。 ------------------------------------- 顾景行就这么心事沉重的一直守到阎宁体温降下来了才回了房间。 阎宁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周身神清气爽,虽然伤口还是很疼,但是昨天夜里那头昏脑涨的感觉却全都消失了。 她在被窝里拱了一会才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一低头才看见自己身上被割的大窟窿小眼儿的衣服,和那些缠在她伤口上的纱布。 有人在她睡着的时候替她处理好伤口,还给她包扎过了? 日月山上还有这种好人吗? 难道是江枫? 不不不,不可能,替她处理伤口要扯开她的衣服,江枫向来循规蹈矩,他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断断做不出来扯同门师妹衣袍的事情来。 难道是林霜? 也不对啊,林霜虽然大小算个管事,但她终究只不过是个外门弟子,除非宗主有令,否则是绝对上不来这戏月峰的。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清冷却又过分妖艶的面庞突然闪入脑海,阎宁还没等细加思索,大脑自己就拨浪鼓似的甩了起来,把那不着边际的想法甩出了脑子。 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他呢? 近来两人之间关系是有点不太一样,偶尔还会冒出点令人心动的小火花,但是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像这种偷着给人处理伤口,照顾人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说起来两人相识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但是到了现在她也依旧不知道顾景行冒充国师来日月山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是自从他来了以后,先是骷髅洞吞人,又是地底发现巫灵族蛊毒,好像整个日月山一下就变得动荡不安了起来。 强行清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阎宁爬下床把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换掉,随便套了一件素色的衣袍。 她正低着头拿一只手缠那条麻烦的要死的腰带,卧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一抹火红的人影款摆着柳腰走了进来。 阎宁余光瞥了眼云欢那张来者不善的脸没有出声,低下头自顾自地继续鼓弄自己的腰带。 “你这外门的下贱坯子,真是有一套啊,勾了国师大人不算,还引得叶将军也对你心心念念,”云欢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格外的暴躁,一进门就开始扯着嗓子骂, “叶将军一早去主峰前还不忘让我来给你送药,阎宁,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阎宁自然懒得搭理她,毕竟她还要在日月山再待一段时日,要是和这个宗主之女闹得太过,保不齐再被宗主记恨上,那她往后的日子怕是就不太好过了。 思及此处,她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既没想勾引国师大人,也没打算吊着叶将军,毕竟没有男人靠着我也一样没缺胳膊少腿活了这么多年,如今离了男人也自然死不了。” 云欢正在气头上,哪肯听她说这些,“勾引便勾引,竟还不敢承认,真是当了婊丨子还要立贞洁牌坊,敢做不敢当啊!” 阎宁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今天和她是说不通了,好在那条繁琐复杂的腰带总算是系好了,她干脆甩甩袖子,越过云欢,径直向外面走去。 谁知云欢气急,看她这副样子更是怒不可遏,居然不管不顾的从阎宁身后拍出一掌。 这一掌是带了真气的,阎宁还未回头就感到一股劲风袭来,她下意识的一偏头,掌风擦着她的脸边刮了过去,竟刮的她的脸颊生疼! “师姐好兴致,”阎宁巧笑着回头看向云欢,只是那漾在脸上的笑意并未直达眼底,“这是打算指点一二?” “师姐?你这外门的下等奴才也配叫我一声师姐?”云欢打小娇纵惯了,说话间便从腰后抽出一条软鞭,凌空一甩震动空气发出“噼啪”之声,二话不说就朝阎宁身上招呼过去。 她可是宗主云若月之女,日月山上的天之骄女! 生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功法更是宗主和四大长老亲传,哪里是眼前这样貌平平的贱婢能比的? 国师大人是什么人?叶将军又是什么人?那样天耀荣光的两位大人岂是这等贱婢可以肖想的? 云欢的鞭法带着雷霆之势,只剩下半边身子能用的阎宁不敢和她硬拼,“锵”的一声抽出藏在袖袋里的银色短匕,使巧劲在左手里打了个旋,四两拨千斤般将直逼她面门的软鞭挡了过去。 云欢见一击不成后撤一步,一套行云流水般的鞭法大开大合地施展开来,毫不留情的朝阎宁袭去。 阎宁丨边躲闪边瞧着她,目光骤冷,这看着娇滴滴的美人师姐招招往她的面门招呼,这是打算破她的相呢。 在勉强挡下第五鞭后,阎宁握着匕首的左手已经开始有些发抖,近来连翻消耗她的身体早就已经十分虚弱,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此刻又有了裂开的趋势。 她干脆矮身躲过横扫过来的一鞭,而后双腿猎豹一般猛的发力,在第七鞭还未落下之前窜到了云欢身侧,目光相交的一刻阎宁秀手一扬,一把粉末状的白色物体朝云欢飞去。 云欢大惊,怕阎宁撒出的粉末有毒,当即连退了数步。 却不想阎宁并不肯就此罢手,她游鱼一般连追数步,欺身而上,云欢忙乱之下出招也没了章法,抬手就抡出一鞭。 云欢这招使的突然,阎宁没有料到,想要用匕首格挡已是不及,她干脆一咬牙不闪也不躲,生生地硬受下了,而后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鞋底抹了一下, “啪” 一巴掌抽在了云欢脸上。 第三十八章 惊变 云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头脑发蒙,她打生下来就被日月山的师叔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如今更是走到哪都有一群人围着宠着,连骂都没挨过,更遑论被打耳光了。 她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旋即涌上心头的是排山倒海的怒意。 只见她疯了一般尖叫着挥出手中的软鞭,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真气,软鞭掠过空气带着奔雷之势,呼啸着直奔阎宁心口而去。 如果说云欢方才的初衷还只是想朝阎宁脸上抽上几鞭的话,这下便是铁了心想要她的命了。 不过是烂泥中的一棵野草罢了! 云欢此刻红了眼,已经顾不得阎宁是国师大人钦点的贴身近侍了,也完全忘了叶祁让她来送药的嘱托。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把阎宁踩得粉碎! 阎宁当然知道她的意图,只是自己本来就带伤,刚才又挨了一鞭子,实在不好再继续和对方硬碰硬,她眼珠在眼眶里快速转了两圈,随即计上心来。 她只要躲过这第一鞭,就有机会从后窗翻窗出去,后窗邻近一片乱石林,如果把云欢这个疯女人引到那去,她的长鞭就会受到限制,局面就有了转机。 打定主意,她嘴角漾出一抹冷笑来,左手握紧匕首,预备硬接下这一招,不想却赶在这个关头,外头响起了江枫大喇叭般的嗓音, “师妹,不好了,主峰出事了!宗主被长老们给绑了!” 云欢即将和阎宁匕首相接的软鞭立时就停了下来。 她不敢置信地冲到门口,对着江枫质问:“姓江的,你说我爹怎么了?” 江枫显然没料到她会在这里,脸上震惊极了,还是看见阎宁握着匕首从云欢身后出来才回过神来, “宗主私自研究巫灵族‘天狼蛊’,为了养蛊甚至不惜通过《阴蚀阵法》暗中大量掳走门内弟,如今事情败露,已被几位长老联合拿下,国师大人和叶将军也在现场。” “不可能!”云欢怪叫一嗓子,“我爹是日月山的宗主,怎么会做这种事!一定是有人诬陷他!” 看样子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不轻。 阎宁却没时间关心云欢的心理状态,她从云欢身后挤出来,问江枫:“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守在主峰,也不回炼器峰,来这找我做什么?” 江枫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国师大人让我来通知你的,说日月山怕是要不太平了,让你在戏月峰好生将养,没事不要出去!” 阎宁闻言撇了撇嘴。 整个日月山都不太平,她眯在戏月峰又能好到哪去? 更何况这还有个时刻对她虎视眈眈的疯婆子,左右一对比,她倒觉得这戏月峰比外头还要危险一些。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主峰吧,”她道:“没得在这一个不注意再让人给活活抽死了。” “抽死?”江枫听出她话里有话,眼神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转了两遍,登时明白过来,上前一把把阎宁朝她身后拉了拉,小声问她:“云欢又来找你麻烦了?” 云欢把他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屑地冷哼一声,一边握着软鞭朝外头走一边对两人阴阳怪气:“不过是土堆里的一根野草罢了,还当什么宝贝一样护着,本姑娘可没时间搭理你们!” 江枫虽然近来和阎宁走的近,但之前一向是个老实地,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云欢不禁担心起自己的父亲来。 什么天狼蛊、阴蚀阵法,这些鬼东西她连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是她爹做的? 这些没脑子的敢对日月山的宗主下手,她一定要让那些人知道厉害! 待云欢走远了,阎宁才终于放松下来,拖着疼痛不已的伤口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问江枫:“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好好和我说一说。” 虽然她也一直对云若月有所怀疑,可是毕竟还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她连江枫都没有告诉过。 昨晚她和顾景行、叶祁一起回戏月峰的时候,一切还风平浪静的一点端倪都没有,怎么不过一夜的功夫,堂堂日月山宗主就成了阶下囚了呢?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她需要听江枫详说,好好捋一捋。 “是今晨青长老被你们在地穴丨里发现的巫灵族‘天狼蛊’勾地心痒难耐,非吵着要下去看看,宗主却死活不让,青长老又退一步要去地牢里看看那两个受‘天狼蛊’影响化成的怪物,结果宗主还是不准……” 云若月虽然在日月山做了近百年的宗主了,但是一向是个好说话的,江枫从没有见过他态度这么坚决的时候。 “因为被接二连三的拒绝,一直对“狼蛛蛊”极为感兴趣的青长老登时就恼了,他口不择言,当场就说出这“天狼蛊”还是已故多年的宗主夫人带到日月山的。 如今夫人离世多年,‘天狼蛊’依旧存在,不是云若月一直在暗中培养的话,还有谁能在日月山,在宗主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青长老所言不无道理,”阎宁认同的点点头,问他:“然后呢?” “然后叶将军就站了出来,提起昨日你们下去曾在布满‘天狼蛊’的潭水里发现装着一名女子的冰棺,又连带着描述了一下那女子样貌,不想竟与已故宗主夫人如出一辙!” 阎宁瞪大了双眼,“那名叫林柯的女子,是云若月的亡妻?” 难怪。 难怪她觉得云欢和林柯眉眼间很是相似,原来她们竟是母女? “正是,宗主一听叶将军提起那冰棺里的女子,登时就急了,也不管在场的众人,发了疯一样就独自冲进了地穴丨里,这不就是事情败露,连狡辩都懒得辩一辩了吗?” “那阴蚀阵法呢?”阎宁想起了最关键的地方,“阴蚀阵法又是怎么和云若月扯到一起的?” 江枫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起这个,还是当时国师大人提了一嘴地下的人头蛛身怪数量不少,我才想起来之前调查骷髅洞时,查出咱们日月山失踪弟子数量庞大,宗主又下令不让无涯阁追查,然后我就把这个疑点说了出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谁知青长老一听,便说极有可能是宗主利用阴蚀阵法掳走宗内弟子,再用‘天狼蛊’将他们炼为怪物,以此保证这蛊虫不死。” 阎宁皱皱眉,“那云若月承认了?” “宗主倒没有承认,据说国师大人在地穴丨里找到他的时候,他只是抱着冰棺里的女子哭,也不说话,也不言语,所以暂时被长老们关押起来了。” 阎宁不禁感到一阵唏嘘,谁能想到云若月这个堂堂日月山宗主,不过隔了一晚就成了阶下囚了呢? 这日月山从此怕还真是要动荡不安了。 不过听江枫说清了来龙去脉,她却总觉得这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云若月为人奸滑,野心极大,素来对日月山在天玑神州的地位极其看重,为此甚至不惜把唯一的女儿当做工具,送去侍奉叶祁。 这样的一个人,他暗中设下阴蚀法阵,却不召唤十万死灵,反而用其掳来宗内弟子去养蛊,他的目的是什么? 蛊毒素来在天璇神州南疆一脉盛行,虽说其力量强大又神秘,但到底是阴诡手段,在修仙界很是上不得台面,云若月断断没有拿‘天狼蛊’炼成的怪物去扩大日月山势力范围的道理。 既然如此他做这些事情的动机是什么?人不会毫无理由地去做一件事,而且还是一件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 阎宁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对了,国师大人呢?”她扭头问江枫。 “国师大人和叶将军一起在主峰的议事阁呢,日月山暂时没了宗主坐阵,所以现在全靠他们二人主持大局。” 阎宁闻言翻了个白眼,现如今那个冒牌的倒成了管事的了,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虽说在地穴丨里,假国师和叶祁达成了谈判吧,但是叶祁那个笑面虎明显就是不靠谱,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突然反水。 想到这她突然有点担心顾景行,于是起身理了理衣服,回头叫江枫,“行了,咱们也先往主峰去吧。” ------------------------------------- 日月山主峰议事阁内,气氛很是严肃。 顾景行靠在主位的椅子上,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日月山长老、弟子,面色很是冰冷。 一旁坐着的叶祁倒是悠闲,一把折扇摇啊摇的,也没个正形。 看见整个堂上半晌也没人敢言语,他扇子一合,开始主动活跃气氛, “国师大人也不是不答应诸位的请求,只是此事我已经传信京都,毕竟是为日月山选举新任宗主,此等大事还要陛下首肯才算名正言顺。” 眼瞧着云若月刚被关押还没过半天,除了炼丹峰那个又被吓病了的莫长老以外,其他几个长老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追到这议事阁要争新任宗主了。 叶祁眉眼弯的像两个月牙,心里琢磨这日月山,还真是有趣的紧。 第三十九章 争夺 青、程、谢三位长老听叶祁这么说,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不休,只能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不想正赶在这个时候,云欢跑了进来。 她视线在屋内众人面上扫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云若月的影子,忙急急地扑到叶祁怀里,一脸茫然地问: “将军,究竟出什么事了?我爹呢?我一路跑过来,听到到处都有人在说我爹发了疯,暗害了好多日月山弟子,这是真的吗?” 叶祁眯了眯眼没有答她,反而转头摆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问下头的众人,“竟有这种事,长老们,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这话问的看似随意,实则缺德的很。 眼下云若月虽然已被关押,并且什么都不肯说,但是谁也不敢一口咬死了事情就是他做的,这件事情目前疑点重重,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可是若要说不是他做的,那这几位长老公然跑到议事阁求国师大人另立宗主岂不就是别有用心了? 是以三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出声。 叶祁暗暗发笑,“各位长老既然都不作声,看样子此事还有待考量,重新推举宗主之事更要从长计议了。” “重新推举宗主?”云欢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了什么,目光凌厉地扫过几位长老的脸,“三位长老师叔,为何要重新推举宗主?” 叶祁满意地看着云欢地反应,朝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子上。 他已经把这事摆在明面上了,事关宗主之位,底下有心争一争的长老们自然也不会在乎这层遮羞布了,好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果然下一刻青长老就大手一扬高声道:“你父亲私养‘天狼蛊’,暗害宗内弟子,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送在了他的手里,这样的人自然不配继续做日月山宗主!” 问道峰的谢长老也跟着附和:“不错,日月山需要一个新的宗主!云若月德不配位,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宗主了!” 万里阁的程长老站在两人身后,默默地观察这场闹剧,却没有作声。 “你们胡说!我爹才不是那样的人!”云欢自幼丧母,是云若月独自把她拉扯长大,父女二人感情深厚,自然不允许旁人当面诋毁云若月。 她被气的一张小脸通红,指着青长老和谢长老大骂:“你们二人分明就是觊觎我爹的宗主之位,所以做出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冤枉于他!你们这是不忠不义!” 她说着猛的回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叶祁面前,“将军!恳请将军放了我父亲!他绝不会做不利于日月山的事,请将军和国师大人明查!” 顾景行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之上看着这场闹剧,到了这会儿终于像看够了似的,冷着脸直接站了起来,生生抛下了一屋子的人,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不想刚一到了院里,正好遇见了随后而来的阎宁和江枫。 “国师大人?”阎宁见他出来有些意外,现在云若月不在,整个日月山估摸着都要由他这个“国师”主持大局,怎么这会倒从议事阁出来了? 顾景行见到她也是一愣,旋即冷着脸看向一旁的江枫:“不是让你看着她在戏月峰好生休息,怎么倒带着她一起出来了?” 江枫立马哭丧起一张白脸,心想他倒是想看着,可是阎宁的性子,关笼子里她都能把笼子炸开,谁能看住她啊…… 阎宁把江枫朝身后拉了一把,对顾景行道:“国师大人,不怪师兄,是我自己要来的,他拦不住我。” 顾景行淡紫色的眸子在阎宁和江枫之间凉凉地转了两个来回,冷声道:“这里没你的事,回戏月峰好好养伤吧。” “嗐,你别冷着脸啊!”阎宁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阴晴不定的,她每次觉得两人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点了,下一刻这人就会立马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来。 她在江枫一脸震惊的表情中上前拉了顾景行一把,“你和我说说云若月到底什么个情况,你真的觉得这些事都是他干的?” 江枫这个震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见自家师妹如此不恭不敬,可堂堂天玑的国师大人竟然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极认真地低下头回答,“此间疑点颇多,需从长计议。” 于是他的表情变得更加震惊了。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阎宁凑到顾景行跟前,“《阴蚀阵法》咱俩看过了,最终目的是要召唤十万死灵的,我觉得青长老说云若月用骷髅洞只为暗杀宗内弟子以此养蛊的说法肯定不成立。” 顾景行看了她一眼,没与她继续探讨这个话题。 “眼下日月山生变,宗主被关,几大长老想要趁机越位夺权,你身上有伤,还是先回戏月峰调养吧。” 他刚说完这句话,余光一瞥正好看见阎宁的素色衣裙上,右肩处仿佛有血迹渗出。 顾景行面色一凛,冷声问:“你又催动真气了?”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很是令人琢磨不透,阎宁反应了半天,才反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景行眸色凉凉地看着她,“昨晚我刚替你处理好伤口,今日便又流血了,不是你自己乱用真气的原因还能是什么?” “是云欢一大早就冲进揽月居拿鞭子抽我我才还手动用真气的,”阎宁急忙辩解,她盯着顾景行淡紫色的眸子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蹊跷,反问他: “昨晚是你给我处理伤口的?” 顾景行冷哼一声,把脸转去了一边,“不是我,难不成还是你旁边这个连你出戏月峰都拦不住的江师兄?” 一旁正一边胆战心惊地盯着两人吃瓜,一边考虑要不要识趣地赶紧离开的江枫无端被点名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一张白脸上顿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他总觉着国师大人大人看他和看阎宁的表情不同,冷的好像要把他整个冻成冰块然后再一榔头活活敲碎似的。 正赶在这个时候,议事阁内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打斗声,江枫只觉得里面一时间气息杂乱,各种真气混做了一团。 下一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有人被一掌拍飞顶碎了门板直接飞到了院子里。 几人定睛一瞧,竟是万里阁的程长老! 阎宁赶忙向议事阁内望去,只见整个阁内狼藉一片,青长老和谢长老分立两侧互相对峙,二人身上早已挂上了彩。 云欢正虚虚的伏在一旁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角全是血污。 整个议事阁里,只有一袭白衣的叶祁一尘不染地坐在椅子上,笑的依旧风淡云轻。 目光触及到院中的阎宁,他面上一喜,乐道:“你来啦!快来,日月山三大长老互相斗法,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阎宁瞧见他那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就知道这污糟糟的场面和他脱不了干系,扬声问他:“你说什么了?他们居然闹成这样?” 叶祁闻言挂着欢喜的面上突然一皱,做出个很是无辜的表情来,“他们一直催着我要就重新推举宗主之事给个说法,我推脱不掉,便替他们想了个最简单的主意。” 他边说边得意极了,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像是只等着夸奖的猫儿:“让他们自行切磋一番,谁赢了谁便做宗主。” 阎宁忍不住一拍脸, 这个大冤种! 这简直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标准版惹祸精! 顾景行居然还和他保证不做损害天玑的事?这个家伙还是先管管自己,别一不小心玩欢脱了,自己个儿先把天玑毁了吧! 她不过是想找到火系元灵而已,如今这整个日月山的水却被这个家伙越搅越浑,越搅越动荡。 再这样下去,日月山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别说找东西了,到时候能不能保住一条小命都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阎宁有点肝疼地盯着那个明明穿着一身白衣却妖里妖气,半分仙气也没有的男子,恨不得冲上去先给他一巴掌出出气。 她这个想法刚一冒头,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拦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正对上顾景行那双淡紫色的眸子。 对方朝她使了个眼色,安抚似的捏了她的胳膊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只能又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 眼前这场面明显万里阁的程长老已经败下阵来,云欢怕是见几人为夺宗主之位大打出手气急了也不自量力地进去插了一手,结果当场被打吐了血。 眼下还在对峙着的,就只有炼丹峰的青长老和问道峰的谢长老了。 她忍不住呷呷嘴。 这几个长老平时看着人模狗样,对云若月也是言听计从的,没想到刚一出点事,就各自为营,纷纷惦记起宗主之位了。 真是不想当宗主的长老不是好长老啊! 一直伏在台阶上的云欢这会好像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哇的一口呕出一大滩血来,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几个长老骂: “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老东西,污蔑我爹暗害同门,将他押了起来,转脸就开始抢夺宗主之位,究竟都安的什么坏心?” 第四十章 毫无感情的造冰机器 她一向是个娇纵惯了的,嘴上从来没个把门的,这话骂的很是难听。 可是如今没了云若月的庇护,几位长老自然不肯再惯着她,只见她话音刚落,那边的谢长老和青长老就同时抽空甩了一道掌风过来,拍的她再次口吐鲜血,顿时又萎了下去。 没了碍事的,两位长老登时又冲到一处,战做了一团。 这大抵是这百年间,他们离宗主之位最近的一次了,所以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都不惜豁出性命也想拿下这场胜利。 阎宁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只觉得可笑。 想不到偌大的日月山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根本不用什么外敌来袭,便只是摆出一个虚无缥缈的宗主之位来,这些人就能自行内斗,把这天玑第一修仙大宗的底蕴消耗殆尽。 长老内斗,旁边看着的弟子们也不敢上前,有几个胆大的想上去拦一拦,皆被打的口吐鲜血,又退了回来。 眼看着主宗议事阁内的激斗愈演愈烈,两位长老大有互相纠缠,不死不休的架势,突然炼丹峰方向传来一声响天彻地的巨响。 动静大到连带着整个日月山都跟着晃了晃。 阎宁被这地震拐带的一个不稳险些摔倒,顾景行见状不动声色的把她护在了怀里,待震动平稳了才将人放开。 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阎宁差点被闹了个大红脸。 被巨响惊到不得不暂时停手的两位长老终于寻到机会喘一口气,正在这时,一个阎宁日常遇见过几次的炼丹峰小弟子急急地御剑从外面飞奔了进来。 他看见浑身是伤的青长老和谢长老先是一愣,缓了片刻才想起来上前急报: “师尊,昨日神农鼎爆炸在炼丹峰震出的地缝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扩大,震塌了炼丹阁!从炼丹阁地下的废墟里钻出好些个昨日国师大人和叶将军抓住的那种怪物!” 青长老眼珠子登时瞪得老大,胡子一吹不敢置信地问他:“什么?你说咱们炼丹阁下头就有‘狼蛛蛊’?” 在万象大陆,没有一个炼丹师会对巫灵族的蛊毒不感兴趣,他也曾明里暗里寻访巫灵族多年,不想竟在他日日炼丹的房间下面就有现成的‘狼蛛蛊’! 这简直就是天降之喜啊! 还未待他把这个“喜”消化完,就见一个问道峰的小弟子也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还挂了一身的彩。 “师尊!不好了!问道峰周围突然冒出许多没有实体的黑影,见人就杀,很是凶煞,好多弟子都惨遭毒手了!” 这个小弟子话音刚落,一个万里阁的弟子也随后冲了进来, “报告师尊!炼丹峰地下钻出的人头蛛身怪已经流窜至日月山各处,那怪物速度奇快,身法诡异,还能射出带有剧毒的钢针,已经有不少弟子栽了跟头。” 令人惊诧的战报接二连三地传到议事阁,刚才还乱作一团的众人这会终于安分了下来。 阎宁不禁盯着那几个报信的小弟子出神,她忍不住想, 这日月山是怎么了? “狼蛛蛊”和《阴蚀阵法》同时发威,这是穷神遇着扫把星,衰神开会了啊! “怎么会这样?”阁里站着的几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看样子,好像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阎宁盯着几人的表情,一双狐狸眼里隐隐闪着精光。 她当时和顾景行曾有推论,在日月山暗地里召唤阴蚀阵法的应该就是宗主云若月或是四大长老中的一人,如果他们当时的推断没错的话,那现如今情势就明了了,毕竟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那个人了。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顾景行一眼,对方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处,也同样望向了她。 叶祁是个老人精了,听几个小弟子接二连三地冲进来报信就知道事态紧急,他趁机出声道: “如今日月山乱成了一团,看样子诸位长老只能暂时放下推举新任宗主之事,毕竟现下出去稳定情势才是当务之急。” 几个长老虽然有心争宗主之位,但都不是傻子,如果日月山没了,那就是得了个宗主又能如何? 所以几人倒是都没有什么异议。 只有云欢似乎又缓过了一口气,回头求叶祁:“将军,眼下情况……十万火急,日月山不能没有宗主坐阵,求将军先放我爹出来……” 她这句话说的有点艰难,换来叶祁带着点同情的一瞥。 只是那眼神轻飘飘的,像是在同情流浪在路边的小猫小狗一般,让云欢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她嗓子哑了哑,没有敢继续说出声。 这位京都来的将军大人虽然不像国师大人那样冷冰冰的,日常总是笑的一片温暖和煦,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可是云欢就是觉得她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男人。 见叶祁没有要放了云若月的意思,在场的几人也算安了心。 三个长老中损耗最轻的程长老将自家的小弟子一提,朝顾景行和叶祁行了一个礼,率先走了出去。 阎宁朝江枫使了个眼色,也想随后跟上,不想莫名感到浑身一寒,下一刻就被人一把拎住后衣领又给拖了回去。 回头看向某个玄衣白发的清冷男子,阎宁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既然国师大人此间事忙,弟子就先不叨扰了……” 顾景行面色一凛,露出个如寒冰般冰冷的表情来,“若想活命,此刻起,你就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阎宁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她想出去看看来报信的弟子们口中说的没有影子的黑影是不是《阴蚀阵法》召唤出来的死灵,还想去认证一下她关于幕后黑手的猜想到底正不正确。 被绑在这假国师身边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心里纠结极了,若要强行离开,以她现在这浑身是伤的小身板,多半会被假国师收拾的满地找牙,可是就这么守在这终究不是个办法啊! 顾景行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像是知道阎宁脑子里在谋划着逃跑的想法似的,他修长有力的手铁钳一般箍住了对方的胳膊,把人生拉硬拽地又拖回了议事阁内。 众目睽睽之下一路坐到了主位之上,也不顾那些打量的目光,他就这么紧紧地握着阎宁的手腕,一点要松开的意思也没有。 阎宁一边露出标准的假笑应对众人探寻的目光一边暗暗使劲想把手腕抽出来,奈何男人力气太大,任凭她怎么使劲,那握着她手腕的手都像是被粘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她没了办法,只能使用怀柔政策和男人商量:“国师大人,你先放手,我肯定就跟在你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谁知顾景行用一个极其怀疑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甚至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继续死死地握着她的胳膊。 不禁使阎宁怀疑,自己平时都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在这人眼里可信度居然差到了这个份上? 她正纳闷着,又有不知道是哪个峰的小弟子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或许是太过着急,进来的时候一脚跘在了门槛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小弟子也不嫌疼,爬起来抹了一把脸就开始急急地汇报: “报报报告国师大大人!有怪物!日月山上有怪物!弟子们……弟子们都……” 却是支支吾吾地怎么也说不明白。 阎宁趁机凑到顾景行身边商量:“要不咱们也出去看看吧?咱俩一起去,我不离开你身边不就行了?” 听到她主动说两人一起,顾景行眉眼动了动,却还是没有松口。 阎宁只能继续再接再厉:“这样,待会不用你抓着我,我主动抓着你,除非我这手断了,否则绝不松开!” 她说着一脸讪笑地看向男人,试探着问:“可好?” 顾景行冷着脸没有理她,但表情却好似有所松动。 阎宁立即打蛇顺棍上,拉着他的胳膊轻轻一拽,男人看起来脸色冰冷像个毫无感情的造冰机器,可是却被她毫不费力地就从椅子上拽了下来。 阎宁眨巴眨巴一双狐狸眼,又试探着拉着顾景行往外走了一步。 假国师虽然一直板着脸,神情冷漠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施展霜华术把这方圆百里全部冰封,可是只要阎宁轻轻一拉,他就会跟着迈开步子。 阎宁心下大喜,也顾不得屋内的其他人了,连拖带拽的拉着顾景行就一路跑出了议事阁。 眼见着国师大人都走了,叶祁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对着下头的青长老和谢长老道:“日月山有难,连国师大人都亲临前线了,二位长老还在此,可是还对宗主之位割舍不下啊?” 听出了他有赶人的意思,青长老和谢长老只能悻悻地停止了调理内息,匆匆和他道了个别,就各自带着弟子往自家的峰头去了。 刚才还闹的天翻地覆的议事阁这会终于安静了下来,叶祁低头看向还伏在他脚下的台阶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云欢,咧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俯身蹲在云欢面前,折扇前端抬了美人的下巴,勾起那张容色倾城的脸来。 他爱怜地伸出手指抹了一把云欢嘴角的血迹,一开口温柔极了, “走吧,去地牢,见你的父亲。” 他说。 第四十一章 等会有的受呢 出了议事阁离开众人视线,阎宁终于松了口气。 她带着顾景行取道主峰后山的小路,绕过人多的地方直奔弟子来报有黑影肆虐的问道峰。 两人速度极快的一路蹿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出了那小路,再由吊桥而过就是问道峰的后山。 这里位置偏僻,寻常也少有弟子行走,阎宁日常往来各峰之间寻找火元灵时都是从这而过。 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从这里摸上问道峰,不想两人刚一过了吊桥就见眼前所望之处烟火缭绕,哭喊声、嚎叫声、打杀声乱做了一团。 如之前来报信的小弟子所言,炼丹阁倒塌后钻出来的人头蛛身怪已经流窜到了日月山各处,眼下连这问道峰后山都已经被侵占。 前面那些问道峰的弟子们大约是想从这里逃离,不想被这些怪物围住,被它们口中吐出的钢针射中,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眼看着一大撮人就要团灭。 阎宁见状急忙掏出大刀流灼作势要冲过去,却被身旁气息清冷的男人一把拉了回来。 她不解地回头看向顾景行,对方也同样不解地看着她。 阎宁:……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一脸问号:“我要过去救人啊?” 顾景行脸色一沉:“出议事阁前你我曾有言在先。” “有什么……”阎宁刚要发问,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底气不足。 她忘了! 她刚才哄假国师出来的时候答应了会一直主动抓着他,绝不松手的…… 阎宁立马哭丧起一张脸。 这个男人还真是,总爱在这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较真啊…… “那什么,”她尝试以理服人,“问道峰的师兄们平日里待我们这些外门弟子还算不错,日常有个头疼脑热啥的,问他们要丹药也好说话的很,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谁知顾景行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一脸不可置信地将她看着,沉声问:“你要反悔?” 他根本没听进去! 阎宁头疼地拍了一把脑门,眼见着下头还在坚持的弟子越来越少,她咬咬牙,随手从裙摆上扯了块布条下来,把自己受伤的右臂和对方的胳膊缠到了一起,同时右手死死地握着顾景行的手,在对方一脸诧异的表情中朝他一咧嘴: “这些问道峰弟子我是一定要救的,但是眼下我只有一只手好用,这只受伤的右臂不一定抓得住你,为了不失约,只能委屈委屈你和我绑在一起了!” 她边说边在流灼的刀身上释放出火力,在顾景行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借着火力猛地冲向了那怪物堆。 在地穴时,她和叶祁曾经在冰棺里的纸上看到这种蛊毒畏火不畏寒,所以阎宁的流灼对这些怪物来说简直就是天克之敌。 她冲入怪物堆中,手中的大刀带着滔天的火势就凌厉地舞动起来,所到之处火光灼灼,诸邪避让,那些人头蛛身怪被流灼的火光一烧登时就像是被猎鹰盯上的野兔,顾不得眼前的目标了,立马开始乱窜逃跑。 阎宁虽然手受了伤,腿却依旧行动自如,她并不给那些怪物逃跑的机会,提刀便要追上。 正赶在这时,她突然感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她的胳膊一坠,竟将她整个人生生拽停了下来。 她一愣,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正对上顾景行那张既清冷又妖艶的脸,不禁觉得心头一滞。 她居然把自己胳膊上还绑着这尊大神给忘了。 “穷寇莫追,”顾景行把她朝自己身后拨了半步,提醒了她一句,“你这些问道峰的师兄们有些不对劲,小心点。” 经他这么一提,阎宁才注意到刚在聚集在这里的‘狼蛛蛊’怪物堆已经被她的流灼惊地四处逃窜散去,只剩下倒了一地的问道峰弟子。 眼尖地扫到有几个人还有呼吸,她赶忙想过去看看情况,不想又被身边的假国师拦了下来。 阎宁:…… “顾景行,你还没完了是不是?我这不是和你绑在一起呢吗?你还拦我做什么?” 顾景行被她的大嗓门吸引,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他发现这个小女人平时都装作一副恭谨的样子,一口一个国师大人叫的很是殷勤。 只是一旦生气了,就会原形毕露,叉腰瞪眼地直呼他全名,半分温婉的样子都没有了。 他忍住漾在嘴边的笑意,看向躺了一圈的问道峰弟子们,低声提醒她:“情况不对,不要贸然靠近。” 他话音才刚落,就见一旁趴着的一个被那些怪物吐出的钢针正透眉心的男弟子突然浑身抽搐了起来。 他一边抽搐一边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一点点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好像他的脑子虽然停止了思考,可是身体却又有自己的想法一般。 阎宁被惊的捂住嘴巴,还没来得及出声,转脸又看见周围几个同样中了钢针的弟子们也如第一个人那样,身体一边抽搐着,一边拧巴成各种诡异至极的姿势从地上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阎宁看向那些看起来已经毫无生气,却还行尸走肉一般拧巴着身子朝她们两人不断靠近的问道峰弟子,一张脸咧成了苦瓜: “我滴个乖乖!”她被眼前的场景惊到,暂时失去了表情管理,一张脸时哭时笑地很是奇怪, “这是‘狼蛛蛊’版的丧尸大军啊?地穴那棺材的里的纸上怎么没写明被钢针射中的人会变成这副鬼样子啊??” 顾景行显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可是脸上却半分慌乱的表情也没有,大抵是老天让他来这个世上的时候,就没给他准备这种表情,所以阎宁也无法想象他慌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两人背靠背面对这些丧尸弟子,阎宁没研究过‘狼蛛蛊’,不知道被这蛊虫感染成丧尸的人还有没有机会恢复,所以也不太敢贸然动手把这些人砍瓜切片。 顾景行倒是不在乎那么多,他动作利落地唤出神剑昆仑,一剑斩掉了面前两个弟子的脑袋,把阎宁朝怀里一夹,抱着她就冲出了这个包围圈。 丧尸弟子们失去了目标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嘶吼着就要追上,可是顾景行速度快极了,几个起落就甩开了他们一大截,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 两人到了问道峰平台的时候,谢长老已经率弟子从议事阁赶回来了。 他大抵在议事阁和青长老火拼时受了不轻的伤,所以即便赶了回来也没起到多大作用,这里的情景比后山还要惨不忍睹。 只见数量庞大的人头蛛身怪将众人团团围住,周围已经出现了大量被怪物钢针射中的变异弟子。 阎宁从没见过的黑色影子像是幽灵一般在天空中呼嚎嘶吼着,那些黑影像是没有实体一般,众人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打它们不中。 偶尔有一两只钻到人群中,便如咆哮的飓风一般呼啸而过,凡是被那黑影触及到的人立马就像是被吸光了所有精气一样,干瘪瘪地倒在了地上。 阎宁从顾景行怀里挣脱下来,毛腰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问一旁的男人:“国师大人,那天上飘的是《阴蚀阵法》里提及的死灵吗?” 顾景行瞥了她一眼,有问题是时候倒是想起来叫他国师大人了…… 他俯身蹲在阎宁身边,近的阎宁都能感到他灼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颈子上,嗓音沉沉地回了一句:“是。” 阎宁脸颊泛红,别扭地让开了一些,又结结巴巴地继续问他:“那……那这些死灵没……没有实体,该怎么办?” 察觉到小女人的僵硬,顾景行嘴角噙了一抹笑,坏心眼地又贴近了她一些,故意拉长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可—以—驱—灵。” 阎宁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要躲远一点,结果被手上缠着的布条一拖,“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呵,”身边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阎宁恼怒地回头望去,正好对上顾景行那双带笑的眸子。 这个男人到底能不能搞清楚眼前的状况?怎么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她从前只觉得叶祁那个半吊子将军不靠谱,如今看来这个冷面的假国师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你你能驱灵就去驱啊?”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怎么还还还在这看热闹?” 顾景行却在这是委身坐在了她旁边,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再等等。” 他说,“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 阎宁不解地回头看向他。 这个假国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再等一会下头那些问道峰弟子怕是就要被团灭了…… 和阎宁焦急的心态完全不同,顾景行惬意地坐在一边,许是觉得姿势不够舒服,他直接挨着阎宁整个身子都靠了上去。 阎宁被惊的一哆嗦,“你你你……你干什么?” 身后的男人却没有动作,沉默了半晌才答了他一句:“别动,让我靠会儿,等会有的受呢。” 阎宁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追着问:“什么有的受?等会你打算干什么?” 这次身后却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男人没有再回答她。 第四十二章 破局之人 阎宁弓着身子吃力地顶着靠在她背上的顾景行,一边想要冲下去救人,一边又害怕惹怒身旁这个杀神,一时间过得很是难挨。 她坐在草坑里,身形虽然被周围的杂草隐了个干净,却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问道峰平台上的情况。 只见下头长老谢江带着一众弟子摆开阵法,与那些人头蛛身怪且战且退,可是弟子们大抵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光是见着那怪物骇人的长相就已经软了手脚,更何况天上还飘着那些形如鬼魅的死灵,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反抗? 不过片刻,他们的阵法就已经被冲散,大量的弟子相继被打倒在地。 而被那些人头蛛身怪钢针射中的弟子只是短暂的昏迷了一会,就又变成丧尸爬了起来,和怪物们一起围攻问道峰的弟子,导致谢江等人一时间腹背受敌,更加应接不暇。 问道峰是日月山上除了主峰以外,弟子功法修为最高的一峰,眼下连这里的战况都这般惨烈,炼丹峰和炼器峰情况会如何就更不用多说了。 谢江看着自己这一峰的徒子徒孙们相继被诛杀,被激的红了眼,祭出自己的法器就跃向了半空。 他常用的法器是一杆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拂尘,随着他的舞动随意伸长缩短,三两下就在怪物中卷出了一个缺口。 他急忙喊下头的弟子们速速从缺口撤离,可是众人还没来的及动作,就见青黎长老和程天崖程长老各带着乌泱泱的一群弟子一同朝这方跑了过来,身后还跟了数不清的怪物和被控制的丧尸弟子们。 两波人正好通过谢江打出的缺口撞做了一团,局势变得更加焦灼起来。 青黎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怪物和天上呼嚎不停地黑影,忍不住破口大骂:“格老子的,怎么这里也有这么多这些鬼玩意?” 浮在半空的谢江一边闪避黑影一边催动拂尘早已体力不支,只能暂时落了下来,他看见青黎和程天崖来了也是不解:“你们这时候来这问道峰做什么?” 程天崖挥挥手,喘了半天的粗气才答他:“别提了,现下日月山到处都是这些鬼东西,我们一路且战且退,退到这里的。” 谢江听了登时心里一寒。 他本打算带着弟子们从这里冲出去后直奔炼丹峰,以为在这日月山上至少青长老这个老毒物会对这些怪物有应对之法。 不想对方竟先带人逃到了他这里,证明现在就连青长老对这些东西也是束手无策。 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绝望。 如今宗主被关,人头蛛身怪和这些诡异的黑影一起来势汹汹,弟子们死伤惨重,举目望去,根本看不见任何生机。 这些“狼蛛蛊”炼成的怪物有实体,能砍得到,抽得着,他们倒还勉强可以对付。 最棘手的是天上那些飘来飘去的黑影。 既没有实体又不能碰触,更重要的是稍一接近就会被吸干精气,实在令人无从下手。 现下情势明了,摆在日月山面前的,无论哪条路,都清清楚楚地指向了一个结果,就是死局。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局面。 好在现在三位长老带着弟子们聚到一处,经历过了初时的震惊,这会大多数人都勉强镇定了下来,众人在长老们的指挥下有序地对抗蜂蛹而上的怪物和丧尸们,一时间倒也颇有成效。 只是那天上飘忽的黑影们像是和“狼蛛蛊”怪物事先商量好了一般,眼下怪物们的进攻受阻,那些黑影突然间就狂躁了起来,开始肆无忌惮地冲到人群里厮杀。 凡是被那些黑影触碰过得弟子们,无一不被吸干了精气,干瘪瘪地倒了下去。 长老们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阵型轻而易举地就被冲散,怪物们与黑影配合,立马又围杀了过来。 阎宁再也按捺不住,她虽然对那些死灵没有办法,但是起码可以帮忙克制一下人头蛛身怪,谁知顾景行却死死地按着她,只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再等等。” 问道峰平台上的战况已经如此焦灼,阎宁不知道他还要等什么,不禁被急的满头大汗。 正赶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诵经之声,那声音像是穿越虚空而来,直接诵响在人们的脑海中,显得既虚幻又缥缈。 漂浮在天空中的黑影明显被这声音刺激到,开始在半空中毫无章法地疯狂乱舞起来。 这时,黑影上方一阵金光闪过。 一个巨大的金色钵盂从天而降,随着经文的诵读声缓缓落下,将那些黑影兜头都罩在了里面。 随着钵盂落地,江枫的师尊——炼器峰长老莫问天也从半空中悠悠地落了下来。 这位老同志先是因为亲眼目睹国师大人被吸进了《阴蚀阵法》而受到了惊吓,一病半个多月。 接着又因为国师大人和将军叶祁双双掉入地缝受到二次暴击,彻底倒在了床上。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站出来救日月山于危难的人,竟会是他。 “老莫!”青长老一看是他来了,只有细缝那么大的眼睛愣是瞪成了东非大裂谷,他一脸惊讶地盯着莫长老,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来了?” 莫长老把金钵稳稳地一收塞进袖口,这才跃入人群中不紧不慢地回他:“我听江枫说日月山乱成了一团,《阴蚀阵法》召唤出的死灵满山乱窜,伤了不少弟子性命,特地赶来相助诸位。” 谢长老随手挥死两只冲过来的蛛身怪,抽空插了一嘴:“你们炼器峰现在形势怎么样?” 莫长老沉吟一笑,“我平时收藏的法宝多,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勉强算是稳住了场面。” 听他这么说,其他几人心里总算稍稍安稳了一些,起码知道日月山上此刻还有炼器峰是安全的。 有安全的地方就有了退路,有了退路,众人的气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因为死灵被莫长老控制,其他三位长老迅速带领弟子们重新组织阵型,对抗蛛身怪,那些小弟子们听见炼器峰是安全的,纷纷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对蛛身怪进行了疯狂地反扑。 只为能快速结束这场战斗,躲去安全的地方。 突然遭到强烈的反抗,又失去了死灵的协助,那些怪物们还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包围圈很快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几位长老瞅准机会,立马带领弟子们穿过缺口,一路直奔炼器峰而去。 问道峰与炼器峰紧临,全速跑起来不过一刻钟就能到达,顾景行随手幻出了两个面具戴在自己和阎宁身上,瞅准机会从暗处跳出,也混进队伍里一路跑到了炼器峰。 阎宁没想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 众人刚到了炼器峰的山腰,就见江枫带着一众峰内的弟子们拿着各种奇形怪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法器把路口守得严严实实,半只怪物也没有放进去。 他看见四位长老一同带着各峰的弟子们来了,赶忙把路让开,请众人先往峰顶而去。 阎宁随着队伍一路行至峰顶平台,不禁对这炼器峰安稳平定的氛围啧啧称奇。 依稀记得当日她被《阴蚀阵法》唤出的骷髅洞抓住裙角往洞里拖的时候,那位莫长老还是个只会胡乱地朝洞里乱丢法器的迷糊老头。 不想今日日月山遭逢这等大难,第一个打开突破口,为一众弟子夺回一线生机的人竟是他。 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众人一路奔忙终于到了炼器峰平台,总算可以松一口气,长老、弟子们也都顾不得身份了,歪歪斜斜地倒了一地。 青黎先前在主峰议事阁和谢长老缠斗时就损耗不少,方才又与那些蛛身怪多番拼杀,眼下伤的最终,坐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宗主被关在主峰,国师大人和叶将军也不知去向,偌大一个日月山,竟连一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他忍不住一阵唉声叹气。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一直挑唆,说宗主私养蛊虫,暗害弟子,还偷着召唤阴蚀阵法,宗主能被关起来?”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这会大家也放松了下来,谢江也有心思和他抬杠了。 “这怎么能说是我挑唆呢?”青黎长老顿时不乐意了,“当时的情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我的猜测也是合情合理,再说你们当时也是同意了的!” 程天崖的万里阁专门负责宗门内部的门规刑罚,他向来是个话少的,只坐在一旁皱着眉看着两个人不停吵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还是莫长老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别吵了,宗主被你们关押在地牢,可是这些怪物和死灵还是被召唤了出来,说明这事的幕后黑手并不是宗主,”他捋着一把白胡子分析局势:“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先把宗主放出来,主持大局才是正事。” 此言一出,其他两人登时闭了嘴。 几个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没有言语。 第四十三章 幕后黑手 当时“狼蛛蛊”刚被国师大人和叶将军从地底带出来的时候就疑点重重,可是他们几个还是趁着宗主抱着夫人的遗体伤心过度不能言语的时候把人抓了起来。 一方面宗主的行为确实可疑,但是其中当然也夹杂了他们不少的私心。 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云若月论功法、智计、谋略都不能算是几人中的翘楚。 他能忝居这宗主之位长达百年之久,不过就是因为入门比众人早一些,混了个师兄的名头罢了。 时间一长,大家难免生出点别的心思来。 他们当时以谋害同门的罪名把人给抓了,如今若要这么轻易地就把人放了出来,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抓错人了,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了他们当时抓人的时候是别有居心吗? 况且他们三人为了抢宗主之位闹得这么大,都不惜在议事阁死斗了,甚至还伤了云欢,宗主要是真出来了,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几人虽然不说话,可是心思都摆在了脸上,莫长老岂会看不出来? 他对几人心中的顾虑一清二楚,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如果强硬要求把宗主放出来,这三人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再合起伙来对付他。 正在他一筹莫展,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名头劝三位长老把云若月放出来时,山风中忽然卷来一阵男子的轻笑。 那声音清雅带着独有的尾音,听起来分外轻佻。 隐在人群中的阎宁循声望去,一抬头正好瞧见一席白衣的叶祁,正懒懒地立在炼器峰塔楼顶端,微风拂动间衣摆飞扬,看起来颇有股遗世独立的滋味。 他看见众人望过来,脸上立马挂起标准的职业假笑,声音和煦地对着莫问天道:“在下知道莫长老若能稳住局势,定会想要请云宗主出来主持大局,所以特意走了趟地牢,把人给你请来了!” 此话一出,青黎、谢江和程天崖三人纷纷心头一僵,暗道不好。 只有莫问天眸子一亮,迎了过去:“如此真是有劳叶将军了,此等危急存亡之际,我日月山绝不可无宗主坐镇,将军真是我日月山的恩人啊!” 叶祁摆摆手,示意莫长老不必多礼。 他视线往人堆里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随后朝塔楼下方打了个口哨。 随着哨向落下,塔楼后方突然飘出一抹红色的裙摆来。 云欢身着一席亮眼的红裙扶着脸色有些惨白的云若月从后面走了出来,在离人群几丈远的地方站定。 她一双眸子愤愤地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扭头对身旁的云若月告状:“爹,就是他们,我的这几位好师叔们!他们趁您心思不稳的时候将您关了起来,还趁机想要争夺宗主之位,甚至不惜打伤女儿!” 云若月虽然一直都是一头白发的白胡子小老头形象,可是如今阎宁躲在人堆里看他,总觉得这位宗主似乎比从前要苍老了不少。 他扭头听着云欢愤恨的话语,眼珠有些迟钝地转了转,才扫过下头的一种日月山弟子们,最终看向三位心生反意的长老。 “‘狼蛛蛊’不是我培养的,”他解释了一句,“《阴蚀阵法》也不是我布下的,我从没有暗害过日月山的任何以为弟子!” 他看起来有些虚弱,不说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扶着云欢的胳膊弯下腰喘了几口粗气。 莫问天见状赶忙上前将他扶稳,“宗主,地牢里的阵法专门吸人真气,您在里头待了一晚怕是吃不消,还是先打坐调息一会,其他的事稍后再议吧?” 叶祁也轻飘飘地从塔楼顶端落了下来,他随便找了个角落站定,附和道:“莫长老说的不错,眼下清理掉在这山上肆虐的蛛身怪和死灵之气才是正道,云宗主不妨先调息片刻。” 云若月被亡妻的遗体刺激,又在地牢里折腾了一宿,现下确实有些吃不消,他点点头原地坐下,对一旁的莫问天道:“那就有劳莫师弟暂时替我护法了。” “宗主放心,”莫问天在他身侧站定,“您且安心调息吧。” 这头元若月倒是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开始打坐,下面坐着的其他三位长老此刻却如坐针毡。 他们谁也不想让云若月恢复体力,可是眼下几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云若月身边又有莫问天护法,叶祁还在角落里蠢蠢欲动,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所以三人此刻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炼器峰上的气氛一时间诡异极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整个炼器峰上一片静谧的时候,一个和江枫一起守着山腰关口的弟子突然冲了上来,他边跑边朝莫问天大声呼喊: “师尊!不好了!那狼蛛蛊的怪物们来势汹汹,在关口大量集结,我们马上就要守不住了!”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他身后的台阶下就猛然窜出无数只长相怪异的人头蛛身怪,那怪物数量庞大,同时跃向半空之中,几乎遮天蔽日般向人群袭来! 刚坐下喘了口气的日月山弟子们见状纷纷被惊呆了眼,有些反应慢的甚至愣在原地忘记了逃跑! 蛛身怪突袭炼器峰,众人慌了手脚,忙一窝蜂似的爬起来四处逃窜,三位长老率先反应过来,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同时直奔还在打坐的云若月而去。 这个宗主向来就不是什么能容人的,他们背叛了他,如果让他缓过气来,那他们就只有一死了! 要是想除掉这个男人,这场骚乱是最后的机会! 青黎一马当先冲在第一个,朝已经摆好架势等待他们的莫问天大喊:“老莫!这是我们和他姓云的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你若识相就赶紧让开!” 莫长老原本一脸肃穆地站在原地,听了他这句话不知问什么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了起来,他笑的诡异,连青长老都不禁有点发毛。 “你们之间的恩怨?”莫长老嗓音凉凉的,眼角爬上了一抹阴狠,和平时和蔼温润的形象很是不同,他低头瞥了还在自顾自打坐的云若月一眼,问了一句, “那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又怎么算?”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像是在问青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彻底把大家弄糊涂了。 谢江紧跟在青黎身后,朝他吼了一嗓子:“姓青的,你别和他废话!先除了云若月,老莫要是不识相硬要拦着,就只能连他一起收拾了!” 他这话说得狠辣,青黎和程天崖听了瞬间明白,同时做好了觉悟。 不想他话音刚落,眼前极为出人意料,足以惊掉众人下巴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一直站在元若月身边的莫问天突然屈指成爪,掌心运足真气,狠狠的一掌拍在了云若月的天灵盖上! 将正在打坐的男人拍得真气逆行,瞬间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云欢就在旁边看着,愣了半天才尖叫着扑了过去,却被冷着脸的莫问天一袖子拂开,掉进了怪物堆里。 莫问天一把抓起云若月的脑袋,把人凌空提了起来,表情是旁人从未见过的阴鸷和怨毒。 青黎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呆了眼,都停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师兄,”莫问天看着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云若月,露出一个很是柔和的笑,“整整一百年了,我无时无刻不想像现在这样捏着你这颗蠢到无可救药的脑袋问一问,你是真的没有心吗?” 云若月显然没料到自己在这日月山上最为信任的人会突然背叛自己,他被莫问天带着真气的一巴掌直接拍碎了头盖骨,这会显然已经神志不清,命悬一线了,只知道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莫问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的好一阵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他偏过头像是在对云若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是我蠢笨了,你果然是没有心的。” 他似乎是觉得周围嘈杂的嚎叫声、嘶吼声混合在一起实在是太吵了,脸色不耐地凌空甩了一下袖袍,不想就这一个动作,众人目之所及那乌泱泱的一群蛛身怪大军居然就这么跟着停下了! “是你?”谢江反应了过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是你暗中培养‘狼蛛蛊’,利用门下弟子养殖了这些怪物?” “对啊,是我啊!”莫问天把云若月提的更高了一些,做出了一个通情的表情看向他,故意道:“明明是我暗害门下弟子,偷着养了这些蛊虫,可是他们却非要诬赖在你身上,师兄,你还真是可怜!” 云若月被拍的开了瓢的脑袋显然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重磅信息,他勉强睁着一只血肉模糊的眼睛,喘着粗气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 第四十四章 危局 “为什么?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像是突然被云若月的这个问题触碰到了禁区,莫问天突然变得有些癫狂起来,他捏着元若月的脑袋又加大了几分力度,惹得对方惨叫连连,双腿都跟着在半空中踢动个不停。 “你居然还敢问我问什么?”他又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不知怎的,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咧嘴露出了一个带着嘲讽的笑,问面前的男人: “师兄,时隔多年第一次见着亡妻的遗体,不知心中是何感受啊?” 云若月只觉得呼吸一滞,又狠狠的呕出一口黑血来,“是......你,是你把阿珂的遗体藏了起来......” “阿珂?你也配叫她阿珂?”莫问天显然已经不正常了,情绪转变的速度已经超出了阴晴不定的范围,几乎是瞬息万变,他甩着手里的男人大吼: “在你为了日月山,为了宗主之位抛弃她的那天起,你就已经没有资格再这么叫她了!” 躲在人堆里的阎宁听着这场狗血戏码,忍不住连连挑眉。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日月山近来灾难频发,动荡不安的根本原因,竟是源自两个加起来已经好几百岁了的老头之间的感情纠葛。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受刺激太大彻底愣在半路的青黎长老显然和阎宁感受差不多,他瞪着眼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一脸不敢置信地问莫问天:“老莫,你干这么多坑爹的事,居然是为了林珂?” 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痴儿!你可真是个痴儿!这是何苦?” 青黎这人生来就争强好胜,虽然是负责炼器峰的长老,但是在修为方面的造诣并不输其他几峰的长老。 他生来就是为修仙而生的,在他这长达百年的漫长修途中并没有时间分心去对哪个女子动心。 可饶是如此,第一次见到从天璇巫灵族而来的圣女林珂时,他依然还是被那个美丽明艳的女子惊艳了整个年少岁月。 彼时天璇和天玑关系正好,两州之间常有学术交流往来,林珂正是为此代表天璇巫灵族来到了日月山,“狼蛛蛊”也正是那个时候被她带来作为展示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美丽明艳的女子人人都爱,更何况还是个性子开朗和善,为人聪慧有礼的美丽女子。 当时青黎常和几个师兄弟一起围着林珂打转,那里头有云若月,也有莫问天。 其中,莫问天因为少时就生了一副好皮相,又会说话,所以最招女孩子喜欢,和林珂走的也最近。 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人最后会理所当然地成为一对。 就因为这个观念太过根深蒂固,所以当林珂没有和莫问天在一起,反而答应了和云若月成亲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青黎打小就是个死脑筋,又喜欢较真,他自问比不过莫问天英俊幽默讨女孩子喜欢,所以如果是莫问天最终抱得美人归他一点疑问也不会有。 可是林珂偏偏选择了无论是在修为天资还是智慧心计方面都一点也不出挑的云若月。 那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云若月。 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青黎认死理的劲上来了,便在这件事上留了个心眼儿,结果还真让他发现年前宗门大宴那晚,云若月喝醉了酒,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席面散去后,他摸错了房间,闯进林珂的房里睡了一晚。 后来就是没过多久就传出林珂怀了身孕的消息。 天璇神州的巫灵族自古便有族规,族内圣女要以纯洁的处子之身护卫全族,一生不能结婚生子。 林珂与云若月珠胎暗结,又私自定下婚约坏了规矩,被族老联合剥夺了圣女的名号,并且被强制终生不许回天璇。 林珂自此彻底失去了巫灵族这个靠山,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被迫,她都不得不依附于云若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日月山开始新的生活。 她原本是作为天璇和天玑之间交好的媒介来到日月山的,结果两州的关系不仅没有因为她此行而有所增进,反而使巫灵族和日月山的关系愈演愈烈。 为了平息巫灵族失去圣女的怒火,当时日月山的宗主空善子,也就是云若月的师父勒令云若月背弃和林珂的婚约,并在林珂生产当日安排了一场宗主继位大典。 空善子那个老谋深算的前任宗主,是打算逼迫云若月做出抉择。 如果云若月想做日月山的宗主,就只能放下正在生产的未婚妻前往大典,而他若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一心想要妻女,就只能放下宗主之位。 这本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云若月也不傻,他知道师父用意何在,所以自己也制定了个计划,让他的同脉师弟莫问天先帮忙照顾正在生产的林珂,自己则去出席继任大典。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也不错,预备着大典一开,宗主一当,扭头就取林珂为妻,宣布她为宗主夫人。 到时候别人再怎么反对,也拿他这个一门宗主没有任何办法。 可惜,理想虽然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出人意料的找机会扇你耳光。 云若月没料到林珂这位堂堂的巫灵族圣女会在生产的时候遭遇难产血崩,生下一名女婴就撒手人寰了。 他更没料到自己连亡妻的面都没见到,莫问天就来告诉他林珂的尸体被盗了。 再往后就是云若月坐上了宗主之位,青黎和其他几个师兄弟分别成了其余四峰的长老,这日子一晃就过了百来年。 夏日的傍晚,天空总是格外通透,夕阳的余晖横亘在天与地之间,为这澄澈的天空增添了一抹妖娆的红色。 青黎长老隔着人头蛛身怪汇聚而成的怪物之海,遥遥地看了站在最上面的莫问天一眼。 师父从前总说他们这个师弟心思重,容易引发业障,让他们这些做师兄的要时时注意,多加引导。 大家伙那时都把这个忠告当笑话,认为几人中性子最老实稳妥的莫师弟这辈子也不可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如今看来,你师父永远是你师父。 谁又能想到这小子在日月山蛰伏百年之久,甚至不惜以万人性命为代价召唤《阴蚀阵法》唤出十万死灵,也要替林珂报仇! 他们竟然谁也没看出来,这小子已经对林珂情根深种到了这般地步。 上头的莫问天显然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他捏着云若月的头一把把人拍在了地上,言语间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属于你的东西,你非要抢!抢了你又不珍惜!这个宗主的位子你是这样,对于林珂你更是这样!” 他越说越激动,看云若月双腿蹬动的频率,他似乎都要把人掐死了,“为了这个宗主的破位子,你连正在生产的妻子都能抛弃到一旁,难道这个位子就这么重要吗?”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平复心绪,过了好一会他才放缓了语气, “你不是在乎这个宗主之位吗?这些年为了日月山你不是呕心沥血,不惜付出一切吗?我辛苦谋划百年之久,就是要在你最得意的时候,当着你的面亲手毁了这整个日月山!” “我有三千‘狼蛛蛊’和愈渐增多的僵尸弟子,还有整整十万死灵!无论你和你的弟子们如何挣扎,日月山我今日败定了,也毁定了!” 莫问天捏着云若月的脑壳一直不曾放手,边说还边发狠,整个眼睛都变得猩红一片。 他一翻手从袖袋里召出刚才的金色钵盂扔到半空,嘴中梵音响起,钵盂开始在空中旋转起来。 继而放出阵阵诡异的黑气,没一会功夫之前被他关在钵盂里的死灵竟像天上下豆子一般,“秃噜秃噜”地全部被放了出来。 莫问天通过《阴蚀阵法》召唤出的是十万死灵,可是这里只有少数一部分,其他大多数还在各峰之间四窜。 饶是这样,它们也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是遮天蔽日般向众人袭来。 随着死灵被放出,蛛身怪们也恢复了动作,开始对所有日月山的弟子发动最后围剿。 无论是主峰、炼丹峰还是炼器峰的弟子,它们几乎是无差别的发动攻击。 而天上的死灵们更是开始疯狂的向人堆里袭击,所到之处莫说人的精气,就是花草树木也全都跟着枯萎凋谢,失去了生气。 阎宁跟在顾景行身后,由他拉着躲避蛛身怪加死灵的双重袭击,心里不住地在想, 莫问天这是铁了心要毁掉整个日月山了,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连自己炼器峰的弟子也都一并杀害。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当日在千刃峰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召唤出骷髅洞,企图吞下自己的亲传弟子江枫。 要不是被她和顾景行歪打正着救了,江枫这会怕是已经在那洞里住单间了。 江枫是他从小捡来山上,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的孩子他都能下的入手,就更遑论其他弟子了。 蛛身怪不断从炼丹峰方向涌来,越聚越多,还一并带着已经变成丧尸的弟子们,令在场的众人愈来愈难以招架。 阎宁见此情形一咬牙,干脆唤出大刀流灼,挣脱了和顾景行绑在一起的手腕,带起熊熊火光就冲了上去。 第四十五章 擒贼先擒王 身侧的佳人已不见,顾景行看着还绑在自己手腕上的布条,淡紫色的眸子闪了闪。 良久之后,他随手一挥将整根布条彻底震碎,没有再作声,扭头就隐入了人群里。 而角落里已经站着看了半天热闹的叶祁一见人堆里乍现的那抹通天火光立马丨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来。 他干脆一跃跳到树上,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歪歪斜斜地一靠,更加舒服地看起了热闹。 他是没打算出手掺和日月山这摊子烂事的,毕竟这日月山虽然说是天玑第一修仙大宗,名头打的挺响,但宗主云若月的野心也是昭然若揭。 如果此番真的能借莫问天之手除去云若月和几位长老,届时皇族就有机会在这里横插一脚,顺势将整个日月山的掌控权夺走。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难得的机会。 而他不动手,莫问天便也没有动他。 这两人虽然几乎没有过任何交流,但此时却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在思想上达成了高度默契。 毕竟莫问天也吃不准叶祁这位“活了长达千年之久”的银甲将军到底有多少斤两,如今他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日月山,也着实没必要再分心出来多树立一个实力未知的敌人了。 在人堆里来回穿梭不停地阎宁并不知道这些人弯弯绕绕的心思,她现在倒也没有什么要打败莫问天,拯救整个日月山的崇高理想。 她所想的不过就是能砍一个怪物是一个怪物,别人怎么样她不管,至少她自己得活下去! 还有林霜师姐,从事发到现在,她一直没有见到师姐的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这种不确定感使她更加焦躁。 大刀流灼带着骇人的热度将围攻上来的怪物全部席卷翻飞,许多被怪物们的阵仗吓到一直在四散乱窜的弟子们叫她这气势一惊反倒愣在原地忘了逃跑。 如今宗主被擒,九死一生,长老们又纷纷挂彩,这些弟子们几乎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只知道乱跑,在他们看来,今天在场的人基本一个都活不了。 大家之所以还在逃跑只不过是想把死亡时间延后一点,再延后一点。 说白了,就是谁也不想心甘情愿地巴巴等死罢了。 所以他们谁也没想到,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有人能爆发出这样强大的真气,几乎像砍瓜切菜一样在拿捏这些怪物们。 顺势飞起一脚踹翻一个迎面扑过来的丧尸弟子,阎宁视线一扫周围呆愣愣的人群,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大骂: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你们这些内门弟子平时学的那些个仙法道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降妖除魔不行,自保活着还不会吗?” 由于她着重强调了“内门弟子”几个字,离她最近的几个被吓得差点丢了魂的弟子们才认出来她就是那个当日在万里阁外用回梦玉测出了乾阶资质的外门弟子! 是国师大人大人身边的那个近侍! 原本日月山居然出了一个乾阶资质的弟子怎么说也该是轰动五洲的大事,可是当时因为有弟子质疑测试结果,说国师大人帮其作弊,惹得国师大人一怒之下毁了回梦玉,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站出来,在一众逃跑弟子中逆行而战的人会是这名当日被质疑资质造假的外门弟子! 阎宁流灼在手舞得风生水起,由于是左手握刀,她有些控制不好火力,但是对付这些被她天克的蛛身怪倒也游刃有余。 被她这股无惧无畏的气势感染,越来越多逃跑时路过她身边的弟子开始驻足,最终选择唤出武器和她并肩战到了一起。 阎宁因为身上有伤,这种长时间的车轮战并不占优,但她却越战越勇,身上的真气像是用不完似的,流灼的火光也越燃越旺,几乎是毫无根据的,她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今天这一仗,她不会输,也不会死。 被阎宁的气势所振奋,愈来愈多的弟子凝聚到了一起,很快几位长老也跟着加入了战局,在被这些怪物猛然袭击,一窝蜂围剿的情况下,众人居然也很快稳住了态势,将战线越压越是往前。 莫问天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这些人还有能力反扑,也是被打的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这三千“狼蛛蛊”炼成的蛛身怪不过是他对阿珂的一份寄托,他之所以让这些蛛身怪参战无非就是带着一股想让阿珂亲手屠戮日月山为她自己报仇的使命感罢了。 他真正的杀手锏并不在此。 那由《阴蚀阵法》召唤出的十万死灵才是他的最终杀器! 眼看着下头众人反扑的势头越来越猛,莫问天嘴角现出一抹狞笑,他袖袍一挥放出阵阵妖异的黑气直冲天际。 分布在日月山诸峰之间的整整十万死灵同时受到那黑气的吸引,不约而同地聚集了过来,黑压压一片,很是令人窒息。 明明落日西斜,天边还放着亮光,可是眨眼之间整个日月山的上空都被死灵覆盖,变得彻底昏暗了下来。 那些死灵身上散发着黄泉路上特有的寒气,冻得人脊背发寒,仿佛身处冷冬之日,寒风最为刺骨的凛冽之夜。 死灵聚齐后不等莫问天发号施令就已经一股脑的向人堆里扑了过去,所到之处,弟子们一一被吸干精气,纷纷倒在了地上。 阎宁一边同蛛身怪作战一边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死灵,局面陡转,眼下的战况对他们很是不利。 原本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这些怪物,可是死灵们遮蔽了天空导致众人视野受阻,态势一下就扭转了过来。 再加上这些死灵神出鬼没的功击,更是叫人应接不暇。 要在这种情况下将这些蛛身怪彻底消灭,还得对付这些他们根本一点对策都没有的死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阎宁一边在怪物堆里翻飞,一边脑筋转的飞快。 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所以她不能死。 既然不能死,就要找到生路。 余光突然瞥到平台上方正死死地按着云若月一脸阴狠地盯着这边混战的莫问天,阎宁浑身一个机灵。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眼下的战况即便把蛛身怪全部消灭,她也没有计策应对这十万死灵。 可是她没有计策,不代表莫问天这个罪魁祸首也没有! 所以眼下控制住这个老头,或许是今天她和这一众日月山的弟子们唯一的生机! 心里打定了主意,阎宁又从裙摆扯下一截布条把流灼和左手紧紧地缠到了一起。 莫问天从前的平庸无能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让身边的人放松警惕,好方便他暗中布局。 如今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老头并不好对付,想要直接控制他,一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等这次的劫难过去了,一定要好好练练左手刀法! 阎宁默默地想。 做完了准备工作,她一边处理沿路冲上来的丧尸弟子和蛛身怪,一边循着青黎长老的踪迹往过靠。 要想和莫问天一战,她肯定不会傻傻的迎头就冲上去,总要找个人打个配合,替她吸引一下注意力。 可是还没等到她杀到青黎长老身边,一抹熟悉的高挑身影就从眼前一闪而过。 由于视野受限,阎宁在人群中寻觅了好一阵,才看到平台之上一身是伤的江枫已经冲到了莫问天面前。 他不知道在山腰经历了什么,此刻浑身都挂了彩,有一只眼睛还在滴滴答答地不停流着血,模样狼狈极了。 他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此刻抓着莫问天的袖子不停地质问他“为什么”。 显然,他对自己这位朝夕相处的师尊的所作所为也是毫不知情。 眼见着莫问天的注意力被江枫吸引,阎宁暗道机会来了,一拳掏倒一名身强体健的丧尸弟子,以他的身体为阶梯,借力腾空而起,从侧面就朝莫问天攻了过去。 江枫此刻正在拉着莫问天撕心裂肺地大吵,余光恰好瞥见一抹火光向对方袭来,他几乎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推了莫问天一把,自己挡了上去。 阎宁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死脑筋的江枫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护着莫问天,她这一刀带了七成的真气,是奔着把人直接砍残的目的攻过来的,此刻再收刀已是不及。 为了不伤到江枫她只能在半空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葫芦出来。 这葫芦是她那个借了钱就消失无踪的朋友宁馨儿抵押在她这里的物件,有吞吐天地之物的功能。 只不过它一次只能吞下一种东西,所以也就只能吐出一种东西。 而阎宁上次用这玉葫芦吞下的就是千刃崖畔迅疾猛烈的飓风。 由于事发突然,她在半空中来不及调整姿势,随手掏出玉葫芦就拨开了瓶塞,顿时一道猛烈的飓风就从瓶口喷发了出来。 由于产生的冲击力巨大,阎宁正好在半空中被冲地陡然拐了个弯,硬生生地撞到了一旁的山石之上! 第四十六章 下等弟子的能耐 阎宁这一下撞得结实,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还没爬起来就呕了一大口血出来,颓颓地歪在了一边。 江枫这时才看清来人是她,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师妹,怎么是你?” 阎宁疼得呼出一口凉气,斜了他一眼,“怎么不能是我?就你师尊干得这点破事,日月山上任何一个人要杀他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江枫被噎了一句,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这句话,只能默默地帮她检查起伤势来。 阎宁浑身疼得直抽抽,可是看见江枫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不忍心,只能继续同他找话题,“你不是在山腰设卡吗?怎么跑到山上来了?” 江枫闻言表情更加难看了,仿佛吞了个死苍蝇那般, “蛛身怪和死灵们来势汹汹,师尊给我们设卡用的法器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都失灵了,有的当场炸毁,死伤了好多师兄弟,” 说到这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惨痛的场景一般,痛苦地闭上了眼, “我让师弟上山求援,结果他正好撞见师……莫问天挟持宗主,号令死灵的场面,一路连滚带爬地回来通报我,我们法器失灵,又没有后援,整整一百一十二名设卡弟子,除了我……全部身亡了。” 他们遵从莫问天指示,守住山腰,大家都以为自己是日月山的最后一道屏障,纷纷拼了命地同那些怪物们战斗,可是任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些人不过是被自己最为尊敬的师尊丢到那里的一群废子罢了。 阎宁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日他们查到《阴蚀阵法》暗中捉拿的目标对象都是七月半鬼节生人时,江枫曾说他便是七月半的生辰,只是因为母亲觉得这个八字实在不好,所以自作主张直接帮他把生辰改到了七月十六。 而这件事除了他和他母亲以外,就只有他的师尊莫问天一个人知道。 可恨那时她也被这个老头子平庸老实的表象所欺骗,压根就没有怀疑他会做出这些事。 如果她能早注意到一点,早点提醒江枫,或许他那一百多个师兄弟能早做准备,另搏出一番活路也说不定。 阎宁正在后悔,先前被江枫推开的莫问天已经缓过神来,走到了两人面前。 他让两只丧尸弟子在后面架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云若月,一脸淡漠地看向江枫和阎宁。 “枫儿,”他沉着脸色道:“你是我从小一手带大,和旁人不一样,为了找到代替你的人,我不惜冒险在宗门内斗赛上动手抓了桑芷妍,让她替你送命,师尊总是要给你留一条活路的。” 江枫面带痛苦地看着他,哽着嗓子问:“代价是什么?” 莫问天却蓦然一笑,像是很欣慰似的点了点头,“不错,代价,枫儿你总算是没有白费我的一番栽培,终于有些长进了。” 他笑的慈祥极了,看起来依旧是那个炼器峰上慈眉善目,对阎宁这样的外门弟子都会和颜悦色的莫长老,可是一开口吐露出的话语却让人格外心凉, “代价就是......” 他故意拉长语调,指向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气来的阎宁,声音轻缓地道:“她。” “只要你肯杀了这丫头,往后我还是你的师尊,你还是我的门生,师尊不仅可以保你不死,还能让你做下一任的日月山宗主,你觉得如何?” “不是吧?”阎宁闻言立马哭丧起一张小脸,不合时宜地怪叫了一嗓子,“作为一个有着独立人格的可能被刺杀目标,二位能不能不要当着我这个受害者的面大声密谋?好歹照顾一下我这颗脆弱且无助的心灵好吧?” 江枫却上前一步挡住阎宁,抽出随身佩剑直指莫问天,坚定地道:“不必了,我自小受师尊教诲,为人要谦和守礼,不可做一个不仁不义之人,如今师尊虽然变了,可这教诲弟子却时时不敢忘,若要拿师妹的命来换我的命,那这条命不要也罢!” 江枫向来是这样一个认死理的人,他说出这样的答案莫问天一点也不感到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他没想到这个他从小养到大的弟子居然敢拿剑对着他,他忍不住问:“所以,你今天为了这个外门的下等弟子要大义灭亲,欺师灭祖?” 一听到“下等弟子”几个字,阎宁的dna一下就动了。 她强忍住身体的疼痛拄着流灼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和江枫站在一处,朝莫问天身上吐了口血沫出来,“我呸!你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唬人,杀你能叫欺师灭祖吗?那分明叫替天行道!” 她边说边把浑身快散架了似的骨头扭得“咯吱”直响,随手掏出一颗后劲贼大的止痛丹塞进了嘴里,她刀身一扬,直指莫问天:“今天姑奶奶还非得让你这个老东西见识见识,‘下等弟子’也是有能耐的!” 说罢她便迎面冲了上去。 江枫看着她和莫问天战在一处的娇小身影,坚毅的薄唇抿了又抿,最终还是咬咬牙,提剑加入了战斗。 江枫本来就是莫问天一手教出来的,在同辈的弟子里修为也算是翘楚,可是眼下挂了彩和莫问天打根本不够看。 而阎宁更是经过连日的消耗已经完全发挥不出自身的实力了,全靠一口恶气在撑着,她擒贼先擒王的计划被江枫一挡也直接泡了汤。 这两人此刻虽然二对一但也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莫问天像是大人在逗弄刚会走路的小孩一般,既不让两人近他的身,又故意暴露自身的弱点,不断给他们希望,把两人逗得疲乏不堪。 阎宁察觉出来他在耍自己,登时来了脾气,吐了一口血沫怒骂道:“嘿,你个老东西,还敢瞧不起人!今天姑奶奶不甩你一耳刮子你都不知道日月山的山花几月开!” 她这些日子被顾景行欺压的太过厉害,如今又倒霉地陪着日月山一起遭了祸,已经压抑太久了,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什么泼皮无赖话都招呼出来了。 眼见着下头的日月山弟子们越战人越少,越战倒下的人越多,阎宁不敢再耽搁,从空间里掏出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就朝地上一掷。 那东西碰触到地面直接“砰”地一声炸开,瞬间弥漫出了浓重的黑烟。 那黑烟散播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将她和江枫、莫问天三人围了起来。 江枫不知道阎宁搞得什么名堂,只是这烟黑布隆冬的让人什么都看不见不算,就连声音都阻隔住了,外面的嘈杂声居然一点也传不进来,便只能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阎宁凭借黑烟弥漫前的记忆快速向右前方窜去,事发突然,依莫问天小心谨慎的性子定然还留在原地观察情况。 果然她才跑出几步远,就撞到了莫问天的胳膊,对方先是一惊,随后动作极快的向后掠去,可是阎宁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她猛地一窜而上扑到了对方的背上,手里的大刀流灼一收,也不管什么招式章法了,胳膊肘带着真气就一下一下狠狠地朝对方的后脑勺拐去,企图直接把人打晕。 莫问天当然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他被阎宁一击结结实实地打到了后脑,只晕了一瞬就登时清醒了过来,连忙招来死灵把这些怪异的黑烟冲散,而后狠狠一甩,把还扒在他背上的阎宁直接甩飞了出去,还好江枫眼疾手快,及时把人接住,才不至于让她第二次撞到山石之上。 “无知小儿!胆敢在老夫面前放肆!”莫问天被阎宁这一胳膊肘彻底激怒,天上的十万死灵几乎已经全部集结完毕,他像看死人一样看着阎宁和江枫,宽大的袖袍朝两人狠狠一甩,那些死灵受到命令立马铺天盖地般向两人袭来。 这些死灵挤在一起,浓的像一片化不开的墨,两人根本避无可避,阎宁见状拍拍还抱着她的江枫,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行了大兄弟,把我放下来吧,今天咱俩算是要栽到一起了。” 江枫死死地把人抱着,看着黑压压的一片像是整片天都压下来了一样的死灵们,连松手都忘了,只能感到阵阵绝望。 正赶在这个当口,呼啸的最快的那只死灵即将接触到阎宁的一刹那,一股寒风陡然从两人身侧刮过。 紧接着一个玄衣白发的清隽身影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方方正正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阎宁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心头大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从江枫怀里挣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就朝那抹身影跑去,结果对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兜头就甩来一张防护罩将她罩在了里面。 “顾景行你疯了!”阎宁被关着出不去,气急败坏地对着防护罩拳打脚踢,“这死灵能吸食活人精气,你的冰对他们没有作用!” “顾景行,你快躲开!” “这是日月山的事,和你一个外人有是什么干系!” “你走啊!” 可是不管她如何叫喊,那男人都像是没有听见一半,牢牢地挡在他身前,任由那铺天盖地般袭来的死灵们咆哮着撞上了他的身体。 第四十七章 棋子 顾景行的身体被数量庞大的死灵同时击中,受到的冲击过大,登时就被带上了半空。 那些死灵们见状像饿狼扑食一样立马争相向他所在的方向撞去,一路带起巨大的能量,又把他结结实实地撞回了地上。 阎宁被关在防护罩里冲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景行修长的身体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死灵们拖着在半空中甩来甩去。 她一面惊讶于顾景行居然没有被那些东西直接吸干精气,一面死命地敲打防护罩,企图冲出去助他一臂之力。 正在这时,顾景行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能量,把周围的死灵们震开了一点距离,稳稳地飘上了半空,毫无预兆地泛出阵阵黑光来。 阎宁远远地看着,他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一般,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飘在那里,他周围不断冲过来的死灵们不知为何在撞上他身体的一刹那,就突然凭空消失了。 阎宁有点不敢置信地揉揉双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死灵冲向顾景行的身体后就直接失去了踪影,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这些死灵不是凭空消失,而是被顾景行直接……吸收了的错觉。 死灵们对顾景行的疯狂功击持续了一段时间,莫问天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尽管同这位在天玑一直被奉若神明的国师大人为敌并不是他的本意,可是这个男人直接冲出来挡在了他的死灵面前,他不得不痛下杀手! 只是寻常的人哪怕只被这些死灵挨到一下小拇指也会被立即吸干精气,暴毙而亡,可是这位神秘的国师大人已经被这些遮天蔽日的死灵们天上地下地折腾冲撞了快一刻钟,尽管他现在已经不动弹了,身体却没有出现其他人被死灵吸干精气后那般萎缩干瘪的症状! 难不成,他还没死?难道死灵们的能力对他没有用? 莫问天越想越是心惊,连忙控制死灵大军远离顾景行所在的位置,现在他还没有摸清这个国师大人的路数,最好不要贸然行动,还是先观察一番情况再做打算才好。 可是在那些死灵们受到指令纷纷想要逃离之时,顾景行的身体却好像突然发出了一阵强过一阵的强大吸力似的,死灵们虽然没有实体,却被顾景行的强大吸力强行吸进了自己的身体。 终于,那些死灵们也本能的觉出不对了。 它们被召唤到这日月山后,一直在四散吸食别人的精气,哪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还有自己被别人吸的一天? 一时间这些死灵像是突然生出了灵智一般,竟然本能的感觉到害怕,开始毫无章法的四散逃窜起来。 可是顾景行身体里释放的吸力也越来越强,他面前的空气渐渐竟形成了个小漩涡一般的扭曲,哪里允许它们逃跑?不过眨眼间便有将近万数的死灵都被吸进了进去。 随着被吸入体内的死灵增多,他身体所冒出的黑气也越来越明显,困着阎宁的防护罩是顾景行设置的,和他体内的真气修为出自一脉。 单是从这防护罩上,阎宁就已经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烈的魔气,她突然就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 他想要把这十万死灵全部都吸进身体里! 几乎一瞬间,和顾景行相遇以来遇到的各种怪事就走马灯似的从阎宁脑袋里过了一个遍。 她虽然近来和这个假国师之间时不时地就会擦出一点超出革丨命友谊的小火花,但是她不是傻白甜恋爱脑,不会真的自恋到以为这个男人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举动是为了她。 现在细想想,顾景行当初不惜杀了天玑的国师大人也要找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上这日月山; 到了日月山后明明知道那骷髅洞是阴蚀阵法却没有透露半分,最后还是借着藏书楼的古书告诉了她这个情报,引得她开始怀疑云若月; 发现“天狼蛊”后,他又有意提醒江枫把弟子失踪,暗中布下阴蚀阵法的罪名不着痕迹地扣在了云若月身上,并且默许其他几人关押宗主; 最后再任由三大长老大闹议事阁,相互内斗受伤,引得莫问天认为现在就是最佳复仇时机,启动阴蚀阵法召唤出十万死灵,联合狼蛛蛊一起围攻日月山…… 这人几乎是在他上了日月山那一刻,不,甚至是来日月山之前,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这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日月山正是在他的引导下才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而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让莫问天以为自己计谋得逞,召唤出这十万死灵。 他想要这些死灵! 这整个日月山,包括她在内,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这个男人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罢了。 阎宁忍不住啐了一口。 虽然顾景行这个黑心的杀神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是她却该死的开始佩服起这个男人算无遗策的大脑了。 她要是有这脑子,怕是这会早都集齐五系元灵,打开虚空,回到现代吃香喝辣了! 一直漂浮在半空中的顾景行还在不断地吸收着周围的死灵,他吸食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死灵被他身体释放出的范围越来越大的漩涡拖拽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被他吸进身体里。 莫问天也被他这匪夷所思的操作彻底惊呆了,他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在这日月山上竟然有人还能吸食死灵。 原本国师大人和银甲将军都来了此地,现在并不是他发动叛乱的绝佳时机。 可是他等了整整一百年才等到这个三大长老和宗主内讧,日月山实力被大大削弱的机会,而且阴蚀阵法也刚好布成,若此时还不动手,他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下一个契机。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把! 可是如果现在任由国师大人把他的十万死灵全部吸食殆尽的话,他仅靠手头还剩下不到一千的“天狼蛊”怪物,和那些不成气候的僵尸弟子,怕是难以彻底压住这满山的弟子长老们。 青黎和谢江、程天崖虽然身上都挂了一定的伤,但他们师兄弟几个这百年来都是一样修炼过来的,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让他们看见生机,难保这些人不会拼死反扑。 莫问天此刻脑筋转的飞快,他目光触及那抹漂浮在半空,正不断放着黑光的人影,突然眼睛一亮。 为今之计,只能杀了国师顾景行,想办法保住剩下的死灵,他才能在这场交锋里看到胜利之机! 思及此处,他忙控制余下的“狼蛛蛊”怪物和僵尸弟子们对平台上的众人发起疯狂的围攻,以确保其他人没有精力分心帮助顾景行。 而后从自己的乾坤袋里一摸,掏出一把古朴沉重的长弓来。 这弓通体漆黑,两端雕刻着应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他把弓挽在手里甩了两下,又掏出一根同样通体漆黑的箭来,拉弓上弦就瞄准了还浮在半空的顾景行。 阎宁由于挣脱不开防护罩,只能暂时先盯着莫问天这边的动静,见他沉思了片刻突然掏出一柄诡异的长弓来,她心里就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刻这人就搭箭对准了顾景行。 她心下大急,可是又打不开这个防护罩,只能朝半空中的顾景行大喊,让他注意莫问天的暗箭。 可是顾景行此刻光是吸收那些死灵估计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所以他才一直双眼紧闭,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看起来毫无生气。 是以他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听阎宁说了什么,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给她。 山风厉厉,夹杂着死灵凄惨而惊悚的哀嚎,显得格外渗人。 莫问天得意地斜了还在防护罩里不停拳打脚踢的阎宁一眼,指尖一松, 漆黑的箭矢带着破空之势和浓重的杀气就直朝顾景行射了出去。 这个角度,这个距离,还沉浸在迷离状态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去,阎宁在防护罩里急的眼前一黑,干脆唤出大刀流灼,调动全部的火力不管不顾地就朝防护罩砍去。 只是那箭的速度快极了,根本不给阎宁挣扎的机会,已经到了顾景行近前,莫问天这一箭角度刁钻,瞄准的是男人的胸口,如果射中,他将必死无疑。 说时迟那时快,正赶在这箭矢即将射到顾景行的一刹那,一抹浑身沾满血污的高挑身影突然从地面窜出,不管不顾地挡在了他面前。 阎宁看着那突然冲出来的人影也是一惊,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那人直接就被箭矢迎面穿了个透彻。 “江枫师兄!”阎宁瞬间哑了嗓子,只来得及撕心裂肺地喊一声他的名字。 莫问天射出的黑箭似乎有什么诡异的功效,江枫的身体中箭后,只觉得浑身的真气猛然一滞,继而就开始顺着伤口一股脑地拼命朝外涌,他晃晃荡荡地从半空中掉到了地上,一脸痛苦地看向莫问天: “师尊……收手吧。” 莫问天并没有被他这句话感动,反而因为被他坏了好事气急败坏地一挥袖袍用气浪把人扇飞老远。 继而搭箭上弦,射出了第二支箭。 第四十八章 落下帷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景行的身体随着吸收死灵的增多而愈来愈虚弱的原因,在江枫中箭的一刹那,阎宁也顾不得真气逆行了,大刀流灼带着滔天的火力不要命似的朝防护罩上一劈,倒还真叫她劈了个粉碎!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重获自由感到欣喜,阎宁余光就瞥见莫问天第二支箭已经离弦,她手中的流灼“腾”地窜出一股火浪来,阎宁顺势借力腾空而起直接挡在了顾景行面前。 莫问天被江枫扰乱了好事显然动了怒气,这一箭比方才那支来的更加迅猛,隐隐带着奔雷之势! 阎宁来不及思考其他,只能把流灼横在胸前硬生生接下这一击,不想当箭矢接触到刀身的一刹那,她才发现这力道竟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的多。 她事先没有做好准备,这一箭竟生生地把流灼的刀身穿成了两截,毫不留情地射进了她的肩头! 奶奶的! 阎宁眼前一黑,“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身体像破布一样不受控制地开始朝下坠。 就在这时,莫问天的第三支箭又来了。 “你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他看着已经直奔顾景行而去的第三箭,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谁也别想保住他!想靠他消灭我的死灵大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个老不死的! 阎宁大头朝下飞速下落,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心里还在不服软地爆粗口, 姑奶奶要不是带伤上阵,非把你钉死在棺材盒里,直接火化了不可! 可是看着直奔顾景行而去的黑箭,她的心里却升起一股股绝望,莫问天这老东西的箭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被射中后,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似的,连小指头都一下也动不了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锵”的一声脆响,莫问天的第三支箭像是碰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直接被弹开了。 同时阎宁只觉得下坠的感觉一缓,有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从后面稳稳地接住了她。 “叶将军!”下面传来莫问天气急败坏地咆哮:“这是我日月山的私事,将军为何插手?” 他像是气急了,嗓音都带了两分颤抖:“早就听闻将军在朝堂上同国师大人多有不和,如今我杀国师也算是替将军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将军为何阻我?” 原来竟是先前一直在看热闹的叶祁不知为何突然动手了。 他抱着阎宁踩着外人看不见的无形之剑稳稳地浮在半空之中,笑眯眯地看着莫问天道:“莫长老误会了,在下可没有掺和你们日月山内务,阻碍长老大计的打算。” 他边说着边露出一个有些羞赧的表情来看了阎宁一眼:“实在是因为这个小弟子其实是在下心悦之人,在下虽然不想多管闲事,可事关心上人安危,不得不多此一举。” 眼见着顾景行已经把天上的十万死灵吸食了个七七八八,天空又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莫问天心下大急,怒道:“你要救心上人便救,又阻我杀国师做什么?” 叶祁依旧笑的一脸如沐春风:“唉,莫长老有所不知,我心悦这小弟子不假,可是这小弟子偏生是个没眼光的,只喜欢我身后飘着的这位国师大人。” 他说着又摆出一副有些怨妒的表情,绘声绘色地继续道:“你说,国师大人要是命丧此处,这小弟子万一脑子不好想不开随他去了,可叫我这痴情人如何是好?” 阎宁肩膀上还插着根箭,半死不活地窝在叶祁怀里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真想现在就爬起来掐死他。 这都哪个半路出家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狗血戏码?居然还自导自演了一出旷世奇缘的三角恋,真有他的啊! 莫问天显然也不会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不再和他废话朝他抱拳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得罪了。” 而后数支黑箭齐发,直奔三人而来。 叶祁飘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些箭矢来到近前,继而只听“锵”“锵”连续几声脆响,那些箭矢就被一直围在叶祁身边的无形之剑弹飞了个干净。 莫问天见状并不觉得惊讶,他本来也没想过这么简单就能除掉这位传说中已经活了千年之久的银甲将军。 他不动声色地从乾坤袋里又摸出了一把箭矢,这些箭和方才的一样通体漆黑,但是若要细看,还是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他再次搭箭上弦,这一次整整十二支箭矢同时射出,叶祁依旧动都没动就将那些箭挡了开去。 可就在那些箭被弹开的一瞬间,有一支被弹到了叶祁的近前,那支箭突然毫无预兆地断成了两截,从中间射出一根更加细小且快速的钢针来。 叶祁一时失察被那钢针猛然穿透肩膀带着就向一旁飞去。 他忍不住带着点赞许地瞄了莫问天一眼,惊讶地叹了一声: “哦呀?” 就在这时,莫问天的下一支黑箭已经到了顾景行近前。 阎宁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叶祁被钢针带着朝后飞的一瞬间挣脱了他的怀抱,看见箭矢已经到了近前毫不犹豫地扑到了浑身正冒着大量黑气的顾景行身上。 她的身体早就已经破烂不堪,刚才还挨了一箭,此刻若是再被这箭射中,基本就是必死无疑了。 可是阎宁却惊奇地发现临近死亡的边缘,自己居然没有一点恐惧,她甚至觉得能替顾景行去死,这条命也算值得了。 她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色令智昏,居然要为了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把她当棋子的男人去死,一边又毫无怨言地趴在顾景行身上,替他挡剑。 理智和情感的相互撕咬和纠缠激烈到了一定的程度,让她以为自己可能就要精神分裂了。 “怎么这么主动投怀送抱?” 熟悉的清冷声音带着点难得的戏谑突然传入耳际,阎宁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猛的抬起头,眼睛都快揉肿了才确认眼前的男人居然醒了过来! 黑色箭矢已经到了近前,阎宁刚要提醒他小心,就见顾景行身上冒出丝丝缕缕黑气,直接将那箭矢拦在半空,转了个圈又狠狠地甩了回去。 莫问天没料到顾景行这么快就吸收完所有的死灵醒了过来,被对方反击的这一箭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左眼,霎时喊出一声响天彻地的哀嚎。 叶祁见这情形,默默地唤回了已经飞到半空的飞剑,自个落地寻个清净的地方疗伤去了。 顾景行恢复力惊人,刚睁开眼一会的功夫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把阎宁抱在怀里,稳稳地落到了地上,淡紫色的眸子上下打量她一圈,登时就冷下脸来, “我不过是沉睡了一会,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德行?” 阎宁还没从他已经清醒过来的事情回过神来,被他劈头盖脸的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就抬手指向云若月,一副小孩子告状的样子回道: “他打的。” 顾景行闻言淡紫色的眸子眯成了危险的弧度,他转头看向地上正在捂着眼睛不停抽搐的莫问天,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凌厉而骇人。 莫问天被这无形的威压一逼,只觉得脊背发凉,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连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抬手唤来大量“狼蛛蛊”替他阻挡,自己转头撒腿就跑。 顾景行看着他狼狈逃跑的背影,嘴角漾出一抹冷笑。 大量的死灵怨气毫无预兆地从他体内蹿出,一路成席卷之势把沿途的“狼蛛蛊”怪物全都卷到了半空,直接吸干了生命精气。 那些怨气像是有意识一般直逼莫问天,毫不费力地就追上了他逃跑的步伐,缠上他的双脚,把人倒吊了起来。 莫问天被倒挂着一路拎回顾景行面前,不住地挥舞着双手企图夺回这些死灵的控制权,可是它们已经变成了顾景行力量的一部分,哪里还肯听他的。 罪魁祸首被抓,日月山弟子们也士气大振,在三位长老的率领下一鼓作气把剩余的“狼蛛蛊”怪物和被他们感染的丧尸弟子们处理了个干净。 至此,这场由长老莫问天发动的,日月山千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浩劫终于以他自己的溃败落下了帷幕。 除了阎宁以外,所有的人都以为顾景行是为了拯救日月山上的弟子们不惜以身犯险强行吸收了十万死灵,把他奉为救世的英雄。 就连莫问天自己都不知道从头到尾他这个自以为是下棋的人,也不过是别人棋盘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更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筹谋百年,好不容易等来的天时地利人和不过是别人故意抛给他的另一个诱饵。 他在日月山潜伏百年才找齐祭品启动了阴蚀阵法,到头来却把这十万死灵白白拱手送了别人。 这场战争,死的是日月山的弟子,毁的是日月山的宗主,伤的是日月山的根本,而最终的获利人却只有那一个, 就是被他们奉若救世英雄的国师大人—— 顾景行。 第四十九章 参赛弟子 闹剧终于告一段落,阎宁也放下心来,朝顾景行怀里一晕就直接晕了七八天。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日月山都已经焕然一新。 虽说被莫问天这么一折腾,山上折了将近一半的弟子,各个峰头也是百废待兴, 但是人类最大的本领就是适应生活环境。 从前日月山有宗主云若月和四大长老罩着,天下第一宗的名头打的响亮,弟子们也都活的底气十足,风光的很。 如今被这一闹虽说已经配不上那个名头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毕竟风光有风光的活法,憋屈有憋屈的活法,都是活着,谁又比谁高贵? 如今弟子们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对重振日月山的势头也足,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有一点, 宗主云若月大概是让人摔坏了脑神经,被活活虐瘫在了床上; 莫问天叛变失败被俘,还让顾景行戳瞎了一只眼; 谢江长老混战中为了保护弟子力竭,导致真气使用过度,金丹都糊了; 青黎长老也在最后的大战中不知道被哪个踩了狗屎运的怪物偷袭,白白赔上了一只胳膊; 只有成长老稍微好那么一丢丢,毕竟他只是瘸了一只腿。 反正就是这五个加起来活了七八百年,一直掌控着日月山这天下第一大宗生死存亡的老头里,硬是拎不出一个囫囵个儿的来主持大局。 阎宁原本想要让江枫顶上。 江枫虽然也在大战中也受了一身的伤,最后更是为了掩护顾景行险些丧命,此刻让人包的活像个发了腮的木乃伊,整个人肿了一大圈, 但是人胜在年轻呀! 人体力好,恢复力也好啊! 瞅这模样,不出一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可是江枫这个死心眼偏偏不肯。 人家不肯的理由也挺实在的。 他说日月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莫问天干的,他是莫问天的亲传弟子,没这个资格。 况且当初莫问天说如果江枫听他的,他大计得成后就让江枫做日月山的宗主。 所以江枫认为,他如果现在答应了做宗主,岂不是正好随了他那师尊当初的意? 所以绝对不行。 眼见着江枫不肯接班,宗门内其他有资历的弟子又大多殒命在了这场战争里,叶祁只能折扇一摇,点了唯一还能勉强维持自己日常生活的成天崖成长老暂代宗主之位。 至于日后怎么发展,还得等京都那边做决断。 待几位话事人在已经塌了一大半的议事阁里讨论完日月山接下来的修建计划后,这件事才终于正式告一段落了。 阎宁在这一战里落下大小伤无数,又没找到火系元灵,可谓白糟了一场罪,好在顾景行大方,寒香散像是从批发市场批发过来的似的,一组一组地朝她卧房里送。 有了这疗伤圣药,她倒是没出半个月的功夫身上的伤口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连被莫问天一箭穿透的肩头也能活动自如了。 事情发展到这,阎宁觉得接下来的走势就很明显了。 顾景行大概率会配合叶祁演一出国师遇刺身亡的戏码,然后离开天玑,而叶祁肯定就是带着国师身亡的消息回京都,再一点点整肃国师余党,至于她当然还是要留在日月山继续寻找火系元灵了。 毕竟三年她都等过来了,要是这会还没找到就离开,那她得有多不甘心。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认为的走势而已。 当全日月山的弟子聚集在主峰平台上恭送国师大人和银甲将军回京时,叶祁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拉过她宣布要带她一起走,阎宁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日月山虽多有磨难,但到底没有断了传承,宗门大比还是要有弟子出面参加的。”叶祁说。 “如今纵观各峰稍有资质的弟子大多都命丧莫问天之手,我观贵宗也着实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了。”叶祁又说。 “这位国师大人的近侍弟子可是曾经测出了乾阶资质的,无论真假,起码名头响亮。”叶祁还说。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名弟子是代替日月山参加今年宗门大比的最佳人选。”叶祁最后说。 他此言一出口,日月山的新任代理宗主成天崖立马出声附和,“叶将军言之有理。” 他的想法其实也简单。 日月山现在自身难保,作为曾经的第一大宗还没等别人使绊子,先自己内部瓦解了,这事传到哪都是奇耻大辱。 所以这次宗门大比不管哪个弟子去,摆明了都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去丢人的。 叶祁能在这个时候避免他难以抉择,直接找出个人选摆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帮了他的大忙。 所以阎宁甚至没有机会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就被人草草打了个包裹,塞上几两碎银,扔进了顾景行和叶祁回京都的马车。 她驾着晃晃荡荡的马车一路向长风林而行,日月山往长风林去的这段土路一向是坑坑洼洼,平时坐牛拉的板车已经要命了,如今驾着马车更是颠地她一点毛病也不敢有。 马车晃荡不停,眼前的景也就跟着晃荡不停,连带着阎宁的脑袋也跟着一起晃荡。 她被晃得受不了,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她仿佛看见了临行时林霜拎着包裹出来给她送别时的样子。 “阎宁,在外头不比在山上,你平时就嘴贫讨打,出去了可得注意,别真得罪人再被人揍了。” 江枫也在一旁附和:“对对,管住嘴,日月山不比从前,这次就你一个人参加大比,孤立无援的,千万别得罪人,挨顿打多疼啊!” 阎宁虽然不知道为啥这俩人就这么笃定她离了日月山就一定会挨打,但是她可以肯定,再这么晃下去,还没等别人动手,她自己就要离魂了。 天知道她一个重伤初愈,放在哪都该是弱不禁风需要被重点照顾的对象究竟为了什么此刻要在这晃晃荡荡地马车外头驾着马,伺候里头坐着的那两尊大神。 叶祁怎么说的来着? 哦,国师大人和银甲将军一同回京不宜声势过大,还是轻装上阵,掩人耳目为好,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不需要带随行的护卫,只带她一个弟子就行了。 是了。 他俩倒是省麻烦了。 然后所有的事都来麻烦她! 她哪里是被拉到京都代表日月山出战的?分明就是来伺候这两位祖宗的嘛! 果然,她这个念头才刚落下,身后的马车帘子就叫人一挑,顾景行冷冰冰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停车,生火,修整。” 看,这人懒得,连下命令都是如此的简洁。 这要是还在日月山也就罢了,毕竟她怂,怕被人赶出山门,就没机会寻找火元灵了。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下山了啊! 在长风林这个鬼地方,他们三个一个是心怀鬼胎的假国师,一个是瞒报岁数、装神弄鬼的银甲将军,还有她这个动机不纯在日月山混吃等死的大混子。 又没比谁高贵? 可惜这俩人她是一个也打不过,只能敢怒不敢言。 俗称一个字, 怂! 阎宁叹了口气,认命地把马车驶到路边,拴在树上,熟练地捡了一块空地开始生火,热饭。 “我说二位,”阎宁看了一眼已经大爷模样先后下车在火堆旁自个捡了位置坐的两尊大神,“日月山事情已了,你们不趁早分道扬镳,还腻古在一起等啥呢?” 她很不理解。 顾景行顶着假国师的身份在日月山这种没什么人见过真国师的地方作威作福也就罢了,难道还打算回京都掀起什么风浪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是这么打算的,叶祁这个银甲将军能允许他在天玑神州的皇城继续兴风作浪? “哦?”叶祁随手拿起一根棍子扒拉了两下火堆,转头问她:“那宁宁觉得,我俩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阎宁被他这句“宁宁”叫的浑身一哆嗦,余光瞥了一直不动声色的顾景行一眼,“咕咚”咽了口口水,试探着答道: “假国师诈死离开,你带着消息回京都,在肃清国师同党,二人双赢?” 叶祁微笑,“头脑不错。” 他这句话夸得不怎么走心,阎宁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敷衍,“怎么,你们还有别的计划?” “那是自然,”叶祁抬头瞥了顾景行一眼,“比如让国师大人陪我一起回京都,然后......” 他语调故意拉得很长,在给阎宁反应时间,果然阎宁眼睛一瞪,盯着他有点不敢置信地接: “然后假国师变真国师,你俩要推翻皇族,翻身农奴把歌唱,自己当皇上?” 叶祁:…… 身侧传来顾景行不客气的一声嗤笑,他把火堆中的红薯翻了个面,“小哑巴,帝位只有一个,我和叶将军两个人,你说我们怎么分?” 阎宁眉头一皱, 这倒是个问题! 突然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更加不敢置信地看向二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连:“难道……你们俩非要带着我去京都,是想扶持我当皇帝?” 她很是惊讶地又确认了一遍:“当女皇帝?” 第五十章 竞争上岗 此言一出,一旁的叶祁乐的更欢了,连一向严肃的顾景行脸上都难得带上了一抹笑意。 “真是没想到,”叶祁抽空喘了口气,“阁下堂堂修道中人,竟然还有做这凡尘女皇帝的雄心壮志。” 阎宁哼了一声,不客气地回他,“能做女皇帝谁还修道啊?” 要是能做女皇帝,她连现代都不回了! 就杵在这万象最菜的天玑神州,当个没啥出息的昏君,养他一后宫的绝色男妃,天天没事就翻牌子玩! 隔三差五再看他们为自己争个风吃个醋啥的。 那日子,光想想阎宁都快美的冒鼻涕泡了。 便在这时,阎宁正沉浸在自己关于皇帝梦的美好幻想里,一旁的两个男人也听她白话的正出神,突然她身下坐着的土地莫名一空,凭空现出一个大洞来。 阎宁一点也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一失重,连人带顾景行刚递给她的一个烤红薯都掉进了那洞里。 几乎在那洞出现的一瞬间,顾景行和叶祁就同时动了,可是那么大一个洞居然就像出现时一样,又在眨眼之间凭空消失了。 两人就这么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留在原地,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一样,互相大眼瞪小眼。 ------------------------------------- 阎宁落在地洞里顺着地道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滚了多久都没有落底,中途在第四次后脑勺撞上洞壁的凸起后,她终于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大红的喜色,她似乎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板床上。 试探着动弹了两下,发现胳膊腿都被绑了个紧实。 呵! 阎宁心里冷笑。 她堂堂乾阶资质修道者,日月山外门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混世小霸王,能被这两根破绳子困住? 当她是山上那些见到怪物就麻爪的臭鱼烂虾呢? 她冷哼一声,双手用力一挣...... 然后她就愣住了。 难道她真是臭鱼烂虾? 竟然没挣开? 一......一定是刚才姿势不对! 阎宁头抵着床,蛄蛹蛄蛹地像一只还没进化完全的大蚕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再次运力,使劲一挣...... 还是没挣开。 嘿! 她牛脾气彻底上来了。 也不顾手脚上都绑着绳子,跪、倒、爬、起,不断变换着各种不同的姿势,和绳子较劲,结果毫无意外的,还是没能挣开这两条绳子。 阎宁累的“哼哧”“哼哧”躺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晾晾一身的汗。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个探探内息,然后惊讶的发现,她的修为......没!有!了! 没有修为一丝真气都没法聚集,难怪,难怪她挣不脱这两根破绳子! 真是命途多舛,世道多艰啊! 她悲催的想。 谁能想到她不过就是坐在土包上想吃一口热乎的烤地瓜,也能遭此横祸呢? 她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悲天悯人,一阵吵闹声突然由远及近传来,而后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一个样貌十分硬朗的中年夫人拎着个青年男子的耳朵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你个小王八羔子!老娘说过多少次了,娶媳妇得讲究你情我愿,不能硬抢!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阎宁赶忙从床上拱起来,搭眼一瞧,那被拎着耳朵的男子生的细皮嫩肉的,还挺俊俏。 “哎呦妈,娘!娘!我的亲娘!您先撒开!”细皮嫩肉的白脸小哥用他和形象极为不符的粗狂声音和略带我国东北方民族特色的口音成功让阎宁惊掉了下巴, “你情我愿是不假,那不害有一句老话叫先下手为强吗?” 他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肯认错,还趁机输出自己的观点,“你看这么俊的丫头片子旁边跟俩大老爷们,我不先把人抢过来,保不齐她就跟别人好了!” 阎宁听到这才后知后觉的捋顺了情况。 合着这小子看上她了,瞧着她和顾景行还有叶祁在一起,所以暗地里下手把她掳了过来,想娶她当媳妇儿? 阎宁嘴角不禁挂上一抹冷笑。 好小子...... 有眼光啊! 她穿来这个万象大陆三年了,终于有除了她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认可她的颜值了! 中年夫人闻言倒是松了手,不再折磨自己亲儿子的耳朵,反倒走近了,上下打量起坐在床上的阎宁。 “三儿啊,”她回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沉吟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瞅这丫头片子也就......一般,不太值当你犯浑抢一回人。” 啥?! 阎宁柳眉一扬,想用眼神教这位大娘重新做人。 我这脸! 这身段儿! 这腰肢! 这能叫一般? 她觉得这位大娘一定有什么青光眼、白内障外加玻璃体混浊。 “三儿啊,娘知道你大哥二哥都成亲了,就你还没着落,娘也跟着着急,”中年夫人无视了阎宁的眼神警告,转头劝自己的儿子: “我这不是让屠七下山给你绑了两个来吗?来!你瞅瞅,娘这眼光,嘎嘎地,绝对没话说!” 她说着拍了两下手,立刻有一个身形魁梧、状似李逵的粗狂汉子推搡着两个娇滴滴的女子走了进来。 “顾大娘,人带来了!” 阎宁定睛一瞧这俩姑娘, 哎呦! 那叫一个如花似玉,那叫一个娇俏可人! 一个个叫那屠七吓得梨花带雨的,看的阎宁都忍不住想上前好好安慰两人一番。 谁知那白脸顾三儿见了却不为所动。 不仅不为所动,还凑过去问顾大娘:“娘,你不是说找媳妇得讲究你情我愿,不能硬抢吗?” 谁知道顾大娘斜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回他:“人是屠七抢来的,不是自己抢的咋能算抢呢?” 嘿, 歪理一套一套的! “你看看你娘这眼光,”顾大娘一把拉过其中一个女子,跟金店服务员介绍金项链似的给顾三介绍: “这个,这个绿衣服的好,细皮嫩肉的,生的又美,这长相有利于下一代!” 她边说边看了一眼旁边红衣服的姑娘,“哎呀妈,这也不错啊!这屁股,一瞅就好生养!是个有福的,三儿啊,你看看,你相中哪个了?” 阎宁眼看着顾三还真随着顾大娘的话在两个姑娘中纠结开来了,不禁被激发起了奇怪的胜负欲。 她被绑着双腿不能走路,只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动如脱兔似的三两步跳到几人中间,开始怒刷存在感。 “顾大娘,你别看她俩长得俊,嫌我长相寡淡,我这不是没上妆吗?”她努力推销自己,被几人感染的也不自觉带上了点民族特色口音, “妈生好皮妹听说过吗?我要像她俩似的捯饬捯饬,保准比她俩还好看!” 她边说还边问那俩哭啼不休的姑娘,“你俩说,是不是?” 结果俩姑娘哭的更惨了…… 大晚上的被山匪掳到这要给人做压寨夫人都够吓人的了,居然还能碰上一个傻子! 正常人,谁会向山匪推荐自己,要做压寨夫人啊? “你?”顾大娘狐疑地绕着阎宁转了一圈, “要说你这胆量嘛,倒是真适合给我家三儿当媳妇,像这俩这性格有点太面了!” 她边说边嫌弃地看了旁边的两个姑娘一眼,这让阎宁觉得自己十分有戏。 结果下一刻顾大娘就话锋一转,“不过娶媳妇也不指望她跟着出去劫道,光性格厉害有啥用,你这形象……影响下一代啊!” 阎宁只觉得一口心头血哽在喉咙口,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憋的她很是难受。 顾大娘这一句话把她的胜负欲激到了顶峰。 山匪娶个媳妇还得看脸? 咋的? 你们没事的时候还让长得好看的媳妇内部走秀,上演匪多利亚的秘密啊? 长得不好看的不配上秀台呗? 前后两辈子加一起阎宁都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奶奶的,今天这个压寨夫人的位子她还真抢定了! “顾大娘,我会洗衣服,生火,煮大米粥!” “我们山寨不缺下人。” “我还会挑水,种地,插秧,收麦子!” “我们山寨不种地,没粮食了直接下山抢。” “我还会……我还会胸口碎大石!” 这下顾大娘愣了。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阎宁,眼睛里闪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你……你真会胸口碎大石!” 阎宁立马脖子一扬,头发一甩,斩钉截铁, “会!” “好好好!”顾大娘连道三个好,扭头看向屠七,“还傻瞅啥,赶紧过来松绑啊!” 阎宁眨巴眨巴眼,这也行? 会胸口碎大石就能当压寨夫人了? 结果屠七刚给她松完绑,她还没来得及活动活动筋骨,就叫顾大娘一把握住了手, “大妹子!” 顾大娘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差点给阎宁直接送走。 “我当山匪以前呐就是杂耍班子的,最擅长的节目就是胸口碎大石啊!那时候小姑娘练这个活儿的少,别人看着都稀奇,我出一天的场子挣的钱够吃一个月!” 第五十一章 石塔寨 阎宁咧咧嘴,配合着竖起大拇指,“那您可真是棒啊……” “嗐!”顾大娘很是热络地拍了阎宁一把,险些把她隔夜的大米粥拍吐出来, “我这都是雕虫小技,大妹砸,你放心,只要你会胸口碎大石,那就是我姐妹儿!” 姐妹? 顾大娘这认亲的依据虽然别具一格,却无法撼动阎宁想给顾三做压寨夫人的心。 “顾大娘,那您家顾三这婚事……” “那你都是自己人了,我嗐能让你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跟我儿子吃苦受累吗?”顾大娘一拍大腿,动静响的阎宁都直咧嘴, “你放心嗷,等会姐给你安排一桌好的,你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吃饱喝好,我再让我那混账儿子哪来的给你送回哪去,保准不耽误你正事!” 什么? 想给她送走? 那不能够! 压寨夫人都没当上呢,往哪走? 阎宁眼神凌厉地扫了还在哭哭啼啼地红绿二人组一眼,心里纳闷自己哪里比不上这两个就知道哭闹的糠心萝卜了? 她不服! “顾大娘,这婚姻可是人生大事,一个没选好你家顾三可是要遭罪一辈子啊,你看我……” “诶~”顾大娘一抬手打断她, “我们能是那一般人家吗?我们可是山匪啊!你听说哪家山匪因为媳妇没娶好遭罪的?大妹砸你放心,今儿我就做一回主,这两位小娘子就叫你大外甥都一起娶进门了!” 大……大外甥? 阎宁嘴角直抽抽。 她败了。 败得体无完肤。 谁能想到她一个被抢来成亲的,不过眨巴下眼睛的功夫,未婚夫当场变外甥了? 顾三看起来也明显不太乐意,一张白脸抽吧成了发面花卷。 “娘,我不喜欢这俩小娘子!我……我还是喜欢我姨!” “噗……” 这声“姨”一叫出来,阎宁刚送到嘴里的茶水差点直接喷出来。 这傻小子跟这玩排辈游戏呢?辈分安排的挺明白啊? 你叫声姐或者妹大家还都好说话。 你这开口就叫姨,故事还能往下继续发展了吗? 顾大娘估摸着和阎宁是一个意思,被顾三这句脱口而出的“姨”惊的够呛,上去就拐了他一胳膊, “胡说八道什么?那不乱了套了吗?你俩要是成亲了,我管她叫妹子,她管我叫娘,你管她叫姨,咱仨还能各论各的吗?” 阎宁:…… 槽点实在太多,她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起了。 心底那股无端被激起的胜负欲也被彻底浇灭了。 “大妹砸,你别和你这缺心眼儿的外甥一般见识,”顾大娘又回过身来拉着她的手,“你这样,明儿我就安排这混小子成亲,你等吃了喜酒再走不迟!” 这顾大娘虽说是个山匪,但该说不说确实热情好客的很。 阎宁虽然是半道被掳来的,可是顾景行和叶祁那两尊大神也着实用不着她惦记,窝在这山寨里喝顿喜酒也没啥,于是她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看她应得爽快,顾大娘更是高兴,起身就要张罗人给她安排住房,碰巧这时,一个细高个儿的男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 “顾大娘!顾大娘!不好了!快!前头出事了!” 顾大娘看他这急三火四的样子就来气,照着他脑门就拍了一巴掌, “慌什么?一点稳当劲儿都没有,完犊子!火上房也没有你这么急的!” “哎呦!”细高个捂着脑门嚎了两嗓子,他手一拿下来,额头上就肉眼可见地被拍出了一道大手印, “是徐水镇的村民带着衙差找来了,说是咱们抢了他们镇上的姑娘!我和他们再三解释,顾大娘规定了,我们不抢人,不抢……” 他的话音在看到站在屠七旁边瑟瑟发抖的红绿女子二人组后戛然而止。 “哎呀妈?你们这咋还真抢了啊?!” 顾大娘也是一脸疑惑地看向屠七,“你咋办事的?我不是让你抢人的时候挂上隔壁乌临山黑风寨的名头吗?你咋把咱们自己给卖出去了?” 屠七顶着一张李逵脸,很是无辜地眨巴眨巴眼,“顾大娘,我没有啊,我清清楚楚报了自己是乌临山黑风寨的人啊!” 屋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伙再一起看看被绑来的两名女子,以及不知为何已经顶上了顾三老姨名头的阎宁,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坏了!”顾大娘突然一拍大腿,打破沉默,“肯定是乌临山那帮瘪犊子也去镇上抢姑娘了,抢完了还报的咱们石塔寨的名号!” 阎宁:......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这不是瞎眼的黄鼠狼拖死鸡——赶巧了吗? 都说了玩战术的心里都脏,这不,这两肚子坏水都坏到一个坑里了! “这样,”顾大娘不愧为一寨之主,率先冷静下来安排工作,她一把抓住阎宁的手, “大妹砸,你替我看好这俩小娘子,可千万别让她俩跑出去,我先去前头会会那些闹事的,争取把他们忽悠到黑风寨去搜人。” 她说着还从袖袋里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送到了阎宁手里,“你体内的修为被药性压住了,这是解药,服下立刻就能生效,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三儿,屠七,随我出去看看!” 说罢,顾大娘就一甩裙摆,姿态凛然地率先出去了,让人看着,颇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 突然从一个被绑的,变成了绑人的同伙,身份转变的太快太突然,阎宁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 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觉得自己刚才在“压寨夫人选拔大赛”中,让这两个只知道哭闹的小娘子无形中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如今这俩人落到她手里,让她无端生出一种十分爽快的感觉。 对面的两个人看着她倒是不敢出声了,毕竟在她们看来,一个脑子有问题,主动争取要做压寨夫人的傻子可不比外头那些山匪安全多少。 三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间诡异极了。 由于屋内过于安静,阎宁隐约中竟听到院子里似乎有打斗之声,她忙吞下顾大娘给她的解药,而后上前把两个小娘子往房内拉了几步,自己贴在了门板上,听起了外面的动静。 院中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渐渐地竟有血腥味传来。 现在镇上的村民都这么彪悍吗?敢直接冲击山匪的寨子搜人了? 阎宁沾了下口水,给胡窗的纸张戳了个洞稍稍向外望去,刚好看见山寨小弟模样的男人被一个黑衣人一刀毙命的场景。 那黑衣人身上肃杀气很浓,下手狠辣,一刀直取对方咽喉,毫不留情。 不对劲啊? 这架势哪像普通的小镇村民啊? 村民成精都没这么吓人的! 阎宁赶忙朝屋里的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服下解药后真气很快就恢复了,左右各拉一人,轻松的就把两人带到了房梁上躲避了起来。 外头动静闹得很大,有人在挨门挨屋的搜索, “都搜仔细了,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看这架势,顾大娘他们是得罪了啥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这还真是巧了。 天玑神州现在权势最大的两个人都是她的老熟人,她最不怕的就是得罪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了。 思及此处,阎宁悄声叮嘱一旁的两人在房梁上藏好不要出声,自己则野猫一样一跃而下,脚步轻巧地从窗口越了出去。 之前在屋里观察,顾大娘和顾三还有屠七应该都是修道之人,身上都揣着两把刷子,不至于轻易就被干掉,估摸着是被拿下扣在哪里了。 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阎宁打算先摸清几人的位置,再看看能不能搭救搭救。 然而根本用不着她一间一间房的摸,顾大娘那大嗓门恨不得十里之外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这些小王八犊子!哪个犄角嘎达冒出来的,敢到我这石塔寨兴风作浪?我告诉你们,再不放了老娘,等我家老大老二回来,非得给你们扒皮抽筋,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阎宁循着顾大娘的声音一路摸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她悄声爬上房顶,捂着耳朵听着顾大娘在下头扯嗓子威胁对方。 事实上,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她这样的言语威胁已经很是苍白无力,谁也吓不到了。 不过,暴露自己的方位倒是一绝。 阎宁伏在房顶悄声观察了一下,院子里乌泱泱地用绳子捆了一群人,看样子那些黑衣人还没丧心病狂到见人就杀。 院内的守卫很严,算上院门口的两人,一共有十七个人分散在各处守着这些石塔寨的弟兄。 阎宁的流灼在当初替顾景行挡下那一箭时被莫问天的黑箭给穿成了两段,现在用不了了。 她现在没有摸清下头那些人的实力,不敢托大轻举妄动,只能暂时蹲在这里静观其变。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阎宁探头一看,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带着约么六七个黑衣人一路朝这边走了过来。 顾大娘一看那人来了,立马更加精神地叫骂了起来,模样活像一只炸了毛的乌眼鸡,这架势,要不是有绳子捆着,阎宁都怕她气的当场开个屏! 第五十二章 天玑律例 领头的估计也被顾大娘烦的够呛,一摆手让下属朝她嘴里塞了块拳头大的碎布。 世界顿时清净了。 阎宁掏了两下被成功解救的耳朵,差点没忍住冲下去给那大哥点个赞。 “顾大娘,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办糊涂事,交代清楚东西在哪,我饶你全寨性命。” 撒谎。 阎宁撇了下嘴,刚才她明明看见有个寨子里的大哥已经让这黑衣人一刀咔嚓了。 顾三在这方面显然和她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闻言扯着嗓子大叫: “你少糊弄人!现在寨子里指不定有多少弟兄都折在你手里了!” 领头大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手一挥, 顾三的嘴也被堵上了...... “这样吧,我知道东西你们不肯轻易交出来,但没办法我的时间也有限,现在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你们这院子里的人也够多了,”领头大哥很有大哥威严地往石凳上那么一坐, “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刻我的人随机杀你们一名兄弟,你晚一刻说,这石塔寨就要多死一个人,是要今晚全军覆没,还是大家一起活下去,顾大娘,您说了算。” 当场杀人质? 这大哥玩的挺花啊? 顾大娘闻言更是直接被气红了眼,拧巴着就要起来和对方比划两下,可是苦于被两个黑衣人死死按着,所以实在没有机会一展身手。 一刻钟的时间过得很快,阎宁悄摸翻到别院里摸个梨子的功夫就到了。 她伏在房顶上一边看着院子里被吓得面露菜色、抖若筛糠的石塔寨弟兄们,一边满足地啃了一口汁水充足的鸭梨。 没办法, 她晚上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 饿! 唯一一个顾景行递给她的烤地瓜还在地道里滚丢了,这会实在是前胸贴后背,难受的紧。 眼瞅着时间到了,领头大哥已经差人在人堆里挑选第一个送人头的幸运儿了,大家伙此刻都十分默契地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颇有一种上课老师找人回答问题时的画面感。 很明显谁都不想要这份幸运。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个令人欲罢不能的小东西。 很多时候你越不想要,它偏偏越要给。 很快第一个幸运儿诞生了,正是之前进来给顾大娘报信的细高个。 细高个长得实在是太高,负责押着他的黑衣人要垫着脚才能够到他的肩膀,小碎步捣腾的活像一只壮硕的小天鹅。 那黑衣人把细高个晃晃荡荡地押到领头大哥面前,从后面一脚把他踢跪在了地上。 跪下了比大哥坐着还高。 领头大哥美美的眯起着眼,即便他蒙着面,阎宁也能感受到他的愉悦。 “顾大娘,这是第一个,你要是不说,他可就死定了!” 顾大娘被迫跪在地上,被他逼得目眦欲裂,一直摇着头,不知道“呜呜”地在说些什么。 领头大哥见她头摇的这么欢,登时就来了火气。 都说石塔寨的顾大娘脾气火爆,生性固执,没想到居然固执到了这个地步,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冷哼一声,一招手,立刻就有一名黑衣人提刀朝细高个的脖子砍了下来。 阎宁趁这个当口三两下解决掉了手里的梨,指尖运起真气,趁人不备就把剩下的梨核甩了出去。 她这些日子在顾景行流水似的寒香散治疗下,身体已经彻底好了,虽然没有了大刀流灼加持,眼下却恢复了十乘十的修为。 一枚小小的梨核硬是叫她扔出了破空之势,趁着夜色,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那提刀黑衣人的手背上。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听那人突然痛苦的嚎了一嗓子,他手里的刀就被打飞了出去。 在一细看他握刀的手,掌心的皮肉里居然生生地嵌着一颗梨核! “谁!”领头大哥“嗖”地一下就从石凳上跳了下来,警惕地环顾四周:“何方宵小,竟敢在此装神弄鬼?快给爷爷滚出来!” 阎宁老老实实地缩在房顶斜坡上,心里琢磨这哥们看着挺厉害,没想到也是个和顾大娘半斤八两的瓜子。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听他叫两句就出去呢? 不成想她这个念头刚一起来,就见隔壁房顶上还真有两道修长高挑的身影脚下生风,天外飞仙一般,扑簌簌地就落在了院子里。 阎宁定睛一看, 嗬! 熟人啊! 假国师和半真半假的银甲将军。 从前她一直站在两人身边所以不觉得,如今离远了看去,这二人一个一席玄衣白发,一个一身白衣墨发,大晚上的突然从天而降,还真是有那味了。 怎么看怎么......渗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大哥显然和阎宁感同身受,先前还派头十足的,现在一看这二位爷的架势,估计生怕他们是下头派上来接人的,所以气势上一下就弱了下来,言语间甚至还有点结巴。 顾景行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就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刚才坐的石凳上,狭长的眸子半睁不睁的,一副百毒不侵的架势。 还是叶祁有礼貌一些,端端正正地朝领头大哥做了一个礼, “我兄弟二人路过此处打扰诸位雅兴了,兄台该杀人杀人,该放火放火,不用理会我们,我俩略坐坐就走。” 然后他袍子一撩,一脸不客气地坐到了另一个石凳上。 领头大哥:...... 什么情况? 现在阴差出来接个人都这么多戏了吗? 他还没等杀人呢,这二位就来提前等着了? 他不禁低头看了还被人按在地上的细高个一眼, 这小子在下边这么抢手呢?难不成是啥大人物转世? 这个想法一出,他自己都觉得荒谬,手里长刀一挥,“锵”地一声砸在了顾景行和叶祁面前的石桌上,崩的石头渣子乱飞, “好小子,耍我啊?告诉你们,大爷现在有正事要办,你们两个识相地赶紧滚,别耽误爷办大事!” 叶祁惊讶地目光从刀身一直扫到领头大哥的脸上,一脸不敢置信地问:“你在威胁我们?” “威胁?”领头大哥脖子一扬,改用鼻孔看人,“你俩再不滚,大爷我可就不是威胁两句这么简单了!” “唉,”叶祁很是做作地一番摇头叹气,“这位兄台,《天玑律法》第十一卷第一百二十八条明文规定,遇胁迫者反击,伤之杀之,无违律例,当叛无罪也。” 大哥露在面罩外头的小眼睛里盛满了大大的疑惑,一脸不耐地指着他,“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威胁人不成反被打了,是死是残都得自己受着,怪不得旁人!”阎宁笑意盈盈地从房顶上站了起来,在月光的掩映下,一双狐狸眼仿佛有熠熠星光。 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来了,阎宁狡黠地“嘿嘿”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捏在手里的碎瓦片“唰”地一下就从手里飞出,瞬间放倒了押着顾大娘的两个黑衣人。 她一动,下头的顾景行和叶祁也跟着动了。 看不见的隐形飞剑被包裹在寒冰之中在月光下放着莹莹的光,飞快的在这片小院里来回穿梭,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应声而倒。 寒冰剑带着雷霆之势,一路破空而来,最后直挺挺的停在了领头大哥面前,剑刃划空发出“锵”的一声利响,惊得大哥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阎宁看着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和从始至终屁股都没离开过石凳的顾叶二人,满意地划拉划拉袖子,三两下从房顶翻下,灵活的像一只轻巧的猫儿。 她先上前把顾大娘和顾三嘴里的破布拔了,绳子解了,又让顾三去解别人的。 顾大娘显然被气得不轻,刚一得了自由就气势汹汹地冲上去甩了带头大哥两耳刮子, “奶奶个熊的!老娘都说了你要啥都给你!给你!给你!让你放了小高子,你他奶奶的还要杀人!杀人!杀人!” 她每重复一句“杀人”就甩过去一个声势浩大的巴掌,直把对方抽的眼冒金星。 “别......被打了!哎呦!别打了!”带头大哥受不了了开始求饶,“你也没说要把东西给我啊!一直摇头,我以为你宁死不肯说呢!” 顾大娘一听这话更来气了。 也不拿巴掌抽了,干脆直接上脚踢,“摇头!摇头!我让你摇头!老娘摇头那是让你不要杀人!你把老娘嘴堵上了,老娘怎么说?怎么说!” 领头大哥被踢得吐了血,可怜巴巴地缩在地上护着头,嘴上还有些不服气,“哎呦!你们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也没这么用刑啊!哎呦喂!你......你们不讲江湖道义!” 阎宁一场戏看的云里雾里的,瞅着那大哥真要被活活踢死了,难得发善心地上前把顾大娘拉开了,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岔开话题, “顾大娘,他们这是想要啥啊?难不成你们石塔寨还有什么镇寨之宝?” 顾大娘缓了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毫无顾忌的解腰带,然后在阎宁和带头大哥一脸震惊的表情里,撕开了腰带的夹层,掏出一张信纸来, “要啥?不就是要这个吗!” 第五十三章 信在她那 顾大娘气的把那信纸朝阎宁手里一塞, “我家这些小崽子们不过就是捡了别人扔在林子里的一队货车,值钱的东西没几件,倒还惹来这滔天大祸,真是晦气!” 说到这她又不解气似的回身踹了领头大哥一脚,“我们这寨子上下一百来口人加一起,认识的字拢共不超过十个,谁知道这破纸上都写的啥,这么多人惦记!” 阎宁皱眉,“还有别人也来抢过这封信?” “可不嘛!”顾三凑过来,“半个月前也来了一伙人,叫我大哥打跑了,当时这信还和其他破烂一起堆在后院,他们要是不说,我们哪里知道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行了。” 顾大娘划拉了两下袖子,走到那些被顾景行和叶祁打晕的黑衣人中间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一个个子最瘦小的,让顾三提起来使劲抽了几个嘴巴,活活把人抽醒了。 “你今天运气好,大娘饶你一命,这个丫头看见了了吗?”她指指一脸懵逼的阎宁, “这是我亲妹子,回去告诉你们头,你们要的信我给我这妹子了,看见没,就在她手里呢!你们再有事就去找我这妹子谈,不要再来老娘这石塔寨了!” 阎宁:…… 我谢谢你! 说好的亲妹子,姐妹情呢? 我还认了你儿子做外甥呢! 就这么对待顾三他老姨? 顾大娘一脸阴狠地盯着那个小瘦猴黑衣人,一字一句地问:“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黑衣人点头如捣蒜。 顾大娘学着那领头大哥的派头,一挥手让人把他送走了,然后招呼屠七带人,把剩下的黑衣人和领头大哥带到地牢里去。 估摸着在解决他们之前,还想让他们先吃点小苦头啥的,给今天死去的弟兄报个仇。 他们这头安排的明明白白,阎宁在一边拿着手里不知道写着什么内容的信纸着实有点发慌。 这信一看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谁拿谁倒霉啊? 而且她连信里写的内容是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凭空就背下这么大一口随时可能被敲露底的锅。 除非脑子进水了。 叶祁杵在石桌上,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要不……你打开看看?” 阎宁剜了他一眼,“我要是看了不就真的从这破事上脱不开身了吗???” “报信的都被顾大娘送出去了,你早就脱不开身了。” 阎宁:…… 谢谢你提醒我。 你可真贴心。 “顾大娘,你可真是把我害惨了,这些黑衣人背后的头头一看就不简单,我算是麻烦大了。” “大妹砸,这话说的,姐还能坑你吗?”顾大娘拍了阎宁一把,露出个暧昧不清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 “姐这不是看着你身边有这俩高手嘛!以姐多年经验来看,这俩小伙子都不一般,到时候黑衣人把你一追杀,你往他俩旁边一躲,他俩再顺势来一个英雄救美,这缘分不就来了吗?” “我谢谢您,您可别逗了,再说他们两个人呢,都英雄救美,缘分算谁的?” “哎呦我的大妹砸!”顾大娘很是恨铁不成钢,“你大外甥都能一起娶俩老婆,你还非得纠结要哪个干嘛啊?当然是都要啊!” 阎宁陡然瞪大了双眼,仿佛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都都都都都要?” 万象大陆的女人这么野吗?玩的这么花? “他们男人能多娶,咱们女人怎么就不能都要?” 好像……没毛病啊? “这样,姐肯定不能坑你,这事摊谁身上都是个麻烦,这信放你那你也确实有危险,我有个女儿在京都混的不错,你不如去走一趟,把这信给她。” “啊?这……不好吧?” 好像有点坑人啊? “这有啥不好的,遇到山芋不要不敢拿,烫手甩给别人不就行了?” 阎宁:…… “顾大娘,冒昧问一句,京都那位是您亲女儿吗?” “当然是了,”顾大娘从袖口里摸索出一块玉牌放进阎宁手里,“这块牌子你栓腰上,我那闺女有段日子没联系了,她看见牌子就会知道是我让你去的,你把来龙去脉和她说清楚,她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是亲的还这么坑女儿? 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还是叶祁心细,帮忙多问了一句,“不知道令千金怎么称呼?” “顾鲜花。” 阎宁:…… 名字还挺别致。 这事商量到这里基本也就算定好了,阎宁再想把自己往外摘也摘不出去了。 她是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坐在路边,烤着火堆等地瓜,也能被这些破事缠身上。 他们几个原本就是要去京都的,顺道去找一找顾大娘的女儿倒是也没什么不妥。 就是莫名其妙被这天降的麻烦事砸到身上,她的心里不太快活。 可是一看顾大娘那没心没肺的架势,又怎么都怪不起来。 “空有本事,又嘴硬心软,别人不坑你坑谁?” 顾景行对她此番无端背锅的遭遇做出了简洁而深刻的最终总结。 ------------------------------------- 三人在石塔寨留宿了一夜,天光大亮时才休整离开。 尽管顾大娘再三挽留让他们参加了顾三一房娶二妻的盛大婚宴再走,可是阎宁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和顾大娘母子道了别就匆匆离开了。 大抵是体谅到了她沉重的心情,这次叶祁提出了主动驾马车,让她和顾景行坐在里面。 阎宁把顾大娘那封烫手的山芋信塞进袖袋里,背靠在马车上,一路都恹恹的,提不起兴致。 “素闻天玑都城有位技艺高超的皇家锻刀人,你那把被莫问天折断的断刀,或许此行有机会重新铸好也说不定。” 似乎是察觉到她心情不佳,顾景行主动提起了阎宁的那把断刀流灼。 说来当时他在吸收莫问天召唤出的死灵,处于“无我”状态,阎宁还是为了替他挡箭,才会不小心折了那把刀的。 “流灼还有机会重铸吗?” 阎宁一听,果然眸色都亮了几分。 她穿来的这具身体原主是日月山下一有名富商之女。 家里做的药材生意,附近十几个镇子加一起,有八成的药材铺子都是她家开的。 可以说穷的只剩下银子了。 有句话咋说的来着? 上帝给你关闭一扇门的同时,必定会替你开启一扇窗。 阎宁原主家就是开启了发财窗子的同时,一不小心关闭了修炼的门。 根据族谱记载,从她这辈朝上数七代,男男女女加一起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人,愣是一个能修炼出真气的人都没出。 所以穿越过来后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契机自带修为的阎宁就成了家里神一般的存在。 可以说顾景行在天玑是什么地位, 阎宁在永安镇阎家药材铺就是什么地位。 那把流灼是她上日月山前,家里的老父亲花了半副身家从一个老道士手里买来的。 承载了老人对女儿殷切的期盼。 就这么断了,她心里也着实不太好受。 “到都城后你要先去天圣学宫报道,按学宫的安排准备接下来的宗门大比,大抵会忙碌一阵子。”顾景行沉吟了一会, “锻刀人那边我会帮你留意,时机合适时就带你走一趟。” 天圣学宫…… 叫顾大娘母子折腾的,顾景行要是不提,阎宁差点都快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天圣学宫作为京都专门教养贵族子弟修习术法的宗门,向来专门负责历届宗门大比的举办。 因为地位特殊,所以天圣学宫是不算在天玑宗门排名以内的,但是其在修道界的地位和实力,任谁也不敢小觑。 日月山曾经作为天玑第一大宗,每次参加宗门大比时到天圣学宫都能得到不同于其他宗门的特殊待遇。 向来是睥睨各宗,风光无限的。 这些年看不惯他们做派,暗地里恨得牙痒痒的大有人在。 如今一朝不慎,叫莫问天内部翻了花,整个日月山一夜之间落下神坛,眼下等着看他们笑话的人数不胜数,估摸着任谁都想过来踩一脚。 叶祁这个时候把她拎出来代表宗门到京都参赛,实在是给她找了个苦差事,等于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还是加了油桶,易燃易爆炸的火坑。 “我能不能去报个到然后在外头自生自灭,等到比赛开始再回去?”阎宁一张脸苦的都快能滴出水了。 她本来就是个半道上山的弟子,又一心扑奔在火系元灵上,对日月山实在没有什么宗门荣誉感和使命感。 犯不上为了宗门的名声在天圣学宫里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她觉得, 自己大抵也受不了那个委屈。 到时候万一惹下什么祸事,把天圣学宫闹翻了天,保不齐到时候会被直接逐出宗门,连日月山的山都不让上了。 顾景行挑了一下唇角, “不行。” 阎宁的头立马耷拉了下去。 日月山风光的时候她没沾到光,天天在外门和福婶交接白菜萝卜,如今没落了倒让她去遭罪了。 整个宗门只派她一个人出来,难道是怕人多了,旁人欺负她的时候不好下手? 第五十四章 群情激奋 马车走走停停一路向西行进了整整五天后,阎宁耷拉着脑袋,顶着一张视死如归的脸和顾景行叶祁一起站在了京都的城门口。 见惯了现代的繁华和人口密度,眼前这人来人往的天玑都城对她来说着实没啥好稀奇的。 倒是守城的士兵看到顾景行和叶祁居然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还有说有笑的时候,纷纷被惊的合不拢嘴。 阎宁也是看到他们的表情才想起来不对,把顾景行拉到一边低声问他,“你这次来京都还要冒充国师大人的身份吗?” “不错。” “不错?大哥,拜托你冒充人家起码易个容、变个身啥的吧?你这一头招摇的白发,任谁看了,都能一眼认出来是个冒牌货吧?” 有的时候真的很看不懂这个男人,究竟是过分聪明,还是过分的傻。 顾景行盯着眼前这个个头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女人,突然笑了一下。 “你在关心我。”他再次说出这句话。 尾音微微上挑,带着别人不易察觉的愉悦。 “谁说的?”阎宁避嫌似的一下和他拉开距离,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对方,嘴硬道:“我我我们一起来京都,我这是怕怕怕你露馅了连累我!” “嗯,你说得对,”顾景行眼神揶揄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只是怕被我连累而已。” 阎宁:…… “我从上日月山起就一直处在变化状态,头上顶的是天玑国师的脸,”顾景行凑近了一步,难得耐心地低声和她解释, “只不过在我施这变化术前你就见过我本来的样子,所以无论我怎么变化,这障眼之法都蒙蔽不了你罢了。” 阎宁:“???所以你这变化术,只能骗骗那些没见过你本来面目的人?” “不错,”顾景行点点头,“这个术法虽然不是万全,却最省体力,而且最不容易被识破,我从前从未来过天玑,自然不怕被以前见过我的人看穿。” 行吧。 阎宁悻悻地走回城门口,这俩人都是办事滴水不漏的主,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回来京都究竟是为了密谋什么,一路上神神秘秘的,谁也不肯告诉她。 不过眼下天圣学宫里的情况一切都还未知,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心思管这两人。 换个角度想想,说不准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安全呢。 顾景行和叶祁就是移动的通关文牒,三人很是丝滑的就跟着排队的队伍进了城,守城的士兵见到他们甚至连眼睛都没敢斜一下。 “过几日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带你去拜访那位皇家锻刀人,在这之前你就先老老实实地待在天圣学宫,不要惹事。” 一进城,顾景行就对阎宁叮嘱道。 阎宁摆摆手,“行了,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这人从前是这么啰嗦的一个人吗? 叶祁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别有深意地咳了一声,“老老实实?我看不太容易吧?” ------------------------------------- 终于在城门口别了两人,阎宁拿着叶祁给她的京都地图,在街上一路直行到第三个路口,朝右一转,就看到了一座碧瓦青檐的高大宫门。 宫门之上擎着块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上面苍劲有力地写着四个大字—— 天圣学宫。 就是这了。 阎宁原地做了两个深呼吸,上前扣响了学宫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书生扮相的青年男子,穿着一席古朴的青色长袍,显得很是清雅干净。 阎宁远远地看着他,仿佛闻到了一股阳光的味道。 他站在门里打量了阎宁几眼,然后露出一个很是随和的笑来, “姑娘好,不知姑娘可是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 阎宁从空间中翻出参赛证明信件上前递给他,“师兄好,我叫阎宁,是日月山的参赛弟子。” 男子听到日月山三个字时明显面上一愣,但很快遮掩了过去。 他伸手接过阎宁手里的信,大略看了两眼,面上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原来是阎宁师妹,日月山弟子的房间早就收拾妥当了,请随我来吧。” 态度竟然意外的亲切。 和阎宁想象中一到天圣学宫就会被人各种冷嘲热讽的场面完全不同。 “有劳师兄引路了。” “不必多礼,”男子一边引着阎宁走一边对她介绍:“我叫纪恒,是专门负责接待此次的参赛弟子的,阎宁师妹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到学宫西侧的丙晨宫来找我。” “那日后就要多麻烦纪师兄了。” 纪恒为人很是温和有礼,也颇为健谈,阎宁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路上碰到了不少各宗各派前来参赛的弟子,估计他们不知道阎宁来自日月山,所以倒也没人来主动触她的霉头。 不多时,纪恒带着阎宁来到一处宽阔明亮的院落前,从门口望去,里面的装饰也很繁复华丽。 “这里是羲和宫,按照惯例,历届宗门大比日月山的弟子都是宿在此处,师妹先随我进去看看吧。” 羲和宫? 按理说日月山没落的消息应该一早就传遍天玑了,没想到这天圣学宫的人居然还给她搞特殊,让她一个人住这么好的院子。 怕是日月山在这个时候一倒,天圣学宫的宫主也挺头疼的吧? 毕竟搞了这么多年的特殊待遇了,如果日月山刚一倒他们就把人家的住处换了,难免不会被外人诟病落井下石。 可要是还按照以前的惯例安排的话,又害怕会引起其他宗门不满。 这还真是一个左右为难的苦差事…… “多谢师兄了。”阎宁微微一欠身,大大方方地跟着叶祁走了进去。 既来之则安之。 日月山不如从前了又不是她害得,何必为了这事畏首畏尾呢? 不想她刚想开了这个关窍,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标准的挑事音: “呦~这是哪宗哪派的弟子啊?怎么还敢往这羲和宫进呢?不知道这是专门给咱们天玑的第一修仙大宗——日月山准备的专门住所吗?” 阎宁转头望去。 材质不好不坏的白色衣裙,长相不优不赖的圆盘大脸,语气不阴不阳的尖锐嗓音。 典型一个吃饱了没事干,上赶着找虐的低级炮灰。 阎宁尽量平复心绪,摆出一个“平核”的笑脸, “师姐好,我是日月山的弟子阎宁。” “呦!是日月山的弟子?”炮灰脸上挂上一个十分做作的表情,故意扯着嗓门吸引其他过路弟子的注意, “日月山可是咱们天玑的第一修仙大宗啊!怎么会只派了师妹一个弟子来参赛呢?” 她边说边夸张地捂住嘴巴,眼珠子在眼眶里快速地骨碌了一圈,才自问自答道: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日月山的长老自个内讧,一夜之间害死了一半的弟子,早就不是什么第一大宗了啊!” 阎宁点了点头。 不错,莫问天确实一个人弄死了将近一半的日月山弟子。 你还别说,这炮灰掌握的情报还挺准确,基本符合客观事实。 “唉!”炮灰见阎宁无动于衷,狠狠地叹了口气,“看样子日月山是真没人了啊,居然只派你这一个小丫头来这天圣学宫,连一个坐镇的长老都没有,真是可怜。” 阎宁再次点头。 不错,日月山确实没人了,五个老头废了四个半,没一个顶用的。 见阎宁年纪不大,却十分沉得住气,无论她怎么激,对方就像一团棉花一样,软绵绵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炮灰开始慌了。 她只能临时调转枪头,对上纪恒: “我说纪师兄,你们天圣学宫怎么回事?他们日月山都堕落成了这幅样子,连一队像样的参赛弟子都凑不出来,只找这么个小丫头出来敷衍了事,你们居然还让她继续住羲和宫?” 随着她在这里不停的纠缠,周围凑过来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 大家听了半天的热闹大概也听出来了阎宁是日月山的弟子,这次宗门大比,整个日月山只派了她一个人来参加。 这不是摆明了长老们怕丢脸,随便甩了个倒霉的小弟子出来,让她任别人欺负吗? 历来能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都不是什么善茬,对于日月山多年来一直霸占天玑第一宗位子不满的更是大有人在。 如今总算逮到机会,大家都恨不得趁机踩上阎宁一脚。 “说的对啊!往年日月山就在这天圣学宫作威作福的,如今自个内斗,坏了根基,怎么还好意思忝居羲和宫呢?” “可不是嘛!他们日月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恨不得整个万象都知道了,连累我们这些天玑的宗门都跟着丢脸,真是该死!” “照我说,他们就不配继续参加宗门大比,天圣学宫要是明事理,就应该直接把日月山在比赛名单里除名!” …… 这些人越说越激动,一时间群情激奋。 阎宁冷眼看着他们,心里只觉得可笑。 日月山再如何内斗,莫问天再如何杀人,斗的是本门自己的根基,杀的是宗内自己的弟子。 这虽然不是啥好事,但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在这里激动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莫问天领着死灵和狼蛛蛊,抢他们老婆,挖他们祖坟了呢! 第五十五章 各怀心思 “各位的意思,是想代替日月山住进这羲和宫了?” 阎宁睨着这些素昧平生,却对她抱有极大恶意的人,嘴角映出一抹坏笑,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日月山已经不如从前了,只是在场的诸位都是来自天玑有名的高宗大派,如今日月山把位置让出来了,那该让谁补上才好呢?” 此言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顿时沉默了。 小人因利而聚,必然利尽而散。 这些人表面上站在一起声讨日月山,羞辱阎宁,实际上还不是各怀鬼胎,都有自己的心思?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当你被别人针对了不要急,可以调转矛头,让他们自己针对自己。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离渊谷了!众所周知,这些年论宗门的实力,除了日月山也就数我们离渊谷了!” 一个穿着一身红黑相间袍子的男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阎宁眼睛一亮,这不就开始了吗? “呸,赵和煦你别不要脸!这些年举办宗门大比,弟子之间切磋,你们离渊谷次次倒数,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那也比你们华清池强!一宗的老爷们儿靠一个女人撑腰,全听那女宗主差遣能有多大的出息?” “你们都不行,要我说,还得是我们清元宫,我们大师兄风无极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艮阶资质的天才,年轻一辈里无人能及,以后天玑要想有所突破,还得看我们大师兄的!” “你算了吧,风无极是艮阶资质不假,可你们清元宫哪有那么多资源给他修炼?要我说还不如让风无极来我们梵音阁,省的白白浪费人才!” “你放屁!” …… 阎宁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这些人吵的热闹,干脆朝门框上一倚,欣赏了起来。 她住哪里不要紧,毕竟在遇到顾景行之前,她在日月山也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住宿条件实在没好到哪里去,住哪都不挑。 眼下重要的是看这些没事找事的人互相狗咬狗,这样一出好戏,不细细观赏多可惜。 纪恒站在羲和宫院子的阴影里,把阎宁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他看了阎宁给他的日月山参赛弟子证明,上面清清楚楚地介绍了她是日月山的一名外门弟子,五行属火,资质不明。 他原本也觉得日月山今年是破罐子破摔了,随便抓一个小弟子就来参赛了,还是地位最低下的外门弟子。 可是如今看这位阎师妹的心思,倒不像寻常的外门弟子那么简单了。 日月山雄据天玑第一修仙大宗的位子多年,即便现在一朝落魄,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保不齐这个阎宁就是他们埋的一枚险棋,故意顶着外门弟子的头衔示弱,预备着后面伺机而动,把这些不自量力的各宗弟子一口咬死呢。 想到这一层,纪恒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只见他缓步走到院子门口,挡在阎宁前面一点的位置,清了清嗓子。 当然他这清嗓子可不是普通的清嗓子。 而是在声音里灌注了真气,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很容易的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日月山之所以多年来一直独立于各宗之外居住在羲和宫,是因为我家师尊曾经拜于三元真人门下,算半个日月山的弟子,所以与日月山有同门之谊,并非是各位口中所说的因为日月山是天玑第一修仙大宗的原因。” 他说着,目光极具压迫感地一一扫向在场众人, “诸位都是我天玑神州年轻一辈的修者翘楚,再有几日就是宗门大比了,还望诸位安心准备比赛,切莫在这些虚无之事上过多分心,以免届时影响成绩。” 别看纪恒这人长得清瘦,唬起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三言两语就把刚才还成鼎沸之势的人群给压了下去。 众人看天圣学宫的人已经发话了,纵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好直接明面上在人家的地盘和人家的弟子反着来,纷纷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好一会,最终按照惯例互相放了狠话,很快就散去了。 连一开始跳出来找阎宁麻烦的那个女弟子都跟着没了踪影。 眼前的热闹说没就没了,阎宁有点意兴阑珊地随手捏起根草棍叼在了嘴里, “纪师兄,”她看向纪恒,“让这些角儿再唱会儿大戏多好,我看得正起劲呢!” 纪恒回身朝她弯了弯眉眼,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她继续往院子走。 “还请师妹见谅,”他沉着嗓音解释, “我奉师尊命令,负责守护这伏羲宫的安全,如今你来第一天就在这宫门口引起这么大规模的骚乱,我若不制止,回头师尊知道了,怕是要惹他老人家生气。” 倒也是。 阎宁接受了这个说辞。 不过可不是她引起的骚乱,而是骚乱主动来找的她。 “羲和宫因为是给日月山弟子独居的,所以接下来这段日子就只有师妹一个人住了,”纪恒在一间卧房门前停下, “鉴于你情况特殊,我回去后,会像师尊申请日后一日三餐由专人单独送来。” “那就有劳师兄了。” “不必客气,那我便先回去,师妹自便吧。” 纪恒朝她低了低头,就扭头自个儿走了。 这人给阎宁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无端让人生出一种很干净温和的感觉,和叶祁那个表面笑嘻嘻,心里mmp的笑面虎倒很是不同。 羲和宫里卧房很多,阎宁随便捡了个坐北朝南的推门走了进去,顿时就被里面华丽贵重的装饰风格晃疼了眼。 不愧是专门为贵族子弟传授仙术的宗派,就是财大气粗啊! 难怪外头那些宗派的人对日月山独居的这个羲和宫这么眼热,如此招摇的装饰风格,谁看了谁不眼红啊? 阎宁简单地在卧房里转了一圈,确定除了过于华丽外没什么其他不妥之处后,坐到桌边老神在在地喝起了水。 因为她从来没参加过这类的比赛,所以来时的路上叶祁给她恶补了一下。 天玑神州历届宗门大比,都会有近百个宗门的弟子参加。 每次参加的人数没有限制,但是有一项特殊规定,就是上一年参加过大比的弟子,今年不可连续参加。 就比如阎宁今年参加了,那下一届比赛她就不能再来了。 因为有这个规矩在,所以各宗各派每年派出参赛弟子时也像是一场博弈。 都想学田忌赛马,尽可能的让自家得意弟子避开各宗强者,争取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另外比赛一般会分两到三关不等,内容多是炼丹、篆符、混战、对战等形式,偶尔学宫里的人也会突发奇想举办个赛跑一类的趣味赛事,增加比赛的观赏性。 不过像比赛内容方面的计划,天圣学宫一向保密的很严格,不到比赛开始前一刻都不会透露半分,所以叶祁也不知道今年的赛制具体是什么。 阎宁倒也不在乎这些,反正她此行也是没啥压力。 毕竟不止外面那些其他宗的参赛弟子,就是日月山本门的弟子长老们也没一个认为她能在比赛中脱颖而出的。 所以输了理所当然,赢了一鸣惊人。 这就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两条路。 好在她本人对这场比赛也没有多大兴趣,没准备真的全力以赴,最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接受。 因为纪恒的特殊照顾,晚膳时分有天圣学宫的弟子专门送了饭菜来,免去了阎宁自己到膳厅吃饭会再一次引起骚乱的麻烦。 来送膳的小弟子是一个约么十一二岁大的小男孩,长相憨厚,一笑还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很讨人喜欢。 他告诉阎宁今年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各个宗派已经到齐了,明天天圣学宫会安排所有参赛弟子在天道宫集合。 届时学宫里的五位教严师父会每人从参赛弟子中选择一位承教弟子。 承教弟子留在天圣学宫期间可以自由出入学宫里的藏书阁,随意修习阁中丨功法秘籍。 天圣学宫的藏书阁里囊括了万象五洲各个地域的功法秘籍,其中不乏许多举世罕见的孤品,向来只有贵族子弟可以学习,从不外传。 因此,天玑每三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几乎是其他宗门的弟子唯一能够接触到这些秘籍的机会。 所以各宗各门为了在这五个承教弟子的名额中争得其中之一,向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 历年来,针对教严师父的行贿、威胁、绑架等……各种手段是层出不穷。 为了防止教严师父继续被迫害,彻底杜绝这种现象的发生,天圣学宫釜底抽薪,干脆每届宗门大比都更换一次教严师父的名单,并且绝不提前对外公布,连皇族都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只等到参赛弟子全部集齐,挑选承教弟子时,再让师父们现身。 这个规则一出,教严师父的日子总算好过了许多。 阎宁听着小弟子说这些天圣学宫的趣事觉得实在有趣的紧。 她一边扒拉碗里的饭,一边在心里琢磨,既然那些人这么想要这个承教弟子的名额,她明天万一得到了,就高价把这名额卖出去,狠狠地赚他一笔! 反正她对那些功法秘籍没有兴趣,也没指望变得更牛更强…… 第五十六章 朴实无华 翌日。 辰时。 阎宁刚在羲和宫里吃过早饭,外头就想起了梆子声。 天圣学宫的弟子在召集大家往天道宫集合,预备着今日的承教弟子选拔。 阎宁待在羲和宫里,特意晚了一刻钟才出门,到了天道宫时,那里已经人山人海了。 今年来参加宗门大比的一共有九十三个宗派,除了日月山以外,每派的出战弟子为四到十人不等。 所以今日聚集在这里的参赛弟子差不多一共有近五百多人。 阎宁老老实实地选了个不起眼的后排角落位置,实在不想再继续引人注目,平白惹一身麻烦。 “嗐!你听说了吗?今日这个承教弟子选拔,国师大人和珠姬公主也会一同来观礼呢!”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胡话?往届正式比赛国师大人都从不露脸的,今日选个承教弟子,他怎么可能来?” “非也非也,我今天起来的早,去膳厅的路上也确实看见两辆华丽繁复的轿子被抬进了天道宫,怕确实是宫里的哪位贵人来了呢!” …… 阎宁站在队伍里,莫名其妙地听了一耳朵闲话,心里琢磨,难道顾景行真的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跟来京都是为了什么,但是他有这么闲吗? 还是这天圣学宫也有着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疑问一个接一个像爆豆一样地跳出来,阎宁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突然感觉到天道宫的平台上好像起了烈烈的风。 吹的人衣袍裙摆都跟着随风轻扬。 大家被这阵怪风吹的迷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 便是这时,一个玄衣白发的挺拔身影突然乘风而来,从天而降,如谪仙落世一般飘飘然地落在了天道宫平台之上。 那人面上戴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白银面具,浑身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轻易就令在场的五百多名弟子同时噤了声。 不知为何,大家都产生了一种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胡乱说话,是一种不敬。 一种亵渎的感觉。 阎宁瞧着对方那头如瀑般的银色白发,却唇角微勾,无声地笑了笑。 顾景行。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真是这么闲。 “珠姬公主到!”宫门外紧跟着传来一个奸细的嗓音,听得阎宁头皮一麻。 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一席白衣,姿容绝世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她身前身后各跟了长长的侍女队伍,撒花的撒花,打扇的打扇,离远了看去倒是唯美。 行啊! 阎宁露出标准的假笑。 才来京都第一天,就和珠姬这个天玑第一美人混熟了,来天圣学宫看个热闹也得美人相伴,顾景行艳福真是不浅啊! 阎宁身侧一个穿着华清池弟子服的男人,本来热闹看的正欢,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身侧传来一股阴冷怨怼的气息。 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和周围或羡慕或敬仰或畏惧的情绪完全不同的阎宁。 阎宁今天穿的便装,所以这名弟子不知道她是哪个宗派的,见状赶忙朝一边躲了躲。 “这姑娘可不像什么好人。” 弟子心里默默地想。 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天圣学宫抢亲的。 随着珠姬公主一步要踩三朵花瓣的速度,这位天之骄女进入天道宫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走上了平台。 上头的一众话事人总算得以落了座。 顾景行顶着天玑国师的身份,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坐的位子也是妥妥的c位。 他姿态闲事地坐在主位之上,目光随意在平台上一扫,就发现了混在人堆里的阎宁。 唇角微勾,他无声地笑了笑。 因为一早就和珠姬公主来见过了天圣学宫的宫主,所以几人连客套话都免了,看人都齐了,天圣学宫的老宫主上官孙正直接一扬手示意承教弟子选拔正式开始。 阎宁正在暗处观察着在场众人的一举一动,就见一个熟悉的干净身影上前几步,站在了上官孙正前方。 纪恒。 “感谢诸位百忙之中应邀提前在天道宫相聚一堂,今日天圣学宫的五位教严师父将会从在场的五百三十一名弟子中各自选择一位合心意的承教弟子,诸位在天圣学宫参加宗门大比期间,承教弟子会得教严师父倾囊相授。” 阎宁早就觉得纪恒气度不凡,身上有些一种令人格外安心的特别气质,所以一开始就知道他在天圣学宫的地位一定不一般。 绝对不只是个给人引路的门童那么简单。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人的地位不仅不一般,甚至已经到了能替天圣学宫老宫主当众上台讲话的地步。 还真是深藏不露。 “下面有请今年的五位教严师父, 炼丹圣手——郭自明; 篆符神笔——李不弃; 玉面郎君——公山晋; 千里疾行——闾丘昆; 尘世白桃——顾文瑶。” 纪恒一口气说了五个名号很是响亮的名字,下面看热闹的弟子们渐渐开始沸腾了起来, 然后不知为何人堆里只走出了四个人。 和日月山上那些长老们形象差不了多少的白胡子老头第一个出来,应该就是炼丹圣手——郭自明。 他旁边是篆符神笔——李不弃,一个身材清瘦,看起来很是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纪恒身上的气质和他很像。 李不弃再右边是一个容貌很是俊俏迷人的白脸书生,他往平台上一站就十分醒目,和叶祁一样握着一把纸扇,摇啊摇的,倒是很配玉面书生这个名号。 最后是一个断了一条腿,断腿处接了一截木棍的独眼男人。 阎宁拿纪恒说的名号前后左右对了好几遍,觉得这人怎么样也和“尘世白桃”搭不上边,所以十分艰难地接受了他应该就是千里疾行——闾丘昆的设定。 阎宁承认,她刚听到这个名头时,觉得这人怎么也应该是小时候电视里看到的白衣楚留香那一类的翩翩大侠。 踏雪无痕,驭水无波,轻功独步天下,举世无双。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有着“千里疾行”这样潇洒炫酷名号的男人居然会是个独眼的瘸子。 所以五人之中唯一没有到场的,应该就是那位名号最为超凡脱俗的尘世白桃——顾文瑶了。 不知道这位白桃师父是隐身了还是真的没来,在场的天圣学宫弟子和长老们居然没有一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俨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只是相比之下,下头和阎宁一样从外宗来的弟子们可就没他们那么淡定了。 “说好的五位教严师父怎么只来了四个啊?” “是啊,少了一个师父,承教弟子的名额不会也跟着少一个吧?” “不会吧,本来五百多人里只选五个名额都够少了,这又少一个,我中选的几率岂不是更低了?” …… 人群中一时间议论纷纷。 然而站在上面的四位教严师父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议论。 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今天说是教严师父挑选弟子,可是怎么挑选,以什么为标准挑选天圣学宫都没有提前说明。 所以阎宁也挺好奇,这些师父要怎么在茫茫五百人中,精确的选到自己想要的那个弟子。 炼丹圣手——郭自明在几人中年纪最大,也是第一个出来的,所以显然他要第一个挑选弟子。 老头看起来确实年纪大了,眼神应该不太好。 他躬着腰,眯着眼,朝人群里张望了半天,估计眼睛都看花了。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让纪恒搬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木箱。 然后郭老师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进木箱里捞了半天,最后抓了张纸条出来。 纪恒接过他手里的纸条,展开看了一眼,高声宣布: “炼丹圣手郭自明选中承教弟子——华清池周子山!” …… 阎宁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此重要的弟子选择,郭老师父所用到的手段居然是最朴实无华的, 抓阄…… 她开始对天圣学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修仙宗派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坐在看台之上的顾景行显然眼力极高地看到了阎宁这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忍不住唇角微挑,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所易容的天玑国师本就是这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再加上他自身出众的气质,即便戴着半边面具,也挡不住风华万一。 珠姬公主坐在下首,身旁围着乌泱泱一群人。 她对下面发生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只一心一意地盯着俊美的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实在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就是性子过于冷淡,此番去了一趟日月山回来,好像还比之前更加冷漠了一些。 不过他此次肯陪着自己来天圣学宫,应该是待她与旁人有所不同的吧? 珠姬公主一边这么想,一边就看到待她和旁人不同的国师大人突然朝着旁人笑了一下。 那一笑的风华绝代,仿佛令这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珠姬公主沉浸在国师大人的笑容里,几乎快要迷失了自己。 结果下一刻她突然醒过神来,慌忙顺着顾景行的目光寻找。 是谁? 究竟是谁? 居然能引得国师大人脱下冷漠的外壳,为其倾世一笑?! 第五十七章 开一朵冰花 顺着顾景行的目光望去,珠姬公主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寻常布衣,长相也很是寻常的女人。 大抵就是那种在街上随手一抓都能抓出一大把的样貌。 她无法理解,这样一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居然能引得国师大人注目。 甚至还为了她悠然一笑。 珠姬公主不理解。 国师大人是天玑高不可攀的神明,要不就谁也不能染指,如果可以染指,那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珠姬是当今轩泽皇帝膝下唯一的女儿。 打小就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在皇族、在京都、在天玑都是众星捧月。 从来没有人敢惹她不痛快。 可是她现在很不高兴。 她不高兴的时候就有人要遭殃。 比如眼前这个正在给她打扇的侍女。 本来天气已经够热了,这侍女头上居然流了一滴汗,看起来闷闷的,让珠姬感觉更热了。 所以她指尖聚气,随手一划,直接削断了侍女替她打扇的手臂。 在场包括来参赛的弟子和天圣学宫的长老弟子们在内一共六百多人,大家都在眼巴眼望地等着第二人篆符神笔李不弃挑选承教弟子。 突然听到看台上面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个衣着华丽的小丫头就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只断口平整的白皙嫩手。 人群一时间静默极了。 看台上除了天圣学宫的老宫主上官孙正和几位长老外,就只有伟大的国师大人和天玑第一美人珠姬公主了。 这些人无论哪个单拎出来,在天玑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出现这种突发情况国师大人没做声,上官老宫主也没做声。 别人就更不敢出声多管闲事了,只是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珠姬瞧。 因为断手的小姑娘明显是珠姬公主身边的侍女。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珠姬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就是这样! 就应该是这样! 她可是天玑神州第一美人,玑皇轩泽最宠爱的小公主。 她生来就应该被万人敬仰,所有人的目光都应该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包括国师大人! 想起国师大人,她赶紧扭头看去,却见他的目光依旧一直盯着刚才那个女人的方向。 眼睛里闪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流光。 自己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连头都没回一下。 珠姬顿时心情更不好了。 她目光恶狠狠地瞪向阎宁,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处死这个女人之前要先怎么好好折磨她一番了。 比如在指甲里穿针、比如让老鼠咬瞎她的双眼、比如一点一点削下她的皮肉,把她活活凌迟。 周围的侍女看着她这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表情,吓得纷纷低了头,浑身开始本能的颤抖。 没人敢上前替她继续打扇,也没人敢管那个断了胳膊的侍女。 过了好一会,珠姬表情渐渐平和,看起开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一扬头,让两名侍女把那断了手的小丫头掺走。 又摆了摆手,安排两人清理地上的血迹,自己捏起扇子,一边看承教弟子选拔,一边心情愉悦的笑。 身旁的侍女看她笑的开心, 抖得更厉害了。 她们知道,每当珠姬公主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意味着, 有人要遭殃了。 篆符神笔李不弃是一个身形清瘦,气质却十分出众的中年男人,眉眼生的让人一看就能生出一种他是修仙者的感觉。 整体看上去十分仙风道骨。 仙风道骨的李不弃选弟子的方式也很仙风道骨。 他站在平台前头,视线朝人堆里一扫,而后抬手打了个口哨。 不多时,半空中就飞来一只身形秀美的仙鹤。 那仙鹤吟声清亮,飞翔之时身下自带缥缈雾气,远远看去就像是来自蓬莱仙境的神鸟一般。 它落地足有一人来高,站在李不弃身边,头顶的红羽亲昵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李不弃从袖袋里掏出一块泛白的布条,抛向半空,那布条像是有魔力一样,一路扶摇直上,越飘越高。 仙鹤立在地上长鸣一声,冲天而起直接追上布条,把它衔在了嘴里。 而后盘旋而上,飞到参赛弟子们的头上巡视了一会,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个矮个女弟子旁边。 把嘴里的布条放在了对方手上。 台上李不弃微笑着点了点头。 纪恒高声宣布:“篆符神笔李不弃选中承教弟子——离渊谷赵雪岚!” 人群中不知为何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李不弃选择弟子的方法总算挽救了一些天圣学宫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阎宁也忍不住跟着鼓掌。 只要不是抓阄,她就有理由相信天圣学宫是一个正经的修仙宗派。 承教弟子选拔的速度很快,没一会玉面郎君公山晋和千里疾行闾丘昆也都分别选好了自己的弟子。 这两人选弟子的方式怎么说呢...... 大抵就是散漫中透着一丝严谨,严谨里还有那么一丢丢......搞笑。 公山晋据说祖上是制扇的世家,所以他有很多扇子。 很多不同品类、不同材质的扇子。 只是不知为何,他今天用的是一把带着花边颜色很是鲜艳的大红扇子。 活像东北广场上,大爷大妈们扭秧歌用的大绸扇。 他三两步攀上平台前方的一处高台,摇着手里的大红扇子和众人宣布, “今日得红扇者,为我承教弟子。” 话音刚落,就把扇子甩飞了出去。 阎宁在平台上站累了,已经趁人不注意爬到了一旁的树上。 从这里远远地看去,这扔扇子的场面再配上公山晋那张比姑娘还娇艳的白嫩脸皮, 像极了路边楼阁之上抛绣球选夫婿的待嫁姑娘。 由于郭自明和李不弃选弟子的方式都太过玄学,前两个弟子能被选中全靠命好,其他人只能眼热,一点办法也没有。 相比之下公山晋这个法子就合大家心意多了,毕竟只要拼一拼,谁都有机会争这个名额。 所以场面一时间混乱极了。 众人纷纷不要命地朝那把红扇子使劲,也不管谁是谁了,逮到人就地打一拳,踢一脚。 由于人数众多太过于拥挤,很多仙术道法都没有机会施展。 大家几乎都在遵循身体本能的肉搏。 如果不说,还真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些人是修仙者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蛮荒部落的蛮子们在举办群体摔跤大赛呢...... 场面虽然混乱,阎宁热闹却看得过瘾。 如果有瓜子和茶水,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在这树上坐一天。 她美滋滋的想着,就感觉身边突然冒出一股寒气。 一朵冰花悄无声息地开在了她旁边,花心处还拖着一把粒大饱满的薄皮瓜子。 阎宁眼前一亮,扭头就去找看台上那抹玄衣白发的修长人影。 就瞧见对方也在看着她。 即便戴着半截面具,阎宁也能清楚地看到顾景行眉梢眼角透出的笑意。 心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塌陷了一块。 挺好的。 阎宁心里莫名其妙冒出这三个字。 她偏头想了想。 把冰花里的瓜子抓了出来,然后从空间里掏呀掏,掏呀掏,最后掏出一颗饱满多丨汁的鸭梨。 这还是前日晚上,她在顾大娘的石塔寨别苑里顺出来的梨子。 她那天尝过了,很是甘甜。 阎宁把梨用帕子擦干净,放进冰花的花心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那朵冰花颤了两下。 然后把梨子包在中间,渐渐闭合,最后一闪,直接消失了。 阎宁开始悠荡着双腿,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热闹。 心里美滋滋的。 感觉瓜子都带上了一丝甜味。 平台之上,参赛弟子们激战正酣。 由于公山晋只说让大家抢扇子,其他什么规则都没定,所以这个时候大家都极有默契地不讲什么武德了。 鼻梁断的,眼眶青的,头发被拽断好几把的......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点彩。 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从扇子被公山晋抛出之后,他就一跃而上抢到了手,并且一直牢牢地握在手里。 不管旁人采取什么样的战术,或联手、或围剿,他都死拿着扇子,片刻都不曾离手。 很快平台前头一声锣响,时间已到。 那名黑衣的青年举着红扇,步伐坚定地走了出来。 纪恒看向公山晋,对方跟他点了个头。 于是他上前公布:“玉面郎君公山晋选中承教弟子——梵音阁秦时!” 不知道是不是阎宁的错觉,纪恒刚一念出这个名字,她就感觉人群中的气氛顿时变了。 本来没抢过人家,珍贵的承教弟子之位就这么白白让人拿走了,一众失利的参赛弟子们都像是哑了火的炮仗,蔫蔫的,连说话都提不起兴趣了。 可是一听到梵音阁秦时几个字,他们却登时像是被激活了一般。 一边小心翼翼地朝人家偷瞄,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 “那就是秦时啊!梵音阁秦阁主家的私生子?” “呸,小杂种,梵音阁真是脸都不要了,让这么个东西来参加宗门大比。” 阎宁:...... 连小杂种都抢不过,这人也真好意思说啊? 第五十八章 敌意 秦时站在人群前边。 低低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刚好够传进他的耳朵里。 那些人骂的难听,什么的杂种、畜生的脏话都出来了。 可是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丝毫不为所动。 阎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瓜子壳捏在指尖,手腕一扬就甩了出去。 正中那个嚼舌根嚼的最狠的人脸颊。 那人瞬间“哎呦”一声捂住了脸,一脸愤怒地四下张望,想看看是谁多管闲事。 阎宁笑眯眯地躲在树叶的阴影里。 深藏功与名。 公山晋这承教弟子选拔着实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阎宁以为他的选拔应该是今天最闹腾得了。 直到见识了千里疾行闾丘昆。 这是一个瞎了一只眼又断了一条腿还能千里疾行的传奇人物。 说实话阎宁对他很有兴趣。 私心里想着如果是他选中了自己,那她倒是可以考虑不把这个名额卖出去。 好好和这人学学轻功的本事。 可惜那个男人一上来就规定了,他只收打东北边过来的弟子。 因为他有口音,别处来的弟子不好沟通。 巧的是,阎宁所在的日月山正好在天玑的西南边。 完美错过。 一个东北方生人就筛掉了一大半的候选人。 闾丘昆又让剩下人的人分两队拔河,输了的一队直接淘汰。 这样又少了一半的人。 阎宁不知道口音和拔河对学习轻功有什么影响,只看闾丘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心里估摸着他大抵是不想做这个教严师傅,可是学宫里安排的任务又不得不做。 所以才想着法的折腾这些弟子们。 果然拔河赢了的一队人又被他指挥着两两一组掰手腕。 手腕掰完了又比速度。 速度比完了比耐力。 比的阎宁这个看热闹的都嫌烦了,一番折腾下来只剩下七个人还留在场地中间。 闾丘昆最后让这七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然后请出天圣学宫的宝器玉壶。 一个蕴藏着巨大能量,可以用来发射真气冲击波的玉壶。 从正面对着那七个人生生的轰了一炮。 这一炮威力巨大,直接轰飞了两个人,剩下的也是伤的伤,疼的疼。 有两个人衣裳都碎的稀巴烂。 最后还站在场地中间的只剩下一个衣衫破烂、浑身青紫,奄奄一息的大哥了。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惨。 纪恒上前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又拿手里的名册对了半天,才回到前头高声宣布:“千里疾行闾丘昆选中承教弟子——清元宫储无!” 看台上的珠姬公主兴趣缺缺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这些人都太愚蠢了。 愚蠢又丑陋。 为了一个区区承教弟子的名头不惜抢的头破血流。 看着就是没有出息的样子。 这时,一个小婢女从远处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珠姬公主面上表情变幻不定,最终露出一个阴险的笑来。 “原来如此......” 下边纪恒正巧在宣布闾丘昆选中了清元宫的人做承教弟子。 珠姬微微一笑,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款摆着柳腰走下了看台。 她先是对着闾丘昆盈盈施了一礼,跟他道喜:“今日喜得爱徒,真是恭喜闾先生了。” 闾丘昆瞎了的一只眼抽了抽。 他是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徒弟,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奈何学宫有任务不得不执行。 这皇族的公主不会是个傻的,连他脸上那么明显的不高兴都看不出来吧? 难道是他今天戴这个眼罩太大了,影响脸上的表情了? 不过心里不高兴归不高兴,人家是玑皇最宠爱的小公主,闾丘昆再有脾气也不好当面得罪她。 只能摆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勉强应付了一下。 当然,珠姬公主的目的也不在他。 跟他打个招呼,道声恭喜只不过是为了给下面要说的话起个头罢了。 “本宫看今日入选的承教弟子有的来自离渊谷,有的来自梵音阁,还有华清池和清元宫的弟子,今日父皇如果在场,可以看到天玑各宗百花齐放,定会非常高兴的。” 纪恒看自家老宫主没有要出声的意思,只能自己上前接了句场面话, “各宗之间百花齐放,说明我天玑神州的修仙实力正在稳步提升,陛下若能欣慰一些,也是我等天玑修仙者共同的荣幸。” 珠姬睨了他一眼。 “说的正是呢,不过若论修仙宗派,我天玑历来最强的修仙大宗便是日月山了,今日怎么没见有日月山的弟子入选呢?”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群中氛围顿时变了。 那些没被选中的弟子们一扫失利的阴霾,纷纷挂上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开始四下张望。 日月山内讧,元气大衰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都。 珠姬公主是皇族之人,不可能不知道。 她既然会在这里当众提起日月山,想必是存了要找麻烦,羞辱人的心思了。 这样的好戏,他们怎么能不好好欣赏? “哦,对了,本宫忘了日月山出了事故,现下已经不复从前了,不会没有派弟子前来参赛吧?” 她故意一边做出夸张的表情,一边高声询问,“场下有日月山的弟子前来吗?” 方才几位教严师父挑选承教弟子的时候,她让身边的婢女出去打听了一下,那名树上女子的身份。 得到的消息居然是她来自日月山。 还是一个人独自前来的。 连一名随行长老都没有。 这不摆明了是日月山丢出来给旁人羞辱取乐的弃子吗? 阎宁坐在树上一脸的懵逼。 她今天为了不惹麻烦特意晚了一刻钟出门,还捡了个人少的角落位置。 这珠姬公主是脑子里进了金坷垃吗? 这样也能找她的麻烦? 眼见着那个女人站在前头表情夸张地一遍一遍问“难道没有日月山的弟子来吗?” 阎宁叹了口气,脚尖轻踩树梢,腾身而起,越过人群,飘飘然地落在了珠姬面前。 “日月山弟子,见过公主。” 珠姬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让人莫名其妙的敌意。 过了好一会,珠姬才做出一个明显没有那么惊讶的惊讶表情来,拔高音调问:“怎么,日月山今年就来了你一个弟子吗?” 阎宁方方正正地点了个头,“是的,只有弟子一人。” 下面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那随行长老呢?总有随行长老引导你吧?” 阎宁又方方正正地摇了个头,“没有随行长老,只有弟子一人。” 下面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阎宁耳尖的听到有人在嚼舌根。 “日月山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就让这么一个小丫头来,这不是找死吗?” “我看咱们直接大赛上先把这丫头做掉,回头等宗门大比结束了就去把日月山吞并了吧!” “做掉?哪有那么容易,看他们日月山得意了那么多年,怎么不得好好折磨折磨她,哪那么容易就让她死了?” ...... 珠姬表现得更“惊讶”了。 无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瞪着,“连随行长老都没有?难道你是日月山哪位长老的得意门生吗?” 阎宁没有错过珠姬嘴角那抹得意的坏笑。 她没太弄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大人为什么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不过她来京都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点挑衅她还没放在心上。 “回公主,不是。” 她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珠姬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我叫阎宁,是日月山一名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 “日月山居然派个外门弟子就来糊弄人?是不是太不把天玑的修仙宗派们放在眼里了?” “区区一个外门的废物杂碎也敢到京都来?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日月山是不是要造反啊?” “赶紧滚出天圣学宫,别脏了我们比赛的地界!” ...... 恶毒的话语比方才对那个叫秦时的少年攻击的时候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 已经从低低的议论声逐渐变成声讨了。 珠姬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日月山的宗主居然只派了你一个外门弟子来?这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 心里却在想,这个日月山的外门下贱弟子怎么回事,被这么多人围着骂也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阎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回公主,宗主选弟子来参赛时,弟子也是这么说的。” 珠姬面上有点挂不住。 她一咬牙,款摆着柳腰走回看台,附在顾景行身边,娇滴滴地问他: “国师大人,您在日月山待过一段时间,可识得这名外门弟子吗?” 距离近的整个人都快扒在了顾景行身上。 阎宁在下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顾景行怪癖多。 生平最讨厌别人碰他。 这下这个妖姬公主有苦头吃了。 可是顾景行被美人扒着,居然不动也不躲,只沉着嗓子冷淡地回她: “区区一名外门弟子,本座没有印象。” 阎宁的心“咯噔”了一下。 “那不如国师大人休书一封给日月山的宗主,让他收回命令,别为难这位小弟子让她参赛了吧?珠姬看着心里不落忍。” 顾景行回头看了珠姬一眼,面具下的表情意味不明。 “既是你的意思,本座回去就写一封吧。” 阎宁心里的弦“啪”的一声,就断了。 第五十九章 土匪窝 “就不劳烦国师大人了。” 阎宁声音不大,却盖过一众骂声,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景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 “我们宗主的意思是,应付宗门大比,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就足够了。” 日月山新晋代理宗主成天崖: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哗”! 整个承教弟子选拔现场顿时沸腾了。 “这个外门的下贱坯子,竟敢在此大言不惭!” “真是丑人多作怪!赶紧把这贱人丢出京都城,不要让她坏了咱们天玑修仙者的名声!” “如此嚣张,口出狂言。真是闻所未闻,什么时候外门的劣种也配和咱们同台竞争了?” ...... 珠姬心里高兴极了。 不管这个贱人是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国师大人,对她施以青眼的。 她就是要让国师大人知道,这个贱人不过是一个外门的下贱货。 像她这种的人生来就是要伺候人的。 哪里值得国师大人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下面的弟子们骂的越难听她心里越开心,琢磨着回去打听打听骂的最凶的那几个人什么来头。 回头也好让人送些赏赐给他们。 阎宁站在人群中间。 任由那些人无边的谩骂和羞辱。 她脊背挺直,始终不发一言。 原本她是打算在这场宗门大比中随便糊弄一下,应付了事的。 最好争取第一关就被淘汰,她也能早早完成任务回日月山。 可是如今这个叫珠姬的公主偏偏舞到她脸上。 企图骑着她的脑袋蹦迪。 这她就不乐意了。 不就是宗门大比么? 瞧不起她是个外门弟子? 那她还偏得叫这些人好好瞧瞧,外门弟子的能耐! 人群中的骂声久久不衰,纪恒怕这些人一怒之下真动起手来,只能不动声色地上前把阎宁和人群隔开了一些。 这场面明显是珠姬公主挑起来的。 珠姬是玑皇最宠爱的公主,整个都城谁也不敢和她对着来。 现在老宫主都没发话,纪恒也实在没有理由和立场出声阻止这场闹剧。 “你这小丫头不错,倒还挺有志气,”珠姬一出声,周围的谩骂声顿时小了许多。 “只是要说宗门大比,你一人就够了,口气是不是太大了点?”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有说阎宁自不量力的, 还有说她白日做梦的。 更有甚者让她撒泡尿先照照自己究竟算哪块地里的葱。 珠姬也柔柔地笑了,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嘲讽, “今日承教弟子选拔你都没有选上,又怎能妄言日后的宗门大比呢?” 阎宁又开始拿拇指的指甲扣起了食指。 她一思考事情或是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 之前她是完全没动要在宗门大比夺冠的心思,所以对这承教弟子选拔也就连带着没有上心。 一直躲在树上看热闹了。 这会珠姬这么一拿话刺她,她还真没办法还嘴。 毕竟要是说她压根就没想抢,一直在看热闹了,估计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阎宁有点犯愁。 可是她又莫名的不想让这个珠姬公主口头上占到她一点便宜。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谁说她没有选上承教弟子的?” 这个声音来的突兀,在场的众人皆是心里一惊,开始四下寻找说话的人。 就见一个一席纯白衣裙,脸戴纯白面纱的女人从天而降。 手里拎着根一点也不仙气飘飘的大棒子。 仙气飘飘地落在了阎宁身边。 别人不了解情况,可是台上的几位教严师父外加纪恒看到来人却同时扶起了额头。 纪恒心里想:他收回刚才的话,在京都敢和珠姬公主对着来的人还是有的。 比如眼前这个姑奶奶。 今年的第五位教严师父,尘世白桃——顾文瑶。 她落到阎宁身边,眼神凌厉地从刚才还骂骂咧咧地众人面上一一掠过。 大棒子“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老娘还就选这丫头做承教弟子了!” 下头的人群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逼了。 过了一会,有人小声议论, “这人谁啊?脾气这么大?” “你看见那根大棒子了吗?都有我腰粗了,这女人力气也太大了!” “管她是谁呢,敢和珠姬公主对着来,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 纪恒立即面无表情地上前宣布:“尘世白桃顾文瑶选中承教弟子——日月山阎宁!” “啥?尘世白桃?” “你管这叫白桃???” 大家都惊讶地张大了嘴,久久不能闭合。 阎宁也张大了嘴。 尘世白桃顾文瑶? 她为什么要选自己做承教弟子? 难道这人有人眼x光,可以一眼就看出她是乾阶资质? 看起来也不像啊...... 珠姬公主本来联合一众弟子们羞辱阎宁羞辱的正开心。 眼看着无论她怎么羞辱那个贱人,国师大人也不出声阻止,她更开心了。 可是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个顾文瑶? 这个顾文瑶还当众拂她的脸面。 她刚说那个贱人没选中承教弟子,她就把人给收了。 这不是摆明了和她对着干吗? “顾师父还真是人多事忙啊,选拔承教弟子这样重要的场合都能姗姗来迟。”珠姬阴阳怪气地出言讥讽。 顾文瑶也不客气,“我不晚来一会,怎么给公主机会拿没选上承教弟子的事挖苦人啊?”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顾文瑶什么来头啊?居然敢和珠姬公主这么说话? 没想到在京都,居然还真有敢和珠姬公主当面对着干的人。 顾文瑶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瞧这小丫头不错,有胆识,有气魄,很合老娘心意,公主日后若再要找她麻烦,我这个教严师父可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等于明面上在和珠姬叫板了。 其实顾文瑶敢和珠姬对着来并不是因为她在京都有多高的地位,或者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 相反,就是因为她在京都什么关系都没有。 不仅没有在京都没有关系,据说家里还是世代做山匪的,所以骨子里带着不畏强权的血性。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尤其顾文瑶还是个修为十分厉害的光脚的。 万象大陆是一个以武为尊的地方。 天玑神州更是人均慕强。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谁的拳头硬谁有理,要不然也不会有地位低下的外门弟子这一说了。 毕竟外门弟子人均没有修为,不能修炼,在修仙者的眼里他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弱鸡,生来低人一等,只能做做伺候人的行当。 所以修为强大的顾文瑶不仅不怕珠姬公主,甚至逮到机会还要使劲的恶心她两下。 因为她就喜欢珠姬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既然五位教严师父都选好弟子了,今日的承教弟子选拔就到这里吧。” 眼看着双方火药味渐浓,再不拉一把可能就收不住了,老宫主上官孙正终于出来做和事佬。 “教严师父们可以各自带弟子回去了,今日膳房准备了上好的酒席,国师大人和公主不妨留下来用膳。” 原本日月山已经倒了,珠姬公主只是拿个外门弟子找找乐子,在上官孙正来看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顾文瑶既然插手了,这事就不一样了。 他们天圣学宫的这位顾师父,向来脾气火爆,谁的面子都不给,犯起牛脾气来连上官孙正都拿她没办法。 两方万一真的冲突起来,她再把公主打出个好歹,那整个天圣学宫怕是都要跟着遭殃。 更何况玑皇看中顾文瑶这一点,前几日还提了一嘴,想让她做太子的教习先生呢,上官孙正现在是两头都不能得罪。 “恒儿,安排各宗弟子们散去吧,别忘了给各个苑里派送伤药,诸位还是要养足精力,好好准备半月后的宗门大比才是正事。” 上官孙正有心想做和事佬,还让纪恒帮忙清人。 但也得当事人肯领情才行。 毕竟可能有的当事人就是不想让这场面轻易地过了。 比如顾文瑶。 “等一下!” 她叫住那些明显还没看够热闹,就算离开也要一步三回头的弟子们。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宣布, “阎宁现在是我顾文瑶的承教弟子,她在天圣学宫一天,老娘便会护一天,奉劝诸位是心怀鬼胎也好,是被人挑唆也罢,在宗门大比结束之前这段时间,莫要把主意打倒我这徒弟身上。” 她说着一把把有点受宠若惊的阎宁推上前一步, “我这徒弟有志气,要一个人对你们这五百多个臭鱼烂虾,要拿宗门大比优胜,我这做师父的自然要鼎立支持。” “你们这些人谁要是在宗门大比之前扰了我徒弟清修,别怪老娘让你没命出天圣学宫!” 顾文瑶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学宫里的师父长老们在台上瑟瑟发抖。 各宗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们在台下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情况啊? 这里真的是专门负责教习京都贵族子弟的天圣学宫吗? 他们怎么感觉自己是进了土匪窝啊? 还是那种打不过也逃不走的土匪窝? 第六十章 一半火力 阎宁莫名其妙得了个承教弟子的名额。 在一众参赛弟子或羡慕、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中,大脑一片空白地回了羲和宫。 这是什么情况? 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陷入了沉思。 事情发展的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明明都想好了, 在天圣学宫尽量当一个小透明,被骂几句,被推几下都不还手。 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在宗门大比第一关被淘汰。 完成任务回日月山继续寻找火系元灵。 可是怎么...... 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种当众挑衅天玑各大修仙宗派,不拿优胜誓不罢休的局面了呢? 还成了百里挑一的承教弟子? 话说回来,她的那位教严师父可比她会放狠话多了。 一番豪言壮语说出来,阎宁想打退堂鼓都不行了。 头疼, 真是头疼。 院门被“砰”的一声从外面推开。 万象大陆上的人果然都没有进门前要敲门的习惯。 来人一席飘然白衣,不是阎宁的那位教严师父顾文瑶还能是谁? “师......师父,”阎宁从来没拜过师父,这两个字叫起来有点拗口。 “行了,不用整那么多虚礼,我来是有正事问你,”顾文瑶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往石凳上一坐,拿眼睛盯着阎宁, “你腰上挂着的牌子是哪来的?” “牌子?”阎宁低头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自己腰上挂着一块顾大娘之前给她的牌子。 顾大娘说阎宁手里的信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让她到了京都把信交给她的女儿顾鲜花。 听顾大娘的意思,顾鲜花大抵在京都混的不错,不怕这山芋烫手。 “是弟子来京前,遇到的一位大娘给的信物,说是可以联络上她的女儿。” “那就对了,”顾文瑶点点头, “你说的大娘是不是姓顾,江湖人称顾大娘,在徐水镇附近的石塔寨当山匪?” 阎宁:??? “您怎么知道?”阎宁一脸的震惊。 比知道顾文瑶选她做承教弟子的时候还要震惊。 认得顾大娘的牌子,还能说出顾大娘的身份,甚至连石塔寨的位置都知道。 而且顾文瑶又姓顾。 把这一切都联想到一起,阎宁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顾文瑶就是顾大娘在京都的女儿顾鲜花。 顾鲜花就是传说中的......尘世白桃? 阎宁一时间有点不太能接受这个设定。 “嗯,顾大娘就是我娘,我选你做承教弟子,一方面是真的看不上珠姬那副做派,另一方面就是看到你身上挂着我老娘的牌子。” 顾文瑶大方坦荡地承认了,“所以我娘让你寻我是有什么事?” 石塔寨里都是山匪,一百来号人加一起,认识的字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所以顾文瑶在外这些年也没往寨子里去过信。 因为去了也没人知道写的是什么。 “哦,是这个!”阎宁想起正事,在身上摸索出那张信纸来。 信纸本来薄薄的一张,被磋磨的已经皱皱巴巴的了,阎宁怕半路给弄坏了,所以又给加了个信封。 她把石塔寨发生的事,自己是如何认识顾大娘的,信是怎么被山匪们捡到石塔寨的,以及石塔寨被攻的事,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都和顾文瑶叙述了一遍。 “石塔寨已经被人袭击两次了,来人的目的正是这封信。” 阎宁把信递给顾文瑶,“顾大娘不认得这信上的内容,放在宅子里又危险,所以让我带上京都,交给她女儿处理。” 顾文瑶接过信,一点犹豫也没有,直接就打开了。 她端着信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头皱地越来越紧。 越来越紧。 看到最后还爆了两句不太雅的粗口,信纸一合,塞回了信封里。 然后...... 还给了阎宁。 “这信你自己收着吧,这上头写的事可不是我能插手的。” 阎宁:??? 当她是送快递的呢?还带退货的? “可是顾大娘让我交给你。” 顾文瑶斜了她一眼,“那你的顾大娘说我一定会收了吗?” “那倒......没有。” “那不就结了?”顾文瑶给自己到了一杯凉茶,“小丫头,我问你,这信的内容你看了吗?” 阎宁诚实地摇头,“没有。” “你怎么不看?” “这信一看就是个麻烦事,我怕看了,就脱不了身了。” “呦~”顾文瑶看阎宁的眼神一变,“没想到你还是个有脑子的。” 阎宁觉得顾文瑶这句话像是在夸她。 又不像是在夸她。 有点......莫名的违和感。 “你打开看看吧,现在可以看了。”顾文瑶道。 “我可以看了?” 阎宁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两眼。 又从她那张好像满不在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于是老老实实地打开了信。 “太傅文绍卿,大学士骆子濯,少保南宫蠡,太子太保万俟来……” 阎宁越读声音越小,越读速度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一脸震惊地看向顾文瑶, “师父,这是国师顾景行在天玑神州的党羽名单和往来记录?” “正是。” “您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顾文瑶从容淡定地喝了一口凉茶,从容淡定地看了阎宁一眼,从容淡定地回她: “现在,你脱不了身了。” 阎宁:“……”。 这女土匪坑爹啊! 自己不想接他们石塔寨惹出的麻烦,居然就这么下套直接推给了她? 虽然现在天玑真正的国师已经死了,现在坐镇国师府的只是个冒牌货。 但是他那些党羽都还活着啊! 什么太傅、大学士、少保…… 这都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吧? 随便拎出一个,也不是她这小小的日月山外门弟子能吃罪起的啊? 她这回算是彻底栽在顾大娘这对母女手里了…… “师父,你这不是坑人吗?” 阎宁一张脸苦的都能捏出褶子了。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顾文瑶否认, “我不是当众宣布你是我的承教弟子,以后我会罩着你了吗?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不会轻易动你的。 万一他们不顾我的面子真的对你下手了,那肯定也敢对我下手,到时候就算信在我手上,你是我的弟子,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顾文瑶说的很笃定,“所以,这信在你身上还是在我身上,区别都不大,咱们师徒俩现在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她还挺多歪理! 但是阎宁顺着她的话一想,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她甚至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完了。 阎宁悲催的想, 自从离开日月山,她的脑子好像也不太够用了。 “行了,这些烦心事先放到一边,”顾文瑶看她似乎还在思考,开始岔开话题, “小徒弟,你先和我说说,自己是个什么资质,主修哪个属性的功法,我看看我这里有没有适合你的功法秘籍。” 阎宁其实对这些修仙的功法秘籍并不是很感兴趣。 或者说,她对修仙本身压根就没什么兴趣。 就现在身上这点修为还是与生俱来的。 她穿越过来后的这三年间几乎没有一点长进。 她想了想,如实回答, “乾阶资质,火属性。” “哦,乾阶,不错,真不错,乾阶资质的话……” …… “等等,乾阶资质?”顾文瑶那张仿佛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比阎宁知道她原来就是顾大娘的女儿顾鲜花时还要震惊。 “你你你是乾阶资质?日月山什么时候出了一个乾阶资质的弟子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外门弟子吗?” 顾文瑶现在明显有些语无伦次。 “如果回梦玉在被国师大人拍碎之前没有出故障的话,弟子确实是乾阶资质不假。”阎宁道。 顾文瑶彻底惊呆了。 不是说万象大陆上万年才出一个乾阶资质吗? 怎么二十几年前,天枢神州刚出完一个,现在这日月山又出来一个呢? 她有点将信将疑地看着阎宁,“你施一个火系的术法给我看看。” 施术? 阎宁有点犯难。 她从前都是靠着流灼做媒介才能放出火力,自从流灼断了以后,她还没有再用过火系术法呢。 一般都是用匕首和人近身缠斗了。 她想了想,从空间里掏出半截断刀握在手里。 “师父,我的刀断了,可能发挥不了平时的实力。” 阎宁先给顾文瑶打了一个预防针。 然后双手持刀,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用了的关系,流灼只剩下了一半的刀身在阎宁灌入真气的那一刻,竟然嗡鸣了起来。 真气汇入刀身之中,由断刀化为火力。 阎宁一脚踢飞一个石凳,以石凳为目标,流灼的刀身射出通天的火光就冲了过去。 刺眼的火光带着灼人的温度,冲天而起,即便是白日里,看着也一样的耀眼夺目。 火舌带着巨大的能量袭向石凳,几乎刚接触的一瞬间,整个石凳就化为了灰烬。 被热浪一卷,彻底没了踪影。 刀落, 火收。 阎宁握着半截断刀站到顾文瑶面前, “师父,刀断了,我能发挥出的火力大概只有原来一半。” 第六十一章 修炼 顾文瑶有点慌。 当然她表面依旧是一副不动声色,淡定从容的样子。 但她心里已经慌地快抡大锤了。 什么情况? 自己随手捡了个人人唾骂的便宜徒弟,竟然真的是万象大陆上万年难得一遇的乾阶资质? 这磅礴的真气, 这强大的火力, 就这样还只是平时的一半? 那要是能用全力的话,这杀伤性该有多逆天啊?? “你平时只能通过这把刀施放火系术法吗?”她问阎宁。 “我没学过火系术法,所以平时也不会用,但是握着这把刀的时候,它能自己把我的修为转化为火力,所以我平时都是通过这把刀战斗的。” 顾文瑶闻言陷入了沉思。 看样子阎宁确实只是日月山的一名普通外门弟子不假。 所以才会白白埋没,连修习术法的机会都没有。 她现在相当于还是一张白纸,体内空有强大的修为而无法施放。 所以遇到流灼这种和她属性正合的刀时,才能发挥出那么大的威力。 可是现在流灼断了,她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也受到了限制,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了。 看来,要想让她这个便宜徒弟短时间内有所提升,还是得从她自身找突破口。 要让她自身学会火系术法,学会掌控体内的真气,能达到自由的施放和收敛。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完美地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我这里有两本修仙最基础的秘籍,主要是针对修为的沉淀,和真气的吐纳,你且先看着,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顾文瑶掏出两本书放到阎宁面前, “我回去后会替你拣选适合的功法秘籍,距离宗门内斗赛开赛还有半个月,咱们争取修炼到你可以不用流灼也能自由施放火力,通过自己的能力,操控自己的真气的程度。” 阎宁闻言顿了一会,才沉声道了句,“多谢师傅。” 接过那两本秘籍,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心里也沉甸甸的。 她自从来到这万象大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关心自己,替自己考虑打算的长辈呢。 已经完全把顾文瑶之前坑她看信的事忘在了脑后。 “对了,你这刀是怎么断的?京都中不乏锻刀的名将,我回头托人问问,看看还能不能修复一下。” 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人承诺要带她去拜访皇家锻刀人的话语,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猛地一抽抽。 当时在日月山上莫问天操控狼蛛蛊怪物和十万死灵把众人逼入了绝境。 是顾景行吸食了所有死灵怨气大家才能逃过一劫。 而她的流灼也是在那个时候为了替没有意识的顾景行挡箭才被莫问天给截断的。 只是这些当然不能原原本本地和顾文瑶说清楚。 毕竟顾景行吸食死灵的事一旦叫人发现了,就有可能让人戳穿他是冒牌国师的事。 所以阎宁偏头想了想。 把智斗恶灵和毒蛊的勇猛行径都安在了自己的身上,并且大肆吹嘘了一番。 末了还告诉顾文瑶,“多谢师父费心,已经有朋友在帮我联络靠谱的锻刀人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听阎宁说修复断刀的事有着落了,顾文瑶也就不再强求。 她起身拂去裙摆上的褶皱,嘱咐了阎宁几句让她勤加修炼后,就离开了。 阎宁一个人留在羲和宫,拿着两本秘籍进了羲和宫单独的练功房。 顾文瑶说的不错,这两本秘籍一本唤作《月华卷》,另一本叫《玄灵典》。 分别是有关修为的积累与提升和真气的施放与运用的。 都是修仙界最基础的秘籍。 对于其他弟子来说,这个时候再看这种书,纯粹是浪费时间。 可是对于从来没有正经修炼过,全靠生来自带修为的阎宁来说,却正好合适。 她因为有乾阶资质加持,所以自身的修为在历届参赛弟子中都属于佼佼者。 所以关于修为的积累与提升的《月华卷》可以暂时先往后放一放。 倒是《玄灵典》,现在与她可谓是雪中送炭。 正是她需要的。 阎宁盘坐在蒲团上,按照《玄灵典》中的内容开始修炼。 “以气化力,聚气成型,催动五行之力,可驭天地万物而生......” 她按照秘籍内容开始慢慢操控体内的真气,感受周身的灵气流动。 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温暖踏实的感觉。 渐渐地,体内的真气在阎宁的催动下,运转的越来越灵活。 她开始尝试让真气离体,聚气成型。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真气离体而出,丝丝绕绕地环在阎宁指尖,渐渐凝聚成肉眼可见的样子。 就在这时,体内各个经络同时一阵钝痛。 继而剧烈的痛感从奇经八脉奔涌而出,快速又迅猛地袭遍了身体每个角落。 豆大的汗滴从额角低落。 阎宁受不住疼痛,身体反射性地抽搐了一下,直接摔到在了地上。 原本已经聚集起来的真气也瞬间被打散。 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好半天,疼痛的感觉才缓缓退去。 她爬起来重新坐在蒲团上,身体感觉有些脱力。 怎么回事? 她明明是按照秘籍上的指引一步一步来的。 秘籍上也没说明,修炼的途中会剧痛难当啊? 阎宁眨巴眨巴眼。 不肯信邪,决定再来一遍。 她在蒲团上重新盘腿坐好,按照之前的步骤开始缓缓调动体内的真气,在奇经八脉里循环运转。 在真气运转的越来越顺畅之时,再催动真气离体,聚气成型。 眼见着真气在指尖凝聚,已经能看到雏形了。 剧烈的痛感又猛然袭来。 这次甚至带上了灼烧的感觉,席卷了阎宁全身。 她痛苦地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不知为何,竟隐隐感觉喉咙都要被烧着了。 这次的疼痛时间持续的比上一次还要长,痛感还要剧烈。 阎宁换过气来的时候浑身已经被汗浸透,眼角也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她在地上躺了半天才虚弱地爬了起来。 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她从前在现代的时候看电视剧里的人练功走火入魔,痛不欲生的吓人,还觉得这艺术效果做的太夸张了。 如今轮到了自己才知道,不夸张,不夸张。 真的不夸张。 电视剧诚不欺我。 由于刚才的两次冲击太过强烈,阎宁轻易也不敢尝试第三次了。 而顾文瑶刚刚才走,她要是这个时候跟在人家屁股后追过去问东为西,感觉又不是太好。 思来想去,她打算去只有承教弟子和学宫本宗弟子才能进的藏经阁看看。 都说天圣学宫的藏经阁包罗了天玑各派甚至万象各州的功法秘籍。 说不准那里会有什么线索。 阎宁出羲和宫门的时候,照例引来了许多人的侧目。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不长眼的人敢主动上来找她的晦气,嫌她身份低贱,让她滚出天圣学宫,滚出京都了。 看样子顾文瑶的当众恐吓很有效。 她手里那根人腰那么粗的大棒子朝地上一砸,效果真是出奇的好。 天圣学宫的藏书阁和日月山的不同,是一个足有三十五层高的高塔,就矗立在学宫广场的正前面。 从下望去高耸入云,很是壮观。 听说日常学宫里的弟子要借阅典籍的话,所有楼层都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阎宁到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弟子似乎认识她,没有阻拦就让她进了。 一楼的功法秘籍可能太过基础了,所以只有三两个学宫本宗的弟子在,显得有点冷清。 阎宁本来就是被两次“走火入魔”刺激到了,才想起来到藏书阁看看。 心里也没有明确要看的目标,所以干脆就待在一层没有上去。 她从前没在这上面用过心所以不知道。 这些仙术道法还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光五行及其衍生之力就分为几百种,更别说还有专门练气、锻体一类的特殊术法。 阎宁在一层捡捡看看,一本泛黄的老旧秘籍引起了她的注意。 书的封皮似乎是羊皮一类的皮面,上面刻着蛟龙的图腾,里面用的是和其他秘籍格格不入的黄纸。 阎宁打开看了两眼,发现这本书也是教人真气运行的。 不过上写的内容却和顾文瑶给她的那本《玄灵典》截然相反。 《玄灵典》讲究“以气驭力,化气成型”,要先学会操控真气,再使真气离体,从而施放各种术法; 而这本没有名字的羊皮书上却明确说明,“气”乃万物生存的根本。 是生命的基石。 不能妄图驾驭“气”,相反的要把“气”和身体结合,在体内蕴集能量,再由“气”把能量推出体外,从而达到施放术法的目的。 不知为何,阎宁看着这本羊皮书上运行真气的方法,觉得比《玄灵典》上的方法要容易操作的多。 她拿着这本羊皮卷在门口守门弟子那里登了个记,就在对方一脸诧异地表情中离开了。 那弟子或许没想到,在宗门大比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场的前提下,竟然还有人会借阅这本秘籍。 他之前明明听师父提起过,那本...... 不是给人修炼用的秘籍。 第六十二章 虚幻 阎宁拿着从藏书阁借阅的羊皮书回了羲和宫。 她把羊皮书和《玄灵典》并排摆在一起,仔细把两本书都读了一遍。 最后决定把《玄灵典》放在一边,先按羊皮书上的内容尝试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次真气在体内运转时丝滑了许多。 按照羊皮书上的方法,阎宁在体内将真气的能量聚集在一起。 在奇经八脉之间不断牵扯,流动,最后汇聚在指尖。 一股灼热的感觉顿时从指尖传来。 下一瞬,一撮橙黄色的火焰就猛然从指尖射出,直接打到了对面的墙上。 把墙皮都烧灰了一片。 阎宁:!!! 这是......成了? 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没有走火入魔的症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 果然羊皮卷上的真气运转方法,要比《玄灵典》上的方法更为适合她。 阎宁静下心神,开始按照羊皮卷上的步骤,从头到尾一遍一遍地运行真气。 渐渐地对真气的运用越来越熟练。 指尖冒出的火光也越来越耀眼。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天边已经泛黑了。 来送膳的弟子小十六已经在外面等了。 阎宁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推门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渐渐能掌握体内的真气后,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轻盈了许多。 能量也比之前充沛了许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背上,肩胛骨的位置隐隐有些痒痒的感觉。 “师姐你总算出来了,”来送膳的小十六为人很和善,这两天的相处下来渐渐和阎宁混熟了,一口一个师姐叫的很顺口。 他是天圣学宫本宗的弟子,家里大抵也是这京都的达官显贵,却不像其他那些天圣学宫的弟子一样眼高于顶,瞧不起人。 反而很亲和,即便知道阎宁只是日月山的一介外门弟子,也没有觉得她低人一分。 甚至因为她今天在承教弟子选拔上当众说出自己一个人足够对付这次的五百多名参赛弟子后,对她生出了一些盲目的崇拜。 “不是和你说了,来送膳的时候如果我不能及时用你可以直接把餐盘放在这里,自己去忙正事吗?” 这个傻小子,每次都这么干巴巴地等着。 “我没什么正事可忙的,”小十六笑嘻嘻的,“师姐,你是不是在秘密修炼啊?我觉得你身上的真气比前两天精纯了许多。”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估计修炼太耗体力,阎宁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狼吞虎咽地跟饿了三天似的。 硬是凭借粗狂的吃相把十六惊得够呛。 “师姐,你慢点吃,别噎着,再喝点汤,喝点汤,没人和你抢。” 阎宁赶紧“吨吨吨”喝了一大碗汤。 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感觉肩胛骨上的痒意越来越厉害了。 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一顿饭,阎宁再三道谢后送走十六,回到练功房继续修炼。 倒不是她突然转了性,对修仙术法感兴趣了。 实在是因为流灼能不能修复暂时还未可知。 她又在承教弟子选拔上放了狠话。 更重要的是,顾文瑶还把她的狠话放大了数倍,直接当众宣扬了出去。 十六说,依照京都的八卦传播速度,日月山外门弟子口出狂言要拿下宗门大比优胜的消息,这会怕是已经传得家喻户晓。 人尽皆知了。 这个时候再不努点力,到时候被狠狠打脸,她就真不用在万象大陆继续混了。 随着修炼的进行,凶猛的橙色火光渐渐变成了耀目的金色。 练功房里温度也越来越灼热,隐隐有要烧起来的架势。 阎宁沉浸在对真气的感知与探索中,浑然未觉。 突然,温度陡然降低,空气中悬上了许多细小的冰晶。 阎宁被冻的睫毛微颤,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那头扎眼的银丝。 顾景行贴的她极近,近的阎宁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 热热的。 痒痒的。 “怎么?夸下海口后不能实现,害怕的想要自焚了?”顾景行低笑着问她。 “谁说我不能实现了?”阎宁瞪他,由于离得太近了,她瞪人时的眼神都是飘忽不定的。 “你少瞧不起人!”语气里还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娇嗔。 顾景行笑的更加放肆了。 阎宁看他笑的开心,脑海里却有些什么不和谐的画面一闪而过。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冷下脸来,出言讥讽, “说起来国师大人有珠姬公主这个天下第一美人时时相伴左右,怎么这会舍得抛下佳人,自己出来了呢?” 顾景行勾了一下唇角,贴的更近了,“可惜我的心早就被别人勾了,美人再美,也入不得眼了。” 他这话说得暧昧,阎宁有点招架不住,“腾”就闹了个红脸。 “你你你被勾了就被勾了,和我说做什么!”她故意说得大声,虚张声势,“说吧,这个时间来找我有什么事?” “自然是正事,”顾景行后退了一些,挨着阎宁的蒲团,和她坐的很近, “皇家锻刀人已经联络好了,三天后亥时一刻我来羲和宫接你。” 见他还把答应自己的事放在心上,阎宁的心突然软了一下。 身上的戾气也没有那么重了。 “那谢谢你了,流灼能不能修好都是我这刀自己的造化,但是你的心意我会记在心上的。” 阎宁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顾景行,正好对上对方灼灼的目光。 肩胛骨又该死的痒了起来。 脑海里也跟着一片嗡鸣。 ...... “兄长成婚,我要回去一趟,顺便告诉兄长我们之间的事情。” 阎宁的脑海里突然开始响起男人的低语。 “此去来回不过七日,安阳修仙者众多,且一向容不得妖族,你便在此等我。” “放心,七日之内,我定会回来。” 她痛苦的抱着脑袋,猛地尖叫了一嗓子,扑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阎宁?”顾景行没料到阎宁会突然这样,急忙打横把她抱了起来,“你怎么了阎宁?” 阎宁靠在顾景行的怀里,脑海一直重复着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说的话。 “兄长成婚......回去......七日......回来......”她低低地跟着重复。 “你说什么?”顾景行吓坏了,但还是勉强维持住理智,把人放坐在蒲团上,替她输送真气。 “兄长成婚......回去......七日回......回来。”阎宁继续无意识地重复。 脑海中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阎宁想要看清他的脸。 可是每次一碰到他,都会直接扑空。 下一刻男人又从其他的地方冒出来。 “你是谁?”阎宁大喊。 “为什么我看不清你?” “你穿着婚服,是要和我成亲吗?” “唉......”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兄长......兄长成婚,”阎宁坐在蒲团上,继续重复,这次顾景行听清楚了一些,心里纳闷。 小哑巴居然还有兄长? “回去......七日.....回......回安......安阳。” 顾景行一怔。 真气猛然顿了一下。 继而更加磅礴的输送到阎宁体内。 他的真气带着寒气,于火属性的阎宁来说,是天然的镇静之物。 受到大量凉气冲击,阎宁的意识终于从那浑浑噩噩的场景中回笼。 她回头看了顾景行一眼,那一眼好像包含着千言万语。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然后眼睛一闭,直接失去了意识。 安阳...... 顾景行把人抱在怀里,一边从空间里掏出各种大补药,一边想, 小哑巴刚才是说了安阳吗? 安阳是天枢都城东边的一座小城,虽然和都城离得很近,经济发展却与都城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自小便在安阳长大。 唯一的兄长也于三年前在安阳病逝。 安阳地偏人少,连许多天枢本国人都不知道这个小城镇的存在,小哑巴一个没有出过日月山的天玑人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地名的? 他看着怀里满头大汗已经失去意识的小女人,陷入了沉思。 ...... 阎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顾景行早就已经离开了。 她揉着酸痛的脑袋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的教严师父正坐在床边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师父?”阎宁一脸懵逼,“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给你送秘籍,这几本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适合你的术法,”顾文瑶努了努嘴,阎宁顺着看过去,看见桌子上果然摆着一摞秘籍。 “不说这些虚的,”顾文瑶摆摆手,脸色不太好,“我感觉你身上的气息不太对,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阎宁挠挠头,结果越挠越痒,越挠越痒。 然后她发现自己痒的地方是肩胛骨,不是后脑勺。 “额......后背......后背痒痒算吗?” “后背?”顾文瑶皱起眉,“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第六十三章 半血 阎宁后背对着顾文瑶,一脸懵逼地解开上衣。 身后传来顾文瑶的抽气声。 她声音带着点颤抖地问:“徒弟,你这个......什么时候出现的?” “啊?”阎宁更糊涂了,“什么东西啊?” 顾文瑶单手捏决,在阎宁面前的虚空出唤出一道水幕。 水幕越来越清晰,渐渐映出画面来。 只见一个光丨裸洁白的后背上,两侧肩胛骨的位置不知为何出现了两条突起的疤痕。 那疤痕有些奇怪,像是被烧焦碳化了一样,偶尔还颤抖着冒出黑烟。 阎宁:...... “师父,你这术法......显示的不会是我的背吧?” 顾文瑶回了她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阎宁的脸一下就垮下去了。 “不是吧,我就是觉得后背有点痒而已,这一副碳烤羊肉串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顾文瑶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才抬头问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后背痒的?” 阎宁仔细回忆了一下。 昨天白天顾文瑶走后,她自己在练功房里修炼《玄灵典》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种情况。 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奇经八脉都像是被火烧一样,钻心地疼。 后来...... 后来改为按照羊皮书修炼。 羊皮书上的修炼方法很适合她,既不会疼又能真的指尖聚火。 对了! 她就是在用羊皮书上的修炼方法修炼之后,才开始觉得后背痒的! 阎宁心底大惊,难道是她炼错了? 她赶忙裹上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到了练功房,找到那本羊皮书,回来递到顾文瑶面前。 “这本秘籍,”她穿着粗气,“师父,我......我就是按照这本秘籍的修炼方法修炼之后,开始觉得后背痒的。” 顾文瑶接过她手里的羊皮书翻开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幻莫测,精彩极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抬起头来,看着阎宁,有点欲言又止,“这本......这本是妖族的驭气秘籍,不是给人炼的......” “啥?”阎宁嗷一嗓子喊出来,彻底懵了。 “这是我从藏书阁一楼拿的书,天圣学宫的藏书阁里怎么会有妖族的秘籍呢?” “天圣学宫的藏书阁一直以包罗万象大陆各处秘籍而闻名,所以学宫里的师父长老们外出游历时都会习惯性地搜罗各种功法秘籍带回学宫里,其中也不乏有人产生猎奇心里,会带些妖族、魔族的功法秘籍回来。” 顾文瑶叹了口气,“作为人族,能拿到的妖族、魔族秘籍自然都只是一些初级的、简单的,所以一般都会放在藏书阁一、二楼,如果新入门的弟子拿了,守门弟子都会提醒一下,你是我的承教弟子,大概守门弟子也没想到你是个连真气运行都不会的废柴,没想到你会真的用来修炼吧。” 阎宁:...... 所以她一直觉得后背痒是因为作为一个人却修炼了妖族的真气运行方法,导致走火入魔了? “师父,”她看向顾文瑶,“那我还有救吗?” 顾文瑶没了声音。 她上天圣学宫这么多年了,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蠢到去修炼妖族的秘籍,而且还真让她修炼成了? 说到这,她忍不住皱眉,“我不是给了你一本《玄灵典》吗?你要修炼真气运行方法为什么不按照《玄灵典》去修炼,反而自己跑到藏书阁拿书?” 提起《玄灵典》,阎宁的脸色更难看了。 “师父,我也想练《玄灵典》啊,可是我一按照《玄灵典》上的顺序去操控真气,身体里的奇经八脉就会剧痛难当,跟火烧的一样,所以我才自己跑去藏书阁,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结果就看到了这本羊皮书。” 剧痛难当? 顾文瑶只觉得头都痛了。 《玄灵典》是万象大陆上最基础的修炼秘籍,尤其是在天玑,通常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练过。 可是从来没听说有哪个人修炼了之后会剧痛难当啊? 眼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羲和宫,她也没办法把自己这倒霉徒弟明目张胆的带到几位长老那里讨教这种情况。 只能自己想办法暗中调查了。 想到这里她又狠狠的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收了个徒弟啊?这明明是给自己请了个祖宗。 还是个麻烦祖宗。 “我先试着帮你把这伤口封印,让它们暂时不会继续扩大,你这几日就先不要继续修炼了,等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再说。” 阎宁一听不能继续修炼,立马觉得自己在半月后即将举行的宗门大比上前途无望了。 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到床上,让顾文瑶帮忙封印伤口。 阎宁背上的伤口看的吓人,像是皮肉都被烧焦了一样,还不停地冒着升腾的热气,可是却奇迹般的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只是觉得有些痒。 顾文瑶坐在她身后,一手朝阎宁体内灌输真气,另一只手不断变换捏决,然后点在肩胛骨附近的几处大穴上。 没一会的功夫,阎宁后背的痒意就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顾文瑶在她伤口处施术后留下的冰凉触感。 “这几日小心一些,千万不可以再用你自己学到的真气运行方法去运转真气,否则造成了不可逆的后果,就是我也救不了你了。”顾文瑶连声叮嘱。 “知道了师父。”阎宁恹恹地答。 ------------------------------------- 顾文瑶走后,阎宁换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番,又去了藏书阁。 虽然师父说了回去会帮她找解决肩胛骨上伤口的办法,但是凡事全都依赖别人,这并不是阎宁的作风。 顾文瑶说天圣学宫外出游历的长老师父们一般会把和魔族、妖族有关的秘籍放在一二楼。 阎宁这次就决定着重在一二两楼寻找线索。 只是这次她刚一进一楼,就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秦时。 公山晋那个打群架选拔出来的承教弟子。 听那些嚼舌根的人说,好像是梵音阁阁主的私生子。 他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站着,可是阎宁一进来他就立刻察觉到了,回头看了一眼。 印象中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任凭别人围着他羞辱,也始终不发一言。 秦时看见来的人是阎宁,不知道为什么皱了一下眉。 过了一会,竟然主动上前和她打起了招呼。 “你好,我是梵音阁的弟子,秦时。” 阎宁显然也没料到这个严肃冷淡的男人居然意外地会是一个交际小能手,愣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回他, “你......你好,我是日月山的阎......阎宁。” “我知道。”秦时点点头,又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的气息和昨天不太一样。” 又来? 阎宁眨巴眨巴眼。 她身上的伤口明明已经被师父封印住了,理应不会再有奇怪的气息跑出来才对啊。 秦时看出了她脸色不太对,解释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昨天看起来还像的正常人,今天却和我有些像了。” 阎宁:(⊙﹏⊙)丨丨丨这位仁兄在说些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秦时继续自说自话,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我其实是个半血,勉强有一半算人,另一半算妖。” “一半算妖?”阎宁瞪大了眼睛,他是因为体内有一半妖族的力量才感觉到自己气息不对劲的? 不对。 他居然是半血? 昨天那些人说他是梵音阁阁主的私生子时,她还觉得奇怪,私生子而已,哪里就至于那些人那么义愤填膺地侮辱人。 原来他竟然是梵音阁主和妖族的女子生的私生子吗? “那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劲?”阎宁觉得,如果问问本来就是半血的秦时,或许能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你身上的气息驳杂,像是人又像是妖,不过人的气息掩盖的很足,不是妖族的话应该察觉不出来,”秦时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的眼睛,“昨天你身上的气息还不是这样的,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阎宁被他看的心直突突。 不是心动的那种“砰砰”跳,而是单纯感到发怵的那种突突。 这人看人的时候,眼睛会毫不掩饰,直勾勾地把人盯着,让人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你......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气息不是这样的?”昨天阎宁从始至终应该都没有接近过这个人才对。 秦时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 他像是有点不太会掌握自己的表情,所以笑的不怎么好看,但是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是真心实意笑的。 “昨天你帮我用瓜子皮教训了那个人,我那个时候就感觉到了你的气息。” 难怪。 阎宁了然。 难怪她刚才一进藏书阁,秦时就看过来了,原来他早就记住了自己的气息。 “我觉得你身上人族的气息太浓了,”秦时皱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两种气息驳杂在一起,迟早会耗尽你的身体。” 第六十四章 重合 秦时说的严重,阎宁也听得肝颤。 她脑壳痛地自言自语,“我不过就是练错了秘籍,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秦时皱眉。 问她:“什么练错秘籍?” 阎宁掏出怀里的羊皮书递给他,“就是这本。” 秦时看见羊皮书封面的蛟龙图案时就联想到了什么。 再往下多翻了几页,越翻越是奇怪。 “这是妖族的秘籍,”他道。 “我练之前也不知道它是妖族的啊……”阎宁一张脸苦哈哈的。 “自从练了这本秘籍我就不对劲,后背莫名其妙发痒,师父也说我身上的气息变了。” “不是,”秦时纠正她,“我的意思是,人族不能修炼妖族的秘籍。” 阎宁:??? “什么意思?可是我就是炼成了呀?还按照秘籍上的方法催动了真气。” “所以说这事很蹊跷。妖族和人族各有各的功法,且彼此之间界限分明,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两族的身体构造不同,经脉分布也有细微上的差别。” 秦时很有耐心。 解释的时候一字一句的,语速很慢, “因为这些差别,导致人只能修炼人族的功法,妖只能修炼妖族的功法,二者不能互通,因为身体经脉本身不同,如果按照对方的秘籍修炼,根本连真气都没办法凝起来。” 阎宁懵懵懂懂地听完,彻底自闭了。 既然两族功法不互通,人的身体产生不了妖族的真气,那她是怎么炼成了羊皮书上的内容的? 她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地地道道的纯正人类,不会骨子里其实是个妖吧? “妖族功法修炼对经脉要求很严格,我虽然是半血,可是却是亲人派,就是体内人族血液占比重大,所以我只能修炼人族功法,妖族的炼不了。” 秦时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他这张脸平时就够严肃了,如今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简直不能再严肃。 “我觉得,你可能不是个人。” 阎宁:??? 开始了是吧?开始摆烂了,直接就当面骂她不是人了! 她前后两辈子加一起活了快小三十年了,这人居然跳出来,说她不是人? 阎宁不能接受。 可是扭头一想自己修炼师父给的《玄灵典》时浑身剧痛难当的感觉,她又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能练妖族功法,练不了人族的。 她不会真的不是个人吧? 难道这个身体原主的那对心宽体胖、和蔼可亲的老父母其实都是妖? 胖妖? 不对啊。 如果她是个妖,为什么练了妖族的功法后,后背会出现那样的伤口,肩胛骨又会那么痒呢? 那不是明显的练妖族功法不成,产生的副作用吗? 这事不对劲。 太蹊跷了。 “秦时,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人族或者妖族练了妖族的功法起副作用的例子?比如身上发痒,还会莫名出现像烧伤一样的伤口一类的?” 阎宁问了,秦时就真的偏头认真想。 想了好半天,想到阎宁都以为他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他才开口, “没有,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 阎宁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羲和宫。 走了一趟藏书阁什么线索也没找到不说,这下好,和秦时说了几句话,结果连人都要做不成了。 阎宁本来就不太好过的心情, 雪上加霜。 外面,一道红色的闪电撕裂天空。 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 阎宁盯着窗外的雨水,陷入了迷茫。 一直以来她都只有一个目标,集齐五系元灵,打开虚空,回到现代。 可是这个目标阻碍太多,太难。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也不过只找到了一颗木系元灵而已。 现在为了火系元灵,她必须继续留在日月山。 而要想留在日月山,就要老老实实地参加这次的宗门大比,回去好向代理宗主交差。 可是现在流灼断了,真气又不能用。 纵观半个月后的宗门大比,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 时间过得很快。 阎宁在极度颓丧中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 她一边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人, 一边又被自己修炼不了人族的功法,反而能修炼妖族的功法而轻易动摇。 在精神分裂的边缘疯狂试探。 第三天亥时, 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京都。 一股熟悉的冰冷气息逐渐涌入,继而充斥了整个卧房。 阎宁迷迷糊糊地靠在桌子边,一抬头就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顾景行很准时。 他今天换下了一贯的玄色长袍,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宽大衣袍。 袍子垂落在脚踝,配了一双白色云靴。 看起来整个人更加芝兰玉树,仙气斐然。 阎宁看着他这身行头,表示非常不理解。 国师大人白天穿黑衣,黑天穿浅衣。 果然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低调,到哪里都要做最亮眼的崽。 顾景行不知道阎宁在脑补些什么。 他这几天有点忙,所以腾不出时间来天圣学宫看小哑巴。 没想到才短短三天的时间,小哑巴就整整被饿瘦了一圈。 这天圣学宫还能这么上不得台面,克扣弟子伙食不成? “怎么瘦成这幅德行?他们还能不给你饱饭吃不成?”顾景行俊朗的眉毛皱成一座小山。 不行,明天他得着人仔细调查一下。 “那倒不至于,”阎宁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这几天吃的太好,我怕胖,所以减肥。” 她挣扎着要站起来,想向顾景行证明自己啥事没有。 结果起的太猛,眼前一黑,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顾景行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她。 “瘦的快抵上林溪山的猴儿了,还减肥?”男人忍不住轻斥。 阎宁:囧…… 她也不想啊,可是这几天就是茶不思饭不想。 按照秦时的话来说,现在她的身体里有人族和妖族两股气息,在互相冲撞,内斗,逐步消耗她的身体。 所以她才会越来越虚弱。 昨天顾文瑶来看过她一次,发现她肩胛骨上的封印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伤口依旧在不断蔓延。 两步一摇头,三步一叹气地走了。 估计是回去继续寻找解决之法了。 阎宁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容色惑人的男人,低低地叹了口气。 罢了,假国师到了天玑都城后,不知道和叶祁在谋划着什么,明显比之前繁忙了不。 眼瞅着这几天眼下的乌青颜色直接重了一个度。 帮她找锻刀人重新铸刀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她实在没有必要再为了自己一时脑抽炼错了秘籍的事再惹他烦心。 顾景行看阎宁不出声,暗暗摇了摇头,道:“罢了,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履行当日之约,带你去找皇家锻刀人,那位时间也宝贵,你的事回来再细说吧。” 说罢,不顾阎宁的惊呼就把人打横抱起,朝她头上随便扣了个斗笠,起落间便翻出了羲和宫。 顾景行替阎宁找的这位皇家锻刀人顾名思义,就是只替天玑皇族锻刀的师傅。 据说是万象五洲数一数二的炼器师。 年少时受过皇族恩惠,所以游历五洲一圈后,就回到了天玑都城,就在这里报恩。 顾景行以国师的名义外加叶祁护国大将军的称号两方同时施压,才换来对方点头,同意帮忙看一眼流灼。 但也有言在先,如果是什么不入流的兵器,他是绝对不会帮忙重铸的。 顾景行抱着阎宁,在京都高矮错落的建筑之上纵跃而行,感受着怀里明显比前些天轻了不少的体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太畅快。 “你知道安阳城吗?”他突然出声问。 “安阳?”阎宁听到这个名字没有来由地心脏狠狠抽疼了一下。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觉得十分熟悉。 不仅熟悉,还十分......憎恶。 “没听过,”甩掉脑海中怪异的感觉,阎宁回他:“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 顾景行低头看向她,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可是什么也没有。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满是不解和困惑。 她没有说谎。 “没什么,”顾景行偏过头去,“前几天你突然昏倒说胡话,一直在念叨这个名字。” 昏倒说胡话? 她有这种时候吗? 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承教弟子选拔后,顾景行来找她,她好像确实突然失去意识了。 是为了什么来着? 阎宁窝在顾景行怀里,陷入了沉思。 她那天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出现了那个从来都看不清脸的男人。 他一直在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谁要结婚了,他要去参加婚礼? 那位大哥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天天往她的梦里跑,说话又东一句西一句的,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 “对了,他说要去安阳!”阎宁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顾景行立刻看向她,“谁?谁说要去安阳?” 月光下,顾景行一头银丝随风飘扬,宛如神器惑世,降临人间。 阎宁看着他的精致完美的面庞,不知为何,突然就和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她的心猛然开始疯狂跳动。 而后,泪水大朵大朵地滚落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 断刀难铸 顾景行被阎宁毫无预兆的眼泪烫的心慌,赶忙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揽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 阎宁只感觉心口憋闷的难受,未知且陌生的情愫惹得她心惊。 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到那双淡紫色眸子里深深的担忧,忍不住问他, “顾景行,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这个问题问的没头没尾,按说一般人听了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可是顾景行却没来由地听懂了,并且心里也跟着抽痛了起来。 按说应该是没见过的。 两个人,一个在天玑,一个在天枢。 相隔何止万里? 又岂是轻易想见就能见的? 更何况他从前从没有到过天玑,这种情况就更不可能发生了。 可是巧的是他和阎宁也有一样的感觉,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对方很熟悉。 真是魔怔了...... 顾景行低头叹息,抬手拭去阎宁脸上的泪,而后抱起她继续向前掠去。 “先去见了锻刀人,其余的事的日后再说吧。” 阎宁把头低低地埋在他怀里,闷不做声地点了一下头。 ...... 锻刀人住在皇城街西南角,算是整个街上最偏僻的地方。 顾景行抱着阎宁翻进院落时,对方已经在等着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么三四十岁的男人,身材消瘦。 右手似乎被连根截断了,上面嵌着一只木质的假手。 “参见国师大人,”他拱手朝顾景行施了一个不能再敷衍的礼,“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断刀的主人了,时间有限,把刀拿出来吧。” 这还是阎宁在天玑第一次看见对假国师这么不恭敬的人,忍不住多看了这人两眼。 顾景行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才回过神来,从空间里掏出了断掉的流灼。 锻刀人看见流灼的一瞬间面色就变了。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动作粗鲁地一把从阎宁手里抢过。 “这是......这是......”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断刀,语气间难掩心头的激动。 他转头盯着阎宁,急急地问她:“这刀你是哪里来的?” “买的,”阎宁如实回答。 这刀是身体原主家的老父亲花了半副身家替她从一个老道士手里买回来的,如今叫她就这么轻易地给折了,还真的觉得挺对不起那位胖胖的老父亲的。 “这不可能!”锻刀人回答的斩钉截铁。 “此刀乃上古神鸟——凤凰的肋骨所化,凤凰一族早在万年前就灭绝了,也就说这刀的年岁起码有万年之久,怎么可能是靠银钱这等俗物就能轻易买到的?” 阎宁被这人叽叽喳喳吵得脑壳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回他,“哦,那可能是你身上的俗物不太够。” 锻刀人:...... 顾景行嘴角上挑。 不错,这个小哑巴气人的功夫向来可以,也该让旁人尝尝。 “大师,”阎宁看这人露骨的眼神,怕他一个激动再把流灼给吞了,试探着问他:“这刀,您能重铸吗?” “重铸?”锻刀人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这刀是骨头做的,怎么重铸?铁刀、钢刀断了可以熔了重新打造,骨头制成的刀难道把骨头渣子砸碎了重拼吗?” 阎宁:...... 说这么多废话结果没本事重铸? 那还浪费这么多时间干嘛? 她扭头朝顾景行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把流灼拿回来,俩人好该干嘛干嘛去。 顾景行会意,抬手就要拿回断刀。 不想锻刀人眼疾手快往后一撤,摆出一副母鸡护崽子的架势, “诶?干嘛干嘛?我说你们急什么?我是说这刀不能重铸,可是没说不能修啊?这么好的刀白白断了岂不可惜?” “还能修?”阎宁的眼睛立马亮了。 “修是能修的,不过现在像凤骨这么稀缺的材料早就绝迹了,就算有也只能在天枢、天璇这样富有的神州,像咱们天玑这种地方就不要想了,” 锻刀人抱着流灼带着两人走进房间, “我这里恰巧有一副孔雀骨,应该勉强可用,不过事先说好,用孔雀骨修复后,这刀的威力必然会大不如前,并且十分脆弱,不可再像从前一般随意乱来,而且一旦再断,就再也没有修复的机会了。” 他边说边从一个架子上取下一根通体晶莹洁白的长骨,然后问阎宁:“这种情况,你还确认要修吗?” 阎宁看向他手里的流灼。 闭上眼,仿佛隐隐感觉到刀身在不断嗡鸣。 她咬咬牙,重重地点了一个头,“我要修,有劳大师了。” 得到肯定,锻刀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正的爱刀成痴,看到这等绝世好到被拦腰截断,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生怕这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不同意修刀。 “既然如此,这刀便放在我这里吧,明日此时,你二人再来一趟,届时定交给你一把修复一新的神刀。” 阎宁看向顾景行,对方朝她点了个头。 于是她拱手做了一揖,“劳烦大师多多费心了,我等大师的好消息。” 她对这位锻刀人知之甚少,并不是很相信他。 但是她相信顾景行。 锻刀人得了同意,就开始一门心思地投入到了断刀修复之中。 阎宁识相地拉着顾景行悄声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确认了流灼能修复的关系,阎宁的心情比来时开朗了许多。 身体也觉得没有来时那么沉重了。 但是由于假国师在这大晚上的穿的太扎眼。 长得也扎眼。 所以两人只能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从房顶上走,生怕有路人发现他俩,来日再传出个国师大人深夜私会日月山外门弟子的闲话。 回到羲和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为了防止其他宗门的弟子来闹事,所以羲和宫门口有纪恒安排的弟子把手。 两人只能翻墙进去。 不想刚一落入院子,阎宁就觉出气氛不对劲。 身旁的顾景行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长手一伸就把她扒到了身后。 果然,暗处传来“咻咻”两声暗响,紧接着就有两支细箭从不同方向射出。 角度刁钻,直奔顾景行身后的阎宁而去。 顾景行察觉到来人目的,眉目抖冷。 双手朝下一拍,身上就射出两道寒气,把箭悉数打落。 紧接着一股浓重的死灵黑气从他体内窜出,在半空中分成两股,分别像两个不同的方向袭去。 黑暗中传来两声声音细微的闷哼。 过了一会,黑气像是有意识一般,卷了两个黑衣人的尸体,一路晃晃悠悠地拖回了顾景行面前。 阎宁上前扯掉黑衣人的面罩,倒是从没见过的脸。 “国师大人,”她看向顾景行,“这俩人不会是特意埋伏在这里,要杀我的吧?” 顾景行睨了她一眼,“他们二人藏身在只有你一个人住的羲和宫,总不能是朝着我来的吧?” 阎宁:......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今年也不是本命年,她怎么会走背字走到这种程度,这么不顺呢? 本来靠着流灼还能大杀四方,结果流灼断了。 流灼断了打算另寻出路,自己学着掌控真气吧,结果炼错秘籍了。 这秘籍炼的别说掌控真气了,就是真气这俩字她都不敢想。 在这个人才辈出的天圣学宫里可以说是废物本物了。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又被人盯上,来暗杀她了。 “关于是谁想要暗杀你,你有没有什么头绪?”顾景行把这俩黑衣人身上的物件都翻遍了也没找出来一点能象征身份的东西。 刚才这两人动手时明显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所以才绕过他,想要直取阎宁的命。 换一句话说,这俩人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还不怕死地敢继续发动攻击,摆明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不会轻易把幕后主使供出来。 所以他也就没费那么多功夫要留他们一命,而是直接把人杀死了。 “谁要暗杀我?”阎宁想起那天在问道宫平台上朝她虎视眈眈的五百多个参赛弟子以及他们背后的宗门,再加上珠姬公主、知道她身上揣着顾大娘那封信的真国师旧部...... “那可真是太多了。” 阎宁垮起一张脸,怎么不知不觉中,得罪了这么多人呢? 顾景行:...... “罢了,今日这两个死士没有回去复命幕后主使一定会有下一步行动,”顾景行伸手在腰上解下一块玉牌,“这个牌子你拿着,遇到紧急情况就摔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保护你。” 阎宁接过牌子,触手温润,上面还带着顾景行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过来?”她看着顾景行,又确认了一边。 顾景行看着她晶亮的眸子,心头微动。 下意识地就俯下身子,温润的唇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低声承诺:“不管什么时候。” 阎宁的脸颊一瞬间爆红,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抵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她实在是没有经验,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顾景行被她的模样逗笑,把人打横抱起送回了卧房。 “你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亥时,我会准时过来,带你去取刀。” 第六十六章 流灼新生 今天顾景行来接阎宁的时候,居然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长袍。 上面用金线绣着几缕暗纹,微风拂动间,衣袂随风飘扬。 再配上一头扎眼的白发。 在茫茫黑夜里亮眼的像是一个行走的发光大灯泡。 阎宁再一次对这人白天穿黑袍,黑天穿白袍的另类穿搭表示深深的不解。 他闲闲地靠坐在羲和宫墙头上,远远看去好似人在月中。 “时辰到了,我来接你。”他看到屋里走出来的阎宁,嘴角漾起一抹柔和的笑。 阎宁被他这个笑迷了双眼,怔怔地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脸颊攀上一丝羞赧的红晕。 “我……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 顾景行轻笑,跃下墙来,把阎宁抱在怀里,又和昨日一样,趁着夜色,抱着她一路在屋顶疾行。 …… 皇家锻刀人不愧是天玑皇族御用的断刀师父。 阎宁和顾景行今天到皇城街时,流灼已经被修复一新。 断口处用孔雀骨接好,还雕成了精巧的翎羽花纹。 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曾经断过的样子。 锻刀人说这刀可能是年头久了,有自己的灵智,轻易不肯服主。 他刚把刀修好时想试试威力,可是怎么控制,也无法把真气灌注在这把刀的身上。 阎宁接过全新的流灼,掌心刚握住刀柄,刀身就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一边震动一边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她轻轻一挥,刀身就带着强大的火力猛地击向前方,把房间里的巨型火炉都轰出了一个大洞。 阎宁:就是这种感觉! 每次流灼握在手里的时候,她肯本不用考虑真气到底应该怎么运行。 是先让真气离体再聚集术法,还是先在体内汇聚能量,再用真气推出。 都无所谓。 她只要负责挥刀,流灼就能给出最符合她心意的火力。 锻刀人:w(?Д?)w!!!老子的炉子!! ...... 阎宁挥这一刀时根本没想太多,不想却毁了人家的炉子。 锻刀人怒火中烧。 顾景行赔了一大笔银子才算了事。 通过流灼施放火力后,后背肩胛骨的地方也没有感到继续发痒,想来使用流灼并不会给她的伤口添加负担。 这样一想,阎宁立马恢复了在宗门大比上一展拳脚的信心。 二人离开了皇城街后,整个京城已经宵禁。 路上没了行人,两人总算能肩并着肩正经在这京都的路上走一回。 说来到了京城后,阎宁一直在天圣学宫里忙着宗门大比的事,后来真气修炼有出了岔子,所以一直没得空。 顾景行这边也一直不知道在神神秘秘地忙些什么,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人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地单独待在一起了。 说起来她前几天被自己的坑爹师父忽悠看了顾大娘信里的内容。 正是关于顾景行假冒的那位原国师在京都的势力名单,不知道这事应不应该和他说。 说了吧,怕他也跟着陷入麻烦。 这人怪癖多,怕麻烦显然是其中一个。 不说吧,又怕这信对他真的有用。 阎宁垂着脑袋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怎么?走不动了?” 顾景行看她垂头丧气的,以为这人又身子虚弱的动弹不得了。 “不是,没有。”阎宁连连摆手,决定还是应该说出来。 “其实顾大娘放我这里的信前几天被我看了,当然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她顺带解释了一句, “实在是我那师父,对了你应该知道我是天圣学宫顾文瑶的承教弟子吧?” “知道。”顾景行嗓音低沉地答。 “那你一定不知道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石塔寨匪头子顾大娘的女儿顾鲜花。”阎宁得意地看着他,“我跟你说,那封信里的内容,多少和你有点关系,是……” 她正说到关键处,突然感觉到两人身后有人尾随了上来。 听声音人数似乎还不少。 顾景行也发现了。 不过他这人一向会演,发现了也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 一边和阎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带着她不声不响地把人领进了死胡同。 跟踪的人一拐进来看见是个死胡同,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扭头就要逃跑。 却见顾景行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胡同口,把他的退路堵死了。 来人带着面罩,把脸遮地严实。 阎宁一边好奇,这大哥包成这副德行还能呼吸吗?一边心里吐槽,真没有必要人人都戴面罩。 我又不认得你们是谁,整这些形式主义干啥? 蒙面人被一前一后包夹,眼见着是逃不掉了,抬头打了个急促的哨。 登时四面八方像是在下露了馅的黑芝麻汤圆似的,不断有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 短短几个喘息的功夫,已经把两人密密麻麻地围在了正中间。 阎宁扬扬眉。 今天还真是大手笔呀? 和昨天派来暗杀她的规模完全不同。 难道是幕后主使认识到了她的棘手,所以肯放血花钱了? 一口气雇了这么多人。 阎宁有点跃跃欲试,毕竟心理压抑了太久,终于有个动手发泄的机会,又赶上流灼修好了。 不大展一番身手都对不起顾景行今天赔出去的钱。 想到这她看了顾景行一眼。 对方立马领会了她要独享经验的意图,抱着双手往一边退了一步。 他一退,吸引了黑衣蒙面人的目光。 阎宁抓住机会,同时就动了。 她粗略的算了一下,周围的黑衣人加起来大约有二三十个。 对付这种敌人众多的场面,用流灼逆天的火力去速攻才是上策。 打定主意,流灼巨大的刀身上猛然带上一股浓烈的火光,随着阎宁的动作在人群中大开大合地舞了起来。 不知道是加了孔雀骨的原因还是锻刀人在刀身上做了什么改动。 修复后的流灼威力虽然大不如从前,可是放出的真火却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那火烧在人身上,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蔓延。 而且无论是用水淋还是用术法,都无法将火彻底扑灭。 顾景行也察觉到了阎宁的变化。 他看着小哑巴在人群中肆意飞舞的身影,眼神里闪动起意味不明的光。 京都里的人都没见过阎宁动过手,暗杀她的幕后主使大抵也没料到日月山一名普通的外门弟子会是这么难对付的一个人。 所以他们这次派出的杀手人数虽多,但水平都只处于中下等。 阎宁甚至没有废多大的力气就解决了所有人。 她收起流灼,拍了两下手,走到顾景行身边,眼神里闪动起恣意张扬的光芒。 ...... 翌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顾文瑶就来到了阎宁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流灼被修复好后,只过了一晚,阎宁的气色就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顾文瑶照例替阎宁检查了一下后背的伤口,发现已经没有继续蔓延扩大了,总算稍微放下了心。 “师父,上次我和你说托了朋友找锻刀师替我修刀,这刀已经修好了。” 阎宁掏出流灼放在桌面上,急于和师父分享喜悦。 顾文瑶看见流灼刀身上镶嵌着的翎羽图案后却是一惊。 这手法......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徒弟,你朋友是找了哪位锻刀大师替你修复这把刀的?” “哪位?”阎宁怔了一下,完了,她忘了问那个皇家锻刀师的名字了...... “额......我忘记问那位大师的名字了,不过他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体型很清瘦的男人,脾气很古怪,看着有点欠揍。” 顾文瑶:...... 这说的不正是那位稀奇古怪的皇家御用锻刀师——段子山吗? 本来看那翎羽雕刻的手法就有点像段子山,只是还不太敢确定。 这回一听阎宁说那位师傅欠揍,她立马就能确认了。 绝对是段子山没跑了。 那人生性古怪,旁人轻易请不动。 就是皇族的人偶尔想让他打造个兵器啥的,还得看他的心情。 能请动这人帮忙修刀,看样她这位来自日月山外门的小徒弟,身后那位神秘的朋友应该来头不小啊! “师父,流灼虽然威力不如从前,但是放出的真火上多了个无法扑灭的附加效果,这次的宗门大比我多小心一些的话,应该有一战之力。” 阎宁使用流灼时的威力顾文瑶是见过的,听她这么说也没表示什么异议。 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真气又不能随便使用,倚靠流灼或许是她这个徒弟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手段了。 她的任务就是尽早查出阎宁肩胛骨上的伤口是什么东西,会有什么危害,要如何治愈。 “也罢,再有十天就是宗门大比了,你这几日没事就不要出去了,免得徒生事端,”顾文瑶认同地点点头, “就留在羲和宫好好修养,顺带也和修复过的流灼磨合磨合,虽说是同一把刀,但到底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你自己多加小心些。” 阎宁自然没有意义。 她老老实实地待在羲和宫还有人想着法子的派杀手来暗杀她呢,外头那些人各个看见她就跟乌眼鸡似的,她才不会没事出去自找不痛快。 第六十七章 抢夺玉牌 阎宁窝在羲和宫里,时间过得飞快。 十天很快就过去,天玑迎来了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 顾景行最近许是忙得很,一直都没有再露过面。 宗门大比的场地设在天圣学宫可以同时容纳上万人的大广场。 同时邀请了皇族和京都的贵族前来观赛。 五百多名参赛弟子同时入场,阎宁和其他四名承教弟子站在队伍前方最显眼的位置。 很快纪恒代替老宫主上官孙正上台宣布宗门大比第一关的流程和规则。 “为了增加比赛的趣味性和多样性,经学宫长老商议决定,今年宗门大比第一项比赛定为夺分赛事!” “比赛开始前,学宫会为每位弟子随机发放一块印有数字的玉牌,每块玉牌上的数字都是独一无二的。” “各位可以在比赛过程中通过抢夺其他参赛弟子的玉牌来累计分数,同时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玉牌。” “比赛会在午时正式开始,时间限时十二个时辰,地点位于天圣学宫后山。” “每抢夺一名玉牌可积一分,同时在比赛结束后还持有自己玉牌的弟子可以多积五分。” “比赛最终会取分数最高的前一百名弟子进入第二轮复赛。” “比赛采取限时、限区域制,只要在规定时间内不离开学宫后山,参赛弟子可以采用任何手段抢夺和守护玉牌。” “祝各位马到功成,旗开得胜,都能在此次比赛中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纪恒规则宣布完毕。 各宗各门的长老们纷纷进入人群开始为本门的弟子出谋划策。 阎宁孤零零地站在人堆外面,心里开始琢磨。 看样子这次比赛抢别人的牌子固然重要,但是守住自己的牌子也同样重要。 毕竟一个弟子本人的牌子能抵得上五个抢过来的牌子。 比赛时限是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今天午时到明天午时。 旁边的长老弟子们商讨的热火朝天。 阎宁觉得这样的赛制策略无外乎就两种。 一,先下手为强。 比赛刚一开始就集中抢夺其他弟子的玉牌,确保自己的积分进入安全线后,就开始死躲,一直躲到比赛结束。 二,后下手开刚。 比赛一开始就隐藏起来,保存体力的同时也护住自己的玉牌,等到比赛快要结束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再出来抢夺其他玉牌多的弟子。 两种方法地中风险要低一些,但是一个人要抢很多人,费时又费力; 第二种风险更高,如果来不及抢夺或者抢的人分数根本不够,基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但是优点就是只需要抢那么几个人,省时又省力。 当然,其中也不乏同宗门之间弟子联合作战,互相保护,或者和其他宗门联手增强实力的情况。 不过这些都和阎宁无缘。 她既没有一同参赛的通宗门弟子,也没有愿意和她联手的其他宗派弟子。 不仅没有,她还极大可能的会是其他人的首要掠夺目标。 如果比赛一开始就被其他人缠上,会使她过早消耗体力,对后续比赛进程很不利。 阎宁陷入了沉思。 得想个办法,避开这种情况才行。 然后她就看到了人群中同样孤零零的秦时。 秦时虽然站在通宗门的弟子和长老旁边,可是看起来却和他们格格不入。 那些人说话也像是在防着他的样子,看样子并不打算带他玩。 阎宁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滚了一圈, 计上心来。 ...... 午时已到。 五百多名参赛弟子同时被天圣学宫的长老们用阵法传送到了后山山脚。 紧接着,上官孙中袖袍一挥,在广场正中间幻出来一块巨大的水幕。 水幕上显现的正是参赛弟子们在后山的场景。 纪恒作为赛事负责人,自然一起跟着传了过来。 号码玉牌已经分发完毕,同时发放的还有一枚黑色的珠子。 弟子们参赛途中如果捏爆珠子,就会有学宫长老前来救援。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放弃了比赛机会。 纪恒站在人群前面,再一次宣读了一遍比赛规则后,正是宣布比赛开始。 一声令下,各宗各门的弟子都如迅狼一般,快速地冲上了后山密林里。 阎宁站在原地和同样没有动作的秦时互看了一眼,也缓步走进了林子。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人人唾弃的半血孽种,一个是招人嫉恨的日月山余孽。 在这堆参赛弟子里,谁也不受待见。 要想在这样大规模且除了比赛场地和时间外没有任何限制的比赛里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果然如阎宁所料。 两人刚进入密林,就有起码三四十名弟子按捺不住,围了上来。 秦时拳脚功夫厉害,在玉面郎君公山晋的承教弟子选拔时已经有很多人见识过了。 所以这些人并不敢贸然对他下手。 但是对于一直没有在众人眼前出过手的阎宁就不一样了。 她本是就是招人讨厌的日月山弟子,还是个不入流的外门弟子。 自然不会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这会儿纷纷摩拳擦掌地想要先下手抢了她的牌子,再趁机给她一点教训。 可是谁也没想到,阎宁看见这些人后一点也不惊讶害怕,反而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手里的牌子摘下来给了秦时。 想要下手却没来得及的弟子们:...... 秦时这个孽种自然也别想在这场比赛中捞到什么好处。 只不过他太强了,要对付这样的人只能来阴的。 明面上直接上手抢根本没有是什么胜算。 阎宁的牌子没了,这种时候再继续找她的麻烦只会白白浪费体力。 本来志得意满守在这里的各宗弟子们,就这么蔫儿了。 像是一窝霜打的茄子。 既气愤又不敢动手,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见到他们不高兴,阎宁就高兴了。 其实这三四十个小鱼小虾阎宁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虽然不一定能同时把他们撂趴下吧,但是逃个跑总是不成问题的。 她之所以没有对他们动手就是需要有人把她的牌子在秦时手里的事宣扬出去。 这样就免得她后面一直被人纠缠了。 比赛开始前她和秦时约定,让秦时帮忙保管她的牌子,比赛结束之前她会拿三个牌子来和秦时交换。 秦时本来也不介意帮阎宁拿着牌子,但是看她一直坚持,也就顺势同意了。 其他人离开后,阎宁和秦时也分开了。 他俩的合作仅限于一个牌子和三个牌子之间的交易,至于其他的,两人都是擅长单兵作战的人,联合在一起反而会束手束脚。 保不齐再来个一加一小于二,那就得不偿失了。 别了秦时,阎宁一路掩在树林上面穿梭。 她不急着下手抢牌子,反而在观察战况。 这场比赛采取五百进一百的制度,也就是一场下来要淘汰足足四百多人。 也就是有四百多块牌子会被抢夺。 四百多块牌子一百个人分,平均一个人抢五到六块牌子就能保住前一百名的位置。 当然去,前提是自己的牌子不能被抢。 阎宁不止自己要抢六块牌子,还要拿三个牌子和秦时交易。 也就是说他一共需要抢最少九块牌子,才有希望进入前一百名。 当然,牌子这种东西嘛,自然还是越多越好。 她藏在树上,四处观察下面的战况。 打算既不一开始就下手,也不等到最后再下手。 她要折中。 尾随那些看起来有戏,能抢到牌子的人。 然后等对方抢到牌子了,她就去抢,然后再换下一个目标。 这样付出一样的体力,却能一次抢到至少两块牌子,效率翻倍。 阎宁一边美滋滋地跟着目标,一边琢磨一会拿什么姿势打他,突然看到一群梵音阁的弟子在组团行动。 他们一行有足足七个人。 梵音阁这次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一共有八人,也就是说除了秦时以外,其他人都在这了。 这些人还真是明目张胆地把秦时排挤在外,一点场面的意思都不装装。 阎宁琢磨了一下,她抢一个目标能得两块牌子。 可是要是抢这一队呢? 一下就是七块。 要是先养着他们,等他们每人抢到一块牌子之后呢? 那不就是十四块? 耳边好像听到一大把的玉牌交织碰撞在一起,产生的“铃铃”之声。 阎宁毫不犹豫地放弃跟了一路的目标。 转而隐匿气息,跟上了梵音阁的弟子队伍。 人多就是底气足。 其他参赛弟子都是隐着身形在树林里穿梭,生怕被别人抢了牌子。 他们几个倒好,大摇大摆地在树林里潜行不算,还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他们是来春游的。 一点紧张感也没有,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威风凛凛的样子似的。 很快,梵音阁弟子队简称弟弟队的第一个受害人出现了。 由于大家都穿着天圣学宫统一发放的参赛服,所以阎宁也没认出来这个倒了八辈子血霉,走哪不好偏偏不长眼走到了弟弟队眼前的男弟子是哪个宗门的。 只见弟弟队一看见人激动极了,招呼都不和人家打一个,就激动地冲了上去。 七个人联手,一点也不客气地一人打了那人一掌。 轻轻松松取得了一块玉牌。 弟弟队看着手里刚抢下来的第一块玉牌,高兴了。 阎宁看着弟弟队手里刚抢下来的第一块玉牌,也高兴了。 第六十八章 祖神 依照阎宁一路观察来看,弟弟队的成员整体水平不高。 再来七个这样的怕是都够不着秦时的胳膊肘。 梵音阁的长老应该也是明白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给他们出了组团行动的主意。 也算是一个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这次各宗前来参赛的弟子中,不乏实力强劲之人。 阎宁为了确保弟弟队能顺利抢到玉牌,一路操了不少心。 看到有厉害的弟子经过就拿石头子示警,让弟弟队远离那个方向。 看到弱的弟子经过,就拼命把他们朝那边引。 一来二去,弟弟队的成员们信心越来越足,抢牌子抢的越来越利落。 他们甚至觉得今天一定有阁里曾经飞升过的祖神在庇佑,一路上帮助他们趋利避害,才能使大家今天计划进行的这么顺利。 他们越这么想,阎宁越高兴。 因为越这样这个队伍越好控制。 阎宁正在得意,分了神,一个没照顾到,弟弟队和来自离渊谷的队伍碰上了。 离渊谷这成群结队的弟子们和梵音阁的弟子水平差不多。 就是人多了点。 他们今年一共有二十多人参赛。 除去被篆符神笔李不弃选中做承教弟子的赵雪岚和其他两个精英一些的人以外,其他人分成了两个小队,每队十来个人,在这片林子里联合作战。 弟弟队们这次碰上的正是其中一支队伍。 此刻两队相遇,互相看这儿对方的眼光都很不善。 离渊谷仗着人数优势,气势汹汹地主动逼近,拉近两队的距离。 梵音阁的弟弟队人数虽然少了一些,但是他们有祖神庇佑,祖神没有给他们示警,让他们远离这里,就说明眼前这些离渊谷的弟子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人数多了一点。 也不过就是废物大集合罢了。 于是梵音谷也以同样的气势向对方逼近。 阎宁:...... 你们想多了,真的。 你们“祖神”我刚才只不过是溜号了,没注意到这伙人。 溜号的梵音阁“祖神”阎宁由于沉迷于在内心吐槽,所以又一个没注意, 清元宫的一溜弟子竟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加入了战局。 场面突然间变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事态严峻,一触即发。 清元宫的弟子小分队虽然人数少,只有三人,但是级别和弟弟队还有离渊谷的杂鱼们可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要是真这么开打,阎宁养了一路的“猪”可就要被别人活宰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和越来越复杂的战局,梵音阁的弟弟队也蒙了。 清元宫今年的参赛弟子应该都挺厉害的吧...... 他们冲进来怎么祖神没给示警呢? 难道......难道祖神是在暗示,清元宫的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吗?? 阎宁:...... 神啊,救救我吧。 在场三个宗派的弟子。 清元宫以少敌多,难免谨慎些。 梵音阁弟弟队沉迷于对祖神的脑补,无法自拔。 只有离渊谷的弟子按照正常的套路,先开口对对方进行亲切的问候, “你们两个宗门加一起都没有我们人多,还挣扎什么?识相地乖乖交出玉牌子,看在都是天玑修仙者的份上,我们或许还能网开一面,给你们留个一块半块的。” 还真是标准的炮灰发言。 在场实力最强的清元宫三位弟子很高冷,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对方。 倒是同为菜鸡的梵音阁弟弟队先听不下去了, “可得了吧,就你们离渊谷这些乌合之众,能翻出什么花儿来?还妄图以人数取胜,可别笑掉小爷的大牙了!” 真是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想要以人数取胜的乌合之众,一点也没比人家强哪去,甚至人数上还没有人家多。 第一轮试探谈话失败,话不投机半句多。 离渊谷的弟子们菜而不自知,竟然第一个发起攻击,对象还是厉害的清元宫。 梵音阁弟弟队本来可以在这个时候趁乱逃走,可是他们信了“祖神”的邪,坚信自己是在场三个宗门中最强大的。 不知没有逃跑,反而还主动冲上去加入了战局。 可谓人菜瘾还大。 不过他们也不算完全没有脑子。 开战前,七个人目前一共十一块牌子都集中放在了一起,趁乱扔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预备着就算输了也不能把牌子交出去。 算是留了一手。 可惜这一手被他们的“祖神”看见了。 于是“祖神”折断了他们的手。 在草丛里摸出一大包牌子的阎宁:??? 还有这好事?? 她满足了。 一路养肥的猪被谁宰她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的阎宁甚至又攀回了大树上,懒懒地看起了热闹。 场面越来越混乱。 离渊谷的弟子见打不过清元宫的三位精英,扭头就朝着梵音谷弟弟队下狠手。 弟弟队虽然弟弟,但是有了“祖神”的加持(并没有),竟然越战越勇,丝毫不惧人数众多的离渊谷弟子。 更何况还有清元宫的三个高手从旁协助。 一时间,离渊谷足有十来个人的小分队被打的节节溃败,很快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弟弟队的成员也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再和清元宫作战怕是也有心无力了。 好在清元宫的三位高手拿了离渊谷的牌子后基本就达成了目标,没有和他们继续纠缠就冷着脸走了。 在这片战场上留存到最后的弟弟队既惊喜又后怕。 祖神果然没有骗他们! 离渊谷的那些杂碎果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连清元宫那三个冷面人都不敢和他们随便动手! 弟弟队高兴极了。 高兴极了的弟弟队回草丛里找自己藏好的玉牌。 发现草还是那些草,地还是那片地。 可是玉牌却不见了!!! 于是高兴极了的弟弟队一下就不高兴了。 一定是清元宫那三个面瘫! 一定是他们趁乱摸走了牌子,所以刚才才会故意不和他们动手就离开了!!! 清元宫:...... -------------------------------------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阎宁收好基本没费什么功夫就够了的玉牌,悠哉悠哉地翘着二趟腿躺在树干上。 可以,这会儿已经快要黑天了。 她只要熬过这个晚上,明天一到中午,这场比赛就算完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要做。 只要老老实实地苟住就行了。 掏出事先备好的干粮吃了几口,目送弟弟队气氛萎靡的逐渐远去,估摸着是去找清元宫“算账”了。 阎宁三两口填报了肚子,起来扒拉两下手上的油渣,开始动身寻找合适的隐藏之地。 最好的士险峻一点,别人上不来,这样她晚上还能睡个好觉。 阎宁在茂密的大叔间隐匿身形,辗转前进。 刚离开那株大树不远。 林子深处就传来了一阵诡异尖锐的哨声。 那哨声有点难听,像是小孩在啼哭,在这种黑夜即将降临的密林中响起,着实有点渗人。 紧接着密林深处开始传来响动。 像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沙沙”“沙沙”地摩擦地面。 阎宁停下步伐,躲在一颗树上朝下看。 发现密密麻麻的各种青蛇、花蛇、白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弯弯扭扭爬满了林子。 树上、地面山、藤蔓上到处都是。 阎宁不太能受得了这种冷血动物,所以牢牢地扒在树上不敢动弹。 空气中充满了黏糊腥臊的气味。 整个林子都越发诡异了起来。 过了一会,树林的地面甚至也莫名开始震颤。 阎宁躲在树上看去,借着太阳落山前最后一点微光,仿佛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在向东移动…… 夭寿了。 阎宁揉揉眼,感觉那山似乎还蠕动了一下。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阳终于完全落下。 整个林子陷入一片黑暗。 周围蛇群爬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刺的阎宁头皮发麻。 她一直盯着刚才看见小山的位置,猛然间竟然看见两颗油绿的大灯泡子一闪而过。 像两颗放着幽光的眼睛…… “咕咚”吞了一口唾沫。 阎宁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完了…… 下一刻就听见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林子里奏响了一曲渗人的乐章。 阎宁苟在树上,看着那些蛇越爬离她越近,被蛇群逼着没办法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开始移动。 早就听说天玑的宗门大比不简单,这些天圣学宫的老东西一肚子坏水,肯定料到入了夜很多弟子会选择保守不出。 所以在这后山林子里放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企图把这一潭死水搅浑。 耳边不断传来别人的惨叫。 阎宁一边向林子深处移动躲避蛇群,一边四下打量。 中途遇见一个不知道哪宗哪门的弟子,被蛇群冲挤着往前“漂”。 看起来身体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猛兽撞击,胳膊腿都断了,估摸着肋骨也没好到哪里去。 蛇群冲着他一动,他就呕出一口血。 阎宁没办法,只能避开蛇群从他身上掏出信号珠,捏碎了唤来学宫里的救援弟子,看还能不能救他一命。 第六十九章 会移动的山 山风怒号。 夹杂着浓重的腥臭味,呛得人呼吸都跟着困难。 阎宁唤来救援弟子把那名卷在蛇群里的弟子带走。 救援弟子来时对这铺天盖地都是蛇的场面没有太大反应,她当下确定这一切就是天圣学宫早就安排好的。 待几人离开了,她回到树上,继续踩着树梢被蛇群赶着前行。 不知道这些蛇要把她赶去哪里。 渐渐的,附近窸窸窣窣的响声越来越大。 阎宁隐隐约约看到附近聚集的人影越来越多,估摸着都是被蛇群追赶而来的弟子们。 她隐藏身形悄声绕过那些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周围渐渐兴起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格老子的,哪里来的这么多臭长虫!” “天圣学宫那些老东西,向来蔫坏蔫坏的,这一定又是他们搞得鬼!自己不能参加宗门大比,就每年也不想让我们好过!” “卧槽!我好像看见那边有座山在动!!” “别胡说八道,你让这腥臭味给薰蒙了,出现幻觉了吧?山怎么可能……卧槽!山在动!!” 随着这名弟子尖叫声,附近众人都发现不远处有一座高高的大山,好像在蠕动。 阎宁也看见了。 准确的说她早就看见了。 只不过这么多人同时一说,她才相信不是自己看错了。 而这汹涌的蛇群此刻驱赶着一众参赛弟子们,正是在往小山的方向赶。 越靠近小山的位置,腥臭味越浓重。 有些承受能力低的,直接受不住弯着腰呕吐了起来。 紧接着前方猛然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模糊中阎宁只看见有一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高高的抛了起来,在半空中打了弯,“啪叽”,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阎宁感觉不对劲,跳下树梢,预备着往回跑。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毫无预兆的震动了起来。 起初只是微小的震动,后来愈演愈烈,最后竟然明晃晃地载着上面歪七扭八的弟子们开始移动起来。 阎宁稳住身形,定睛一看,才发现她脚下踩得那一块黑黢黢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土地,而是布满一块块鳞片的某种东西的身体。 现在,那不知名的东西正在带着她,在浓密的林子里飞奔。 勉强维持住身体平衡,阎宁又听见一声尖叫,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啊!!有蛇啊!!!” 阎宁不禁满头黑线。 心里琢磨这哥们得近视眼几千度吧,这满世界都是蛇,他居然才看见? 下一秒,阎宁一回头,也不禁跟着大喊出声:“卧槽!是蛇!!” 只见那座不停蠕动的小山丘此刻停了下来,一回身,居然露出个足有山包包那么大的蛇头来! 它信子一吐一吐的,两只大灯泡似的眼睛正在放着莹莹的绿光! 阎宁蒙了。 原来她之前看见的那两个冒绿光的大灯泡子正是这个巨蛇的眼睛,而所谓的“移动山”不过是它的身体。 就见阎宁现在脚下踩得位置,也不过是它的身上的一部分罢了。 阎宁:…… 一场比赛而已,有必要玩的这么大吗? 天圣学宫那些老东西不会真的如人家所说,自己学宫不能参加宗门大比,所以故意搞出这些花招子来折腾他们吧? 那巨蛇生的硕大,行走间压倒一片又一片的林子,很多弟子连信号珠都没来得及捏爆,就被压在了下面。 阎宁几次险些被从蛇身上甩下去,情急之下她掏出匕首,朝蛇身狠狠一扎,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巨蛇估摸着太大了,痛觉神经也不灵敏,无端被扎了一刀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阎宁心下着急。 这蛇绝对是天圣学宫放进来的搅屎棍,谁折在它手里谁倒霉,千万不能和它硬碰硬。 她现在得想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找到秦时,把牌子换回来。 她正这么想,一抹黑色的身影就突然从她旁边窜出,手里握了一把长剑,直奔巨蛇头而去。 秦时…… 阎宁看着自己刚才还一直要找的男人突然出现不说,居然还不要命的直奔大蛇而去,吓得心里直抽抽。 那大蛇的头骨不知道是什么什么做的,秦时的剑扎在它头上,发出“锵”的一声脆响。 居然半分伤痕都没给它留下。 秦时在半空中身体失去平衡,落到了阎宁旁边。 抬手看了两眼自己被震出血的虎口。再看向巨蛇时,眸子里充满了坚毅。 俨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阎宁:…… 她赶忙扑过去阻止,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巨蛇看见不自量力的秦时,一双蛇眼闪着精光,居然大口一张,就这么活活把人给吞了!! 变化来的太突然,阎宁赶忙唤出大刀流灼,提刀迎上,可是已经可是蛇头坚硬,竟然连流灼都被弹开了。 阎宁一计不成,反身跳入蛇口,双手握刀,撑住即将闭合的蛇嘴,朝里面大喊: “秦时!还活着你就应应声!快出来!我要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黑色的身影就猛然从蛇腹中窜出,揽了阎宁的腰带着她一起滚出了蛇口。 阎宁落地一个灵巧的翻身,看到身边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秦时,忍不住上前朝他的头拍了一巴掌。 秦时被打蒙了,揉着后脑勺莫名奇妙地看着她。 “阎宁,你为什么打我?” 阎宁看他这幅样子更生气了,出气似的又朝他腿上踢了一脚, “你想死吗?” 秦时弯腰捂着被踢疼得小腿,皱着眉, “我不想死。” “不想死你看不见那蛇那么大个儿,你才这么一丁点吗??别人都知道躲,就你冲上去主动给人家加餐??” 秦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梵音阁的弟子被它吞下去了,我想把人救出来。” 阎宁一愣。 她养了一路的梵音阁弟弟队,最后没有倒在其他宗门弟子的手下,而是进了蛇肚子? 不对。 这个傻不拉几的男人还真是个老好人啊! 人家都摆明了不待见你了,排斥你排斥的那么明显,你居然还想着去救人? 傻子吧! “咱们参加比赛之前可都是签过协议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被蛇吞了是自己本事没练到家,可不是你的责任。”她对秦时道。 秦时挠了挠脑袋,“我知道,但是他们进去之前拿了我的牌子。”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里面还有你的。” 阎宁:??? “啥?你说啥?”她一脸懵逼地看着秦时,“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就他们那几个歪瓜裂枣,能从你手里抢走牌子?” “不是抢的,”秦时纠正,“是我给的。” 阎宁:…… “他们说要看看我有多少块牌子了,梵音阁的长老说让我们互相帮助,如果我的牌子少,他们会分我几块,然后我就把牌子拿给他们看。” 阎宁:“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被大蛇吞掉了,连带着牌子一起。” “哗啦”。 阎宁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此时此刻她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个男人就是个傻的。 不用怀疑。 他根本就是被人骗了牌子,结果骗牌子的人歪打正着地被大蛇给吞了啊! 阎宁现在一共有十一块牌子,如果出去代替自己玉牌的五块,那就相当于只剩六块牌子了,还无法完全保持自己在百名安全线以内。 秦时更惨了,他一路过来不知道抢了多少牌子,不过这会儿是一块也不剩了。 秦时划拉划拉身上的脏污,从后腰处顺手摸出一块牌子来,他惊讶的“咦”了一声。 仔细一看,“我自己的玉牌还在,没有丢,丢的是你们的。” 阎宁:…… 天啊!她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容易让人心肌梗死的男人? 刚才她究竟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救他? 这样的人,就应该让他烂在蛇肚子里,被消化了,再化成金坷垃! 她生气地一把夺过秦时的牌子,冷着脸和他宣布: “现在,你已经被剥夺了玉牌存放权。离天亮还早,我们想办法避开大蛇,去抢其他人的牌子,还有希望晋级复赛。” 说着她恶狠狠地贴近了秦时一些:“不可以再找巨蛇麻烦了,知道了吗?” 秦时乖巧地点头。 知道,知道。 不敢不知道。 两人达成共识,正式组成了盟友。 趁着月色的掩护打算远离巨蛇所在的位置。 可是下面的蛇群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一个个吐血猩红的信子,似乎是要组织他们离开。 这里是后山密林区,阎宁的大刀流灼一旦采用火攻,就会极易产生范围巨大的山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把希望寄托在秦时身上,想着这人在承教弟子选拔那天就身手不凡,对付这些蛇群总应该有些自己的手段才是。 结果看他在乌泱泱挤成一滩的蛇群里左摸右捞,没一会居然捞了两块无主的牌子上来。 “阎宁,蛇群下边有弟子们掉落的牌子,你摸摸看!” 阎宁看着那些交织缠绕在一起,蠕动个不停地蛇群,立刻头皮发麻。 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连眉毛抽搐的弧度都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拒绝”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