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没有宝藏》 序幕 一个皇帝不给当兵的一顿饱饭,那他只能逃亡。 这里不例类似事件,只说那个因一顿饭而逃亡的皇帝。 大唐兴元元年五月二十九日梁州行宫。 大唐皇帝李括摔碎玉盏,双手摇晃着跪在地上的宦官怒喊道:“白季康是谁。” 跪在地上的宦官面露难色,举起双手左右晃动,把目光投向台下的诸位大臣,乞求谁来帮忙解释一下白季康是谁。 愤怒的皇帝李括一脚踹在那宦官的胸口上怒道:“快,快下旨派人回京捉拿白季康。捉拿他九族,逼他说出宝藏的秘密。” “奴才立即去办。”跪着的宦官往外爬着。 李括怒气难消手指往外爬的宦官高喊:“叫他交出他家宝藏不然杀他九族。” 这是自泾源兵变以来,李括喊的最响亮的一句话,此前胸中郁闷无力说话。喊这一句话他似乎用尽了浑身力气,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眼睛眯成一条细线,环视台下的太子李谊,心腹卢杞,大学士陆贽,老臣李泌,宦官窦文场、霍仙鸣。他期望有人站出来讲讲这个身怀宝藏的人,但他们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踩在碎裂玉盏碎渣上,李括一下惊醒。 他们是来道贺的,传来消息昨日神策军收复了京师。 朕正在怒头之上,没人会搭话,这时谁承认认识白季康谁倒霉。 京师收回有何可喜,长安定是已经破败不堪,没有钱财怎能收拾乱局。 “大唐江山已危如累卵,他白志贞为保其官位才说出这等大事出来。朕若早有白季康的宝藏,何至于逃离京城。”皇帝李括仰天长叹,台下竟然没有一人附和搭话。 这是怎么了,连深知朕心的卢杞也闭口不言。他们是在嘲笑朕吗,他们是在把兵变的过错全归于朕吗。 李括心乱如麻。 “有了宝藏,泾源兵卒哪能没有赏赐,哪能没有一顿饱饭。”皇帝李括说到这里,顿感恨意滔天,挥动着双手,转身再把桌案掀翻。 “太可恶,太可笑也。危机之时三万禁军却不知所踪。” 皇帝李括痛心疾首,而旁边有人不这样想。 第一章:猴王出山 六月初二。 今日便是长安西市铜锣巷猴王白采兰出山的日子。 鸡鸣四更,圆月当空,星辉闪烁。 十一岁的白采兰身轻如燕登上楼梯便翻墙踩到院外的杨树上。 “老大。”杨树下传来低声喊话。“我们都到了一会儿了。” 白采兰顺着杨树高矮不齐的树枝二三个转身便轻轻落于地面。 “东西带齐没,我们今日还是先去盗米粮。”白采兰说完,贴墙听了听院内有无动静。 契约是跟父亲白季康定好的,每五天猴王出山一次。只是这两天父亲心情不好,怕被抓回去。 呼啦,黑暗中围过来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纷纷举着手里的小锄头,小麻袋,麻绳等。 她仔细一看手下兄弟们全部到齐,驴耳朵、狗腿子、二麻子、小麻子四员得力干将站在最前面。 “老大,昨儿刘二胖说他家的米不多了让我们去偷别人家的。”其中一个小乞丐急忙说道。 白采兰脸上挂起一丝疑惑问道“怎么,他舍不得家中米了。他欠我们的还差得远。” “不是,他说米不能一段时间内少太多。要想长期去盗米,就要等他家新米到。” 采兰疑惑顿消随即挂上笑脸,思忖刘二胖还算识趣。 于是她扳着指头“宰相府,大臣府,将军府我们几乎都去过了。”月光闪烁,她的大眼睛眨动两下略一思索说道:“那我们就去侯府。” “老大,不能去。”小乞丐二麻子急着说道。 “以前城中有叛军,贵人府宅中都没有人,即使有人他们也不敢出来察看究竟。我们是钻了叛军的空子。现在侯府中有家丁有狼狗怎么去。” “那侯府公子叫什么,我一时忘了。他欠着我们粮食。”白采兰皱眉说道。 “宋大憨。”小乞丐驴耳朵举起一根短棍答道。他是小乞丐中头脑最好使的一个,就是耳朵略微大了一些,而且耳朵上端不是圆的成尖型。 采兰用手捞了捞她尖尖的下巴,看向小乞丐中一个身形稍矮,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小乞丐说道。 “小麻子你先跑去弹他房间窗户,用鸟语唤宋大憨出来。告诉他学了我们的鸟语,该交学费了。” 小麻子点头,双手拉开快要遮面的头发,二话不说转身便快速跑远。 鸟语是白采兰随父亲在西域军营里学的。采兰到了长安,惊艳到一同玩耍的一群公子少爷们。他们见到采兰用鸟语指挥小乞丐们玩攻城游戏时,可把他们馋坏了,还非学不可。 “走”白采兰说完转身就走,干脆洒脱。 一个个乞丐们如听到军令,跟着白采兰一路急奔。 说好的五百斗粮食教一个,但叛军入城后有好几个跟着家人跑了。采兰迈着大步边走边搬着手指算算还有几个没付账。 “老大,你这几天诗文学得咋样。还需要我们每人一句帮你背诵不。”二麻子一脸真诚,打断采兰思虑。 “诗文还行,就是女工怎么也学不好。” “女工,我行。老大你的女工活全交给我。”二麻子一脸污垢,但举起的手洁白修长。二麻子洗干净脸其实是小乞丐中最英俊的,但是他思虑危险困难最多,担心多,一点也不豪爽。采兰最不能忍受的是他比自己还娘娘气。 “二麻子,老大以后要嫁人不会女工不行,你这是在添乱。”狗腿子急忙扯二麻子衣服。 采兰揪住狗腿子耳朵“我不嫁人,以后女工都给你们做。” 狗腿子急忙低声喊道:“老大你说怎的就怎的。” 采兰这才松手。“糟了,忘了把书带出来。你们一人一句很好玩,跟唱戏似的,你们唱完了我也背熟了。”采兰其实早背熟了,她为了让小乞丐们多识几个字,想出的法子。 狗腿子又嬉皮笑脸凑上来“老大,书我们可以去老举人哪里借。” “那好我们先盗粮,上午好好玩,午后就去老举人那里学医理。这样安排可好。” “行,一切都是老大说了算。”小乞丐们异口同声。 长安西市有宵禁的规定,自泾源兵变后这个规定便废了。侯府很近在延寿坊,采兰领着小乞丐们片刻便到。 候府后院,墙头上已冒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采兰,我在这里。” “大憨,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我的两个丫鬟,我已经让她们假装睡了。后院门不能开太响了。” “那我们翻过来。” “别急,我们还要商量一下。” 第二章:宋大憨练兵 “宋大憨,五百斗粮食你一粒没给,想赖账不成。”白采兰在院墙下抬头怒视。 圆脑袋宋大憨本来皮肤就白,月光下显得更加白皙,眉毛完成月牙,翘起嘴唇笑道:“粮食好说,只是我还想要你那只三色鸟。” “宋大憨,你贪啊,大将军府的李老八出八百斗粮食换鸟儿。我都没答应。”白采兰插起腰,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刘二胖打架我让兄弟来劝架,你们还伤了我兄弟。学鸟语你没给粮食,现在还想要八百斗粮食的鸟。你说你想干啥。” “采兰别生气。我只是太想要那只鸟了,你不知道我天天晚上等着你们来。你一天不来二天不来,你都快急死我了。”宋大憨真情流露,快掉泪了。 “采兰要不这样。我不要你那只三色的了,我也斗不过李老八,他有大将军撑腰。你给我另外找一只稀罕的鸟儿,行不。”宋大憨用祈求的眼神巴巴看着。 白采兰微微一点头,不就是逮只漂亮小鸟嘛,挥手喊道:“上” 小乞丐们人扛人开始上墙。 “别急,我再拿个梯子来,采兰等我。” 白采兰不想等梯子,攀着院墙外的树枝爬上树去。 小麻子在树上伸出一只手接应:“老大,这小子动作挺快吹了两声就出来了。想来他刚才的话不假,一直等着我们来。” “一会儿进去了,声音放小些,别惊动其他人。”白采兰低声喊话。 众小乞丐齐齐点头。 “轰隆”院内一声巨响。 采兰皱眉往院内望去。 宋大憨,真憨。拿竹梯时把一个空水缸扫倒在地上,发出了水缸碎裂的巨响。 “出什么事了。”院内传来一老人声音。“出去几个看看什么事。” 前院西厢房亮起灯。 “吱嘘,嘘吱唔”传来宋大憨急切的鸟语意思是,采兰,怎么办? 采兰及时鸟语回复,说你在练武。 “管家你们都别出来,本公子从今日起闻鸡起舞。我今日第一次练武,你们谁也不能出来笑话我。”宋大憨大声喊道。 后院东阁楼上亮起了灯。“祖宗显灵了。儿啊!你等娘,娘来陪你,我看看谁敢笑话我儿。”东阁楼上传来一个妇人兴奋高兴地喊声。 采兰在树上,似已见到黑暗中宋大憨悲痛欲绝的面目,急忙鸟语传音。快说话不要你娘出来,你不仅练武还要练兵。 采兰怕宋大憨没底气,再及时鸟语传音,有我在尽管说。 “娘。”宋大憨跪于地上,圆月银光照出个圆球影子。“娘,你不能出来,你为了儿子变老了,你要安稳地多歇息。” “儿子面皮薄,怕被笑话。今日我不仅要练武还要练兵,我今天的兵是土地庙小乞丐,以后便是雄赳赳的大唐将士。大唐风雨飘摇,儿子要光大家门。娘,你要成全儿子。” 一番话说得连采兰都眼睛一亮,看不出来这宋大憨真不憨。 “老天有眼。”妇人凄厉喊声。 “儿子知道痛惜为娘了,还这么志气。好,今后这府中随你摆弄。”采兰听得出阁楼上宋大憨的娘已落泪。 “哈。”“哈。”侯府后院传来整齐的练武与操练的声音。 采兰在树上用鸟语操控着。 阁楼上半开的窗户中隐隐能看到半张脸,被采兰发现,定是候府夫人忍不住看儿子操练。 宋大憨像一个将军,双手叉腰。大声喊道:“二麻子,小麻子你们动作不对。” 小麻子“哼”一声,开始摸脑袋。采兰明白,小麻子摸脑袋是在准备用头撞宋大憨。 糟糕,小麻子身手敏捷是小乞丐中身形最快的。他明显是对宋大憨不服气,他是准备跟宋大憨打架。 “哦,看来小麻子不服气。你过来我让你看看宋家拳法。”宋大憨摇着胖脑袋指向小麻子。 小麻子个子小火气大,把衣衫褴褛的腰间布条往肚子上缠了缠,扎紧肚子。双手把头发往后缕了几下。“啊!”一声便向宋大憨冲了过去。 采兰急忙鸟语传音,小麻子不能打赢他。 宋大憨抡起胖拳头,一通乱打。小麻子左右闪避,宋大憨就是打不着。 小麻子看见拳头缝隙,一头便载到宋大憨肚子上。宋大憨“哎哟”一声,没有倒地。采兰站在树上笑了,小麻子还是听话,没有一头把宋大憨撞倒在地。 只见宋大憨抱起小麻子,双手用力“嘿”一声把小麻子往地上摔去。小麻子倒地前还是不服气,顺手把宋大憨的裤子拉了下来。 月光下看见一个圆圆白白的两半肉球。 阁楼上传来“扑哧”一笑。 宋大憨提起裤子高喊:“宋家拳怎么样。” “威武,威武。”小乞丐们得到树上的命令,齐齐附和。 宋大憨立即鸟语传音,采兰你够义气。 采兰立即鸟语回复,少来虚的,粮食。 第三章:清晨的米 “你们太弱小了,我们要变得强壮,都跟着我去粮库扛米。我们扛着米要多跑几圈,今日好好练,米就可以带回家。”宋大憨像个将军喊道。 阁楼上传来妇人话语:“不仅米可以带回去,每人还要赏五个铜钱。听到了吗?张管家。” 小乞丐们面面相对露出笑容。 圆月已残快要坠下时,走来一老汉拿着一袋钱泪流满面:“小公子今日够神气,有你爷爷当年风采,老夫死后可以去跟你爷爷交差了。” 小乞丐们出门时,宋大憨跟着小乞丐们跑了出来。他急忙跑到采兰面前,一只手抹头上的汗,一只手拉着采兰的袖子说道:“采兰鸟儿我不要了。你们天天来行不行。不仅好玩,我全家都开心。” “可以加钱加粮就来。”采兰弯着眉笑道。 “可以,可以。只要你们来都行。”宋大憨急忙说完,不知怎么流出泪来,一脸伤心。 采兰看得出宋大憨今日一早经历了一个大的转变,他不再喜欢鸟儿了,他被家人的泪水所感动。 采兰无语,捞着脑袋。本是来搞他家粮食的,却引得他们家许多人掉泪。 想着自己没有母亲,羡慕起宋大憨来。采兰眼睛一红,拍了拍宋大憨肩头,点点头转身就跑。 晨光红霞初现,采兰领着小乞丐们,把一袋袋粮食放到了铜锣巷街坊门口,这已是许多次了。小丐们留下的仅够吃五天。 “老大,粮食都给铜锣巷街坊了。万一你下次出不了门咋办。”二麻子一脸愁容说道。 二麻子看着比小麻子要高大,可胆子小忧虑多。细嫩修长的手指,做女工活一流。采兰拍着二麻子肩膀笑着说道:“还别说我功课越来越多,我父亲看得紧。以后若那次我出不了门,你们在这巷里随意找一人家说四个字。” “说四个字?”狗腿子急忙问道,并向采兰靠了过来。 采兰急忙一闪,狗腿子性格急,说话老爱往采兰身边蹭,好几次都踩到采兰的脚。 采兰揪住狗腿子耳朵说道:“说话别那么急。说四个字,清晨的米。我想街坊们不会不管你们。”说完指向街坊门口的粮袋。 “粮食多了在土地庙是保不住的,会有其他乞丐来抢官府来搜。给街坊们可以保我们真没有吃的时候。”驴耳朵为老大解释,说完摇着得意的脑袋,好似跟老大一样的聪明。 一众乞丐围着采兰,有人开始抽泣说道:“还是老大想的周全。” “别哭,都是男子汉。”采兰猛然想到自己是一个姑娘,这话有些不妥。脸一红又说道:“我们不是刚给侯府说好吗,实在找不到吃得了,我们还可以去侯府。让他大憨当将军,也能混口吃的。” “老大要不我们不去玩了,这就去老举人那里。让老举人好好教教你诗文,就不怕出不了门。”二麻子还是一脸担心。 “采兰,采兰可找到你了,梨园踢球我们西市输惨了。” “你没见李老八那得意劲,恶心死人。”跑来两个小孩满头大汗说道。两个小孩采兰认识一个是吐蕃装扮小孩叫玉赞,一个是身穿波斯异服的小孩叫安洛斯。 二麻子看向二人一脸不屑:“李老八赢得是你们,又不是我们老大。李老八再得意敢在我们老大面前嚣张不。” 驴耳朵急忙插话:“玉赞,安洛斯你们踢球输了球还输了不少钱,这事我驴耳朵早就知道。不关我们老大的事,我们不帮你们。” 玉赞咬着牙,一脸愤恨噘着嘴。摇荡着半披肩皮衣,空袖子打来打去。 采兰用手托起下巴,狗腿子立即双手抱胸,把肩膀递了过去。采兰把手肘轻轻放在狗腿子肩上,平静地看着玉赞和安洛斯二人。 玉赞眼睛一亮说道:“帮我把匕首赢回来,小麻子他们可以随时到我家拿米。” 安洛斯也赶紧凑了过来说道:“采兰,帮帮我们。我输了宝石项链,家里人还不知道,以后我会给小麻子他们买衣服和吃的。” 采兰看着两个小财主心里暗笑。她也真怕父亲以功课增加为由头,不让她这个猴王出山了。这两人倒是有钱也算是兄弟们的粮袋,为保障兄弟们的生活倒是可以一帮。 当采兰还在眨眼思虑如何帮他们赢回东西时,玉赞立即拉着采兰手腕急切说道:“采兰,唐皇要回京了,北郊梨园以后便进不去了。” 玉赞说完看着空空地腰带快哭了:“再不赢回来就没机会了。”接着他用那只空袖子真的在擦眼泪。 第四章:采兰的风采 “啊,唐皇要回京了。这么办,我叔叔肯定要打断我的腿。”安洛斯也着急哭出来。 唉,也别逗他们俩了。说干就干,采兰立即吩咐。 “小麻子,狗腿子你们两人一个去叫宋大憨,一个去叫刘二胖。我们到北郊梨园集合,他们两个胖小子我有大用。”白采兰当机立断,说完便转身就往长安城门金光门走去。 十一岁的采兰发育较快,比身后一众同龄男孩稍高一头,她的优势就是腿长。暖阳升空,紫红光芒照射在采兰脸上,让她的脸更加红润可人。她五官精致,瓜子小脸,鼻梁稍高,眉毛浓密。高翘的睫毛下一双水灵的眼睛微微带蓝。 今日为了展示她西域姑娘的风采,特地穿了件绣花格子青色衣裙让采兰在街道上极其炫目。十几个小乞丐在她身后簇拥着她,街道里起早的好几个妇人向她传来异样的眼光。 采兰知道这异样的目光在说什么,一个小女孩带着一帮小乞丐,瞎混在街头成何体统,将来怎么嫁得出去。我白采兰怎么玩别人管不了,将来嫁不嫁要看我白采兰高不高兴。 玉赞和安洛斯不时跑在前面,偷偷转头看采兰。 玉赞说道:“采兰,跟你走在一起都有威风凛凛的感觉。不知道怎的,反正跟你一起我就神气十足。” 采兰发现二人的偷看并不在意,思忖若再扎束上麻花小辫子,戴上小圆帽子便是个十足的可爱的西域姑娘。只是今日早起匆忙,头发随意用青巾扎束了一下。发丝与青巾随风飘动。 安洛斯向采兰靠过来说道:“采兰你今日格外潇洒飘逸,而且显得豪气干云,光是你这气场就可以镇住李老八。” “老大,李老八他们有好几个都身高力大。要赢他们不容易。”驴耳朵紧跟着采兰担心说道。 “放心,我有绝招。”采兰向驴耳朵眯了一只眼睛。 穿过金光门向北走半个时辰便是梨园。梨园目前管得不严,但采兰他们还是需要翻墙进去。 寻到梨园院墙有竹林的地方,采兰停了下来。 稍待片刻,刘二胖、宋大憨、狗腿子、小麻子才气喘吁吁地跑来。 “二胖,大憨我们要进去打败李老八,敢去不?”采兰问道。 刘二胖和宋大憨弓着腰,喘着气。同时抬起头来,满脸惊喜。异口同声兴奋说道:“采兰,听你的。我们打败李老八。” 说完二人还相互击掌。 刚击完掌二人便“哼”“哼”两声,两人大肚子相互一顶,背对过去谁也不理谁。 采兰这才想起二人前几日刚打过架。 采兰也“哼”一声装作生气道:“你们两人打架伤了我兄弟,我都没说什么。瞧瞧你们小肚鸡肠的样子,以后还能当将军不。” 玉赞和安洛斯急忙跑过来,指着刘二胖和宋大憨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他们俩以后能当将军。” 采兰拍下玉赞举起的手,一脸真诚肯定地说道:“他们能,而且一定能。”然后转向刘二胖说道:“二胖,明日起到大憨家一起操练,以后大憨是大将军你是副将军。” 刘二胖看向宋大憨,一脸弥蒙。宋大憨猛一惊。他眼珠一转,伸出一双胖手拉住刘二胖说道:“二胖我错了,我不该小肚鸡肠。抢你的东西都还你,只要明早你来,我家的小玩意你喜欢都拿走。” 刘二胖一脸惊奇:“你们在玩将军游戏?”他看到宋大憨点头,一拍大腿说道:“大憨是我错了,我才是小肚鸡肠的人。明天我一定来。” 玉赞和安洛斯四目放光,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我们也来。” 宋大憨舌头舔着嘴唇,圆眼珠转动:“不行,唯独你俩不行,还不能让你们看见我们练兵的兵法。” 玉赞和安洛斯咬牙切齿,很不开心。 “好了,你俩自己找人练兵。现在我们攀竹子翻墙。”采兰发号施令。 刘二胖和宋大憨看着细细的竹子和高高的围墙,捧着大肚子一脸难色。 “别怕,一会儿我们甩根麻绳过来,你们一边爬竹子我们一边拉着你们上去。”采兰给二人打气道。 两人实在太胖,墙那边使劲拉这边使劲爬还是上不去。玉赞和安洛斯在墙头刚想说嘲笑的话,被采兰一眼看过去,二人顿时住嘴。 两胖子爬不上去,采兰有办法。在旁边找到一根竹子砍掉前端,用绳子把竹子拉弯顶住胖子臀部。胖子爬一点,采兰放一点绳子。一拉一爬一顶,两个胖子轻松上墙。 刘二胖,宋大憨坐在墙头大口喘着气,看着墙头玉赞二人显得无比神气。想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在墙头,还是爬上去的。 第五章:梨园球赛 宋大憨指着玉赞说道:“玉赞,你看好。有一天我会成为将军去你吐蕃玩玩。” “你来,我吐蕃有的是勇士。” “我大唐的勇士,才是天下第一。”宋大憨噘着嘴说道。 采兰最后一个上墙,她上墙的方式特别,在一处有窗地方上的墙。两三下,众人还没看清楚,采兰已经站在墙上了。动作敏捷潇洒。 安洛斯喊道:“采兰,真漂亮。动作真漂亮。” 采兰看着安洛斯发光的眼睛,不论是人漂亮还是动作漂亮,她都开心。有意卖弄一下,跳下墙时还做了个空中翻滚,稳稳地落在干草堆上,姿势极其优美。 梨园中梨花似雪,风儿裹来梨花花瓣飘落于头与肩上。穿过梨树林有一个平坦草场,李老八带着十来个小孩正在玩球。 采兰从梨花林中刚走出来,便听到李老八高喊道:“兄弟们,我们真正的对手来了。” 采兰走到近前笑道:“李老八,你赢了我西市兄弟的东西,今天都要吐出来。说吧怎么玩,我们还有事赢了就走。” “采兰,你怎知你赢定了。我们一起练了半个来月了,不信还会输给你。”李老八队伍里有人喊出话语。 采兰不想解释,微笑地看着李老八。 李老八是大将军李晟第八子名唤李符直。他父亲在前几日率军夺回长安,功高盖世。李老八也是水涨船高,附庸的豪门子弟不计其数。平日采兰在家读书,李老八在长安小孩里称王称霸。但是李老八被采兰揍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采兰自信的气场在这里摆着,李老八捞着头,目光游离不定。 采兰见李老八在犯怵,她有意退了两步,让李老八看看她后面瘦弱的小乞丐们。 李老八左看看,右看看。他看着身旁的小孩身强体壮,眼睛眯成一条缝,咬着牙似决意一举定胜负。 不出所料,李老八喊道:“一球定胜负,你们赢了拿走西市兄弟的东西,输了你那只三色鸟归我。” “你就是长安猴王白采兰。我名叫李绾,幸会。”从李老八队里走出一小子,彬彬有礼,相貌英俊。 未来得及还礼。 “我叫李云安,我第一眼就喜欢你。”李老八队伍里又冲出一小子,猛地一下就抓住了采兰的手。 采兰一惊。这李云安看上去人很标致,但也太冒失了,且说话太唐突。什么还第一眼就喜欢你,刚想怒斥。 李云安立即附耳小声说道:“我也是女子,今日是男装。” 采兰这才向二人微笑还礼,然转头向李老八喊道:“好,一球定胜负。” 李老八的球是非常均匀的八瓣球,还挺圆。不似采兰他们玩的球像个小南瓜。 八对八的球赛,规矩不多,踢进对方球门算赢。 采兰喊来刘二胖,宋大憨交代道:“你们俩胖,把我们的球门堵死别让他们进球。他们拉你推你,你们就是不挪地方,那里便是你们坚守的城池。作为一个将军是不能丢弃城池的。” 两个胖子早已不计前嫌,手拉着手走向球门,还相互打气坚守城池。 玉赞和安洛斯笑了,跑到采兰面前笑道:“采兰,你这是只赢不输啊。” “杀招还在后面,你们等着瞧。”采兰向二人眨眼一笑。 球赛一开始,李老八的球就是踢不进。刘二胖和宋大憨抱在一起,死活不挪地方。 二人肥胖拉不开,推不开。二人流着泪,相互打着气。刘二胖感动地说道:“从今日起我们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了。我们在城池就在。” 宋大憨在刘二胖身上擦完眼泪,使劲地点头。 双方激烈争夺,小乞丐们抢到球便传到采兰脚下。 采兰立即矮身旋转了一下。“咦”一声,她高喊道:“球呢?球呢?” 并把裙子稍稍提起来,使劲跳起四处张望。 好似那球飞出老远了。 众人也蒙了,球不见了。 四处寻找。 采兰带着狗腿子,小麻子悄悄靠近李老八那边球门。 大腿夹住的球一松,球从采兰的裙子里滚了出来。 “啊,球在这里。”采兰喊完便一脚踢进对方球门。 这才转头看向一脸无语的李老八。 思忖这球赛完结得有一些离奇,李老八定是一肚子憋屈。 “这球不算,堵球门变戏法均非君子所为。”英俊的李绾高喊道。 小乞丐们哪里服气,围住李绾你一言我一语。 “怎么不能算。” “谁规定的不能算。” “输了便是输了,别找理由。” 小乞丐们火气大,一场混战即将爆发。 第六章:采兰揍人 被感动的刘二胖和宋大憨手拉着手也向这边跑过来,宋大憨边跑边哭边骂:“这些混蛋,我们赢了,他们还不认。” 没有采兰下令小乞丐们是不会打架的,除非别人先动手。采兰见像似李老八很着急,好似很担心被围住的李绾,李绾可能不是普通人。 李老八一改常态,急忙去分开小乞丐们非常温和地喊道:“别打架,我们认。” “你认,我不认。他们赢得就是不光彩。”李绾在人群中未有惧色,坚持说道。 众人齐齐看向采兰。 采兰看了看李绾,感觉这人不错还挺坚持,不服气就打服气很简单。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李绾,我们可以再打一场,我们将堂堂正正地赢你们。” 采兰说完便吩咐刘二胖,宋大憨换下场。精选了七个速度快,身形敏捷的小乞丐。“我们体形没他们壮实,我们跟他们比速度比灵活。” “好。”整齐喊叫。 “狗腿子,小麻子把你们看家本事都拿出来。”听到老大发话,狗腿子使劲蹬了蹬他的长腿。小麻子用手梳理着头发,眼睛眯成一条线,那是他得意的头。 “堂堂正正赢他们。” “好。”小乞丐们士气高涨。 球赛一开始便异常激烈。李老八那边的人强壮。 他们撞人,踢人,推人,扫腿。片刻便伤了场上三个小乞丐,没有半点比赛风范,十足的贵族子弟特色。 采兰看在眼里,好胜心更加强烈。 鸟语吩咐狗腿子,小麻子速战速决。采兰,狗腿子,小麻子在同龄小孩中均是速度极快之人。 且身形灵活,抢球速度之快令李老八一众咂舌。 听见李老八急喊:“撞他们,用脚扫倒他们。” 采兰见小麻子已快跑到对方球门。 对方有一小子已身体倾斜,要用脚扫倒小麻子。 采兰急忙高喊:“小麻子跳起来,用头。”随即一脚把球踢起来,传到小麻子头顶前方。 小麻子会意,双脚跳起,让过了对方的扫腿。 小麻子的头与球相撞。 球“咚”一声直直飞入对方球门。 四周欢呼雀跃。 玉赞与安洛斯相拥,刘二胖与宋大憨相拥。他们齐齐高喊:“赢了,赢了。” 采兰朗声大笑“哈,哈,哈”。这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声常被父亲责骂,中原女子没这样的笑法,会视作没有家教。 “啊。”传来一声清脆地惊叫。 采兰转头望过去见李云安指着李绾的眼睛。李绾的一只眼眶已发黑,一个大黑圈圈包裹了眼睛。 狗腿子跑到采兰身旁小声说道:“刚才太激烈了,我好像跑动摆手时,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怎么办,回去怎么交代。”李云安嘶声喊道,她焦虑的神情即将快哭了。 李云安身旁的李老八拍着脑门焦虑不堪,连连叹气。 李老八那帮人也围了过去,他们看了看李绾一只黑眼睛,随即向李老八望去。 李绾柔着眼睛说道:“没事,没事。比赛嘛难免出一些差错。” 李云安顿足,泪水从眼眶里划落:“李老八,你要跟着我回去。挨罚你要顶住。” 李老八面色惨白。随即他双眼变红,好似怒火攻心。 他嘴里竟然吐出了一个字:“打。” 顿时双方扭打在了一起。 采兰叹气,还没想好说辞,双方已乱打成一团。恨恨地看了李老八一眼,还说什么就打吧。 采兰自幼在父亲怀里见过刀山血海没有丝毫怯场。加上跟父亲学过几招,顿时成为战场主力。 冲过去几拳就把同龄的李老八打翻在地。恰在此时,李绾被小麻子一头撞了过来,采兰顺手按倒李绾。举起拳头便要打下去,见李绾黑黑的一只眼,又不忍心再下手。 李绾在地上惊恐地喊道:“别打我。”双手护着眼睛。 于是她狠狠地一拳砸在草地上,一脚踢开了李绾。 采兰这边人多,打架他们是在自找苦吃。毫无悬念,李老八的人全躺在草地上,除了躲得远远的李云安。 一个小乞丐踩着一个锦衣小孩骂喊道:“在街上你叫家丁欺负我,打球你还使坏。” 有两个高大强壮的小孩还想反抗,被刘二胖与宋大憨坐在背上,难以动弹。两人在地上求饶“别坐我身上,我再也不打了。我们认输。” 玉赞和安洛斯从李老八身上搜到匕首与项链。 安洛斯急忙跑到采兰身旁着急说道:“采兰,打了人快跑吧。” “那里还有一个没挨揍的。”狗腿子指向李云安。李云安“啊”一声,腿一软坐在远远的梨树下。 采兰一拍狗腿子脑袋,当机立断高喊:“走。” 怀德坊老举人家。 “怎么,有人受伤了才想到老夫。”老举人显得十分不开心,从柜子里拿出药瓶。 采兰微笑着也不答老举人的话,向院子里喊道:“二麻子在院子井里打桶水,让他们洗干净了一个个进来。” 狗腿子没受伤最先跑进来,拉着老举人的袖子说道:“我们今日在梨园赢了那些贵公子。他们耍赖被我们狠狠扁了一顿。” 老举人捋了捋长胡子笑道:“哦,这个好。这个喜讯值得晚间喝一杯。” “我好像还打伤了个大人物。那个赖皮叫李绾。”狗腿子听到老举人表扬更加来劲了。 “哦,太子良娣之养子。你们胆子大了打了个皇孙。不过被你一个不知名的乞丐打了,打了还怎的,总不能把全城小乞丐都杀了。”老举人放下药瓶,从柜子里拿出酒壶。 他满脸笑意打开酒壶盖子说道:“这是个大喜讯,我得先喝一口。” 采兰听到皇孙二字,吓了一跳,思忖今日回家定要挨打。 采兰郁闷地捞着脸颊,忽然见到老举人端着酒壶刚要喝第二口时好似猛然想到什么。他大声喊道:“狗腿子你打了皇孙,若采兰被抓了,你要主动报官说是你打的。把采兰救出来。” “早就想好了不能让老大扛祸事,我这辈子打了个皇子皇孙也算值了。”狗腿子一脸正义凛然。 “好。”老举人放下酒壶,走到屋子门口向院子里的小乞丐们喊道:“你们都进屋,受伤的抹药,没伤的找凳子坐好。今日我要开课让你们都能读书识字。这乱世活着不容易,就是死你们也要当个识字的鬼。” 第七章:鸟儿报信 老举人说完回头,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他瞬间变成了孔圣人。 而他的笑容没有保持多久。 他转身走向屋内的书架前,双手抚摸着那些一尘不染的层层书籍,眼眶里饱含了泪水。 采兰从未问过老举人的过去,想来这个学富五车又懂医术的孤寡老人有许多故事。可能还跟皇家有些纠结,一听到小乞丐们打了皇孙特别开心。 老举人从诗经与山海经讲起。他眉飞色舞极其专注,故事由浅到深,生动有趣,引人入胜。采兰与一众小乞丐们专心致志,不知疲惫。 突然,三色鸟飞进屋来。 鸟儿张着嘴“唧唧”叫个不停,落于采兰手心上,不停啄着采兰的手心还不停地流着口水。 采兰看着这只自己精心喂养的灵智小鸟,噘起小嘴。思忖定是父亲让鸟儿来催她回去,祸事来了。不仅回去要挨打,连鸟儿也糟了父亲的罚。父亲大怒,还给鸟儿喂了不该吃的东西。 采兰起身给老举人行礼说道:“老丈,我父亲催我回家。请你帮忙医治一下这鸟儿,鸟儿可能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说完便把鸟儿交给老举人。 “老大,你这只鸟儿能寻人,太神奇了。能不能给我们也驯几只。”小麻子抓住采兰的袖子说道。 “好,你们在老丈家好好学识字,下次带你们去林子里抓鸟。抓一群。有灵性的我们留下,好看的呆傻的留给公子哥们。” 采兰说完便蹦蹦跳跳往家里走。 怀德坊离西市铜锣巷并不远,采兰刚走到家门杨树旁边听到后面有动静。 转头看去,老举人气喘吁吁靠在街道远处,向她招手。响声是老举人推到了靠墙的竹竿造成的。 采兰知道老举人追出来是好意,怕她回去挨打,但是就算有天大的祸事也要面对。于是笑着向老举人挥挥手,示意让老举人回去。 转身便进了院门。 走进父亲常待的客房。 采兰呆愣当场。 地上躺着一个人,他背上插着父亲的剑,血流淌了满地。父亲趴在桌案上,椅子下滴着血。 采兰“啊!”一声跑过去,“阿爹你怎么了。”采兰摇着父亲的肩膀。 往下一看,父亲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父亲醒来张开血嘴缓缓说道:“快跑,好好活着。” 此时院门外面马蹄声乱作一团,有人在院外高喊:“快进去,抓住所有人。” 父亲脸色焦急,嘴里一边喷血一边用力喊出两字“活着。”并手指后院,然头一歪倒在地上。 采兰焦急地看着地上的父亲,心乱如麻。已能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推门声。 看着倒地的父亲,他的手仍然还是指着后院。采兰猛然一惊,拔腿往后院跑去。 脚越来越沉重,没法子快速攀墙。 慌忙中见竹梯靠在后院柴垛边,扛着竹梯摆在后院墙上。双手颤抖地扶着竹梯,脚艰难地蹬着竹梯,爬上墙去。刚上墙头就感觉头昏脑涨,力气全无。后院墙本不高,她常常是几个转展蹬踏迅速上墙,然后空中一个翻滚漂亮落地。 但此时她只能直直地从墙上摔下去。 刚想从地上爬起来,便见到一个廋高的黑衣汉子,拿着个麻袋向她罩了过来。 采兰没有力气挣扎,脑海中全是父亲倒在了血泊之中,她手软脚软。 她在麻袋里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无比的痛苦与惊慌堵在心头。 麻袋摇晃中,她感到绝望,她觉得自己是草原上那些待宰的羔羊。 采兰在麻袋中浑浑噩噩。 她听到“嗙”一声,随即麻袋掉在地上。 采兰从麻袋里钻出来,见老举人拿着木棒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老举人看着采兰,从怀里摸出一张很小的布条,递给采兰。 布条上是父亲字迹写的是,别回家,好好活着。 “鸟儿嘴里抠出来的。”老举人说完,摇着脑袋瘫坐在地。 采兰泪水狂喷又不敢惊叫,捂住嘴大哭。字条定是父亲重伤下爬到桌案上写的,不是催她回家而是让鸟儿来告诉她别回家。 那黑衣汉子虽挨了老举人一棒,但没有彻底晕倒,他手脚在动好似马上要苏醒。 采兰着急起来,咬着牙慢慢爬起来。正要迈腿离开,却被黑衣汉子抱住了脚。 采兰开始绝望,跑不掉了。老举人睁着眼手捶着地,瘫坐在那里无能为力。 黑衣汉子发出狞笑“哈哈,你跑不掉。”声音极其尖锐。 他看上去四旬左右年龄却脸上没有一根胡子。 采兰绝望闭眼,空中一声鸟鸣。采兰睁眼见三色鸟从空中俯冲而下,直直地用尖嘴钉在黑衣汉子眼睛上。 黑衣汉子一手抓住三色鸟,往外一拔,也拔出他自己的眼睛。 黑衣汉子凄厉地嘶喊“啊。” 他猛地把三色鸟摔在地上。 三色鸟嘴里流出一丝血液,便在地上一动不动。 黑衣汉子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采兰知道此时不走,将再也没有机会。她艰难地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脑里一片混乱。 脑子里一会儿是父亲倒在地上流淌着鲜血,一会儿是老举人瘫坐在地无能为力的眼神,还有那只三色鸟儿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鸟儿临死也没有跟她告别。 鸟儿原本是黄白黑三色,而它在地上好似已变成灰色了。微风一吹,鸟儿的羽毛要飘走。 猛然间,父亲在脑里一闪而出。他焦急地催促着采兰别想这些,他的手指着一个方向,他嘴里流着血,一脸焦急而眼睛里是浓浓父爱,他张嘴说着二个字,但是听不清楚,从嘴型上能分辨的出是快跑二字。 老举人也从脑里闪现,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正在脱下鞋子,他要用鞋子向她砸来。 她使劲擦着雾蒙蒙的眼睛。 跌倒便立即爬起来,迈动艰难沉重的腿。 铜锣巷传来兵卒们的喊声。 “跑了个女孩。” “快四处搜索,千万别放跑了。” “见到小女孩全抓住。” “她穿的是青色绣花裙。” 她这才猛醒,兵卒们还在抓她。心里“嘭,嘭”作响,不知怎么有了些力气。 这是她熟悉的铜锣巷后街,她急忙脱下裙子丢向一个岔路口。 稍有脚步声,她便闪躲在草堆、柴垛,驴圈等进可藏身的地方,这里她太熟悉了。 声音远去,便探头出来四处张望,悄悄离开。 跑到街道拐弯处,听见拐弯的另一边有杂乱的脚步声要迎面而来。 第八章:被捕 她焦急万分,见到一个柴门半开便立即钻了进去。 这家人采兰认识是街尾刘婆婆家后院。进入后院她快速钻进屋子,刚好钻进刘婆婆怀里。 “婆婆救我,外面在抓我。” 刘婆婆一惊,眯着的眼睛在抖动。颤抖地伸出手,摸在采兰满脸是泪的脸上。“采兰,外面抓的是你。”刘婆婆一脸愕然,随即她拐杖杵在门上。 房门立即关上。 “关什么门,我们来搜朝廷重犯。” 后院已传来兵卒进后院的声音。 刘婆婆焦急地一推采兰,然后平静地说道:“别推垮了我的门,我给你们打开。我一个孤寡瞎老婆子家怎有重犯,你们进来看吧。” 刘婆婆一边说一边用拐杖打着采兰。 采兰知道是让她找地方藏,刘婆婆家家徒四壁。 哪里有藏的地方。 焦急中采兰想到一个地方,刘婆婆家水缸。 这个水缸大,她常带着小乞丐们帮刘婆婆打满水。后来这个任务专门交给了驴耳朵。 采兰悄悄从房里绕到厨房,揭开水缸盖子慢慢钻了进去,再把水缸盖子缓缓盖上。 在水缸里听到了有人进刘婆婆屋,采兰深吸一口气,用手掐着鼻子慢慢沉了下去。没有发出丝毫水声。 在水中闭气到极致,采兰才缓缓冒出头。这时听到刘婆婆低声说道:“他们走了。” 采兰湿漉漉地钻出水缸,一股无比的酸痛与悲伤涌上心头。 靠在刘婆婆怀里不停抽泣。 刘婆婆抚摸着采兰的头。“跟我进内屋换身衣服,别哭,你就在婆婆家藏着,事情稍有平息了,你想好个地方再逃走。” 父亲为什么被杀,那李绾做得太绝了,可能二麻子他们全被抓了,这祸事太大了。 采兰心乱如麻,她害死了父亲,她唯一的依靠。 采兰知道父亲放弃了西域的争夺,完全是为了给她一个安稳平静的家。而父亲却死在了这里,她也想到了随父亲而去,但还没想到如何死法。 浑浑噩噩的采兰在刘婆婆家一点一点地平静着心情。 运气不会一直好,两天后采兰被抓了。 “官府悬赏捉拿的女孩抓到了。” “十两黄金呀,谁得了。” “在刘婆家,听说是在水缸里抓出来的。” “都闪开,谁再往前一步,小心棍打。” “是杨树街头那个女孩吗。” “是,那女孩我认识是个好孩子。” “谁黑了心,举报了那丫头。” “她爹也是个好人。” 采兰听到屋子外面声音纷纷乱乱。 “叛臣怎能是好人。”身后传出一声粗暴的话语。 采兰一惊,小孩间打架,父亲怎么成叛逆之臣了。 “吱呀”一声两个衙役房门打开。 斜阳红光照射在采兰脸上,她抬头慢慢走出去。 她全身湿透滴着水,刘婆婆给她的麻衣长裙紧贴着瘦弱的身体,头发散乱,挂满水珠的脸上苍白中映着几丝红韵。 “哎。”围观人群中一个老人叹气。“你怎么不跑远一些。” “采兰呢,街坊们帮不了你。”一个妇人含着眼泪说道。 她双肩扭动挣开了衙役的手,慢慢从房里走出来。 地上“叮叮当”作响,她脚腕上的镣铐铁链显得沉重,她咬着牙慢慢向前走。 后面传来一个凄厉喊声“天杀的世道啊,采兰,婆婆跟你一起去。黄泉路上我们结个伴。” 采兰转身见瞎眼刘婆婆杵着拐杖扶着门,摇摇晃晃从屋内冲了过来。 她赶忙从两个衙役缝隙间,猛地窜了过去,抱着快要摔倒的老婆婆。她流出眼泪说道:“刘婆婆,采兰走了,您好好活着。这两天让你担惊受怕了。” 她说完转头便走。转头间她恍然看见围观人群中刘婆婆家隔壁张大婶低着头,一脸惭愧。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骂人,依然笑着。 张大婶家六个孩子,虽然时不时送些粮食去她们家,仍然难以维持生计。这十两黄金的赏钱,应该让她们家过很久。我能逃到哪里,谁报官府不是报,反正也躲不了几天。 突然,一个胖大婶子一把推倒张大婶嘴里骂道:“张大婶你干吗踩我脚,你这没眼力的人还缺心眼。” 围观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张大婶。张大婶蜷曲在地上,没有还嘴一句,她紧闭双眼痛苦地用头撞击着地面,无声抽泣。 张大婶身旁一个老大爷似乎明白了什么,拿起拐杖就向张大婶打去,骂道:“滚开,脏了我的眼。”随即又向采兰看了过来说道:“白采兰,你去天上好好地陪着你爹,下一辈子投个好人家。” 白采兰望向天空那美丽夕阳,揉了揉眼睛,泪水止不住向外流。 她心中酸苦,自幼没有母亲,在父亲的马背上长大。在父亲怀里听惯了刀劈骨头的声音,嗅到过无数次地狱般的血腥。为此父亲在军营中获得一美名白子龙。 下辈子。下辈子,阿爹,你记得把我母亲照料好,让我有个完整的家。 白采兰看向脚上的铁铐,闭眼前行。想起父亲两日前倒在血泊中时只说了一句话。快逃,好好活着。 女儿太小逃不远别怪我。 夕阳红霞照耀在街道邻居的脸上,他们纷纷站于两旁,目光中送来惋惜与痛心。 自叛军入京城后粮食缺乏,她带着小乞丐们翻墙去偷大户人家的粮食,在清晨放到街坊四邻的门口。看见这些人她有说不出的亲切感。 “叮叮当当”铁链在地面拖动发出声响。有一半的街坊邻居在摸眼泪。 一个尖嘴妇人手指白采兰满脸惊奇地说:“这女孩我认识,唉,值十两黄金。我怎么没” “啪”一声脆响,那尖嘴妇人话没说完便被一个冲过来汉子狠狠一记耳光。那汉子骂道:“你没吃过清晨的米啊,再多说一句打烂你的嘴。” 那尖嘴妇人捂着立即肿起的脸,惊讶地看着她素来体贴的丈夫。 她看起来想怒骂。 忽然,她身体猛地一颤,转头向白采兰看了过来。 白采兰冲尖嘴妇人微微一笑,然转头决然向前一步一步艰难地迈步。 未走几步,后面传来“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白采兰转头看去见那尖嘴妇人抬头望天紧闭双眼,颤抖的双手抓捞着胸口,然后她放声大哭。 突然。 她手指四周街坊邻居道:“十两黄金算个什么,清晨的米救过多少户人家性命。没有那米我一家便已饿死在床上。” 那尖嘴妇人一抹眼泪,红着双眼,疯了一般去抓旁边一个个街坊。怒喊道:“谁得了十两黄金。” “谁得了十两黄金。我要撕了他,撕了他这个没良心的。” 清晨的米这个秘密,让全部的街坊们都听到了,顿时街道上开始骚动,个个红着眼向采兰走来。 第九章:阿爹,请赐女儿胆气 衙役开始慌张,好似一幅抢劫朝廷重犯的一幕将要发生。 五个衙役围在了白采兰身旁,举起仗棍颤抖着,高声怒骂道:“你们想反嘛,大营军士片刻便到,东市抢粮的已经杀了一条街。” 见街坊们群情激昂,采兰撞开衙役向四周街坊们一再行礼。说道:“谢谢,谢谢。采兰是重罪,这个世道活着不容易,你们回去吧。” “姑娘,你走好,你行刑那天我来送你。”尖嘴妇人不忍再看白采兰,侧头喊道。 那个杵拐杖的老人,扒开人群泪流满面颤声说道:“白采兰哪,行刑前老夫每日来给你送饭。” 采兰再次听到行刑两个字,脚开始颤抖。 “铛”一声。 当走过一间铜器坊时,采兰每迈一步便传来“铛”一声敲击铜盆清脆的声响。 紧跟着“铛”一声更加洪亮,来自铜锣巷二三十个铜器坊,声响齐整。 这是铜锣巷第一次独有的特别的送行方式。 “别敲了,她是朝廷重犯。警告你们别添乱。”身后一个衙役粗声喊道。 突然。 街道转弯处冲来一辆板车,五个乞丐小孩子推着板车向采兰冲过来,嘴里喊道:“老大,我们来救你。” 一个高大衙役从后面猛冲了上来,一脚踏在板车前面,“咔”一声板车头便插入地下。 五个乞丐小孩子顿时被翘起来,飞出两丈。 采兰急喊:“你们快跑,我带着镣铐跑不了。” 采兰这才看清楚是二麻子,小麻子,狗腿子,驴耳朵,小肚兜五个小乞丐。他们从地上爬起来,便四散而逃。二麻子边跑边哭:“老大,你被抓进牢了,我们怎么活呀。” 采兰看着远去的五人。她摇头叹息,她已自身难保。 “什么老大,以后我才是铜锣巷老大,不听话的全抓去坐牢。”一个满脸胡子的衙役得意笑骂道。 不知从何地飞来一块黑泥“啪”一声正好打在胡子衙役脸上。 胡子衙役一抹脸上臭泥,怒火三丈,瞪着眼抄起仗棍便要向四周站立的街坊们打去。 心思没两天活头的白采兰,立即伸出腿用脚去勾胡子衙役脚腕。 “扑通”胡子衙役被绊得四仰八叉,“嘣,嘣”衙役手里的仗棍滚出去老远。 胡子衙役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泥土。猛然向白采兰冲过来挥起蒲扇大手便要扇下来。 采兰闭目等待这一记重重的耳光。 蒲扇大手没有打下来,白采兰睁开眼睛见衙役的蒲扇大手被一个年轻魁梧的铜器匠抓住。 这个铜器匠她认识,跟着父亲学过三拳两脚的杜二郎。 “放开” 杜二郎紧抓着就是不放。 “放开,难道你想反。”胡子衙役怒视着杜二郎。 铜器店铺里冲出一个老年妇人,流着眼泪从后面抱住杜二郎的腰。她轻声说道:“二郎放手,我们惹不起。” 杜二郎咬着牙,嘴唇颤抖,他流着眼泪就是不松手。 “杜二兄长谢谢了,你的情谊采兰领了。你松开犯不着。”白采兰向杜二郎笑了笑,然后拉着胡子衙役走到街中间。 “我才是罪人,你有气朝我来。”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采兰脸上。“你一个朝廷重犯别以为不敢打你”胡子衙役狠狠地看着白采兰。 采兰被一记耳光重重打在脸上,她弯着腰双手支撑在地面上,头晕目眩。 火辣辣的脸开始剧痛,两天前见到父亲的死她感到无比悲痛与恐惧,她失去了依靠。悲痛与恐惧让她懦弱,头中全是空白,两腿无力,她只能躲进瞎眼好心的刘婆婆家里。 剧痛是治疗采兰懦弱的良药。 她张嘴吐出一口血泡沫,血泡沫里还有一颗洁白牙齿。 她心中傲气不断涌动,她双手用力在地上一撑把身子挺了起来,决然说道:“再来” “啪”一声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两记重重的耳光打醒了仅十一岁的白采兰。活着,好好活着。这是父亲最后的话语。 她再次吐出一口鲜血,鲜血里又是一颗牙齿。 白采兰笑了。这两颗牙齿没用,太天真太幼稚。她要长出新的牙齿,它们将变得坚韧锋利。 她双手用力挺起身,抬头看向蔚蓝天空嘶吼道:“阿爹,请赐予女儿胆气,女儿想活。” 平地一声雷,空中落下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劈倒了街头白采兰家门口的杨树。随即天空中开始乌云密布,瞬间便遮挡了夕阳紫红的光辉。 “嘿,这小女子还会妖法。”胡子衙役举起手掌又要打下。 正在此时,那尖嘴妇人扯掉束发头巾,披头散发怒喊道:“啊,我不活了,我回家拿刀,砍死这几个衙役。”喊完便匆匆往她家跑去。 胡子衙役一愣神,双眼怒睁,再次抬起手决意还是要打。 “你敢。”一个老人怒斥。 “你敢。”齐刷刷传来街坊众人的喊声。 “你敢再打,我保你们五个走不出铜锣巷。”一个老人拿着拐杖使劲戳着地面。 两个衙役冲上去,赶忙拉下胡子衙役的手,惊恐地看着众人。 相持片刻。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军带着十几骑兵卒和一辆马车,疾奔而来。 这个将军白采兰认识。采兰在家中看到过这个将军。这个将军在家中与父亲称兄道弟。 “她就是叛臣白季康的孩子吗,圣旨是捉拿他九族,还有人吗。” “禀将军,她便是叛臣之女,她九族也只有她一人。” 白采兰顿时一愣,这声音她熟悉。她翻墙逃遁之前就是这个声音在家院门外高喊。 快冲进去捉拿里面所有人。 这个跟父亲套交情称兄道弟的人也是急着捉拿父亲的人。 “把她带上马车,这个重犯我们接管了。” 马车在夜色中晃荡前行,马车内时不时传来电闪光照,随即便是一声霹雳雷响。 “你们四散开,这是朝廷重犯,不得有丝毫闪失。” “你下来,我亲自驾马车。” 片刻后传来熟悉低声话音“白采兰不是叔不想救你,我家几十号人在京城被看管着。我跟你父亲的情谊你可能知道,我们是好兄弟。” 采兰没有答话,这人不是个好人。 “你父亲的秘密是什么,你告诉我,他们只想知道你父亲的秘密。告诉了他们,你一个小孩他们不会在意,到时叔也好救你出去。” 第十章:天字一号大牢 白采兰听得真切。 秘密,哪有什么秘密。 自出生以来就躲在父亲怀里,南征北战,东躲北藏。 幸得大唐一张诏书,才与父亲在长安稳妥地过了三年,如今父亲倒在血泊之中还是叛臣。 采兰明白了不是打了李绾惹的祸。父亲为什么会死,秘密跟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想知道秘密的他们是谁。 白采兰急于想知道一切。 “他们是谁。” “这个不能告诉你。” 白采兰很愤怒,她已是将死之人,她不信这人会救她。 “我家没有秘密。” “除非你告诉我他们是谁,或许我能想起什么。” 马车布帘猛然被拉开,露出一张冰冷的脸。 他怒视着白采兰,然又瞬间露出笑脸。 “采兰,你把秘密告诉叔,叔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对你用刑。” 用刑二字让白采兰牙齿打颤,心中真没秘密。我家最大的秘密就是我是龟兹国嫡传长公主。还是西域最惨的公主。 要不,编造一个秘密绝不能受刑,白采兰看着自己的手脚,开始发抖。 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那张笑得难看的脸,双眉紧锁,缓缓摇头。 “你好好想想,或者你父亲临死前有什么交代。”那将军说完便放下布帘转身驾车去了。 白采兰苦笑,父亲只说了一句。快逃,好好活着。 猛然。 白采兰一拍胸口,胸口那块玉佩已藏在刘婆婆家水缸下石头缝里,并且用黑泥塞住了缝口。 那块玉佩父亲说过切不可丢弃,难道,那块玉佩里有秘密。 “他们是谁,你告诉我。”白采兰心中怦怦直跳还是决然再次问道。 “你还是想一想,明日他们会对你用刑。”外面传来冷漠的话语。 白采兰一惊,若是今晚逃不掉便是废人了,用刑这两个字极其令人恐惧。 随即白采兰从发梢上摘出一个小发簪子,轻轻拨动脚踝上镣铐锁眼。 有些感触,但没有把握能打开,开锁是跟驴耳朵学的。 担心着发出声响,而马车上是逃不走的。况且外面有个黑心的将军和十几个兵卒,他们都骑着马。 于是悄悄把发簪又藏起来。 “真没有。” “没有。” 半个时辰的行程,雨还是没有落下来。 随着一声雷响之后便是“嘣,嘣,嘣”弓弦响声。马车外有兵卒应声落马。杂乱的弓弦响声里,白采兰能分辨出里面有两张弓用的是白家连珠箭法。 父亲的连珠箭是四声,而这两张弓只有连续的两声,但确定无疑是连珠箭。 那驾车的黑心将军猛地钻入马车里,他抽出匕首顶住白采兰的脖子。 采兰一惊,外面的人会连珠箭法,明显是父亲的人是来救她的。难道父亲真是叛逆之臣。 冰冷的匕首顶着脖子,马车的布帘被挑开,外面站着七八个蒙面黑衣人身挎弓箭手持短刀。 “放开小姑娘,不然你一定死。”蒙面黑衣人说道,这声音显得老迈。 “哈哈”黑心将军发出冷笑“放开她我才一定会死。” 采兰在黑暗中见到黑心将军在身上悄悄摸索着东西。 突然。 黑心将军从身上摸出一只竹管,手伸出马车窗户,“嗖”一声一只小箭腾空而起,在空中发出嘶鸣声响。 “我已发出响箭,援军片刻便到。我们现在可以一起死,包括她。”黑心将军一脸狞笑,看向白采兰。 采兰看着蒙面黑衣人知道这是父亲的人。他们急急向马车围了过来,能听他们急促的喘息声,他们很着急。 “各位叔伯快走,这是采兰的命,不要为了我冒险。你们不走,我立即顶在这匕首上。”采兰着急说道,并把脖子向匕首顶,脖子上顿时有鲜血流出。 黑心将军急忙缩着手,保持匕首与脖子的距离。 采兰狂奔泪水“快走,叔伯们。采兰没死会来寻你们。” 很快远处便有马蹄之声传来,老迈的蒙面黑衣人“唉”一声叹息,举起手一挥。 七八人很快消失于此街道。 见到黑衣人离开,采兰感到无比疲惫。当睁开眼睛时见到自己被两个衙役拖着,走在前面的是那个黑心将军。 这是条黑暗的地下巷道,墙上插着火把,墙上渗着水。 巷道中有一些牢房,里面空无一人。死一般寂静,除了脚步声便是镣铐铁链拖地的声音。 迎面吹来微弱“呼呼”风声,夹杂着浓烈腐臭味道。巷尾大门上写着天牢二字。 采兰脑里“嗡”一声,天牢!老天爷,你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怎能逃出天牢。阿爹,你子龙的武艺也杀不出去。阿爹,女儿怎么办! 进入天牢便下台阶,台阶下第一间牢房上书,天字一号。 厚重的铁栅门“吱呀呀”被打开,采兰被人一脚踢了进去。 “咣当”一声天字一号铁栅门被关上。 “今晚你好好想想,明日一早便动刑,你不是断手就是断脚。”黑心将军传出冰冷的话语。 采兰拖着铁链慢慢走向牢房墙壁,她想立即撞墙而死,她怕被用刑。 当头触碰到渗水的墙壁时,她又害怕起来,她不想死。 她感到眼睛痛,应该是泪水流干了,但还是在流。 她的双手和头触碰在湿漉漉的墙上,慢慢划着墙壁跪了下来。她感到一切都无能为力。 “咔嚓”一声巨雷声响传入耳朵里。采兰丝毫不动,绝望到了极限。 牢房另一头,传来窸窸窣窣鬼魅声音,慢慢向她靠近。 外面电光一闪一闪,采兰转过头看见一团黑东西向她爬来。 采兰恐惧,嘴唇打颤,瘫坐在地上看着鬼魅慢慢靠近。 黑团蹿了起来,挥舞着一个东西,向头上砸来。 “铛”一下,采兰头冒星星,伸手一摸头上流出血来。 电光一闪,采兰看清了这鬼魅。他的下巴滴着血,他满身是血,散乱的头发盖住了他的头。 “白采兰,你家秘密是什么。除了这只奇怪的笛子外,你家没有什么特别之物。我在你家待了三年,就是要得到你家的秘密。”血人说道。 采兰猛然伸手扒开血人的头发,这人她认识是她家唯一的老仆。 “林伯,你在我家待了三年是为了我家秘密。”采兰惊讶地看着血人。 “他们逼着我寻你家的秘密,每一年他们杀我一个亲人。”血人抓住采兰胸口摇晃着。 “你快说秘密,有了秘密我才能活。” “我家真没有秘密。” 血人拿着笛子杵在采兰眼前说道:“快说,这古怪的铁笛子有什么秘密。” 林伯就是拿着这个铁笛打伤的她,铁笛上还有采兰的血迹。 第十一章:用鸟语诀别 这个笛子锈迹斑斑,是父亲从西域唯一带着的东西,父亲每次大战的前一晚都要吹一曲。 这笛子有什么秘密,它只有一个好处,采兰每次吹它三色鸟儿就会更聪明些。 这是父亲唯一的遗物了,采兰伸手一把抢了过来。 “他们都不知道有这笛子,我被抓进来就把它藏在了牢里。快说它的秘密,我们都能保命。”老仆林伯急切地看着采兰。 “林伯,我是西域龟兹国嫡长公主,但龟兹国早被吐蕃灭了,我自幼跟着父亲东躲北藏,哪来秘密。”采兰说出诚心的话。 林伯看着采兰摇头说道:“一定有,他们花了那么大力气,把你父亲召回京城,不会没有原因。” 采兰一惊,难道父亲被诏书召回京也是圈套。一切都是为了她家的秘密。 见林伯艰难地举起手,他像被用过重刑,他的手举得很艰难。他愤怒的眼睛在电光一闪中更加狰狞。 他一头撞了过来,他明显是在表示,不说现在就杀死她。 采兰恐惧的两眼放大。 她敏捷地往旁边一缩,林伯一头撞在了墙上。他的头在墙上发出“咔”一声,林伯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手上的铁笛是父亲唯一的遗物,采兰把它插入到腰间。再用麻衣腰带使劲束紧。 明日天亮,在用刑之前,采兰决定跟林伯一样撞墙而死。 漫长的黑夜中终于下雨了,采兰微笑想象着天明了便可以在天上见到母亲的样子。 母亲应该长什么样呢?一定是个仙女。她白衣胜雪,衣带飘飘。父亲搂着她,她伸出双手焦急地喊着“采兰。” “不行,她是朝廷重犯你们不能带走。” “不行也得行,我们是奉皇上口谕,提走她由我们先审。” “未见圣旨,我不能交给你们。” “咋家有皇上钦赐的玉牌,皇上口谕你敢抗旨。” 采兰朦胧中听到台阶上天牢口黑心将军与尖声宦官的争吵。 天明初亮,两个老宦官一高廋一矮胖拿着拂尘走到天字一号大牢门口。 “小姑娘,跟我们走。说出秘密你不会死。”一个高廋宦官摇着拂尘尖声说道。 采兰心中一动,在这里不编造秘密只有死,或者说什么都是死。只有出去才有一丝机会。 随即采兰起身拖着铁链走到大牢门口。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采兰脸上,采兰急忙伸手挡住刺眼的晨光。 手指稍稍分开,见对面有一辆马场,四个持剑的宦官骑着马牵着一串小乞丐。 是小麻子他们。 “老大救不了你,我们也被抓了。”狗腿子大声喊道。 “老大我们跟一起死,在阴间我们还是一伙。你还是猴王。”二麻子哭道。 “我们一起死。”小乞丐们异口同声。 “好,好,真不错。”身旁的矮胖老宦官阴阳怪气。“白采兰,你听好。秘密一个时辰不说咋家杀一个。” 采兰一抹头上被铁笛打出的血迹,冲小乞丐们露出微笑。鸟语传出话语,我会想办法。 矮胖老宦官冷笑“呼唤鸟儿来是救不了你的”随即带着采兰上了马车。 上到马车采兰坐下冷冷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秘密。” “哦,好似你秘密还挺多,先说宝藏。”老宦官也不嫌弃采兰脏,靠在采兰身旁,显得十分得意。 采兰心里苦笑,宝藏,哪里有什么宝藏。随即冷言说道:“出金光门去乱葬山岗金光塔,我带你们去取宝藏地图。” 两个老宦官顿时眼冒金光“你去叫两人堵在这里,别让里面的人跟来。”一个高廋老宦官话语急促向矮胖老宦官说道。 矮胖老宦官刚要钻出马车被高廋老宦官拦住,他眼里露出阴险说道:“这十几个小乞丐分成两拨,一拨跟着我们去取图,一拨送进大牢让他们看好了。” 矮胖老宦官不解地望向高廋老宦官。 高廋老宦官冷冷向采兰看过来,冷笑说道:“到了外面你别想逃,明日没有我们回话,你大牢里的兄弟全得死。”然后揪着采兰的头发“那些小孩跟你感情深,你不会让他们死的,对吧。” 矮胖老宦官双手一拍笑着说道:“对,双保险。我这就去安排。”随即他跳下马车。 采兰心惊,本打算上到金光塔最高层从那里跳下去。那样可以好好地死,比撞墙好,撞墙太恐惧了。没了秘密,他们也会对小乞丐们失去兴趣,小乞丐们兴许能逃生。 采兰见到小乞丐们被分成两拨,紧张起来。父亲的话是不能死,如今还要牵扯到乞丐兄弟们死。 然而加大的困难和忧心却燃起采兰的斗志。既然出来了,一定有机会逃亡。她用头碰着马车木板,希望能想出办法来。既能想出办法逃生还要救牢里的兄弟们。 没有办法,采兰焦虑着,唯有那金光塔是长安有名的鬼楼,她和小乞丐们也没上去过第二层。只有随机应变了。 采兰回想着老宦官的话语,堵住他们,别让他们跟来。采兰顿时明白,想知道秘密的人不止一拨人。宦官上面可能是皇帝,那黑心将军上面又是谁,他们跟父亲的死都有关系。 长安金光门外不远便是乱葬岗,这一路是野花芬芳,鸟语虫鸣。 采兰探头张望着树上的鸟,用鸟语逗着鸟儿。实际她在用鸟语告知跟着一路去的小乞丐们。 “我们这要去金光塔。” “驴耳朵,你先偷偷解开绳索。见到混乱你立即解开他们。解开一个跑一个别等其他人。” “驴耳朵你可能会死。” 二麻子流着泪发出鸟语“驴耳朵你最后解开我,我陪你去死。” 采兰装着没看见,望着高树。鸟语“不准哭,离谁近就先解开谁。” 狗腿子一蹦一跳,鸟语“都听老大的。” 小麻子鸟语“有机会我撞死一个,你们先跑。” 采兰鸟语急促“不行,活命要紧。” 狗腿子一脚踢在小麻子肚子上。 “小子们还挺悠闲,逗鸟挺带劲的,别忘了一个时辰杀一个。”老宦官尖声说道。 “这一路要不了许久,你们别杀人,要不然我立即咬舌自尽。”采兰决然说道。 然转头继续看向高树,鸟语“铜锣巷土地庙不能再回去了。采兰望你们安好,活着,好好活着。” 随即采兰把头缩回马车,放下马车窗帘。采兰没有把握,这已是诀别之语了。 走了一会儿,小乞丐里有人忍不住痛哭起来。 第十二章:长安鬼塔 狗腿子大声喊道:“别哭,别哭。”他声音颤抖,听得出他也在流泪。 马车窗外,乱葬岗密密麻麻的坟茔,插满黑白两色的招魂幡。盛夏之时这里已枯叶遍地,更显荒凉凄冷。 乌鸦“哇,哇”嘶哑地叫着。一阵狂风吹起枯叶与坟间的钱纸。昨夜有雨,那枯叶和钱纸还带着水珠,“啪啪”地贴在了马车与马匹上。 马匹嘶鸣惊叫,双蹄抬起连续蹦跳,似要甩掉身上那不吉利的钱纸与树叶。 前行无路。 绵延不断坟茔直达小山丘顶上。 那里能见到一座七层木塔。 老宦官从马车上扯下采兰,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说的就是这个塔?” 采兰看着老宦官冰冷的脸,冷笑点头。 她思忖我已是将死之人了。走吧,我们一起上鬼塔,看看是我怕还是你们怕。 这里原来是佛门超度亡魂的地方,兵灾人祸早已荒弃。看着腐朽破烂黑色的金光塔,采兰明白自己今日便是这里的亡魂。 众人走到荒草丛生的金光塔近前。金光塔是建立在石台上的,远处看金光塔的二层实际是一层。此塔有三个塔沿一个塔顶,外表看似只有四层,采兰清楚这塔应该是七层。只有东南面有块空地有石阶上石台进塔门,而其余的地方均是荒草。 荒草中有许多席子卷裹着,有些卷席外露着人头与人脚。均是没安葬的人。 此地阴森可怕本是采兰想到给小乞丐们藏粮食的地方,后来这里也能见到其他乞丐,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金光塔到处是破漏的地方,原来的红木漆大块大块地掉落,整个塔看起来黑红相间。走到金光塔大门还能见到虫子从木门里爬出来。 采兰去推一层大门,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半人宽缝隙,掉落许多灰尘下来。 采兰立即转头用麻衣捂住口鼻。 两个紧跟着她的老宦官急忙挥舞着拂尘,往后退。 “这塔已腐朽上不去许多人,是我一人上去还是你们跟我上去取宝藏地图。”采兰淡然问道。 高廋老宦官往里看了看说道:“宝藏是大事,留一个人看好这些乞丐。” 小麻子鸟语“老大,你想办法先下来。我们堵住门烧死他们。” 狗腿子望着天空鸟语:“下面的一个,我们能搞死。” 驴耳朵用头撞着塔门“棒棒棒”意思是没问题。 矮胖老宦官竖起眼说道:“你们是在鸟语对话吗。” 驴耳朵吹哨“嘘唔,嘘唔。”鸟语是混蛋,混蛋。然后冲着矮胖老宦官吼道:“你能听得懂这是什么意思吗,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矮胖老宦官刚要发怒,被高廋老宦官伸手阻挡并说道:“一切以正事为要。” 随即他用拂尘扫了一下身上灰尘,朝一个持剑宦官郑重说道:“小心。”然后跟着采兰跨进塔内。 塔内第一层什么也没有,光线昏暗。 高矮老宦官和一个持剑宦官三人紧跟而来,采兰转身走在前面,上第二层的楼梯时,楼梯发出“吱呀呀”地声响。显然年久失修,随时有垮塌的感觉。 二层的门歪斜着,上面布满灰尘。 采兰轻轻推了下,灰尘不停往下掉,那门更加倾斜似要倒下。 她埋着头,等灰尘落尽,在倾斜的塔门下能看到里面。 二层更加昏暗,一缕光从二层窗户破洞射进来,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坛子。 采兰牙齿打颤,那些坛子是骨灰坛,上面还有黄色封条。看见门口地上哪些灰尘,采兰有呕吐的感觉。 幸好这里没风,若在吹起灰尘,采兰有昏厥的可能。 哪知那高廋老宦官很是着急,一脚踹在塔门上,那门倒下并砸碎不少坛子。 采兰转头就想逃离这里,一把锋利的剑顶在了她的胸口。 矮胖老宦官伸手拧住采兰的头发,高声骂道:“咱家一辈子没来过这些倒霉地方。”然后把她往里一推喊道:“快取地图,快些离开这里。” 采兰被推倒在了碎裂的坛子之中,这里全是乱糟糟的灰,而且灰尘里还有没烧尽的头盖骨。 从窗户照射过来的光里能隐隐见到丝丝灰色尘烟升起。 像是一缕缕灵魂从坛子里冒出。 采兰终于忍不住了,牙齿打颤“啊啊”地喊着。 “你鬼叫什么,别叫了,快取东西。”高廋老宦官急切喊道。 采兰这才惊醒,本是想好吓死他们的,现在自己先被吓住了。 采兰定了定神,这样不行,要他们更害怕这里才行,要想活下去就要控制住自己的恐惧。 她使劲掐着自己大腿,疼感传来恐惧慢慢消退。他们怕叫声,就偏要叫。她继续“啊啊”地叫着,咬着牙瞪着眼,向第三层楼梯走去。 转头一看那两个老宦官听到她的叫声显得心慌意乱。 他们用手掐着鼻子,不停用拂尘扫打着自己身上。 “能不能解开我脚上的镣铐,宝藏地图在七层,这么重的铁链让我实在上不去。”采兰停在上第三层的楼梯上不走了。 采兰坐在楼梯上揣着气,胸口起伏。有意地看着骨灰坛“啊啊”地惊叫着。 她继续说道:“要不然我把东西放置的位置告诉你们,你们上去拿。” 她打算支开一两人上塔顶,剩下的人与小麻子他们可以拼一下。 若他们不分开,就赖着他们打开我的镣铐,这样逃跑的机会也大增。 “不行,这小丫头太滑溜了。”矮胖老宦官道。 采兰手指持剑宦官的剑说道:“那你们砍了我吧,实在走不动了,宝藏地图就在楼上。” 看见两个老宦官相互对视,似有松口,采兰决定再加把火。 她艰难起身用手向楼上爬着,正当采兰思虑怎样说才能合理取下镣铐或支走两人时,采兰已经爬上三层。 “啊”采兰一声惊叫,三层没门,里面挂着几个人。“啊,吊死鬼。” 紧跟而来的两个老宦官脚在打颤,兴许皇宫里吊死的人多,他们对吊死鬼更加恐惧。 采兰心里暗笑,终于他们的恐惧胜过自己。 昏暗的光线很难看清吊死的人的面目,采兰却有意喊道:“啊太可怕了。那舌头上爬着虫。” “这楼梯太腐朽了,我太胖怕压坏楼梯,我看我还是先下楼吧。”矮胖老宦官说完便转身下楼。 “我真爬都爬不动了,快解开我镣铐,我们拿了东西快些走。”采兰又坐地上。然后看一眼吊死鬼“啊”一声再闭眼。 高廋老宦官看着持剑宦官说道:“你把她的镣铐打开,这里气味实在难闻,我也下去。” 采兰心中暗喜,意外中竟然一举两得。 第十三章:长毛和尚 采兰还没高兴一息,那持剑解开镣铐后竟拿出绳索绑了她双手。那持剑宦官说道:“放心,卢公公。她逃不了。”说完还拉了拉绳子。 高廋老宦官点点头,转身下楼。 采兰这才仔细打量持剑宦官,他不似其他宦官不是瘦弱就是肥胖,他看起来肌肉强健,孔武有力。 采兰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办法,要对付这个身强力壮的宦官还着实没什么好办法。 四五六层均是骷髅骨架,采兰已从恐惧中摆脱出来。但那持剑宦官一点惧意都没有,着实令采兰十分焦急。 到了六层抬头见七层上有个大窟窿,窟窿边缘还滴着水。定是塔顶已破碎,又遭昨夜一场雨,这塔上定腐朽不堪。 采兰看了看自己纤弱的身体,又看了看持剑宦官人高马大。思忖这体重差别可能是个优势。心里盼望着第七层更加腐朽破烂。摔死这个持剑宦官。 上七层经过七层窟窿下方,这里横七竖八许多湿木条,采兰踢开拦路的木条走了过去。 那根木条尖尖的直冲上方窟窿,采兰眼睛一亮,心想只要在七层上撞下持剑宦官,他定会被这根木条扎穿。 上到七层情况跟采兰想象大不一样,塔顶垮塌那部分刚好遮住另一半,只有窟窿那地方腐朽不堪,另一半干燥无比。 绕过窟窿,采兰看见真正恐惧的一幕,一个和尚一动不动地盘坐在床榻上。 仔细一看,那和尚浑身长着的毛是灰色的是霉灰。 那和尚是个死人,且死而不腐。 采兰忍着恐惧,向前走着。这里除了个死和尚与一张床,没有任何东西。 怎样才能摆脱这个身强力壮的持剑宦官。采兰一时想不出办法,浑浑噩噩地向死和尚走去。 身体被绳子一拽,持剑宦官说道:“快拿东西。” 采兰向持剑宦官看去,他似乎不愿靠近死和尚。采兰不愿放弃着最后的机会,脑袋里飞快地想着办法。 她为了拖延时间,站在浑身是毛令人毛骨悚然的和尚面前,她慢慢跪了下来。 “嘭嘭嘭”给死和尚叩了三个响头。 “招魂大师,你怎么就。我父亲交给你东西,你放在哪里。”这是采兰叩了三个响头想出的办法。 把秘密全推给死去的人。 “你怎么确定宝藏地图在这死和尚这里?”持剑宦官疑问道。 采兰转头看向那持剑宦官说道:“我阿爹告诉我的。”她说完见持剑宦官还是一脸迟疑,灵机一动,既然都编造谎言了就再真实一些。 “我阿爹说过,要拿回我家的东西就要向老和尚说四个字。” “哪四个字。”持剑宦官感到好奇。 “清晨的光。”采兰把清晨的米改成了清晨的光,这里是金光塔说成光,很合理。 “老和尚你怎么死了,你叫我怎么办。”采兰只能越装越像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会不会就在和尚身上。” 采兰一惊,和尚身上。这个宦官一定搜死和尚身,万一老和尚身什么也没有怎么说。 采兰边想边后退,能拖住一会儿是一会儿,于是说道:“东西肯定在他身上。” 持剑宦官“哼哼”两声干咳,相似极不情愿,但他还是向和尚走去。他用长剑去挑死和尚衣衫。 顿时,死和尚身上的霉灰扬起。 持剑宦官一边用长剑挑着和尚衣服,一边用手捂住口鼻。 那根牵着采兰的绳索被持剑宦官丢在了地上。 采兰见到地上的绳子,心头大喜。她顾不上捂住鼻子,两只手快速收绳。 和尚的外衣袈裟被完全挑开,什么也没有,采兰立即说道:“贴身衣衫,一定在内衣里。” 绳索已被收起来,采兰想转身下楼,双手腕仍被捆着,想用牙齿咬松绳子,但没那时间。 如果转身就跑,一定跑不过这个高大强壮的宦官。采兰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锋利的长剑,几呼吸间便划开和尚贴身衣衫。 那和尚露出根根肋骨,他的皮肤像褐色的蜡,他似被一张蜡皮包裹着。老和尚双目是闭着的,他一脸慈祥。 采兰知道和尚是坐化的,他是得道高僧。采兰曾在西域也见过。 忽然一惊,别想什么得道高僧了,快想办法自救。 看着手上的绳头,采兰眼睛一亮。做个套马绳结,甩到持剑宦官的脖子上,勒死他。 持剑宦官喊出愤怒话语:“没有。” 采兰一边结着绳套,一边庆幸他没有转头。立即说道:“裤子,他裤子一定有荷包。” 持剑宦官一脚踢倒盘坐的和尚,那和尚的脚前放着一个木匣子。那木匣子一直被和尚的衣衫遮住,和尚倒下那木匣才露了出来。 持剑宦官惊呼:“宝藏地图在这里。” 他埋下头,伸手去抓木匣子。 采兰哪里能让这样机会溜走,甩去绳套便套住持剑宦官脖子。 那持剑宦官抓住了木匣,他用力往前一步,采兰便被向前带了一步。 采兰着急,她力气太小,比高大强壮的宦官脖子上的力气都小。 采兰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她看到旁边正好是塔顶窗口,她无丝毫犹豫,她跃起到窗沿,跳下高塔。 长绳笔直的悬挂,采兰在金光塔六层空中。 开始时绳子还在抖动,现在已经笔直不动。只是她在空中左右转动。 采兰不敢确定那持剑宦官是否已被勒死,她默默等待着。十几个呼吸后,她才慢慢抓住绳子,荡着身体向塔墙荡去。 双手手腕被困住,无法往上爬,塔墙上有一凸起倒是可以站立。 荡过去几次,脚都够不着。那凸起的地方高了一些。 采兰往下看去,六层塔沿很斜,若想办法解开手腕上的绳子落下去,不一定会站得稳。 向上无法爬,向下想不到办法解开绳子,就算解开了绳子落下去还是死。 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吊在着空中,不能指望兄弟们来救,他们下面有三个宦官,其中一个还拿着剑。 只能靠自己,那塔墙凸起,是唯一出路。 她使劲双手下拉,一直过了头,用头慢慢绕过绳索,用后脖颈和肩部力量扛一扛。 紧接着歪头夹住绳子,立即收腹提起双腿向塔墙荡去。 她只有一次机会,头是夹不稳绳子的,而且双手腕在胸口上勒得很疼。 第十四章:混蛋老天爷,我砍死你 采兰一只脚钩住了塔墙凸起,她咬着牙忍着疼,她控制着身体不敢乱动。 慢慢调整身体,一点点双脚踩在塔墙凸起。这个凸起实际是排水木槽,下倾盆大雨时用来向四周排水,这样可以让木墙不至于被雨水浸泡。 采兰谢天谢地,中原木工工匠太聪明了。 这木槽凸起不仅能站人,还可以借力。 她深深呼吸着,身体全部靠紧塔墙。她告诫自己不能再荡出了。若荡出去,在全身无力情况下再也不能荡过来了。 那时只能等待兄弟们来救或者下面三个宦官上来拉起她,若是宦官来那将是又一场厄运。 采兰长吐着气,慢慢等心绪平稳,稍待平稳便立即用牙咬手腕上绳子。 一点一点绳子慢慢松动,直到完全松开,双手获得自由。此刻还不能大喜,采兰告诫着自己,双手紧拉着绳子,脚蹬着塔墙。 她流着泪咬着牙爬上七层窗户。 那持剑宦官早被勒死。 他整个人靠在塔窗墙下,采兰刚爬进窗户,那根绳索失去拉力,他便歪倒在地上。他的双手捂着脖子,双眼圆睁,双腿并拢伸直,他整个人僵硬成一个弓形。 地上有一把长剑,木匣子掉落于地上已打开,里面是一本书。 她拾起那本书。 这书救命,没有这木匣子出现还真没办法套住持剑宦官。木匣子太大揣进怀里不方便,于是采兰只能把书带走,拿着长剑急忙下塔。 下到二层门口,见到一层已乱作一团。 狗腿子和驴耳朵拉着绳索使劲蹬着塔门,塔门的另一边是持剑宦官正乱踢着腿,他的喉咙上套着绳索。 这个方法跟套马绳近似,这是对付高大强壮的持剑宦官最好的方法。 采兰一人还被捆住了双手,只能跳窗。而狗腿子和驴耳朵利用的是门。 高瘦老宦官被小麻子撞翻在地,两个小乞丐正挥着拳头打老宦官的头。 而矮胖老宦官哪里,三个小乞丐不是对手。二麻子捂着肚子躺在地上。 那矮胖老宦官在向塔门靠近,若他救下持剑宦官,情况将立即翻转。 采兰不敢想太多,拿着剑向持剑宦官冲去。 “扑哧”一声,长剑插入持剑宦官肚子。而采兰被持剑宦官一脚踢中。 采兰弯身倒地,她在地上疼得翻滚。见那持剑宦官瘫了下来,肚子上喷出一股血剑一命呜呼。 狗腿子急忙拾起采兰掉落的剑,一剑刺入高瘦老宦官脖子上。 矮胖老宦官急忙向塔门外冲去,被爬起来的二麻子用绳索绊倒。 狗腿子冲过去用长剑再向矮胖老宦官脖子上一插。 刚站起来的采兰脚一软,再次躺在地上,她放出所有力气大声哭起来。 天不绝人,现在已脱离险境。 狗腿子,小麻子,二麻子,驴耳朵小乞丐们都围了过来。 二麻子大哭道:“老大,我们终于得救了。” “牢里还有七八个。”驴耳朵哭道。 “明日救不了他们全要死。” “老大,你先跑我们想办法。” 采兰这才一惊从喜悦的哭泣中醒过来。 或许真有办法救出大牢里的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小麻子,快去搜搜他们身上的东西,那老宦官身上有块玉佩。” 拿着那块玉佩可以用宦官的名义去大牢要人,但以宦官的名义去最好能一身小宦官的衣服。采兰思虑着自言自语道:“有了玉佩,没身宦官衣服怎么去救人。” “你们先别哭,让我好好想想那老宦官叫什么。” 一众小乞丐立即哑声。 “当时在塔三层,持剑宦官叫了一声老宦官。” “我想起了,他叫的是卢公公。” “玉佩是信物,卢公公的名字我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就差一身小宦官衣服。我们可以骗过留在那里的宦官让他们放人。” 驴耳朵听完,急忙说道:“长安朱雀大街有宦官摆桌子收宫女和内侍。” “那好,我进宫一趟把衣服偷出来。”采兰心中没有盘算与计划,凭着一股豪气便说出口。 她急于救出大牢里的兄弟们,更想知道父亲的死因,父亲的秘密绝不是宝藏。 若有宝藏她和父亲不会到长安,父亲会重建龟兹国。 “老大,你入宫当宫女那是自投罗网,不能去。”驴耳朵一脸惊讶地看着采兰。 采兰一脸决然说道:“我不去当宫女,那样太危险了,我去报名内侍。拿了衣服就出来。我还想” 采兰没说完,就被小麻子打断话语。 “你好不容易才脱险,不能为了兄弟们进宫冒险。况且你是女的怎么冒充宦官。”小麻子焦急地来住了采兰的手,一副绝不松手的表情。 “老大,你快走吧!”狗腿子哭着也伸出手拉着采兰。 “我去当内官,我去救兄弟们,决不能让老大冒险。”二麻子一脸认真,脸色苍白,双眼饱含泪水。 一众小乞丐们惊讶地看着二麻子,然后眼睛瞪大,一阵哆嗦。 采兰知道小乞丐怕什么,当内官是要割东西的。 采兰甩开小麻子与狗腿子二人,一脚踹倒二麻子,骂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好好活着,你长大后还要娶妻生子。” 二麻子“哇”一声哭了出来,他爬过来抱着采兰的脚。泪水鼻涕长流,他嘶哑地喊道:“老大没有你,我早死多少回了。为你,我命都可以不要何况是一点东西。” 采兰也被感动哭了,甩手给二麻子一耳光:“你清醒一下,混蛋。我不用割,只是偷一件宦官衣服,我很快就出来。”说完她用一只手的袖子给二麻子擦眼泪,用另一只手的袖子给二麻子擦鼻涕。 “从没有人细心照料过我狗腿子,只有老大。我脚上灌脓,是老大背我回家还照料了我一个月。你们谁撺掇老大进宫我踢死谁。”狗腿子不敢看采兰,他蹲在地上双手敲着头。 采兰明白狗腿子从不敢跟她唱反调,他只能痛苦地冲着地面吼叫。多么好的兄弟,还有八个为了她的事情被关进大牢,明日救不出来他们全会死。 一个小乞丐从地上拾起长剑,就往塔门外冲,嘴里喊道:“不能让老大冒险,我劫狱去。” 采兰差一点就被这句没头脑的话气笑了,立即跑去夺过长剑。 采兰看着锋利的长剑,此时她已下定决心救出大牢里的兄弟,进宫也是探听父亲遇害最好的地方,她一定要去。 最差的情况就是一死,父亲在家时总是说她任性,采兰举起长剑仰天嘶吼:“阿爹,你让女儿再任性一回,女儿上天来陪着你。” “阿爹,我自幼没有母亲关爱,我又算什么任性。” “阿爹,我怕。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活,你让女儿早些来陪你好不好。” 采兰此时当兄弟们面露出了脆弱,以及没有母亲关爱的最大不满,这才是她心中的秘密。她举着长剑,她想去砍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天爷。 她红着眼睛用长剑向天空挥舞怒喊道:“混蛋老天爷,我砍死你。” 第十五章:长发盟 此地一众小乞丐哪一个不是怨天不公,他们投来无比知己的目光。 老天没有一丝回应,道路还是要自己走,查凶手救兄弟采兰被逼做出决定。 “来,你们谁来用这剑把我的头发割了。我主意已定,八个兄弟不能因为我而死。你们不来割我头发,我立即用此剑羞愧自刎。”采兰闭着眼仰着头,伸出手递出长剑。 狗腿子从地上跳起来便向驴耳朵冲过去,一脚踢翻驴耳朵骂道:“就你多嘴,害得老大一定要进宫,你不说什么事都没有。” 驴耳朵站起来抱着狗腿子就放声大哭:“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 “别闹了,此地非久留之地。快帮我割头发。”采兰怒喊道。 “我来,这里没人比我手更巧,老大头发剃了还是最漂亮的。”二麻子接过长剑。 他饱含着泪水,把采兰的头发一缕缕割下来,他沙哑地说道:“老大的头发,我们一人留一把。从今日起我们便是长发盟的人了,生是长发盟的人,死是长发盟的鬼。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后面齐声喊道:“生是长发盟的人,死是长发盟的鬼,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采兰思忖这一去凶多吉少,她一头长发换来兄弟们拧成了一股绳也着实不错。 “二麻子说得好,长发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若我遭遇不测,你们也别选盟主了,相互间就是兄弟。无论何时都相互帮衬着。” 采兰这话一出,更让小乞丐们抓狂,她说的话明显是遗言。小麻子扯开衣服在胸口上抓出道道血痕。 “我天字一号大牢出来了,鬼塔我爬上去了,你们别怕我不一定会死。”采兰急忙安慰道。 采兰的头发短短的,还真像个小男孩子。她摸了摸头,心中没有什么不舍。几拨人想知道她家的秘密,看来必须隐藏起来探究父亲死因,装扮成男孩这便是天意了。 临走前,采兰看着地上的三具宦官尸体心头一动说道:“你们去外面卷席里看看有没有女孩尸体。” 采兰没说完,驴耳朵立即接口:“对,找一个女尸放到宦官中间。老大已经跟这些宦官一起死在这里了。” 塔外草丛中卷席里的尸体很多,一会儿便找到女孩尸体放在了三个宦官身旁。 采兰把身上刘婆婆给麻衣脱了下来,盖在女孩身上。 “老大,我们放把火把这木塔烧了。你便永远是死在了这里。”驴耳朵说道。 采兰微微皱眉思索:“不行,烧了这里,长安城里很快就知道。我们要在那两个宦官知道这些宦官已死之前救出兄弟们。” 狗腿子立即脱下自己乞丐破衣服披在采兰身上。 采兰顿时变做了一个乞丐小男孩,她说道:“我们快走,怕他们再派人来这里。” 走原路返回是万万不能,采兰打算从南门进长安城。 乱葬岗五里外鹅儿坡。 小麻子突然说道:“我们终于离开危险的地方了。” 采兰转头看去,金光塔黑黑的屹立在那里。 采兰双手合十,跪地三拜,那圆寂后长毛的和尚,今日也算救了她一命。她掏出那本木匣子里的书,那书面上书写着《涅槃经~心要集》。她此时没心思细看,把书揣进怀里与小乞丐们继续前行。 “老大,坡下面有个凉亭,有人在买稀粥和馒头。我实在很饿了。” “我没钱。” “刚才,我在三个宦官身上搜到不少钱。有十几两黄金,还有八串钱。”小麻子赶忙说道。 “哦,有这么多,这钱不能乱花。每人手拿三个铜钱跟我下去。”采兰说道。 往下望去下面竹林里有几间茅草房,茅草房围城一个院落,院落外搭着有一个大凉棚。院落中插着一面大旗,旗上有字。上书鹅儿沟大酒楼。 长安的酒楼采兰见多了,装潢豪华的不少,就算那些高档酒楼也没叫大酒楼,何况这里还是几间茅屋。 凉棚蒸笼冒这白气,旁边大锅“嘟嘟”地响着,一个满脸胡子的壮汉站在大锅旁吆喝着:“走过,路过,十里地只此一家。” “有鸡有鸭,粮食酒,进城就只有酸菜萝卜苦菜汤。不要路过,不要错过,机会难得。” 旁边摆着十几张方桌子和长木凳,只有两三张桌子坐着人。 “店家,我买一碗粥一个馒头。”采兰伸出手,手里有三个铜钱。 “钱不够,但可以买给你。不能上桌子吃,去竹林。” 采兰听到三个铜钱可以买到一碗粥一个馒头,立即向小乞丐们使了个眼色。小乞丐们顿时排成一队,摊开手心里面三个铜钱。 “店家,我买二十碗粥,二十个馒头。”一个青衣中年匆匆走来开口说道。 不远处停着三辆马车,十来个家丁装扮的人围着马车,旁边还有五六个丫环侍女。想来是逃离长安的官宦人家此时回京。 那满脸胡子的壮汉眉心上有颗大黑痣,大黑痣上还有几根毛。他咧了咧嘴,用手摸了摸眉心黑痣,淡然说道:“排队” “店家,我” “排队。”胡子壮汉打断了青衣中年的话,极其不耐烦。 那十几个家丁向这边走来,那胡子壮汉丝毫不惧,慢腾腾收了小乞丐们的钱,一碗粥一个馒头交到小乞丐们手上。 采兰领着小乞丐们到了旁边竹林,用嘴吹着碗里的热气。每人手里有一根竹筷,叉着一个馒头。 那青衣中年看似在忍着怒火,鼓着嘴,脖子上有青筋冒出。他说道:“二十碗粥,二十个馒头。”他的怒火没有爆发,重复了刚才的话。 青衣中年甩头向走来的十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丁便往马车跑去。 采兰一惊,难道是有戏看,那几个家丁去马车拿家伙去了。若真是拿出兵器,那这里热闹大了。 “当”一声,胡子壮汉用勺子敲了一下大锅旁铁板。立即从茅草屋跑出两个壮实青年。那胡子壮汉笑着喊道:“大买主,二十个馒头,二十碗粥。” “好勒”那两个青年快速把二十碗粥,二十个盘子摆到四张方桌上。 马车上走出一个华丽妇人与一个十来岁的彩衣贵小姐。 “我就不在马车上吃,不方便。”彩衣贵小姐一脸怒气。 “好,都依你,我们方桌上吃。”华丽妇人摇头说道。 “叫他们再加两个小菜。光是喝粥怎么吃。” “行,都行。” 采兰喝着粥,听到母女二人对话,含泪咬了一口馒头,这些话她最不愿意听,她非常嫉妒。 第十六章:伯伯二字堵在喉咙 青衣中年转身向胡子壮汉说道:“再加四个小菜。” 胡子壮汉拿起勺子一大锅旁铁板“当”一声。他高喊道:“四个小菜下锅。” 茅草屋那边传来“当”一声回应。 “馒头一百文一个,稀粥一百文一碗,四个小菜四贯钱,刚好八贯请付账。” 采兰听到胡子壮汉的账单,立即一惊,这,这是个黑店。 那青衣中年青筋冒起:“刚才你让我排队,那些乞丐分明只用了三文钱,买了一碗粥一个馒头。” “他们不上桌,所以便宜。况且这年月,你见过拿钱买吃的乞丐吗,你得给有钱的乞丐一个面子不是。”胡子壮汉一脸淡然,说得头头是道。 “你们难道是强盗,你说的价格太离谱了。” “天地良心,你见过只抢八贯钱的强盗吗。我们若是强盗会抢光你们所有东西,扒光你们的衣服,你们的贵夫人贵小姐绑了换赎金。”胡子壮汉抬头看天,好似在憧憬强盗的生活。 “我们不买了行不行。”青衣中年已经被胡子壮汉的气势压倒。 胡子壮汉缓缓摇头说道:“不行,馒头和稀粥已经上桌,小菜已经下锅,晚了。”他口气还非常惋惜。 这让青衣中年非常紧张,他身后的家丁变得十分警觉,他们四下探望着。 胡子壮汉拿起勺子连敲三下大锅旁的铁板“当当当” 当声刚响完便是“嘣,嘣”两声弓弦响。 两支羽箭插在了青衣中年的双脚边。 “啊”“啊”贵夫人与贵小姐纷纷惊叫。 采兰愣住当场,这弓弦声她太熟悉了,白家连珠箭法。 茅草屋内闪出十来个人,他们一个个手持短刀一脸平静,其中一个白发微胖的老者走向青衣中年。 茅屋顶上还站着一个人,他看起来极其干瘦,驼背弯腰,头发灰白。 他的脸太特异了,很长。 长脸上的双眼深陷,但炯炯有神。他一身黑袍双手附背,他眼中发出的冷光,感觉能杀死人。当他眼中的冷光扫向采兰时,采兰顿感心惊肉跳,急忙把目光投向白发微胖老者。 那白发老者满面红光青巾束发,步履矫健。 采兰仔细打量老者,此人对她来说有非常亲切的感觉,而且此人对她一定很重要。他应该是父亲的人,她熟悉那明晃晃的短刀,她熟悉这个矫健的步伐,她分明听清楚了弓弦的响声。 他们昨晚来救过她,采兰流出眼泪有两个字一直卡在喉咙,她想喊出“伯伯”二字。 细看老者,他脸上有几道浅浅的刀疤。他一身麻衣看似不官不商一个普通农人打扮。他伸出的大手肌肉健硕,他拍着青衣中年的肩膀说道:“付了钱,好好坐着吃饭。粮食来之不易,一定要吃完。你要知道多少人为了一口粮食命赴黄泉。” 老者语重心长的话让青衣中年双脚打颤,他牙齿抖动哆嗦说道:“好好吃,好好吃饭。” 老者的目光向竹林扫视过来,他与采兰四目相对。采兰豆大的泪珠挂在脸上,伯伯二字堵在喉咙,她喊不出口。她不能此时与他们相认,他们绝不会同意她去解救乞丐兄弟们。他们会把她带走,她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父亲真正的死因。 采兰摇着脑袋,心中酸楚无比,只要向前一步与他们相认将得到安全。或许能向父亲遗言那样活着,可能还是无忧无虑地好好活着。 泪水吧嗒使劲往胸口滴,采兰张嘴“啊啊”混沌地叫着,相似被馒头噎住。 老者的笑容非常慈祥,绝对胜过那鬼塔上死去的和尚,他微笑着向采兰点头便转身带着一众人走进茅草屋。 “那些强盗帮不上我们,就算是把全部的钱给他们,他们也不会帮我们去打劫天牢。”驴耳朵在后面传来低声话语。 采兰沙哑着声音低声回话:“住嘴。” 华丽贵夫人与彩衣贵小姐坐在了一张方桌,旁边四个侍女伺候着。那贵夫人向青衣中年招手,贵小姐拿起竹筷发着抖。 贵夫人低声吩咐几句,那青衣中年便匆匆跑向马车。 “香兰,你也听到了要吃完。不吃完会惹怒他们,你听话。” “我能吃,我能吃完。” 采兰听完对话,心中充满妒忌。她叫香兰,我叫采兰,我从没被哄过。从记事起我何时让父亲操心过,我没撒过娇,父亲还常说我任性。 狗腿子的衣服袖子又脏又臭,采兰还是用那袖子狠狠地擦了眼泪。那是别人的母亲,想再多也是别人的。她随即向小乞丐们低声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你们吃完了在南门分散开来等着我。” 采兰急忙吃完稀粥与馒头,前去还碗,正好碰到青衣中年跑来。 那青衣中年擦着汗水,恭谨地把一个包袱放到胡子壮汉桌案上。他轻轻打开包袱说道:“这是十贯钱,店家你收好。” “唉,我们是正经买卖人,多的钱不能收。多的两贯钱你拿走。” 采兰趁着胡子壮汉说话之际没有留意她,她快速闪入茅草屋小院子里。 她低矮着身体,借助一些花草遮掩绕到茅草屋后面。 她附耳在泥墙上,听到里面传出的话语。 “这里是大当家建的联络站,大当家走了这里也没必要留人。” “唉,大当家走了,但他女儿没救出来让我们于心何安。” “大当家女儿进了天牢,没法救了。” “劫狱劫法场都不可取。” “我们受大当家那么大的恩惠,就不管他女儿呢?”里面同时传出踢凳子倒下的声音。 “那你想出个办法,大当家为什么会死我们都不知道。” “我看这样,大部分人都回山,这里留一个人继续探听大当家女儿消息。” “唉,希望她能活着。只要有机会我就算死也要救她走。” “这里的人谁会怕死。” “你们都走,我留下探听消息。” “老七,你婆娘马上要生孩子了,你不能留在这里。” “巨牙叔呢,刚才还在这里。巨牙叔武功盖世,我们去求求他。” “老七,给你说了劫狱不行,巨牙叔劫狱会动静太大,还没找到人,人就被杀了。” “老七,你别太伤心,救人要想个稳妥的办法。” “大当家活了我一家人的命,大当家遗孤生死不知,我无论如何不会走。”采兰听到这里又开始热泪流淌。我还活着,不要担心我,七叔你回去吧。 “唉,老七你先回去,我儿子小虎留下。大当家带着我们抢劫了叛军粮草,还有一半没运回山。这是大事,必须安全运回山。不然我们也对不住大当家的情谊。救人的事我有安排。”采兰听得出是老者的声音。 “爹,诸位叔叔你们放心,你们先走。我探知到大当家女儿的消息会及时传回来。” 采兰在外面听得清楚,父亲带人劫走的是叛军粮草,怎么就是叛臣了。劫走叛军粮食应该给予了大唐军队夺回长安有莫大帮助,怎会这样。难道真是为了宝藏,我家哪里有什么宝藏。是谁在陷害父亲?若是谁在陷害父亲,那他便是我白采兰不共戴天的仇人。 采兰用额头靠紧泥墙,她心中说道,伯伯叔叔们我还活着。你们是我的亲人了,我要去皇宫,解救我的兄弟们,探听仇人的消息,若我不死我会来找你们。 第十七章:替老者解难 “你认识里面的人。”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采兰转头看去,是站在茅屋上的那个吓人老者。他静静站在身后,采兰此前没有听到身后任何动静,像是他已经站了很久了。 她想说里面的人全是她的叔叔伯伯,但是不能,她只能含着眼泪摇头。 “你听到了什么。”驼背长脸老者又问道。 “我听到一个很感人的故事。” “为人别那么好奇,你走吧。去门口再拿几个馒头,兴许以后你再也遇不到好人了。”驼背老者缓缓说道。 采兰心如刀绞,你们不仅是好人,还是我白采兰的亲人。这里已不能再待下去,亲人们我走了,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采兰看了看驼背老人,他已不是那么令人恐惧,她跪地向驼背老人“帮,帮,帮”叩了三个响头。 长安南门安化门内,大安坊与安乐坊人声鼎沸。贩夫走马连绵不绝,多数是避难回京的官宦人家,只有少数商队车马驮着不多的货物。 长安的商队前年被皇帝打劫了一次,去年又被叛军打劫一次,如今能活下来的商队也是只能维持生计。采兰穿着狗腿子破烂的衣服隐藏在商队中间丝毫不起眼。 一个驾车的老人向采兰说道:“孩子,这京城也不好乞食。去没遭过兵灾的地方吧,尚许有条活路。” 对于老人的好心,采兰想还礼致谢,刚要屈身行礼立即惊醒。现在是男孩了,不是小姑娘了。于是急忙双手抱拳躬身说道:“小子谢过老丈。” “唉,这年月。你小子声音优美,礼数有佳,怎地就没了家人沦为乞丐。” 那老人一声叹息,接着又说道:“我商队如今维持艰难,要不然就收纳你进入商队了。可惜了,着实可惜了。” 老者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又低声说道:“你小子能吃苦不,我倒是有个地方推荐你去,不过就是要吃苦,每天累得死去活来。” 采兰看着老丈微笑说道:“这年月,能活着就很不错了。能吃苦的人到处都是,不过小子有些事要办,就不去了。多谢老丈。” 老者皱眉深感一脸惋惜,继续低声说道:“老夫说得吃苦,不是挖矿种田。是练武,几年后你便是一等高手了。” 采兰仍然微笑摇头。 “唉,看你一脸乌黑,说不定洗一洗还是个俊俏少年。”老者说笑着。 采兰看得出老丈很惋惜,他是个好人。 她摸了一下用炉灰摸花的脸,冲老人笑道:“多谢老丈了,我会想办法活下去的。”她不想让老丈伤心。 采兰刚说完,马车被家丁装束的汉子拦住。 后面传来一个童稚的声音“驾车的,没长眼哪。车轱辘压起的泥溅我身上了。” 采兰转头看去,一个锦衣小孩骂骂咧咧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家丁。这人她认识,前几日在梨园一起打过球。被乞丐兄弟踩着骂得就是他,这小子死性不改,带着家丁到处欺负人。 “哦,那是老夫没当心,老夫下来给你擦擦。”老人说完从怀里抽出一块方巾跳下马车。 老人刚下马车,只听那锦衣孩子喊了声“打”。上来一个家丁便挥手向老人脸上打去。老人就在采兰近前,她哪能让好心的老人受伤害,她没有一点犹豫一头便载进恶奴家丁的怀里。 那家丁被采兰撞退两步,另一个家丁急忙上前扶住那打人家丁。正当两个家丁要挥拳打采兰时,采兰却惊叫起来:“唉,你们稍等一下,我有话说。” “你想说什么,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一个家丁坏笑说道,并大步上前。 采兰立即后退两步,大声说道:“我说的事很重要,对你们真的很重要。” 两个家丁同时皱眉,相互对视,其中一个家丁说道:“快说,说不好你还是要挨打。”采兰缓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然后她向两个家丁身后一指。 “对你们很重要的事就是你们家少爷不见了。” 两个家丁一愣,转头看去,哪里还有锦衣小孩的踪影。他们猛然慌张起来,四处探望,他们俩相互对视一眼,便一个左一个右撒腿跑远寻人去了。 老人迟疑地看向采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小子会不见人呢。” 采兰捞着脑袋,自入城门二麻子他们就一直跟着她,他们混在人群之中,相互间没有打招呼,本打算走到僻静的地方才相聚。 哪知出了这个事情。这种让恶奴打人的事采兰他们遇到许多回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正主不见了,那些恶奴自然着急散去。 采兰在前面吸引恶奴注意,小乞丐们让恶奴主子消失,也不是第一回了他们默契得很。 采兰见老人好奇地一直等她回话于是说道:“兴许那小子,一时兴起跑到那条小巷里遛弯去了。”这不合理的话她实在难编,她低着头用手遮住眼睛露出弯起嘴角,笑着说道:“他走出小巷时可能还是个猪脑袋。” 老人眼光一亮说道:“你有帮手。”随即老人拉着采兰上马车“去哪里老夫送你。其实不用你帮我,我也有帮手。看见没前面停着的车马。” 采兰望去,一个冷脸中年站在前面马车旁边,他体廋身长柳眉剑目。 “他是我儿子,一身好本事。以后有难了来找老夫,老夫喜欢你。”老人扬起马鞭,轻轻地抽打了一下骡马。 马车行到街尾,采兰便跳了下来。 “老丈,多谢您了。小子还有些事情先走了。说不定以后真要叨扰老丈,跟着你的商队出城。”采兰双手抱拳向老人恭敬说道。 那老者急忙跳下车低声问道:“小子,你真不再考虑去学武。” 采兰已有打算,若成功盗取宦官衣服,探听到父亲死因,跟着商队出城倒是个好办法。至于学武她压根没有考虑,她抬头看向蓝蓝的天空,此去入宫凶多吉少前路未知。于是她向老丈深深一躬说道:“老丈,您是好人,我们有缘再聚。” “好,老夫呼延朗,我儿子叫呼延赤明。我们在东市拐枣巷随时欢迎你来。”老者说完,跳上马车挥鞭而去。 第十八章:入宫 朱雀大街旁开化坊一个僻静小巷里,八个小乞丐聚集在一起。 “老大,那小子被我们拖进安乐坊狠狠揍了一顿。” “老大你放心,我们没出声,也没让他看见我们的脸,是蒙着他的头拖走的。” “很过瘾,只是我的手有点肿。” “别说这个了,我们说正事。”采兰着急,时间拖得越久对大牢里的兄弟们越不利。 “我看见了朱雀大街挨着太常寺那里摆着两张桌子。一边在收宫女,一边在收内侍。”采兰刚说到这里,狗腿子立即拉住采兰的手焦急喊道:“老大。” 采兰往头上短发一指,狗腿子立即松手,他双脚跪地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 采兰一拍狗腿子脑袋说道:“别求神佛了,要靠我们自己。我先去试一试内侍,若成功你们就去禁苑,在大明宫墙下等我丢包袱过来。” “驴耳朵你口齿伶俐,玉佩你拿着,装扮小宦官的任务交给你。” “修德坊与辅兴坊也去两个人等在宫墙外,如果我没机会从大明宫甩出包袱,那我会在太仓或掖庭甩包袱过来。” 采兰托起下巴,想想还有什么没交代的。进去后是什么情况,采兰也不清楚。于是她看着小乞丐众人,露出别离伤感,流泪说道:“你们从我进宫开始就在墙外等,一直等到明日辰时。若我没甩包袱出来,你们也别等了,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活着。” 采兰张开双手,流泪的小乞丐们立即明白,他们抱成一团相拥在一起无声而泣。 片刻后,采兰用双手一个个捧起小乞丐们脸,仔细看了看转身便走。 刚迈出两步,小麻子在后面“哇”一声大哭出声。采兰转头看去,二麻子已捂住了小麻子的嘴,二麻子也是泪人。 采兰站在哪里,轻轻用手擦干泪水,她露出笑容,她努力笑得极其灿烂。她说道:“狗腿子,驴耳朵你两人抬起头来,好好看看我。” 狗腿子和驴耳朵牙齿颤动着,抬起了头,采兰深情地看了看他二人与兄弟们。阳光洒在采兰脸上,如盛开的玫瑰。她柔声说道:“再见兄弟们,或来生再见,活着好好活着。”说完她转身急速跑起来。 刚跑到巷口听到后面齐声呼喊:“长发盟不离不弃。”采兰暖心一笑。 两张桌子都排着队,都是些乞丐与面黄肌瘦的小孩。小女孩那边人要多一些,似乎当宫女是唯一活路了。招内侍这边稍少一些,也排了二三十人,采兰不用想排到内侍那边。当宫女太危险,随时便会被认出来。 招内侍这张桌子左右坐着两个宦官,他们拿着一把尺子指指点点。有时用尺子撩开小乞丐的散发看看面目,有时用尺子点点小乞丐的嘴,让他们张嘴看看牙口。 让两个宦官满意的不多,很快便到了采兰。 这两个宦官都是中年,大约四旬不到。一个脸上有几颗黑痣是个方脸,一个贼眉鼠眼是个尖脸。 方脸宦官皱眉说道:“你这么黑怎么收你。” “我脸白,昨夜我逮到一只山鸡,烤鸡把脸弄黑了。” 采兰的回话让方脸宦官眼睛一亮,方脸宦官笑着说道:“哦,看来人够机灵。说说还会什么。” “会识字。” 蹬一下,桌子对面尖脸宦官站了起来,他急忙说道:“会识字,会算不?” “会。” “那我问你,两只鸡蛋两只母鸡,一共有多少鸡蛋。” 采兰后面排着的一个小乞丐急忙说道:“这个是弯弯绕,就是只有两个鸡蛋。” 采兰微微一笑慢慢说道:“第一天是四个鸡蛋,第二天是六个鸡蛋,第三天是八个鸡蛋。” “这小子我要了,来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一个好得了。”尖脸宦官急忙说道,说完便绕过桌子去拉采兰。 那方脸宦官也急忙伸出手拉住采兰,他一脸怒气对着尖脸宦官说道:“我先问的,应该是我的。又机灵又识字的这还是第一个。” 两人一人拉采兰一只手,互不相让。 “我上面是窦公公,正当红。”尖脸宦官摇着头一脸得意说道。 “我上面是杨公公,不仅当红,窦公公在杨公公只是一个小辈儿。”方脸宦官愤然道。 采兰看出两人均有大后台,且实力相当。她并没有多想跟着那个派系,于是说道:“我有办法,我们抛铜钱,猜地面见到的是哪一面。” 两个宦官互视一眼,尖脸宦官从怀里摸出一个铜钱递给采兰说道:“好好抛,我要有字哪面。我是内宫局的管财务开支,跟着我们谁不看我们眼色。” “别听他的,好好抛,抛无字哪面。我是宫闱局的,我们权利最大,而且上升的机会大。”方脸宦官恨恨地看了一眼尖脸宦官,转头向采兰缓缓说道。 采兰抛起的铜钱落于地上,无字。 方脸宦官一脸得意,拉这采兰,带着五个小乞丐便向皇宫走去。 “别得意,等窦公公回来,我们会把这小子抢回来的。”后面传来尖脸宦官怒气地吼声。 穿过鸿胪寺将作监,采兰跟着方脸宦官进入广运门到了掖庭。这里便是冷宫与罪奴之居,没有采兰想象的哭嚎遍地。叛军洗劫京城,这里被叛军清除干净,一个冷宫女子和罪奴都没有。 看着这里的寂静与深宫高墙,采兰一哆嗦,思忖若被发现了叛臣之女的身份,若不死也定会在这里成为罪奴,那只有等着下一次叛军入城。 叛军入城几百年有一次,采兰边走边幻想着自己老死宫中情景。 这里已人去楼空的寂静,采兰想象不到那个老死深宫的叹息。正当采兰走过一个巷口,见到巷道有一花坛,花坛五颜六色的月季花甚是喜人。采兰喜欢月季,把那里看得仔细,花丛中竟有三株七叶草。 每一株都有两尺来高,翠绿粗大的枝茎,有十几组七叶叶子,绿色的花朵在七叶中开放。这是治疗伤痛的神药,看年份有十来年。老举人家中有两颗,才半尺高年份不足三年,已被老举人视作珍宝。 这三株定是冷宫女子,为治疗被虐打后止痛消肿的,而且长年来得到她们精心地栽植。这神药的功效太多,采兰猜想着那些宫女是咬碎枝叶最速催眠,在无尽的不眠之夜中熬过痛苦,还是吐出药物敷在那肿胀的伤口上。 “前面便是净事房,进去净身了便是内侍一员。那子孙根你们自个留好,空闲时找个地方埋了。”方脸宦官说道。 采兰一惊,没想到刚进来便要暴露。 第十九章:净事房冒险 她故意走得慢一些落在最后。 心里扑通直跳。 净事房里面灯光昏暗,一个只有几缕头发的老宦官,正用磨刀石磨着几把小刀。 “你们先去打几盆水,割完了自己去洗,洗完了去后面换衣服。” “那地方不能洗,这有做好的包裹裤衩,这个裤衩也是不能弄湿的,割完你们自己套上。”老宦官慢腾腾说道,并拿起了一个绳子圈,那绳子圈中间连接了一条厚实的布条。 老宦官旁边有一张长木桌子一张方木桌子。方桌子上面堆放着一些方形布块,几个大瓷瓶,还有十来条怪裤衩。长桌子一边倾斜,上下左右均有两个铁环,铁环上有绳索。 采兰明白那个怪裤衩的布条就是包裹伤口的,那绳子圈可以系紧腰部,这样就可以保护好伤口。那倾斜的怪长桌一定是割东西用的,令她心惊。 这间房子左边角落放置着十来个木盆,小乞丐们一个个前去拿去打水。采兰急忙过去拿起木盆跟着小乞丐们出房间。 那方脸宦官正站在房门口水井旁,他笑着说道:“不是很疼,一会儿便完事了。别在里面吓得晕倒,我那一年晕倒两个,这次你们六个一个别晕倒。” 采兰听到这话,心中有了盘算,屋内的老宦官其实眼神并不好,他磨刀是凭的感觉。只要有人会晕倒,我便找机会搞些乱子,浑水才能摸鱼。 采兰勤快地在井里打起水,往小乞丐们的盆子里装水,她打算最后一个进去。她心里害怕暴露,但嘴上则显出镇定。她端着盆子喊道:“你们别磨蹭,勇敢些,快些完事快些去办正事。” 旁边方脸宦官向采兰微笑点头。 第一个小乞丐躺在长桌子上,双手双脚都被桌子上的铜环绳索绑紧。他全身赤裸,两只大腿抖动厉害。 “别怕,瞬间就完事。”老宦官狞笑说道。他左手从大腿摸索上去,抓住那小乞丐的子孙根,右手持小刀的拇指尖碰到左手拇指尖,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便挥刀割了下去。 采兰现在没有害羞的理由,她使劲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全过程。她虽然是最后一个,像看稀奇一样向前两步近距离观看,并回头看看其他人的神色,这样才能发现机会。 她刚回头,躺在长木桌的小乞丐便发出来了“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排队的第二人只是低头,他很镇定。 第三人睁着眼,他神情紧张,双腿发抖看似十分恐惧。 第四人背对过去,看不到面部,但他的腿没发抖。 第五人闭着眼,牙齿打颤,满脸愁容。 采兰迅速得出结论,只能在恐惧感最强烈的第三人和第五人间找出机会。 她迅速转头见那老宦官正在往那小乞丐伤口散白色药粉,并用方桌上的小方布块按住了伤口。 “今天憋着别撒尿。”老宦官说着,另一只手解开了小乞丐绑在铜环上的绳索。“你自己按住,穿上这个裤衩,端水进内屋去洗洗,那里有干净衣服。” 那小乞丐流着眼泪,痛苦地下了木桌。他慢慢穿上裤衩,弯身去端水盆,当把水盆端起时他高声喊道“疼啊。” 似那弯身的动作撕裂着伤口。 他叉开双腿慢慢走向内屋,动作极其怪异,每走一步臀部扭动极大,那屋中四根蜡烛火焰随着他扭动得臀部摇曳着。 安静的屋子中能清晰地听到他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 采兰为制造恐惧“哎呀呀”地叫着,还使劲摇头。她用袖子擦了下没有的眼泪,继续添油加火:“他是真的疼。肯定疼死人。” 采兰的观察没错,第二个小乞丐的四肢被铜环绑住时,他十分镇定呼吸均匀。 当老宦官拿出第二把雪亮小刀时,他却在长木桌上发出了猪一般地嚎叫,他四肢不停晃动。“啊,啊,啊”的叫声显示出了他极其恐惧与惊慌。 老宦官狞笑着用手梳理了一下他头上那几缕发。然后把那把雪亮小刀在小乞丐眼前晃了晃说道:“别叫,再叫我会在这里割下去。”他说着用刀背抵住了小乞丐的脖子。 采兰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也传来了雪亮小刀传来冷意,她不由自主摸了摸脖子,这里的小乞丐应该没有不害怕的。她思忖要尽快搞出乱子来,不然她会暴露,她已经在想象脖子上喷涌鲜血的场景。 当第二个人岔开双腿走进内屋时,采兰决定不能再等了,若再等两人她将制造不出混乱。 她见第三个人,发抖迟疑不前时,她悄悄踢翻了第四个人脚下的水盆。 她边走边说道“你怎么这么磨蹭,该你啦。”说着又踢翻第三个人的水盆。“你怎么害怕得把水盆都打翻了。” 立即传来老宦官的骂声:“快把这里清理干净。” 四人顿时乱成一团,采兰趁乱用手扫倒方桌上的烛火。 净事房内更是昏暗一团,大门与窗子照射进来的光只能看见人影晃动。 她急忙脱去衣服,在方桌上抓起一条裤衩,快速穿起。 铁笛和书插入腰间。 二麻子给她准备的一两黄金丢进裤衩里。 急忙端起她那盆水,便往内屋走。 回头一看,那三个小乞丐,有的正忙着拖地,有的端着水盆往门外跑准备重新打水。 内屋的两人“哼哼”地叫着,似在忍耐着伤痛,他们用布条打湿慢慢地擦拭着身体。 采兰在这里不用装,但一定要迅速,她快速洗干净用碳灰抹花的脸部,从昨日下午刘婆婆家里被抓起,身上的汗泥已经有好几层。 她顾不上仔细清洗,粗略擦拭一遍,便在衣架上找到两套合适的小宦官衣服。穿上一套怀里揣着一套。 当采兰第一个走出净事房,那方脸宦官笑着说道:“你小子就是当宦者的料。最后一个进去,最先出来。净好了没,不疼吧。” “公公,不疼。你看。”采兰边说边拉开衣衫露出长裤。她竟然还把长裤往上提了提,显现出那没有凸起的那部分。 那方脸宦官笑着说道:“你小子,不仅聪慧而且模样还俊俏。” 突然,他指着采兰凸起的肚子说道:“怎么肚子变圆了。” 采兰拉开怀口,笑着说道:“怕没有换洗,多拿了一套。” 她另一只手伸进那怪裤衩里摸出一两碎金,塞到方脸宦官袖子里“公公贵姓,以后还要仰仗公公了。虽然公公看不上,但是这东西我是好不容易才留下的。我可是真心跟着公公。”这钱是采兰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是贿赂应试宦官的,哪知报了名他们争着要人。把这钱给这个方脸宦官定能换来好处。 一番话说得方脸宦官很舒心。“我姓彭,我再升一级便可自称咋家了。你跟着我有前途。”方脸宦官拍了拍采兰肩膀“衣服拿了就拿了。谁敢说我们宫闱局的事。” 第二十章:外使宴会 “他们几个怕得要死,等他们出来不知哪个时辰了。彭公公您这就安排我做事,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采兰急着想离开这里,她怕里面那眼神不好的老宦官会发现少割了一人。或那三个小乞丐发现她没割而告发了她。 “哦,你很不错。你登记时填的是白蓝,以后就叫你小篮子了。” “公公这个小名很顺口好听。”采兰装作很开心。 “今儿中午,舒王代表陛下在太液池宴请外使,我宫闱局杨令首要陪同。哪里缺人手,但你刚进宫什么也不会啊。” “我会吐蕃语,大食语,回纥语,党项语,吐火罗语几乎西域各地的语言我均能听懂,能帮上忙不。” 方脸彭宦官眼中放出光芒,他喘着粗气说道:“我今儿是捡到大宝贝了,小篮子你先问着前去太液池,我安排一下他们几个便过来。” 采兰心平气和地喊了声“好勒。”实际心都快跳出来了,只要里面有人喊一声“差一个没割。”她便跑不掉了。 皇宫中虽然她不清楚这里的建筑与道路,但她知道东南西北,她知道皇宫外面是怎样的,太液池的方位她清楚。 她转身快走两步,便跑起来。 后面传来话语“别跑,刚割了小心伤口裂开。你这个机灵鬼方向没弄错。” 采兰慢了下来,转头一看,那方脸彭宦官一副担忧心疼神态。 “谢过公公了。” 她回头慢走两步,随即便加快步伐,她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狂跳,甩开步子快跑离开。 穿过太极宫与西内苑便是大明宫太液池,采兰一直往东北方向走,遇到有人便放慢步子。没有人时便快跑,太液池的东面城墙便是她与狗腿子们约定的地方。 她要尽快把肚子上那套小宦官衣服甩出高墙去,越早越好。万一宫中传回那卢公公已死在金光塔的消息,那想救出大牢里的兄弟们将很难。 太液池微波荡漾,泛起鱼鳞般波光。池边草地上围起了白色帷帐,远远就能听见里面歌舞升平。 此曲径间花丛繁茂,娇艳的牡丹芍药仍在盛放。奇花异草处处可见,采兰没有心思看这些。听到后面脚步声她放慢脚步。四个宫女擦肩而过端着美食疾步向白色帷帐走去。 七拐八拐穿过花园曲径已经能看见大明宫宫墙,哪里是她想象民居院墙,而是厚厚的城墙,城墙上还站着持枪的禁军兵卒。 采兰快速地思虑着怎样才能上到城楼,把包袱丢下去。她爬上一个假山,放眼望去那城墙上城墙的台阶正在白色帷帐的后面。 “你站在哪里傻看什么,里面已经忙开了锅。快跟我进去帮忙。” 采兰向话音方向看去,一个干瘦老宦官手持拂尘尖声喊话。 “我是刚来宫闱局的小子,正是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采兰随机应变笑着答话。 “哦,那你更得跟咱家快些走。” 采兰刚跳下假山,那干瘦老宦官伸手便拉住她。 采兰看着老宦官干瘪的手,也好跟着这个老宦官进白色帷帐去看看,待他疏忽的时候再从帷帐溜到城墙上。 白色帷帐里面有九个舞女在红色地毯上舞动着身姿。左边两张长桌上分别坐着回纥正副使与大食正副使。 右边两张长桌,一张桌子坐着渤海国正副使,一桌子坐着南诏国正副使。 他们的衣着各有特色采兰一眼便能看出,在长安西市各国的人都有,他们服饰款式相同只是更加华丽一些。 主桌正对白色帷帐大门,上首坐着一个三旬左右的高冠男子。他英姿飒爽浓眉大眼,他举着酒杯频频向四桌外使敬酒。 他看向帷帐大门,看到干瘦老宦官入帐他便立即起身,走了过来。 他脚步稳健风度翩翩,一脸笑容。他双手抱拳向干瘦老宦官行礼说道:“杨公公,真乃劳苦功高,父王已颁旨迁公公为内侍省给事,加封朝散大夫。” “幸得不辱使命,得如此皇上恩宠,咱家实在惶恐。”干瘦老宦官急忙言道。 “本王请公公同坐高台。回纥大使刚刚还念叨公公呢。” “舒王,切切不可。今日乃皇上遣王爷设宴外使,咱家怎能上座高位。”干瘦老宦官连连摆手。 舒王一脸豪气,拉着干瘦老宦官向主桌走去。 采兰此时不敢乱动,只能跟在干瘦老宦官身后。 舒王一再恳求老宦官坐下,老宦官执意不肯。带着采兰站立于主桌侧后,老宦官低语:“你在这里站好,听咱家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出岔子。” “平时这种场合,不用新人,如今太缺人手。一会儿上菜的宫女走了,你要帮着去外使桌边斟酒。” 采兰微笑点头,她的脸笑得灿烂,心里却苦闷不堪。看来一时在这里脱不开身了。万一有人发现净事房里少割了一人咋办。若那方脸彭公公前来捉拿又该怎样应付。 采兰的脸笑僵了,她心乱如麻。 歌舞停歇,回纥正使站起身来,双手放在胸口上,先向干瘦老宦官行了草原上的礼。 然后向主桌的舒王说道:“舒王,我回纥应杨公公之请五千兵马已屯于曹县,帮助大唐平定藩王。” 采兰侧脸看向舒王,他二十出头英姿勃发。虽然穿的是飘逸王服,一举一动有父亲一般猛将之姿。他举起酒杯面露喜色高声说道:“感谢英义可汗此番相助,我大唐与回纥盟约将永存,我父皇正考虑选个公主与英义可汗结亲。” “回纥与大唐的交好已几十年了,那公主嫁我回纥之事可以稍缓,不过此次我家主母叮嘱让我在长安带走一个人。”那回纥正使说道。 “一个人。”舒王面带诧异。 “对,现在是一个长安的普通人,一个小女孩子,名唤白采兰。” 那说话的回纥正使拿着酒杯,目光如炬盯着舒王。采兰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说的是她。回纥不急着把大唐公主带回去,也要把她带回去。什么样的秘密不惜回纥派出五千铁蹄来相助大唐,也要带走她。采兰顿时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一个巨大黑洞,随时可以吞噬自己生命。 “当”一声脆响,惊醒了采兰。舒王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上,他还浑然不知,他愣愣地看着回纥正使那一圈细胡子围着的嘴。 第二十一章:父亲,你的秘密到底有多大 采兰背上被那干瘦老宦官猛戳了一下“快去把舒王的酒杯拾起来,然后重新斟满酒。” 采兰这才从巨大震动中缓解,她缓步上前拿起酒杯放于桌上,端起酒壶慢慢斟酒。 那舒王的嘴张着,没吐出一个字,他的眼皮在使劲地眨动。 采兰看得出舒王在极力思虑措辞,这个舒王定然知道父亲已死,我已被打入天牢,有可能他还知道卢宦官在天牢里带走了我。他定是知道他现在交不出人,才这样惊慌无措。 或者他知道我的秘密很重要,他不想交给回纥。 采兰一边想着,同时告诫自己别把酒洒出来。她盯着酒杯,又忍不住去观看舒王的表情。他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嘴唇抽动,当他睁开眼睛似要开口说话时。 正在此时。 “巧了,我南诏此次来要带走两人,是长安普通人家父女二人。白季康与其女白采兰。” 后面传来话语,采兰把酒倒满,低头转身往干瘦老宦官走去。 她用眼睛余光向话语方向看去,那人是南诏正使,头戴白帽,帽子上插着两根孔雀羽毛。他满脸激动,目光游离,看了看咬牙切齿的回纥正使又看了看又闭上嘴的舒王。 采兰正思忖怎么南诏国也对我父女二人感兴趣。只见中心红地毯上已窜出两人,大食正使与渤海正使。他二人看了看一脸怒气坐着的回纥正使,又同时转头看了看站起身激动的南诏正使。 那肥胖的渤海正使皱起鼻孔,张开大嘴说道:“白季康是我渤海国师萨满教大祭司所要的人,既然他还有个女儿我就一起带走。” “哦,那白季康与他女儿定是宝贝,我大食无论如何也要分一份。”那大食正使用手捏着他那瘦脸下的一小撮尖胡子,贼眉鼠光地扫视众人,一副商人气息。 “帮”一声,回纥正使猛拍桌案,菜碟跳了起来,酒杯倒在桌上。他怒视大食正使说道:“我回纥只要那个女孩,这是我主母一再叮嘱。一个小孩怎么分,若谁有异议,我用五千铁蹄来说话。” “当”一声,回纥正使后面一个青年猛士抽出雪亮弯刀,他双目如鹰似等待正使发话他便挥刀砍人。 南诏正使身后有猛士抽出巨剑,渤海正使身后冒出两个持双叉的武士。 “哦,你们有争议。我等你们确定归属了,再来协商。若那父女二人真是宝贝,我用宝石换,请记清楚是价值连城的宝石。”大食正使用手捋了捋他嘴唇上弯弯的胡子,灰溜溜地坐回原位。 主桌上舒王笑脸站起身,缓缓说道:“各位使节大人别动怒。那白季康父女二人想来只是长安百姓,待我派人寻来再做商量。”他双手伸直,手心向下拍动着,示意让众人坐下。 采兰身旁的干瘦老宦官发出低声叹息,“我大唐衰弱了,外使在此大明宫竟然动了刀兵。唉。” 采兰没有一点大唐威严丧尽痛楚与叹息,那舒王明明知道许多事情,我父亲已被害。但他装成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刚才他无言以对的神情暴露了他,他这话明明是缓兵之计。 “诸位先坐下,本王立即派人将那父女二人带到宫中,各位莫要失了和气。”舒王继续说道。 而中心红毯上那渤海国正使仍然没动地方,他身后有两名持双叉的猛士。突然间那两名猛士分开,二人中间站出一个矮小法师。他满头小辫,头上插着三根鸡毛。矮小的身材搭配一张如树皮的老脸,他满脸黑纹连嘴唇也是乌黑。他手拿黑色木杖,全身罩着黑袍。采兰见到这人就感到恶心,他好似浑身都沾满了毒。 主桌的舒王看向干瘦的杨公公,他轻声喊道:“杨公公。” 对于舒王的求援,杨公公摇头闭眼表示无能为力。 “我渤海国随远离中原,但是想要得到的东西,绝不会放弃。”肥胖的渤海国正使说道。 “啪”一声,回纥正使摔碎酒杯,回头看了看那弯刀青年猛士。 那弯刀青年猛士向红毯中心走去,每一步都极其稳健,脚步踏地的声音沉重“彭,彭”直击人心。 中心红毯的武斗即将开场,南诏国巨剑武士也不示弱扛着巨剑也向中心红毯走去。 肥胖渤海国正使急忙后退,张开双手朝双叉猛士挥手,两名站在法师后面的双叉猛士疾步上前,扑向弯刀青年。 那弯刀青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稳步上前。两名双叉猛士刚扑到近前举起钢叉,只见银光一闪,那两名双叉猛士已捂住脖子,倒在地上。 两人倒地鲜血才从脖子上喷涌出来。 采兰在银光一闪时听到了她熟悉的“咔嚓,咔嚓”两声刀口入肉切骨的声音。 她在父亲怀里听到过无数次。 渤海国正使“啊”一声,慌忙退到自己坐的那张长桌旁。 南诏巨剑武士停下脚步,神情紧张地看向弯刀青年。 弯刀青年不急不缓继续向法师走去。 法师突然间原地消失,又在红毯另一侧显现。 采兰瞪大眼睛,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武林身法。 弯刀青年顿住脚步半蹲马步,神情开始凝重,他把弯刀竖起立于左侧,左手成掌按在刀背上。他慢慢闭上眼睛。 舒王在主桌高喊:“别再打了,我再派人去催一下,那父女二人马上便到。” 采兰苦笑,舒王啊你别撒谎了,我父亲永远来不了,我就站在这里。我家有什么秘密啊,看来天下已无我容身之处。她看向天空她想问父亲,你的秘密到底有多大。伤心间她摇头掉泪,见方脸彭宦官正疾步向她走来,采兰此时万念俱灰。 “他是回纥第一猛士,骨咄禄。他杀了我大食高手,法师杀了他,我有重赏。”大食正使尖声喊道。 红毯中心一旁,那法师身上瞬间冒起一股股黑气,他双眼开始全白。 渤海国正使急忙喊道:“法师这里人多不能用巫术。” 黑气仍然在法师身上冒出,那些胆小的宫女“啊”一声开始四散而逃。 采兰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抽出铁笛,那彭宦官已快走到身旁,他伸出的手已经快抓住她。 大牢里的兄弟们,对不起了,我已经无能为力。 第二十二章:引蜂招蝶一曲断肠 她端起铁笛,吹起父亲教她的安魂曲,这是父亲在无数次看到身旁的兄弟们倒下而创作的一曲笛曲。 她缓缓走向红毯中心,你们不是都要抢我吗。 我来了。 安魂曲开始极其悲凉,相似无尽头的沙漠吹来一丝丝凉风,短暂的舒适后沙漠里还是没有一滴水,肚子里早已空空,五脏却在燃烧。 这些痛楚都比不上,身旁“咔嚓,咔嚓”声响后倒下的战友,他们将不会再站起来。 笛曲中充满了父亲对战友们欢乐的回忆,采兰被众人逗笑着,这一个跑来抱一抱,那一个跑来亲一亲。 采兰更是感同身受,父亲战友满脸的胡子针扎在她的小脸上,她没有一点不开心,她很喜欢。她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宠爱。 悠扬的笛声,高亢催泪。法师的咒语无法再继续,黑气在空中慢慢散去。弯刀青年睁开了眼睛。采兰已缓步走到红毯中心。 安魂曲,不只有悲伤,后面还有奋斗挣扎,生生不息的气势在美妙的笛声中高涨。 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采兰演绎的故事谁都能听得明白。 还有周遭的生灵。 大明宫花园里的蜜蜂一群一群“嗡嗡”地飞来,围绕采兰转了几圈又飞走。飞来十几只蝴蝶,一只停在铁笛上,一只停在采兰肩膀上,一只停在她小宦官的乌纱帽上。十来只蝴蝶围绕着采兰翩翩起舞。 笛声的旋律让白色帷帐的众人挪移到旁边花园,鲜花盛开,大树冒出新枝嫩叶,泥土破开长出嫩芽。众人感伤的泪水慢慢收敛,心中澎湃翻滚着对生命的渴望与美好的憧憬。 离别的伤痛,失去的人将永远不回。 一曲吹罢,众人满脸欣喜但眼角还挂着泪水。 “小篮子,好。没给宫闱局丢脸,这次回去大大有赏。” 采兰转头看去见方脸彭宦官满脸是泪,他看着采兰的神情无限欣慰并伴随着激动,他此时没有了一点宦官的猥琐。 采兰猛然醒觉,她还没暴露,要不然彭宦官不会这样平静地说话。 “小篮子,本王现在就赏。”采兰看去,那主桌的舒王伸出一只手指着她。采兰心头放下重石,以微笑回应舒王。舒王微笑点头,他急忙摸索这身上的物品,他摸来摸去好似在找一个合适的赏赐。 采兰心中舒缓,没有了危险她胆子开始变大。太可笑了,我已经站在这里许久了,你们争来争去找的人就站在这里。 现在由我来逗你们。 “回纥第一猛士骨咄禄。”采兰看了看持刀屹立不动的弯刀青年,转头又看向手持黑木杖青筋暴起的渤海国法师。 “渤海法师,你们见过白季康父女吗。” “没有。”采兰见二人不说话自答道。 “你们知道他家住在长安哪里吗。” “我想,你们不知。” “你们知道他父女二人是在家,还是远行了。我想你们还是不知。” “那你们为两个没有出现的人争持,为时过早。我大唐歌舞优美请两位回座观赏,以待那父女二人出现。我家舒王不会令两国大使失望。”采兰在场中自说自话已开始得意。她手指上首主桌舒王,心里却不停地骂着舒王骗子二字,我看你撑到什么时候。 “法师此地万万不能动用咒术,你快回来。”渤海胖正使焦急地喊着。 法师“哼”一声,迈着短小的腿离开中心红毯。 那弯刀青年还是一动不动。 采兰微笑走了过去用回纥语向弯刀青年说道:“英雄,你已经让天下看到了你的实力,你是草原上的雄鹰,雄鹰觅完食后还是要归巢的。” 弯刀青年骨咄禄愣愣地看着会回纥话地采兰,他感到惊讶,但他还是没动。 “骨咄禄。” 回纥正使发出喊话,弯刀青年缓缓退出了中心红毯。采兰凝视着那喊话的回纥正使,只有他说只要我,难道他知道我父亲已死,我家的秘密唯一的线索在我这里。那他跟杀父亲的人是什么关系,我要仔细看清楚他的长相,他是我揭开凶手的一个线索。 他有四旬左右年纪,高鼻脸长,浓眉细眼,他有个特点只有一只耳朵上带着金耳环。正当采兰细细打量回纥正使时,上首传来话语。 “小篮子,到本王身边来。奏乐起歌舞。” 采兰把锈迹斑斑的铁笛揣入怀里,缓步走向主桌。舒王扯下腰间那块大玉佩,交到采兰手里说道:“小篮子你深得我心,这块玉佩乃皇上钦赐,你收下吧。” 采兰立即将玉佩塞入舒王怀中,低声说道:“舒王殿下,小人在场中胡说,没因此而获罪已是万幸。不敢要殿下赏赐。”见舒王愣神,采兰眼睛一转立即又说道:“小人今日才进宫,却有难事请舒王相帮。能给我两串钱吗,我要出宫救救我快饿死的弟弟。” “有情有义,好小篮子从今以后遇到难事就到舒王府找我。我保你在宫中一路荣升。” “彭公公,带钱跟小篮子出宫一趟。”舒王对采兰一脸赞许。 采兰看着舒王,心想骗子信你才怪了。 舒王转头向身后的一个高个子宦官招手,那宦官急忙跑来,附耳听话。采兰想听听舒王要说的话,不待方脸彭公公伸手来拉她,她低下身整理裤腿。 “交代他们一定要把白季康父女二人遭暗杀的案卷做得天衣无缝。”舒王的低声话语被采兰听见,采兰顿时明白,舒王在用一个暗杀事件来骗过四国使者,用官方文书来说明他已经交不出人。凭这句话他一定是知道一些杀害父亲的真像。 “小篮子我们走,你刚进宫就得了舒王喜欢,说不定你以后还要罩着我呢。”方脸彭公公矮身附在采兰耳旁说道。 刚被方脸彭公公带出白色帷帐,彭公公说道:“小篮子你太聪慧了,第一天进宫你给我一两黄金,却要了舒王两串钱的赏。看得出来舒王想极力招揽你,这宫中是人吃人的地方,要不了几年你将高高在上。” 采兰跟在彭公公后面脸上一阵抽搐,她如果不是被这彭公公所逼,她也不敢抽出笛子吹一曲。要两串钱是想出宫把宦官衣服给兄弟们去救大牢里的兄弟们。不巧被舒王看成了有情有义之人。 第二十三章:不能撼天动地,但能直插人心 出了广运门,不能往东北禁苑走,这样会让跟着的彭公公起疑心。幸好安排了第二个接应包袱的地方。往西走,隔着掖庭高墙的便是辅兴坊,距离很近转弯就到。 这条大街行人很少,远远就看见靠着墙壁坐着的小乞丐是小肚兜。他怀里一直揣着他母亲的肚兜,那是他娘在危难之时,在包袱里找到的唯一能在多年以后辨认身份的信物。他娘把绣花肚兜塞入小肚兜怀里,就被叛军抓走。他一直把采兰看成他在此世间唯一还在的亲人,只有他不叫采兰老大,而是叫姐。 采兰站在小肚兜的面前,他靠着墙已经睡熟,他脸上仍然挂着泪水。他话不多,总躲在小乞丐们后面,采兰知道这几天哭得最厉害的人就是他。 采兰把两串钱放在小肚兜手里,刚要摸出小宦官衣服,小肚兜睁开了眼睛。采兰猛然一惊立即用手捂住了小肚兜的嘴。 那彭公公就站在十来步的地方,微笑地看着她二人。 采兰睁大眼睛郑重说道:“兄长出宫不容易,给你带了些钱与一些衣服。” 采兰放下手,小肚兜楞楞地看着采兰,刚要张嘴。 采兰看他口型不对,他要喊姐,她急忙用手掐住小肚兜手臂上的肉,大声说道:“兄长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了,你要学着活下去。” “这世道活下去太难,一起进宫吧。”彭公公走来说道。 采兰转头说道:“彭公公,再难我家也要留个种啊。以后我会好好干,有了赏赐我会养活他。” 这本是敷衍彭公公的话,那小肚兜却听变了味,他猛然抱住采兰双腿。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不能再进宫了,我们跑吧,那个宦官跑不过我们。”他的声音沙哑,泪水如珠子不停滚落。 采兰用双手轻轻抚摸着小肚兜的头。 再进宫这话刺激到采兰。 现在就是计划中跑路的时候。 但不行,现在就跑马上会被暴露,兴许根本跑不出长安城。 如果万幸跑出去了,天下之大我能去哪里。 来抓她的是大唐官军和府衙,逼她说秘密的是黑心将军和卢宦官,现在渤海南诏回纥争着带她走,无非就是要知道那虚无的秘密。 父亲常说有个远房族亲叫白季庚,他有个儿子大我一岁是个神童,父亲常拿那个孩子来激励我学习诗文。可他们跟我只是同姓,我与他们是几百年前的亲戚,他们住在新郑。他们保不住我这个朝廷重犯,何况还有几国使者为了我,不顾大唐颜面也要刀兵相见。 采兰抱着小肚兜的头,她闭目仰天。心里大喊:老天爷啊,你让我何去何从。两行热泪落入小肚兜的后脖颈上。 “小篮子你说得对,再难也要留个传家的种。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走远些你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贴心话。” “姐,快走。那宦官走远了。” 采兰张眼见到小肚兜双眼通红,他眼里的泪水好似已经流干,再流泪便是流血了。他神情紧张用力推着采兰,硬生生推她向大街旁的一条小巷走。 采兰被小肚兜野蛮地推动着,她侧头看见彭公公站在远处,他已回头看向了她们。 不能让彭公公有过多的想法。 “啪”采兰给小肚兜一记耳光,高声喊道:“你能不能长大一些,像个汉子。”随即低声说道:“小肚兜你让姐想想。” “我俩这一跑说不定全城小乞丐都会被杀害,你不知道刚刚宫里发生的事情。” “我的事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有那么严重。” “这一跑会害的兄弟们全死。” 采兰抱着小肚兜的头,附耳继续轻声说道:“小肚兜,你会长大,你会找到你娘。如果找不到你娘,你要长出肌肉,为你娘报仇。” “姐可能真护不了你长大,我要回宫探听我想知道的一切。” “姐这一去的确是九死一生,但姐很开心,你别伤心了。” “姐还犯了个错误,光拿了宦官的衣服,还需要乌纱帽和靴子那才是装扮小宦官的一套。” 靠在采兰怀里的小肚兜,此时异常安静,他抬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采兰的脸。采兰明白小肚兜在经历人生第二次生死离别,他怕忘记他娘的脸,他怕忘记她的脸。 采兰抓住小肚兜双肩狠狠一摇,脸色变得严厉“我必须脱掉我的帽子和靴子,你带着这一套宦官服饰去找驴耳朵他们。救出大牢里的兄弟们。” “现在你撒娇,把我拉到小巷子,这是姐的军令。” 小肚兜咧着嘴“啊,啊”地嚎叫着,他不是在撒娇,那是一种绝望到极点的叫声。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拉着采兰到了小巷。 采兰迅速脱掉帽子和靴子,拿出怀里的一套宦官衣衫,塞到小肚兜手里。 “快走。”采兰焦急喊道。 小肚兜捧着宦官衣衫靴帽,他极力睁大眼睛,太阳穴青筋冒起,深深地看了一眼采兰然后闭眼,然后再猛然睁开眼睛再深深看去,连续三下睁眼闭眼。 采兰知道这是小肚兜想要永远记住她的样子而想到的办法。 “姐,我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便是仇恨之子,我会毁灭一切。” 他转头便跑。 采兰在小巷子呆呆地看着跑远的小肚兜,他转身向另一条小巷跑去,消失在视线中。就在视线消失的地方,那一刹那,传来“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那吼声不能撼天动地,但直插人心。 沉默寡言的小肚兜,今天,此时,你要学会坚强。 你会长大。 采兰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股闷气憋在胸口,心脏在紧缩。她疼,她不舍软弱无语的小肚兜,每一次玩耍时稍有危险,她就会发现小肚兜在身旁。她知道小肚兜随时可以为了她变成獠牙钢齿的狼。她不舍那些曾经朝夕相伴的兄弟,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 她浑身一哆嗦,手不自主地摸向了怀里的铁笛。她想再吹一曲,此时她明白了父亲失去战友时的心情。 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篮子,你的帽子与靴子呢。” “弟弟不懂事,他舍不得我进宫。他抢走我的帽子和靴子,这是他想到的阻止我进宫的办法。”采兰平静答道。 “太不懂事了,不过我真想有一个不懂事的弟弟。”方脸彭公公搭着脑袋说道。 “没关系,我们宫闱局赚钱的机会多得很,养一个弟弟没问题。”彭公公伸手拉住了采兰的手。 第二十四章:倒霉的李绾 太仓是宦官居所,太仓东南院子便是宫闱局。 彭公公拉着采兰刚进宫闱局居所,西侧小房子里传出“哎哟,哎哟。”的痛喊声。 采兰探头向西侧小房子看去,那五个小乞丐躺在床上左右滚动着。 采兰一惊,她怕有人告发她没有割,她缩回脑袋站立于房门一侧。 “你看你们一个个没有出息,小篮子今天一来就立功,哪像你们。”彭公公一脸怒气,进入房中。 采兰偷眼看去,彭公公在一个空床位上取下一个铜腰牌走了出来。他交给采兰说道:“这是你的腰牌你带好。现在皇上没回宫,你带着这个腰牌就可以在皇宫中随意走动,太极殿和东宫也可以去溜溜,我们宫闱局什么都管。” 采兰正拿着铜牌仔细打量,余光中她看见一个人。 这个人她即恐惧又想了解他,他是那日拿麻袋罩住她的人,他现在用皮罩子罩住了一只眼。他的声音尖细,果然是个宦官。 采兰到此的目的就是找到父亲被杀得真像,这个宦官埋伏在她家后院,定是一个知情人。采兰鼓起胸中勇气驱赶着恐惧,跟着他只要不让他看见就行。她立即笑着向彭公公说道:“公公,我这就去溜溜,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好,我去找单独的房间给你,你不跟这些废物住在一起。” 采兰远远跟着独眼宦官东转西转,她想看看这个心中的鬼魅去哪里,见哪些人。 她的眼里充满恨意,她知道昨晚在大牢里还没做梦,如果做梦一定是噩梦,噩梦里一定有他。 他转身进了东宫,东宫是太子住的地方,采兰带着腰牌大摇大摆地跟了进去。 绕过东宫花园,他进入了一间房子,那房子还冒着烟,应该是东宫的一间厨房。 采兰藏在花园假山暗处,静静地看着,不能靠近会被他发现。 老天爷啊,不负我决意一死两次进入皇宫。看来父亲的死跟东宫脱不开关系。 假山一旁传来脚步声。 采兰探出半张脸,她看见又一个熟悉的人。他是那个梨园打球的李绾,他英俊的脸上那只黑眼圈还在,他的眼睛仍然肿着。 采兰顿时胸中冒出怒火,他皇爷爷下旨捉拿我九族,他父亲皇太子跟我父亲的死脱不开关系,他们害得我这几日几生几死。我进去过令人绝望的天牢,当时我是在想如何结束我的生命。我不敢撞墙而死。 现在,我没有能力为父亲报仇。此刻,我能打败你,我让你满地找牙。 采兰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她冲出假山用手捂住李绾的嘴。她把李绾拖入高大的花丛之中。她把李绾按倒在地上,嘴里低声喊道:“我让你告密,长安街道里的孩子在外受了伤从不告诉家人。”她举起拳头,便要打下去。 李绾在地上挣扎,他脸上显出焦急的神情,他的嘴被捂住,他“呜呜”地叫着。 “哪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父亲倒下了,为此你挨拳头吧” 采兰一拳打在李绾另一只没肿的眼眶上。 “我叫你是皇孙,现在你看看你还英俊不。” 采兰再次举起拳头,那李绾挣脱开捂住嘴的手,他快速低声说道:“你怎么还没跑,你知道多少人在抓你吗。” 采兰脑里“嗡”一下,本想糟了他挣脱开捂住他嘴的手,他会高喊。哪知他焦急地低声说话,难道错怪他了。 采兰的手顿在空中,她愣住了。 “现在天下有两件事令皇爷爷开心,第一就是捉拿到你们父女。其二是谁能治好皇爷爷不能入睡。我昨日在母亲那里偷听到许多人要抓你们献给皇帝爷爷。” “你还知道什么。”采兰平静说道,并放下手。 “最先告发你父亲的是一个叫白志贞的官员,他说你父亲身怀宝藏的秘密。” 采兰努力回忆思索,她是第一次听到白志贞这个名字,在长安住的三年来没见过这个人。 “哎哟,采兰你下手太重了。”李绾捂着被打那只眼睛,他痛苦地眨着另一只眼又急忙说道:“采兰,你怎么进宫了,这里太危险。你快跑出长安去,让我想想你去哪里最安全。” 采兰还在思索白志贞这个名字,李绾闭着眼抓住采兰的手,他激动地说道:“我想到了,你出长安往东南走,那里有叛军,你去李西烈或者李纳的地盘。” 采兰看着李绾疼痛可笑的神情,他在设身处地地帮她想办法,猛然间对李绾充满好感。她不想再打他,她把李绾从地上拉了起来,用手拍打着他身上的泥土。 “不好意思,又打伤你一只眼”采兰羞涩地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你的遭遇我也很伤心。本来打算跟你长期做个朋友,一起玩耍,怎料变成这样。” “我和云安一样,第一眼就想跟你做朋友。” 采兰抬头看去,李绾一只手蒙着被打眼睛,眨巴着另一只黑眼圈的眼睛,他嘴角勾起,他是在笑。 兴许他真想与我做朋友,他在梨园球场中很坚持,梨园第二次输球后显得很坦荡,眼睛被误伤没有乱喊乱叫,没有像其他贵族子弟一样发怒泄愤。 他的笑很真诚,应该是他觉得他设身处地为朋友想到了办法。 “对不起,我不该太冲动。不问缘由就打你。” “别,采兰。我很理解你,都是我皇爷爷错了。” 听到第一个皇家的人说错了,采兰顿时酸水直涌心头,她控制不住两行热泪便流淌下来。 “采兰你别哭。” 他双眼紧闭,双手慌忙地在身上摸索着,似在找方巾擦拭我的眼泪。 采兰伸手抓住了李绾手腕说道:“别找了,我不哭了。” “你快跑吧,你真不该到这宫中来,在这东宫里我也不能随意说话,这里暗探太多。” 采兰现在已经把李绾当成了朋友,她不想立即转身离开,她想在李绾身上知道更多关于父亲的事情。她正想张嘴说你再想想,哪些人想要抓我,那个独眼宦官的主子是谁。 突然。 采兰的双臂被两只大手抓住,采兰回头一看,两个肥胖中年宫女已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们面露凶光。 “啊,绾兄你又被打伤了眼睛。” 采兰看去,两个胖宫女后面一脸笑容的李云安惊叫起来。 “好啊,上次” “我的傻妹妹。”李绾冲过去捂住了李云安的小嘴“别再说了。” 李云安挣扎着,一脸惊讶地指着采兰“呜呜”地叫着。 “好哇,竟敢打皇孙,你这个小阉人太放肆了。”采兰听到胖宫女怒骂,脑袋“嗡”一下被掌击,她晕了过去。 采兰很疲惫,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情,相似在阎王殿里转了两圈。她昏昏沉沉她想好好睡一觉。 第二十五章:绝艳萧妃 “啪”一声脸上火辣辣地疼。 采兰睁开眼睛,胖宫女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旁边李绾规规矩矩地跪着。 转头正视,李云安向她抿嘴笑着,她依偎着一个云鬓高挽的妇人。那个妇人一脸严肃正冷眼看着她。她应该是李云安的母亲,她白衣朴实三十多岁,坐在高椅上威风凛凛。 她左边坐着一个紫衣妇人。采兰见到这紫衣妇人心里一跳,她金冠凤簪,紫色罗袍上绣着小金凤凰。她如画中走出的仙女,她的容貌掩盖了她的年龄。她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她平静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好奇地看着自己。她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采兰搜罗着胸中的赞美之词,她想到了一句。 娴静犹如花照水,一动好比风扶柳。 “母亲,就是她梨园打了绾兄。她叫” “妹妹别说。” 看着紫衣妇人入迷的采兰还在恍然间,突然猛醒,她看见李绾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脸焦急要扑向李云安。 “嗯”白衣妇人发出一声怒音,李绾立即原地顿住,他焦急地看向李云安使劲摇头。 “我被罚了两天跪宗祠,今天正主来了,我要告诉母亲,要不然我不解气。”李云安摇着小脑袋一脸得意。 “别说。”李绾怒吼着不顾一切冲了过去,未走两步便一个胖宫女按住。 李云安急忙把她的小嘴贴在白衣妇人耳旁低声细语。 那白衣妇人顿时眼中放出精光,一脸惊讶地看着采兰。随即她嘴里高喊出声:“左右下人全部退下,未有我话绝不能有旁人靠近。” 采兰跪在地上,闭目长叹,这算是走到头了,暴露了。 “白采兰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到宫里来。” 采兰睁眼怒视着那白衣妇人怒气的发问。 她刚才因暴露了身份,预感到了死亡而颤抖。 现在她面对高高在上的发问,怒火在燃烧。 她站起身来,伸出手指指向白衣妇人。 “我胆子大,可笑。” “我是胆子太小了,才到宫中来的。” “我怕,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我父亲的遗言是让我好好活着。”两滴豆大泪珠挂在眼角,不用去擦拭,随它了吧。 “我怕长安熟悉的街道,随时有人从黑暗里拿出麻袋罩住我,把我拖走。” “我不能回家,不能和兄弟在一起,那样会害死他们。我再也不自信能找到粮食,我失去了父亲,我不知道下一顿吃什么。” “天下之大,我举目无亲。”采兰声音提高此时她已毫无畏惧,无非一死。 “天字一号牢房,我感到极度的孤独,里面还有个心怀鬼胎陪伴了我父女二人三年的恶仆尸体。” “我怕到了极点,我要尽快打听到一些消息,好上天告诉我的父亲。” “好可笑,我胆子大,我不怕死我怕活着。” 那紫衣妇人突然站起,她惊讶地说道:“这不是小孩间打架,这是什么事情。”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她的美貌她的温柔她美妙的音色此时不能打动采兰,她身穿皇家高级服饰,她是皇族中的贵人。 采兰指向她愤怒说道:“你皇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消息就害死我父亲,天下大乱就是你皇家治理不善,你们知道吗长安一天要饿死多少人。” “你身着华贵,肤白肌嫩。你知道吗,乱葬岗里坟上重坟密密麻麻,草丛中全是席子裹着的尸体。”采兰的怒骂让紫衣妇人全身颤动不停。 屋外有人高喊:“萧妃娘娘,良娣夫人一个小宦官闯东宫,说要领走他宫闱局的人。” “拉进来看看,没有一个合理说法就打死,我太子东宫也不是他宫闱局想来就来的地方。”白衣夫人怒声说道。 “是,夫人。奴婢这就拉来。” “王姐姐,他是谁,他说了这么多,我不明白他说的话。”紫衣夫人看向白衣夫人说道。 “萧妃,她是个女子假扮到宫中,她的事一句话说不清楚。待打发了宫闱局的人再说。” 被拖进来的小宦官,采兰认识,采兰如遭雷击。 他是二麻子,他的下身衣衫上还渗着血,他被割了。 二麻子一脸愤怒甩开抓住他的胖宫女挡在采兰前面,他怒喊道:“我要带走我宫闱局的人。” “笑话,宫闱局的人打了我东宫的人,能带走吗。”白衣夫人冷笑道。 “犯了错可以领罚,我替他领了。人一定要带走。”二麻子说着就要往地上躺。 采兰上前一步拉住二麻子面露愁容说道:“唉,你怎么不听我话,你来干什么。” “我来领罚,小篮子你站开,我让她们随意打,只要你能离开。” “啊啊啊”采兰大哭出声:“二麻子别领罚了,我已经暴露了。”她轻轻抚摸了一下二麻子那渗血的衣衫“你这样做让我死时也带着愧疚。” “哎呀。怎么会暴露。”二麻子焦急万分,他立即又平静下来。他伸手抚摸着采兰被一耳光打得红肿的脸。“老大你别愧疚,入宫时我已做好准备和你一起死,我真的很开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紫衣妇人绝代芳华的脸上显出焦急与愤怒。 白衣妇人挥手,胖宫女迅速退下。 白衣妇人用极快的语速向萧妃讲述了,自奉天行宫传出的捉拿白季康父女的消息,以及父女二人身藏宝藏秘密。 李绾去梨园玩耍时被打,今日李云安在花园中发现兄长被小宦官劫持到花丛,而捉拿到的小宦官恰巧是父皇要捉拿的白家女儿。 “想不到你来宫中送死。”紫衣萧妃冷眼看着采兰问道。 采兰没有立即回答萧妃,她看向二麻子平静问道:“你怎么来东宫的。” “小肚兜找到我们说了经过,狗腿子和小麻子便冲过去打小肚兜,小兜肚不停地在地上喊打得好,使劲些。” “你们不能责怪小肚兜,他比你们更难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悄悄跟他们分开,直接去了内侍招纳处,我很幸运也到了宫闱局。” “你疼吗。”采兰流泪看向二麻子还在渗血的下身衣衫。 “不疼,我心里着急见你没感觉到疼。”二麻子微笑回复。 “大牢里的兄弟此时应该救出来了。我遇见彭公公说你去溜达去了。我急忙来寻你,在东宫门口听到有小宦官在东宫里犯了事,我知道是你,我硬闯了进来。” “你二次进宫太危险,我就是来陪你一起死的。在阴间你还是我老大。”二麻子的话语,他的眼光何其真诚,他不是在说笑。 采兰一把把二麻子揽进怀里,微笑地说道:“好兄弟。”她知道自己肯定就是一死,她决定无论如何让二麻子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