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破长生》 第一章 十全 长生大陆,石泉山。 寒风砭骨,煞气逼人。 天上一片漆黑,地下却白雪皑皑。 在这严冬大雪之夜,林黑雪长途跋涉,蹚冰过河、翻山越岭。 “不好!” 林黑雪一声惊呼,远处冒出一阵浓烟火光。 石泉山,万山环抱之间的一座山中山。 传闻数万年前石泉大帝诞生的地方。 直到现在,这里还有一座石泉帝庙,供奉着石泉大帝的神像。 可惜,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被石泉大帝眷顾过。 前些年,几乎已经被人遗忘。 除了石泉大帝的后人化为守山人守护着石泉大帝最后一丝尊严之外,很少有人涉足其中。 林黑雪在十天之前接到消息,他的师尊在此地遇险被困,请他前来救援。 此时,火光方向,恰巧石泉帝庙。 浓烟弥漫,熯天炽地,火仗风威,顷刻之间,直冲云霄。 整个石泉帝庙已经化为一片火海,划破了此时夜空的黑暗。 这场大火,来的太过蹊跷。 寒雪凛冽咆哮之夜,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刺鼻硫磺气味,显然有人故意而为之。 是谁? 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竟然纵火焚烧神明之居所? 难道不怕天罚之怒? 林黑雪健步如飞,迅速靠近火光。 “师尊!” 一道身影在火光中映照,端坐在石泉帝庙门前,双手合十,恍如隔世。 正是小相国长老院首座十全大师。 林黑雪乃是小相国寺俗家弟子,年轻一辈的翘楚,同样也是十全大师最喜爱的弟子。 三年前,林黑雪闯下滔天大祸,幸亏十全大师力保,这才幸免于难。 由此还俗,在江湖上闯荡,凭借一手无相剑法一跃成为武林中的后起之秀。 若非十全大师的传信,他也不可能只身犯险,奔波千里之外来到这深山老林。 此时火势强盛,旁人根本无法靠近。 林黑雪疾呼十全大师,可惜对方毫无反应,却又在火光中没有伤及到分毫。 “呵呵呵呵,果然有来送死的!” “竟然还是个白面书生?红娘,本座今日可算还了你的人情了。” “死鬼,还不是都便宜了你?” “你我二人,还分什么彼此啊!哈哈哈!” 两道身影打情骂俏从暗处缓步而出,眼神轻蔑地凝视着林黑雪。 “你们是!?” 林黑雪内心一怔。 红娘! 江湖上称之为红娘的只有一人——阴司红娘! 与之形影不离的同样也只有一个——活阎王阎焱! 长生大陆散修榜第一高手! 活阎王阎焱炼制一杆阴司令旗,传闻之中,法宝大成,便可以达到仙器级别! 乃是至高无上的魔器! 阴司红娘依附于活阎王阎焱,专门收取强盛修行者的阴魂,牵拉红线,如同嫁娶一般,将阴魂融入到阴司令旗之中。 活阎王阎焱正是靠着阴司红娘不断的收取灵魂,凝练法宝,从而盘踞在散修第一人的位置,无从动摇。 此种女子,望之让人心动,既而心慌,既而心迷。 勾魂摄魄,令人心悸。 “本娘子早就注意到你了...呵呵呵呵......”红娘巧步向前。 林黑雪身体一怔,手中冰魄寒光剑应声而起,借助寒雪威势,白昼乍现! “哎呦!” 阴司红娘飘然而起,躲过寒光,手中拂袖摇曳,宛如无数的枝蔓开始缠绕! 魂天绫! 魔道专门炼制收取灵魂的法宝之一,真正的下品虚器! 所谓虚器,谓有其器而无其位。 魂天绫死亡缠绕,如跗骨之蛆,洞悉全身,千疮百孔。 林黑雪此时已然慌乱。 刚刚差点被阴司红娘的鬼魅之术迷惑心智! 江湖只是江湖。 匡扶正义,惩恶扬善! 可真正面对这些修行者中的魔道巨擘,却又不可同日而语。 “红娘,需不需要帮忙?”活阎王阎焱冷声问道。 “找那件东西要紧!”阴司红娘急声说道。 阎焱迅速奔向十全大师! 林黑雪身形一晃,无法无相,猛然扑出,想要营救十全大师。 耳边一道阴柔的笑意,阴司红娘如影随形,一道道红绸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汇聚。 轰! 石泉帝庙突然崩裂,整个庙宇化为一片火海。 “十全老儿,还不速速将石泉图交出来!” 阎焱一声咆哮,手中鬼头刀绕了一圈,刀芒迸射,直奔十全大师的头顶。 “不要!” 林黑雪一声狂吼,但却鞭长莫及! 一道道红绸锁住他的腰身,在半空中竟然动弹不得! “今天就让本娘子好好犒劳犒劳你吧!呵呵呵呵!” 阴司红娘一声声娇嗔,顿时令林黑雪头晕目眩!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在阴司红娘眼前冷静分毫! “阿弥陀佛!” 火海中的十全大师的声方入耳,头都没有抬,双手突然向前冲出。 他的身体分明没有移动,但双手却突然向前伸展,足足延伸三丈之遥! 活阎王阎焱躲避不及,鬼头刀绕树三匝,横斩而立! 十全大师的双手在空中发生扭曲! “移形换影!”活阎王一声惊呼:“这是玄阶,这是玄阶啊!” 扭曲的双手分出十指,撕裂空间,从四面八方用来,鬼头刀停留虚空。 活阎王阎焱号称散修第一高手,久经战阵,底牌无数! 一团黑色雾气从眼神中涌动而出,竟然与十全大师的手掌相持! “十全,你气数将近,本座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十全大师手掌再次狠狠压迫而来! 阎焱一声咆哮,手中多了一杆令旗! 阴司令旗,号令地府所有阴灵! “鬼摄穿心!” 阴司令旗化为利剑,直穿十全大师手掌! 哧! 阴司令旗没入手掌之中,一声轰鸣,手掌瞬间被洞穿! 另一只手掌却接踵而至! 阴司令旗并非停滞,再次洞穿,但手掌却已近在咫尺! “十全老儿,你竟然耗费本座三千阴魂!真是不可饶恕啊!” 阎焱的眼神更加黑暗,内心的全部邪魔涌上心头! 砰! 手掌瞬间粉碎! 阎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丝欣慰的笑容。 “不!!!” 阎焱与林黑雪异口同声地一声惊呼! 在刚刚被洞穿的位置,再次浮现出一只手掌,掌心之处同样有一个空洞! 掌中掌! 手掌化为大手印,狠狠的印在阎焱心口! “十全!!!” 阎焱的身体向着虚空飞射而逃! 第二章 神像 红粉佳人,大难临头各自飞。 活阎王只有一个,但阴司红娘却可以培养无数个。 阴司红娘只不过是活阎王阎焱的傀儡而已。 这长生大陆散修第一人竟然被一道阴魂所击溃! 若非阴司令旗克制天下阴灵,这活阎王今天就真得见真阎王了! 阴司红娘一愣,顾不上此时已经被其彻底控制的林黑雪! 魂天绫蔽日遮天,红绸漫天,紧紧包裹在她的身躯之上,宛如一个枣红色的蚕蛹! 十全大师的大手印还未曾消散,蜿蜒曲折迎风而上,推向这个红色的蚕蛹! “啊!!!” 一声惨叫,手印随之消散,红色的蚕蛹也消失于无形。 林黑雪从震惊中缓解,长舒一口气,虚空仿佛恢复了宁静。 “师父!” 林黑雪转身,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此时的十全大师,全身火焰,竟然燃烧起来! 刚刚他可是将火海隔绝之外! “黑雪.....” 一道虚影浮现在火光之中,竟然是十全大师! “师尊!” 林黑雪内心惶恐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为师的大限已至,早在七日之前作古,幸亏你及时赶到,能让为师再见你一面!” 林黑雪一惊,十全大师竟然在七天之前就圆寂了。 刚刚竟然是十全大师头七之日借尸还魂,击退阎焱! 此时,大火已然快要将十全大师的尸体焚烧殆尽。 “有一件事情需要你马上去做,事关天下苍生,事关长生大陆数亿百姓......” “师尊请吩咐,徒儿一定竭尽全力!” “石泉图......一定要找到石泉图......” 此时,十全大师的虚影愈发的虚幻,身体的影像都开始逐渐消散。 “师父,什么石泉图?” “石泉图...在石泉镇...牛鼎......” 此话一落,十全大师的虚影彻底消散,连同尸体化为无尽的灰烬,消亡于茫茫人世间。 “师父!!!” 林黑雪一声嘶吼,当即痛苦地跪拜在地上。 小相国寺,仙道十二座宗门之一。 十全大师,硕果仅存,上一代掌教真人,此时的长老院首座。 长生大陆现存明面上辈分最高的修行者之一。 在仙道十二门之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长生大陆,仙魔两道林立。 仙道十二门,魔道三十六派! 数百年之间,二者发生过无数次激烈的冲突,都是靠着十全大师等老一辈高人出面化解,整个大陆才得以安宁。 人类修行,四阶二十七境! 天地玄黄四阶,黄阶九境、玄阶六境、地阶三境以及天阶九境! 黄阶:锻体、化气、蜕凡、破界、聚法、大道、知命、归元、天人合一; 玄境:通玄、洞玄、空玄、混玄、太玄、玄之又玄; 地境:地皇境、人皇境、天皇境; 天境:地仙境、人仙境、神仙境、天仙境、玄仙境、至仙境、神王境、圣皇境、帝君境。 仙道十二门,太虚教排名第一。 太虚剑法纵横天下,太虚教人杰地灵,百年之内涌现出无数的杰出人才,一跃成为仙道魁首。 小相国寺近年来,人才凋零,更是被太虚教压制,完全依靠十全大师强撑门面。 此次陨落,小相国寺定然一落千丈,名落孙山。 数千年的底蕴,荡然无存。 人类修行,岁月无声。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 黑白交替,黯然神伤。 林黑雪在此地跪拜三天三夜,石泉帝庙早已化为灰烬,连同十全大师的尸骨都已随风飘散。 唯有世间大奸大恶之人才尸骨无存啊! 林黑雪心有不甘,他不愿意承认十全大师的离开! “师尊,弟子一定杀了活阎王阎焱,为你报仇!” 林黑雪起身,缓步走向十全大师圆寂的地方,虽然灰烬全无,但他还是从地面上捧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衣角扯下一块准备包裹起来,算是十全大师的遗物。 哗啦哗啦! 林黑雪一愣,周围死一般的沉寂,不知道什么声音从地下传出。 水流声? 林黑雪感叹,在这层峦叠嶂大雪封山的季节,竟然还有水流声? 咔嚓! 正当他犹豫的同时,地面一声清脆的响动,接着一道裂缝出现。 十全大师端坐圆寂的位置,突然破碎,一道水流应声而出! 泉水开始慢慢扩大,林黑雪还没等将这些尘土包裹,便被水流冲走! 林黑雪一愣,内心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 “或许,这是天意吧!” 林黑雪一声哀叹,接着跪在地上,向着泉水涌出的方向跪拜。 嗡! 三个响头,伴随着水流涌动,一尊神像从泉中立起,恰好与林黑雪对视。 林黑雪跪在原地不知所措,这尊神像大约巴掌大小,本就隐藏在地面的石板之下。 或许,在大火的灼烧与泉水的相互夹击,冷热交替之下,竟然被撕裂开来。 林黑雪耐不住好奇,伸手想要触碰神像。 “啊!?” 在碰到泉水的那一瞬间,整个双手瞬间回缩,一层厚厚的冰霜浮现而出。 “阴寒之水!?”林黑雪心有余悸。 “不对,这是地心水!?”林黑雪仿佛想到了什么。 地心水,天下至寒之水。 传闻地心水可以洗去一切尘浊,创造清澈通明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存在的人,心灵洁净,蕙质兰心。 那是一个理想的国度,一个可能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世界。 林黑雪眉头一紧,随即祭出冰魄寒光剑。 此剑乃是一尊凡器法宝,不过确实上品凡器! 修行者除了修行之外,法宝也是赖以生存的利器。 人有三六九等,法宝也有七阶四品。 七阶分为凡器、虚器、玄器、道器、仙器、神器、帝器。 每一阶又列为上、中、下、绝四品。 冰魄寒光剑乃是取自天山冰川之下的万年寒冰,融入天山之巅雪螟虫吐出的丝,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 通体雪白,澄澈透明,但仔细看上去,竟然也是一道道符文呈现。 冰魄寒光剑进入地心水之中,瞬间被霜雪包裹,连同林黑雪的手心都感觉到了无尽的寒意! 一层奇异的雾气开始飘散,萦绕在神像周边。 林黑雪毫不犹豫,大手一挥,紧紧握住神像。 神像似乎与地底融入一体! 无根无石,有根为山! 神像如同一座山峦一般,屹立在石泉山之上! 神像无法移动分毫,可是林黑雪却不想放弃。 这样一尊神像出现在如此隐秘之地,一定有什么秘密! 或许这正是活阎王阎焱等人要寻找的东西。 甚至与十全大师口中所说的石泉图有关! 林黑雪不甘心,手臂无尽的寒霜开始笼罩,连同他的身体似乎都被封印起来。 第三章 承诺 长生大帝创造了长生大陆。 人类缔造了长生大陆无数的文明。 长生大陆,三朝、一百零八府、三千六百郡、十二万九千六百城。 广袤无垠,浩瀚无际。 仙魔两道称其为长生大陆,但在世俗人类眼中,这便是一座长生大世界。 在长生大陆上,以长生大帝惟尊。 石泉大帝乃是上古时代可以与长生大帝争雄的人物。 至今为止,谁也不知道这些大帝级别的高手到底是什么境界。 但他们都清楚,一定都是开天辟地的大人物。 石泉山地处龙潜王朝蛮荒之地,此地乃是万山王的封地。 一府之主,堪比王侯,封疆大吏,一手遮天! 此地原本无人问津,石泉大帝都已经被世人遗忘。 三年前,不知为何,龙潜皇帝突发奇想,想要在石泉山封禅! 为此,万山府主万山王,耗费数以百万计的人力物力财力,巧夺天工,在重山复岭之间,开辟出一条冠绝天下的通道。 这条通道直达石泉山。 登封报天,降禅除地。 文治武功,眷顾万民。 在此之前,此地交通闭塞,流寇山贼穿梭于草莽之中,时不时的就会降临此地,若非有一点武功底子,在这里寸步难行。 万山府百姓民不聊生。 龙潜皇帝的偶然所想,将此地开辟。 石泉帝庙得以修缮,无形中将一些村落连成了片。 万世之功,惠及后人。 可惜,龙潜皇帝刚刚祭祀才不足一月,石泉帝庙竟然被焚烧殆尽。 这一次,万山府主万山王可谓罪责难逃! 毁灭神庙,无疑是对龙潜皇帝的一种缇挑衅。 同样也是对神明的大不敬,毁灭石泉大帝的道统。 毁灭皇帝的信仰,就等同于毁灭一座王朝的根基。 林黑雪全身被无尽的霜雪封印住,无尽的寒意对他的身体开始疯狂的摧残。 整个人要彻底冰封在此地。 贪得无厌! 任何人在贪念面前,都会失控,葬送自己。 人呐,不失去点什么,永远都觉得所有事都无所谓,等到后悔时才会想起反省。 咔嚓咔嚓咔嚓! 身体竟然都有崩裂的迹象,似乎已经达到林黑雪所能承受的极限。 林黑雪想要放弃了,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 耳畔的风,山涧的水,都是这个世界在陪你。? 咔嚓! 一声巨响,狂暴的煞气席卷而来! 冰魄寒光剑之上的霜雪顿时崩裂,连同林黑雪脱颖而出! 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却脱离了地心水的侵蚀。 “突破了!?” 冰魄寒光剑在此时竟然突破了,从上品凡器突破到了绝品! “天不亡我!” 借助地心水的寒气与洗涤,在无尽的净化之中,冰魄寒光剑直接晋升。 在其晋升的那一刻,释放出全部能量,救了林黑雪一条命! 林黑雪握住冰魄寒光剑,此时竟然有一股暖意从剑身传来。 地心水的寒气,在冰魄寒光剑的融合晋升之下,形成一股属于它本身的能量,与林黑雪这位主人息息相关。 “害人不浅啊!” 林黑雪带着愤怒,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恍惚,眼神对着神像充满愤怒。 若非冰魄寒光剑品级的晋升,此次他必然陨落。 所有愤怒冲昏头脑,对着神像狠狠轰击而去。 寒光乍现,倾洒尽一层若有若无的白雾,幻灭煞气,直冲云霄! 轰隆! 大地都跟着震荡起来,地心水喷溅而出,地面都覆盖一层煞气冰霜。 林黑雪彷如走火入魔,对着神像不停的轰击。 任何人在理智的状态下,都不会轻易如此对待神明。 敬畏、虔诚、信仰、卑微! 一切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是疯狂! 当神明不再庇佑你的那一刻,你过往的信念就会崩塌。 没有哪个时期的林黑雪比如今更绝望,他曾经历过被逐出师门的低谷,在这三年间等待蛰伏后的一次腾飞,也曾经经历过被世人唾弃与蔑视,明白春暖花自开。 可如今的林黑雪,因为十全大师的离开,让他感觉自己如同行驶在一条漫无边际的黑暗隧道中,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光明。 一个指引他方向的明灯,人生路上的引导者。 这种深不见底的恐慌和焦虑才是最可怕的,这一次的绝望把残存的希望击得粉碎。 林黑雪疯狂攻击,但最终无果而终。 他终于还是放下了执念,顿时跪在神像之前。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在他呆滞此地的三天时间里,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此时,却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 神像近在咫尺,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滴落在神像之上。 此时,他根本不会发现,神像的眼睛里竟然也蕴含着泪珠。 嗡嗡翁! 一阵尖锐的轰鸣声充斥在双耳,林黑雪顿觉天昏地暗。 神像却突然动了,霎时间盘旋而起,直奔林黑雪而来! “啊!!!” 林黑雪突觉心口一阵灼热,神像在那一刻竟然化为一道影像,没入林黑雪的心口。 剧烈的灼烧令他五脏剧裂。 在黑暗中,他仿佛沉寂下去。 身体不断的翻腾。 这种由内而外的冲击,觉非外力所能化解。 身体不由没入到泉水之中。 此时,情绪才稍稍缓和! 地心水洗涤着他的躯体,至寒之气压制住他身体的灼热。 “石泉图...在石泉镇...牛鼎......” 林黑雪猛然从地上端坐而起。 整个人疯狂的呼吸,他也不知道此时沉睡了多久。 正是十全大师的话语将其唤醒。 石泉图,石泉镇,牛鼎。 这似乎成了林黑雪最后的承诺,最终的信念。 十全大师最后的遗言让他寻找石泉图,而石泉镇是一个地点,那牛鼎又是什么? 难道也是一个地名? 或者,一个人名? 这是对十全大师的誓言,他必须尽快赶往石泉镇,以免被阎焱这些人捷足先登。 林黑雪一跃而起,身体的灵动性竟然比之以前不知道强悍了多少倍。 “这......” 林黑雪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力量比以前也提升了数倍。 祸兮福之所倚。 “神像?泉水?” 此时,神像消失不见,泉水也悄无声息的消散。 反倒是那道裂缝,肉眼可见,下面是完整的石块,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渗透泉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黑雪内心不停的询问自己。 第四章 顺势而为 “黄阶一境锻体,以体为根,锤锻筋骨,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此乃修行之基本。” “二境化气,以气化劲,劲骨丰肌,平心定气,无可比象。” “三境蜕凡......” 石泉镇,练武场。 一个精瘦的老头,正在气宇轩昂,精神抖擞的教授一群十几岁的孩童。 每个孩子面前都有一个石墩子,足足六十斤。 稚气的脸上多了几分刚毅,汗流浃背,叫苦不迭。 总教习司徒苍月面色阴沉,满头银发,胡子斑白,双目圆瞪,深邃明亮,怒气横秋。 “从你们来到我门下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属于自己!石泉镇未来几十年的安危,都将交到你们手上!” 司徒残月,石泉镇总教习,同样也是维持小镇治安的团练总长! 老头至少六十岁了,腰身被岁月所压弯。 三年前来到石泉镇,恰逢盗匪洗劫小镇。 司徒残月出手,大杀四方,击溃盗匪冲击,击杀数名盗匪,威震一方。 从那以后,小镇镇长石金开再三挽留,这才求得司徒残月留在此地。 由司徒残月从石泉镇各家各户精挑细选出一些有天赋的弟子加以训练,成为守护小镇的团练总教习。 石泉镇地处龙潜王朝北陌府岭北郡郝城,天高皇帝远,连最近的城池衙门都要数十里之遥。 每一座小镇都有自己的团练武装,否则就会被盗匪洗劫。 山贼盗匪,杀人抢劫,无恶不作。 越是贫穷的地方,生存便会越艰苦,从而涌现出一批不劳而获之人,越容易滋生这些匪类。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刁民便是匪的雏形。 朝廷年年剿匪,但匪却越剿越多。 最后发展为招安。 无论朝廷还是府郡,他们都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想要兵不血刃解决这些山贼盗匪。 可是,你动用武力都解决不了问题,单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云淡风轻的搞定? 贻笑大方! 这些山贼盗匪本就是喂不熟的狼崽子,你打不过就算了,现在还去主动给人家送钱送粮,想要息事宁人,岂不是笑话? 他们接受招安之后,白天化身民团道貌岸然的踩点,到了晚上又是撕下虚伪的面罩,为非作歹。 老百姓哪知道白天晚上都是一群人呢? 生存在最底层的这些蝼蚁,压根就看不到真相,而那些所谓的真相,都是人家精挑细选出来让你看的。 无论朝廷还是府郡,甚至城主都清楚他们的底细,但就是不作为,只有老百姓还蒙在鼓里。 普通百姓相对于朝廷机构和各级官员来说,信息是不对等的。 他们只能被动接受。 其中也有一部分聪明人,他们开始怀疑这种策略的正确性? 越是剿匪,老百姓受到的迫害越大! 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被洗劫,连白天都被其名正言顺的迫害。 老百姓所受到的压迫更甚了。 在司徒苍月眼中,唯一的方式便是以暴制暴。 对于山贼盗匪,绝不姑息。 这本就是一场战争,在战争面前,谁心软,谁就会陷入被动,导致最终的失败。 司徒苍月眼神凌厉,任何时候语气中都充满肃杀,那种恨意,一定是从生活的灾难中汲取的。 论到战争,还得靠戎马倥偬的老将,只有老将才理解什么是铁血,什么叫杀伐果断,懂得战争的真谛。 真正的战争,唯有所到之处把所有躲藏敌军的建筑物和基础设施全部夷为平地。 一路秋风扫落叶,绝不拖泥带水。 剿匪的真谛同样如此! 丹黄横扫八百一,万夫谁敌此象力。 黄阶二境化气,超然象外,一头象力,力量可以达到恐怖的八百一十斤。 三境蜕凡,蝉蜕龙变,自命不凡,由外力向内心转变,五脏六腑开始凝聚气力,与身体、气息相结合,力量足以达到三头象力。 四境破界...... 司徒残月的话,发人深省,给在场的每一个小孩子心中都种下了一颗修行的种子。 “先生,为何朝廷不允许我们对这些山贼发动攻击呢?”有一个小孩子询问道。 “哼,那是当权者的虚伪!”司徒苍月一声冷哼。 “可是,龙潜王朝一直追寻人道,人人生而平等,山贼作恶,自有朝廷律法惩处,我们真的有权力私自处决他们吗?”又有孩子追问道。 “战争本就是野蛮的体现,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也就别装什么文明绅士,在拥有优势的情况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讲什么人道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司徒苍月脸色铁青。 “可是先生......” “好了!”司徒苍月打断对方的质疑:“你们现在还无法区分是非曲直、青红皂白,你们自以为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此时都是一种情绪发泄,偶尔判断正确也只是一种概率,而不是你有多聪明。” 服从! 当一个人的心智不完全成熟的时候,你只能去服从和接受。 因为你的判断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发展规律。 如果此时你不能接受引导,那就可能造成一种虚妄的世界观,对未来造成极大的伤害。 司徒苍月很急躁,仿佛迫在眉睫,心急如焚。 一众孩童,大气都不敢出。 司徒苍月在石泉镇有很大的特权,面对这些顽劣的孩童,他真的会出手教训,而且连心疼孩子的父母都会训斥,所以谁也不敢阻止他的这种训练方式。 每个孩子身上至少有几道藤条抽搐的伤疤,引以为戒。 “先生,那个吴不流又在偷师!”有人举报。 司徒苍月眼睛一眯:“乳臭未干,黄口小儿,不配成为老夫的弟子。” 无形之中,司徒苍月总会显现出一种浩瀚无垠的狂傲之气。 一个黝黑瘦小的孩童躲在远处,满带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在训练,有一种可遇不可求的期待,怅然若失。 司徒苍月一摆手,众人散去。 他的目光从凌厉突然转而犹豫。 “真的来得及吗?” 一种莫名奇怪的担忧,还有一股黯然神伤。 力挽狂澜? 天下之势,格局万千,可不是一个人能够改变的。 从司徒残月的眼中看到的,并非对与错,而是成与败。 顺势而为。 一个时代的困难,就是要求你做符合自身规律的事情。 否则,不只是失败的结局,还有无法挽回的时间成本。 司徒苍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拂袖而去。 第五章 余地 石泉镇近日多了一些陌生人。 这座不足两千人的小镇,莫名其妙多了几分热闹。 屠穷便是其中之一。 血手阁副阁主血飞鹏亲自传信,要他去石泉镇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不远千里,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地。 血手阁,魔道三十六派之一。 在长生大陆,威名远扬。 世人皆恨血手阁,天下却又离不开血手阁。 无论仙魔两道,在遭遇棘手之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血手阁。 血手阁之中,杀手无数,但能真正威慑天下的只有梦天机一人。 梦天机,血手阁阁主,号称天下第一杀手。 此人行事乖张,狂放不羁,颇有非议。 时常号称天下第一人,引来仙魔两道诸多不满。 但要价极高,天下似乎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只要你愿意付出沉重的代价。 仙魔两道对梦天机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但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动手。 “咳咳咳!” 屠穷一愣,面前的老者已然近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老丈,为何挡住在下的去路?”屠穷好奇地问道。 “年轻人,你是来杀人的吧?”司徒苍月沉声问道。 屠穷眉头一皱:“不知老丈此话何意?” 司徒苍月摇了摇头:“你身上有杀气。” 屠穷手臂一紧,眼神微微一眯。 “不必惊慌,我只是好奇,你是来杀什么人?” 司徒苍月挥手轻轻一拍屠穷的肩膀,顿时令他紧张的手臂松弛下来。 看似只是轻轻触碰,但屠穷很清楚,若是刚刚他的手指一用力,自己的琵琶骨瞬间就会碎裂。 “前辈,有何吩咐?” 司徒苍月尚未出手,便有一股妖异的诡力,屠穷对他不免十分忌惮。 “吩咐不敢,老夫只是一名江湖术士罢了!”司徒苍月叹息一声。 “还望前辈能够指明。”屠穷十分恭敬。 司徒苍月手指轻轻一捏,随即说道:“你的杀机很凌乱,似乎不是出自本意,又在无形中呈现出义无反顾,倒是令老夫有些疑惑。” 屠穷内心一紧,司徒苍月的话,如同一柄冰刀刺入他的耳中。 一切了然于心,气定神闲。 “有些事情,不可肆意为之,否则终将万劫不复啊!” 司徒苍月无奈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屠穷的肩膀,摇头叹息而去。 “前辈.......” “卦不敢算进,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司徒苍月拂袖而去,丝毫不在意屠穷身后的疑惑。 浅尝辄止,浮光掠影。 屠穷疑惑,却又莫名其妙。 当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被人轻易看穿的那一刻,你就会变得谨慎和忧虑。 投鼠忌器,心慌意乱。 司徒苍月的出现,打破了此时屠穷内心的宁静,令他有些停滞不前,望而却步。 “余地?” 司徒苍月似乎在提醒他要留有余地! 这个余地,留给谁? 他要杀的人,还是留给他自己? 屠穷是一名杀手,但他与其他的杀手有所不同。 看似一席尘朽木,不知万思从中开。 他懂得思考,并非简单的杀人。 为何血手阁副阁主血飞鹏要亲自通知他来石泉镇,因为他清楚,今天要杀的这个人,一定非同一般。 上头有令,让他杀掉这个女子。 毙剑来到这家茶馆,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个女人。 毙剑是他的代号,他的真名叫屠穷。 他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屠戮清贫,斩断穷困。 毙剑是他自己取的代号,他也不想成为血腥的杀手。 只有杀人的时候才是毙剑。 女人是茶馆的老板娘。 在这样一座不大的小镇上,唯一的一家茶馆。 屠穷扫视一眼,这里的客人很多,不知道是因为茶好喝,还是因为老板娘好看。 除了一张凌乱的桌子前无人之外,其他都客满。 屠穷径直来到杂乱无章的桌前坐下,看到上一桌客人剩下的半杯茶水,眉头一皱,但还是自顾自端起来一饮而尽。 半杯茶之会令人有些许的不舒服,因为你根本搞不清,它是无力斟满,还是剩下的。 “哎呦,这位客官,真是招待不周,怎么能让您喝剩下的凉茶呢?” 老板娘摇曳着自己极力掩饰之下覆盖着岁月沧桑的腰身款步而来。 “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周祥不周祥。” “客官这是远道而来吧?” 屠穷微微一笑,算是给了她一个回应。 “死崽子,还不快给贵客收拾收拾,就知道躲在后面偷懒!” 随着老板娘的一声娇呵,一个瘦弱的孩童灰头土脸从后堂窜了出来,约莫七八岁,堪堪跟茶桌一般高。 屠穷坐在原地,小孩子轻车熟路,很快就将桌子上的杂物给清理干净,然后又火急火燎的给他上了一壶茶,额头上不禁浸出丝丝汗迹。 “你怎么还不走?”屠穷好奇地问道。 小孩子站在对面,眼睛凝视在屠穷身上,满是疑惑和天真。 “大叔,你得跟我说谢谢!” “嗯?” “母亲说,别人帮助了你,你都得跟别人说谢谢!” “你这个死崽子,在这里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去烧水煮茶!” 老板娘一个箭步冲过来,揪着小孩子的耳朵往后拽。 “这个大叔真的一点礼貌都不懂......” 小孩子被揪着耳朵还是不依不饶的嘟囔着。 屠穷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孩童给教训了,随即微微一笑:“好,谢谢!” 学做生意先做人。 小孩子虽然不怎么会做生意,但最起码很懂得礼貌。 一个习惯让别人讲礼貌的人,自己也一定守规矩。 啧啧啧! 一股索然无味由舌尖而来,屠穷心头一愣,随即打开壶口,不禁怅然一笑。 他似乎做出评价太早了,这个小孩子有点不地道。 竟然将刚刚收拾走的那一壶茶,重新加满水,又给端了上来。 生意人,利欲熏心,耳濡目染,果然还是靠不住。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乱说话。”老板娘回来道歉。 “言传身教,这可不是小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屠穷摇头不语,指了指清澈见底的茶水。 第六章 茶馆 若非屠穷心神不宁,或许他真的会斤斤计较。 可惜,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司徒苍月的话,双耳嗡嗡作响。 “这个兔崽子,竟然忘了放茶叶!”老板娘气急败坏的一声怒吼:“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不必了。”屠穷摇了摇头:“茶如人生,人生如茶,水多了加茶,茶多了加水。” “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娘一愣,连忙道歉:“我们每一壶茶都是单独煮出来的,这一定是搞错了,这次茶钱我们不要了,就当是给客官赔礼道歉。” 屠穷摆了摆手,不想因此事过多纠缠。 喝茶的确是一件高雅的事情,但却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而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养。 作为一名杀手,除了杀人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养心。 喝茶便是一种养心的手段,培养人的耐心,让人的心绪宁静。 可惜,屠穷在杀手界足足呆了十几年,生死与喝茶一样,早已看淡。 对于现在的毙剑,喝茶就是止渴。 既然是止渴,浓茶和清水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板娘,什么时候给我们扭一个啊?” “滚一边儿去,喝茶也堵不住你的臭嘴!”老板娘一声娇呵。 周围有人在放声调侃,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老板娘,你男人以后再出去,要是晚上睡不着,跟哥几个说,我们一定好好侍奉你!” “你们这群臭男人,看你们这邋遢样,连喝老娘的洗脚水都不配!”老板娘再次呵斥。 “老板娘,要不然你用洗脚水给我们泡壶茶尝尝味道啊!?” “我说老板娘,你家那个小子根本不像他老子,是不是你在外面养了什么野男人啊!?” “哈哈哈哈哈......”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你一言我一语,似乎习以为常了。 “你们要是再敢乱说我们家那口子,小心他打断你们的腿!” “空有一个皮囊,上次要不是老板娘你在,那小子还真得给哥几个磕几个头!” “是啊,壮的跟头牛似的,胆子却比老鼠还要小,这要是遇到了有人劫老板娘的色,他肯定第一个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老板娘自知这些人也没有恶意,就是为了跟自己说几句话套近乎而已,摇了摇头,不予理会。 他们口中之人,便是茶馆的老板牛鼎烹。 此人以前是个厨子,继承了家族产业,最拿手的便是炒鸡。 可惜,流年不利,因为战乱,牛鼎烹因为身强体壮被强行征入军中。 第一次遭遇敌人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一个胆小如鼷之人,如何能上得了战场? 经过几番辗转,从大营中逃了出来,历经沧桑之后,来到石泉镇。 石泉镇不大,总共也就两千人左右。 这是唯一的一家茶馆,牛鼎烹闲暇之时也给客人炒菜,可再也不敢炒鸡了。 越是拿手的东西,越容易暴露自己。 如同杀手,他们在寻常生活中,从来都不会碰任何利器。 屠穷扫视着周围这十几个人,眼神都清一色的凝视在老板娘身上,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谈着,但却没有丝毫的出格,气氛显得格外悠闲,恬淡。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喝茶无非就是解渴,何必跑到茶馆里来呢? 或许,老板娘便是他们唯一消遣的理由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石顶天,上次是不是你爬老板娘窗户?”有人调侃。 “是啊,老板娘都能当你娘了,你小子也来打秋风?”周围不断哄笑。 石泉镇到处都是姓石的人。 来茶馆喝茶的都是一些大老爷们,糙汉子。 唯独这个石顶天,将将成年,每次来到茶馆都是一言不发的躲在角落里,不像是这些汉子那般放得开,就算是专门来看老板娘的也丝毫不避讳。 “放你娘的屁,三寸脚,就你这样的狗矮看人低,才需要爬窗户!”石顶天脸色燥热的冲出一句粗话。 个儿高的喜欢别人夸他高,个儿矮的最忌讳别人说他矮。 王毛的外号叫“三寸脚”,三寸金莲形容女人娇小,而三寸脚放在这个大老爷们身上,无非嘲讽他个矮、像个女人。 “你他娘的骂谁,有种你过来!” 周围连忙拉住二人,生怕他们一动怒打起来。 “你个小杂种,石破甲生了你这个龟儿子,敢骂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三寸脚不依不饶,石顶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身体成熟了,心智上还是差点意思。 “谁骂我儿子,你是谁老子!?” 门口闪现出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冲进茶馆。 “月娘,月...娘,我凑够一两银子了,今晚上,你...你...你得陪...我......” 石破甲醉醺醺的来到茶馆,一边晕头转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语无伦次。 “龟老子来找你这个龟儿子了!”三寸脚一声讥讽。 “我跟你拼了!”石顶天终于忍不住怒吼。 “你们再吵,都给老娘滚出去!” 吴月娘终于也爆发了,她似乎不能忍受别人在她的茶馆里大吵大闹。 “石破甲,快点带你儿子走吧!”有人催促道。 “带...带你儿子!我...我...我哪有儿子!”石破甲一个踉跄向着吴月娘凑过来:“月娘、月娘,我...凑够钱...钱了,你能...能不能给我生个儿子......” 石顶天的脸顿时就耷拉下来了,顾不上跟三寸脚争论,随即羞愧难当的甩袖而去。 “石破甲,你喝了多少酒?” “还不快去看看你儿子,别再出了什么事?”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劝导,都不想看石破甲在这里耍酒疯。 “月娘...你以前在妓院里不都是一两银子吗?”石破甲不断晃动着站立不稳的身体:“我现在有钱了,就一次,一次不行吗?” 顿时,周围鸦雀无声。 吴月娘的脸色也煞黑。 仿佛在一瞬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谁也不知道吴月娘的过去,虽然一直以来大家都感觉她有点搔首弄姿,但从未怀疑过她的出身。 此时,石破甲的一番言语,顿时给众人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让他们都开始质疑起来。 那种眼神,除了调戏之外,还有一种赤裸裸的热切。 第七章 赊刀人 “石破甲,你说什么!?” 一个中年壮汉从后厨奔驰而出,手中拎着一把菜刀,眼神仿佛要释放出火焰来。 “我...我有钱了.......” 石破甲在众人的注视下,脚下一划,直接倒在屠穷的桌前。 屠穷单手一撑,稳定桌子,石破甲狠狠抓住桌角,慢腾腾的爬起来,坐在了屠穷对面,直接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自始至终,屠穷都没有起身。 “都给我滚!!!”中年壮汉一声嘶吼。 周围看热闹之人知道今天这件事情闹大了,不敢耽搁,匆忙起身走出茶馆。 菜刀在中年壮汉的手中颤抖着,眼神如同一头恶狼凝视在昏睡着的石破甲身上。 “你这是作甚?”吴月娘第一次松了一口气:“他们还都没付钱呢?” 屠穷来之前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便是茶馆的老板,牛鼎烹。 果然如同传说中一般,壮如牦牛,力能扛鼎。 “今天这一天,又算白干了。”吴月娘忍不住埋怨道。 屠穷分明在之前从吴月娘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欣慰的。 一缕来自黑暗之中绽放的光芒。 只是一瞬间,消失在她眼神之中,随之而来的便是黯淡。 屠穷无奈地叹息一声,一个女人真正值得,就是想看到真正爱自己的人为她拼命。 可惜,牛鼎烹的胆小,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 他能拿着菜刀冲出来,乃是为了自己男人的尊严。 侮辱他女人的尊严,就是侮辱他最后的尊严。 在吴月娘眼中,如果牛鼎烹真的一刀砍了下去,哪怕她陪着牛鼎烹一起去死,也死而无憾了。 女人的尊严,甚至比男人还要珍贵。 男人的尊严是羞愧难当,而女人的尊严便是耻辱。 可惜,牛鼎烹没有那种勇气。 女人喜欢的是真正的英雄主义,最终却还是要屈服于生活。 屠穷坐在原地,冷静地看着面前昏睡着的石破甲。 风流弟子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 这老家伙到了如此年纪还不忘男欢女爱,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屠穷不知道上面为什么要杀这个女人。 在来之前,他根本不需要知道理由。 可见到这个女人之后,他却想知道理由了。 吴月娘是一个风月女子,屠穷在十几年前就见过她。 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她是那里的头牌。 弹指间,物是人非。 屠穷第一眼就认出了吴月娘,但吴月娘却不认识他。 寒江孤影,小巷佳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屠穷自嘲般笑了笑,似乎,羁绊他多年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吴月娘让他从一个男孩蜕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可是,杀手是不需要女人,不应该有感情的。 一名杀手一旦有了感情,做事情便会畏首畏尾。 这么多年,屠穷一直用绝对清醒的理智去压制自己不该有的感情。 他从未想过还有一天能够再次遇见吴月娘。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需要刺杀的目标。 “这老东西,真是招人厌恶,好好的生意让他给搅合了!”吴月娘气急败坏瞪着石破甲,长舒一口气,转而尴尬的回身看着屠穷说道:“客官,真是对不起,你看这......” “没关系,今天的茶钱都算我的。” 屠穷摆摆手,随即拿出一锭银子:“算我替他向你赔不是了。” “这......”吴月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去吧!”屠穷再次催促:“如果你真的于心不忍,那就给我上两个拿手菜!” “谢...谢谢客官!” 吴月娘倒是没有丝毫犹豫,拿起银子就向后走去,走时候还不忘拖拽着站在原地气的快炸过去的牛鼎烹。 杀手最不缺的便是钱。 因为杀手不允许有感情,他们毕生的追求只剩下钱了。 “你是赊刀人?”屠穷好奇地问道。 石破甲还是处于半昏迷状态,没有回应。 “没错,我以前见过你,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 屠穷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 所谓赊刀人,其实就是在民间一些地方,他们身上的刀只赊不卖,而且赊的日期也不定,走的时候他们会留下一句预言,或者定好价格,几年之后回来收账。 这个“刀”指的不是什么砍刀,而是菜刀、剪刀、镰刀等农村用的刀具。 他们似乎从来都不担心自己会赔本,而是相信百姓的淳朴。 在某个年代,曾出现过一名神秘赊刀人,他临走的时候说,等米价从每升八十文降到每升十八文的时候,他再回来收账。 百姓听到他这样说,都嗤之以鼻。 谁曾想,米价竟然真的大跌到每升十八文,令百姓惊讶不已。 后来,坊间便传闻,这赊刀人其实就是一方镇守者,他能知道几年内哪里会出现异状,比如妖魔作祟,他就会出来赊刀,其实就是送,平白无故的送人东西,别人也不会要,或者起疑,所以才化身赊刀人,以刀镇魂。 石破甲就是那名赊刀人! 二十年前,屠穷的家乡来过的那名赊刀人,一定是石破甲! 屠穷不会记错。 杀手的记忆从来都不会错。 杀手一旦记错了,那就意味着死亡。 如同失去了金钱,杀手就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杀人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钱吗? 屠穷欠了石破甲六文钱。 一把菜刀六文钱。 正因为这六文钱,屠穷才会远离家乡,外出闯荡。 三年期限已过,在那场饥荒之中,屠穷父母饿死,屠穷自己根本拿不出这六文钱来。 如果赊刀人来取钱,他拿不出,就等于撕毁了自己的承诺。 那个时候,屠穷才十岁啊! 明明说好是三年,可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就快二十年了! 屠穷以为再也无法完成父母当初的承诺了。 此时,再次遇到赊刀人,并且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心中略微有些欣喜。 一场闹剧,损失最大的便是吴月娘。 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别人或许不会了解,但谁都知道,石破甲在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酒后吐真言! 石破甲说出来的醉话,可能就是真的! 吴月娘是女妓? 牛鼎烹取了一个风月女人? 难怪孩子根本不像他! 第八章 负重前行 “你不该如此诋毁一个女人的。”屠穷叹息一声。 “哪怕她以前做过什么,但这不是她的错。”屠穷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没醉。” 伏在茶桌上的石破甲身体不由一怔。 有一群人,她们只生存在这个世界最黑暗的角落里。 她们明码标价,昼伏夜行。 没人能读懂她们的心,也没有人需要她们的爱。 但是,她们也有自己的人生,有对人讲起的故事。 在一路跌宕的前行中,情欲只是保护自己的一个方式。 或许会成为她们一生的污点,但并不意味着完全否定她们的人生。 “呵呵呵!” 石破甲突然笑了起来,他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 “你伪装的很好。” “但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你能骗得过别人,但却骗不了我!” “你不是来喝茶的。” “我是来喝茶的。” “你说谎。”石破甲摇了摇头:“如果你是来喝茶的,就不该拆穿我。” “我只是有些惋惜。”屠穷同样摇了摇头:“为什么要羞辱一个女人。” “这个世界,总有很多东西是你永远都想不通的。” “你总会有自己的道理,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同样如此。” “嗯?”石破甲一愣:“你认识我?” “你是那个赊刀人。” “原来如此!”石破甲微微一笑:“你果然认识我。” “这是我欠你的。” 屠穷说着,拿出了六文钱,这些年他一直带在身上。 “这么多年,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屠穷十分感慨。 “不必了。”石破甲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善人,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朝廷吧!” 屠穷一愣,他眉头紧蹙的看着石破甲。 石破甲微微一笑,随即道出缘由。 所谓的赊刀人,根本不是坊间传闻的那般神秘莫测,其实他们很简单。 按照石破甲的讲述,这些赊刀人都是朝廷安排下来的。 历经战乱或者水灾、旱灾等重大灾难,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之时,朝廷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拯救天下苍生。 可惜,朝廷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他们会暗中派遣一部分人,化为赊刀人,在一些受苦受难比较严重的地方,进行一些恢复性生存营救。 比如一些菜刀、镰刀,如果让他们此时花钱去买,可能他们也拿不出钱来,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暂时赊给他们。 其实,这就是一种间接的赠与,朝廷从来都没有想过让这些赊刀人在几年之后去拿回本钱来。 同样的,这样做也可以避免浪费。 如果朝廷大肆捐赠,一定会导致有些人家即使自己的菜刀、镰刀还能用的情况下,也会索取新的。 可是赊就不同了,他们感觉自己的还能用,所以就不会付出一些代价得到。 看似有点不公平,其实已经很公平了。 朝廷用这种方式,极力让大家共同生存下去。 这些赊刀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他们也并非闲情逸致,而是需要在特定的时间里,将这些刀具或者农具全部赊给百姓。 而且必须马不停蹄,不允许有丝毫的耽搁。 “你打破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屠穷脸色很难看:“你可知道赊刀人在很多百姓心中已经成为信念了。” “信念?还不是你们自欺欺人的手段?”石破甲摇头讥讽:“你们的信仰就该遵守朝廷的制度,感念朝廷的恩泽!” “朝廷?”屠穷一声冷哼:“朝廷难道就不是臣服在仙道门派的麾下苟延残喘吗?” “可你不要忘了,如果没有朝廷存在,天下百姓又该如何生存?你觉得仙道门派会青睐这些普通百姓?” 屠穷一愣,他沉默了。 他憎恨朝廷。 这么多年,他一直作为杀手集团中的顶级杀手,其本质便是在对抗朝廷。 朝廷需要安定,而杀手则是制造混乱。 因为憎恨,导致他心中怨念至深,总以为朝廷是天下百姓穷苦的祸根。 这个天下根本不需要朝廷的治理。 如果没有了外力的约束,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那这个世界又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或许,天下的百姓都会这么去思考。 底层百姓会想,如果没有朝廷的徭役和赋税,他们的日子会过的更好。 上层的一些家族会认为,如果没有朝廷的约束,他们会变得更加强大,吞并更多的地域。 每个阶层都有自己的考量,他们往往会将事态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思考。 这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人向往自由,但又不能彻底自由。 人一旦自由了,就成了放纵,就会迷失自己。 每个人想要生存下去,都需要约束和敬畏。 或许,屠穷感觉自己从小到大被压迫的太久了。 成为一名杀手,尤其是职业杀手,他们所被灌输的思想便是反抗。 杀手需要杀人,这是他们的本能。 他们必须源源不断的充实自己的本能。 从哪里获取能量支撑自己? 其实很简单,就是反抗。 反抗朝廷,反抗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才能让他们持续长久的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目标越大,你所需要的时间就越漫长,从而让你产生的动力也就有了延续。 有些道理,看似显而易见,实则无穷无尽。 自古以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生活只欺负穷苦人,佛门只渡有钱人。 走运不要菩萨保,菩萨不保背时人。 “菜来了!” 吴月娘笑容满面的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顺带拿了一壶酒,刚刚的阴霾一扫而光。 不管在什么时候,钱都能让人的心情产生不同的变化。 这一切都源于屠穷的一锭银子。 “今天的饭菜怎么这么丰盛?”石破甲突然问道。 “今天是我一位老友的生日。”屠穷笑了笑。 “你的老友呢?”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屠穷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杯酒一饮而尽。 “嗯?”石破甲一愣:“这么说,这位老友就在附近?” “老友是我,我是老友!” 屠穷继续拿起酒杯,再次畅饮。 “今日也是老朽的生日!”石破甲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屠穷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第九章 执法队 “客官千万不要信这个老家伙的,这个家伙成天说自己过生日,已经在我这里欠下十几顿酒菜钱了。”吴月娘一边上菜一边嘟囔道。 “这花雕白斩鸡乃是牛鼎烹的拿手绝招,哪怕皇帝都吃不到啊!” 不知道为什么,牛鼎烹今天竟然连自己的拿手绝活都亮了出来。 “你可知道,我已经缠着他们好几年都没口福吃到啊!” “这道菜很有名吗?”屠穷一愣。 “不可说,不可说!”石破甲略有深意的笑道。 “好香啊,这不是茶馆吗?怎么成酒馆了?” 门外的看门狗突然大叫起来。 正当二人交谈的时刻,茶馆内闯进来五个人。 五名官差! 屠穷内心一紧,手中的筷子不禁向着桌子一压,随时都有可能发动。 “慌什么?”石破甲笑了笑:“你就是过客,这里的一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 尤其是盗匪、杀手,最见不得光。 做贼心虚! 遇到官差,无形之中就会感受到压力和紧张。 “老板,给我们上和他一样的酒菜!”几名官差坐下。 “这位官爷,我们这里是茶馆,不是酒馆,不做酒菜的。”吴月娘连忙上前解释。 “你当我们眼瞎吗?”官差很不满意:“瞧不起我们?” “不不不,官爷,这几位是我们的朋友,留在小店小酌几杯,不是什么客人。”吴月娘尴尬地说道。 “老板娘,我看你们这家店是不想继续开下去了。”其中一名官差冷冷地说道。 屠穷眉心一紧,从几句话就能判断出这些不是普通的官差! 普通的衙役,看到吴月娘这种女人,眼睛一定会爆发出精光。 可是,这些人的眼神中永远都是蔑视。 吃惯了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人,如何瞧得上一碗臭豆腐脑儿?! 这又不是忆苦思甜的成长活动。 “好好好!”吴月娘连忙低头走向后厨。 “我这辈子,最看不得欺负女人!”石破甲突然开口。 屠穷一怔,这个老家伙,还真是让人不得闲啊! “几个大男人,为难人家一个妇道人家,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石破甲不依不饶,一边吃着嘴上也不闲着,连正眼都没瞧过这几个人。 “老家伙,你在说谁!?”其中一名官差直接起身怒吼道。 “老朽在骂一条狗,与你们何干?”石破甲不屑地说道。 屠穷此时内心十分躁动,他愈发的看不透石破甲这些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老六!” 正当此人准备争执的那一刻,顿时被另外一个领头者阻止。 “这位老丈,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不该随便搭茬!”领头者连忙抱拳拱手。 似乎,他们也不想节外生枝。 “既然道歉,那就有点诚意,来,把这壶酒干了!” 石破甲随手一挥,桌上的酒壶飞了出去,直奔对方领头者。 声气相通,目指气使! 化气境之上的高手! 屠穷眼睛微微一眯,单单是这一手,自己就未必能做到如此沉稳。 领头者一把握住,手臂微微一颤。 “老丈,在下不胜酒力!”领头者缓缓地说道。 “汝若不胜酒力,可移步门外与犬对饮。” 此话一落,顿时周围几名官差全部起身。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啊! 屠穷都难以理解,此时的石破甲,到底是什么目的。 难不成,他的此番举动,正是奔着这些官差而来? 哗啦一声,其他四名官差手中出现了几道锁链! 闭关锁! 这是专门针对穷凶极恶之徒所创造出的一种擒拿法宝! 这不是世俗之物,而是来自仙道! 闭、关、锁!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黄阶二境化气境! 三步化险,一气呵成! 屠穷第一时间判断出,这些家伙根本不是朝廷普通的官差,而是仙道派遣在朝廷之中驻扎的执法队弟子! 执法队弟子都是仙道门派之中的世俗弟子佼佼者。 无论仙道十二门还是魔道三十六派,世俗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以及真传弟子,一步步晋升都有着极为严格的限制。 这种限制只有一个评判标准,境界与实力! 黄阶一境锻体、二境化气,皆为世俗弟子。 顾名思义,这种层次在世俗之中拥有一定的天赋和训练,自然都能达到。 或者不需要门派经过系统的修行就能完成的层次,就是世俗。 仙道门派历来的本意便是让这些人在世俗之中磨砺磨砺,成为人中龙凤,才能被吸纳进入到外门之列。 当然,他们也是带着特殊使命来的。 这些执法队的职责乃是专注于皇权,他们代替仙道门派掌控着世俗王朝的一举一动。 虽说他们都是仙道世俗弟子,但在世俗之中,权力极大! 哪怕皇族权贵都不敢招惹他们! 狐假虎威,背有大树好乘凉! 屠穷有点担心,怀疑这些人是奔着自己来的。 最近十年时间,屠穷杀了不少朝廷之人。 杀谁和不杀谁,从来都不是屠穷能主导的。 有人给钱,他就开始杀人。 朝廷官员,九品十八级,上至辅政王爷,下至九品芝麻官,他都亲自参与过刺杀! 有些虽然失败了,但却令人振奋! 上一次,他们刺杀辅政王的时候,就曾遭到过执法队的追杀。 现在的执法队,在朝廷都成了香饽饽。 这些家伙与朝廷的权贵互相勾结,鱼目混珠。 仙道门派派遣他们是来维护世俗安定的,可他们却与朝廷权贵狼狈为奸,一起压榨百姓,鱼肉乡民。 屠穷等一干杀手,致敬于杀手界的祖师爷,血手阁阁主,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梦天机! 此人号称皇权的剥夺者。 连仙道门派都对其望而生畏。 此人在世俗之中存在多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朝代。 在他的世界观中,皇帝可以存在,但却不能存在太多年。 世俗中的皇帝,不允许修行。 皇帝一旦修行,就会颠覆这个世界的统治。 天下百姓,万世不得翻身!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个世界总要有一个主人,如果这个主人是个普通人,他的统治不会超过六十年。 六十载光阴扫过,无论好坏与否,折磨的只是一代人而已。 如果修行者霸占着皇位,真的成了万世不灭,对于这个世界,是一种袭扰。 第十章 一个厨子 屠穷等一大批人,骨子里崇拜梦天机。 此人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可以扼杀皇权。 当皇帝在仙道面前卑躬屈膝,苟延残喘的那一刻,总要有个人站出来反抗。 无论仙道还是朝廷,对普通百姓都是一种奴役。 只有梦天机,他想让众生平等。 让每一个普通人都有修行的机会。 要么一起成长,要么一起毁灭! 或许,当一些郁郁不得志之人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同归于尽。 生存不再有希望,一直都在磨灭你的理想信念,你还有什么勇气继续迷茫下去?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或许,梦天机也不是完全正确的。 他走了一个极端。 但在这个极端之中,的确有一大批拥趸。 闭关锁一出,擒拿世间一切奸邪! “本是隐没天涯人,奈何再度入江湖。” 石破甲缓缓地念叨,双袖一展,顿时两柄铁扇冲天而出。 四道闭关锁从天而降,在屠穷头顶发生激烈的碰撞! 黄阶三境蜕凡境! “信天翁欧海天!” 当他亮出两柄铁扇的那一刻,就足以堪破他的身份。 天蚕铁扇! 铁扇如翅,信天而翔! 曾经江湖中世俗魔道巨擘,铁扇门门主。 信天翁成名太久了,他在江湖上游历的时候,屠穷还穿开裆裤呢! 一双铁扇,如同一对翅膀。 铁扇门的独门武器,薄如蝉翼的扇面,自由伸缩,足足达到三米。 整个扇面由深海之地万年寒冰锻造而成,其中穿插无尽的天蚕丝,既能留有寒冰的刚性,又不乏天蚕丝的韧劲。 这两种天材地宝融合在一起,事半功倍,简直绝配! 铁扇门总坛隐居在海外深处的孤岛上,普通人很难能够跨越如此庞大的海平面寻觅其中。 可欧海天似乎能够凭借一对铁扇御空横跨。 信天翁称号由此而来。 虽然欧海天的武功不算最高,但他逃跑的速度绝对是最快的。 谁能够跟一个可以在天空飞行的高手比速度呢? 只不过,这么多年,欧海天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屠穷知道信天翁,因为在杀手集团的任务榜单上,找到信天翁可以得到三百两银子。 不过,这个任务已经尘封二十年了。 执法队弟子手中的闭关锁已经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信天翁双扇开启,如同一道漆黑色的惊弓之鸟飞射而出。 双扇铺开,如同一头巨大的黑暗蝙蝠。 砰!砰!砰!砰! 屋顶全部被掀开,四道闭关锁被强烈荡开! 领头者手中的刀身迎风而出。 这一刀来势凶猛! 如同万马奔腾,行如龙,疾如风,单单是这一刀之威能,足以称霸江湖啊! 屠穷匆忙之间起身,直接向后掠去。 此事与他无关,即使他心中对执法队诸多不满与怨恨,此时也不便于插手。 否则惹祸上身! 信天翁双扇被四道闭关锁牵制住,无从躲避,身体不由向后仰去,顿觉前额与胸口一道凉意,刀锋一掠而过。 “信天翁,本座今天不是来找你的,你不要多管闲事!”领头者冷冷地说道。 “霸刀白云苍!”信天翁也认出此人。 龙潜王朝六扇门总捕头霸刀白云苍,没想到他竟然也混入执法队之中。 “信天翁,你隐藏了这么多年实属不易,不要妄自菲薄,自甘堕落!”霸刀白云苍冷冷地说道。 “老夫纵横江湖多年,会让你小子给吓唬住?”信天翁欧海天不屑地冷哼。 “既然如此,本座可就不客气了。” 霸刀白云苍,同样也是黄阶三境蜕凡境!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在十年前,他投靠朝廷,用了短短三年就成为六扇门的总捕头,监管天下治安,惩治天下一切奸邪之徒。 此次现身石泉镇,一定是抓捕什么大人物,否则不可能让他亲自出手。 外面再次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显然霸道白云苍有备而来。 “拿下!” 白云苍一声令下,四名执法弟子掌控闭关锁铺天盖地而来。 屠穷的脸色很难看,他似乎也无法脱身了。 在这狭小的茶馆之内,早已局促不安。 外面更是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高手! 咔嚓!咔嚓!咔嚓! 闭关锁与天蚕扇缠绕在一起! 激起无尽的火花! 闭关锁简直是天下一切兵器的克星,无论任何兵器在闭关锁面前,形同虚设! 天蚕铁扇无法发挥出威能,信天翁的力量大打折扣。 整个人被四道闭关锁控制在半空中。 “信天翁,本座说过,让你不要自甘堕落!”霸刀白云苍无上威严。 “放开他!” 后厨中的牛鼎烹手持菜刀冲杀而出。 屠穷一愣,刀锋之上,竟然隐约浮起一层白色的雾气! “牛鼎烹,你终于出手了!” 霸刀白云苍一声冷哼,手中霸刀一闪,狂风骤起! 咔嚓! 一刀斩落,菜刀应声而断! 砰! 牛鼎烹整个人狠狠的撞击而出! “不要!”吴月娘此时也从后面冲出来。 “牛鼎烹,你躲了这么多年,今日必将伏法!”霸刀白云苍冷冷地说道。 屠穷一愣,他没想到,堂堂的朝廷总捕头,竟然是为了一个厨子而来! 可是,江湖上从来都没有牛鼎烹这么一个人物啊! 噗嗤! 牛鼎烹重新起身,整个上衣全部撕碎,暴露出他全身的肌肉! 果然是壮如牦牛啊! 整个身体,完全膨胀起来,仿佛金钟罩铁布衫一般环绕。 “白云苍,没想到还是让你找到了!” 牛鼎烹,此时气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屠穷脸上有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真的没料到,这个牛鼎烹竟然也是一尊世外高人。 “牛鼎烹,你还敢抵抗?”霸刀白云苍一声冷哼。 “白云苍,这件事情与信天翁无关,你放了他,我可以跟你走!”牛鼎烹冷冷地说道。 “他也是朝廷钦犯,而且我刚刚已经给过他机会了。”白云苍一声冷哼:“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带回去审问!” 白云苍此时占据绝对优势,外面又有无数的人影布控,这里一个人都逃不出去! “白云苍,你欺人太甚!”牛鼎烹一声怒吼。 第十一章 鹤怨猿啼 “哈哈哈哈!”白云苍一声狂笑:“牛鼎烹,为了抓你,本座调集了三十名执法队高手,还有上百名精锐捕头,石泉镇外更有一千名暗卫埋伏,你也算功成身退了。” 好大的手笔啊! 霸刀白云苍竟然可以令执法队弟子俯首称臣! 这可不仅仅是利益的诱惑,还有一种对实力的尊重! 黄阶三境蜕凡境,值得黄阶二境化气境的尊重。 但是,霸刀白云苍这种级别的蜕凡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仙道门派的外门弟子。 并非每一名世俗弟子踏入到黄阶三境蜕凡境便可以成为外门弟子。 这种筛选的严格程度与层层剥开剖视,会是一种惨烈的选拔! 屠穷暗自心惊,外面这么多高手暗中潜伏,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这是一名杀手的耻辱! 一名杀手的警觉性荡然无存! 可是,上面为什么要他在这个时候来杀这个女人呢? 难道他们早已知道石泉镇会发生一些事情? 难道,他们是故意让自己来送死的? 牛鼎烹身上的血肉之躯竟然开始吱吱作响,竟然是身体之中血肉的碰撞。 这种凝结之力,简直叹为观止。 “你的实力与你的性格一般,都是虚张声势!” 霸道白云苍手中的刀影一闪,直击牛鼎烹。 牛鼎烹身前同样刀光一闪,又一把菜刀腾空而出。 砰! 霸刀竟然没有轰开对方的菜刀! “御赐龙斩!” 屠穷一愣,一把菜刀竟然是皇帝御赐的? 这牛鼎烹难不成是皇宫里的御厨? “你愧对于先帝!” 霸刀白云苍似乎更加愤怒,身形一闪,伴随着刀影同时发动攻击。 牛鼎烹硕壮的身躯同样扑面而来。 砰! 双刀迎刃而上,狠狠撞击在一起! 这龙斩竟然跟霸刀不遑多让! 卧虎藏龙! 一个小小的客栈,竟然有如此高手! 屠穷此时有些庆幸,如果刚刚自己对吴月娘出手,还真未必能得手! 甚至自己都会陨落其中! 可惜,现在自己也无从逃脱! 茶馆此时已经残破不堪,屠穷刻意走向角落。 他早已萌生退意,刚刚窗前人影攒动,外面早已做好万全的埋伏。 门口处闪出一道身影,此人豹皮虎甲,手中一柄钢叉! 空气肃穆。 令人窒息! 三叉戟金钱豹! 龙潜王朝暗卫大统领金钱豹,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号称三叉戟的金钱豹。 又是一尊黄阶三境蜕凡境高手! 此人在十年前也是魔道巨擘,后来销声匿迹,最近两年才重新浮出水面。 摇身一变,竟然成为龙潜王朝三大暗卫统领之一。 嗖! 手中钢叉飞射而出! “不要!” 吴月娘一声惊呼,可惜根本无法阻止。 此时被四条闭关锁控制在半空中的信天翁,竟然无从躲闪! “啊!!!” 信天翁一声怒吼,整个身体不由旋转起来! 庞大的天蚕铁扇随之而动,与闭关锁彻底纠缠在一起! 咔嚓! 钢叉没入到天蚕铁扇之上,瞬间撕裂其表面的天蚕丝,直插信天翁胸口!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其他四大执法队弟子也无法掌控手中的闭关锁,同时撤手! 信天翁借助最后的惯性,身体不由向后撞击。 霸刀白云苍感受到身后一股强横的杀机,刀身转而向后横扫而去。 这个时候,信天翁还要为牛鼎烹掩护。 “不知死活!” 霸刀白云苍一声冷哼,刀锋逆转! 金钱豹手中钢叉,翻江倒海一般,周围所有桌椅全部涌动而出,直奔信天翁而去! 信天翁胸口早已鲜血淋漓。 或许,连他也都没有料到,天蚕铁扇会被三叉戟给洞穿! 金钱豹表情凝滞,似乎从来都没有笑容。 手中三叉戟直冲云霄,挟着刺儿的轰鸣声,飞杀而至信天翁胸口。 信天翁双扇再次铺开,随即在自己身前竟然绕了一个圈! 哗啦! 正当三叉戟距离信天翁不足三寸的那个瞬间,一声巨响,漆黑色的三叉戟竟然一分为三,化为三道利刃! 信天翁内心一怔,三道利刃分别沿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在他身体周边回旋。 哧哧哧哧哧! 其中一道利刃在天蚕铁扇周边划出一道爆裂的火星。 其他两道利刃,分别从上下两个方向猝杀而至! 信天翁不敢相信,两个方向的杀机只能躲避其一。 头轻轻一摇,接着一阵剧痛! 身下的利刃已然取到信天翁要害! “信天翁,这一切可都是你咎由自取!” 三叉戟再次合三为一。 可惜,天蚕铁扇却已经无从抵抗! 噗嗤! 三叉戟穿透了信天翁的手臂。 关键时刻! 信天翁用手臂给自己挤出一丝缝隙,逃出生天! 霸刀白云苍也已经得手,击落龙斩,刀锋划破牛鼎烹的腰身。 一道鲜血滑落在地上。 可是,此时吴月娘已经用身体护住牛鼎烹! “总管大人要活口!”金钱豹突然开口说道。 霸刀白云苍的眼神一冷:“我知道!” 这位总捕头显然对金钱豹的话语有所不满。 在二者身份上,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啊!!!” 金钱豹的三叉戟再次狠狠的刺穿了信天翁的大腿! 此时,信天翁的四肢已经被四道闭关锁给狠狠的锁住,不能移动分毫。 四位执法队弟子已经将其牢牢控制住。 金钱豹也深知霸刀白云苍对自己的不满,但又不能着恼,只能将怒火发泄在信天翁身上。 “人交给你了,我回去复命!” 金钱豹在霸刀白云苍还没有动怒之前,直接转身而去。 牛鼎烹的腰身已经被刀锋撕裂,恐怕也难以存活。 吴月娘抱头痛哭。 “你们退下吧!”白云苍缓声说道。 四位执法队弟子相互对视一眼,随即起身向外走去。 六扇门是无法命令执法队的,这些家伙都是金钱豹带来的。 朝廷派出这两尊杀神,目的只有一个——牛鼎烹! 屠穷坐立难安,没曾想这牛鼎烹最终还是虚有其表! 从牛鼎烹的气势上同样认定为黄阶三境蜕凡境,可这只是一种虚凡境而已。 化气达到极限,却苦苦无法冲破最后一道束缚。 已气蜕凡,却又不得蜕去凡尘,郁郁寡欢! 第十二章 爱而不得 “信天翁,你这又是何苦?”霸刀白云苍无奈地说道。 “如果还念及一点旧情,就给老夫一个痛快!”信天翁冷冷地说道。 白云苍与信天翁原来是老相识。 “你隐忍了这么多年,何必蹚这趟浑水?”白云苍不解地问道。 “可是,这么多年,我又得到了什么?”信天翁内心极为痛苦。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当初我奉劝过你,可你偏偏要选择成为一名赊刀人......” 原来,曾经白云苍与信天翁在江湖上就已经相识。 二者同时被朝廷所招揽,也一同进入朝廷共事。 但他们却选择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白云苍沦为朝廷的鹰犬,而信天翁则是成为一名无所事事的赊刀人。 其实,赊刀人根本不需要信天翁这等高手来做。 只不过,既然他们不愿意为朝廷效力,用这种方式来禁锢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摧毁一个人理想和信念最好的手段便是将其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步步蚕食。 当你站在不同的立场去思考相同的问题,就会得到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这才是朝廷拉拢人最重要的手段。 只要你敢接受臣服一天,你这辈子都未必能逃得出这个牢笼。 制度、律法、思维、框架。 环境决定思维,思维影响高度,高度限制格局。 这些东西让你寸步难行,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道不同不相为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独善其身真的太难了。 信天翁曾经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为了悔过自新,成为赊刀人,积德行善,隐匿世间。 或许是为了重新修行,找到自己的初心和原点。 或许,这些年,让信天翁也明白了什么。 修行是让他做善事,重点本身并不是善事,而是自己的善心。 可惜,成为一名赊刀人之后,他这些年一直以功利心行善,每次都算着什么时候得道,自然无法成功。 大道无为而治,道法自然。 以功利心行善,自然会以功利心行恶。 这才是为什么信天翁选择销声匿迹的真正缘由。 白云苍作为六扇门的总捕头,对于这些人的行踪轨迹一清二楚。 朝廷绝对不会姑息这些家伙逃脱自己的掌控。 白云苍也有私心,他没有暴露信天翁的身份,从而暗中给了他一条活路。 “石爷,你确实不该插手的。”牛鼎烹痛苦地说道。 “我现在,只想做一个好人!” 信天翁石破甲脸上浮现出一丝丝欣慰的笑容。 刚刚他为什么会说出羞辱吴月娘的那些话? 这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同样也是他内心情绪的一种释放。 吴月娘当初想要从良,她厌倦了曾经的不堪回首的生活,想要找个人嫁了。 所以,她一度有两个选择。 信天翁石破甲与御赐龙斩牛鼎烹! 可惜啊,信天翁石破甲太老了,再加上他身无分文。 正如他自己所言,甚至连一两银子都凑不齐。 牛鼎烹不同,他身上着实有不少的钱财。 最终吴月娘选择了胆小怕事的牛鼎烹,她觉得老实人靠得住。 老实人接盘,似乎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让人感到无奈。 漂亮的女人永远都不愁找不到下家。 当她们玩累了,闹够了,享尽了之后,那些有本事的男人不娶她,只跟她玩,最后女人只能委曲求全地找个老实人。 老实人容易妥协和迁就。 一个老实男人接手了一个把自己当最后归宿的情史丰富的女人。 在这些女生眼里老实男人就是次品,与自己残花败柳没什么区别,老实人能娶到自己也是走狗屎运了。 那个的时候的吴月娘已经怀有身孕。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吴月娘才会选择从良。 可对于牛鼎烹和信天翁等人来说,这一点根本不重要。 妻如此,子非亲又如何? 不过,信天翁倒是对吴月娘情有独钟。 牛鼎烹与吴月娘的住处,也是信天翁安排的,否则他们还不知道会去向什么地方。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只是表面上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牛鼎烹,曾经的御厨,皇帝最喜欢的厨子。 皇帝曾经亲自说过,天下厨艺有一石,牛鼎烹独占八斗,众卿分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意思很明显,皇宫之内,聚集着天下最优秀的厨子,但牛鼎烹独占八分,其他御厨占一分,剩下的一分由宫外的厨子共享。 这是对牛鼎烹至高无上的评价。 如果牛鼎烹能够按部就班的在宫城内履行职责,最终家财万贯也不是终点。 可为何此时却惊动了暗卫统领与六扇门的总捕头? 梦天机! 此人雄心壮志,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号称以一己之力监察皇权! 上一任帝王正是惨遭他的毒手! 这是皇室的屈辱,从来没有人敢于说出这件事情的事实! 梦天机已经连续斩杀掉两尊皇帝了。 到了这一代皇帝,更是将其列为第一通缉犯! 而牛鼎烹,可能就是知情者! 朝廷不承认,但梦天机未必会守护这个秘密。 他从来都是直言不讳,朝廷的解释是皇帝自行驾崩,其实大家更愿意相信梦天机。 一定是他的手笔。 至于牛鼎烹,知情人的猜测无非有两点。 要么他是要被人灭口,要么就是他亲自参与了刺杀皇帝。 现在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你是血手阁的人?” 霸刀白云苍扫视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屠穷。 屠穷此时起身,脸色十分惶恐。 “你放心,我与你们副阁主血飞鹏相识,今天不会杀你!”白云苍缓缓地说道。 “多谢大人!”屠穷连忙躬身。 “不过,你这次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白云苍笑了笑。 “一切全凭大人吩咐!” 屠穷哪还敢有丝毫的造次,只能低三下四、摇尾乞怜。 “你的任务是???”白云苍突然好奇地问道。 “杀掉这个女人!” 屠穷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直言不讳。 他知道,在白云苍这等高手面前撒谎,无疑是自寻死路。 第十三章 死而求生 一象之力足足八百一十斤,。 屠穷自诩不凡,怕也只是黄阶二境化气境。 与蜕凡境高手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三象之力,足足相差一千六百三十斤! 连吴月娘都跟着一愣,似乎不太明白屠穷为什么要杀掉自己。 “我知道了。”白云苍点了点头:“你走吧!” “多谢大人!” “大人,能让我跟他说句话吗?”吴月娘突然起身。 霸刀白云苍眉头一皱,似乎正在权衡。 “大人,我难道想跟要杀自己的人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吴月娘十分气愤。 “好!” 伴随着白云苍同意,吴月娘缓步走向屠穷。 屠穷的内心纠结,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吴月娘,只要他轻轻出手,此人就会命丧黄泉! 十分之一个呼吸,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是,结果会连同他一起死在这里。 杀手除了金钱的追求,还要有使命感。 否则你就不会成为一名真正的顶尖杀手。 杀手的终极目标在于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现在的屠穷,有一千种方式杀掉吴月娘,可他还是放弃了。 吴月娘很严肃,她来到屠穷面前,凝视着对方的双眼。 屠穷就这样与她对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月娘与他对视三个呼吸,随即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好了,你走吧!” 说完之后,吴月娘直接推开屠穷,反身回到牛鼎烹面前。 屠穷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白云苍眉毛微微一挑:“你可以告诉我她跟你说的什么吗?” 屠穷嘴唇微微抿了抿,欲言又止。 “如果不方便的话,倒也无妨。”白云苍笑了笑。 “对大人,自然知无不言!” 屠穷晃了晃神,随即走向白云苍。 白云苍眉头一皱,随即俯首,屠穷也已经凑近他的耳边。 噗嗤! 一道漆黑色的匕首没入霸刀白云苍的胸口。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杀手不喜欢长兵器,因为容易暴露。 飞镖、匕首、短剑、透骨钉! 杀手最喜欢用短兵器,因为可以更好的隐藏。 袖里藏刀,突施冷箭,杀人放火,暗箭难防! 匕首正中心脏位置! 噗! 白云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须发喷张,血液已经浸透了他的嗓音。 噗嗤! 屠穷抽出匕首,刀尖上的鲜血,一连串滴落下来。 “你...你...你...为什么......” 白云苍面色惨变,话音未了,身子摇了摇,扑倒在地。 外面的人似乎根本无法预料里面发生了什么。 吴月娘都跟着骇然:“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 屠穷摇了摇头:“若是不杀他,他就要杀了我!” 屠穷是一名杀手,杀手若想生存,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心细如发! 吴月娘附耳说的那句话,就是最致命的东西。 或许,在白云苍看来,这是一种报复。 屠穷是来杀吴月娘的,而吴月娘为了报复,故意跟他说一个秘密,想让白云苍杀了屠穷。 “我只想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屠穷冷冷地说道。 “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吴月娘叹息一声。 信天翁与牛鼎烹都是一头雾水。 “我带你走!”屠穷突然决定。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让你带我走!”吴月娘很痛苦:“现在杀了他,咱们谁都走不了!” “娘!” 孩子从后厨跑了出来,直接扑倒在吴月娘和牛鼎烹面前。 “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带走我的孩子!”牛鼎烹突然乞求道。 “外面至少有数十名高手,石泉镇外还有上千名暗卫。”屠穷眼神冰冷。 “我还有办法!”信天翁突然开口。 众人一愣,此时,他们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信天翁身上。 “现在,你是唯一的希望,只有你能带他们母子两个离开了......” 屠穷一愣,最终,信天翁与牛鼎烹还是选择毁灭,让吴月娘有一线生机。 ............. “杀了我!!!” 牛鼎烹一声低沉的嘶吼,他的眼神凌厉的凝视在屠穷身上。 砰!砰!砰! 信天翁石破甲突然冲了出去! “快点,杀了我!!!”牛鼎烹眼神中充满怒火。 他想要嘶喊,却又不敢爆发! 哧! 屠穷一剑刺穿牛鼎烹的胸口! 此时,信天翁已经冲杀而出,外面的人乱作一团,而有一部分暗卫已经冲了进来! “他们杀了总捕头,此人已经伏诛,还不快去追拿另一位凶手!”屠穷一声咆哮。 冲进来的暗卫不知所措,他们也分不清楚屠穷是敌是友。 “你们愣着干什么!?”屠穷再次一声嘶吼。 顿时,这些人惊慌失措的冲了出去,其中有几人还留在原地驻足。 “跟我走!”屠穷当即准备拉起吴月娘与她的孩子。 “我就算死也不跟你走,我要杀了你,为我的丈夫报仇!” 吴月娘一声嘶吼,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匕首,随即刺向屠穷。 屠穷一愣,他本可以躲闪,但因为面前时吴月娘,却有不知道该不该躲闪。 正在犹豫的那个瞬间,吴月娘冲到自己身前,随即匕首却转变了方位。 哧! 匕首刺穿了身体! 不过不是屠穷的身体,而是吴月娘自己的身体。 暗卫的视线恰好被屠穷挡住,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一刀是吴月娘自己刺进去的。 在他们眼中,正是屠穷杀了这个女人。 斩草除根啊! 此人心狠手辣,与他们暗卫果然如出一辙! 屠穷在原地呆愣了三个呼吸,但作为一名顶级的杀手,他却在万分之一个念头之间警醒过来。 无论牛鼎烹还是吴月娘,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掩护他与孩子逃走。 孩子此时出奇的冷静,他竟然没有哭闹。 “你们两个,将孩子带走,此人乃是擒拿凶手的关键!”屠穷冷声说道。 两名暗卫迅速控制住孩子。 孩子此时心如死灰,被两名暗卫擒拿,跟随屠穷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或许,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惨死,那种心情,不是一个孩子的内心所能够承受的。 没人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在别人眼中,只看到了死去的人。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死去之人的亲人到底会痛苦多长时间。 第十四章 孩子 或许,每个人都应该看开一点。 生死有命,人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要死亡。 地上一个个的走,天上一个个的接,终究还是一家人。 屠穷带着三人一路奔走,一直走到了石泉镇的一个偏僻降落。 石泉镇人烟虽少,但地域很庞大。 这是屠穷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逃生线路。 杀手不可能永远成功。 每一次行动任务,杀手都会为自己准备不止一条逃生渠道,算是绝地求生。 屠穷停住了脚步,身后三人自然紧随其后。 “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两名暗卫此时也摸不着头脑。 “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屠穷一声冷哼,回身面带微笑,走向他们。 暗卫心中狐疑,但依然不敢声张。 忤逆之罪,在朝廷之中,也是死罪。 “你们的腰牌呢?”屠穷突然问道。 两名暗卫一愣,随即从身上取出腰牌。 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每一块腰牌之上都有一个编号,唯一的编号。 噗嗤! 两枚透骨钉狠狠的嵌入对方但是身体。 暗卫手握着腰牌,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屠穷,应声倒下,但身体还在不住的抽搐。 “想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 屠穷手中多了一柄匕首,随即递到小孩子身前。 小孩子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坚毅与肃杀,他突然拿起了匕首。 屠穷一愣神,小孩子已经拿起匕首朝着躺在地上抽搐的暗卫刺去。 杀气! 这个小孩子身上有着浓郁的杀气! 可是,当匕首快要接触到对方身体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小孩子握着匕首的手臂开始颤抖,心中的那股愤恨,想要释放,却又不敢释放。 内心善良的人,哪怕受尽了人间疾苦,他们也做不出违背本心的事情。 “好了!”屠穷摇了摇头:“他们活不成了。” 杀手出手,一击必杀! 杀手从来都不会出手第二次。 如果必须出手第二次,那就意味着杀手的失败。 有些人失败之后可以从头再来。 有些人失败,那就是死。 忽有故人心头过,回头山河已是秋。 屠穷带着吴月娘的孩子迅速逃离石泉镇。 相信六扇门以及暗卫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他们上当了。 正所谓灯下黑,一招瞒天过海就骗了所有人。 借助两名暗卫的腰牌,他们行动十分顺利。 只是,一路上,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屠穷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吴月娘的话。 这是一种叮嘱,还是一种算计? 到现在,他也分不清楚了。 这一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屠穷是来杀吴月娘的,现在吴月娘死了。 可惜,他没有那种完成任务后的畅快,反而愈发沉重。 更何况,这一次任务真是杀一个女人这么简单? 此时,内心酸甜苦辣,百感交集。 倒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是因为这个孩子。 作为一名杀手,他的未来何去何从都是未知数。 这个孩子总不能跟着他一起流浪吧? 杀手不能动感情。 动了情的杀手,都没有好下场。 不得善终! “你是来杀母亲的?”吴不流突然问道。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屠穷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杀母亲?”吴不流继续追问道。 “你好像对月娘的死毫不关心?”屠穷有些好奇。 “你觉得我要哭哭啼啼吗?”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吴不流竟然随了吴月娘的姓氏。 “你为什么不姓牛?”屠穷好奇地问道。 “你不用试探我,如果你不想管我,我会自己离开!”吴不流的眼神十分坚定。 屠穷的眼神有些躲闪,他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他不是我的父亲,母亲早已将一切告知于我,你不用担心我会纠缠着你不放,你想抛弃我,随时可以消失。” 屠穷愣在原地,他着实没有预料到,吴月娘会将一切跟一个小孩子全盘托出。 吴月娘临死之前对屠穷说了一句话,她告诉屠穷,吴不流是他的孩子。 这句话对屠穷的冲击力很大。 即使他第一时间选择不相信,但他也付诸行动,亲手结束了霸刀白云苍的生命。 杀了白云苍,意味着暴露自己,从而为自己惹下杀身之祸。 吴月娘可以选择与牛鼎烹一起赴死,她是爱着牛鼎烹的。 但她同样也很坦然的告诉吴不流,他的父亲不是牛鼎烹。 屠穷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手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虽然有些人该死,但他不是律法,我也无权处置别人的生死。 他杀人,不是为了天下道义,而是为了钱。 一个为了钱而杀人的人,天道所不容。 屠穷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善终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将来会成家,会有孩子,他担心自己的罪孽会降临到家人身上。 屠穷宁愿一生不娶,也不愿意给自己留下无尽的遗憾。 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孩子,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杀手的祖师爷都尊崇梦天机。 此时,好比打破了他的信仰。 梦天机号称监察皇权,但他又做了什么? 上一代帝王的死,牛鼎烹的嫌疑最大。 因为他负责皇帝的一切膳食。 难道,梦天机授意牛鼎烹用毒杀死了上一代皇帝? 屠穷不敢相信,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的脑海处于崩溃与动荡的阶段。 杀手的本质是杀人,虽然无所不用其极,但梦天机不是普通的杀手啊! 天下那么多人信奉他,他监察皇权,刺杀皇帝,本是作为杀手无尽的荣耀。 可如果他是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杀死了皇帝,这便是杀手界的耻辱! 一个世界观,一个信仰。 这种冲击,不亚于一场疯狂的动荡,正在屠穷的脑海中激荡。 可是,牛鼎烹为什么要放弃自己优越的生存条件,反而帮助梦天机杀死一尊帝王呢? “我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希望咱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屠穷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 无论吴不流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们之间都不能有任何的交集。 他要去寻找一个答案。 一个属于自己,同样也属于别人的答案。 为什么要他去杀吴月娘? 第十五章 错误 为什么牛鼎烹要杀死皇帝? 梦天机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所宣扬的真理就是如此? 不择手段的去屠杀帝王,以低劣卑贱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杀手都以为不耻! 皇权至上! 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皇权什么是什么? 皇帝吗? 并非如此! 皇帝只是个人,而不是皇权,他只是皇权的行使者。 皇帝不止一个,但皇权却只有一种。 梦天机维护的便是皇权,他希望普通人获得这种权力,切身实际的用在普通人身上。 皇帝同样也是在维护皇权,他希望巩固自己手中的权力,从而达到控制普通人的目的。 他们到底谁谁错? 以前屠穷认为梦天机是对的。 可是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了。 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去监察皇权,他着实做不到公平公正。 摆不正位置,就不能被天道所承认。 在天道面前,皇权皆为蝼蚁,何况他们这些人? 当你听到“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时,不要以为你是那个“我们”,可能你就是那个“代价”。 屠穷感觉自己成为了梦天机手中的“代价!”。 对错? 这个世界还有对错吗? 对与错,只是一个伪命题,只有主宰者才能修饰。 皇权认为是对的,然后推广下去,让你接受这种是对的,然后就成了对的。 你的对错不叫对错,只能叫执拗而已。 人生在世不称意,更要接受事与愿违。 梦天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杀手又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或许,在这群人的生活里,可能也是被各种无视,所以才极其需要被认同。 包括梦天机在内的一众杀手,他们都是自负的人。 他们渴望被认同,同样也不被认同,所以才会反抗这个世界的不公。 这种自负的表现,就是他深度自卑的一个投影,因为他内心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能够支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只能用这种离本身生活极其遥远的虚妄的信息流,来洗刷自己的情绪。 这群人走不出自己心中的泥潭。 可是,梦天机除了是一个自负的人,他还是一个投机者。 他利用了杀手的这种信念,利用他们的自负,转而成为自己实现目的的一种手段。 这种行为更可恨。 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样是太阳,还有一样就是人心。 太阳象征着永恒,一个漫无目的且永无止境的东西,总能给让人心生敬畏。 人心叵测,这世界最黑暗的东西,莫过于人心。 吴不流的嘴角轻轻一撇,眼神中暴露出一丝微笑。 “你几岁了?” “哼!”吴不流一声冷哼。 两分凉薄,三分讥笑,五分漫不经心。 一个孩子,怎么会有如此的笑意。 屠穷内心一紧,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与无奈。 “我十二岁,你不必试探了。”吴不流嘲讽道。 屠穷的确是在试探他。 当初他们相遇,的确是在十二年前了。 可吴不流看上去却只有七八岁,或许是身高的缘故,导致屠穷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屠穷的确很喜欢吴月娘。 否则,一位杀手,轻易不会陷入温柔乡。 除非是那些不入流的杀手,有了金钱之后只会寻欢作乐。 真正的杀手,金钱带给自己的,也不过是一种告慰的手段罢了。 金钱不是目的。 杀手真正的目的是道理。 一个永恒不变的道理。 一个深邃让众生寻找光明的道理。 杀手都喜欢沉默。 人一旦悟透了就会变得沉默,不是没有与人相处的能力,而是没有了逢人做戏的兴趣。 吴月娘与吴不流的突然出现,令屠穷有些不知所措。 屠穷犯下了一个错误。 女人对杀手来讲,并不是一个必然事件。 杀手也可以结婚生子,但一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十二年前,屠穷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想法。 他以为见面就可以开始,天亮分手。 然后为了纪念这段感情,给她一两银子的分手费。 二者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现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屠穷感觉整个生命出现了转机。 以前,他总想创造一座真正属于他们这个团体的世界。 但现在有所不同了。 他觉得自己该追寻一个道理。 一座世界对他们来说太奢侈。 杀手真的只想着杀人吗? 或许,在别人眼中,的确如此。 可杀手真正的内心世界,是那么多沉重。 最开始,他们也只是一些散修和游侠。 他们最初的梦想只是为了成为一名行侠仗义的大侠。 大侠是什么? 其实,所谓的大侠,就是一群不用养家糊口,不用买地买房,天天打着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口号来打发时间的人。 这些人如果不这么做,根本不知道整天做什么。 大侠,就是逃避的一种方式。 他们比杀手更加爱慕虚荣。 正当他们相互之间沉默寡言的那一刻,一队人马从远处奔驰而来。 屠穷立即带着吴不流隐藏起来。 其中一个血肉模糊之人被拖在地上,甚至连一丝丝的多余动作都没有。 屠穷内心一紧,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如同尸体一般的人便是信天翁石破甲。 这群暗卫对待敌人果然残酷。 屠穷心中微微有些担忧,如果自己被擒住,自然也免不了这个下场。 死,对他们来说,或许并没有太多的沉重。 但这种折磨,任何人都无法忍受。 或许,在茶馆离开之前,信天翁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信天翁原本可以跟六扇门总捕头霸刀白云苍一样可以过上名利双收的生活。 可惜,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有些人喜欢争名夺利,他们跟大多数人一样,想要普普通通过完一生。 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农耕牧渔,他们都属于普通人。 在任何一座世界,任何一个时代,身份都有一种特殊的界定。 用什么来界定? 生命的长度! 生命的长度,就是一把量尺。 这把尺子将人类分为不同的阶层和阶段。 修行者一定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 但达官显贵不属于这个阶层。 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你听说过普通人推翻帝王将相,但从未有人听说你能推翻仙道门派。 这才是真正的底蕴和差距。 第十六章 孤独的寻求者 梦天机一直宣扬天下平等,让所有人都选择修行。 他不希望仙道弟子继续压迫天下大众。 以前,屠穷坚定不移的相信这件事情。 可现在,他却犹豫了。 所有人都修行的确是一件好事。 可真正能修行的普通人又能有几个呢? 天下平等,要么全部成为修行者,要么全部成为普通人。 可是,修行者之中也有上下高低,普通人之内同样存在身份差距。 比如梦天机,他本身一定是超越黄阶的超级高手。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一种绝对的公平机制。 你所谓的公平,不过是相对公平。 真正的公平,从来就不存在。 梦天机这是在利用。 一些帝王将相同样也是在利用。 只要你臣服,只要你别闹事,只要你不制造混乱,大家都能得过且过,安安静静。 他们只是奴役罢了。 你真的以为他们是为了你好? 仙道这些年压制世俗,统治了世俗王朝不知道多少年,世俗之中又得到了什么。 屠穷以前感觉仙道错了,现在感觉梦天机也错了。 那到底谁又是对的呢? 信天翁石破甲也是一个孤独的寻求者。 从他成为赊刀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生命存在分歧与偏差。 屠穷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与霸刀白云苍分道扬镳。 他们走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从而有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不过,石破甲在临走之前,他希望以自身为代价,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道路。 但同样,他的情绪很可悲,同样也很难过。 信天翁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结束了。 他有太多的不甘心。 坏人一辈子做坏事,有了钱做一点所谓的公益就名利双收。 好人一辈子行善积德,却不见一辈子平安顺利。 现在,白云苍反倒成了好人,而他信天翁反倒成了坏人。 或许,他错了。 抓不住的东西,连伸手都是多余。 或许,他就不该走这条路。 人生在世不称意,活着到底为了谁? 如果为别人活着,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屠穷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农户,随即将吴不流安置在此地。 屠穷没有任何解释,随即离开。 冤冤相报何时了。 或许,吴不流应该有一个归宿。 他不该再掺入这个世界的纷争。 自始至终,吴不流都没有反对。 他对于屠穷的安排,算是默许了。 声名鹊起。 这一战,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屠穷。 杀手毙剑,已经跻身于当今龙潜王朝杀手榜前十之列。 霸道白云苍、龙斩牛鼎烹以及信天翁石破甲,再加上一个风月头牌吴月娘。 这四人都命丧毙剑之手。 龙潜王朝掀起一道狂风巨浪,似乎所有人都在找屠穷。 杀手想杀死他,为了扬名立万。 正道之人想杀死他,为了惩恶扬善。 六扇门更是想杀死他,想要报仇雪恨。 一切的焦点,都集中在屠穷身上。 杀手毙剑的名号,一时间传遍了整个龙潜王朝。 如果倒退十年,屠穷一定会随时随地带着吴不流,因为他也渴望有一个传承者。 谁不希望亲自培养一个接班人呢? 可惜,现在吴不流的身份不能确认。 或许,吴不流真的是屠穷的孩子。 吴月娘最后跟屠穷说的那句话便是,这个孩子是屠穷的。 一个女妓的话,她的孩子到底归属于谁,又有谁会听她的解释呢? 江湖就像一条河流,出了些鲫鱼、鲤鱼等美味,同时也养了些其他的鱼鳖虾蟹。 过去的一个月,屠穷杀死了三名追杀自己的杀手,击退四拨儿正派人士,而且突破了五道围追堵截。 一夜之间,屠穷成了香饽饽。 招蜂引蝶,蜂拥而至。 这一次,他又感觉身边多了些陌生人。 六扇门的高手来了。 福台村。 这里是他的一个联络点。 同样也是一座庇护所。 杀死吴月娘的任务就是从这里获取,此时他辗转多地,终于返回此地。 赵平原本是一家镖局的镖师,因为年事已高,所以主动请辞,返回福台村。 但因为他懂点拳脚,所以在福台村也时不时的接一些护送任务。 有人有些贵重财物,需要有人护送出趟远门,赵平也不会推辞。 没想到,生意的火爆程度,比之当初在镖局更甚。 屠穷来到赵平的院门口,陷入沉思。 这个赵平也是受到了梦天机的蛊惑。 殊不知,这里还是一个杀手的联络点。 有些人物也是从赵平这里传递出去的。 越是安静的地方,越容易令人心悸。 经过几番大战,屠穷的精神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哪怕一丝丝蛛丝马迹都会令他心有余悸。 咯吱! 大门突然打开了。 赵平推门而出,正好与屠穷四目相对。 顿时,凝重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赵平的眼睛一眯,屠穷内心一紧。 霎时间,周围的气流开始涌动。 “快走!” 赵平一声冷哼,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竟然收拾好了衣物准备逃走。 屠穷刚想转身,瞬间一张遮天大网从天而降。 残月剑应声而出。 在头顶划破长空,遮天网瞬间划破,屠穷从裂缝中冲出。 作为一名杀手,最擅长的武器便是短剑和软剑。 这种凶器比较容易携带,不容易被人察觉。 可惜,赵平就没那么幸运了,被遮天网瞬间笼罩。 周围数十道青衣捕头从旁杀出。 果然是六扇门的人。 这些家伙竟然找到了福台村,而且早已早赵平院落附近等待屠穷。 数十名捕头围杀而上,屠穷根本顾不上营救赵平。 砰! 赵平被一脚踢飞! 此人手中一柄钢叉,而且面目狰狞。 三叉戟金钱豹! 朝廷暗卫大统领三叉戟金钱豹! 这一次围捕屠穷的第一责任人! 上一次,金钱豹遭到了朝廷以及六扇门的主管大臣的极力训斥! 如果不是因为他与霸刀白云苍之间的间隙,耽误了战机,从而令整个计划泡汤。 否则还能轮到屠穷声名远扬? 解铃还须系铃人。 金钱豹心中怨恨,他一定要亲手杀死屠穷,才能解除自己心中的恨意。 赵平是一个替死鬼! 赵平武功不高,黄阶一境锻体境,此时被一脚踢去了半条命。 第十七章 迷途知返 金钱豹还不解恨,飞起一脚,狠狠的向着躺在地上的赵平踩去。 赵平全身不能动了,连躲都不能躲。 一个强弩之末的人,在金钱豹肃杀的眼神中,已经感觉到了绝望。 整个肋骨早已咯咯作响,甚至都有了碎裂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赵平已然奄奄一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钱豹肆无忌惮狰狞的放声大笑! 解释? 他会去跟一个将死之人解释? 赵平的脸上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人世间所有的悲愤、不甘与沉重,全部显现出来。 眼前一黑,喉咙已经被甜到沙哑,无法开口,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金钱豹眉头一皱,鲜血竟然溅洒在他的虎皮豹纹之上。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金钱豹脸色狰狞,一声狞笑,脚下狠狠的踩过去。 在同一瞬间,金钱豹感觉一缕尖锐而强劲的罡风应声而来,直奔他的空门之处。 咔嚓! 金钱豹原本只是想折磨赵平,但在那一瞬间,他这一脚滞空,如果不借助外力,很难躲过身后的偷袭。 所以,这一脚狠狠的踩在赵平胸口,然后借助这一脚之势,腾身而起。 剑气封印,却一扑而空。 屠穷如同幽灵一般冲杀而来,他竟然摆脱了数十名捕快的围追堵截。 可惜,看到地上的赵平,他内心一阵悲愤交加! 他想寻求的答案,结果线索又断了。 金钱豹躲过致命杀招,不怒反喜,眼神中充满了炽热的激动之情。 “你就是杀死白云苍的杀手?”金钱豹双眼发出精光。 金钱豹对于屠穷乃是志在必得,此时的屠穷必然是他嘴边的一块肥肉。 化气境在蜕凡境面前,永远都有一条无法跨越的横沟! 屠穷在六扇门的缉拿榜单上都能排的上前十,但也只是黄阶二境化气巅峰罢了。 此时在金钱豹眼中,如同玩物,视为蝼蚁! 霸刀白云苍一直都压三叉戟金钱豹一头。 这些年,金钱豹就十分怨恨。 可惜,二者除了身份差距之外,实力上也有一定的差距。 这一次,白云苍死了,接下来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怕是唾手可得。 “屠穷?”金钱豹眼神蔑视,冷笑一声:“今日无论你反抗与否,都是必死无疑。” 屠穷面如死灰,他知道,今日大限将近。 这一生,他做了很多错事。 但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违背了杀手的诺言! 在生命最终的尽头,打破了杀手的常规。 他的任务是杀掉吴月娘,而最终,他却选择营救吴月娘。 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已算是违背杀手的本质,走出了反抗的第一步。 杀手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这是最近几日他被追杀的时候所做出的感悟。 这个世界,存在杀手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意义! 杀手是以杀人为职业的组织。 最初的杀手,乃是一群行侠仗义之下组成的为天下百姓劫富济贫的组织。 可到了最后,杀手却被一些权贵所利用,成了暗中为他们个人服务,解决一些棘手问题的刽子手。 从自然成型,到有组织有计划的专业培训特殊群体。 不过,那都是在朝廷律法不健全的前提下所形成的。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存在律法了,那还要杀手做什么? 这些天,屠穷一直都在纠结,备受煎熬。 剑走偏锋,绕树三匝! 剑影肆意而动,屠穷在杀手界十几年,虽然这几天将自己的名号推到了巅峰。 但在此之前,毙剑也算是小有名气。 金钱豹的眼神完全都是戏弄,仿佛屠穷已然是他手中的玩物。 数十名捕头也围拢上来,周边的街道上,一道道黑色身影蠢蠢欲动。 暗卫早就将福台村团团围住了。 哪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钢叉绝地压制,残月剑蜿蜒曲折,想要以柔克刚。 但在绝对力量面前,刚柔并济也无济于事。 哐当! 剑与钢叉交锋,屠穷手臂青筋暴起。 整个胳膊被震得发麻,虎口崩裂,鲜血往外渗透。 一招便分出胜负,残月剑出现数道缺口,而且剑身也已经变形。 金钱豹一招得手,随即退到战圈之外。 这种时刻,根本轮不到他亲自出手。 屠穷看到赵平已然身亡,此时再也没有心气争斗,可惜周围数十名高手冲池而来,刀锋环绕而来。 屠穷身形一转,崩射而起,在半空中剑影横穿,如同万马奔腾,千山万水。 剑影化为利刃,与刀锋相交,周遭一道道气息碰撞。 气浪夹杂着罡气,不断的划过每个人的面庞,映出丝丝血痕。 屠穷不敢大意,匆忙之间斩出数十剑,分别击向周围捕快! 一众捕快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各自出刀。 屠穷的剑影太快了,对方根本来不及躲闪,其中三人瞬间被划破胸口。 砰! 鹰击长空! 背后三人同样躲闪不及,被狠狠踢飞! 这些捕快自然不是屠穷的对手,可金钱豹自始至终都在看戏。 他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个家伙,从来都不想让自己身临险境! 金钱豹自然知道屠穷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形势不同,现在屠穷在拼命! 杀手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 很多人都以为是隐忍。 的确,杀手很懂得隐忍,因为他们是在寻觅机会。 可杀手最重要的不是隐忍,而是牺牲自我。 杀手的绝地反击,为了达成刺杀的目标,为了自己的终极理想,他们会牺牲自我,同归于尽。 金钱豹了解这些杀手,所以他知道屠穷在这种时刻,一定会拼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些久经江湖的老家伙,绝对不会轻易靠前。 等到屠穷消耗殆尽,没有气力再去同归于尽之后,金钱豹就会手起刀落,将其彻底斩杀! 哧哧哧! 一道道刀锋划破屠穷的衣服。 他已身陷重围! 望眼欲穿? 迷途知返! 福台村这个秘密联络点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赵平死了,一切线索都断了,自己也将命丧于此! 哧! 一道利剑突然穿过屠穷的手臂!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第十八章 世人皆蝼蚁 此时的屠穷,睚眦具裂,心神震颤,在恐惧中惊骇。 怒目圆瞪,因为金钱豹手中竟然多了一柄剑! 这个阴险的家伙,他竟然偷袭! 谁能想到,三叉戟金钱豹这种成名已久的人物,竟然会偷袭。 看到金钱豹极为羞辱的笑容,再次退去,屠穷知道,自己这一次,彻底栽了。 “啊!!!” 屠穷一声厉吼,堪堪躲过周围三道刀锋,手中软剑却被震退。 噗嗤! 一道锁链从天而降,直接锁住屠穷的双腿! 闭关锁! 执法队弟子混在捕快之中! 为了他一个小小的屠穷,竟然再次出动执法队弟子! 屠穷锁定一名执法队弟子,怒眉戟张,挥剑猛然向着此人飞杀而去。 一道道狡黠的目光相互传递,仿佛阴谋得逞。 面前数名捕快迅速散布开来,身后的几道身影微微变幻方位,数十道闭关锁从天而降。 屠穷身体冲击在半空中,双腿早已被钳制,双臂顿时也被彻底锁住。 整个人被彻底立在半空中。 只要对方稍加用力,屠穷顿时就会被五马分尸。 噗嗤! 一道飞刀连通着闭关锁穿透屠穷的琵琶骨! 屠穷嘶吼着一阵悲壮,一口鲜血涌动而出,如同血箭一般喷洒在地面上。 屠穷的眼神模糊,七窍开始流血! 这一刀,不禁斩断了他的琵琶骨,连同闭关锁的真力将他的经脉震断。 他只看到一道身影缓步向着自己走来,应该是金钱豹,因为他已经无法抬头正视对方。 屠穷大抵是累了,低着头,看着身下横七竖八,歪天倒地的尸体,恍然才想起,它们已陨落在自己的剑下。 是时候解脱了。 他想整整妆容,拍拍尘土,向着新的理想继续出发。 可惜,他的双手无法移动分毫。 噗嗤! 三叉戟狠狠的穿透屠穷的腹部,可他却再也无法发出嘶吼。 并非他不痛苦,而是血液已经模糊了他的喉咙,令他无法发出丝毫声音。 “一个无名鼠辈,竟然让本座这么一阵好找!”金钱被不屑地说道。 或许,自始至终,金钱豹都瞧不上屠穷。 毙剑,一个小小的杀手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石泉镇事件,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荣耀过。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可是,每一个行业,状元都只有一个。 其他人都如尘世的浮萍,四处飘摇,却又居无定所。 名气这种东西,其实是很唬人的。 狐假虎威,攀龙附凤,狗仗人势,骥尾之蝇。 人的名,树的影。 影响力这种东西,看似与实力息息相关,但也需要造势。 传闻在很久以前,有一位江湖高人裴大先生,号称绝世高手。 人如其名,被尊称为大先生,可见整个江湖对他的尊重。 可惜,他丝毫武功都不会,只是因为有人暗中造势,并且通过一些隐秘的手段让他暴露在江湖大众之前。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冠绝当代、举世无双的超级高手,根本没有人敢于挑衅他的威严。 甚至,都没有人敢与他动手和纠缠! 久而久之,他成为了司空见惯的掌控者和调和人。 哪里有纠纷,哪里就会有裴大先生的身影。 不厌其烦,勤勤恳恳,苦口婆心,兢兢业业。 就这样,他孤独的活着和被敬仰着。 所有人都尊敬他,同样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他。 因为他不再单纯是一个人,而是裴大先生。 一直到死,都是如此。 这个弥天大谎一辈子都没有被拆穿。 同样,他也孤独的活了一辈子。 不是他不想与人接近,而是他不能。 他在这个位置上,就要保守这个秘密。 甚至于,他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为他制造了这个谎言。 直到临死的那一刻,那个神秘人才出现。 这个折磨了他一辈子的人,在临死之际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死后会害怕孤独吗?” 活着都孤独了一辈子,死了还会害怕孤独吗? 屠穷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缩影。 他同样也被人制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然后承受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统领大人,该怎么办?” “一个小小的凡夫俗子,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传出去真是让人笑话。”金钱豹一声冷哼:“做的干净点,别让人传出闲话。” “是,大人!” 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决定了屠穷的命运。 世人皆蝼蚁啊! 自我之上,众生平等,自我之下,等级森严。 帝王将相,达官显贵,皆是如此啊! 每个人都想成为权力的中心。 或许只是自己圈子的权力中心,但也能左右其他人的全部。 人生而脆弱,其实就是在不同的生存维度之中苟延残喘。 有些人靠理想活着,他们变得郁郁寡欢。 有些人靠信念活着,他们变得穷困潦倒。 只有那些丧失信念与理想的人,他们才会过的更好。 屠穷这种为了理想活着的人,若非命运的庇护,可能早就没了,你所有的理想,都只是一个笑话。 死,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在生命的尽头,你的所有感触,都不能与人分享。 这才是你最终的时刻,你最孤独的时刻。 在最后的鼻息之中,你能感受外界如常,但别人却早已认定你死了。 天道创造人类之后,竟然给了人类最终属于自己的这点时间。 你可以听到外面的谈话,听到别人对你的诋毁或褒奖。 可惜你都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人最害怕死后独处的这瞬息的时光。 因为在这段瞬息之中,你总是会听到心灵深处的声音。 这个声音会不断的逼问你,你这一生,到了做了什么。 你这一生,到底有没有意义。 当这个声音不断逼问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躁动不安,甚至都不得安宁。 尤其这个声音还会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这一切,都已经与你无关了。 纸上已经画上句号,可世间的故事还在继续。 一刀一刀穿透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的疼痛感。 屠穷失去了所有的身体感官。 唯一剩下的,只有耳边的声音,还有可以独立思考的最后几息。 第十九章 福台 外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同样也不知道在上演着什么。 此时的福台村,正在上演着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戮。 金钱豹曾经是一尊魔道巨擘,进入朝廷之后,争名夺利、排除异己之后,终于得逞成为暗卫三大统领之一。 但他还是不满足于现状。 他这种人,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你都不会懂得这一类人的心态。 他们无孔不入,无恶不作,无中生有,无妄之灾。 你都不能理解,他们每天争来争去到底为了什么。 功名利禄都带不走,人类所谓的千秋万代名垂青史放在天道之下,动辄数以亿计的诸天宇宙之内,也只有那么一瞬息。 真正到了宇宙的尽头,又有谁会在乎呢? 修行之人,不死不灭? 世界上哪有不死之人,只是他们故弄玄虚罢了。 修成正果,得道成仙。 这都是世间的传闻。 如果是一种无法实现的传闻,那就成了谎言! 真实的事件,也会是谎言。 可能发生的事情,同样也是传闻。 你在大街上随便找到一名乞丐,告诉他你会成为帝王。 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 但对他来说,是不是谎言呢? 当然也是谎言! 天道是有规则的! 生死在天道面前,同样也要受到规则的束缚。 世间一切的人类,都是蝼蚁,根本接触不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看到的那些所谓的真相,都是别人精挑细选出来让你看到的。 本就是小人物,输了也就输了。 生死有命,江湖一碗茶,喝完各自爬。 金钱豹下达的命令是一个不留。 以屠戮福台村所有百姓为代价,从而守住这个秘密。 哪怕一丝一毫的概率都不留下。 可惜,你为了隐瞒一个过错,却要犯下更多的恶果来弥补这个过错。 天下,果然还是谎言的世界。 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来弥补。 无论六扇门的捕快还是朝廷的暗卫,他们都成为当权者手中的秘密武器。 一种杀人工具。 完全否定了建立这些群体的初衷。 真正的保家卫国? 可笑至极。 他们都是为了单一的个人服务的,只不过是打着服务天下人的幌子行事罢了。 事与愿违,人心难测。 他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在他们心中,已经无所谓对错,只有服从。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谁又能知道,福台村还有没有其他的联络据点呢? 金钱豹想要上位六扇门总捕头,他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上一次已经被暗卫总管大人训斥了一番,对他的影响极坏。 要知道,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可不只有他一个候选人。 其他两大暗卫统领同样有资格接任。 双手不沾满鲜血,不践踏着别人的尊严,如何上位? 杀人成性。 当你杀了太多人之后,内心就会变得麻木不仁。 甚至,在杀手的时候,还能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杀人是会上瘾的! 屠穷知道,自己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丝毫的交集。 他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他脑海中想到了很多人。 一个接着一个,昙花一现。 不断闪现,不断跨过,不断迷失,不断消散。 某地大疫,染者数百,帝遂令杀之。 福台村五百一十三口,全部遭到屠戮。 在杀死他们之前,金钱豹早就有了借口。 瘟疫? 屠城? 这是可以被帝王接受,并且能够被世俗所承受的一种方式。 任何人在面对瘟疫的时候,都会感觉骇然。 瘟疫比战争更为残酷,因为没有选择性。 更没有胜利者! 瘟疫就意味着毁灭,无论你有多强大。 这是连朝廷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更何况,自古以来,在任何时代,解决瘟疫的最佳方式便是围城,屠杀! 当然,一般情况下,瘟疫很难扩散。 因为人烟稀少,交通不那么便利,相互之间沟通太少。 除非是一些比较顶级的城池。 否则,城池与城池之间,至少相隔数百里。 谁也不会闲着没事跑数百里之外游玩。 哪怕真的有瘟疫,也会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而且,帝王之心,如此残酷。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哪还有什么平等可言? 福台村正是如此可悲! 朝廷想要做什么事情,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你无法拒绝。 宇宙是时间和空间的言话题,它之外可能就是虚无,什么也不存在,什么都不是。 作为普通百姓,认识不到先认可,认可不了先认同。 理解的要执行,不了解的在执行中去慢慢理解。 你还有什么选择吗? 修行者是控制不了世俗的! 不要看修行者凌驾于皇权之上,但这根深蒂固之中,修行者绝对不敢越权。 哪怕到了现在这种状态,他们也只是监察而已。 根本不敢直接参与世俗之中的治理。 否则,就等于否定皇权。 他们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但绝对不能否定皇权。 皇权便是天子,天子则是皇权的代言人。 天子代表着谁? 天道! 曾经仙道有一些教派想要走向天子阶层,他们试图夺取皇权,可惜遭到了全天下百姓的反抗。 这已经不仅仅涉及于皇权,而其中也牵扯到人权。 当初就是人皇力挽狂澜,彻底击溃仙道教派。 人皇也是在那个时代诞生的。 当权者不会容忍新的当权者的竞争,所以自然走向了毁灭一途。 除非,仙道可以毁灭所有的人类。 可是,当毁灭所有人类之后,他们掌握皇权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仙道也就从此,断绝了天子做掌教的可能,由天子阶层下降,到了士大夫以下的阶层。 有信奉仙道的皇帝,有信奉仙道的宰相,有信奉仙道的皇后,甚至有皈依仙道的皇帝,但是,再也没有做仙道掌教真人的天子。 这不仅仅是皇权不允许,同样仙道也不允许。 福台村百姓,只不过是皇权之下牺牲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曾经有人提出过异议,他们认为天下苍生,皆要平等。 面对大疫,每一个都不应该放弃。 可惜,这个异议被朝廷彻底否定,他们喜欢用这种最冷酷最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第二十章 自救 提出异议的那个人,差一点遭遇生死存亡。 此人便是梦天机。 而且,当时的梦天机恰逢斩杀了第一代帝王。 对于一个与朝廷为敌的人提出的异议,又有谁会接受呢? 什么是天道轮回? 灭亡的不会再回来。 回来的也不再是以前的人了。 天道轮回只是骗人的。 这种欺骗,其实也是一种手段。 天下大乱,群雄迭起,有人推翻一代帝王,成为新一代帝王。 新一代帝王屠戮殆尽所有的上代皇族,不可谓不残忍。 可惜,数百年之后,大家是同样的命运,他们也会被屠戮殆尽。 可是,这能称之为天道轮回吗? 一样的结局就是轮回? 太可笑了。 世间万物所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甚至那些困惑,都源源不断袭扰和吞噬内心。 他们在奴役众生。 用一种天道的理论,奴役天下人。 这可不是天道,而是一种虚拟的假象,只是在借助天道之威罢了。 窃取天机之人,不会让你看出来的。 他们在模仿天道来实施天道,天下这么多人,能看出来的有几个? 有限的几个能够做出真实的判断。 可惜,这仅有的几个人同样也被彻底葬送了。 大火熊熊燃烧,仿佛另外一个太阳在近距离绽放火球。 一个人陨落,还有亲人为之哭泣。 一座村庄毁灭,却没有一个送别的人。 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而一个人的眼神却有了一丝丝的呆滞。 吴不流正在跟着村里的大人上山砍柴打猎。 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感觉内心有一丝丝惶恐和不安。 心悸、心慌、怔忡、躁乱。 吴月娘死的时候,他就有过这样一次情绪的波动。 这一次,他有些迷茫。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引动他的情绪波动? 这几日,吴不流终于算是融入到了村落之中,在养父的请求下,与村里的猎户一起潜入密林之内。 一个外来者很容易被排斥。 吴不流在茶馆呆了这么多年,很懂得察言观色,他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虽然有些时候略显执拗,但对于他这种长期处于责骂状态下的人,很懂得谨小慎微。 从小到大,吴月娘无时无刻不在斥责,甚至有点责难的意味。 或许,她是为了照顾牛鼎烹的情绪。 这个秘密,牛鼎烹一定知道。 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还要和颜悦色的抚养。 虽然牛鼎烹的脾气很好,但他毕竟是一个男人,有尊严的男人。 长此以往,心中必然积结怨气。 吴月娘深知这一点,从而用这种粗鄙的方式化解牛鼎烹心中的怨言。 可惜,这种环境对吴不流的生长极为不利。 但这何尝不是对吴不流的一种保护呢? 每一个人在出生的时候,都会有一尊神灵守护。 虽然守护的时间很短,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当一个人降生,在最短暂的那几个瞬间,其实是没有意识的。 如果没有神灵的庇护,或许每一个出生的孩子,都不会成活。 这个世界就是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神创造了人,同样也给人以庇护。 可惜,当初在创造人之后,他们并没有想到人类的生息繁衍会如此艰难。 从而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人类的成活率是很低的,低到一个很可怕的境地。 这个时候,神灵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神在偶然的情形之下创造了人,而人类遭遇的这些困境,他们没有料到,同样也不会想到。 神灵创造的东西太多了,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不可能对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加以眷顾。 于是,人类开始自救。 如果人类没有一丝丝觉醒的话,或许就会彻底灭亡。 原本他们是寄希望于人皇的。 可人皇终究还是天神,他们本就不属于人间。 人类需要自己的神灵。 人王! 当天神对他们无关紧要之后,人王的诞生,算是给了他们希冀。 人王代表着人类之中的神灵。 人王出现之后,解决了人类大部分难题,带给人类众生更多的机会。 人类从而得以生息繁衍。 不过,人王只有一个,全人类繁衍之后群体愈发的庞大,他似乎也不能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 更何况,当人王诞生之后,引起了天神的警觉。 天神不顾及人类的生存,但却担心人王强大之后危急到他们的地位。 天神与人类之间的战争,还是爆发了。 人类再次遭到毁灭性打击。 人王战败了,并且不能兼顾。 最终,他选择了牺牲自我,然后又完成了自我。 因为神不能无所不在,所以创造了母亲。 在最后时刻,人王消失于世间,从而赋予了母亲更多的意义。 每一位母亲都是孩子的神,有了母亲的呵护,才让婴儿度过最危险的时光。 吴月娘死的那天,吴不流感受到了。 “小子,你干嘛呢?还不快走!等着黑瞎子来吃你啊!” 胡牛打断了吴不流的思绪。 “好...好......” 吴不流连忙跟上脚步。 连续两天没有打到猎物了。 他们所带的粮食也不够,最多只能坚持一天。 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连一只野兔都没有遇到。 “早就让你不要带着这个家伙了,真是个灾星啊!” “是啊,寻常咱们出来可没遇到这种情况,这一次真是倒了大霉了。” 几个人议论纷纷,丝毫不在乎吴不流在后面能不能听到。 吴不流又不是聋子,他怎么能听不到呢? 但此时,只有隐忍。 野家沟地处于石人山附近,这里方圆百里都是密林之地。 野家沟有一个腿残的老人,老人的母亲都八十多岁了。 可惜,还要照顾自己没有行动能力的儿子。 一家两口人,因为老人腿部有残疾,一辈子没有娶妻,更没有子嗣。 屠穷在偶然间来到野家沟村,遇到了这家人,他们收留屠穷住了一晚,吃了一顿饭。 由此之下,屠穷拿出一些财物帮助了他们。 他们成为朋友。 屠穷也就多了一个落脚之处。 这一次,将吴不流送来此地,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只不过,这家人的日子过的太清苦了,哪怕吴不流只是个孩子,他还是要付出自己的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