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80:那年我救女知青》 第1章 小许的老公老婆 六月末,中考结束。 仿佛一望无际的平原,处处长满水稻和各种农作物。 这是肥沃的江南田野。 太阳还没起时,人们就要起床洗漱,开始一天辛勤劳作。 天授村双桥巷三十六号,偌大的江南四合院,东屋房门被敲响。 许灼揉眼起床,哈欠连天,多少有些无奈。 开门是中庭,端着茶缸背着毛巾,来到角落拧开水龙头洗漱。 旁边还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几个。 身旁三十来岁的男人,许灼老爹许平凤刷完牙洗好脸,拍了拍许灼肩头:“我说阿桃,别一放假骨头就松了,猪和兔子的草勤快点。” 许灼刚刷好牙,吐完漱口水道:“那我让许烨去。” “我跟你说话呢。” “长子如父,你说的嘛,我勤快也不能让亲弟弟懒啊。” “他长身体。” “嗯,我就不长了。” “你是老大,总要多为父母分担些的。” “你是父母,总要为子女分担些的。” 啪! 许平凤把搪瓷缸杯往地上一砸,指着许灼鼻子怒道:“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小棺材,你故意找茬是吧。” “哟~哟哟哟~你能耐了?”许灼看着放下漱口杯道:“爷爷说不读就不读了,昨天怎没见你放个屁?我考了整个五村唯一一个重点高中!让全家起早贪黑包括我,去养个普高?你拿我当什么?你不是要打吗?来,往这打,打死我!” 许平凤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皮带。 “老二!” 旁边正洗漱的北屋老大许平龙,西屋老三许平呈连忙跑过来拉住。 剩下大堂哥许新,二堂哥许相,四堂妹许小暖连忙过来把许灼拉起,将其护在身后往外带。 “小畜生你过来!看老子打不死你!” “老二,说两句又不掉块肉,你这脾气怎么这么爆。” “说不过就动手谁不会!许老二你——过来啊!” “草!” 暴怒许平凤挣脱束缚朝南屋前厅猛冲。 可到时,其他人正吃饭,哪有许灼身影。 “小棺材人呢。” 后面冲过来的许平龙道:“老二,坐下。这件事就算是阿桃的错,你就没有一点问题吗?阿桃这次差点连高中都没考上,为了谁?以后世道肯定是读书人的世道,你想让阿桃一辈子土里刨食吗?” 许平凤鼻子喷着粗气道:“这年头谁都家里条件有限,咱家这么多张嘴,为啥还有点油水?不就因为咱们人多团结吗?老大,新新以后肯定要当官的,现在咱们全家努力推上去,回头再拉小烨一把,家里这不就能接上了嘛?” 许平龙皱了皱眉。 按照表现来看,自己大儿子许新比许灼好不少。 可许新平时不需要干活,只要读书,成绩也就中游。 再看许灼,读书时间可怜,可成绩仍旧不算差。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门口,原来是村委主任张志强。 许平龙笑着招呼:“张主任您还没吃饭吧?来……” “都什么年代了还吃饭?我戒了。”张志强黑着脸道:“管管你们家阿桃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和人家许知青钻甜粟地不说,还被发现了。” 此言一出,许家皆惊。 本应暴怒的许平凤闻言,却是脸色一白。 这年头流氓罪可不是开玩笑的。 却说许灼已在许新许相掩护下,逃出了家门,一溜烟跑出老远。 乡间土路一边是稻野,一边是河流。 稻野里晨雾弥漫,可见成群的白鹭麻雀还有坟墓等,不见活人。 “这特么姓许的全家能拼出半个好人嘛。” 许灼穿着解放鞋,骂骂咧咧走出了三五里。 人家穿越,就算不是异界,也是古代,利用天赋与认知呼风唤雨。 他呢,不是重生,只是穿越到了这个落后愚昧的时代。 关键是他对这时代不感兴趣,从没研究过。 只知道这年头大学生金贵,读书是唯一出路。 虽说以前他是学渣,可如今考试恢复没两年,教育体系也简单。 本以为能一路绿灯入重点,谁想许平凤这老登家族观念这么强。 竟要牺牲他,上供许新,下养许烨。 不是,他就活该苦逼被牺牲压榨吗? 时代不同,他无法理解这种东西。 正走着,他眼角忽然扫到一道白影,转瞬消失。 嘭! 还以为是幻觉,但紧接着巨大水响传来,他想也不想,边跑便脱了鞋子,来到河边跳起来,一个猛子扎入。 初夏清晨的河水颇为寒冷。 入水后为了找人,不得不睁开眼。 睁开一次后,巨大酸涩刺着眼睛,让他下意识秒睁秒闭。 可想到救人如救火,争分夺秒,他暗暗咬牙强行开眼。 很快,他就看到了水中人影,连忙闭上眼游过去。 触碰到衣服时,往自己身边拉,接着便是一抓。 顿时,入手触感一片柔软,但很快对方便挣扎起来。 这很正常,不小心溺水的人会本能地挣扎。 这也是很多人救人不成,反搭上自己的原因。 许灼在水中死死抓住刚碰到的躯体,不管三七二十八死死抱着。 随后蹬着脚朝岸边游去。 很快便来到了土岸边,靠近边缘的河浅,底下土硬。 他带着人冒出半截身子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脏狂跳,已几乎卸力。 “你没事……嗯?是你?” 怀中人穿着白衬衫,肤色白得近乎没什么血色,头发盖满脸孔。 拨开后露出了鹅蛋脸,平眉丹凤眼。 这人他认得,下来插队的知青,和她同姓,今年十九,叫许若谷。 关键是这人脾气很差,平时话也少,对人没好脸色。 不论对谁,都像是要债似的。 私下里,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女知青有精神病。 不仅曾割腕过,甚至还撞过墙。 许灼因为她这符合穿越前审美的外貌,曾在不远处观察过几次。 只是那几次他就确定,这许若谷有重度抑郁症。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是不慎落水,而是自杀。 此刻,许若谷冷冷看着他,忽然伸手掐他眼珠。 他连忙护着。 不想就这么一护,许若谷一个冲游出三五米,往四五米深的河心扎去。 “卧槽!” 许灼不能见死不救,忍着发麻的头皮,拖着疲惫身体一个纵跃跟上。 很快,他又把人抓住,并使出浑身力气拖到了岸边。 “放开。” …… 第2章 毒计求生 许若谷被他从后死死环抱,使不出力,终于冷冷开口。 “你要死了,我们全村遭殃,求你换个地方死行吧?我也要倒霉。” 江南易城本来就是个繁荣地方,来这里插队都算半享福的。 一般人根本查不到这。 许若谷要死在天授村,全村估摸着都要遭殃。 许灼要是没看到也就算了,可看到了还死了,至少他遭殃。 “谁不是活到死的,再倒霉也就是死,放开。” 十六岁的许灼,因为老登压榨,这年头营养缺乏,身体本就不壮。 两次救人耗尽了他的力气。 许若谷再次挣扎,他都快锢不住了,只求谁快来帮忙。 可这里离村子实在太远,眼下又太早,这根本不会有人来。 他觉得自己力气快没时,脑筋急转道:“放开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答应了,我就随你死活。” “好。” “你让我摸摸,我还没摸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呢。” “好。” 虽然回答出乎意料,却仍旧犹豫着答应了。 许灼松开手,让许若谷转过来。 她也很听话转过来后,许灼就去脱她的衣服。 她闭上了眼。 先是衣服,然后是裙子。 今天她抱着必死之心,所以穿上了她最喜欢的素纱千褶裙。 “行了。” 小片刻后,许若谷也没感觉被触碰,就听到了这声音。 睁眼看,阻挠自己的这个乡下野孩子已经爬到了岸上。 就在她有些疑惑时,忽然发现,对方手上堆满的衣物,她很眼熟。 似想到了什么,她逐渐睁大眼,低头看过后吼道:“还我!” 许灼对着她抿嘴一笑,抱着衣服转身就走。 听着身后水声哗哗,还有岸边草丛摩擦声,他挥着文胸跑了起来。 可让他万没想到跑着跑着,后背忽然受到攻击,便扑倒在泥路上。 紧接着,一道身子压在身上,拳头朝他脑袋狂砸。 他紧紧护着头,拼命把身体撑起来,将许若谷掀翻在地。 其实此刻两人力气都所剩无几。 光着身子滚在地上的许若谷,伸手就把还没站起来的许灼拖入了地面。 男人再弱也是男人,力气不是女人能比的。 许灼不敢打她,怕把她打死。 就因为这样,好几次起来都被她拽到地面,发疯似的扭打。 身上衣服和中裤都被扯烂了。 偶然一瞥,看到许若谷白皙身体被石子刮出无数血痕。 终究不忍,发了力气将她压在路面上,死死按着。 两人喘着气,谁都不动弹,四目相对。 “阿姨,我放开你,随你怎样。” “真的,我没力气了。” “你也再扯我了,好不好?” 他喘着气问道。 阿姨? 许若谷因为严重忧郁症失神涣散的瞳孔,猛地收聚。 用起仅能用的部位,一个抬头,张口咬向许灼鼻子。 许灼先一步发现,连忙仰头躲开。 不想这么一躲,咬鼻子变成了咬嘴唇。 “哦、哦、哦……放放放……” 嘴唇被咬,他说话都说不连牵。 尤其薄嫩的里唇被咬直接疼出了眼泪。 可他叫唤两声不光没引来松口,甚至变本加厉。 这一刻他已能感到这疯逼是要把他嘴唇咬下来吃掉了。 慌忙下,他低头用额头压着额头,把她按着。 现在是他要起来,许若谷紧紧抓着他不松开。 于是四肢躯干以及脑袋都抵消控制没法用了。 他只能伸出最后的舌头—— 随着舌尖在仅能够触到的唇上一扫。 许若谷顿时像遭到了侵犯与玷污一般,连忙嫌恶松口。 可不等许灼起来,她又咬了下来。 草! 许灼怒骂疯逼,直接低头死死贴住她嘴。 许若谷张嘴,许灼也张嘴,就是咬不到。 她瞪大眼睛,狠狠盯着这乡下野孩子,胸口起伏,直喘粗气。 白皙无比的皮肤下,根根青筋暴起。 如此,两人陷入短暂僵持。 正在许灼也不知道会僵持多久时,他感觉到了一丁点地面传来的动静。 “有人来了。”他连忙抬头对许若谷道:“你也不想这样被人看到吧?” 疯逼的心思,是不能用正常人思维来看待的。 许若谷没有再进攻,苍白的脸忽然浮现一抹绯红。 “怎么办……” 三个字,似乎用尽了她的尊严与力气。 “我放你起来,你别站着,咱们猫着腰去旁边甜粟地穿衣服。” “好。” 达成暂时和平协议后,两人起身钻入了旁边高粱地。 “你……”到了里头,许若谷眼睛直勾勾看着乡下野孩子。 许灼转身背对:“我给你放风。” “不是,你帮我拍下身子。” 由于刚才在泥沙路上滚动,白皙皮肉伤口里,嵌着不少小砂石。 后背的自己根本没法弄。 许灼道:“这……不好吧?” 背后传来冷笑:“我的衣服是你脱的,你看也看了,看过不止一遍。摸也摸了,掐也掐了,我胸口都是你的淤青手印。亲也亲了,装什么?你这样的乡下野孩子,二流子,谁没偷看过女人洗澡。” “放屁,你诽谤我,我告你诽谤啊。” “诽谤?你声音再大点,还是要我声音再大点?招来人,坐实流氓罪,你这辈子就在监狱里蹲着吧——快点。” “你这同志怎么这样……” 许灼大着脑袋,转过身,才发现对方一件都没穿。 刚刚只是把滚满泥沙的衣服给拧干。 他走上前,一点点,帮她把后背肉里的石子摘掉。 直至最后一颗后,他道:“行了,阿姨。” 许若谷没说话,只是好像深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许灼就放风,她就悉悉索索穿衣服。 “帮我扣下。” 许灼又转过来,走到她身后扣上文胸,一下就好。 “好了。” “你脱衣服合扣子很熟练嘛。” 当然熟练,穿越前他又不是没吃过的雏儿。 只是不等他说话,背对着他的许若谷忽然一肘戳在他软肋上。 …… 第3章 摇晃的甜粟地 “啊……” 他吃疼后退,压到一片甜粟。 紧接着许若谷骑到他身上,扬起拳头朝脸上奔。 “你大爷……我又怎么你了……你有病啊……” “我有病,你就是药。” “你再打我就反击了,别怪我下手狠……啊!” “小声点,你想你家出个流氓罪,成全村笑料吗?你大哥要从政对吧?” “唔……” 许灼被许若谷坐在腰上,核心力量太弱,根本起不来。 连转身逃跑都做不到,只能被按着打。 还被威胁,只能咬牙忍着,欲哭无泪。 两人虽然没发出声,可是压着一片高粱呢。 从远处看,这一拳拳殴打让整个高粱杆一颤一颤。 隔壁邻居张启民扛着锄头,与张志强一同下地干活。 两人一路走过来,叼着烟,有说有笑。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地上的解放牌鞋子,不远处还有布片。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不正常颤抖的高粱地。 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透过重重稻子与高粱遮挡后,就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骑在了一个赤着上身的少年身上。 “这帮不学好的小畜生……” 张志强低声骂了一句,正要过去,却被眯着眼认出身份的张启民拉住。 “志强,那是我隔壁家的阿桃。你别闹,就当不知道。” “许家东屋许平凤大儿子许灼?那也不行,这伤风败俗……” “你这么一说,让人家姑娘怎么办?都乡里乡亲。” “不行,就因为年纪小,这事非得重视不可……” “志强——”张启民语气重了些,脸色有些严肃道:“那姑娘是……好像是许若谷,就是来插队的那个女知青。” “赦弗来。”张志强吓了一跳,下意识土话骂了句,脸都变了。 “别愣着,小声点,你赶紧去通知许平凤。” “小棺材,只会闯祸,真害死人。” 张志强骂骂咧咧离开时,隔着草丛,许灼就听到了动静。 “别打了,有人发现了。”许灼脸色一变说道。 砰! 就这一松懈,脸上总算挨了一拳。 刚刚所有拳头其实都打在了手臂上。 许若谷也变了脸色,收起手站起来。 “怎么办。” 她微蹙着眉,侧过身问道。 随即暗叹一口气,问这啥都不懂的乡下野孩子干嘛。 这乡巴佬从小到大估计都没出过村,知道个屁。 “真有事我来担着。”许灼起身无奈道。 “你怎么担?”许若谷心头稍微有些感动,不禁问道。 “我就说插队知青阿姨发疯要跳河,我救了她,被发着疯……啊!” 话没说完,许若谷一记鞭腿没有来抽在他背上。 砰! 这一记是扎实了,那声响,听着威力都不小。 许灼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许若谷对呛:“我就有病!你们不都知道我是精神病嘛!” “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还手!” “你来啊!” “来就来!你别以为自己长得像仙女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狗屁知青狗屎不如!你他妈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看着许灼如此喷自己,许若谷突然嘴角上扬,哼了声,得意笑了。 “神经病……”看着忽然又不吵的许若谷,许灼也哼了声。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走到了高粱地外,正是张启民。 “有啥个不能好好说,火气别这么大。” 刚刚两人对话,他全听到了,这才明白生了误会。 此时走出,是因为想把张志强追回来已经晚了。 三十六号一家子好几人,已经走了过来。 他说两句,让许灼做好准备。 “启民公公。”许灼叫了声,张启民是爷爷辈的,他无奈道:“您能帮个忙吗,帮我把许阿姨先送出去,路上遇到人,就说她摔了一跤。” 砰! 许灼刚说完,一记鞭腿突如其来抽在身上。 “你……”许灼要喷火的眼睛,看着抽完抱着手,侧过身去云淡风轻的许若谷,肺都要气炸了。 捏紧的拳头,紧了又松好几次。 退一步越想越气,进一步乳腺增生。 思前想后,他最终抄起拳头要打时,一声暴喝犹如惊雷。 “小畜生!我揍死你!” 声音响处,一道身影忽然跑着冲过来,拿着皮带就往许灼身上抽。 此时此刻,由于血脉压制,突如其来的暴喝,以及早上冲突余波的心虚,让他看到老登刹那,脑子一懵,没反应过来,僵在原地。 眼见着一皮带抽来,一个身子忽然过来抱住他。 啪! 皮带抽得爆响,耳旁是闷哼。 “诶!”张启民大叫,匆忙上前一把将昏了头的许平凤拉走。 其实许平凤也傻了。 拼着死力气的这一抽,直接把人衬衫抽烂。 很快鲜红的血渗了出来,一片血肉模糊。 “这……”赶来的许平呈和女儿许小暖看到这一幕都愣了。 最后,是跑了一个来回上气不接下气的张志强。 他看到这一幕,也不喘了,活生生直接傻在原地。 …… 第4章 我们村不允许穿衣服野涌 “许小暖,衣服。” 许灼喝了声,催醒四妹。 母亲和各位婶子在上班,其余姐姐都早出生,嫁了人。 许小暖是家里唯一的姑娘了。 带她来,也是因为这个性别方便。 来时带了套衣服备着。 许若谷没吃早饭偷跑出来,就在岸边蓄力自杀,游了两趟又一路发力这么久,身体早有些吃不消,眼下这一皮带抽下去,顿时人都恍惚。 许灼给她裹好衣服,看着不知所措的众人道:“走,回去说。” 众人点头,刚准备走,许若谷一个踉跄差些跌倒。 差点栽下去时,她紧紧抓着许灼。 许灼刚看她有些不对,早有些准备,一把将她搂住。 眼下这情形,明显有些不对。 可其余人别说帮,根本不敢去碰这姑娘。 张启民扫了眼道:“阿桃,把她抱起来,行吗?” “我试试……还行。” “不重吧?” “怎么可能,就算一头这样的猪也不算轻啊。” 许灼刚说完,横抱着的许若谷一拳拍在他胸口。 声音有些大,但也只是空响,仿佛内心大声抗议。 “去全为民家吧。”张启民道。 全为民是村委书记,也是这双桥巷靠近田头第一家。 更是许若谷插队所住的家里。 现在人开始多了,这么多人走过村,太惹眼。 村委主任张志强快一步去打哨。 等众人到时,大肚腩大胡子的老光头全为民,也在门口等一会儿了。 “累死了……” 一口气走三四里,也就是两公里左右,许灼胳膊都快断了。 只是怀中的许若谷却好似睡着了一样。 眼下是八零年初,工分制度已经废除,江南这里执行得比较快,但是配给制度要到九三年才会废除,眼下买东西还要各种票。 许多事不需要忙,知青返城也开始了。 这段时间,全为民一直在忙这个,没想到出了这幺蛾子事。 他也头大。 “怎么回事。” 坐下来给每个人倒了水,全为民老脸阴沉得仿佛褶子里都能挤出水。 许灼放下恢复了的许若谷,望着所有看向他的眼睛,犹豫了下。 “让许阿姨先去换个衣服吧。”他道。 众人点头,许若谷的衣服明显潮着,还在滴水。 许若谷哼了声:“说我的事,你还想背着我?” 众人愣了下,这才明白过来许灼是想把姑娘给支开。 这个做法是很稳妥,也合情合理。 可是一个准高一学生,怎么有这样心机的? “我不会说你坏话的,你衣服还没干,别受寒了,好吧……” 许灼尴尬笑了笑,好言好语催着离开。 手被许若谷打掉:“不说我坏话,我留着听听又怎样?你说。” “那你来说。” “全爷爷让你说。” “那我就说,我这人说话比较直,要是有不对的你纠正一下,毕竟事情发生时,我也只是说自己看到的和做出的处理。” “说。” “今早我爹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打出门,我就跑到田里散步,到了河边就看到她自杀,当时我也没多想,一边脱鞋子一边跳了下去。我把她捞上来,她还想自杀,我继续阻止。然后我就被她打了,按在地上打。你们看——” 许灼指了指胳膊上、身上、脸上的淤青。 众人了然,许若谷的情况在场人基本都知道。 这种事也合情合理。 全为民、张志强、张启民三个村干部听了,一阵后怕。 许灼真是救了对方,那简直是救了全村。 许家人听了,纷纷看向许平凤。 许平凤这叫一个尴尬。 虽然开头都是自家小兔崽子胡说,可和眼前事实比,已经不重要了。 “我就知道你胡说。”许若谷冷道:“我就是去游泳。” “对,你他妈游泳这么早是吧?水都是冷的,还穿得这么漂亮穿鞋子。你搁这玩菲律宾国家队跳水呢,去炸鱼啊。”许灼毫不留面一顿狂喷。 其实大家都相信他,也都明白许若谷这么说就是个面子。 这都根本不用解释。 许若谷走到许灼跟前,近乎贴着。 “我游泳就爱穿得漂漂亮亮的,有谁规定不允许吗?” 如此强词夺理,周围众人也无言以对。 谁想,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许灼:“不允许的,你这不合规定。” 许若谷:“什么规定,谁规定的,拿出来给我看。” 许灼:“我们天授村村规,下水都得赤着卵,谁允许你穿衣服的,不信你随便找人问问,我们村委书记全爷爷都严格遵守这规定。” 赤着卵就是光屁股,男孩野泳谁不这样? 噗…… 所有人看着许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都没忍住,当场笑喷。 可又觉得气氛太严肃,于是都背过了头去。 …… 第5章 不客气,许阿姨 “小赤佬,拿村委书记开涮,皮痒了?”许平凤怕得罪村委书记连忙道。 全为民年过半百,根本不会理会孙子辈小孩调侃。 他也只是笑了笑,接着就看许若谷等着许灼不说话。 “其实我猜,是许阿姨马上要返城太高兴了,所以大早起来去散步,结果没想到河边土太软,一下滑了下去,我又正好见义勇为,对吧?” 就在众人笑归笑,看归看,相对安静时,许灼忽然改了口。 他这一改口,众人眼前一亮。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许若谷是怎么回事。 可是对外总归要有个好的由头吧? 直接说自杀,还特么自杀未成,把救人的打了顿,这多难听。 许若谷也一愣,眉宇间阴沉消失,转而是缩着瞳孔直视的愤怒。 “对。”她道。 谁都听得出来这语气中的火气。 可谁都不明白,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么,又生哪门子火? 全为民沉默了下:“阿桃啊,人家姑娘只比你大三岁,比你二堂姐还小一岁,你这阿姨是不是……不太好?” 许灼点了点头:“对,应该叫大姐的。” 客厅里,一众人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许若谷死死盯着许灼,额头青筋又蹦跶了起来。 “阿桃小弟弟,今天的事我记住了,有机会,一定好好谢你。” “不客气,许阿姨。” “阿桃小弟弟,你最好永远那么叫,叫到死,千万别改口。” “知道了,许阿姨。” “呵……”许若谷嘴角掀起冷笑,忽然扭头转身。 啪! 湿漉漉的长发,全都抽在许灼脸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等回过神来时,人都走没影了。 “记住了,人家姑娘不小心失足落水,阿桃见义勇为——还有你,许小二,平时少打孩子,阿桃学业差点被耽误都没说什么,现在又不要上分,你折腾个什么?不过,这次打得好。散了吧。” 这次确实打得好,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众人点头,纷纷拍了拍许灼肩头。 至于许平凤那一皮带的事,谁都没提,也不敢提。 一路到家,各找各妈,许家人自己也没说什么。 只是到了双桥巷三十六号许家四合院,在与看家的老大许平龙说了事情经过后,这位大伯亲自下厨,给许灼煮了一碗猪油红汤双蛋面。 吃完,许灼去洗了澡,换了衣服说要睡觉。 “睡什么觉,去割猪草,今天少点没关系。”许平凤道。 不等许灼开口,许平龙便一摆手:“阿桃去睡觉,大伯说的——老二,不是我说你,阿桃没吃饭被你赶出家门,又折腾这么久,还被那精神病打了一身伤。他什么力气?水里游两个来回。淹死怎么办,淹死你开心了是吧?” 院子里的事,如果爷爷许虔兴不开口,那就是许平龙说了算。 当然,今天也是例外。 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三兄弟商量着来的。 只不过眼下这事还没完。 为了做戏做全套,全为民去订做了面“见义勇为”锦旗,买了百子炮,亲自在村中点着了,惹来无数目光,然后把锦旗送上门。 “谁啊?出什么事了?谁结婚还是过寿?” 不少人见了,纷纷出来看。 “你们还不知道吗?今早五点多许知青落水了,差点淹死。是许家的阿桃路过,看到之后跳下去把人给救出来的。” “不是吧,怎么这么巧?” “阿桃又被许平凤打,逃出的家门,正好碰到了。” “这就合理了,不过许知青是失足落水,不是发病了?” “什么啊,人家快返城了,高兴着呢,在河岸边散步,你也知道早上露水重,河边泥软,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女孩子又不会划水,越挣扎离岸越远。”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阿桃和许知青钻了高粱地呢?” “嘿!那时人比较多,阿桃光着身,许知青浑身湿哒哒的,怕被人看见误会,于是找地方躲躲,准备把衣服拧干,结果就被误传了呗。” “不钻还好,这不是越描越黑么?” “人家小孩,又刚经历这种事,哪有你嗑着瓜子看热闹脑袋清楚?” “就是,要是你,估计屎头都吓出来了。” “不过好歹是救人一命,这奖励十块和几张肉票,也太那啥了吧?” “可以了,锦旗挂着多光荣?人家许知青家里可是当大官的,这事回头家里知道了,一定还会有感谢,我猜至少可以去体制内混混。” “想得美,能进棉纱厂弄个小干部当当已经很好了。” 那年,村里议论纷纷,事情真相就像谣言。 “双桥巷三十六号,可木兆,是这里吧?” 邮差骑着漆黑二八大杠,挂着红星绿布包,来送信件。 …… 第6章 那可是我挚爱亲朋 门口处没有别人,只有一个正在择菜的十四岁姑娘,和另一个在趴凳子上写作业的十二岁左右大男孩。 “啥可木兆?”许小暖拿过来一看:“这不是阿桃么,哪个写信时少写了两笔,还把桃字写得这么分开?” 邮差不管那么多,又拿出一封信来问道:“桃灼其华是不是也是你家的?” “不是……吧?”许小暖看了看犹豫不定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四姐你笨啊,就是我哥的名字。”写作业的许烨不耐烦抬头说了一嘴,过来拿了信,放回和哥哥一起睡的东屋。 此刻东屋木床蚊帐里,呼吸声粗重。 “我说幺弟,谁寄信给三哥?” 回到外面,许小暖择菜无聊问道。 许烨不咸不淡:“肯定是朋友呗。” “三哥哪来的朋友?中考才结束没多久,信寄来了,显然是中考前写的。那时候三哥天不亮就要起来去割猪草,然后上学,中午再回来,然后又上学,傍晚还得割一茬,结束后倒头就睡了,有时家庭作业都来不及……” “星期天,节假日。” “那还不得在家打下手,一有时间他就看书复习。” “那就不知道……姐姐,你找谁?” 初夏傍晚前的日头很舒服。 作业刚写到这的许烨,突然发现有个小碎花白衫的姑娘走了过来。 “许灼呢?” “我哥在睡觉。” “他这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嗨,我哥说救了条落水狗,累的……姐姐你干嘛,疼~” 许烨说完,脸蛋就被跑上门的许若谷给掐住扯了扯。 只是她脸上浮现笑意,就像长辈对待小辈,许烨也没计较。 “小弟弟你真可爱,虽然长得丑,但是说话也不漂亮,带我去找你哥。” “哼,你找我哥有什么事嘛。”许烨起身后退两步,警惕道。 许若谷微笑着拿出三颗大白兔奶糖。 这年头,哪个小孩能抵挡的了这玩意儿的诱惑? 许烨咽了口唾沫,目光狠狠挪开。 “三粒糖?你骗小孩呢?我是不会说的——四姐你也别说。” 本来要开口的许小暖,顿时住口。 她是知道这是谁的。 许若谷笑了笑,又拿出了三颗放在手心。 许烨看着糖,眼睛直勾勾的,就差把馋字写脸上了。 可是他还是扭过了头:“休想,我是不会出卖我哥的——得加糖。” 许若谷咯咯笑,直接抄出一把放在凳子上,然后把手里衣服还给了许小暖,道了声谢谢后,让许烨带路。 “嘿嘿,姐姐您请,小心点,这边走。” 看着铁骨铮铮的许老幺,正点头哈腰,许小暖一阵错愕。 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爹总说许烨是小汉奸。 许若谷笑得有点乐不可支,脸颊绯红。 “姐姐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记得回头恢复下。” “姐姐,你这就说笑了,我是那样的人么?” 许若谷再次拿出三粒包装纸都是外文的水果硬糖递过去。 许烨咧嘴笑道:“姐,您看人真准。” “你比你哥嘴甜多了。” “您和我哥说话,尽量悠着点。他一不高兴就开始呛人,我爹我爷爷都被他呛过。从小到大因为他呛人,没少挨打,我爹爹好几次被气得差点脑溢血。就今早,我爹被呛得要打他,大伯和三叔两人一个抱腿,一个抱胸都没拦住,就跟武侠小说里打通任督二脉似的,能把人给呛得凭空得一甲子内功。” “呀~你哥这么厉害呀,他还做过啥好事,快和姐姐说说。” 许若谷又递过去几粒进口水果硬糖。 接下来许烨就把他挚爱亲朋、血亲手足的亲哥的底裤都给卖了。 说完,许烨指了指房门:“我哥就在里头睡着,我去叫醒?” “不用,你去忙吧,我进去等他。” 门是许烨亲自开的,也是许烨亲自关的。 到了外面,许小暖皱眉道:“你怎么能留外人在三哥屋里呢。” 她可是很清楚这个疯逼是啥样的。 许烨摆摆手:“我估摸着这阿姨是我哥相好。” “你放屁!”许小暖狠狠喷了许烨一脸口水:“三哥什么样你不知道?学校里校花他都不带正眼看。” “我哥说那都是乡下土妞——包括大姐二姐三姐还有四姐你。” “真的?” “我用我哥名誉对天发誓——” 假的。 “哼。” 原本还担心许灼的许小暖,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不管这事了。 房间里,许若谷走到蚊帐前,盯着安静酣睡的许灼好久,终究没动手。 她走到桌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看,才发现竟是一本老旧的《中医理论入门基础》,随意翻开可以看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笔记。 都是铅笔所写,字潦草,但也刚硬漂亮。 有明显的魏碑刚健,也有后王的自然随意。 字体很成熟。 完全不像是上了几年学能写的,更像风格定型的成年人。 只是中医太枯燥,她也看不下去。 放好书的时候,目光正好落在两封信上。 …… 第7章 两个笔名,一包稿费 “可木兆?桃灼其华?” 这不是阿桃和许灼么? 被寄信方明显用的化名。 这年头尤其是这乡下,这个少年,可没能力发电报之类。 能用化名,显然是寄出去时就用了化名。 就是不知怎么,总觉得这两名有些熟悉。 不等她想起,便被寄信方给吸引。 一个是江南晚报客玉评,一个是北平报社卫松。 看到这两个名字,许若谷便是一怔。 客玉评是《江南晚报》的总编。 卫松是北平报社的副社长。 这两个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怎么这么牛逼的人物,会亲自寄信给乡下野小子?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好奇心驱使下,她看了眼熟睡的许灼,一脸平静地拿出瑞士军刀。 平整地切开胶封,然后取出信件。 反正桌上有固体胶,看完再封上就是。 两只信封,两份手写亲笔信,加起来十二张粮票,六张肉票,六张布票,一共二十一张大团结——两百十块,还有一些零钱。 在看到这么多票这么多钱时,许若谷人都是傻了。 虽然她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但…… 一个准高一乡下野小子,能在工人月薪平均四十块的时代,赚到一口气赚了人家半年收入,这不是不可思议。 而是荒唐。 为了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瞥了眼还在熟睡的某人,打开了信。 信,不出意外又很意外。 的确是客玉评和卫松写的亲笔信。 问题是,客玉评从来只给那些老作者、名作者写信。 至于卫松,和他书信来往的,要么是家人,要么是上级。 这两人怎么可能给一个乡下野孩子来信? 她连忙研读内容,顿时脑袋“轰”一下要炸开了。 第一封开头: 尊敬的可木兆先生,贵安。 首先要向您道个歉,是我个人有些偏见,以至于第一时间没有细看您写的《斩仙》,只当是无聊民间志怪或武侠,差些错过了如此佳作。 还是小女无意间看到后,拿起来研读万字初稿,一时入迷后才觉有异。 当我沉下心细细研读下去,初时为其中光怪陆离、缥缈出尘、却又无比接近世俗的世界所吸引,仿佛融入其中。 其后,又为主角坎坷曲折的情路所流泪。 但读完一遍后,总觉得胸中抑郁不得舒,又一连数夜挑灯看。 才发现先生的各种隐喻,诸如旧天庭之于封建王朝,宗门之于旧军阀、新军阀、官僚主义,旧天庭覆灭之于历史发展趋势,军阀混战之于革命、新老思想交替,宗门发展之于小农经济、计划经济、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等。 所谓“仙”之一字,也是特权阶级、三座大山等集合体。 此小说堪称现代四大名着。 接下来省略整整一张纸的读后感,一张纸的赞美之词。 以及最后的约稿邀请和变相催稿。 第二封开头: 桃灼其华先生,您好。 关于您发来的《江南乡野杂谈思录》《时雨南街》《稻田里的野望》三篇,这些天来我时时拜读,之所以延迟发表、拖后审稿以及内容大量删减,也是因为当下时局原因,望您见谅。 为表达歉意,稿费一律按原字结算。 文章中,您对当下开放市场、底层生活真实反馈,还有对我华夏未来宏达展望与规划等,可谓针砭时弊,过于一针见血。 但有您的思路在,我发现,您很可能是对的。 在未来,市场一定会全面开放,变成自由市场,但与之来的不仅仅是所谓的机遇和看不到的危险,更有恐怖的文化入侵与精神污染。 关于您在原文中写的,传统文化中的“八大艺术”予以收集保护和研究,以及“堤防”外来文化,研究美帝软入侵新殖民这件事,我已经寄信给了文化部,他们经过调研,给了我肯定答复。 具体事宜,由于时间紧迫,我想回头与您当面聊。 希望您可以不吝赐教,此事对我华夏儿童,祖国未来花朵成长至关重要。 就如您所言,花朵和花朵之间有区别,未来与未来亦有区别,宁要万里河山开满铮铮铁骨食人花,也不要寸寸河山皆蔓凌霄花。 其实,我最初对您也有些偏见。 在看到您第一篇投稿《春晓残解》时,见其中用笔沉稳老辣,又辞藻华丽,妙趣横生地阐述“花落知多少”时,觉得您是在卖弄文采,是在炫技,是偷换概念,只是个“弄文小人”而已。 不过之后的三篇,那朴实扎实的文笔,和直白中无处不透着春秋警醒,才明白您的功底之厚,胸怀之大,眼界之广。 第二封结尾,也是约稿,但还委婉地说明了“不敢催”。 后面还文藻极尽华丽地夸赞“桃灼其华”有树人之风。 所谓“树人之风”乃是一语双关。 一为树立人格,二为“周树人”也就是鲁迅。 两封信看完,她人都麻了。 …… 第8章 要不,现场发刀片吧 谁能想到最近她打发无聊,看报纸消遣,结果被《斩仙》这登报的连载小说所吸引,其作者竟然是这个贱人。 另一个最近风头颇盛的“桃灼其华”,竟也是这贱人。 特么还都是一个人。 怎么都没法想象,对于时政如此精道老辣的作者,竟然也擅长写民间小说! 当然,她当时关注这个作者,还是因为《春晓残解》这篇短文。 就是“春眠不觉晓”这首诗更深一层的意思。 这根本不是一首咏春诗,而是一首充满政治暗语的诗。 所谓“花落知多少”的“花落”,也不是“落花”的倒装,而是一句被故意掐掉了主语的问句。 当时她看到这篇短文时就被震惊到了。 从来没想过,无数人第一首会背的唐诗,竟然还有这种意思。 但真正吸引她的,还是“桃灼其华”的文风。 那是一种犹如一个温和,充满智慧,平静,又能点到要害的友人,非常温柔地和你闲聊,能说的就调侃,不能说的就让你看出是在故意揶揄,很多大众认为是对的,甚至高层认为都是对的,他会问“那反过来就错了吗”。 如此句子,逆向思维之强,让看报人耳目一新,不禁深深反思。 “离谱。” 饶是如此,事实胜于雄辩,铁证如山,许若谷还是难以相信。 她收起信件和钱币、票额,在桌前堆积的书本里一阵翻找。 很快,她就找出了一沓藏匿极好、用铅笔写的稿纸。 仔细看了第一页后,才发现是《斩仙》初章原稿。 上面涂涂改改画画,和发表出来的完全是两个东西。 但是这原稿行文的味道,却是“桃灼其华”的安静调侃风。 和《斩仙》那种最终呈现出来的朴实、宏达、瑰丽、古朴,完全是两种味道,内容上除了删减,几乎没太大变化。 看得出来,许灼在出稿遮盖痕迹上,非常用心。 以至于都能形成截然不同的两种文风。 准确地来说是三种。 《春晓残解》是另一种极尽文字魅力的风格,和另两种完全不一样。 “奇葩。” 看完第一页原稿后,她深吸一口气。 总算是接受了这个难以被接受又最终要接受的事实。 快速翻看几页后,一下看到了还未刊登出来的原稿最新章。 眼下刊登出的全部稿子,也就一万字。 剩下原稿还有两万多,内容还挺丰富的。 她十指大动,真是意外之喜,可以一口气看个爽了。 可看了还没五千字,她眼泪哗哗直流,差点把稿子给撕了。 “太可恨了,怎么能让喜欢主角的女孩死呢,要死也得死那个变了心的师姐啊,你真该死,写的什么狗屎……” 许若谷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直接从口袋掏出瑞士军刀,走到蚊帐前对准了抠了抠鼻子咂吧嘴,继续酣睡着的某人,发什么刀片,现在就想宰了这无良黑心作者。 畜生啊…… 简直畜生不如! 好一会儿,许若谷才擦干眼泪,收起刀子。 “仙侠世界,什么都可能发生,说不定之后还能复活呢。” 她想到这,又转过身继续去看了。 直到快看完的时候,故事终于迎来了高潮。 主角花了三年时间,四处奔走,经历五次绝处逢生,终于凑齐了复活条件。 然后翻到最后一页。 看完这一页,许若谷面无表情合上稿子,好好放回原位,然后再次站起来掏出了刀子,走到蚊帐前。 太特么畜生了,复活失败,这次主角都几乎道心崩碎了。 这世间怎么有这么尼玛畜生的作者! 她恨不得现在就捅下去,扎这王八蛋一百个透明窟窿。 估计真要这么做,很多读者都会拍手称好,大呼“俺也一样”。 “看这稿子还远远没写完……反正仙侠世界,一切皆有可能。行,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老娘好好珍惜。” 许若谷走了。 看了一个小时的,带着满腔刀人又不能刀的怨愤走了。 因为她觉得众生平等。 再畜生的人,也该有一次认识到自己错误,改过自新的机会。 临近傍晚,许灼才因为肚子和饭菜香味醒来。 当他想跑去前厅时,忽然看到了桌上的两只信封。 在看到封面内容时,顿时狂喜不已,连忙撕开口子。 “卧槽……约稿可以,见面面谈。” 当下,许灼已开始想着怎么婉拒来探访的信了。 只是一时间没什么好的借口,想着时间还长,暂时放弃。 当务之急,还是他有这笔钱! 一百二十多块啊! 老天爷! 这是他穿越至今头一笔巨款! 有了这钱,他不知道可以做多少事! “对了对了,一会儿吃好饭,先把那东西给买回来。” …… 第9章 感谢许反骨不杀之恩 他取走了所有零头,一共是八块六毛七分。 以如今购买力来算,这差不多相当于八百六十七块。 二十一张大团结另外找个信封装起来。 然后塞在书桌正下方抽屉底下的槽缝中。 “啧,完美。” 刚弄好,房门就被推开,许烨走了进来。 “哥你醒啦,去吃饭。” 南屋由前后两室组成。 最前面是前厅,也是客厅。 后面是厨房。 许小暖择好菜后不久,五道人影先后回来。 分别是奶奶,伯母,老妈,三婶,还有三叔。 家附近有三个厂,手套厂,钣金厂,纺纱厂。 都是村里产业。 工人名额优先考虑特困户,许家算起来也算。 但苏南地区嘛,地方上瞧着穷,放眼全国再穷也算富。 除了大饥荒时全村饿死了十几个,计划经济起来后一切还好。 村里都是典型的老四合院。 许多人家一栋房里,住着不止一户。 许家的房子是老宅。 爷爷许虔兴是上一辈七兄弟里的老二。 可房子就这么大,老一辈足足七兄弟。 于是兄弟们一阵商量,留下老二许虔兴看家守宅,其余人早分家出去了。 当然,祖宅给了老二,那其他的家产也就别想要了。 这片稻田的尽头不是别的村,是运河。 这一片所有村,基本上每个村都有一条运河支流。 天授村很早以前依靠运河,整个村都算是依靠码头建立起来的,走的是运输行业,所以附近好多村都是杂姓村,村上商业繁荣。 当年许家拥有村上五分之一地皮产业。 可以说随便走走,都是许家的地。 当年许家的亲家,不是做当铺的,就是书香门第。 可后来鬼子来了,一把火烧了不知多少。 加上爷爷父亲一辈都是吃喝等死的烂人,家里快速衰落。 也幸好衰落和分了家,要不然评不上中农,躲不过批斗。 以前同样地位后来嘲笑许家衰落的蒋家,也就是前村蒋巷正经宗族大户,没错,人家是一条巷都是血亲的蒋家。 然后人家就被批斗游街了。 总之,许家就是特困 爷爷许虔兴和奶奶还一起去扔了烂菜叶。 家里女眷回家后,便立马开始做饭。 吃饭时,一张八仙桌加个圆台,爷爷奶奶坐主位。 周围一圈是“龙凤呈祥”三兄弟。 许平祥这个四叔很早就夭折了。 然后是许新,许相,许灼,许烨四人。 三个女眷加上许小暖则坐在最后。 其实已经很拥挤了,按照老规矩,女眷不能上桌。 看着一桌子清汤寡水,都没多少油花,可许灼肚子饿得都好像要从喉咙里长出手了,毕竟早晨起得那么早,又死命折腾。 可爷爷不动筷,谁也不准动。 食不语,寝不言。 吃饭前,家里要稍微总结今天发生的事。 每天都这样。 今天没有平时鸡毛蒜皮的事,只有一件许小三搞出的大事。 在把事情说完后,所有人看向了爷爷许虔兴。 “这种事,阿桃做得对,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得量力而行。” “水火无情。人落水后会在水里乱抓,以前村里杨仨儿家媳妇洗马桶掉池塘,水深也就一米六,三个人下水救,最后四个都死了。” “你这次运气好。” “那许知青有精神病,水里发病……” “你别说救人立功,现在这顿饭就得给你准备席了。” 许虔兴说完,看向了许灼。 主事人说完,干事的要给个回馈,这是态度。 此刻所有人都看向许灼,有些紧张。 尤其是亲爹许平凤。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许灼这个吊毛,嘴有多毒多贱。 许灼除了和老妈,许小暖,许烨,许平龙之外,全家就没有被他猛怼或者阴阳过的,其中亲爹许平凤被怼的力度和次数只能排第二。 排第一的,就是许灼眼里的老古董许虔兴。 许家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许灼自小和全许家人不和。 只能用“反骨”来解释。 “许反骨”也就是许灼在全村闻名的绰号。 只是这次,许灼却一改常态。 “爷爷说得对,爷爷说得好。” 伴随着许虔兴点头。 许平凤站起来,把得来的一张大团结、粮票、肉票、油票递了过去。 奶奶朱小英接过后,让大伯母过来,把这些都交过去。 长房平时管家里事,长房媳妇平时管家里财。 平日里买菜、给生活费、交学费什么的,都是从大伯母这里支。 这就是家族四合院里生活的常态。 可许灼内心里不认可,甚至反感,所以他就不要了。 所有人松了口气,有点感谢许灼不杀之恩。 …… 第10章 先伤己再伤人 要知道,许灼和许虔兴“君前奏对”,好几次都是爷孙两直接掀桌子。 尤其是许灼每次掀桌子还都喊着“难办,那就别办”。 可村里人都知道,许灼最讲道理。 如果许灼不讲道理掀桌子,那肯定是有人不讲理。 相较之下,许虔兴是啥样的人,不说全村,至少大队里有谁不知? 事情结束后,全家开始默不作声吃饭。 菜分成了几份,油花大的都在全家男丁门前。 因为有肉票,这顿晚饭有红烧肉。 肚子里没什么油水的许灼,吃了一块肉后,只觉人间至味。 猪这种东西,吃什么,肉就是什么味道。 后来的猪基本都是泔水养,虽然发膘快,可肉味不怎么好。 眼下这年头,养猪的料大体是米糠,草,蚕蛾。 用米糠和草养出来的猪,虽然不肥,可肉味异常清香。 至于用蚕蛾养出来的…… 别看着蚕蛾高蛋白,那猪肉味不说难吃,只能说一言难尽。 许灼吃了一块肉后,只觉还没好好尝味道就没了。 穿越前他超级讨厌吃胖肉,眼下只觉瘦肉毛乎乎的,真不咋地。 他当即伸出筷子再夹一筷,忽然发现奶奶朱小英正盯着。 他直直看着,四目相对,当场便站了起来。 “干嘛,坐下。” 许平凤见状连忙拉了拉,他不想自己儿子冒犯自己妈。 “我要坐下干嘛站起来,你要坐就好好坐。” “小畜生,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你见过哪个畜生听得懂人话?你见过人生得出小畜生?” 啪! 许平凤当场站起来,扬起手。 啪! 下一刻,许灼把碗砸了,直接在手臂一刮。 当场血流唰唰。 哗…… 全家都炸了,大伯母等人要过来包扎,全都被许灼甩开。 他直接用碎片抵着自己脖子侧面大动脉。 “今天你要打不死我,就别动手,你要动手打不死,我就自己动手。” 许平凤当场人就傻了,举着的手放下来,想去夺瓷片。 许灼后退一步,瓷片往肉里扎了扎,流出了血。 全家的氛围当场变得极其凝滞。 “你快放下,别这么激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哦,我激动,我错了对吧?那行,你们活着都是对的……” “别!别!别!” 全家人白脸的白脸,红脸的也变成了白脸,一个个都不敢多说一句来刺激。 “你要我给你跪下吗?”许平凤深深吸着气,眼神阴沉问道。 许灼看着他道:“你想跪就别问,问是几个意思,威胁我吗?” “你还要不要过日子……” “我问你是不是威胁我!你回答我是,不是,就行了!” 从刚刚开始,就算眼睛都不眨把皮割开都很平静的许灼,此刻忽然之间爆发,吼声震得所有人耳膜疼,在厅里回荡。 许平凤被吼得脸白,眼里各种神色也弱了。 许灼拿着瓷片,指了指朱小英。 “我问你,这顿前,家里几天没吃肉了。” 朱小英不知道许灼想说什么,她被瞪着眼,但又无比害怕。 “我告诉你,十八天。我再问你,这炖肉用谁的钱谁的票买的?我多吃一块怎么了?你再瞪我一眼试试?” 砰! 许虔兴重重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朱小英撸起袖子暴起。 转瞬之间,好像两个老的要动手。 早有预料的许灼抓起红烧肉往地上砸。 砰! 然后是一盘盘菜,接着是抽起凳子往圆桌上砸。 谁都不敢过来。 许灼妈过来都被他一把推开,然后抓着凳子朝本想扑来,却被吓傻了的许虔兴、朱小英砸去,许平凤连忙护着。 许平龙、许平呈连忙过来抢,被许灼挥开。 随后许灼一把抓起圆桌台,直接掀翻。 “为老不尊!谁都别活了!” 许灼大吼一声,趁着混乱冲到厨房。 等其余人跑过来时,许灼已经拿着菜刀准备割煤气管子,手中还拿着火柴。 “别!” “过来试试。” “你别激动……别激动,我们不过来。” “滚出去!让老的过来……我说话没听到吗,堵着干嘛!” 在全家十三人惊恐眼神中,路让开一条。 已经害怕的朱小英和欺软怕硬的许虔兴,缩在后面。 情况到这里,已骑虎难下。 “许虔兴,你是男的,我给你面子。” “朱小英,过来,站好了。” “你再磨蹭一个试试?” 软下来的朱小英颤颤巍巍地不敢上前。 却因为许灼开始切割煤气管子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许灼停下菜刀,指着旁边土灶。 厨房由两部分组成,煤气和土灶,各有各的用处。 简单炒菜什么的就用煤气。 炖菜,烧饭,蒸煮,就用土灶。 灶台后面是烧火的柴仓,小小空间堆满了用稻草折的草君。 “五月二十八号,我妈烧菜时多放了一勺猪油。” “你骂两句多难听,我妈也回你了。” “然后你把我妈按在柴仓里打到浑身淤青,走路踉跄。” …… 第11章 难办就别办了 “我问你,大伯母,三婶,还有你,半夜吃猪油拌饭时,为什么不说?” “说不出来是吧?” “因为这院子里,就我妈一个是外地的,你瞧不起外地人。” “你前面几个孙女嫁人,拿全家的钱办婚礼凑嫁妆,姑姑结婚搞姘头离婚,他妈回头还结两次婚,你还再次准备嫁妆。” “大伯母,三婶嫁过来,也风风光光,我能理解。” “我妈呢?” “说好三金,说好彩礼,他妈一分没有,还把我妈外婆给的一百个银元陪嫁,你卖破烂卖了一百块。” “一百块你还拿来给你外孙女买糖吃,买衣服穿,买玩具。” “我碰一碰玩具,你他妈就跟我说想玩找你爸。” “是吧?” “我问你是不是?” 说完,全家沉默,这件事别说家里,全村都特么知道。 朱小英以前就是当红卫兵的,可谓坏事做尽。 啪。 一声脆响打破沉默,许灼直接拧开了煤气灶。 然后一刀面砸在朱小英脸上。 砸完后,其余人想过来,被许灼刀子切在管子上的动作吓懵了。 “别装死,站起来。远的我就不说了。有些事,要不是我这只会窝里横的爹,连自己老婆都护不住,也就没今天这么一出。我自己受的委屈,我也不在乎。甚至你们要我把以后工资都上交都行。可你不该这么对我妈。站起来!” 啪!啪!啪! 在许灼暴怒中,他踩着不肯起来的朱小英的肚子,拿着刀面猛抽。 许平龙想要趁机上前夺刀控制。 早有预料的许灼一直盯着,突然暴起朝前一刀砍下去。 许平龙吓得连忙后退,一件衬衫直接被劈开,还好没伤皮肉。 他就跟疯了一样,没人敢上前。 “谁再来挑战我底线,接下来我就剁了她,然后自杀。” “你们可以试试。” “今天的事,让我做个了结,以后有事以后再算。” “要不然,我不好过,死前也就不要再有许家了。” “还有你许平凤!孬种!你没资格教训我!” “再让我听到什么不干不净的,煤气罐今天不点以后迟早点。” “都给我往后……滚!!!” 说完,他起身狠狠一拧阀门,煤气灶火苗暴涨一截。 此刻,许灼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其余人只能听之任之。 接下来他连打带踹,把朱小英摁在地上砸得嗷嗷叫,鬼哭狼嚎。 “够了!他是你奶奶!”许平龙和许虔兴看不下去吼道。 “她是我奶奶我不能打,我妈是她儿媳妇她就能打吗!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许平龙怒道:“从来只有老的打小的,你这是想造反!” “把许小暖给我叫过来!朱小英打我妈剩下的债,她不想还你们不想还,就让小的还,我是她哥,她还是朱小英最疼的小孙女,可以吗!” “别动我女儿!”许平呈一把将许小暖护在身后。 虽然大家谁都没看。 因为这明显不合理嘛。 可为啥许平龙能这么理直气壮说出? 所有人顿时被呛得当场无语。 许平龙深吸一口气,走上前道:“阿桃,你说吧,怎么才肯放过奶奶。” 许灼道:“大伯,你说,怎么才能补偿我妈这些年吃得苦。” 然后,全家再次哑火了。 “你消消气,打人解决不了问题……”许平龙连忙道:“你奶奶脾气确实不好,这件事做得有问题,全家也都有错,可毕竟血缘辈分在这。” “所以我妈没血缘就要被打?所以我是小畜生?” “阿桃,你别这么激进……” “我问你是不是,你回答我就行,我问你别的了吗?你不想谈可以滚。” “不是,这件事就是你奶奶做得不对,她就是混账,就是糊涂。至于小畜生,是你爷爷骂的,你爹也在骂,可这也很正常。” “我无所谓,我小畜生,你们都是老畜生,我就是畜生,畜生杀人赔个命而已,不犯法。” “你先别揪着不放……” “你他妈说得轻松,七岁那年你妈打我后,我偷吃了几颗糖,你妈背对着我,骂我小畜生,骂我妈不要脸……你他妈让我怎么放?” 许平龙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记仇。 更没想到自己老妈竟然骂人到这么龌龊。 这话一出,全家人也有些明白许灼怨气来自哪了。 不是一件事两件事,是为老不尊太严重。 许平龙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家里大伯可以做主,你要让大伯怎么做?” “许平龙,许平凤,许平呈,你们三个每个人抽许虔兴两耳光,我就立马把这件事揭过去。不然事情恼到这个地步,就算结束了,你让我怎么在这里待着?要么今天开始,以后你当家,两个老的不要出来倚老卖老作威作福。要么今天开始,有我没许家,有许家没我。二选一。” …… 第12章 掀桌子点煤气罐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儿子打老子,天打雷劈。 这完全是封建社会留下的孝义制度里的陋习。 因为有这样的观念,可以不用讲理。 如果家里真正说一不二的许虔兴被三个儿子打了,那以后他也就没了权威。 这在心理学上称之为“弑父”,是一种推翻强权的体现。 看眼下,即便有人数优势力量优势,还有许灼主场控制优势,就因为观念和血缘,龙凤呈祥三兄弟也不敢下手。 于是气氛再度陷入僵持。 啪!啪!啪! 许灼知道不能被僵持束缚,这会失去话语权。 所以他蹲下来用刀背抽着朱小英脸,强控话语权。 “别!停!住手啊!” 众人焦急大喊,下意识想上前。 许灼停手,刀子直接抵在朱小英脖子上。 在许灼沉默和平静眼神注视下,众人只能后退。 “我没那么多时间,也别糊弄我。” 说着又象征性抽了两下朱小英。 许平龙三兄弟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只能被迫去抓自己亲爹许虔兴。 “小畜生你敢……小畜生你试试!” 许虔兴挥开儿子的拉扯,但架不住生了三个儿子的好处。 谁叫他只有两只手。 这个小畜生是骂的许灼。 “我是畜生,六亲不认。” 许灼突然狠狠一下,抽在朱小英脸上。 “你继续骂,继续骂我是畜生,我就做畜生的事,你说啥就是啥。” “你……” 砰! 许平龙一拳头打在许虔兴肚子上,让慌乱失神的许虔兴吃痛住嘴。 “我先来。” 许平龙说完,咬着牙,浑身紧绷,颤抖着身体,甩手一巴掌砸在许虔兴脸上。 直到被打完两巴掌,许虔兴都还没回过神来。 他不相信,自己最疼的亲生儿子真的会打他。 尽管知道形势所迫,可是心理上真的难以接受。 “你们别动手,我来。” 打完亲生老爹两巴掌的许平龙,整个人皮肤都红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根本不想两个弟弟这么做。 许灼声音再次传来:“接下来没你的事,让许平凤来。许平凤今天打了他爹,就是我爹,他不打,我不怪他。但是以后叫我名字,我也不会再喊他一声爹。至于三叔你……必须打。许小暖平时过得多好,你就得打得多狠。我不是仇视你,也不是嫉妒小暖,谁要敢动小暖,我会像今天这样豁出命。你要不打也可以,你不动手我动手,我也不怪你。” “你翅膀硬了——爹,你忍着点,别让妈受苦了,我不孝。” 许平呈叹了口气,来到许虔兴跟前。 在看着自己老爹许久后,他一动不动。 但皮肤正以入眼可见的速度发红,额头青筋紧绷。 他呼吸着,越来越粗重,手艰难举起。 举到一半,泪奔了。 就在这时候,朱小英惨叫声再次响彻南屋。 只见许灼踩着朱小英,一拳拳,拳拳到肉砸着。 “你别打了,别打了,我求求你了阿桃,好侄子,我给你磕头……” 许平呈嚎啕哭着真的跪了下来。 不等他说完,就被许灼吼了回去。 “哭你妈呢!给老子演什么温情戏!” “你妈是你妈!你爸是你爸!你爸妈被打了你他妈给我哭!” “我妈给打了你们谁开了口?!” “许平呈我操你大爷!” “许平凤你也不是个东西!” “你心疼你们爸妈!我他妈就不心疼我妈?!” “我是没爹没妈的畜生!我不是人!我是不是人?!” “我他妈问你们我到底是不是人!” “我妈被你妈骂,你们没出声。” “被你爹妈打,你们没帮。” “被你爹妈骗,你们还心安理得花着。” “真是母子情深,父子情深。” “说是什么血缘关系……” “行,你们有你们的血缘,我有我的。” 许灼的话,就像一把刀子忽然扎下,疼醒所有人。 许家动静太大,这次比之前掀桌子闹出的动静都要大。 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左邻右舍。 村委书记,村支书,大队书记,民兵队长,村委主任,妇女主任等都过来了,刚吃完饭,听到有热闹看,正好用来消遣。 毕竟村里没几家有自行车、电视,手表都没有几个不说。 谁敢赌钱,直接被拉出去挂牌公示。 这样的吵架,已经是顶级热闹。 只是看着愈演愈烈的许家,村里干部都过来打算制止。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这都要闹出人命了,真的不得不出手。 可在听到许灼这话后,谁都知道许家那点破事的众人,忽然又不吱声了。 是啊,让你们看着你们爹妈被打,你们才知道我爹妈被打时什么感觉。 …… 第13章 这一拳十六年功力 真要有亲情血缘,这不是东西的许虔兴、朱小英夫妇,还会不分青红皂白经常殴打外来媳妇? 村里人都不是浑人。 看到这一幕后,暗暗对许平呈指指点点。 “窝囊”“没用”之类的刺耳词,时不时迸出。 人群里,晚来的许若谷听着事情经过,冷漠麻木透着一丝好奇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五颜六色的精彩表情。 就像是一个疯逼忽然发现了另一个觉醒的疯逼,那叫一个容光焕发。 真的,和这乡下野小子比,自己就是发发小脾气而已。 可是说起来,村里所有人都觉得许灼做得对。 不说全村人,至少左邻右舍,不止一次看到过朱小英,无缘故毒打许灼妈,还嘴里不干不净骂着外人都听不下去的词。 骂许灼妈是臭外地的,还只是最轻的。 大家有时候实在看不过去,就帮腔两句,然后就和朱小英吵在一起。 朱小英不会跟你讲道理,谁帮就骂谁全家祖宗十八代。 各种下三路人体器官、有的没的龌龊名头都往嘴外冒,往人头上按。 但是许灼妈平时很会做人。 虽然没什么钱,可邻居家有事都会帮,村里口碑极好。 要不是有邻居帮衬,许灼妈三年前就割腕了。 许平凤不光就看着,一个屁不敢放,有时喝了酒也殴打。 先前许平凤无数次殴打许灼,许灼都没吭声。 这次许灼终于爆发,不知多少人都暗呼过瘾。 大家没有骂倒反天罡,更多的是竖起大拇指,夸许灼孝顺。 但是,对于一个准高一生,能把整个许家逼成这样,所有人都震惊。 “阿桃真是太牛逼了,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啧啧。” “阿桃可惜了,这么一搞,估计学要上不成了。” “他这次可是考上了重点高中,比考普高的许新强很多。” “看着吧,这事消停后,估计分家也不远了。” “分家?都在一个院子里怎么分?” “分灶分地分屋子,就这么分,以后东屋日子归东屋过,不吃圆桌饭。” “哦,许虔兴这事儿做得出……” 不知道这里面问题的许若谷,起初不明白分家有什么问题。 可听到后面才恍然大悟。 许灼妈在棉纱厂上班,以前记工分,一个工分等于两块。 如今没公分直接算钱和各种票额了,一个月大概能四十。 这还是许灼妈勤勤恳恳的结果。 普通女工一个月也就三十五左右。 可是这个钱,要养活一家四口很勉强。 尤其是许灼要上重点高中。 这年头,整个天授村同龄人都只初中结业。 很多都是上完小学会识字算数就不再上了。 许灼重点高中,可以说全村独一份。 至于许平凤,则是如今包产到户制下,要种田的主力。 也就是说,收入也就许灼妈一个。 “这样么……哦……倒也不用担心……” 许若谷本来心思一动,想要去支援支援。 可旋即想到某人的稿费,顿时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现在明白,许灼这个人不光有点本事,胆子还非常大。 也就这时,情况来了收尾。 “给你们一个补过的机会,你们不珍惜,那我亲自来。” 许灼没有打朱小英,从身上拿出了一块剃须刀刀片。 当着所有人面,他把朱小英头发眉毛全剃了个坑坑洼洼。 随后拽着没多少力气的朱小英靠近许虔兴,让许平龙等人滚后,挥出膀子甩出一拳,砸在许虔兴脸上,把他打得牙掉流鼻血。 一拳过后又是一拳。 “好了阿桃,别打了,毕竟是你爷爷奶奶……” 这次开口的是许灼妈。 儿子为其出头,搞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一解这么多年委屈,她眼泪直流。 “你闭嘴,这么多年苦头你只会窝里横的窝囊老公不给你讨,你儿子给你讨,今天就我说了算,你们别以为我跟我妈一样心软。” 说完,许灼又狠狠抽了许虔兴两拳。 许虔兴抵挡,挡一拳许灼加一拳。 许虔兴、朱小英浑身血淋淋的,但大部分都是许灼胳膊上的血。 在许灼疯狂抡拳下,挡了三拳的许虔兴,胳膊疼痛无比终于受不了。 这一松懈,就被鞭了一拳。 砰! 许虔兴青肿的脸上,血液迸溅。 嘴里鼻子里都是腥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这一拳十六年功力,挡,你挡得住吗?第五拳,最后一下。” 听到许灼这么说,众人才明白他干什么。 许平凤和许平呈没打的,他在补上。 听到最后一下,许虔兴连忙抱头抵挡。 砰! 许灼猛地跳起来一脚踹胸口,许虔兴直接飞出去三米,差点砸在门槛上。 …… 第14章 就欺老年穷,一年之约 幸亏被人接住。 “许平凤,带着你爹妈,给我站到外面去,许平呈,去把煤气关了。” 铿! 把菜刀剁在八仙桌上,踹开阻碍,拉过凳子坐下。 指了指前面,示意许平龙坐下。 “大伯,聊一聊接下来的事吧。” 许平龙叹了口气,其实是松了口气。 一切终于落幕了,接下来的事,才是重头。 他沉沉的目光看向自己这位极有胆魄和孝心的侄子。 “我不建议你分家。分了家,除非接下来你也干活,不然这日子不好过。不分家,家里勒紧裤腰带,可以让你读完高中。你比新新有能力。” “顶多一年后我会分家,到时候麻烦大伯你支持一下。” “一年?你不读书了?” “一年后,许平凤这个废物就留在许家。我弟我妈跟着我,独立出去,另外开一本户口本。这一年,苦一苦大伯、大伯母你们。当然,分家之前,还是和先前一样,我妈干活的钱也都得上交。” “那你这一年打算干什么。” “我有我的打算,我想做什么,大伯你就别管了。回头如果我需要帮忙会通知大伯,和大伯商量。大伯你说呢。” “只要不违法乱纪,家里人都能听你的,还有别的吗?” “哦对了,差点忘了,以后我们东屋口粮分三份,除了许平凤,以后我们东屋三口的饭,我们自己做。” “你这……我不能同意,你为你妈你弟弟考虑了吗?” 许平龙是真心为侄子好。 眼下伙食脱离圆桌,那还有交钱集体管财的必要么? 许平龙继续道:“我不管你一年后要做什么,既然还是你大伯母管财,那么你们一家就有资格在家里继续吃。” “成,那这事就听大伯的——按照规矩收拾下吧。” 许灼起身,来到门口,看着外面足足上百人。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伯母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说到这,他看到了人群中的许若谷。 目光对上。 人群最后方的许若谷抬起手,为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笑,那长着傲慢清冷美貌的脸庞,犹增三分魅力。 加上她那白得不像话的肌肤,在这晚上,简直像是藏在人群里的月亮。 下一秒,笑容消失。 “还有……阿姨。”许灼收回目光继续道:“让大家看许虔兴他们一家的笑话了,都散了吧,别待着,散散步消消食。” 人群散开,不少人朝许灼竖起了大拇指。 许灼回以笑意。 人走茶凉,圆桌破碎,瓷盘饭菜满地…… 都在家中妇女手下逐渐收拾干净。 “哼……” 许平凤扶着老子,看到许灼走过来,他还是很恼火地哼了声。 “许平凤,你不把人当儿子,也没人会把你当老子。” “你喊亲生儿子小畜生,你就自己承认自己是老畜生。” “我劝你做事动动脑子。” “你们一家子对我妈客气点。” “不服,打过来,看我把不把房子烧了。” 许平凤胸口火气又上来了,可是眉眼彻底低下了。 他的确窝囊。 至少他作为一个上有老下有小,有家有田有业的男人,没胆量和一个疯逼小伙子硬刚,甚至没这个能力。 他承认,此刻是自己儿子更胜一筹。 说完,许灼甩手离开,身形没入黑暗。 “阿桃……”许灼妈反应过来时,哪里有儿子身影。 今天是阴天,没有月亮。 这时候的乡间砂石路一片黑暗,一边是沿河种满树的土岸。 许灼走得很慢,很谨慎。 和以后塑起的柏油路、水泥堤岸不同,如今树上不光洋辣子多,各种蛤蟆,蛇,青蛙,蝎子,蜈蚣,多得离谱,令人发指。 田野里更多,甚至有些夸张。 从这点看,救许若谷没被蛇咬简直奇迹。 走着走着,许灼身体摇摇晃晃,一个踉跄朝前面栽去。 咣当…… 差点倒在地面时,身后响起木棍落地的声音。 一只手及时伸来搀起他。 “许阿姨,你……”许灼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经看到了身后粗厚的硬竹棍,他哭笑不得:“我没得罪你吧?” “阿桃小弟弟,我不允许你这么睁眼说瞎话哦~” 许若谷用了用力,把许灼从地上提起。 “天这么黑,说啥话不是瞎话,唉……我失血有点多。” 刺啦! 黑暗中响起的撕裂声尤为刺耳。 “你干嘛把裙子撕了?我血已经凝了。” “裙子而已,又不是买不到,你这伤口太长,稍微用力要崩。” “你傻啊,我不动不就行了。” 黑暗中沉默了。 然后便传出了许若谷的笑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除非忍不住,是吧?” “咯咯咯咯……” …… 第15章 女人是一种神奇生物 也不知为何,许若谷就是想笑,再没忍住。 笑完也包扎好了。 她道:“你手很冷,回去吧。” “失血多也正常,你都能走,我为什么不能。” “你是看不起女人?” “女人是一种能每月流血七天而不死的神奇生物。” “你……噗……你这人的嘴啊……回去休息吧。” 许若谷笑得肚子疼。 “我要去供销社,你陪我去趟吧。” “非得现在去?” “必须。” “买什么呢?” “嗯……看看吧,要买的还不少。” “还卖关子……” “不说这个,你没手电筒?” “没,正经人谁大晚上出门?” “这……好像也对,可是路上蛇虫鼠蚁多。” “没事,我会捉蛇,你别怕。” “这话不该我来说吗?” 两人虽然短时间内认识,可好像在刚才短短一会儿内,熟络许多。 说完这些后,两人好像没什么话了。 似乎……也不是那么熟。 许若谷为了防止许灼跌倒,挽着他胳膊朝前行。 “那个……”好一会儿,许若谷犹豫着开口道:“你说点什么吧。” “你不是不怕蛇吗?”许灼明显能够感受到许若谷有些害怕。 “可、可我怕……怕鬼……” 河岸边都是树,初夏有不少萤火虫。 但是仔细看,有些根本不是萤火虫,是飘着的鬼火。 鬼火这种东西,以前许灼根本没见过,即便如今还觉得挺新奇。 其实河岸边还少,田野里埋了很多老坟和祖坟,那鬼火都多。 “许阿姨,你真的是大学生吗?” “我特招入央美的大一生,还没上学,就来了……你什么意思。” “难道学校里没教鬼火其实是低温的磷火?” “教过,可是……可是河岸边哪来那么多……” 是啊,哪来那么多尸体,除非有鬼。 “唉,你自己没仔细在河堤边看过吗?不少地方都有烂棺材,手骨和骷髅头都露出来了。这河你来前其实已改造过了,缩小很多,以前不是这样的。改造前,这里头埋了很多人,至少都是清末民国的。” “啊……那……不是很多鬼吗?” “你有点脑子吗?七二年长沙马王堆大墓怎么发现的?工人施工时,朝下铲土,不小心打开了封存极好的墓土。整个大墓,就像装满沼气的盒子,开了个口子,遇到火苗点燃,喷出了蓝色火焰。” “这你也知道?” 许若谷很惊讶,这事她没看过报纸,只是听说过。 可没有许灼说的那么详细。 “原理很简单,村里窖池你知道吧?” “村委书记全爷爷家还在用。” “土地下用水泥修一个方形池子,隔成三层,盖上水泥板,形成密封。进入里面的各种有机物会无氧发酵,产生甲烷之类,也就是沼气。连根管子,就能用沼气做饭。可这种方式看似节约能源,其实得废除。很多时候都是沼气用不完,喷出来,很危险,一不小心就起火灾了。” 许若谷大概明白了。 泥土里也会形成类似无氧环境,让部分腐化物产生类似沼气。 不过,由于各种原因,环境可能会产生磷化物。 “有机物是什么意思?” “你没学过化学?” “呃……我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这么说吧,盐,铁,石头,矿物,金属,盐,酸,都是无机物。相对的草木尸体粪便这些,都是有机物。” “嗯,明白了。” 然后,话题似乎再次迎来了终结。 路不算长,但是没灯光,必须走得慢些。 “你说点什么吧。”许若谷再次道。 “我给你唱首歌吧。” “什么歌,你会唱《甜蜜蜜》吗?” “我不喜欢。” “那你唱。” “嗯嗯——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铺成大海的鳞,海浪打湿白裙,试图推你回去,海浪唱摇篮曲,妄想温暖你……” 这首歌是几十年后着名治愈歌曲《海底》。 从歌词不难明白讲述的是什么,表达的是什么。 但在如今这个国内相对封闭、音乐完全不开放的时代,就连《甜蜜蜜》都成了惊世绝艳的稀缺佳作,反正许灼欣赏不来。 许若谷挽着许灼的胳膊,随着他唱,不由地贴近了些。 两人身体侧边贴着,感受到了彼此温暖。 这歌词每一个都好像戳中了她心,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一曲唱罢,许灼道:“好听吧?” “难听死了。” “哼,你行你上啊,牛逼什么?” 其实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许灼唱歌都很烂。 只能说把歌词唱出来,把大概格调唱出来。 细节上的音调,那就算了,全曲没一个音符在调上的。 许若谷暗自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两人间静默了三秒后,一丝清亮、空灵、孤独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 第16章 穿越者别看不起知青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铺成大海的鳞……” 一曲唱罢,夜色又寂静。 好一会儿,许若谷难得温柔的声音传来:“说点什么吧,阿桃小弟弟~” “你大爷的,不是美术生嘛,怎么还学过美声?” “咯咯咯咯……”许若谷笑完,嘴巴一翘:“哟~还知道美声呐~” “哼……”许灼此刻心头酸死了。 “阿桃小弟弟,要不要姐姐再唱一次?” 许灼没有发话,很快,黑暗中传来了哼声,那是他的回答。 他哼的是《穿越时空的思念》。 这哼出来,就比刚刚那贼难唱的《海底》容易太多。 许灼哼完,许若谷这次也没说话,而是酝酿几秒直接哼了起来。 不得不说,她的相貌、嗓子、身材、肤色,都是老天给饭吃。 由她哼出来,这首曲子里的思念味道尤为浓重,就跟人形乐器似的。 “阿桃小弟弟,刚刚两首曲子叫啥名。” “《海底》,还有《穿越时空的思念》。” “这两首真好啊,没想到阿桃小弟弟还知道这么好听的歌。” “哼……” 脚下这条砂石路往东是稻田,往西是一条煤渣大马路。 这是通往市里的主道,也是通往集镇市场的路。 供销社就在集镇市场,包括附近几个村唯一的国营饭店也是。 平时村里人就拿着自家的菜之类,来集镇市场这里卖。 其余的,像是油渣小吃,别说萝卜丝饼里脊肉,哪怕一根油条糖葫芦都是不许的,因为米面粮油都是国家资源,没有许可不许私营。 尽管改革开放指令已经下来,可前面政策余威还在。 村里人不论谁都没那个胆子来摆摊。 虽然投机倒把的定义是倒卖紧缺物资。 可只要你的东西足够促销,那是不是能反过来证明这是紧缺物资? 所以目前市场仍旧是配给制,小农经济环境。 两人一路走,总算到了百货商店似的供销社。 “你好同志,我要手电筒,还有五号电池——”许灼看了眼身旁仍旧挽着自己的许若谷,又补充了一句道:“两个。” 买家电需要工业券,买米面粮油布也要券。 其它的不要。 但凡要券的,私底下交易都是违法行为。 许灼一口气买了很多东西。 包括地笼,塑料大开桶,信纸,英雄钢笔等。 “对了,你们有那种荧光棒棒糖吗?” “有啊小同志,你要多少?就这个。” 荧光棒棒糖,就是吃完后的棒子是个荧光棒。 “各种口味给我来一个,对了同志,你们这有渔具吗?” “那个没有,你得去市里的第一百货大厦或红玫市场看看,那里肯定有。” “这样么,谢谢啊,太谢谢您了。” “不客气,应该的——你女朋友真漂亮,肤色真好,是用了什么护肤品吗?” “您误会了,这是我阿……啊嘶……” 许若谷温柔地掐了下裹缠的胳膊,许灼立刻疼得冒冷汗。 她对售货员笑道:“我家这个不老实,看见姑娘就想勾搭。” “嘿,那姑娘你可得看好了,你男朋友面相可太俊了,一看就是没少招惹姑娘的主,莫要一不留心就跑了。” “可不是么,怪我平时脾气太好。” 许灼脑袋都大了。 买了点药材和香料,让店里帮忙打成粉后,装塑封袋后便出了门。 回去路上,走远了,许若谷才开口。 “你是不是脑子都缺血了?” “咱们俩夜晚挽着出来……” “要不是男女朋友,难不成乱搞男女关系?” “人多眼杂,保不准嚼舌根。” “地方也就这么大,买东西都得来供销社。” “谁不认识谁?” 许灼点头:“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 “你这么漂亮一大姑娘,谁都看得出是来插队的,不可能是我们这里乡下的,这事传出去,你怎么办。” “我快返城了,不用你担心。” “什么时候走。” “到时候你送我?” “我好准备庆、嘶……你大爷,别掐我伤口。” “掐可以掐的地方,你长个屁记性。” “诶?好像也是这道理……” “跟你学的。” 回去路上,总算是有手电筒用了。 许灼送了一个手电筒给她。 她拿过来,别说一个谢字,一个字都没说。 仿佛是许灼在还东西,许灼才该说谢谢。 “谢谢,请你吃棒棒糖。” “夜晚吃棒棒糖不好,蛀牙。” “睡觉前刷牙就成,一次不碍事。” “哦……” “吃完的棒子给我。” “为啥?” “一会儿我要用这个来放地笼。” “所以你不是为了谢我,买给我的?” 感受到语气里的不对劲,许灼再次回答,总算过了脑。 “这种东西配不上你,手电筒才是谢礼。” “你觉得什么东西配得上我。” …… 第17章 我不允许你侮辱自己 第十七 “回头我给你买条裙子送你。” “我这裙子烂点没事,不用破费。” “那不成……” “我这条裙子要三十五块。” “回头我送你有钱买不到的。” “哦?为什么?” “你问的好奇怪,完全和我准备好的答案不搭……” “我知道,但那些我基本能猜到。” “嗯……你太漂亮了,我想你自己也清楚。你这样的,出现在我们乡下,就像是长满青苔、朽木、到处葛藤的荒芜砖石神庙废墟中央,开出了一朵孑然一身,不染尘埃的花,乡下只能把你承托得像个仙女。” “你是在向我表白吗?你喜欢我?” “虽然我刚刚说实话,可表述也挺肉麻的。要说喜欢,对于这种根源是占有心理的情绪,我觉得是个人都有。毕竟你这么漂亮。表白是没有的,我的表白从来不是什么油腻情话。” “那是什么?” “陪伴。” “陪伴?”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你这人啊,油嘴滑舌,我看你也是对我有点想法,蠢蠢欲动吧?” “我不允许你侮辱自己。” 说完,许灼快速把胳膊抽走。 但还是晚了一步。 仿佛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许若谷死死抱住。 “蹭到了蹭到了,别这样。” 任由许灼怎么说,许若谷就是不放。 沉默了好一会儿,许若谷才想明白这话意思。 “嘶……” 下一刻,想抽都抽不走的许灼,只能发出抽冷声。 “别掐了别掐了,真的很疼,疼啊,疼……别别别……你再不住手,我就要不客气、别别别……嘶……啊……” 许灼软硬着来,许若谷软硬不吃,就是死死掐。 这疯逼,疯劲又上来了。 包裹的伤口,被她掐得肉眼可见渗出了血。 啪! 受不了的许灼,一巴掌拍在她臀上,没放手,也狠狠抓着。 然后两人就在路上僵持不动了,都在暗暗发力。 “你怎么这样……” 许灼是真快疼哭了。 即便这样,许若谷也是冷冷看着他不吭声,继续掐着。 仿佛被抓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若谷淡淡道:“掐完胸又掐屁股是吧?” “你为啥这个反应。” “对于跟我滚过高粱地的男人,我还能和他在一起,要什么反应。” “这……阿姨,你要怎么才肯放我。” “我心里有气,气不撒完,你磕头都没用——你不也一样?” 这就是没得谈了。 许灼哼了声,松开抓着的手,忽然往下,手钻入了裙子。 “你……”许若谷浑身一颤,脸红了,可却仍旧没太大反应。 “我已经抓到你命门了,接下来只要捏住——” 许若谷红着脸盯着许灼:“你不老实,耍流氓。” “是什么,让我亲爱的若谷同志,产生了我是老实人的错觉?” 说话时,随着那蓝染惣右介言传身教的语气强调,手上也揉转发力。 “松开啊……”许若谷终是松开手,无力地靠在许灼怀里。 “谁叫你真空的。”许灼松开手,在她耳边小声道:“对不起。” “说对不起这么难么,早说不就得了,死出……” 许若谷轻轻捶了下许灼胸口。 她不是个什么正常女生,因为抑郁症关系,精神剥离感极强。 在这样的状态下,对什么东西其实都是麻木平淡,提不起兴趣的。 所以即便两人眼下状态如此近、如此黏糊,她也没一惊一乍。 反而像热恋了依旧,转为日常平淡的小夫妻。 她靠着许灼胸膛,许灼也伸出手来环抱住她。 两人拥抱时,那扑腾扑腾的心跳,隔着胸腔对撞。 许灼这个老油条没太大反应。 只觉得这姑娘身材是真的好,身体也真舒服。 能够抱着这么漂亮的妞儿,于他这种雄性生物而言,心情也愉悦。 倒是许若谷,头次感受心跳,无比享受。 就这么过了足足三分钟才松开。 还是许灼主动提出的,因为他要实行他的计划。 有了手电筒照路,步伐快很多。 一路上果然看到了不少蛇啊,蛤蟆啊,蜈蚣这些的。 脚步快了,路短了,话也就没那么密了。 这让许若谷有些莫名的小失落。 来到家门前河段的岸边,许灼转身看了眼道:“你不回去么?” “回去做什么?现在农闲,我时间多得是,不用下地。” “可是……我可能会待一晚上,这里蚊虫多蛇多……” “我又不怕这些,你看——” 许若谷随手从树根附近抓出一只蝎子。 看得许灼头皮发麻。 “那行,你先等等。” 许灼在岸边把地笼打开,把棒棒糖敲碎,取出里面荧光棒折一下。 第18章 我不好么? 然后就拴在地笼里头。 五口地笼,每一口都拴头尾两个。 弄好后,他就沿河贴岸撒下。 接着,便是等。 “我看过别人下地笼,这不是得一晚上么?” 弄好后,两人找了个岸滩,坐在阶梯上,关了手电说话。 许若谷靠在许灼身边。 许灼试探着,伸出手搂住了许若谷的腰,她也没反抗。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把荧光棒放在地笼里吗?” “好奇,没想通,难道是打窝?那不是用棒棒糖更好?” “你知道趋光性吗?” “知道,飞蛾扑火,蚊虫盯着灯飞……鱼也有?” “对,尤其是在眼下环境。” 今天很黑,黑到萤火虫格外明亮。 两人依偎着的身子周围,萦着萤火虫,格外安谧。 偶尔可以听到不少鱼的划水声。 好一会,许若谷哼起了《海底》。 声音不大,真的很动听。 “我发现,你除了干农活不行,其他的是真厉害,天赋是真好。” “唉……我就是五谷不分,一无是处,啥也不是。”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是啊,我这人多无聊。”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嗯?” “就在刚刚,我才发现你比我同学还有村姑要好太多。” “因为可以任意被你揩油,揉捏,也不反抗,满足你……” “来我家说媒的不下三家。双二队大队书记孙女,学校校花。虽然我们在学校没什么交集,但在中考前,媒婆来说媒,人家不肯。后来说,男方是我,竟然同意了。我没同意,因为校花也是个土妞。” “人家长得好看,家境好,还踏实,能家里管着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好?我这样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娶回家当大爷。在城里也不见得好,除非是家庭富足的中产阶级。在乡下,就更是累赘和废物。你妈这样的,才是好女人。” “我妈当然好,勤恳,又会做人。” “我不好么?” “你当然好。” “可我是个花瓶,也就插队改造后,好了不少……” “若谷同志,别妄自菲薄,我要是和校花聊趋光性,马王堆,鬼火的原理,校花能睡着……我周围都是这样的,根本没什么能聊天的人。” 踏实干活当然好,可是精神层次不在一个次元,那不行。 许灼说的“土”,不是长得土,是精神上空如老狗。 “其实我也犯困……” “滚回去睡。” 许灼收回环住她腰的手。 许若谷没说话,双手把许灼胳膊抱在胸口,靠在他肩头。 “我不困,有点无聊,要不——” “我懂,唱……” “别!大晚上的,吓人。” “你这就有点伤人了……” “你跟我讲故事吧。” “什么类型的,神话,历史,传说,童话?” “童话吧。” “那我讲《睡美人》。” “嗯……” “从前啊……” 很快故事就讲完了。 然后许若谷沉默了。 《睡美人》这个故事,说实话,她早就听过,看腻了。 但是,许灼说的这个《睡美人》完全不一样。 不仅是暗黑版的,还是成人版的。 童年的美好,这一刻被毁得彻底。 “这……不对吧?”她小心翼翼问道。 “对,你应该不知道。所有欧洲的童话,其实都有现实蓝本。只是真正的现实就是很黑暗,童话的完美美好,只是童话。”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啊,我知道的很多,那我再给你讲《小红帽》吧。” 许若谷犹豫了下,但想到《小红帽》完全没成人颜色可言,也就答应了。 然后…… 听完后,许若谷再次沉默了,身体在发抖。 特么的,童话的《小红帽》挺恐怖,现在这版本完全是惊悚。 实在是……不寒而栗。 许若谷打了个冷战,内心涌起一阵后悔。 两个故事讲完,时间也过了一个小时。 河里的响水声变得频繁。 他起来收地笼,许若谷就打开手电给照着。 第一个地笼拉起时,许灼只觉胳膊上的伤又撕裂了。 挺重。 手电筒一扫,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龙虾,螃蟹,河虾,黄鳝,斗鱼,麦穗,泥鳅,鲫鱼,蛤蟆,以及……赤链蛇。 把所有东西抖落入桶时,许若谷眼睛瞪大了。 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般,那叫一个明亮。 这就是放地笼的魅力,你永远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会有多少。 乱七八糟的,还有些不认识的有趣东西。 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许若谷一个一个问,明显有些兴奋。 五个地笼收下来后,红色塑料大开桶已八分满。 “日了……” 许灼没想到这时候的渔获会这么好。 …… 第19章 我对你重要么 重新扔下地笼,他叹了口气,拎着带许若谷往家里走。 进入南屋,里面已被收拾干净。 破碎圆桌拿掉了,只剩八仙桌。 桌上被刀砍的痕迹还在。 此刻其余人已经各回各屋休息了,一片死静。 许灼去把捅拎到厨房,拿其余的桶,把里面的河虾、龙虾螃蟹、黄鳝、其余分拣,里面最多的就是龙虾,实在多得离谱。 其实龙虾在千禧年时,还是拿来喂猪的,根本没人吃。 黄鳝大大小小有十来条,最后还有一只三斤重的甲鱼,两斤重的黑鱼。 许灼用废旧牙刷刷了一盆龙虾,全都找青壳的中小龙虾。 大的,红的,红得发黑的,一个也不要。 洗涮好后,他拿出了买的调料。 调个汁水后开锅上油,炒上一锅,浇上料汁后煮。 闷小一会儿,那浓厚的香味弥漫出来。 自从插队开始,许若谷头次产生对某种吃的无比渴望。 “这个……真的可以吃吗?” “我被朱老太婆整得没吃好饭,正饿着,一起吧。” “怎么吃?” “我教你。” 十三香龙虾被捞出后,许灼娴熟撕开一只,抽出肉和筋。 把肉蘸了蘸汤汁后,塞到许若谷嘴前。 许若谷张嘴吃下,眼睛一亮,味道还真不错。 许灼拿了个碗,手法娴熟快速剥着肉,放入碗中,浇点汁水…… 正要张嘴吃时,发现对面一只也没剥,正平静看着。 他把碗筷递了过去:“都是你的。” “都给我不好吧。”许若谷说这话时,已经吃了好几口。 “当然不好。” 低头吃着的许若谷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盯着许灼。 许灼笑道:“没法趁着喂你,把手指塞你嘴里,喜欢你的舌头。” “哼——”许若谷难得皱着鼻子,对他娇嗔了下。 长得美的人,还一副高冷倨傲类型的美貌…… 这一娇嗔,真的让人防御力瞬间负数。 “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厉害,这东西真好吃……” “再好吃,你要觉得不好,就是不好。” “我对你这么重要么?” “你到底什么脸皮,可以问得这么露骨。” “咯咯咯咯……也就对你这么说,我想你理解我,和你说话轻松。” 两人靠在灶台上吃着聊着,四目相对笑着。 吃完了,许灼洗涮收拾,两人再次去河滩边,正好收地笼。 没想到这第二次收,比前面一次还多,桶都差点装不下。 这样一晚上来回四五趟,直接熬到了凌晨三点。 家里头装了满满六个桶! 其中龙虾装了足足两个桶。 这时天蒙蒙亮,许灼收完最后一次,分拣完把桶装家里板车。 然后他拿起秤砣,塑料袋,随后推着板车往集市去。 许若谷帮着一起推,但被许灼推上了板车。 “一会儿你就帮我收钱。” 凌晨四点钟左右,天微微亮,集市已经很热闹。 大家有些要工作,要农忙,买菜什么都得趁早。 把桶放下后,便开始等待。 结果半个钟头,来买的人寥寥无几。 “生意不好做啊。” 一晚上等候,随着天亮许若谷开始疲惫犯困。 “你想过为什么不好做吗?” “没人想买呗。” “不,你看买肉的人这么多,怎么会?人需要油水荤腥,大头都在猪肉上,可猪肉要粮票,卖鱼虾蟹不要。” “那……鱼虾蟹不好吃?” “鱼虾蟹比猪肉鲜。” “鱼虾蟹太贵?” “相较于需要粮票的猪肉,鱼虾蟹就算稍微贵点也是合算的。” “嗯……我不懂做生意。” “这买卖市场是供需关系,如今市场是求大于供的,当……” 许灼一阵简单讲解后,许若谷来了精神。 如果不是许灼在报刊上写的那几篇作基础,她也有点听不懂。 讲解完后,许若谷又问了几个问题,全都在要害。 这也让许灼感叹,这个精神病是真聪明。 可他还是有点不理解,这种知青是不学《资本论》的吗? “来一来看一看嘞,新鲜河虾补钙长脑对小孩好,黑鱼王八滋阴补阳龙精虎猛,女人吃了水汪汪,男人吃了硬邦邦……” 随着许灼忽然开始大喊,很快就有人聚拢过来。 “小老板,这虾怎么卖?” “六毛钱一斤。” “这么贵!” “这可是能补钙长脑的,是真正好东西。” “这河虾真的能补钙长脑?” “嘿,这个虾啊,它里面蛋白质很高,比猪肉都高,吃了长力气,还有氨基酸,对身体健康好,更好吸收,这虾壳是软的,都死钙,长个子最需要什么,钙啊,牛奶奶粉里的钙多,吃不起,可这虾总吃得起吧?” 许灼一顿“科学广告”,如此煞有介事,围观众人恍然大悟。 起初是大妈什么的,随后来买菜的男人逐渐多了。 因为许若谷实在太亮眼。 “小老板,给我来两斤,钱给老板娘对吧?” “那……” “对,给我就行。” …… 第20章 牛逼大客户主动上门了 接下来买鱼虾蟹的人越来越多。 许若谷在旁边收钱,手得翘起的嘴角就没平过。 一波热潮后,天已经亮,太阳未起,这时人莫名少了起来。 全市场都这样,好像进入了短暂的冷窗期。 这时一个一米九的啤酒肚中年男人走到跟前。 这个男人脸皮发油发黑,脸色沉如水。 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手臂上还有刺青。 他蹲下来,低头看了看桶里的黄鳝,河虾,黑鱼,卖不出去的三只大甲鱼,一阵后抬眼看向许灼。 许若谷被这男人吓到了,以为是本地王八蛋。 她默默上前一步,准备开打。 “小伙子,这是你捕的?” “熬了一晚上捉的,老爷叔,来点?” “我全要了,小伙子装车吧,跟我来。” “行。” 许若谷有些担忧地拉了拉许灼。 许灼对她安心微笑。 把所有鱼虾蟹都装到板车上后,他便跟着这黑熊似的中年男走。 让他意外的是,也没走多远,就走了百米到市集尽头。 这里只有一栋比较大的小楼——国营饭店。 “小伙子,我是饭店总厨,叫李卫国,你叫什么。” “我叫许灼,天授村双桥巷双一队的。” “双一队?许虔兴是你爷爷?” “您认识?” “认识,你爷爷喜欢喝酒吹牛,本事还是不错的。” “他有啥本事?” “你爷爷和我以前在火车站附近大酒店一起当掌勺,你说他有没有本事?他三十岁左右,一个人带着剃头工具,一边剃头赚钱,一边全国旅游。” “我还真不知道……” “你是不是有个堂兄,绰号叫许反骨?” “对啊,经常吃饭掀桌子,全家都烦他,尤其和爷爷对着干。” “和你爷爷对着干,说明脾气很直也很正,思想很进步,毕竟比爷爷那点封建思想,江湖思想,挺重的。” “哈哈哈……” “以后再有这个,直接送到这里来。” “卫国公公,我一次性弄太多,就怕你们这里吃不下。” “你能弄多少?” “比如我今天弄的所有东西加一起,八十来斤呢。” “哈哈哈哈……你尽管拿来。” 到了后厨,所有东西称重,然后结账。 虾一共卖了四十二块左右。 黑鱼泥鳅一共卖了十五块。 黄鳝卖了二十三块。 三只甲鱼加起来,稀罕货,一共卖了十三。 别看甲鱼卖得最少,三只加起来也就十几斤。 一斤能卖一块多,这就是天价了。 这年头的一块,比几十年后一百块还强。 售卖总额一共九十块左右。 去掉的零头,李卫国给了两斤肉票和两斤油票。 这出手之阔绰,也真令人发指了。 等交接完了,李卫国递过来烟,许灼接过但没抽,别在耳朵上。 随后,李卫国叫来了后厨的二十来岁青年张远超,主持以后和许灼的交接。 一切忙完,许灼揣着九十块钱,那叫一个兴奋。 数了三十,直接塞给了许若谷。 “你给我?”这让许若谷很意外。 “这是你我一起的劳动所得,咱们三七分,我七你三可以吧?这次九十,就按照三成来分,你吃点亏。” “我觉得……你更缺钱。” “有你帮忙,我赚钱更容易,没有你,钱越多我越赚不动。” “你不考虑再买一点地笼?” “好主意,开桶也要多买一点,咱们弄完总结下补足,修改下弥补不足,下次更加轻松,这就是进步,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再买点花露水风油精吧。” “好主意,驱虫。” 两人拖着已开始犯困的疲惫身子,又去供销社买了几口地笼之类的东西。 只是要离开时,许若谷直勾勾看着渔网不放。 许灼明白了她的意思,拉了拉她的手,将她带了出去。 “村里有水产组,河里的所有鱼和珠蚌,都有人负责,那是公共集体财产,所以你看大街上有几个卖鱼的,顶多就是卖卖黄鳝之类。” 在彻底开放之前,每一寸土地和产出都是公有的。 但凡拿这些公有的,那就不是像赌钱被抓到挂牌站路口公示那么简单,而是直接被抓过去坐牢,更严重的也有。 情况之严重,也仅次于眼下严重流行的流氓罪。 “可为什么虾什么的不是?这可是好东西啊。” “我们这里的人愚昧,认为河虾会让人发病。” “啊?什么玩意儿?” “从中医角度来说,河虾这种高蛋白的河鲜,的确是发物,会诱发一些病,而且河鲜本就存在一定过敏因素,就像我其实对螃蟹有些肠胃过敏,一吃就拉肚子,而且是一泻千里,比巴豆还猛。” …… 第21章 卧槽,要暴富了 “可你今天仍旧卖了……” “这就是‘投机’了,河鲜确实是补充蛋白质、氨基酸、维生素钙质的好东西,尤其是对小孩子之类的好,我就是把这东西和‘滋阴补阳’挂钩,你想想,这年头又没什么娱乐方式,赌钱都不行,大家回家唯一解闷是啥?” 地方上普通人以讹传讹,大家吃得少。 但是国营饭店里经常有领导去吃饭,他们可见多识广。 “你好懂——你这人,哼。” 说着说着,许若谷忽然变了脸色。 她是想起许灼昨晚撩她裙子的事了,那手法还真娴熟。 一想到这,她就莫名不爽。 许灼只当这人反复无常,抑郁症都这样,也就没怎么理会。 聊着走着,许灼路过药材站时,眼角扫到门口黑板。 顿时停下,倒着往回走,仔细看了看。 “卧槽……” 听着许灼吃惊的语气,许若谷也停下来看。 “全蝎九十块一斤!” “蛇胆一块钱一个!” “蟾酥六块钱一两!” “蜈蚣十四块一斤!” 在普遍价格论分和角的年代,看到一块牌子写的都是元,就等于几十年日常十几、几十块钱买菜消费,看到某些东西价格平均过万、十几万一样。 这种冲击,就算是许若谷都吃不消。 “我会抓蛇、我会抓蛇!” 她抱着许灼胳膊,开心得直跳脚。 “蛇有什么好的,你一晚上撑死抓几十条,而且只要抓毒蛇就好,尽量不要抓水蛇、乌梢蛇、菜花蛇。” “为啥?” “田里蛇虫鼠蚁很多,那些无毒蛇进攻能力很凶猛,进化上来说,进攻和体型弥补了它们生存能力,不需要分泌毒液。所以很多毒物,不是越大越毒,而是越小越毒,都是生存衍化的结果。没了蛇的控制,要起鼠害。” “一晚上十几块、几十块也可以了,昨晚咱们路上来回就遇到过十几条蛇吧,这乡下的蛇简直多得离谱……我不管,我要抓。” “那行,我给你弄些工具。” 许灼被许若谷紧紧抱着胳膊,胳膊上都是柔软。 但这是她故意的。 虽然很明显,可许灼也不理解这姑娘为啥要这样。 他又回到了供销社,在店里看了一阵后,要了点紫色塑料纸,买了夹子,头灯,手套之类的东西,这才出门去。 这时太阳升起,街上人多了起来。 他带着许若谷一路走,一路看,找到了卖竹编的。 直接从他这里买了两个大的黄鳝篓。 回去路上,许灼推着车。 许若谷坐在车上,白裙飘飘,戴着许灼给她买的草帽。 那圆顶草帽边上还系了蝴蝶结红彩带。 一路走过,不少人都看到了,只觉真是个像天上掉下的清新仙女。 不少人都向许灼打招呼,许灼也一一回应。 只是和许若谷打招呼,她依旧像刚被下放时那样,毫不理会。 大家也没生气,早习惯了,谁会和一个有背景的精神病姑娘计较呢。 所以大家看她样子,心里头还暗暗可怜的。 许灼一路把她送到了寄住的村委书记全为民家,这才又折返回去,停下了板车,然后准备洗漱一番回屋里睡觉。 可一进屋子,就瞧见许新、许相、许烨、许小暖围着桶看。 看到许灼回来了,所有人都有些尴尬。 虽然是许家小一辈男丁第三,可许新、许相两个哥哥见了,仍旧犯怵。 许相是个老实人,就是被压榨着干活供养全家的主。 许新脑子稍微灵活些,可也只是聪明,眼界有限。 “那个老三……你去哪了?”许新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去街上逛了逛,买了点东西。”许灼就像看不到尴尬,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淡然自如道:“桶里的是龙虾,你们想不想吃。” “这个能吃吗?看着好像有毒啊……”许小暖吧唧嘴怯生生道。 “昨晚被吓到了吧?”许灼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许小暖的头。 要不是许灼掀桌子不是第一次了,许小暖此刻早就对这一个人打了一个许家四合院的逆子逆孙反骨仔神经病敬而远之了。 可她知道,许灼是最疼她的,比许相这亲哥还疼她。 “被吓到了,三哥你昨天太凶了,今天奶奶还躺着呢。” “成,这就好,你要不被吓到,说明我掀得不厉害,呵呵……给。” 许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荧光棒棒糖递过去。 “晚上之前吃完,里面的棒子不许嚼,都留着还给哥哥。” “嗯嗯嗯!” 许小暖红扑扑的脸,直点着头,开心无比。 许烨这个没良心的自私鬼,昨天从那女疯子身上拿来的糖,一颗都没给她,太馋她了,真气人,还是三哥哥好。 “这些呢都是龙虾。”许灼指了指桶子说道。 …… 第22章 换糖佬 许相道:“我知道。二伯说让喂猪,可是大伯说是你的东西,让你回来处理。我爹也说等你回来自己弄。他们早上还吵了几嘴。因为奶奶也说这东西可以喂鸭子,毕竟都是水里的虫子,和泥鳅一样。” 这年头,虾蟹泥鳅大部分人都不吃,都是用来喂鸡鸭的。 “这多浪费,来,拿牙刷来。” 许灼要来了废旧牙刷,告诉几个兄弟怎么刷龙虾。 因为大伯说了,以后许灼的话给上一辈,可以商量,如果给下一辈,许灼就算是双桥巷三十六号宅子四合院的老大,都得听他的。 许新很不服气,不过他是胆小,不敢得罪许灼。 别说他,他爷爷都不敢。 总之,现在家里被弄得很尴尬,乌烟瘴气,他也很难受。 现在许灼的命令,他也只能听着。 看着就连许烨也过来帮忙刷了,许灼便准备回房睡觉。 正此时,一声带着拨浪鼓响的遥遥叫喊传到了过来。 “换旧货——梨膏糖。” 这是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用梨膏糖来换各种旧物的。 想到这,他灵机一动,立马蹿出了门。 “换糖佬,过来过来。” 其实是许灼有些迫不及待跑过去。 他看着换糖佬扁担挑子里如同百货商场的各种杂物,好一阵问道:“换糖佬,你这有没有鱼钩鱼线。” “你这就找对人了,来看看。” 换糖佬从桶里拿出了一个塑料盒子,打开,里面杂七杂八一堆。 有皮筋,发卡,簪子,耳钉,包括鱼线之类的也有。 其中就有不少钩子。 里面有鱼钩,也有黄鳝钩,但是没有鱼线。 当他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簪子上时,不禁眉头一挑。 黄花梨的紫油梨镶绿松石簪子! 此外还有不少古钱币之类的。 这年头很多东西买卖也毫无意义,所以古钱币最大价值,就是这种东西属于稀缺的“铜”资源,问题是别说几个,就算十几个也卖不了几个钱。 很多古钱币,都是从老房子墙壁里,或者底下掘出。 几十斤几十斤卖给废品站的。 唯一公认有些价值的,就是银元。 毕竟是银子。 “这钩子怎么卖?” “你家里有旧货没,可以用牙膏壳换。” 这年头的牙膏壳子都是锡皮,收集一堆能卖不少钱。 “我用钱买,你这些反正也要还钱的不是。” “那成……” 许灼抢道:“这一盒子都给我吧,给你五块怎么样?” “五块不用不用……”换糖佬看了看这小孩年纪,又看了看身后门口大开的家宅里头,小声道:“你要有粮票,我就全给你。” “粮票可以给你,我有,可光有鱼钩没鱼线不成。” “鱼线啊,这个——” 换糖佬在桶里翻了翻,翻找出了绿色的尼龙线。 这种线就是用来编地笼的。 一根有好多股,每股又有好多根。 要用这个线,就得从一股子里拆出一根来。 可这种单独的一根,其实很容易断。 完全不如以后的鱼线来得扎实。 许灼不想要这个,但是眼睛却看到了桶里角落的一根金属长条。 这是自行车轮胎里的车辐。 “加这根东西,我就给你。” “成。” 交易完成得很流畅。 拿着车条幅回到家,点煤油灯把粗钢丝头烧红。 待其自然冷却后,拿砂轮磨。 磨个三面出尖,接着再上煤油灯烧红,用老虎钳弯成关东钩状。 钩柄留个七厘米,烧红后用老虎钳弯成圈。 就这样的钩子,他做了三幅。 做完后再烧红钩子头,进行多次快速浸冷水淬。 三个钩子弄好,他拿出尼龙线。 这尼龙线是两股线。 两股放大腿解搓成四股,四股再搓一下成八股。 八股尼龙线,硬如棍子。 把八股尼龙线套在钩柄上,留个半米,做个收缩手环。 他把钩子弄好时,这边许新也带着弟弟妹妹把龙虾都刷干净了。 整整两桶龙虾,许灼立刻和昨晚一样下油锅烧了起来。 很快,浓厚的香味飘出。 “这味道……三哥,昨晚是不是你?” 许新等人闻到这味道时,都惊愕不已,许小暖直接问了出来。 “嗯,昨晚我就吃过了,来试试。” 第一锅龙虾烧好出了锅,在他带头示意如何吃后,一家子四男一女五兄妹,纷纷动手,一个个吃得那叫津津有味。 许灼没吃多少,而是把许相叫来,教他如何烧。 在监督许相做了两锅后,他又吩咐了弟弟许烨几句,便洗漱睡觉了。 中午时,一家人下了工都回来了。 正要炒菜做饭,一家子女眷回来了。 …… 第23章 没洋辣子的童年不完整 一路走,一路说。 经历昨晚的事,原本就不疏离许灼妈的大伯母、三婶,关系更近了些。 其实不说作为女人,哪怕是正常人,都知道朱小英这是典型的恶婆婆。 先前朱小英做得过火时,大伯母还会出面拦一拦。 自然,作为大媳妇,她也是不敢顶嘴的。 当三人入门看到八仙桌上满满当当的龙虾,顿时惊了个大呆。 许小暖连忙凑上来,唧唧呱呱把事情说了个明白。 “好吃?这东西听说钻污泥长的,不会有毒吧?” 莫说大伯母,便是许灼妈都有点不相信。 蛇越漂亮越毒这个土道理谁都懂。 作为二几年才开始进入华夏,五十年代方才有人食用的东西,这玩意儿即便传入眼下的江南,都被认为是破坏稻田的害虫。 尤其是其长满疙瘩刺的红亮甲壳,一看就觉得有种蜈蚣既视感。 “我们都吃好多了,没毒,好吃得很。”许相说道。 三个女人将信将疑地过来,按照许新所说的方法剥开壳子,取出肉,抽掉背筋,蘸了蘸汤汁,塞入嘴中。 只一下,眼睛便亮了。 当家里的三个男丁回来,也享受完龙虾后,便是一阵赞不绝口。 许灼吩咐过,中午不吃饭了,所以也不知道这些。 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由于伤口处的一些轻微炎症,这才撑着疲惫身子起来。 屋子里许烨还在看书。 见老哥醒了,连忙拿过来一个月饼盒子,和一把棒棒糖荧光棒。 “哥你看看,成不成。” 盒子打开,里面是泥土,翻一翻,一条条青黑色大蚯蚓虬结。 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子臭味。 “可以,干得不错。” “那哥……有没有奖励。” “见外了不是?你我亲兄弟,我的就是你的。要奖励是小暖的事。” “嗯!哥说得对,可是哥……这东西太恶心了。” “做这种事,才是挑战,轻松的事体现不出你的能力。” “嗯……也对,还是哥懂我。” 这种臭蚯蚓通常得在开缸附近挖掘。 开缸,就是一个口子很大的陶水缸,底部开个洞,一半埋入土中。 他们这里没有茅房,家家户户只有马桶。 开缸就是集中倒粪便的地方,那里的土也最肥沃。 让许烨去做这事,的确有点非常人能力所及。 洗漱完,他去厨房找了点冷饭,巴拉巴拉吃下。 眼下经过昨天这么一闹,家里喂猪喂兔子喂鸡鸭之类的,完全不归他来弄,许平凤、许虔兴也不会来说三道四。 他可以自由弄自己想弄的。 把各种东西准备准备,趁着夕阳西下,出门沿着河走走。 结果正好碰到一道白色倩影走来。 本想打个招呼,却见许若谷表情不好,他也没开口。 这种人喜怒无常,千万不要瞎招惹。 “你看见我为什么不说话。” 结果见面第一句,就把许灼整得那叫一个无语。 不开口也遭殃,真惹了哪门子神经病。 “是不是出事了?谁惹你了?” 一说到这个,原本轻轻蹙着眉的许若谷,眼一红,泪水流了下来。 “疼……” 她抬起胳膊和腿,只见上面三个小红点。 又痒又疼,一阵有一阵无,往往疼如刺,刺得猝不及防。 这是中了洋辣子。 别说眼下,便是在以后,中洋辣子都很难受。 “来。”许灼转身朝家里走去。 许若谷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捉住他手跟上。 两人进了家门,一路无视许新、许小暖等人目光,直接钻入东屋。 许烨见了,连忙起来,转身出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许灼没管这些,拉绳打开昏黄的十五瓦白炽灯,又点亮玻璃罩油灯。 让许若谷坐下后,他拿放大镜仔细看看,然后拿出胶带贴好。 撕啦! 瞬间爆发,以最快速度撕掉胶带。 汗毛都被撕掉一层。 撕得快的缘故,几乎感觉不到疼,还有点爽。 撕掉后再用放大镜看看胳膊,确认没问题后涂点虎牌清凉油。 接下来是其余地方的。 “这就行了?”许若谷惊讶地揉了揉红肿处。 虽然还是有点疼,可没有那种折磨人的感觉了。 “嗯,可以了,我给你说下原理——” 许灼把“洋辣子”是怎么回事说了下,许若谷恍然大悟。 她没想到解决方法这么简单。 但是有这个方法后,以后也不用担心中招了。 处理完了问题,许若谷抓着许灼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那现在怎么办?离入夜还有段时间,要准备什么吗?” “我现在担心你这样跟我晚上出来,村委书记那里怎么说。” “瞒不住的,实话实说,但我说的是和你逮黄鳝卖钱。” “你……为什么用这个借口?” “今天回去后我找全奶奶问了下,确定了你说的是对的,河里的鱼都是村里水产组承包的东西,是公家财产,不过田里黄鳝很多,经常有人捉。都是拿着电筒去照,也不是卖钱,就是自家吃,有点肉食。或者换鸡蛋。其余理由都不行,容易和投机倒把搭上关系。” “聪明。” “你以为我只是随口说的?” …… 第24章 你知道鸡毛飞上天吗 “要是村上同龄人这么说,十有八九是随口,他们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利害,毕竟就算说了,村委书记看在孩子份上都只会骂两句。” “对了,你知道吗,田里有野鸡!” “你想吃?” “没油水,太馋了。” “那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赖上你了,你要不答应,我就说你对我耍流氓。” 有些事其实传得很快,因为村里人多眼杂且无聊。 比如许反骨被许知青搂着胳膊逛街。 如此漂亮干净的一个姑娘,到哪里都惹眼。 可看到名花有主,自然要招来打听。 但这也正常。 许知青失足落水被许反骨舍命相救,人家芳心暗许,以身相许,不管怎么样都说得过去,甚至许知青某天忽然肚子大起来也正常。 总之大家都看着呢。 可要是许反骨不认,那这事可就大了。 至于许若谷为什么这么提要求,她可是比村里任何人,乃至比许灼老妈都要更清楚许灼的根底。 要是她不分今天的钱,许灼手里存款就过三百了。 三百,什么概念? 普通人八个月工资! 大伙儿基本一户人家就一个在上工,靠着这工资补给全家,都比较勉强,想要存出那么一笔钱来,想都不敢想。 “行吧,我来想想办法,对了,跟你说下计划安排——” 许灼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写了时间和做什么。 之所以写明时间,是因为他许若谷有机械手表。 那个牌子还是着名的瑞士雷达。 这东西或许是眼下全村最奢侈的东西了。 “钓黄鳝?你有鱼钩?” “你能别老是问些我意料问题之外的问题嘛……” 许若谷的好奇点,总是有些出人意料。 一般人看这张安排,只会对安排事情和时间提出异议。 结果她却针对“钓黄鳝”这件事疑惑。 “人家都是用手电筒照,用火钳夹子夹,本地叫‘照黄鳝’。你既然用了钓,几乎得用钩子和饵料,可这东西一般不需拥有。你有钩子,就能够去河里盗取水产组公共财产,所以供销社没这东西。你早上就对这个很关心。咱们眼下又和国营饭店搭上关系,如果有鱼,按照市场价能卖得很好。” “真服了……” 瞧着许灼那被点破后无奈的样子,许若谷得意笑了笑。 当他拿出了用车轮条幅做的黄鳝钩时,还是有些惊讶。 “这些材料你哪里找的?拆了你家板车轮子里的钢筋?” “不是,是换糖佬那里换的。” “梨膏糖的那个,他那里怎么会有这个?” “许阿姨,你知道‘鸡毛飞上天’吗?” 啪! 许若谷还无任何征兆,忽然暴起,一巴掌重重抽在许灼大腿上。 清脆声响都能在房间里回荡。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总是这么问,显得我很无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乡下野小子,知识认知碾压我个城里知青,很有优越感?” “对啊,就是觉得你也不过是城里土老帽。” “那你优越感可以更强些,我家是京城北平的。” “北平又怎么样,历史上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江南人都把你们这些北方人,看做是北边野蛮穷逼。” “你骗人,我历史老师说过,你们才是南蛮子。” “我跟你说,我们江南是怎么回事,你还真别不信——” 接下来许灼就从泰伯从周王室分出去,来到吴地削发披肩,融入本地,帮助本地人开发,之后吴越春秋,又到秦朝郡县制管理,再到东吴大帝孙十万重点开发,五胡乱华衣冠南渡注入文脉,宋朝海贸、南迁重点发展江南,明朝又如何,清朝又如何,民国又如何,一路说下去。 听完整个清晰的脉络叙述后,许若谷深深点头,意犹未尽。 她太喜欢许灼讲这些了,听故事,很有趣。 “鸡毛飞上天又是怎么回事?” “在霉国有档真人秀节目,一个人,拿着一瓶水,在街头上随意找人换更有价值的东西,又拿着这个东西一步步往上换,直至最后完成一只老旧名表换到一台价格昂贵钢琴结束。其实这种事太老套了,咱们华夏浙江的商人,早就这么玩过,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故事,和换糖佬是一模一样的。” 鸡毛就是比喻最初用来置换东西的低微。 飞上天,则是最后换的东西,价值越来越高。 这个故事,让许若谷不禁陷入沉思。 她捏着下巴皱眉许久后道:“一文不值的鸡毛,怎么能最后换到身价过亿呢,这里面有着明显的差价,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供需关系?” “供需关系背后,更深层次的价值与价格定义问题,给你说个事例——” …… 第25章 鲁迅说过 同样一块鱼肉,对于捕鱼佬来说一文不值,对于樵夫来说很昂贵。 但常年捕鱼的捕鱼佬,没法打柴,所以觉得柴火更昂贵。 假设两人以物换物,一捆柴换一条鱼,两人达成约定,都觉得合理。 这时,又来一个猪肉佬,他要用猪肉换鱼和柴。 如果他分别和捕鱼佬、樵夫换,肯定都会得到满意结果。 可如果三个人碰面,会发生什么? 他们肯定会因为里面的“差价”而起争端,都觉得不怎么公平。 “三个和尚没水吃?”许若谷稍微打断问道。 她眼睛直勾勾看着许灼,仿佛想要得到肯定。 “对,这句俗话背后可以引申各种意思,就像鲁迅说过,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不同情境都有不同诠释。” “鲁迅说过?” “你确定鲁迅没说过?” “这不是莎士比亚说的嘛。” “莎士比亚原话是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鲁迅境界高,说一万就是一万,你不懂,别打断。” “哦……” 接刚才的话题,三个人互相商量,都觉得自己亏。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东西是自己劳动产出,付出收获不成比。 但是经过一番磨合商议,大家都吃点亏,认同了互相交换的量。 可有一天,山上的柴越来越少了,或者风浪太大,那怎么办? 风浪越大……鱼越贵! 就假设风浪大,鱼产量少,价格自然提高,想吃就得认这个事实。 事实如此,没办法,大家也都认了。 就在这时,出现了第四个卖菜佬,第五个水果佬,第六个打铁佬。 他们也要用手中东西来换,你说怎么换? 许若谷道:“我出个主意,用樵夫柴火的数量,来定义鱼肉,猪肉。” “那么柴火就成了货币,可是柴火不具备货币的稳定性。这个问题的背后,就是货币衡量价值。钱币本身没有意义,真正意义,还是和物资锚定,带动资源流动,以此来让更多人享受到物资满足生活。” “你这是资本主义啊。” “这不是,这是‘经济学基础’。如今计划经济,就是建立在咱们国家封锁,人口在‘光荣妈妈’宣传下暴增,土地产出有限,也就是生产力低下,从而导致每个人物资减少的国情上。计划经济,是违反自然经济、自然市场的。但本质上却是应对国家在国际情况不友好情况下的有效措施。伟大导师的《资本论》也是在这个基础上,来推演未来的。” “什么叫‘自然市场’?” “就是没人管理,自由贸易的市场。” “哦,我听过,这种市场有缺陷,商人会哄抬物价,导致物资稀缺,所以国家必须介入,查处这种投机倒把。” “那你想过没有,正常情况下你抬高物价会怎样?” “没人买啊。” “所以你必须降价到买方可以接受的那一刻,才能依靠买卖让自己生存下去,对吧?” “对。” “这就是‘无形的手’,会调控市场。” “咦?这不是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吗,你竟然看过这种书!” 不是,乡下野孩子怎么会有这种资本主义书籍呢? 这种东西,十年动荡时要是被抓住,是要被弹牛子弹到死的。 “不愧是北平南下插队的知青,知道的还真不少。” 许灼也有些惊讶,看着许若谷的眼睛明显亮了不少,仿佛在看光一样。 他头次,真正开始喜欢起了这姑娘。 “难怪你觉得土……”许若谷有些无奈,她的知识储备只够与许灼聊天,但思维深度完全跟不上,可想而知在如此乡下,这样的人有多孤独。 也难怪他会说周围的姑娘很“土”。 脑子是如此世界观的人,和周围完全格格不入,好像土生土长的身体装了个完全不融于这里的灵魂。 不是一个过客。 是一个终究要离开这里的暂住者。 说起来,他们两个还真的很像。 想到这,许若谷看向许灼,眼睛也亮起。 这一刻的氛围有点诡异。 如同两只饿绿眼睛的狼,流着哈喇子互相看对方。 来之前许若谷也吃过饭了。 所以就算许家开饭,许灼也没有去吃,这点跟所有兄弟都讲过了。 他就在屋子里和许若谷聊着,然后裁切着紫色塑料纸,嵌入头灯的镜片里试了一试,顿时射出一片紫光。 “这个光太难看了,有什么用?” “这个光对虫子和鱼的趋光性更好。” “可是太暗,照黄鳝也不合适。” “不是用来照黄鳝的,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那接下来呢?再睡会儿……” “对了,差点忘了,我有东西给你。” 许若谷看着许灼,就看看他能弄出什么东西。 只见他打开抽屉,弄出一个脏兮兮木盒。 打开后,便见盒子里堆满了钱币,耳钉,发卡乱七八糟的。 许灼把里面的耳钉发卡之类拿出来:“给你。” “这个呢。”许若谷直勾勾看着里面的木簪。 …… 第26章 我有权怀疑你在刁难我 “这个不行。” “这是姑娘用的东西,你不送给我,还想送给谁?” “为啥一定要送给你?” “因为你不送,就容易犯流氓罪。” “啧……这个东西木头的,配不上你。” “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这些耳钉耳环,银的你都送了,区区木头发簪留着不肯给,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知道啥?” “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许灼被呛得无语。 许若谷胡搅蛮缠他是知道的。 说流氓罪,也根本就是开玩笑。 但对这个簪子喜欢,估计也是真喜欢。 “你说,这簪子怎么回事。” “这是海黄紫油梨镶嵌天蓝绿松石簪子,香草纹,流云纹,梅花纹,雕工优雅,成熟流畅,还贴着纹理雕的,算是巧雕,很费心血。看包浆油润,大概是清末古董,我留着以后去典当行看看,准备卖钱。” “卖钱都不给我?咱们交情这么浅?” “交情交情,这个情是交出来的,咱俩好像没交过吧。” “哼……”许若谷脸红了红,侧过头去。 许灼如此荤的话,惹得她面孔红到了脖子。 就好像苍白如玉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粉红霞光。 “你怎么不说流氓罪了?”许灼脸凑到她前面问道。 许若谷哼了声又别过去。 许灼笑了笑,看有点哄不好了,于是无奈道:“行吧行吧给你。” “不要。”她脾气上来了,双手一插胸背过去:“你别勉强。” “哟哟哟,我挺勉强的,那就不勉强了……” “哼!哼!哼!”许若谷气得故意狠狠提醒他。 许灼很无奈,把簪子递过去道:“你急什么,本来就是给你的。” “说什么谎,你能骗鬼,骗不了我。” “这个现在不想给你,我想等你返城或提前的生日礼物。” “早说嘛,现在给就行了,咱俩别见外。” 许若谷忽然笑着转过身,把簪子取走。 随后也摘下瑞士雷达表,递过来:“给你的生日礼物。” “太贵重了……” “你比我更需要看时间。” “那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许若谷挽着乌黑粗重,根根分明的长发,这是全村老少女人都羡慕的,村里女人干农活,会直接留短发,所以马尾稀罕,能够像她这样几乎到后腰、发质又好得离谱的长发,更是独一无二。 她对许灼翻了个白眼:“搞得你好像知道我生日一样。” “不知道啊,所以我说提前的生日礼物嘛。” 刚把头发绾好,插上发簪的许若谷愣了愣,然后瞪了许灼一眼。 竟然跟她玩文字游戏,这人怎么贱兮兮的。 如果已经过了生日,那下个生日明年,没有过那就今年还能过,这样说上一句“提前的”生日礼物,完全不算错。 “我好看吗?” 许若谷拿过桌上红色塑料壳的圆镜看了看问道。 “没有意义。” “什么意思?” “如果相貌满分是一百分,没人可以达到,顶多九十九,那原来你就是九十九,加不加簪子,都是九十九。” “你根本不在乎六十分还是九十九分,实话。” “加不加簪子,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态度和看法。” “嗯,这才对,加个簪子让我自己愉悦一下,仅此而已。” “那你先回去休息会儿吧,按照时间,咱们九点钟开始……” “你事结束了,我还没结束。” 在床上刚躺下的许灼叹了口气,这个姑奶奶没完没了。 “嗯,你说。” 许若谷没有回答,屋子陷入短暂的安静。 大概过了三分钟,闭着眼的许灼感觉到许若谷坐在了身旁床沿。 接着,一声悠扬的口琴声在屋子里响起。 第一首是《海底》,第二首是《穿越时空的思念》。 “好听。” 许灼没有睁开眼,但语气明显有些激动。 他不懂音律,但真的渴望能听到自己喜欢的曲子。 这时代的红歌,每天早上村里大喇叭播放,都特么听腻了。 “你还有什么,想让我吹的?” “你什么都能吹?” “试试。” “七二年发行的德国德沃·夏克《自新大陆》知道吗?” “知道,但我只自学了高潮的第二乐章。” “不是许阿……” “请叫我若谷,也可以叫若谷同志。” “若谷同志……” 砰! 一拳头突然砸在了他大腿上,疼得他病死垂中惊坐起。 “若谷——” “嗯。” “口琴也能吹交响乐?” “大概旋律对就成了,这个东西音域音色都很有限,还不如陶埙。” 说着,许若谷吹了吹,大概旋律的确出来了。 但比恢弘多乐器协奏的交响乐,那是真的差不知多少。 “你会吹《野蜂飞舞》吗?” “吹不起来——我现在有权怀疑你刁难我。” …… 第27章 哼着哼着就一起了 以许灼的表现来看,再白痴应该知道用口琴吹这两首是什么难度。 可他还说,分明就是打脸她刚刚说的话,在用这种方式阴阳她和嘲笑。 还别说,也许别人不会,但许灼这人贱兮兮的,是真做得出来。 “呃……我想到了《风居住过的街道》这首曲子,哼给你听。” 这首不难,相反很简单,但也真的很不错。 就算许灼这样的音乐蛀虫,都能哼个七八分在调调上。 他哼完,许若谷思忖两下,哼了三遍。 接着就用口琴吹。 一曲罢,许灼闭着眼竖起大拇指:“好听。” “还有呢?” “嗯……我想想啊……有了,这个《乌兰巴托的夜》《相许》还有一首《爱之玄》,我一首一首哼给你听,你别嫌我五音不全。” 许若谷惊愕地看着许灼:“你知道自己五音不全?” “知道一些。” “你这就触犯法律了。” “什么玩意儿,咱们国家有哪条法律不许唱歌?” “没有规定不许唱歌,但是有故意伤害罪。” 唰—— 许灼又坐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看着许若谷。 看了好久,那叫一个生气,可却没法反驳。 许若谷憋着笑,只觉肚子要抽筋了。 太开心了,总算治了一次这贱兮兮的玩意儿了。 待许灼闭着眼开始哼时,许若谷悄悄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昨晚许灼买的英雄钢笔,墨水,还有信纸,笔走如飞,写起了简谱。 门悄悄打开一条缝,一只眼睛往里头瞧了瞧。 在看到书桌边全神贯注书写什么的俊俏姑娘,还有躺在床上睡觉的少年,眼神中这才有了一丝放心,悄然退去。 过了会儿,屋子里隐约响起了音乐声。 又过了会儿,天黑了,音乐声无了。 就这么过了许久,门打开,一个脑袋往里头探。 探着探着,看到了床上躺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这一幕,直接让头皮都炸了。 “妈……妈……”许烨小跑着找到了母亲。 这是许灼妈饭后洗漱完了,正在和大伯母等人聊天。 许小暖也在,还有隔壁邻居,仿佛在交流情报似的。 “怎么了?”许灼妈问道。 与此同时,所有人看了过来。 许烨拉着老妈袖子道:“我找不到东西了,肚子疼快找找。” 众人一阵笑,连忙催着离开。 等进了屋子里,许烨前后瞻望,确定没人,就在老妈耳边说了几句。 听完,许灼妈身子一怔,不是很好。 “你去院子里玩,有谁靠近门,你要想法子阻止。” “嗯。” “八点半你哥要再不醒来,就去敲门。” “好。” 事实上也不用八点半,八点多的时候,许灼便睡不下去了。 他打着哈欠醒来,迷迷糊糊时只觉半边身子没了,猛地惊醒。 连忙看向旁边,只见一道模糊人影压着他胳膊。 丝丝独特的香气,飘了过来。 “醒醒,别装睡了。”许灼想了想说道。 许若谷没半点反应。 许灼想了想,低下头去亲她嘴。 许若谷也张开嘴回应着。 当伸舌头时,下一秒许灼反应剧烈,连忙推着。 好一下才推开。 “啊……嘶……” 他抽着冷,嘴里全都是腥咸血味。 “你都投怀送抱了,给我嘬两口爽爽,又怎么了。” “哼……我不喜欢你这小头控大头的样子。” 许若谷翻了个身,背过去。 其实她一开始也是心头噗通噗通狂跳。 充满期待和享受。 然后忽然发现这吊毛,怎么这么撩人,这么熟练。 一下子,心头就很恶心,想杀人。 “行了,起来吧……” 许灼推了推,刚碰到就被啪地打开。 “别生气别生气,那我以后被动些。” “呸……这话你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许若谷都被气笑了,也就没再拧巴,抓住他胳膊起了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许灼叹道。 “你说什么胡话,谁跟你同根生了。” “都是姓许的,何必为难姓许的呢。” “我还华夏人不骗华夏人呢……给我梳头发,会吗?” “先梳发梢,再梳中段,最后大上大下梳开结子。” “你给多少个女生梳过头?别拿妈当借口忽悠我。” “我就没交过女朋友好吧?以前秋天我妈给我织毛衣,我就给她梳头。因为梳不好被骂过好多次,骂都骂会了。” “这就是你剔圆寸头的理由?” “你要不喜欢,我留长发,梳个三七分或背头。”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就好。” “你这话我有点听不懂。” “爱懂不懂。” …… 第28章 取走蛇胆就放生吧 两人起了床,整理一番,开灯看手表,八点一刻。 开了房门,看到躺在院子里乘凉的许烨,打了招呼,了解情况后,他就拿出些东西交给了许烨,让他悄悄带出去。 许烨不负所望,瞒过聊天的大妈大婶,把东西拿到了河边。 许灼紧随其后,来到河边,把所有地笼都给放了。 待回到家里这么会儿工夫,门口聊天的也都散去。 他去房里接走了许若谷。 两人背着一个斜挎包,带上各种工具,先朝着秧田走去。 还没到,路上就碰到了一条赤链蛇。 许若谷兴奋如狗,一下扑了过去,娴熟地惹赤链蛇反击。 躲开反击后,趁着赤链蛇回缩这一刹,瞬间出手捉住蛇头。 “给你。”她道。 许灼:“给我?” “你不会取蛇胆?” 许灼咂了咂嘴,让她拿好蛇,把脑袋后细的一段后三指处露出来。 然后掏出削铅笔的小刀剖开个口子。 看到里面黑的东西后,由下往上用力挤捏,最后摘出。 一点点扯不断的筋管子,用小刀割断。 蛇胆放入小筐子里,蛇被一扔。 “你干嘛扔掉。” 许若谷疑惑:“放生啊。” “你这不行,不积功德。” “那要怎么做。” “物尽其用。” 说着,许若谷把还在扭动的赤链蛇提起来拉直。 用刀子笔直切个口子后,去掉蛇头,将蛇皮整个撕下。 然后把蛇皮蛇肉分开扔进筐里。 弄的时候,他在看许若谷,竟然面无表情,还有点跃跃欲试。 似乎发现目光,许若谷看着他问道:“你不嫌恶心吗?” “恶心,我甚至讨厌吃蛇肉,但没办法,能卖钱。” 砂石路走到秧田的这段不短,一路遇到了六条蛇。 其中一条赤链蛇,三条黑色水蛇,一条菜花蛇,一条翠青蛇。 翠青蛇和竹叶青很像,无毒,眼睛大,仔细看侧脸甚至挺可爱。 这东西吃蚯蚓,鸡蛋清,小鱼小虾。 许若谷捉到后甚至想养,让许灼不要杀。 最终,菜花蛇和翠青蛇都放掉了。 不过在路过拐角时,意外发现了一条短尾蝮。 本地叫土灰蛇,就是五步蛇。 这东西可是又凶又毒,许若谷上前一板砖把它给砸死了。 摘掉了蛇头,拿出蛇胆,皮肉分离。 两人这才进入了田野。 在田野里,走在田埂上,两人又碰到了两条水蛇。 “你不是要钓黄鳝吗,怎么钓?” 看到许灼停下来,许若谷连忙询问。 “看着。” 许灼拿出了自己做的黄鳝钩,穿上臭蚯蚓。 指了指田埂上一个洞口滑腻的洞。 “你别动,仔细看着洞口里的水。” 只见这洞口里的水,明显一上一下有起伏。 “咦?里面有黄鳝?” “嗯,看情况估计有半斤。” 说着,他把钩柄上的绳环挂在手腕上,将挂着扭动蚯蚓的钩子,慢慢戳入洞中一截,然后就这么放着。 便见一阵吞吐,上上下下。 也就三十秒左右,钩子忽然往下一沉。 许灼抓住绳子,朝上拉拽。 “卧槽……” 这么一拽,绳子绷直,整个人就这么和一动不动僵着。 仅仅五秒钟工夫,许灼脸孔红了。 “我来帮你……” “不用,你看着,什么叫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许灼慢慢弯下腰,一点点松开。 于是,钩子绳子便被往里头拽。 他放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感觉到放的速度超过拽的速度时,他猛地一抽。 下一刻,一条差不多手腕粗细的大黄鳝便被拉了出来。 “我去……” 别说许若谷,许灼也呆住了。 难怪拽得这么吃力,这条黄鳝竟然足足有六十厘米长,将近两斤! 许若谷连忙放下背上的大黄鳝篓,让许灼放进去。 “这黄鳝好~大!”许若谷有些激动道。 那样子,就跟忽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又像是一个小孩,忽然发现了个有趣玩具。 “大也正常,照黄鳝大的比较少,一般打洞的都有地盘了,不会太小……咦?”许灼说着,突然发现洞口里的水还有轻微起伏。 他再次把黄鳝钩一点点放进去。 黄鳝洞曲折,钩子很快触底。 触底时,他轻微转动绳子,然后上下提顿…… 啪! 突然间绳子被猛地下拽。 许灼连忙绷住,接着一阵曲折后,如法炮制,又拽出了一条。 这条没有先前那么大,却也有一斤多。 “开门红,一炮双响。”他松了口气,眼神有着兴奋。 许若谷指着洞道:“不会还有吧?” “不会,顶多两条,一公一母。” 这一条田埂上,一路走过去,发现了五六个黄鳝洞。 全部钓完,出了一身汗,因为最小的都有八两。 这比放地笼捉到的不知要好多少。 地笼里的顶多也就七八两。 “咦~谁这么腌臜。” 快走过田埂时,许若谷差点踩到一堆秧田里的人大便。 …… 第29章 许灼桃是你的全名 她宁愿踩狗屎。 这把她给恶心得。 往下一条田埂走时,她抢着道:“让我来让我来!” “给你,我还带了一副,咱们两个一起干,效率高。” “好嘞。” 要说许若谷虎,也是真的虎,一边嫌弃臭蚯蚓味道恶心,像是从大粪里掏出来的,一边自己动手穿了上去,挤了一手蚯蚓屎。 许灼开头指点她一二后,两人便分头行动了。 还别说,许若谷很有天赋,接下来大黄鳝是一条接着一条。 顺便还捉了一条将近一米的乌梢蛇。 许灼发现想放已经晚了。 许若谷为了省麻烦,直接拧断蛇头。 她并不怎么认识蛇,只能大概判断有毒无毒,就跟踩骰子点数似的。 搞了一个小时,黄鳝钓了足足三十条。 平均下来一点五斤,总重四十五斤左右。 两人都没想到,收获竟然这么好。 按照原计划得回去收地笼了。 可许若谷已经钓上了瘾,再三要求下,又钓了一个多小时,凑了百斤。 黄鳝篓里已经满满当当。 把黄鳝篓背回去放好,随后去收地笼,分拣。 接着,便没再去钓黄鳝,而是捉蛇。 蛇最多的地方,就是村上河岸林子,菜地里,废旧老房子里。 捉的时候许灼提议分头行动,但许若谷不肯。 无奈,只能一起。 只是这时,许灼没再用手电,而是打开了头灯。 头灯一开,紫光射出,就那么一扫,所过之处可以看到好几个反光。 许灼立马跑过去,用夹子夹着扔进塑料桶。 许若谷连忙上前看,顿时惊了——蝎子! 紫光照蝎子反射荧光的方式很晚才出现的。 这个法子让许若谷惊奇不已。 “你怎么知道的?”她帮忙夹着蝎子扔进塑料桶问道。 “我就知道呗,嘿嘿。” “小人得志,不说我还不稀罕了。” 蝎子看着多,其实一只蝎子也就三克左右。 一斤五百克,就得捡一百七十只左右。 两人捡了一个小时多,到处走,也只勉强捡了一斤多。 许灼觉得这玩意儿有点费神,可许若谷倒是乐此不疲。 她甚至看许灼有些不耐烦,想抢过头灯,和他来一个分头行动。 许灼去弄地笼黄鳝,她来抓蝎子。 因为怕她太专注被蛇咬,才放弃了这个令人心动的提议——抓蝎子的这一个多小时里,两人还顺便干掉了五条短尾蝮。 抓的第一条,就在许若谷脚边。 要不是紫光灯下蛇眼的那点反光奇特,许灼也差点被咬。 地笼收起来后,两人又继续去搞蝎子。 这次搞了半个小时左右,就不弄了。 半个小时弄了四两,周围转了好几圈,该搜的都搜过了。 要么去更远的地方。 相较之下,田野里还有相当多的地方没钓过。 于是两人又去搞黄鳝,搞了百斤。 接二连三拉巨物,胳膊都有点酸疼。 可这凌晨大半夜,空气有些寒冷,露水有些凝重。 出一身透汗是真舒服。 回去收完最后一次地笼,完成分拣,两人便回了家中。 这时凌晨三点左右,两人饥肠辘辘。 洗了手,涂了不少肥皂,才把蚯蚓恶心气味消掉。 结果找饭时却发现,没剩饭了。 “有吃的吗?随便弄点也行。”许若谷催道:“我饿得有点烧心。” “没剩饭了,现在烧也有些来不及。” “那怎么办?天亮后去街上国营饭店吃面?” “要粮票的,别浪费……你等着,跟着我饿不死。” “要饿一起饿呗,我无所谓。” 许灼目光扫过家里,看到了角落的洋芋头。 洋芋头就是土豆,是本地叫法。 他立马把土豆洗了洗去皮,然后切成片稍微搓洗,捞出来控水。 拿出生粉拍在上面,起火烧锅,把家里专门用来炸菜的老油倒出。 拿着筷子插入油锅,待筷子起泡时,把土豆片丢进去。 只下去一趟定型,然后很快用漏勺捞出。 接着,把味精磨粉,一点糖,盐,胡椒粉混合一起。 弄好了,再次把水片扔下锅复炸。 用金属铲子戳一戳,出清脆声响就捞出,撒上料粉。 “这是……薯片?!” 许若谷看着一大盘酥脆喷香的黄灿灿片状物,惊得眼睛瞪圆。 “咦?你还知道?” 在收拾灶台,把老油倒回的许灼有些惊讶。 九十年代以前,薯片可乐在国内发展是停滞的。 “这东西国外早就有了,我只吃过一回,还有那个可乐。” “看来你家的官当得不小。” “什么官,呸,我们是人民公仆,是干部——嗯~比国外的好吃太多,许灼桃,你的手艺真绝了!” “许灼桃什么鬼?” “这是你的全名。” “啥玩意儿?” “许灼是大名,阿桃是小名,合起来就是许灼桃。” “你简直……” “我都允许你叫若谷了,你敢感谢我大恩大德。” “我操你大爷。” “我大爷要知道了,肯定会请你吃一辈子饭。” …… 第30章 小老板娘,你老公真会做生意 等许灼收拾完吃的时候,满满当当一大盆,只剩三分之一。 许若谷这王八蛋,一边打嗝还一边往嘴里塞,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她就很没形象地把裙子往下拉一拉,给被勒着的肚皮一点缓和。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把一个个捅往板车上搬运。 “龙虾也要?”许若谷问道。 昨天的也没拿。 “拿着吧,昨天是没想好怎么卖,今天我试一试。” 趁着她一个人搬运,许灼开始在厨房倒腾东西。 他把很多东西打成粉末,最后装入塑料袋,揣入怀中。 十几条蛇皮已洗干净晾在了院中晾衣杆上。 蛇内脏也清理过洗干净,控好水。 稍微撒点盐防止变质,也都装入塑料袋。 “公主请上车——” 到了外面关上门,许灼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若谷笑着摇摇头:“你嘴里出来的公主都太苦了,不是食物中毒,就是被下毒,还有睡着就被人给弄大肚子的,我情愿和你一起当农民。” 随后,许灼拉着车子,她在后面推着。 凌晨的路上,两人有说有笑。 路上这段时间,刚够许灼再说个暗黑限制级的童话故事。 到街上时已是四点多,人正是开始增多的时候。 卖的虾蟹黄鳝,他都分拣出来了。 那些两斤左右的、一斤半的、一斤的、一斤以下的分成了四堆。 黄鳝太大,肉比较老,太小肉又软烂。 这句话是对的,但也是几十年后的事。 那时很多养殖的黄鳝,都是经过额外育种,或者是越南泰国来的。 那里更大的黄鳝品种都有。 本土黄鳝,两斤左右,正是肉最厚最好的时候。 这种两斤重的,总共也就十来条,定价在一斤十块。 一斤半的就比较多,四十几条,定价一斤五块。 钓的两百多斤,大部分都是一斤的,定价在一块。 一斤往下,就和地笼放来的一同售卖。 更小的黄鳝,都被他放了。 “你不是要卖给国营饭店吗?”许若谷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许灼道:“我卖给国营饭店,不管大小,还给我按照内部定价收,那我不是亏了吗,咱们一晚上胳膊酸不酸?” “酸。” 黄鳝是现在最贵的东西。 其余价格大差不差。 然后就是虾,也被分了中,大,特大三个类别,价格却一样。 这就让许若谷有些看不懂了。 “老板,你这虾为什么大中小都一个样?” “我们这只有中,大,特大。” “我不管,我问价格为什么一样?” “中等的基本不用吐壳,容易消化吸收。特大的肉多口感好,但是得吐壳。大的呢,两者兼有。所以你要吃个爽买特大的,给孩子孕妇老人吃买中等的。你要自己随便吃吃下酒,就买大的。” “哦~有道理。” 买的人不少,五十斤虾很快被一扫而空。 实际上这个定价高于国营饭店给的。 至于黄鳝,最小批次的也很快卖光了,一斤左右的便有些卖不动 “小老板,你怎么还卖这个,这东西怎么卖?” “龙虾啊,五分一斤。” “太贵,随便小鱼小虾喂鸭子都没这么贵。” “大姐姐,这不是饲料,是吃的。” “也就喂猪,土腥味这么重怎么吃,肉又不多,还脏。” “嘿,大姐,这个会做才好吃,才吃得舒服,您不知道怎么弄,不用买,买回家也是浪费钱,还不如看看我这黑鱼。” “黑鱼肉柴。” “嘿嘿,那您也不会弄,会弄的话您就只要这黑鱼了。” “小老板你倒实诚。” “做生意嘛,我要回头客,不能忽悠人,宁愿多给您一两,也不能缺斤少两,让您吃亏,那就是坑钱了。” “我就是昨天买了你的,回去不光足称,还多些,今天才来的,结果虾没了。那好,给我来两只甲鱼,这两只最大的给我。” “您看,两只十一块,您给个大团结就行。” “那怎么行……” “诶,大姐姐您能照顾我生意,说明相信我,就够了。” “当然信你,小老板娘,你老公真会做生意,这嘴啊真甜。” 在许若谷瞠目结舌下,许灼一口一个大姐姐送走了小五十岁大妈。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睁眼说瞎话的?”许若谷无语又很生气地一拳轰在许灼后背:“那都是大姐姐,我是许阿姨对吧,嗯?” “你长得太成熟了,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风韵犹存。” “不是……风韵犹存是这么用的?成熟又几个意思?嗯?” 砰! 她又给了许若谷后背一拳。 …… 第31章 别塞钱,我真不想卖给你 太阳冉冉升起,人开始增多,许灼吃了许若谷泄愤似的两拳,有些不好受,但也得陪着笑,因为钱都在她那,还没分呢。 这时国营饭店应该开门了。 他便收拾一下,准备去药材站卖掉该卖的,然后去国营饭店。 “小伙子小伙子,你等等,你那是不是有大黄鳝卖?” 正要走,一个身子笔挺的二十八岁男人跑着过来询问。 “当然有,价格太高,自己吃不划算,你瞅瞅。” 许灼给他说了价格后,打开黄鳝篓。 顿时,手腕粗的两斤重大黄鳝,显露眼前。 “这个能便宜点吗,便宜点我全要了。” “大哥,便宜不了一点。第一,我跟你悄悄说,现在市场约定成俗都是八两秤,我这儿是十两足称,只多不少。第二,您看看,整个市场有谁有两斤重大黄鳝的?一斤半的也没几条,我这里最多。我们两个为了搞这东西,两条胳膊到现在还酸疼呢。第三,这个东西本来也不对外卖,是给国营饭店的。我们现在卖掉边边角角,正准备给人家送过去。” “那小兄弟,我也不还价了,就订三天的量。” “三天?” “我家办满月酒,正好和长辈过寿一起办,要个厉害的菜,找来找去,也就小兄弟你这儿有这么生猛的东西了。” “那我剩下的一斤的,一斤半的,两斤的,你全要?” “全要,你算算价吧。” “大哥你看好,我给你过称——” 两斤级的大黄鳝一共二十六斤,算二十五斤,十块一斤总价两百五。 一斤半的大黄鳝一共四十三斤三,算四十斤,五块一斤总价两百。 一斤的的大黄鳝一共一百二十四点六斤,算一百二十,一斤一块,总价一百二十块。 加起来就是五百七十。 甲鱼也要了,有大有小,一律按照最低价算,三块钱一只,就是十五块。 共计五百八十五块钱。 全都按整数算,还是给大抹零了,即便这样价格也很变态。 称完,许灼也不说话,你要不要随你,老子诚意足够了。 这人指了指塑料袋道:“还有这个呢,不是黄鳝?” “这是蛇肉。” “蛇肉?” “杀好洗干净的——” 说着许灼打开塑料袋给他看。 这人挠挠头不解道:“这个怎么吃?” “拿回去加点药材煲汤,滋阴补阳,对身体好。” “卖吗?” “不卖,你要的话我送你,就怕你吃不到浪费。本来也是要送给国营饭店里长辈的。这天气热,容易坏掉。” “没事儿,我家有冰箱。” 许灼内心“卧槽”了下。 猪肉七毛钱一斤,冰箱要六百多,更好的要两千。 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家庭? “这些我都要了,麻烦你送一趟,可以吗?” “没问题,不过送之前我得去做件事,还有东西得卖掉。” “我没事,陪你一起去。” 许灼心头嘀咕,这人分明是怕他跑掉。 于是,推着车来到了不远处的药材收购站。 “老板——”进门后他喊了声。 柜台里睡躺椅的老板起来道:“小伙子,要点什么?” “老板,我这里有点蛇胆和全蝎,你要吗?” “我得先验验货。” “你稍等。” 许灼把套着塑料袋的塑料桶拿过来打开,又把装蛇胆的盒子拿出。 “哟!你这几颗胆子真肥,都是五步蛇的吧?” “您真有眼光。” “其余蛇胆一般,也能用,这种五步蛇的有多少我要多少,还有这些全蝎,你以后拿了也尽管往我这里送。” “价格呢。” “外面不是写着呢嘛,一块一个……”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你那价格太囫囵,怎么这么忽悠人,毒蛇胆和无毒蛇胆,能一个价格吗?” 转头看去,正是买黄鳝的男人跟了进来。 “你谁啊,不买东西别乱说……” 话没说完,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本子,打开给他看了看。 这店家立马变了态度服软了。 “普通蛇胆一块一个,这种五步蛇的一块五,但都得是这种品相的。” 蛇胆卖了十几块,全蝎卖了两百零七。 加起来一共是两百二十左右。 第四套钱币要八七年才发行,那时最大面额是百元。 如今仍旧是拾圆大团结的天下。 这两百二十,就是二十二张。 老板当场清点完递过来后,许若谷从旁边走来接过,又点了一遍,然后很自然地塞入衬衣内的口袋里。 加上卖虾和一斤以下黄鳝得来的八十几块,已有三百多。 “老哥,我叫许灼,天授村双桥巷人,你呢?” 到了外面,许灼掏出大前门递过去,还给他点了火。 男人叼着双手拢火,道了声谢。 这年头极少有人不抽烟的,像许灼这种就是异类。 …… 第32章 黑鱼太柴,狗都不吃 “蔡淳。” “蔡哥,你住东蔡还是西蔡?” “西蔡那儿。” “这可不近,三里路呢。” “可不是嘛……小许,你这表不错啊,瑞士雷达的。” 刚说到这里,一声低沉粗犷的吆喝传来。 “小许!” 抬眼看去,彪形大汉李卫国走了过来。 “李公公——” 许灼吓一跳,连忙走过去。 “小许你怎么还在这……哟!好货啊!你比你爷爷有本事多了,这种东西都能弄到,哈哈哈哈……快送过去吧。” 许灼有些尴尬道:“李公公对不住,这些都被人包圆了。” 李卫国一愣,脸上明显有些不满意。 “老李。”就在这时,蔡淳又走了过来,抬手对李卫国打招呼。 “蔡所——正巧,你怎么在这?” “我儿子满月酒和奶奶寿酒一起办了,出来采风,就看到这些好东西了,不好意思,抢了你们国营饭店的宝贝啊。” “蔡所你说哪里话,要是别人我真生气了,你的话尽管拿去。” 许灼趁着两人说话,立马走上前去给李卫国发烟点烟。 那样子,乖得跟个孙子似的。 “既然这样,那小许你就给蔡所帮忙吧,但是回头,这些也都得送到我这里来,不能打马虎眼糊弄啊。” “李公公你放心——对了,李公公,这些黑鱼和龙虾你要吗?” “黑鱼太柴,龙虾我拿过去也是喂猪,昨天买的黑鱼还没吃掉。” “我这有专门的做法,可以做的非常好吃,李公公你能让我试试吗?” “成,那你给蔡所送完,到我这里来。” “好嘞,那回头虾给你留着。” 蔡淳惊讶道:“你这还有虾?不早说,我那也缺,你能弄多少?” “一天五十斤吧,不过……蔡哥,我不建议你买。我弄到的虾,都分拣成中,大,特大,三个规格。细分规格后,同样规格烧一盘,大小均匀好看,但是同样规格的斤数就少很多。怕您这里不够台面的。” “你别担心。”李卫国摆摆手:“小的做油爆虾,大的做盐水虾,中等的就用来烧河鲜汤。你多给,每盘就多放,你少给就少放。” “到底是老李,这安排就妥了,小许你明天就送来吧。” “成。” 几人聊完,做了分别。 走到一个路口,蔡淳从旁边解下了自行车,和许灼一同推着往前走。 想买自行车,也得用自行车券,这东西全双桥巷没几个人有。 就算有,也买不起。 只是蔡淳心里头也在搜索,怎么也想不出天授村有哪家能戴得起这种货色,至于姓许的,好像也没几家,可没一家有这实力。 默默跟着的许若谷撇撇嘴。 目光斜睨过许灼手腕上的表,一阵窃笑。 如今这社会可不是几十年以后,眼下各种物资都匮乏,打量一个人身份地位的最好方式,还是看行头。 这也是她把手表给许灼的另一个目的。 男人走出去办事,不能被人看不起,要不然简单的事也不容易办。 “小许,你也刚结婚吧?弟妹是真漂亮。” 许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这突然冒出来的话。 这时许若谷上前笑道:“蔡哥你看得真准。” “呵呵呵……”蔡淳笑,过来人嘛,很多事不难猜。 说笑间,过了三里路,到了西蔡村。 这个村挺了不得的,基本家家户户都是大四合院或洋房。 到了一家有两只石狮子的水泥大理石大门前,停下车,门开着,蔡淳朝里头喊了声,便出来几个人帮忙搬运倾倒。 “嚯~蔡所好本事,这么大的黄鳝都能被你找到!” 出来搬运的都是人精,看到如此黄鳝还这么多时,被吓了一跳。 很快就夸起了买黄鳝的人。 至于逮黄鳝的,则完全被无视了。 很快,一个个桶被倒空。 就在许灼等着结账时,蔡淳看着那两大桶龙虾忽然道:“小许,你刚刚说能把这龙虾和黑鱼做的很好吃,没开玩笑吧?” 许灼笑了笑道:“蔡哥,我准备以后经常和李公公那交易,怎么可能开玩笑,是不是你想试试?” “来,试试,我看看是什么样的。” “成。” 许灼找了两斤龙虾和一条大黑鱼,来到这偌大宅子中庭。 这里已经成了露天厨房。 他和许若谷一同刷龙虾,然后让蔡淳找个厨子来,按照他吩咐,去把黑鱼宰杀干净后片肉,鱼骨堆在一边备用,再准备土豆,豆皮,豆芽,油豆腐,香菜,辣椒,生姜,蒜泥,芝麻等配料。 全部弄好后,他便当场做了一道麻辣小龙虾,一道五香龙虾。 至于黑鱼,当然就是酸菜鱼了。 当这三盆菜做完,递到蔡淳跟前时,那扑鼻香味让他食欲大动。 因为吃龙虾得徒手,所以蔡淳先尝了尝酸菜鱼。 这一入口,眼睛都亮了。 “很好,非常好,那谁过来,把这个端过去给我老婆和妈。” 这个举措让许若谷有点错愕。 她也想吃,馋得悄悄咽口水。 …… 第33章 鲁迅曾曰过 接下来就是吃龙虾,那就更别说了,很上头,停不下来。 即便这样,还是吃了十来只后强行停下。 “那谁过来,把这个拿过去。” 很快,门前一片空。 蔡淳喝口水,漱漱口,有些兴奋地看着许灼道:“小许,你把龙虾和酸菜鱼教给我这的厨子,我让人来跟你学。龙虾给你留两斤,鱼给你留一条,拿回去给老李那交差。现在来谈谈总价吧,给六百成不?” “李哥您大气,六百有点低,您再抬抬吧,我这儿真的很诚信。” “呵呵……那你说个数。” “六百,但是得给我一些票额,给多少您看着办就行。” “哈哈哈……好,小许你做事大气。” 很快,六十张大团结,粮、油、布三种券各十张,送了过来。 “谢谢蔡哥。” “我谢谢你才是——” “对了蔡哥,有件事得说清楚,做龙虾用的调料,是我自己配的,这是我吃饭本钱,可以给调料,但不能教配方。” “这没问题,你放心。” 从蔡家出来时,已将近七点钟。 板车里的桶子基本空了。 许若谷取出所有的钱,拿了三十张大团结。 剩下六十张和零碎,全都给了许灼。 昨天加上今天,她得到了一大把钱,这叫一个开心。 然后路上就骂起了蔡淳,是个尽占便宜臭不要脸的小气鬼。 许灼是听出来了,完全就是因为吃不到一口酸菜鱼在骂街。 他也不说什么。 很快到了国营饭店,见了张远超,又被带着见了李卫国。 借着厨房一展身手后,李卫国吃了龙虾和酸菜鱼,一阵惊艳,对他竖起大拇指猛夸,然后开始问龙虾收购价。 黑鱼收购价是有的。 “一毛钱一斤。”许灼道。 李卫国摇摇头:“太贵,这东西加在清单上比较难。” 许若谷突然道:“卫国公公,我觉得龙虾送你们都行,但是想把龙虾烧到这样,得用我家的秘制调料,这个调料得买。” 李卫国想了想,点点头:“那你们想怎么卖?” 许若谷看向许灼,在得到肯定后继续说:“这些调料是我们用香料加很多特殊药材打粉做成的,您也知道香料不算贵,但药材贵不便宜。按照烧一斤得用料粉一两算,实际上一锅烧得多,用的相对少。您看一两十五分怎样?” 十五分,就是一毛五分钱,一斤就是一块五毛。 两桶龙虾五十斤算,就算卖一毛一斤也就五块钱。 可要按照香料来算,就是七块五毛。 而且这香料也确实浓厚,大可以用来烧别的肉菜。 比如说牛肉什么的。 “可以。”李卫国点点头。 李若谷接着道:“卫国公公,您觉得酸菜鱼怎么样?” “味道很不错,可以当大菜。” “卫国公公以前吃过吗?” “说实话,没吃过。” 酸菜鱼起源于八十年代中期的重庆。 眼下不管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可能有。 “这东西可是要配方的哦。” 李卫国皱了皱眉道:“国营饭店没法购买,后厨我管着,这个配方只能我个人向你们购买,你们说说条件吧。” 就在李卫国全神贯注想这事时,许若谷忽然话锋突变。 “卫国公公,那个鳝鱼不管大小都一个收购价吗?” “确实都一个,一斤半的大黄鳝都不多……” “卫国公公,我个人觉得,这个还是得改改,物以稀为贵不是?店里万一来了大领导,要有些牌面的招待,上个响油鳝糊,弄点铅笔鳝丝未免太小气。咱们用两斤黄鳝烧个过江龙,这不气派嘛。铅笔鳝丝随便哪里都能买得到,可这大黄鳝真的,再怎么照都照不到,除非捉黄鳝人去挖。” “小丫头,你说的非常在理,这个定价有点难啊。” “定价不难,毕竟这么好的方子是您的,再大的黄鳝是饭店的。” 这话让李卫国一惊,看着许若谷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其实别说李卫国,许灼都惊了下。 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 他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姑娘谈判能力之强。 “三百块,这配方就是您的了。至于黄鳝价格,那也简单,您看李哥那的价格,跟着这个上下改改,略有浮动,我们也能接受。” 黑鱼收购价太低,有了配方也不会高。 所以你要么买个相当于几万斤黑鱼价格的配方。 要么就别买。 买回去学了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你都是做总厨的,就不想多一门压箱底活? 至于黄鳝,你用随处可见的小黄鳝价格,来买一般人都难捉到的特大黄鳝,这是不是就有点不地道了? 你不买,配方也不卖。 许若谷当着许灼的面,来了一手捆绑销售。 直到两人走出去时,许灼都还有些茫然。 “怎么了?被老娘惊才绝艳吓到了?”许若谷得意。 许灼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鲁迅说过,人和人的差距,有时比人和狗还大。” …… 第34章 鲁迅没说过 这话是在恭维许若谷。 但许若谷一下就想到了许灼昨晚展现出的那种学识和眼界。 突然开心又突然很不开心。 甩出一拳头,砸在了他后背心。 她道:“鲁迅啥时候说的?” “鲁迅没说过。” “鲁迅没听见。” “鲁迅没说过,是我瞎说的。” “掌嘴。” 啪! 许灼一巴掌拍在许若谷臀上,揉了揉,抓一把。 “要死啊……” 大街上这么多人来人往,许若谷红着脸拍开他手。 两人又分了配方钱三百块。 仍旧老规矩,许若谷拿了一百,剩下两百归许灼。 这么一来,许灼手里钱直接暴增到了六百。 加上稿费和昨天的,全部钱已经小千。 但是很多东西还是得补充,比如说香料。 为了防止配方被人找出,两人分开,分别从供销社,药店,药材收购站三个地方,购买了香料和药材。 许若谷还顺便买了堆土豆和淀粉。 许灼则在路过菜市场时,发现有野鸡卖,直接买下,到杀鸡摊子上花了点小钱,让人帮忙杀好,又买了点配菜。 “还是你懂我。”许若谷看到野鸡,差点嘴角流口水。 “你别这样行不行,尽破坏你在我心里的仙女形象。” “不是精神病么?” 许灼一怔,瞥了她一眼:“感情您老也知道自己在村里口碑啊。” “嗐……我都不在乎,你也别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行了吧?”顿了顿,许灼道:“我是说形象。” 顿了顿,许若谷道:“我说的也是形象。” 两人哈哈一笑,就这么回到了家。 还是和往常一样,先送许若谷回全书记家。 许若谷再自己回去。 到家后,他吃了点剩下的早饭,然后把鸡用香料和盐搓揉一下。 趁着这个时间,他把土豆,豆皮,豆芽,芹菜,香菇,胡萝卜,莲藕等各种配菜拿出来,切好了放在盘中。 把鸡洗干净后,就把配菜和脑袋一同塞入鸡肚子。 最外面用荷叶包好——荷叶这东西,肉摊上就有,菜市场里也有不少。 基本是用来包一些肉类的。 包好后,找个报纸打湿了再包一层。 去附近随便找点黄泥,掘了过来裹上, 弄好这些,他就让许烨拿过去,挖坑找点硬柴来烧着。 等柴火烧起来时,就用沙土掩埋,盖上去。 接下来就不准动了,也别让人拿走,就这么看着。 吩咐好一切,他洗个漱,回房藏好钱后就去睡了。 醒来后将近下午四点,就看到许若谷坐在他的书桌那里写东西。 “你大爷的……来这么早啊。” “又不用下地干活,没什么事做,还是来你这里。” “你睡那么点够么?” “我就奇了个怪了,你这么年轻,怎么睡得着的?” “你大爷!吃饭了没?” “我要吃了饭,哪里有肚子吃鸡,鸡呢。” “裤裆里。” “掏出来看看。” “你矜持点,我害怕。” “咯咯咯咯……” 许灼起床,去外面找了许烨,拿走了叫花鸡。 要了个盘子,把还温热的泥巴敲碎,报纸剥掉装盘。 然后回房间拆开。 “来——去吃吧。” 折下一个鸡腿给许烨,把人赶走,接着就是二人世界了。 这一顿,吃得真叫一个满嘴流油。 许若谷根本不吱声了。 回过神时,鸡头都被她啃了个干净,配菜那更别说。 “牛的,许灼桃,我就知道跟着你能吃香喝辣,接下来干啥?” “我要去把买的那一堆香料药材全都打粉。” “粉我都打好了。” “打好了?你这么勤快?” “我给了你弟弟糖,让他帮的忙,现在就等你来调配。” “唉……你可真让我省心省力。” “对了,你从李卫国那要来的猪肝有什么用?” 啪! 许灼一拍手掌:“幸好你提醒我了,要不然我真要忘了这茬。” 他从抽屉里拿出盒子,取出里面所有的黄鳝钩。 钓黄鳝的钩子,钩柄比较长,同样能用来钓甲鱼。 但是,本地人钓甲鱼,一般用缝衣针。 将缝衣针埋入猪肝,甲鱼一吃,缝衣针横在脖子里,便可将甲鱼提起。 可这么做,也是因为没钩子。 许灼把所有钩子用拆分股数重新搓起来的尼龙线系好,去厨房把肝给剁了,挂上钩子,十来个钩子加上线,全部放入塑料袋扎起来,扔进篓子。 刚弄好,便见许烨走了过来,没和他打招呼。 他看着弟弟平静的脸,暗自哼笑。 这小东西平时眼睛里都带着笑,给人一种阳光机灵可爱的模样。 如今脸上的平静,和先前对比,就显得阴沉。 “许烨,出什么事了?” “没事啊,怎么了哥?” …… 第35章 想要吃饭,得先拉屎,我懂 这时许若谷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后走上去,拉着许烨给他拍后背:“估摸着鸡腿给人抢了,看小烨后背土,该是被推了一把。” “小烨,哪个抢的……”顿了顿,许灼问道:“新新?” 许烨点了点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哥。 其实他不太喜欢和亲哥相处。 不是因为亲哥看着老实,实则凶狠残暴。 也不是因为亲哥太讲道理,甚至帮理不帮亲,根本不像爷爷老爹那样护短。 而是因为他从小就觉得哥太贼了,自己玩不过他。 不像自己和别人玩,都能当老大,把别人吃得死死的。 就像现在,他啥都没说,就被哥猜了出来。 其实要猜出也不难。 毕竟是自己亲弟弟,村里同龄人里的小孩王,能欺负他的也就长辈。 长辈里能欺负他的,也就许新许相,几个姐姐。 姐姐都嫁出去了。 许相是个吃货,有点傻,有点憨。 初中都没读完,便读不下去了。 先前在家和他一样的地位,就是朝九晚五给家里干活,供养许新许烨。 那剩下的也就只有许新了。 同行是冤家,作为家中长子长孙,许新在家中同辈里应该有威望,可那点威望被许灼给掀得内裤都快没了。 偏偏他又觉得自己是村里少数几个高中生。 别说八零年,就算往后几年,每一年村里都出不了几个高中生。 又在爷爷奶奶和家中其余长辈爱护下,他内心极为骄纵。 要不是许新自小倒反天罡,十三岁第一次掀桌子,差点把他也给揍了,他尾巴早就翘上天了,可这样仍旧内心骄傲。 谁叫全家都要供养他,他以后可是要考大学的。 还是家里长子长孙,以后整个四合院都是他的。 结果许灼又考上了全市第一的重点高中,全村都知道了。 这不,许新整个人状态直接炸了。 “跟你哥说说吧,许新毕竟是家里长子长孙。” “你没你哥的眼界,也没你哥的胆魄。” “没人替你出头,这一口只能受着。” “气这种东西,你应该知道。” “看看你妈,只有不受气和一直受气。” “有一次就有无数次,没有受一次这个说法。” 许若谷拉着许烨,带到许灼跟前,然后抱着手站到许灼身后。 许灼不开口,就看着许烨,静静等着。 可是许烨捏紧拳头,低着头,犟着,就是不说。 也就这时,又一道身影从南屋走入了中庭露天门堂。 是小丫头许小暖,她正擦着眼睛,隐隐发出啜泣声。 “小暖,过来。”许若谷招了招手,似乎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许小暖过来后,就把事情说了。 原来许烨拿了鸡腿后,就被许小暖发现了。 他也没藏私,先给许小暖吃几口。 然后这诱人的香味引来了许新,抢了鸡腿。 许烨跟他发火,这玩意儿自己可一口都没尝呢。 本来还打算给许小暖吃完,剩下的留给老妈。 初一许烨和高二许新龇牙。 许烨是豆芽菜,许新一米七五,又有点胖,结果不言而喻。 “知道了,我跟你说件事。” 许灼对许若谷使了个眼色。 “小暖,来,吃糖。”许若谷拉着许小暖进了屋子。 趁此机会,许灼在许烨耳边嘀咕了几句。 许烨疑惑地看着哥哥:“哥,你确定这么搞?那你怎么办?” “小烨啊,哥今天教你一句,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想要不吃亏,就得先吃亏,想要……” “想要吃饭,就得先拉屎,我懂。” “你懂……就好,就这么定了,你把事办好,最好撺掇下许相,然后你就仔仔细细看好事情怎么发展就成。” “好吧……” 许烨带着许小暖离开后不久,许若谷走出来。 “你跟小烨说了什么?” “没什么。” “说说呗。” “男人做事,女人少问……诶、诶、诶!” 才说完,耳朵就被狠狠拧着朝下拽。 精神病的力气都很大,许灼差点被拽到地上去。 “女人是天,男人是地。”他连忙道。 “看来你很喜欢甜粟地里的姿势啊。”许若谷哼了声,松开手。 许灼起来后,揉着发红的耳朵,心里有点犯怵。 他真打不过这女的。 是的,他连女的都打不过。 真不知道这女的是什么鬼。 把事情和许若谷说了说后,许若谷古怪地看着许灼:“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计划里有两个漏洞?” “想过,还没想到怎么补。” “我跟你说怎么弄。” “你别这样,心机这么深,我害怕。” “怕我把你卖了让你数钱?” “要是卖给富婆我也乐……诶、诶、诶!” …… 第36章 灭我何用不减骄狂,不狂了不狂了 话没说完又被拽耳朵了。 许若谷也方才发现,这人真是贱骨头。 打是没用的,打死也没用。 但拽耳朵是真有用,还轻松。 待其松开手后,许灼哼了声。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骄狂……诶、诶、诶!” “狂不狂?” “不狂不狂……” “骄不骄?” “不骄不骄……” “让你生,老娘就看你能耐。” “能耐能耐……你是真不留手啊,能不能开玩笑好好相处了?” “才认识几天,很熟?” “该数的地方都熟……诶!” 许灼眼疾手快,躲过了一捏,不再刺激她。 两人就在院子里,小一阵商议后,便回了房间。 许灼手臂上伤已经结痂稳定了。 没了炎症,人也精神不少。 许灼则说他要写写计划,看看有无漏洞。 许若谷应了声,直接躺在床上睡觉。 看了疯狂唰唰扫钢笔的许灼,嘴角扬起一丝笑。 总算续更了。 这一写就是好几个小时。 让许若谷失望的是,写的不是《斩仙》,而是一篇很有力的批判。 名为《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看似是解释这句话,实则都是骂。 看似是骂,实则都是在说当下各种底层社会状况,给意见。 她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真不如《斩仙》看得惊心动魄有意思。 《斩仙》中的气概,比《天龙八部》乔峰展现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更强,里面还充满了对社会演变的各种思考。 若是读过马哲,就会明白《斩仙》真正的份量。 然而,将这小说当做是休闲的娱乐读物看,也很不错。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最近紧密相处,仔细观察,各种试探,她越发有点理解许灼。 无利不起早,那《斩仙》的稿子明显更费心。 相较之下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政治。 可眼下却修修改改,花足足几个小时写了这一千两百字。 只怕是……无事献殷勤。 闭目仔细回忆这几天许灼的表现,再往以后想想。 一时间,她似乎有点明白许灼要做什么了。 “胆子是真的大,嘿……有意思。” 天很快黑了下来,行动开始。 “许灼桃,我觉得你得再叫点人来。” 撒完了网,两人开着手电筒踩着砂石路喳喳的,朝秧田走去。 说完许若谷眼角余光看着许灼,观察表情。 “想过了,但现在我信任的人也只有你。家里能做事的,只有许新许相。许新肯定不行,许相没心机,嘴也漏风。我在村里没朋友……” “不是有几个姑娘很喜欢你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好,替我着……嘶!” “找妈吧……你妈现在和家里人上班……” “我知道,目标太大,我妈得放在那里明着来牵制。” “周逸明你知道吗?” “周知青?根本没交集。” “华铭东呢?” “谁啊,咱们村没这人吧?都没姓华……你干什么,我真不认识。” 许若谷掐胳膊不成,刹那捉住耳朵一拧一拽,拉到自己嘴边道:“北泾村华铭东华知青,二十一岁了,长得跟十六岁似的,某人还送过情书。” 许灼哭笑不得。 承认吧挨掐胳膊,不承认吧挨拧耳朵。 打又打不过。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我是精神病,你别刺激我,也别骗我。” 许若谷松开手,哼了声。 接下来两人没啥话,走了几步。 她突然快步上前,伸手抄向墙角草丛,一把揪出个东西一拧。 等许灼回过神时,五步蛇已经被扭杀,胆子都被抄出来了。 随后蛇头就被撤掉,皮肉嘶啦一下分剥,狠狠砸进篓子。 昨天还要砖块,今天直接下手,前后不过三十秒。 其凶残程度,让许灼感觉自己就是那条遭了无妄之灾的五步蛇。 不禁浑身哆嗦了下。 整完,许若谷冲到前面,又抓了一条一米多长的粗硕菜花蛇。 菜花蛇无毒,但无比凶猛,专治毒蛇老鼠。 在许若谷手中走不过一分钟就被拆了。 剥了皮的整条蛇段子扔进篓子时,还在扭啊扭啊扭成一团。 许灼连忙上前拉许若谷,结果被狠狠甩开后,快速往前走。 他又加快脚步,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忍着两肘子击肋的痛开口。 “以前我是追过,人家挺好看的,看着还好说话……” “我不好看,我不好说话,你别和我说。” “那时候没认识你,人家根本不理我,我就送过一次……” “你没送过我。” “那你又没答应做我女朋友。” “人家也不是,你还送。” “因为你这样的,几句花言巧语根本不可能让你心动。要是我说漂亮话哄你,那我也能哄人家,是不是?咱俩谁跟谁,不用在乎这些细节。” “咱俩谁跟谁,你说。” “你说咱俩谁跟谁,咱俩就是谁跟谁。” “我让你说。” “我听你的。” “哼……油嘴滑舌。” …… 第37章 你会做鸡吗?做鸡很难的 哄好了,浑身出了身透汗。 走到这秧田附近的河段,两人没有立马去钓黄鳝。 沿着河走了很长一段路。 一路把穿了猪肝的钩子扔下去,线末端有筷子,扎入岸土。 忙好这些,才去钓黄鳝。 这片秧田是天授村双桥巷双一队,双二队的,外加旁边李巷。 三个大队加起来有一百多户,五六百。 先前按人头分田,这偌大一片土地多得离谱,走得脚酸。 昨天抓了那么多黄鳝,也不过走了十来条田埂罢了。 放眼过去,还能看到不少手电筒光,可见有人在照黄鳝。 两人则刻意避开这些人,钓满一个小时就走。 来到河边,十来副钓子,有三副线绷直了,一直在动。 许灼连忙过去拉线,这一拉差点笑出声。 许若谷也连忙凑过来看,开心得差些跳脚。 甲鱼,很大很大的甲鱼,至少五斤! 剩下两条线拉上来,个头也有四斤多。 十条线都拉了拉,有一条线看着没动静,一拉。 乖乖,竟然有只六斤的特大甲鱼伏在岸边。 许若谷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玩意儿。 她也许不怎么喜欢吃这东西。 但是渔获可以这么大,心头自然高兴。 取了钩子后,又装上剩下的猪肝扔进去,继续钓着。 就这么一晚上,钓了十四只大甲鱼,地笼里放了五只两三斤的小甲鱼。 都看不上,小甲鱼直接扔了。 至于黄鳝,弄了足足四百多斤,大的更是足足六十条。 因为两人没捉蝎子,蛇胆也弄了十来颗,五步蛇居多。 蝎子用紫光灯扫了扫,附近太少太少,得走到更远的地方。 许若谷想去,因为蝎子真的很赚钱。 但许灼制止了,给她算了算路程和体力,发现不太合算。 远远没有钓黄鳝钓甲鱼来钱快。 甚至不如放地笼。 凌晨三点半,两人在院子里完成黄鳝,河虾之类的分拣,检查携带的东西,许灼回房间拿了封好贴邮的信,两人出了门直奔西蔡村。 石狮子蔡家还没开门。 两人就在门前聊着,过了足足一小时,到四点半多才有动静。 趁着这时间,许灼去投了信。 这一大车,各种鱼虾蟹,全都在蔡家过秤后结了款。 总共九百,外加一把票额。 临走前,许灼让人问问蔡淳,明天还要不要送。 因为他觉得这次由于做了放弃捕蝎的决定,导致黄鳝和甲鱼数量暴涨,应该够蔡家两天的预算了。 蔡淳很快穿着皮带走了过来:“小许,帮哥再送一天。小龙虾多弄点,河虾也再多弄点,一斤以下的黄鳝就不要了。对了,还有黑鱼,这东西太少了,还缺不少,小许你能多弄就多弄。辛苦了,来,这拿着。” 说着他塞过来两条牡丹烟。 许灼连忙推脱道:“这不成,蔡哥,这太贵重了。” “你喊我声哥就拿着,别客气了。” “谢谢蔡哥……” “别客气,有问题记得来找我。” “对了蔡哥,我还真有个问题想请教。” “你说。” “蔡哥你知道盖砖房的手续吗?” “知道,这个太麻烦了。首先,你的去村里批地。其次,你还得去镇上办理相应的盖房准许。这两个都弄好,也就兜兜转转的事。关键是造房用的水泥,木料,砖块,这些东西都有额度或得批条。你就算弄好了,也不一定建得起来。因为砖厂那边生产力有限,求砖的人和部门又多。怎么,你要盖房?” “以后肯定得盖房。” “我个人建议你去问问自家村里,有没有破败民房,直接拆了青砖木料之类的来造,这样要容易很多。” “知道了,谢谢哥。” 离开蔡家,两人如常分了钱,去卖了蛇胆便往回走。 路上两人去买了油,香料,糖和一些零碎。 许若谷拉了拉他袖子:“买点牛肉吧,我想吃土豆炖牛肉。” “行。” 去了肉摊才发现,街上没有牛肉卖。 问了问,得知牛肉得去镇上才行时,许若谷放弃。 “作为补偿,我再弄只鸡给你吃。” “昨天吃过了。” “你知道鸡吗?你会做鸡吗?做鸡很难……诶诶诶!” “好好说话。” “我给你弄个炸鸡吧?” “呸!” 许若谷没来由脸红发怒,踹了许灼一脚。 弄得许灼一脸懵逼,还追着她问“吃炸鸡吧怎么样”。 许若谷被追得急了,忽然转身,看着四下无人,对着凑近的许灼猛抓一把,吓得许灼后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里问题。 “你大爷,自己思想龌龊,还怪我?” “哼,我不管,就是你说话太荤故意弄我。” 许若谷抱着手,转过身,脸孔还红着。 …… 第38章 迷妹来了 “啧啧啧,我都没发现自己说了啥,某些人反应真快,也不知道整天……嘿!” 话没说完许若谷气急败坏打了过来。 两人绕着板车打闹一阵,无视不少路人围观小情侣的目光。 啪! 最后,许若谷被许灼捉住手腕,避开目光拍了下屁股才服帖。 “气人……” 她打了下许灼胸口,然后就被拉着逛菜市场了。 许灼买了一只鸡,看到地上有鸡毛。 问了摊主几句,便翻找鸡毛捡了起来。 “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准备给你做个毽子。” “你还会做这个?” “不难。” “不是,毽子底座是橡皮的,你不用橡皮,直接用鸡毛插在铁片上,这个东西不稳当,容易脱落。” “我知道,你放心,喜欢毽子吗?” “不在乎这个,但是你这么说了,就必须送我。” “好,都依你。” 东西买好,两人推着一车东西往家走。 越过煤渣路,就是村里砂石路。 因为打闹耽搁,天大亮,迎面走来的人不少。 这年头的人,都是穿着粗布衣,粗布鞋,或者解放球鞋,好一点的女人穿着藏青底白色碎花布衣,裹着白色毛巾,挑着担子。 推车走入砂石路时,能够看到河面上飘满了船。 不少人还在陆陆续续下船,往街上走。 离家不过一百米左右的集镇,原来是附近几十个村唯一集镇。 更远的,就是三公里外的镇上集子。 但镇上集子可没这么舒服的水路,可以直接走运河过来。 村里就有人在必经路口卖茶树的。 但也只能茶水,和粮食搭边的都不能卖。 即便这样,一分钱一杯茶水,一缸一缸卖下来,都能卖好几块。 “咦?可以啊……啧啧啧。” 吃的可以卖,粮食不能卖,比如茶水,比如豆花。 本来他是要直接送许若谷回去的,可路过家门时,看到了家门口有熟悉的人影,和许小暖、许烨在那聊天。 细一看,那姑娘穿着简单衣裙,留着齐耳短发,怀中抱着书。 她肤色也算白皙,但白里透红,显得红润。 不像许若谷这种肤色吹弹可破,白里透嫩,看不到血色。 但是可以透过表层肌肤,看到一些血丝青筋。 长得是中规中矩,脸颊婴儿肥,眼睛明明亮亮,一股子可爱气。 许灼立马看了看许若谷,发现许若谷坐在车上,看着河里来往船只,暗自松口气,立马悄悄加快速度。 忽然,许若谷跳下车,直接朝双桥巷三十六号走去。 许灼急了,连忙推着车回家,到家门口把车停放门口。 “许灼同学——”那姑娘看到许灼后,瞥了眼许若谷,有些吃惊。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躲开,继续看许灼。 “许灼同学,你最近挺忙啊,是上街帮家里卖菜吗?” 许灼瞥了眼许若谷,却见许若谷直接走入了家门。 他道:“差不多吧,这不刚回来么,万芸同学怎么有空上门?” “三哥,芸芸姐等你好一会儿啦,你们先聊。” 许小暖拉着许烨赶紧离开,许烨早想走了。 别说看到许若谷,在看到这个自己老哥下一届学妹、新任校花、全年第一好学生万芸上门时,他就知道要出事。 “学长,没有通知直接上门,不会怪我吧?” “万芸同学上门肯定有事,说说看呢,我能帮忙一定帮。” 万芸愣了愣,没想到许灼这么直接。 各种准备好的由浅入深的前戏,一下没了。 她拿出胸口抱着的书,原来是泰戈尔的《飞鸟集》。 打开其中一页,指着道:“学长,我最近在读这书,有些句子怎么都不懂,想到学长就住在附近,是学校里语文最好的,就想过来请教。” “嗯,我看看,就这句吗?” “对。” “这句单独拿出来,确实有点难懂,但是你结合这首诗的创作时间,作者所在地,经历的事,你就明白了,是这样的……” “那这句呢,《生命之歌》看起来简单,里面‘请伸开你羽翼的翅膀’,这句我越读越迷茫呢,翅膀又是什么?”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什么才有翅膀。” “鸟啊。” “翅膀用来干嘛的?” “可以用来飞,也能用来吃,我觉得红烧鸡翅味道很好。” “嗯,可以飞就行了,飞对鸟来说,有什么意义?” “那是鸟的全部啊。” “全部?包括活着吗?” “当然。” “那没翅膀的鸟,就不能活着了吗?” “这……可以……但……嗯……” “但是少了点什么,对吧?” …… 第39章 情诗案发,村花找上门 “对。” “没了翅膀,可以吃喝拉撒,一样能活着,可那就不是翱翔天空,俯瞰大地,享受自由的鸟了,是走地鸡,这就是区别,对不对?” “对。” “走地鸡和鸟的现实区别在哪?” “显示区别……鸟能飞,无拘束,但也得经历风雨,鸡就是看着眼前的食物,吃着活着,关在笼子里,但安全。鸟最后,随便死在那里。鸡……最终要被吃掉,生蛋打鸣,服务人类。” “你做鸟,还是做鸡?” “鸡是资本主义被剥削的下场,我宁愿做鸟,享受自由,看鸡没看过的风光,去做鸡没做过的事……” “对,除了食色性也,追求自由也是根性。” “嗯。” “可是你没发现,鸡跟前一日三餐,这很踏实,鸟看似自由,却很轻浮,那么你是觉得鸡好,好事鸟好?” “这……” “每个人都是家鸡,家鸡也有翅膀,家鸡也能飞,为什么不能飞,何时才能飞?因为它们从小被人驯化,祖祖辈辈被剥削驯化,心中没了翅膀,身上纵然有翅膀,也只是剥削者眼中的一道菜。振翅受阻会挣扎,这是翅膀的天性。鸡不会,因为鸡的翅膀早已没了翅膀的天性和灵魂。当鸡抬头,突然看向空中飞鸟,又低头看着眼前的饲料,也许会觉醒。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尽管眼前是寒冬腊月,可走过春暖花开,征途是星辰大海。做人嘛,要是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被按下的翅膀不是翅膀。对么?” 聊天开始时,万芸眼中迷茫与清晰不断交错。 随后,随着述说深入,只剩迷茫。 聊到这里,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仿佛看到了新天地。 直至此刻,阳光下,她的眸子里只有许灼了。 “对。” “那么,你再回头看看这句话——请伸开你羽翼的翅膀。” 万芸这一看,顷刻间恍然大悟。 “不愧是学长,好厉害~” 她激动地跳了跳。 这一跳,那鼓鼓囊囊的晃荡着,真叫一个撞眼。 就在此时,一个声线很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呀,想不到许灼同志这么有水平,这份才能,都能去着书了。” 万芸和许灼互视一眼,都愣了愣,不约而同看去。 就看到一个戴着红星军帽的双麻花辫姑娘,不知何时到了身后。 她穿着简单的工衣工裤,瓜子脸,精致五官,眼睛大大的。 乍看,还以为是个才满十六岁的少女,甚至不满十六。 许灼心脏漏跳一拍,只觉后背要开始发毛了。 他尴尬着走上前,笑问道:“请问同志您是哪位?来找人吗?” 话音落,身后传来个清冷声音:“刚给人家送过情书就不认识了?” 侧头看着万芸那看着自己的诧异眼神,许灼想死的心都有了。 顿了顿,许若谷已走到跟前,无视万芸和对方看着。 这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泾村插队知青华铭东。 “许姐姐也在这里啊,真巧~”华铭东依旧温柔的语气说道。 身后屋子门口,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许小暖和许烨正看着,听到声音回看,只见许新许相嗑着瓜子走来。 “来,嗑瓜点吧。”两人把瓜子递给两个小的。 随后四个人就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只觉津津有味。 华铭东二十一岁,许若谷十九岁,但是两人相貌气质应该颠倒一下。 此刻这一声“姐姐”,直接让许若谷额头爆青筋了。 突然,许灼道:“其实吧,我不止给你送,我给全校长得好看的都送过,这叫广撒网嘛,能中一个就行。至于给谁送过,我真不记得。您……阿姨您哪位,劳烦您提醒一下。” 说完他就发现万芸看自己的目光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一滴汗,直接从额头滑落。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门内四人一阵狂嗑,狠狠嗑。 本以为这句话会让两个姑娘直接跑开,谁料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华铭东拿出了一张信纸,当着所有人面阅读起来。 “我的小鱼,你醒了。” “还认识早晨吗?” “昨夜你曾说过——” “愿夜永不开幕。” 一首巧妙的情诗,描述着作者和鱼隔空对望,互相对话。 这是许灼改的《魁拔》里的花痴诗。 也是前世今生,许灼第一次社死。 他恨不得砸开地面钻进去,脚趾头尴尬地能当场抠出化粪池。 “诶,这是你写的啊,还真不错呢,这质量都能上报刊了哟~” 许若谷笑嘻嘻地,假借伸手拉许灼袖子,实则掐住他的肉来回拽。 身旁万芸则眼睛冒着星星,看着许灼。 她没想到这位学长不光能解读诗,自己写得还不差。 华铭东念完放下纸张,笑盈盈地温柔看向许灼。 …… 第40章 对,我就吃醋了 “那个……不是我写的。” 华铭东走上前,向两个姑娘展示了下落款:许灼赠华铭东同志。 纸张上的铅笔字,沉着刚健有力,又透着点秀气。 “这个字……的确是学长你的,我看过学长的作文,字的风格很明显,至少整个镇子上应该没人能模仿。” “字好,诗好,有才呀许灼桃。”许若谷换了一寸肉继续连掐带拽。 “呃……这……这是我不小心掉……呃……是我……”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身后门口内,瓜子都快被嗑冒火星了。 “那个……华铭东同志,我真不记得您是哪位了,实在是抱歉啊,要不您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没关系啊,现在不认识了?许灼同志是个很有才学,也很有趣的人。我想和许灼同学交个朋友,不知道许灼同学愿不愿意。” 许灼心动了。 华铭东相貌身材各方面,甚至精神状态都比许若谷正常。 更重要的是,这本身就是他试着追过的。 当然了,十里八乡追华铭东的是真不少。 沉默了下,许若谷盯着他看了一阵道:“华铭东同志人美心善又热情,许灼桃同志当然是愿意的,只是朋友嘛……” 许灼打断道:“抱歉,华铭东同志,鲁迅曾经说过,我们当不成朋友。理论上来说,以后我们只会是敌人,阶级敌人。从来只有背叛阶级的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华铭东同志不久后就要返城了吧?人虽走,情谊在。” 万芸愕然:“鲁迅啥时候说的?” 许若谷点了点头:“这个鲁迅真说过。” 万芸:“不是学长说的吗?” 许灼:“我不是,我没有,就是迅哥儿说的——抱歉,华铭东同志。先前是我不成熟,轻浮了,写了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惹了误会。” 说着他伸手就要拿过。 华铭东退后一步收走笑道:“什么误会?” “华铭东同志,人美心善,我一个少年人,对这么漂亮的姑娘自然很有冲劲,就像其余追求华铭东同志的男同志一样。但这份感情,不是什么爱情,就是喜欢。喜欢是一种看到美好事物产生的欣赏与占有之情。喜欢外貌身材的喜欢,本质不是欣赏,只是一种相貌姣好的占有。很抱歉,我先前挺龌龊的。华铭东同志若与我交朋友,我是肯定无法对如此漂亮的您,什么都不做的。” “诗我很喜欢,给我就是我的了,许灼同志,来日方长。” 华铭东看了眼许若谷,笑了笑,转身离开。 “呼……”许灼叹了口气,后背都打湿了,额头也出了层汗。 这乱七八糟的,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就在这时,许若谷忽然凑过来,在他嘴上亲了下。 然后搂住许灼胳膊,转头看着瞪大眼惊愕的万芸道:“万芸同学,时间还很长,要不先进屋说说吧,在外面聊多不好?” “那个……那个……我还有事……” 万芸转头,无比失落地离开了。 望着那有些萧索狼狈的身影,许若谷不光没点怜悯,还开心笑了。 她就这样,不是个坏人,甚至很善良,就是小性子很强。 “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来,把东西搬回去吧。” 许若谷的话提醒了许灼。 他转头看向屋子里面。 瞬间,嗑瓜子的四人齐齐转头背对着,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大哥,二哥,过来帮忙,快把这些搬过去。” 许灼大喊一声,许新和许相出来,才看到板车上放着的东西。 几桶油,几大袋面粉,几大袋米,还有鸡,各种菜,一匹布。 许新和许相都震惊了一下。 和许相震惊一下后,提着油桶喜滋滋往里走不同,许新心中急转,他不明白许灼哪里来钱来票买这么多东西的。 有了这些,家里饭菜就会香很多很多。 他突然记起前几天早上,老三做的龙虾了。 哪来这么多龙虾,这么多篓子? 很显然,老三这些天都是早上出现,每次都是从外面进去。 所以…老三这些天都是一个晚上出去,早上回来。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许灼把鸡肉用刀剔出,鸡腿,鸡翅,鸡胸肉等,加入调料腌渍。 然后就吩咐了下许烨什么时候冲洗放出来,便去洗澡睡觉了。 “睡什么睡,你这年纪怎么睡得着的?给我写诗。” 刚洗完澡松了口气躺下,他就被忽然又发飙的许若谷拽出来。 被命令不写完十首,不许睡。 许灼要疯了。 “你是不是吃醋了,嗯?” “我就是吃醋了,你写不写?” 许灼怔住,他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连装都不装了。 就算是个男人,都得说“没有”吧? …… 第41章 叫嫂子有肉吃 “那什么,你也不用吃醋吧?” “我喜欢你,我就吃醋了,凭什么她有我没有?” “你不觉得她很温……” “阿桃小弟弟,说话前,要过脑子。” “嗯……” 许灼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许若谷抱着手道:“看着漂亮,说话温柔,来者不拒,身后跟着男人一群,她爱和谁和谁,你也想跟着喝口海鲜汤是吧?” “这……”许灼人都傻了,怎么说话这么猛。 他没再说话,低着头,拿着钢笔,想了一阵,落笔唰唰。 穿越后他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异能的异能。 那就是以前读过的书,看过的资料,只要仔细想,都能无比清晰呈现。 早知道有这个能力,他应该多看看近代发展的。 结果脑子里百分之九十都是古代诗词和资料。 “给。”就是花了十几分钟,写完了十首。 十几分钟十首诗写完了? 许若谷冷哼一声,暗自不爽。 但也没揪着。 她知道许灼心思重,夜晚又累,确实得好好睡觉。 强行让他写十首,糊弄也就糊弄吧…… 本来就只是她自己想发发脾气。 拿过来纸张粗略扫了眼,随即眼眸凝了凝,仔细看了起来。 第一首《给我一个微笑就够了》。 …… 不要给我太多情意 让我拿什么还你 感情的债是最重的呵 我无法报答 又怎能忘记 给我一个微笑就够了 如薄酒一杯,像柔风一缕 这就是一篇最动人的宣言呵 仿佛春天 温馨又飘逸 …… 没错,这次许灼抄的都是“汪国真”的。 许若谷看了眼已经喊声起来的许灼,拿着纸张回去了。 边走边哼着《相许》,走到村委书记家。 全为民躺在门口椅子上,晒着太阳。 初夏的太阳还是很舒服的。 见姑娘回来,他喊了声:“姑娘,里头桌上有来信,还有通知。” 许若谷清冷面孔上,难得一丝笑容消失。 “返城通知?” “嗯。” “知道了,谢谢爷爷。” 下午三点醒来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 还真不适应。 他四下看了看,身边,书桌前,没有熟悉的白色身影。 很不适应。 舒展一下筋骨后,他回到厨房里弄起了炸鸡。 鸡在炸之前,还得把鸡肉入水拍一拍。 收干净水后,裹一下干淀粉过热油初炸一遍。 然后拿着面粉鸡蛋调个面糊裹上,再入热油炸一炸。 鸡肉全部捞出来,撒上椒盐粉。 接着拿鲜番茄和番茄酱、白糖,调一个茄汁。 从锅里取出让许烨和饭一起蒸的土豆。 土豆全都捏成泥,热猪油下油锅把土豆泥炒一炒,加入盐,葱,味精,胡椒,姜汁,蒜泥,洋葱,酱油,芹菜碎,香菜碎,弄成一大罐子土豆泥。 做到一半时,身后忽然贴来个人影,些许香风入鼻。 然后尖尖的下巴抵在他没肉的锁骨,钉得发疼。 “许灼桃,你好会啊。” 一份炸鸡,一份番茄酱,一份土豆泥。 菜,蘸料,主食,简简单单三样东西。 两人靠在老灶台上,用勺子挖着土豆泥,用手捏着鸡块蘸番茄酱吃,或者就这么吃,反正都有椒盐,一吃一个不吱声。 许烨过来,看了眼就走,被许若谷叫住。 “来,你一块,丫头一块,你二哥一块,当你大哥面给,记住了?” 许烨吃完自己手上的,意犹未尽。 看着许若谷点点头:“明白,嫂子。” “来——”许若谷拿过最后第二块,递给许烨。 “谢谢嫂子。”许烨开开心心离开了。 许若谷也笑了,转头看到许灼拿住最后一块,慢慢伸出手。 许灼蘸了蘸番茄酱,递到她嘴边。 “啊呜……”许若谷张开嘴一口吃下——包括许灼的手指。 许灼惊讶了下,正收回时,便觉柔软舌头在指尖卷过。 他看着许若谷,又把指头舔了舔。 然后许若谷脸红了,呸了一声,把许灼的土豆泥全拿走了。 一人吃了半数以上炸鸡和三分之二土豆泥,吃完又拉了拉蓝色工裤。 免得肚子被卡得难受。 “你有手帕吗?”盘子光了,打了个香嗝,许若谷问道。 “没有。” “看也知道你不会有,懂不懂,这年头要是哪个姑娘不方便,需要手帕,你能及时递出,那可是能掳获芳心的。” 然后许若谷直接抓起许灼袖子擦了擦嘴。 吃完两人回屋子,许若谷在房间里练吹口琴,许灼做着毽子。 毽子垫片用三枚铜钱做成。 长长短短的公鸡尾巴毛,艳丽的野鸡尾巴毛,还有黑黄交错的芦花公鸡毛,白色公鸡尾巴毛,总共做了四个毽子。 …… 第42章 娶老婆千万别娶嫂子这样的 “聪明。” 许若谷看到许灼把鸡毛根纵切后,眼前一亮。 羽毛根经过火烤九十度弯折,卡在铜钱垫片,这就稳了。 四个毽子做得很精致,弄好后许若谷迫不及待拿过来试了试。 她一边踢一边笑,正脚踢完反脚踢,反脚踢完跳起来踢,旋转着踢。 踢得像是在跳舞,她像是个灵活的精灵,上下蹿着。 踢了一阵后她迫不及待把绿,红,白,芦花四个毽子拿回去收起来。 回来后,她又吹起了口琴,许灼则安静写东西。 就这么到五点钟时,屋子里岁月静好,南屋里却有些喧闹。 原因是许灼买的各种东西,让一桌吃饭的人热议不已。 都在询问许平凤夫妻,许灼哪来钱和票买东西吃的。 要知道,家里所有的钱和票,都在许家大房手里管着。 其余的就算有,也不可能这么多。 夫妻两个一脸懵逼,许烨默默吃饭,暗暗盯着许新。 至于许新,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默默吃饭。 “新新,你知不知道?”忽然,许平龙问了句。 许新摇摇头:“这几天都没和他碰过几面,不知道。” 主位上的许虔兴、朱小英夫妻,脸色沉如水,默不作声。 只是议论得多了,朱小英受不了,来了句:“这几天晚上厨房一直有动静,别是这小……棺材出去做了贼。” 许烨一听,捏紧了拳头,终是没开口。 其余人也不敢接她话,都怕传入许灼耳中,真把煤气罐给点了。 心中对朱小英的鄙夷没停过。 嘴上说着贼,自己碗里扒拉最多。 一顿本来很好的饭,被这么一句,整得不咋滴了。 许新道:“奶奶,我会努力,以后咱们天天吃红烧肉。” 朱小英喜笑颜开地抚摸许新脑袋:“新新努力考大学,光宗耀祖,咱们要走正路,可千万别学人家做贼,走歪路,被人戳脊梁骨。” 说着,眼睛斜睨许灼妈。 许灼妈默默吃着饭,脸色平静。 许平凤还是一如既往皱皱眉,却什么都不敢说。 饭后不久,女眷们收拾着碗筷,一道身影却出现在了门口。 目光落在了许烨身上。 “万芸学姐你好,来找我哥吗?”许烨一怔,不禁问道。 想到屋子里可能的情形,一时间,他头皮有些紧。 同时也不明白,嫂子这么凶猛,这万芸土妞怎么敢来的。 “嗯嗯!”万芸点头。 “稍等。”许烨立马跑到房间,听到里面悠扬口琴声,想要敲门一时愣住,怎么都舍不得下手破坏这好听的音乐。 直至结束,才敲了敲。 门开后,许烨一下看到了许若谷盯过来的目光,顿时脊柱发寒。 本来还想悄悄和老哥说的,现在么,还是实话实说吧。 把万芸来的事说了下,许灼道:“就说我不在……” 许若谷打断:“小烨,把万芸同学请到这里来。” 许烨点头立马跑了。 特么的,把万芸领到你们俩单独相处的屋子,这算什么? 不管了不管了,不敢管。 这样的女的当嫂子,以后没活路。 娶老婆真的得像老妈这样的,决不能娶嫂子这样的。 老哥也真是有病,怎么去惹这种煞星。 当万芸来到屋子里,看到写东西的许灼和坐在床上的许若谷时,稍微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太多表现。 “小烨,关门,守着。” 许若谷发令,想跑的许烨头大,只能照做。 “万芸同学请坐,饭后来一定有事吧,不用紧张,说吧。” 许若谷就像个房间的主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直接指挥着。 万芸应了声,看着许灼,才缓缓开口。 “你们……是不是最近在做投机倒把的事?” 许若谷笑了笑:“不用吓唬人,真要投机倒把,街上红袖章纠察大队,就会把我们送到打投部去了。” 许灼一惊,突然发现许若谷脑筋转得真快。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话里的意思,她就做出了反击。 “我妈说,看到学长和许知青你们在街上卖鱼,卖鱼是违法违规的。” “你要想来插一脚,我们可以带你,就是这事得晚上做。我想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的意思。如果是你的意思,晚上出来早上回去,你一个姑娘,和我们厮混在一起,被家里知道,怎么交代。” 许灼内心暗道一声“卧槽”。 万芸为什么会突然来说这事? 她说这话,就是在试探这是不是合法的,思考风险。 为什么思考风险,是因为她也心动。 这么多天来,许灼和许若谷这样的大漂亮上街卖东西,引起各种热络,总归会惹来一些村里头的目光,这是避免不了的。 可是许灼怎么弄的,没人能明白。 …… 第43章 你觉得这很好笑? 尤其是先前卖大黄鳝,那种十块一斤的大黄鳝,足以引起不少人议论。 最近有心的人,都去照黄鳝了,也想照这种大货。 许若谷这么说,就是一瞬间看透了她心思,告诉她在肯定的情况下,这事里头的风险和不稳定因素。 问题是,万芸说完许若谷就接上了。 这脑子之活络,许灼都跟不上。 他想通这些事时,两人也谈结束了。 这事是万芸自己想出来弄的,因为她想读书读下去——她家的情况,现在许灼才知道,她妈是外地的,她爸是老酒鬼,更早之前,家里是被批斗的地主,他爸也曾经是少爷,她妈受不了他爸日常无能狂怒,跑了。 她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严重,想让她干活。 要不是她学习很好,他后妈也觉得女生得读书才有更好出路,一直在支持她,她早就过不下去了。 可问题是,马上就要初三,然后中考。 她一定考得上,但家里没钱给她上。 后妈出主意,让她试着来和许灼接触,看看能不能喝口汤。 万芸到底是太嫩,三两下就被许若谷套出了所有。 听罢,许若谷笑着道:“你是不是有个弟弟?” 万芸沉默一下道:“两个,双胞胎。” 许若谷:“你觉得呢。” 万芸:“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真的没办法,唉……” 没有哀求,没有卖惨,就是很平静的叹息。 许灼和许若谷都看得出,这姑娘也一定吃了很多苦。 “你加入可以,但是我们一切行动,你都得听我们的。包括给你多少钱,你自己无权决定,不能提出异议。说难听点,不我们不给你钱,你也得接受。还有,前三天是不会给你一分钱的,你只能听从吩咐干活。” 万芸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都能答应,看来实在没办法了。 “行——你回去一趟,和你后妈说一声,说我们同意。但不是你加入,是我们雇佣你。以后每次出工都给一块钱工资,你说这个钱交八毛给她,两毛留在自己手里,作为开学学费,书本费。” 万芸惊讶了下:“一块钱?” 许灼妈这么努力,一个月四十左右,其余人一月三十五。 这么算,天天出工,一个暑假可以六十。 现在初中一个学期学费加书本费,总共也就五块。 但到了高中,一学期就得四十。 “对,就一块,你要同意就去告诉你妈,她如果问一些事,你就说……你就说许知青和阿桃也只是合作,许知青马上要返城,其实看不上阿桃。” “还有呢?” “没了,你就按照我这么说,然后……回来时记得换工裤。” “好!” 万芸离开后,许灼问许若谷为啥要答应。 “这姑娘没依靠的,可以拉拢。她后妈就是想利用她,咱们是通过她来和她后妈隔空对话。让这姑娘依靠咱们,这样人心才能聚。” “我觉得……太利用她,不好,这是比资本主义更严重的封建主义。” “不,她现在是她后妈的棋子,是插在我们这里的眼线。我们也需要劳力,可以更好地赚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只是在想办法不让她吃苦,帮她摆脱控制。你要觉得心里过不去,那就在她脱离控制没有依靠后……” “拉过来当女朋友?” “你觉得这很好笑?” “我……开玩笑的。” “我跟你说,别的姑娘你尽管碰。但别在我背后,当着我面。包括华铭东,你也尽管,我保证不生气。真的,我不会生气。你要做就光明正大,敢在我背后偷偷摸摸的,下回我拉着你一起跳运河。” “不是大姐,咱别这样,你终究得回去的……” 许若谷突然又怒了,直接走过来,一把捏住许灼耳朵。 可好一会儿,没有捏,还是松了手。 “我户口就在这里,七八年十月停止的下乡。我家里顶不住压力,正好赶上最后一茬。原本我要去国外念艺术大学的,然后只能来这里。家里为了表明态度,直接把户口迁过来,我自己手里就有独立户口本。” 这里头都是言外之意。 许灼伸手抱住了许若谷,拍拍她后背,紧紧抱住。 “你回去也好,那里生活环境条件好,未来也好,我不想你吃苦。可你要是愿意留下来跟着我……们大家一起吃苦,我这肯定欢迎。” “你就跟着我。” “是不是说反了?” “我不管,你就得跟着我,不准走开。” “好。” …… 第44章 给白痴下套 许灼还想开玩笑,突然感觉后脖子上湿乎乎的,有些受不了。 只能一个劲说软话,抚摸后背。 好一会儿,忽然传来一肘子,两人分开。 就在许灼错愕时,万芸进来了。 她脸色红润,瞧着有些开心。 其实许灼是不开心的。 万芸细胳膊细腿的,有什么能力干活? 又不是许若谷这样看着白嫩,其实打架比他还猛。 但她来了之后,就被许若谷拉到旁边,坐到床上,悄悄说着什么。 许灼则坐下来,继续写东西,就这么到了九点左右。 南屋所有灯光彻底熄掉,门也关了,整个四合院安静死寂。 三人摸着黑出去。 到了外面后,三人分成两组,一人离开,两人一男一女走向田野。 远远可见,两道身影手牵着手。 “学长我……” 黑暗中,万芸被许灼牵着手,脸很红,她声音很小。 “怎么了?” “身后有人。” “我知道——计划开始。” “那个……”万芸声音稍微大了点,道:“阿桃,今天咱们得走远点,不然灯光太亮,咱们捉鱼这件事要被发现。” “鱼才值几个钱,蚌壳才值钱,珍珠蚌一个五毛。” “呀……这么高?” “这算什么,蛇胆一块钱一个,远一点蛇多……” “可是这违法的,卖给谁呢?” “你傻,多弄几个蛇胆,一起卖。不要卖给供销社,不要卖给药店,要卖给药材收购站。虽然是国营,可药材水很深。正经做治病救人药材,根本没油水,这价格都是上面定死的。所以这些人都有外快。” “可人家要问珍珠哪里来的怎办?” “珍珠这东西,不在正常对外收货单上,本就是私底下手。你把蛇胆一起给,就说捉水蛇的时候碰到的。人家会压价格,你不要抬价。压了价格,就代表对方可以收。要是不能收,根本不会碰。” “不是,咱们还要弄鱼虾呢?” “不弄这个怎么掩人耳目?万一碰到熟人,也说得过去。不然你就弄珍珠,身上钱一下多了起来,又不做别的,回头怎么解释?” “呀,原来是这样,阿桃你真聪明。” “这条路子我可是摸了很久的,这件事很多人都在做,你可千万不要声张,不然偷的人太多,被大队里发现咱们要倒霉。” “嗯嗯嗯!” “你记住,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咱们辛辛苦苦弄点鱼虾卖,根本就富不起来,自家河里的千万别偷。” 说到这里,许灼突然朝天打了三下手电光。 随后,一道手电光忽地打了过来,身后脚步声一阵凌乱。 秧田里,三人做了会和。 “地笼都放好了?”许灼看着许若谷。 许若谷道:“按照你要求,每个笼子里割了青草打成团扔进去,贴着有水草的边上放,一共十二口,都布置好了。” “嗯,那谁呢。” “跑回去了,我跟他到家。今天分开行动,我来带芸芸。” 当时黄鳝钩做了三副,刚好够用。 万芸不是城里姑娘,这年头的孩子,就算是许烨、许小暖,都已经会杀鸡,杀鱼,杀兔子了,何况万芸在家里吃了不少苦。 她甚至会十字扣来捉黄鳝。 只是眼下还要许若谷带一带。 顺便许若谷要教一教逮蛇,捉蝎子,钓王八,分拣地笼。 虽然说女生之间的关系很古怪。 但许若谷对万芸,完全就是老皇太后对小婢女,各种指挥吩咐。 随后三个人分开,在秧田里乱转,越走越深。 身后跟着的许新,跟了一个小时,跟不出什么也就回去了。 一个半小时后,三人再次会合。 让许灼没想到的是,万芸钓的黄鳝比他还多。 问了问才知道,万芸掌握这种钩钓技术后,因为能灵活用十字扣,手一掐就能脱钩,根本不像许灼和许若谷这么费力。 当然,万芸也怕蛇。 只是在被许若谷强行带着蹂躏了五六条蛇后,也很快适应了。 许灼把两人的黄鳝倒入自己大篓子里带回去,在南屋客厅里,拿着各种塑料桶,关上门进行分拣。 分拣完了又去收地笼,再次分拣。 还别说,这么一搞,虾和龙虾数量都暴增。 一切结束,累了一晚上的万芸疲惫不堪。 许灼在厨房里做了三人份的炸薯条,吃完给她一块钱,让她回去,然后一如既往地两人朝向大街出发。 今天是最后一天送西蔡村蔡淳家。 龙虾够了,黄鳝也够了,河虾也勉强够,就黑鱼还是有点少。 这就没办法了。 结算总价是七百多块。 两人又去药材收购站卖了蛇胆后,这才去国营饭店卖掉一斤以下的黄鳝。 放地笼得来的,钓来的,加起来总共两百多斤。 这些可比外面照黄鳝得来的,品质要给力很多。 国营饭店按照正常价格收购。 本来这事是和张远超交接的,结果李卫国听闻动静后立马出来。 “小许,过来过来。” …… 第45章 你是许反骨? 正准备分钱的两人,就被叫了进去喝茶。 一进办公室,里头还有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笑眯眯坐着。 李卫国指着许灼道:“说曹操曹操到,老许孙子,蔡所那里的大黄鳝,黑鱼,大甲鱼,龙虾,大河虾,都是小许弄的。酸菜鱼,五香小龙虾,香辣小龙虾,也是跟着小许学的——小许,这个是咱们饭店经理郑新国。” 双方打过招呼后,闲聊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小许同志啊,过几天有领导同志要来,我们这里要准备些大菜。可这些菜,咱们这里有,别地儿也能做。光酸菜鱼和龙虾,还是不够,压不住。你是老许孙子,自己还会两手,我们想找你来聊聊,希望你也帮忙参详参详。” 许灼没有立马回答,许若谷也暗自捏了捏他。 眼下这件事有点坑。 他们一个供货的,昨天才拿到介绍信,还没签供销合同。 有合同后持续供货,这事儿就成了一份稳定工作。 合同没签,被叫过来聊这种弄不好就会得罪领导,自己还担罪的事,不是很离谱么,问题是你要没体现价值,估计接下来合同也悬。 这种事,许灼还真是有点不擅长。 他擅长打硬仗,弯弯绕绕的事里他只擅长怼人。 许若谷道:“郑经理,大菜弄弄就有了,不是很难,问题是如果弄得太好,领导问得细,那怎么办?” 给领导做菜,谁提供菜谱? 许灼提供。 那么问题来了,这菜谱是许灼的,之后呢? 是许灼进饭店,还是饭店买菜谱,还是…… 郑经理笑了笑:“领导不是经常来,小许要是能做,那到时候叫小许过来做,工资什么的也都好说。” 老狐狸,滴水不漏。 许若谷:“小许同志还要上学,人家考了重点高中,过了两个月的暑假,就要去省一中去上学了。” 郑经理、李卫国都一愣。 李卫国有些惊愕和尴尬道:“你是许反骨?” 附近五个村,考上高中的不少,唯一考上重点的只有许灼。 许灼前几天掀桌子的事,已经传遍全村。 既然这个是许反骨,那这个姑娘是谁也呼之欲出了。 就是那个北方来的精神病女知青。 但是,此刻李卫国想起的还是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的问题。 那时许灼的话,就像自己不是许反骨似的。 “唉,本来准备和小许你签供销合同的,这么一来可签不成了。” “要是能签的话最好,我们这里都会安排好,不行的话也没关系,顶多走远一些,这些东西不愁卖。” “诶,走远一些不费力气嘛,我们饭店都能吃下,你们也省力省心。还是说说这个大菜的问题吧,不知道两位同志有什么想法。” 最终,觉得自己脑子转动有些吃力的郑新国,选择了让步。 “我们有什么想法?郑经理说笑了,我们连具体问题都不清楚呢。” 郑新国一愣,直勾勾看了许若谷三秒,讪笑了下。 是的,这件事最初就有个陷阱。 整个一桌酒席是有讲究的,在正菜上桌前,要有八个凉菜。 顺序是凉菜碟,正菜,水果。 正菜分三程,每程结束都要有道大菜压尾。 几十年后的正菜最后一道,通常是鸡鸭或鱼,澳龙,红烧蹄髈。 如今澳龙还没,通常是鸡汤,香酥鸭,松鼠鱼,或红烧蹄髈。 由此可见,基本菜程很死板,也没什么好的可以取代。 尤其是代表“猪脚”的蹄髈作为最后一道大菜,犹如酒席句号一般,也基本成了约定成俗的东西。 许若谷问郑新国要来了原本菜单看了看。 “这些都是老菜,也是名菜,不过的确谁都能做。而且有个缺陷,荤腥太严重。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领导来说,不一定能耳目一新。我个人建议,这里面几道油水大菜,你们想法子改一改,我知道有同层次的菜有备选的。还有,烧菜的时候菜量要控制,争取做到每个人吃饱还能剩一点。虽然有些领导同志不怎么在意,但位置越高的领导,越看重节减。” 郑新国听了顿了顿,连忙拿出纸笔来记着。 暗道不愧是女知青,都说到关键细节上了。 这些非常重要,确实不能按照正常酒席来。 说完许若谷没把菜单递给许灼,而是倒扣下来。 郑新国写着写着停下,看到这一幕顿了顿,立马抬头示意李卫国。 李卫国转身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份纸。 纸张递过来,一式两份,都预先盖了红章,只差签名。 这是国营饭店的供销合同。 许灼接过还没看,就被许若谷拿走。 …… 第46章 我上头有人 她端着快速翻看,直接越过无聊的条条框框,直接看后面的定价。 这时李卫国和郑新国两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奇妙。 许灼原本还有些不满的,感觉许若谷太强势了。 但是看到两人这种表情,心里头又有点庆幸。 光靠自己,还真压不住这两人。 “这价格不对,还有——既然接下来要我们帮忙,我们可以弄,合同也得改一改,郑经理,李总厨,你们觉得呢?” 郑新国点了点头:“瞧我,差点忘了情况,这是普通供销合同。” 李卫国也道:“那改一改吧,你们看怎么弄。” 妈的,就根本没想过和他们签署专有合同。 昨天说过的不同规格黄鳝的进价,还有龙虾黑鱼之类,都没写进去。 说是忘了情况,其实压根儿就没准备。 这么看来,今天把两人叫过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反悔了。 眼下改口,还是因为许若谷小刀拉屁股露一手,足够狠,给了点震慑。 许若谷把笔要了过来,直接在上面改。 改完后,又添加了几条。 这才拿过来给许灼看,补充一下。 这种合同很简单,漏洞也很多。 以这年代的法律和眼界,自然只能这样。 许灼作为过来人,一眼看出里面问题。 他又拿着笔,添加了十来条。 如果不添加这么多条,一旦出了事,国营饭店就完全没责任。 许若谷脑袋靠在旁边看着,越看眼睛越明亮。 许灼桃的眼界和心思果然厉害,这些条约添加后,避免了很多纠纷。 避免纠纷,就能极大程度保证公平。 这份供销合同,隐约转为了甲乙双方公平合作合同。 除了供应相应“食材”之外,还要供应一些“独家菜”。 看到这里许灼就明白整体情况了。 把改过的合同递过去,让两人看看,有问题可以提出。 没问题就去把合同重新起草。 李卫国不懂这些,饭店里的这种东西,都是郑新国弄的。 但国营饭店里的合同都是自上而下的统一合同。 稍微修改的部分,也是根据全国各地不同的特色食材,稍加修改。 没听过能把条款修改,还增添这么多的。 虽然是修改,但也不是太意外,很符合当下情况。 至于这修改的…… 郑新国从头到尾看完后,觉得非常合理。 “老李,我去重新弄,至于这个菜的事,你来主持。” 郑新国起身离开,立马骑着自行车,夹着公文包去了镇上。 找到了上级领导镇政府的党支部书记谢强军。 “小郑同志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 一片木装色办公室里,谢强军穿着军装,手中拿着搪瓷杯。 看到来人是郑新国,不禁笑了。 两人在出部队前就是上下级。 “老连长,国营饭店供销合同修改遇到了点事,不敢下决定。” “这种小事你就来找我?你当经理的,这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诶,我以前是个文盲,如今退伍认得大字也不清楚意思。” 说着,修改过后的合同放在了桌上。 谢强军拿过来一看,目光直接落在了补充条款上。 “好字,这谁啊,书法功底挺强……” 说着说着,他就不说话了,眉头微微皱起,似陷入思考。 好一阵,他才抬起头来看李卫国。 “如今国家法律确实不是太健全,这些东西都挺超前,按照以前情况的确没有那么多顾虑。可现在经济自上而下逐渐开放,各种问题也会随之出现。国营饭店虽然不见得有这样的问题,可我看过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老连长你别卖关子了。” “全面放开,大势所趋。可要真全面放开,你们那五村集镇会多出很多店铺,包括小饭馆什么的。现在只有国营饭店,一家独大,以后呢?到时候国营饭店生意下滑,这是必然的。这些条款眼下看着好像没用,可如果真到了那时候,这些条款起到的作用就很大。” “老连长,那这合同……” “你得谢谢人家,这些合同不是限制,是一种维护,是谁弄的?” “我们那一个小孩。” “大学生?” “呃……才上高一,眼下暑假,那小子很有本事,手腕粗的黄鳝都能经常弄到,稳定提供,还可以做一手没见过的好菜。” 郑新国当下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谢强军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这事情有点匪夷所思了。 才准高一的孩子,写得一手好字,还能提出这么预见性的补充条款,这些事就算是很多知青都做不到。 要是这事是那姑娘弄的,他都觉得合情合理。 …… 第47章 人送外号许三痴子 “这样,这份原件留在我这,我立马让人按照这个给你做个新合同,这东西很重要,回头我要去市里开会,正好可以带着。” “好嘞,都听您的。” 与此同时,许若谷也把菜单递给许灼,和他低语了几句。 许灼点了点头,拿着菜单在上面修修改改。 改完后,递给了李卫国,让他带自己去后厨干活,露一手。 李卫国想着这事要等郑新国合同来,但眼下厨房已经开始忙活,没地方,让两人中午过后来。 两人都是干了一晚上,现在困得很。 于是就把时间拖延到了晚饭后。 这么一来,正好可以蹭顿饭,不用待在家里熬时间。 “现在小年轻都这么厉害嘛,两个疯娃娃凑在一起,还真有意思……” 给两人结完钱,亲自目送离开,李卫国不禁嘟囔。 其实根本不关心自己风评的许灼,不知道自己眼下在村里村外名声。 这还是他那可爱的奶奶和大堂哥肆意散播的。 “许三痴子”就是称号。 本地土话没有“疯子”这么一说,说“痴子”就是精神病疯病的意思。 经过那奶孙两嚼舌根,许灼目前喜提“许三疯子”的绰号附近三五村都闻名了,那吃饭时掀桌子,砸饭碗,点煤气罐逼迫全家,打奶奶,逼迫家里人殴打爷爷,亲自抽爷爷耳光,把奶奶头发眉毛都刮了的事,都成了人家谈资。 可这事情谈得越厉害,就越容易惹人询问。 越询问,越靠近双二巷,就越容易知道事情真相。 许三疯子的称号虽然很难听。 提起这绰号,在本地就和后世当面说人是精神病一样难堪。 可背后的事迹倒也光荣。 尤其李卫国这样很清楚许虔兴夫妻俩是什么货色的熟人,都有点佩服。 在许灼光芒掩盖下,精神病女知青许若谷那点破事,不值一提。 可在外人眼里,就是两疯子凑在了一起,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 “嗯?”两人回到双桥巷三十六号,许烨高兴凑过来。 发现车上就是一些牙刷,牙膏,毛巾,盆子,热水瓶之类日用品,不禁失望。 许若谷笑了笑,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漂亮包装的糖递过去。 许烨拿着喊了声“谢谢嫂子”就跑开了,惹得许灼一阵尴尬。 此时阳光升起,左邻右舍都在忙着洗衣择菜,都在大门口忙着。 这么一喊,惹来了不知多少目光。 许灼暗道妈的,声音太大,是饭吃得太饱吗? 放下推车,许烨把许相叫了过来搬运东西。 给一家家分过去,就是没有许新家的。 许新兴奋凑上来,准备“分赃”,结果帮忙了半天,没自己的。 一时间,内心的不满如同火焰升腾。 “哼,什么玩意儿,呸,啥也不是……” 不就是有钱嘛,弄个钱谁不会? 许灼和许若谷看到许新离开背影,互视一眼,露出笑意。 “我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就几步路。” “那也不差几步路。” 正常情况下,许灼刁钻劲上来了,许若谷也拦不住。 送她回去路上,许灼一把牵起她的手。 “干什么,身子给你碰过了,嘴也亲过了,还怕跑了不成?” 许若谷看他这突袭的样子,不禁笑。 许灼微笑着道:“怕啊,不在乎当然不怕。” 许若谷身体一怔,默默握紧了许灼的手。 两人一路又轻微聊着一些事,见到一些人打招呼。 村上很多青年见了,都是不可思议之色,眼神里都是羡慕嫉妒恨。 直到门口,见了全书记,这才松开招手作别。 醒来时,仍旧是下午三点多。 许灼感觉呼吸不过来,怀疑是被鬼压床了,吓得一身冷汗。 扭头看到侧身压着许若谷,这才松口气。 瞧着她这宁静睡觉的模样,许灼凑过去准备亲一下脸。 没想到许若谷忽然醒来,接着他嘴亲了过去。 “我可不当一觉醒来都不知道自己生了几个孩子的睡美人。” 许若谷笑盈盈地起了床。 两人一阵准备后,本来商量着要不要找万芸。 起初是否定的,可随即想到这时间有些难。 果不其然,等到晚饭后,万芸过来了。 许灼把事情说了说,便一同出门,到了国营饭店。 饭后,国营饭店已经开始了收尾。 李卫国和郑新国两个人已经在大厅里抽烟聊天等候。 看到许灼来了,拿出新做的合同。 但来的路上,这事两人已经商量过了,没有签合同,而是直接去厨房。 先是做了一道炸薯条,土豆片,土豆泥,番茄酱。 又做了一道凉皮,香煎油封鸡胸肉。 时间短,有许若谷帮忙,也就只能做这些。 但这些,足以顶替前面的凉菜八碟,中间几道小热菜。 菜做出来后,放到桌上,李卫国、郑新国两人尝试,一吃一个不吱声。 …… 第48章 一吃一个不吱声 “剩下的呢?” 片刻后,饭桌上的吃食被一扫而空。 许灼这里三个,加上李卫国两个,几道东西根本不够吃。 薯片薯条看着多,其实根本没多少。 一个个咔嚓咔嚓都吃得意犹未尽。 至于看似普通的带皮鸡胸肉,带皮一面被煎得焦红,闻起来味道喷香,吃起来却没鸡胸肉那么柴,反而很嫩,鲜汁水很多。 许若谷吃得最多,停不下来。 万芸、李卫国、郑新国都吃过了,许灼也尽着许若谷吃。 于是,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又吃得油光满面,撑在当场。 “明天再弄吧,今天差不多了,弄了浪费。”许灼擦了擦嘴说道:“我今天已尽可能多地做了,现在来谈谈合同吧。” 合同没什么好谈的,直接签了就是。 刚签完,郑新国才想起一件事,试探性问道:“小许同志,这个薯片做得是真不错,我们想买这个配方,你看看什么价。” 人家问什么价,你就顺着说么? 许若谷指着合同道:“合同上写明了,这些都作为食材,以后由我统一供应,你们放心,有合同在,一切以合同为准。” “当然,当然……”郑新国被整得没脾气。 除了最初时,他还能利用主场优势、甲方优势掰掰手腕外,在许若谷赢了一把,便彻底掌握了主动。 试想,如果是一般农民来找国营饭店聊这事,结局会如何? 就算是有点能力的大学生来谈,也要被甲方优势给压下。 拿走合同,许灼也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捕捉其余水产就成了一份稳定产业。 不仅如此,介绍信合同俱全,就可以光明正大做了。 虽然光明正大,可还是得晚上出发凌晨送。 这样是最好的——秧田是所有人的,从别人田耕里钓出黄鳝,赚了大钱,要是被发现后别人问起,要分钱怎么办? 他非常清楚“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忙好回到家时,家门前没了往日的饭后大妈聚众聊天。 许灼暗自松了口气,要不然被人看到还真麻烦。 然而刚进入大门,许烨就过来了,拉着许灼往外暗处走。 “哥,爷爷那作妖了。” 许灼平静问道:“怎么?” “他不知道哪里弄来了大扳网,打算出去偷鱼。” “哦……然后呢?” “这事跟大伯大伯母说了,大伯不同意,吵了起来。不过最终大伯妥协了,奶奶和爷爷一起去。好像哥你这些天晚上出去钓黄鳝的事早被发现了,爷爷他们以为你是在偷鱼,他们也准备去搞。” “呃?他不会就在家附近吧?” “要去白汤圩。” 白汤圩,那是镇里的水产负责区,离家三公里。 那不是家门前河这样的运河支流,而是运河主干道侧边冲出的一块大塘,里面的鱼不仅多,种类还极为丰富。 家里完善的板车不能用,也没自行车,只能扛着几根竹竿和渔网。 就这么走个三公里去扳鱼。 扳了之后交给朱小英,挑着担子走小十公里到易城市内大路口卖。 去哪里卖,没人管得到。 “许虔兴也真是削尖脑袋了,还不错,做事很稳当。” “那哥,咱们报警吗?” “四合院里的规矩,闹得再凶再不讲情面也不许报警。” “为啥?” “不报警,按照规矩,咱们都能住着,报了警就住不下去了。要不然,大伯这种当小领导还这么正的人,怎么不报警?” “唉,真烦,他这是在和哥你较劲呢。” “许虔兴打架不行,遇到这种事怕事,内斗还挺凶,但遇到强就后缩,可不代表他脑子差。你要知道咱们父辈这么多人,都是分家后,没了大家庭帮助,他一个人养活的。以前他在国营饭店里当大厨,你知道后来他做了什么吗?” “国营饭店里做,也养不起那么多姑姑伯伯叔叔吧?” “他带着朱小英摇船,去运大粪,这种活这年头都没人做,可做的人少赚的钱肯定多。他们就一船船地运……家里人说是他一把尿一把屎喂大的,还真没有夸张。他肯吃苦,肯钻营。” “你还替他说好话?” “你不要带着偏见看人,我是很不爽他,根本不想认他。可你得承认他有能力,就是被家里逼得只能看眼前,不能看得远。还有朱小英,你瞧她这人,自己都是个江北人,还有脸骂别人,到现在都不会做饭。可她跟着许虔兴跟得很死,许虔兴年轻时搞破鞋,就她看到了还帮着遮掩。这人是极端帮亲不帮理,只有许虔兴,顶多加个大伯一家。缺点就是没咱们。” “那咋办?” “还能咋办,你以为村上出去偷鱼的人少?” “很多?” “就我知道的至少五家。” “啊?!” “村委书记,大队书记,主任他们不知道?” 许灼看着年幼的弟弟,眨眨眼。 许烨这机灵劲,瞬间明白过来,慢慢瞪大眼。 …… 第49章 江南双桥巷的夜 “你明白就好,但只要不偷自家的,没关系。还有件事,这种事放到全村,就等于报警对于自家来说。所以大家心知肚明,但不会说出,更不会报警。我把这些都告诉你,意思你明白吧?” “我懂。” “直接搞许虔兴没用,想敲打这老小子,就得对他重视的东西下手。咱们不能下手,盯着他自己犯错。他不犯错,就催着他犯错。” 入夜前,东屋那兄弟俩睡觉的屋子,归许灼一人。 入夜后,归许烨一人。 那之前,许烨在去许小暖房间里待着看书或作业。 屋子里,许灼仍旧写着东西熬时间。 他有些想法,还有许多事要整理。 许若谷坐在床上吹口琴,没什么事的万芸则看起了许灼的学习笔记。 许灼一直都是学渣,不是聪明人,能做的就是勤能补拙。 只是他也没想到,直到八六年教育改革,施行义务教育之前,教育都是那么简陋,他这勤勤恳恳做的笔记,基本就是在抄课本了。 正要上初三,立志考重点的万芸看得津津有味。 “若谷姐,这是什么歌啊,好好听……” “这首是许灼桃的音乐,叫《仙云城》。” “什么《仙云城》,明明是《天空之城》。” “太难听了,好……好幼稚。” 许若谷都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尴尬的名字,反正她不管。 她就要改名。 包括《乌兰巴托的夜》也被她改成了《江南双桥巷的夜》。 许灼在知道后进行了反驳和批评,她不听她不听,王八念经。 《穿越时空的思念》被她改成了《相思千年》。 到头来,也就一个《相许》没被改过。 入夜后,三人出门放地笼钓黄鳝。 上半夜过后,三人就走得更远,去捕蛇抓蝎子。 不再给蔡淳供应后,赚的钱自然没这么多。 他尝试卖三百斤黄鳝给国营饭店,结果人家果然有点嫌多。 至于龙虾,倒是有点多多益善。 可这东西既占空间,又没什么赚头。 稍微好点的也就河虾和黑鱼。 但黑鱼量太少。 泥鳅之类的又根本卖不动。 “扔了吧,这些东西人家买回去也是喂鸭。” 收了两次地笼,许若谷看着一大盆子泥鳅头大了。 这么一盆,哪怕是一盆龙虾,一盆河虾都行。 许灼看着这玩意儿沉默一下后,转身去房间找出小盒子,拿出鱼钩。 这鱼钩,他已经利用闲暇时间用尼龙线结好。 上面加了铅丸,弄了根小竹竿系着。 回到南屋,把泥鳅穿在鱼钩上,他带着两姑娘往秧田处河段跑。 天正黑着,他甩出了线,一瞬甩了十来米。 随后贴着水皮收回。 有月亮,隐约可以看清水面动静。 “你这是在钓鱼?钓鱼不是这样的吧?” 连续甩了三次后,许若谷忍不住问道。 钓鱼类型,完全取决于鱼的类型。 这年头都是垂钓,哪来路亚什么的。 连鱼漂台钓都没有。 她话音落,许灼已甩下了第四钩。 还没拉到一半,突然水面哗啦一下,接着尼龙线和杆子就绷直了。 两女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下,屏息凝神看着。 看着看着,许灼已经通过一阵拉拽收放,把黑鱼遛得没了力气。 最后,一条足足三斤的黑鱼,像是死狗般被拖到岸边。 “哇……”这么大的黑鱼,两女眼睛都瞪圆了。 许灼解掉钩子,钩子穿过泥鳅,再次甩入水面。 拉了四五次后,又是啪地中了一条。 这钓起来的还真都不小。 就这样钓了一个小时,中了六条,条条过三斤。 最大一条足足五斤,跟条小黑龙似的。 养鱼的都知道,黑鱼是鱼害。 这种东西也根本不是养殖鱼,还是养殖鱼的大敌。 天蒙蒙亮的时候,三人吃好早饭,出了门。 万芸拿着钱回去。 两人上街给国营饭店送完了东西,分了五百多块。 又去药材收购站这边卖全蝎蛇胆,结了三百多块。 八百多块由许若谷分过后,两人如常往回走。 尽管足足八百多块,可和先前比,落差还挺大。 要不是许灼晚上改变策略,重点照顾蛇和蝎子,六百都不会有。 “这样下去还是不行,不行啊……” 许灼和许若谷商量着,来到了全书记家。 太阳底下的全书记,拿着报纸正看着。 其中头版头条的文章名为《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全书记正皱着眉头,拿着放大镜逐字逐句瞧着。 “全书记,这篇文章哪里有问题吗?”许灼蹲下来问道。 全为民哼了声:“小赤佬,国家大事,你懂啥?” “全书记,啥是上层建筑?” 全为民万没想到会被一个问题给问懵。 …… 第50章 上层建筑啊,这个它包罗万象 “上层建筑,啊,这个上层建筑说它容易也容易,说它不简单也不简单,我跟你说啊,别看上层建筑只有四个字,可里面包罗万象……” “全书记,上层建筑不是指的政治结构吗?几千年分封奴隶制,后来封建郡县制。封建制开始时,一直到唐朝前都是家族门阀社会,上品无寒门。一直到黄巢桓温,才有了改变。宋朝真正完善了科举制度,社会变成了科举选拔官员来治理,里面党派就多了,这时候才是官老爷的时代。虽然现实里取代封建制的,是大炮,但实际上取代封建制的是资本主义。这是继封建制之后,另一个大改变。咱们建国,又是一个新的时代。这些改变的本质,都是底层人民的生活,直接做了决定。你看奴隶制时期,底层人就是农耕和狩猎,没有科学科技来提升土地利用,更多的人无法处理,只能作为奴隶。之后商业逐渐兴起,人们不仅依靠土地生存,还可以依靠经营。那您看,很多人都在抱怨计划经济不好,对么?” 全为民是当过兵杀过人的狠人,但脑袋不差。 只是在大势所趋下,他也只是按照上面指示来做事。 许灼这话,让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旁边全程听着的许若谷也不禁连连点头。 虽然说得很笼统,还有些许不对的地方,但也大差不差。 最主要的,还是忽悠住了全书记。 全为民点了点头:“抱怨也没办法,计划经济是政策。” “要我说,抱怨的人他就不对。国家领导,这些伟人,如果有更好选择,为什么要用计划经济,来让更多人活下去,休养生息?从来都是国情决定了政策,很多人顺着风气,批评政策导致了国情,这就本末倒置。”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全为民深深点头。 “可现在经过计划经济的休养生息后,国情已经开始改变了,需要新的政策,来让国家变得更好,改革开放,迫在眉睫。” “对对对,你们许家都是浑人,小许你是明白人。” “全书记,我有件事想要请教。” “是你这些天在搞的副业?是不是怕出事,要我写份介绍信?” “不是,我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您看——” 许灼把介绍信和购销合同拿出来。 全为民拿过,粗略看了一遍,不禁点点头。 “小伙子,有本事,还以为你小子在……没想到你堂堂正正啊。” “瞧您说的,您为这个村没少费心,我总不能再做些事给村子抹黑吧?我家情况您也知道,这日次不好过。伟人说过,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嗯——”全为民看着许灼,越看越舒服:“说吧。” “我想全书记您批给我一块地,我要想卖土豆,不想在家里弄——您看,这个购销合同,包括我给国营饭店提供的菜,其中一道就是用土豆做的。我不想在家里弄,也不能,这个房子是村里的……” “我建议你还是租吧,买的话可以给你,但太贵。” 说这话时,他还看了眼许若谷。 很显然,一般人想买是不可能的,全看在许若谷面子上。 最主要的还是许灼救过许若谷这件事。 许灼和许家的约定,全村都知道。 许灼要是有能力,迟早是要分家的。 “多少钱,您说吧。” “双桥巷十七号那家。” “那家?河头塘口斜对角那户?” “对,那院子都废了,现在可批不到砖头。” “我只要有个院子,可以用来处理食材。” “那家要三百二十,手续我都可以帮你弄……” “钱我能拿得出。” “不是钱,你就算缺钱,我都可以算你欠着,问题是得用户口本。” 许灼沉默了下,笑着道:“还是书记您想得周到,要不您是书记呢。” 全为民笑着哼了声,很受用。 “小伙子,不用太急,只要你走得正,谁都帮你。” 事情便定了下来。 这种烂房子的租金本来就很低,全为民还帮他压了压。 当然,租赁合同还是要签的。 一式两份,写得简单,许灼还稍微改了改。 房子定下后,他觉也不睡了,直接跑到街上去买东西。 他让许若谷睡觉,这疯逼说什么都不肯要跟着。 于是两人去了街上,直接去供销社买了一辆板车。 这板车不是木头板车,是个铁的方盒子。 底下装着类似自行车那种气胎。 家里的板车也是这种,还是当年许虔兴摇船运粪赚的。 也幸亏这辆车,许家在农忙时,一堆堆粮食运起来一个人就够。 板车买了,煤炉买了,煤球买了,锅碗瓢盆各种厨房器具买了,各种调味料买了,最重要的吉士粉也,最后便只剩下油了。 …… 第51章 来,给姐搓灰 油最好用棕榈油。 可这年头哪有,只有菜籽油和猪油。 猪油肯定不能用,凉了发腻。 菜籽油味道也重,不过可以熬一熬,去掉生味。 最重要的是,他有油票,粮票,布票,还有钱。 院子很破很破,也是个四合院,这户人家没了。 那个年头没有的人很多,后来计划经济,房子还重新分配过了。 眼下这院子归了村里公家。 院子前还有五十平的土地。 这个院子最大的好处,不是长,而是宽,宽度足有八米。 其余人家宽度只有六米,长却有三十三米左右。 这户长二十八米,宽八米,总面积达到了两百多平。 但是唯一好的也就大门和前院。 许灼拿了钥匙后,把板车推了进去。 费力气拔草铲土,把破屋子收拾检查后,就把东西都布置起来。 两人费力气折腾好,都是八点了。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地烧水,准备洗澡。 没想到水才洗好,许若谷背着一个包过来了,里面都是换洗衣服。 许灼讷讷看着她:“你干嘛?” “洗澡。” “不是你在那不能洗吗?” “太累了,我不想自己烧水,谢谢你给我烧好……你要看我脱衣服吗?” “我……” “想看就看吧,反正早看透了。” “别介,牵手抱抱都行,再那啥问题就大了,我出去。” 许灼头大,立马关门出去坐着了。 才关门,门又打开。 他扭头看着低头看着他的许若谷道:“有东西没带?” “你就在门口坐着,我怕别人进来。” “成了,去吧去吧……” “你什么态度,这么不耐烦?” “没,我只是觉得你别浪费时间,洗好了抓紧休息。帮着我折腾这么久,弄得这么累,休息不好容易有各种问题。” “哼,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门关上,里面很快传出了水声。 许灼很累,等着等着开始打瞌睡。 “许灼桃……” “怎么了。” “进来。” 许灼应了声,以为她洗好了,一开门就傻了眼。 人还在洗浴塑料盆里坐着。 那非比寻常的白色肌肤,白得都有些刺眼。 在白色肌肤衬托下,后背心淡红色桑叶形胎记很刺眼。 许灼连忙要退出去,却被叫住。 “把门锁上,给我搓下背。” “搓灰……” “什么搓灰,我哪来那么多灰。” “这不好……” “你装什么装?我身上你哪里没碰过?” “声音小点——” 许灼拗不过,只能锁上门过去拿毛巾给她擦。 这一擦一擦,条索就搓出来了。 “你看,我就说有吧……诶、诶、诶!” 许灼被捏了耳朵,只能求饶。 他真不想折腾,便为许若谷搓洗后,准备起身离开。 “走什么,给我擦干。” “好,好,好,语气能别这么硬吗?” “懒得和你磨嘴皮,爽快点。” 许灼以为就给她擦干净后背,谁想她张开双臂。 当他拿着毛巾,擦拭身体时,明显发现她有些颤抖。 擦完后,他看着不算太浑浊的水,准备等许若谷离开后洗一下。 结果许若谷直接穿了衣服,往床上一滚。 “我要洗澡,大姐。” “你洗你的,吼我干嘛。” “你别偷看。” “谁稀罕你那条小泥鳅。” 许灼老脸一红,小声骂道:“明明是大黑鱼。” 然后就听到了“嘁”一声。 没办法,人家就这么赖着了。 许灼硬着头皮,加了两大瓶开水,偷衣服就洗了起来。 一边洗一边警惕着许若谷偷看。 还要防止外面有人偷看。 他就怕许若谷忽然转过头来看,然后哈哈笑。 这个澡洗得是真累。 洗完清理好盆子后,便躺床上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便觉着有人靠近,拉过他胳膊压下去。 隐约嘴唇还被什么柔软的触碰。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四点多,醒来时也是有点累。 半边身子又麻了,倒是许若谷已经醒来,房间里还有别人。 那就是万芸。 两人坐在书桌前正聊着什么,门也开着。 许灼起了床,带两人直接去了饭店。 这还是昨天李卫国和郑新国主动要求的,相当是给两人做晚饭了。 这饭还是免费的饭,各种食材都能用。 菜单里,许灼给了水煮肉片,香水白肉,菌菇汽锅鸡,姜母鸭,蓝莓山药五道菜,这些菜不是哪道都适合,就看两人觉得哪些可以。 郑新国吃得拍大腿:“蓝莓山药是肯定要的,这东西也算中西合璧了,绝!” 李卫国稍微皱眉:“就是蓝莓这东西有点费事。” 八一年才开始引种,现在能有,都是进口罐头。 还是许灼从饭店食材库里翻找时发现的。 …… 第52章 我认为你需要拐杖 郑新国一一点评:“水煮肉片好吃,香水白肉也厉害……姜母鸭很有特色,这个姜是真好吃,最厉害的是汽锅鸡,就放点盐和葱姜蒜,却比加了味精还鲜,就是这些东西……” “菜我到时候会给你配好,调料我也会提供,这些菜都很简单。” 让预制菜提前几十年登场,也未尝不可。 许灼把大概做法和情况说了一遍后,众人还不是很理解。 于是他就当场演示了下。 国营饭店里有冷库,有冷柜,这做法让人眼前一亮。 解决了这件事,离去逮黄鳝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许灼剔了剔牙,沉默了一下道:“李公公,郑经理,你们有没有想过,接下来国内经济要迎来大发展,以后这种国营企业会怎样?” “嘿嘿,小许同志,你想不想来这上班?” 郑新国以为机会来了,这小子想来吃铁饭碗了。 那一旦进了这里,可就由他说了算了。 李卫国道:“国营饭店可是铁饭碗,你别学你爷爷那样没出息。” 许灼笑了笑:“今天报纸头条的文章没看么?” “看了,看不懂,写得有点深奥。” “那篇不是很简单吗?谁都看得懂啊。” “哦?那你说说看呢?”郑新国来了兴趣,笑呵呵问道。 吃饭喝茶聊国家大事,是每个华夏男人的必经之路。 许灼笑了笑,又开始起了忽悠。 “郑经理,你想,经济开放了,以后肯定越来越开放,这些国家报纸都说了。那这饭店的生意,以后别人也能做,大家互相竞争。谁做得好,就吃谁的。同样好,谁便宜就吃谁的,选择自由。对吧?” 众人沉默了下,想不出这话的问题。 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想啊,这里的人就这么多,每个人每天吃的量有限,大家买卖自由,那么周围卖面的面馆,卖馄饨的馄饨店,小吃摊,都起来时会怎么样?到时候咱们国营饭店会越来越差吧?” 李卫国道:“放心,国营饭店要有问题,国家会给补贴。” 万芸犹豫道:“就是因为这样,才叫铁饭碗……” “国家补贴的钱哪里来的?”许灼问道。 许若谷:“税收。” “税收哪里来的?” “从工农商业上面收。” “一家国营饭店这样,全国有多少?除了国营饭店,国营的东西太多。” 郑新国脸色难看,抬手打断道:“我知道,不会全面开放的,国家一定会发现这种情况,进行遏制。国营企业短时间内被私营冲击倒闭,这种情况我想都不敢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如果我预料不错,顶多三年,报纸上会出现打击冒头私营企业的报导,罪名无非是投机倒把之类,敲打更多人,让人退步,给国营企业留一口喘息机会,但这不是真的,就是缓冲,因为发展太快,扯着蛋。” 众人沉默。 许灼道:“进步就是走三步退一步。你想想,从革命开始就是这样,这是历史发展规律。尤其是眼下这件事,是巨大尝试,肯定有各种问题。上面发现问题,宏观解决问题,这是必然的。可不管怎么样,等周围第一家饭店起来时,国营饭店走上衰没的路,就成了必然。郑经理打算怎样?是想办法阻止第一家饭店的开启吗,和国家对着干?” 这句话说完,在座的人里四个脸色都变了。 “你这就危言耸听了,想得太严重……”李卫国摆摆手。 许灼道:“你们要是多看国际新闻,就会知道,隔壁霉国和欧洲如今的情况,就是开放后国家未来的必然景象。国家虽然会严格管控,可大势所趋,国家是不会逆规律来的。就像马哲里面说过了,阶级这种事消除不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消除阶级带来的影响,从而走向社会主义。” 这一段话结束,也算是聊天的上阶段正式结束。 下一阶段要正式开始了。 “国营企业有国营企业的好处,私企有私企的好处,两者并不是不能兼容的,国家肯定会支持转型,尤其是眼下供销社性质。郑经理,顺着大势,预先布局,在政策允许下走在大家的前面,这才是正经事。” 阶级消除不了,阶级影响可以消除。 私营企业无法消灭,但是私营企业的负面、国营企业的负面可以消除。 许若谷也沉默了,因为她也被说服了,找不到反驳。 能反驳么,因为这就是未来。 至于万芸,虽然听得不是太懂,可看许灼双眼都是星星。 其实稍微有点阅历,也知道许灼什么意思。 李卫国手心都有冷汗了。 国营饭店如果没了,他又能干啥? 郑新国皱眉道:“小许,你有什么建议吗?” …… 第53章 没瘸走两步 许灼沉默了下,喝了好一会儿茶,才缓缓开口。 “我建议,国营饭店盘下旁边的店面,做一个食材店。” “国营饭店是块招牌,店里不用票的可卖食材,比起外面更有品质保证。” “别人卖菜的,卖猪肉的卖猪肉,卖萝卜的卖萝卜。” “我们做个整合,方便所有人。” “就拿我的水产来说,如果我提供的批量太大。” “你们吃不下,不如开放给其余人。” “食材都有保质期,坏了就浪费了。” “除了我的之外,还有人家的菜,豆腐,是不是?” “农民把手里的东西快速出手,变成钱,去买其他的补贴家用。” “咱们也是在帮助百姓,过好日子,对不对?” “不然这些东西坏了,都是百姓损失。” “咱们作为国营企业,原本就是公家性质。” “公家性质就得有公家性质的担当,服务大众。” “国营企业是先富,先富带动后富嘛,对吧?” 许灼这些话,正中郑新国、李卫国的心。 但也足够大胆。 毕竟国营饭店做卖菜这种事,就有点……出格。 话又说回来,以服务百姓的出发点,服务大众的确好。 尤其最后一句,更是点在了关键。 他这一阵说,也可以算是天花乱坠。 许若谷听了都心动,觉得非常可行。 毕竟一开始卖水产时那种紧俏的感,给她冲击很大。 “旁边弄个房子也不难,这事做起来也容易,可以试试,老郑?” 李卫国见郑新国没说话,他很有意动,于是催了催。 郑新国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只是具体怎么做,我还是希望小许你再给点意见参详参详。” “这个好办,但不能按照供销社那一套来。” 许灼要来了纸张,稍微画了下图纸,做了下货架、展区和收银设计。 看完,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按照这种设计,就不需要太多人负责,只需要有人做好称重和收银。 “我看完了,觉得很没有问题,非常好,只是……小许,你这个价格定得比外面高,是不是不太好?” “必须高一点,不是为了赚顾客的钱。这个价格定得低了,外面那些卖自家菜的散户怎么办?国营饭店和他们抢生意,会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咱们高归高,保证这些菜的品质还有足称,对不对?” “对,没错,的确是这个理。”李卫国竖起大拇指。 “这件事还有个问题。”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很好时,许若谷出声了,她指着图纸道:“在国营饭店旁边建造这么一块地方,需要建材。” 郑新国笑了笑:“小问题,我直接打条子去砖厂拿。” “可是建造也需要时间。” “建造需要时间是肯定的。” “万一不成呢?这建造起来不就废了?” 许若谷这话瞬间给众人浇了盆冷水,场面一度冷清。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许灼。 “没错,考虑得很到位。所以我们可以做个简易的,来进行试运营。一旦试运营可行,咱们就正式在旁边搞建设。两边同时进行。” 郑新国连忙道:“怎么弄?” “咱们村里办酒席都见过吧?用竹竿插地作支架,上面搭建油布,做成一个棚子,大家在棚子里吃席。就用这样的方式,在旁边开一块地。就是到时候外面得装上护栏,防止有人偷逃出去。弄好后,要在最上挂一条横幅。这些都弄完,再找人拿着喇叭去周围喊一圈。” 许灼又立马修改了图纸。 他额头出了一层汗,差点就搞砸。 眼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就看自己提议能否经得住考验。 要是成了,那么接下来很多事也容易。 如果不成,那么人家不会给你坑第二次。 最关键的是,你当时说,说得大家心潮澎湃,可真施行起来,时间一长,热血凉了,就很容易后悔。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短时间内见效。 幸好许若谷提了下。 事情商议差不多后,许灼等人便离开了。 夜色中,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语。 “许灼桃,是不是不开心。” “怎么会……” “我拆你台了。” “学长,若谷姐也不是故意的……” “你们想多了,我是觉得劫后余生,幸亏若谷看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这件事要是黄了,咱们以后做事会很难,今天若谷可是大功臣。” “哼……那你还给我摆着个死人脸。” “我这不是心有余悸嘛。” “好了好了不吵了,说开了就好。”万芸当着和事佬说道。 …… 第54章 同志,读书请读全 郑新国这里的速度很快。 隔天就在旁边按照许灼所说的,搭建起了篷布。 不过他没有按照许灼所说的用竹竿,而是直接用了军营的方式来建设。 选好品类后,算好货架和场地,为了防止偷东西,还有红袖章在外看着。 一天下来,已经准备完全,包括用大喇叭在各村各巷各大队喊。 隔天开张前,外面已经挤了不少人。 刚来送完水产结完货款的许灼二人,被郑新国、李卫国拉着在旁边看。 郑新国不断抽烟抖脚,看着颇为紧张。 与之相比,李卫国一个劲默默抽烟,好像很淡定。 上午十点钟左右,人流量已经趋近平稳,不过进出之间仍旧需要排队。 十点半时,郑新国迫不及待去看了下营业额和各种菜蔬残留情况。 回来后,没有很失望,也没有很激动,倒是有些面色古怪。 询问之下才发现,原来卖得最好的,还是黄鳝、河虾和甲鱼这些。 那两斤的大黄鳝,虽然定价高,可却是最先被买干净的。 其余菜蔬之类,也才卖了一半左右。 可这也已经算是成功了,因为中午前后和入夜前,都是买卖高峰期。 “可以放心了吧?”许灼瞧着郑新国道。 郑新国微微点了点头道:“还得看三天,前三天都是图个热闹,第四天开始,来买的人下滑,才能看得出往后真实情况。” “郑经理是对的,稳妥。” 也就这时,一队戴着红袖章,穿着制服的人匆匆赶来。 许灼见了有点害怕——打投部。 打击投机倒把的部门! 郑新国早有预料,见状立马迎了上去接洽。 原来要走的许灼见状,也是停下来等着结果。 只是郑新国又是递烟,又是点头,又是赔笑,人家却皱着眉看他,一脸正经,好像根本不领情似的。 “走,小许,去看看。”李卫国知道有麻烦了。 正巧,郑新国也无奈地朝他这里看了过来。 许灼走上前,看着郑新国道:“郑经理,这位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咱们哄抬物价,投机倒把,我跟这位同志解释了许久,他们觉得咱们这儿作为国营饭店还这样,说不过去。” “是这样吗,这位同志?”许灼扭头看向这位打投部队长。 李卫国悄悄告诉他,这人叫王延东。 王延东严肃地点了点头:“这位小同志,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请教下您,可以和您讲道理吗?” 众人一愣。 王延东道:“我们都是服务人民的好同志,当然讲道理。” “哦……那请教下这位好同志,什么是投机,什么又是倒把。” “利用人民紧缺物资,哄抬物价,待价而沽,赚取差价,这就是投机倒把。” “那这些紧俏物资的标准是什么?” “这……” “但凡会触及人民生活与性命攸关的东西,国家早有规定,那就是用各种票额做了限定,比如米面粮油布和很多工业品,对不对?” “对吧……” “那这位同志,你告诉我,这个五村集镇里这么多卖自家菜的个体农户,他们一天下来卖得了多少菜,能够卖干净吗?” “不能……” “卖不掉的菜,就要烂掉,这是不是人民的损失?” “是。” “我们这里搭建的销售点,一不卖需要票的东西,二收了农户的菜帮助农户售卖,三我们故意把价格调高,人家有闲钱的来买我们的,钱不多的对比一下,更愿意去买市场里别家的,这有什么不好?” “你们在赢利,有赢利就有剥削。” 妈的,这话也是说绝了。 “您的意思,就是我们做这事,就是为了捞好处对吧?” “有捞好处的嫌疑。” “我们当然有,没有这个我们干嘛这么做。” 这话出口,郑新国、李卫国、王延东还有一众人,脸色都剧变。 唯有许若谷撇了撇嘴,稳了。 郑新国觉得许灼是沉不住气自爆了,却被许若谷拉了拉。 王延东眉头深深皱着道:“这么说,你们承认……” “从今天开始,同志,请您不要领一分工资和福利,以及任何津贴,一心一意努力为国为民,服务大众。” “你这是偷换概念!”王延东急了,声音有些大。 “同志,您是不是急了?是不是急了?急了?” “自我批评一下,抱歉,我刚才确实有点急,态度有问题。” 这样的人也是个极品,刚正但也古板。 “同志,您知道孔子和子路吗?” “知道。” “您觉得孔子和子路人品如何?”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打倒孔家店。” “后面半句呢?” “后面半句?” “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同志,还请读书读全。” “你想说什么,别卖关子。” …… 第55章 打投部头铁是吧?老子给开瓢! “子路救人,人家要报答他,他不要。事迹传遍国内,人人夸赞。回头把事情给孔子说了,孔子却批评子路,说你怎么能不要呢?子路不明白,觉得老师是不是太见钱眼开了?可子路选择相信老师。后来子路又救人,主动要了报酬。之后不久,虽然惹来非议,但很多人争相效仿着子路去救人,所要报酬。人家孔子弟子都带头救人要报酬,给也应当吧?同志,你觉得子路如何?” “这种救人并不纯粹,要批评,我觉得这个故事有问题,都说孔子是圣人,不至这么差劲。” “那您知道后续吗?” “还有后续?” “后来,孔子夸子路,说,被救的人只是失去了一点钱财,可他们却得到了未来,甚至是挽救了一个家庭——同志,你若真觉得子路不要报酬救人高尚,就该带头不要工资福利,为人民服务。因为你的每一分钱,都是劳动人民纳税所得,不是你从田间辛苦种出来的。我说的对吗?” “你别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说你们国营饭店的问题。” “报纸这些天没看吗?国家开放,我们是响应号召。可是你看,偌大个市场,有第一家个体户吗?前两天报纸上的批评文章看了吧?为什么这种质问开放政策落实不到基层,底层还封死?就是因为有些人,在抵抗着政策。个体户都是要赢利的,不赢利的事谁做?那所有个体户都是投机倒把,你们要见一个抓一个,或者谁生意好抓谁,抓到没有像样个体户对吧?你们在和中央对着干。”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座山,轰地压在了王延东头上。 这油盐不进的脑子,突然间像是被开了瓢似的。 当然,也把在场每个人都开了瓢。 虽然有扯虎皮做大旗的嫌疑,可也真的有用。 最主要的还是国营饭店做这种事,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今天是个体户那就完蛋了。 要知道,现在才是八零年啊。 按照历史进程,真正底层放开在八五年前后。 “我们国营饭店,是在坚决执行中央政策,响应党的号召,为不敢试水的人来试水。倘若我们今天被封,那么诸位同志可以想象,还有谁敢来尝试。国营饭店都被打了回去,更别说平头老百姓。那谁在对抗政策。中央政策是为了劳苦大众人民更好地生活,获得幸福,谁在对抗中央,打压人民?” 王延东沉默了,不说话了。 他脑瓜子嗡嗡的,都对自己现在做的事无比后悔。 别说王延东,一众打投部都在怀疑人生。 既然这种事都能过,那他们存在意义又是什么? 打投部是不是要撤销了? 许灼说完对郑新国示意了下。 这老小子很上道,立马接过去,拉走了王延东继续聊。 “走了,真特么困,回去睡觉。” 怼完人,许灼甩甩手,示意许若谷上推车,两人一同回去。 “许灼桃,这大帽子给扣的,啧啧啧,有点耍流氓啊。” “这王八蛋油盐不进,太认死理,我特么又犯困,脾气上来了。讲道理不行,那就让他们自己反省反省活着的意义。” “你这招也厉害,是不是等着呢?” “哪有……” “你觉得,我看不出你故意拉国营饭店下水探路?” “瞒不过你。”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可以马上行动了吧?” “还不行,再等等,我在等一个机会。” “那什么要是缩着,你就一直等?” “国营饭店这里我打通关系,就有了等待的筹码,没得选的不是我。”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说话间,双桥巷十七号到了。 把板车停进去,两人一起把各种物资卸下。 然后牵着手,一同往村委书记家走去。 许若谷继续道:“如果你不能从钓黄鳝,放地笼这件事里脱身,那接下来你现在计划的这一套事情,只怕也没法弄。” “关键是我没什么人缘,你有什么主意。” “地笼这件事可以包出去了,相对目前黄鳝甲鱼黑鱼生意,收益太低。弄来的龙虾和河虾,我们给了收购价,就赚个差价。至于……黄鳝,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一下华铭东,这样解决起来就方便很多。” “找她?我这些天都在避着她。我要找她你不弄我?” 这些天华铭东又找了许灼两次,每次都是修罗场。 第一次是许烨等人就在门后嗑瓜子。 现在,就连左邻右舍都嗑瓜子了。 许灼同时交往两位顶漂亮女知青,外加一名村花的事,人尽皆知。 他都头大。 …… 第56章 日什么?不给 “她要真对你用心,说实话,我倒不介意和她公平竞争,问题是,你看她是那种真正对你有意思的人吗?” “那不一定……” “除了我把你全部当个宝,就连万芸这么崇拜你也仅是崇拜你,你自己说说,你自己身上有哪些长处?泥鳅吗?” “啧……那这样说,我还跟那狗皮膏药聊什么?” “你让她给你可靠的人来帮忙,利用利用呗。” “感情合着你就想整她?” “谁叫她狗皮膏药一样来黏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当着老娘的面,跟老娘抢男人,当老娘好欺负?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就怕她这种东西,成天只会惦记别人碗里那块得不到的肉。哼。” 说着说着,许若谷忽然就怒了,一阵暴躁破口对空骂。 不过巧的是,两人走到三十六号附近时,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待着的那一身蓝色工装的高挑身影。 “我日,又来?”许灼本能地一哆嗦。 啪! 一记后脑勺刮子抽了过来。 “你日什么?” “曰你。” “哼,不给。” “啧……” “去吧,我先回去了……干嘛?” 许若谷拔腿要走,却被许灼拉住。 转头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哼了声。 “我不想和她见面。” “万一我被她勾引过去了呢。” “你行你上啊。” 许灼二话不说跑了过去。 前脚刚到,后脚许若谷也走了过来,上前挽住胳膊,暗暗使劲。 许灼疼得浑身冷抽,还得保持表面平静。 一下子后悔刚刚说的话了。 周围邻居听闻动静,纷纷拿出板凳竖到门口,从口袋里掏出瓜子花生。 “街上国营饭店今天开了个无票食材集市,听说热闹得很,还以为许灼同志会留在那里吃午饭的,没想到回来这么快。” 许灼怔了怔,看了看许若谷没有帮自己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华同志来找我,是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了?” “没事你找我干嘛,来消遣我嘛。” 这话就是活生生走了死局,把人给怼死了。 这几次华铭东来找他,他就觉得不对劲。 这女的不管怎么说,都不生气。 总是温温柔柔的笑眯眯,典型的油盐不进。 “许灼同志一如既往毒舌。”华铭东背着手,低头看着地面,提着脚,掩饰着尴尬,快速思索道:“我听说许灼同志写东西很厉害,这里有几个题目,想请许灼同志代笔——当然,会给润笔费。” 许灼心中一动,正愁没话头。 “是这样的,润笔费就不用了,但我有些事,想和华同志商量。” “行的嘛~”华铭东温温柔柔地说着,看了许若谷一眼后,笑着对许灼说道:“要找个地方吗,还是在这里聊呢?” “走吧。” 三人进了许灼房间,许烨当门神。 “我的事可能有些突兀,劳烦华同志您考虑一下——我的事,我最近在做的事,华同志应该能知道一些,不知道知道多少。” “我听说,许灼同志在卖大黄鳝,小龙虾,河虾,对吧?” “还有呢?” “大黄鳝虽然卖得贵,但这么大个头,还有这么多的量,也只有五村集镇的国营饭店有。其余地方听说了,都通过关系过来采买。还有,最近两天,酸菜鱼和五香龙虾两道新菜,我也都吃过了,味道很不错。酸菜鱼我非常喜欢,就是有点供不应求。” “黄鳝,龙虾,河虾,我不打算弄了。” 华铭东怔了怔,疑惑地看着他。 按照定价,许灼这些天不说发财,也算是小赚。 她算了算,江南这里秋收是九月份,但黄鳝结束得十一月份。 秋收后,先是烧秸秆,然后是放水浸泡,那时还有黄鳝。 现在才七月份左右,往后还有四个月。 他手里掌握能弄到大黄鳝的手段,目前谁都不知道。 这碗饭就算只吃四个月,和国营饭店合作,弄个几千块也不成问题。 现在却说不打算弄。 不是挺讨厌她嘛,许若谷这北方老娘们儿也在…… 对她说不打算弄又有什么意义? 除非—— “你想和我合作?”华铭东稍作沉默后,大胆说出了自己猜想。 许灼惊了惊,又看了看许若谷,暗道不是说这时代人都淳朴么。 怎么一个个狗比知青,都跟人精似的,说两句都能猜出肚子里想法? “是,华铭东同志既然猜到了,那我也直接说了。” “黄鳝这种东西,在江南这里不缺。” “你也清楚,走出江南省地界,放眼过去都是山。” “也就江南这里,到处平原,水田多黄鳝自然不少。” “这个村的地里没了,别的村还有。” “我手里掌握着可以弄到大黄鳝的技术。” “也有国营饭店的供销合同和介绍信。” …… 第57章 都知道空手套白狼好,谁当白狼呢 “当然,后者对于华铭东同志来说不值一提。” “也就这技术,我觉得还是有点意思的。” “我这里有两套合作方案。” “一套是一万块,把这门技术转让给华铭东同志。” “另一种是我代替国营饭店在乡下进行统一收购。” “但我不收小黄鳝,只收一斤三两到两斤的。” “就是不知道华铭东同志倾向于哪种。” 华铭东沉默了下道:“我更倾向于第一种,不过我拿不出那么多钱。以镇集为中心的附近五个村,到现在都没一个万元户。许灼同志,谁都想变胖,可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可不行。五千吧,怎么样?” “华铭东同志,不要妄自菲薄。” 许灼说着,打开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下,拿出盒子放在桌上。 打开盒子,里面的钱厚厚几沓,都是大团结。 一百一沓,这里足足三沓多。 “这是我这些天买卖所得,你觉得一万贵了,我还觉得便宜了。” 说完,收好了钱。 在华铭东的惊愕中,他敲了敲桌子。 “华铭东同志人脉广博,这一万想来凑着也不难。如果实在不方便,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第二种,就是一口口吃成胖子了,没有风险,就是来钱慢。而且,第二种的话,华铭东同志可以自己做。” 所以许灼本身也是更倾向于第一种。 如果是第二种,思路在这里,以华铭东的能力,要来介绍信与供销合同不难,难的就是人家国营饭店不要小的。 笑话,集镇里一斤左右的也有,一斤以下比比皆是。 上面领导吃饭,自然要好的食材。 不一定是领导吃,接待一些外国友人,八两黄鳝拿得出手? 都没许灼的重。 大的不是弄不到,可一条两条,费了半天劲弄五六条,人家能收? 现在许灼想当甲方,自然得拿出甲方的优势。 “许灼同志,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免费干活一月,每天黄鳝至少百斤,一个月后,你的技术五千转让给我。” 话没说完,别说许灼,许若谷都憋不住笑了。 她摇着头嘲笑道:“一百斤?许灼桃一晚上一个人都不止这么多。” “华铭东同志可以去你那村附近问问,有些人会照黄鳝的,拿个手电筒,一晚确实可以弄到不少,几十斤轻轻松松。华铭东同志人脉广博,只要找到熟悉的,两三个,一晚上费点力气,四百斤是能够弄的。” 四百斤不夸张,这年头的资源异常丰富。 照黄鳝的有,可却不多。 田里的资源,可以说大把大把的,就是一般人弄不到钩子,也不知道怎么钓,否则一个人去田里放黄鳝钩,都能套不少。 就在这时,许烨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 “哥,万学姐找你。” “行,我来看看,若谷你来谈谈。” “我谈什么,肯定是万芸带着她姐来了,我去吧。” “他姐?要她姐干什么?她不是有个堂哥吗?” “人家家中男丁,还是独子,有铁饭碗能跟你干这个?” 许若谷开门出去了,门没有关。 院子里,果然是万芸带着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大姑娘站着。 这是万芸后妈生的,嫁过来时的拖油瓶。 要不是这样,谁会嫁给万芸他爸那没用的老酒鬼。 只是这姑娘长得一般,比万芸差太多。 具体如何,许若谷走过去才开始聊。 万芸这姑娘,华铭东知道,她很清楚眼下许灼这里是三人组。 看样子她都清楚差不多是什么情况了。 再看看许灼,盯着外面看,也不聊他们的事了。 似乎注意到了华铭东的目光,许灼转头来看道:“华铭东同志,我这里还有点事,要不咱们下次再聊,你回去也可以好好想想。” 华铭东心里头急了。 她道:“我想听听许灼同志的真实意向。” “说实话,我很喜欢华铭东同志你,但这只是正常情况下,建立这样的利益合作,我心里头蛮讨厌华铭东同志你的。” “为什么?” “你不清楚么?” “因为我不好掌控。” “别误会,我可不像华铭东同志这样想要掌控别人。我只是想公平合作。但华铭东同志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会随时背后捅刀子。这件事就算签了协议,你有些动作,回头闹起来,我也一定赢不了。对吗?” “不一定,你有许若谷。” “我不会让她帮我的,这些麻烦我自己来担着。” “这些麻烦你觉得她在乎?” “她在乎不在乎是她的自由,我只管我在乎。” 华铭东看着许灼眼眸里的平静,就像打不动的铁般稳定。 这让她心里头好像被揪着,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 第58章 贱人还得贱人磨 和许若谷一样,作为最后一批插队的知青,她知道自己回去是早晚的事,所以看不起这乡下的一切。 送情书? 这乡下野小子,也只是有点文采而已,她还真看不上。 只是,要不是许若谷缠着,她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人到底什么情况。 这几天的接触和打探,她只能确定一点,这小子有心机,而且嘴狠毒。 好几次,她都被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讲真,这几次来找这乡下野小子,她就是不服气许若谷,硬着头皮来找,但见面之后也不知道说什么。 让她难受的是,好像越接触,乡下野小子还越看不起她。 这算啥? 不知道有多少人哄着她,捧着她,她稀罕? 可就是不爽。 只是仅仅这样,她还不认为许若谷能缠得这么死。 眼下瞧着许灼这样,她突然有些头皮发麻。 因为她发现,这个人,真的和周围面朝黄土背朝天,吃喝玩乐干活没追求的农民,有着本质的不同。 许若谷好像和他认识一天就在一起了。 这说明,她早就发现了这乡下野小子的不对劲? 要不然,就那老娘们儿比自己还清高,能缠着这个野小子? 想到这,她心底生出一股气来,越发不服。 “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许灼淡淡看着她:“哦,那咱们之间就可能了?” “那当然不……”顿了顿,她深深吸气,仍旧保持如常的温柔道:“不是不可能,我和她情况完全不同,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你说嘛。” “我家庭正常,家就在旁边海城,易城不是号称小海城吗?” “海城我知道。” “你还不知道她下乡前的事吧?她这人本身就有心理问题……就是,用本地的话来说,精神病。” “不是,她是抑郁症。” “你还知道抑郁症?”顿了顿,她继续道:“但我说的不是这个,许灼同志,她在同龄人里是天才,在艺术这块水平很高,原本要出去留学的,和别人一起。后来因为一系列事,她来插队了。” “未婚夫?” “如果是未婚夫还好,她们家有个指腹为婚的,结果生的都是女孩,她们两个从小关系很好,她……喜欢女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污蔑?” “不管是不是,然后呢?” “更多的我就不说了,我说的句句实话,要是有假,天打五雷轰。你们关系真的好,改天可以问问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但我很清楚,你们绝对不是外人看到的那种关系。她有严重的厌男情绪。” “那你呢,你一双玉臂万人枕?特别喜男?” 华铭东脸色僵了僵,这一瞬阴沉得可怕,但也很快平静了。 “我是喜欢男的,我也喜欢你,可惜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啊,你给我亲一亲好不好?” 华铭东脸皮再次僵住了。 虽然她知道许灼就是这种鸟人,不是真好色,真好色也就算了,可这吊毛是真的喜欢把你搞得下不来台,一次接一次。 偏偏你要这么搞他,他就跟没有脸皮一样都接着。 “那我再说说她家里情况吧,她是独女,你只能当上门女婿……” “我家里人这么多,当上门女婿也没什么不好。” “许灼,你是真不要脸啊,就不能好好谈一谈么?” 突然,华铭东再受不了了,气鼓鼓地盯着许灼。 这样是真聊不下去了,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特么能怼是吧,老娘说一句你怼一句,那就谁都别说话了! 两人四目相对。 女睁圆眼睛,胸口起伏,捏紧拳头,一副恨不得打人模样。 男的歪着头,瘪着嘴,面孔平静地好像还有点无聊。 稍微说话声音大了点,许若谷转头看,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憋住。 果然,贱人还得贱人磨,笑死了。 “这样吧,言归正传,我直接告诉你底线。” “你身上有一只黄金长命锁,这个东西当押物。” “咱们俩签一份协议,我把技术给你,你带人去捉黄鳝。” “捉到的只能卖给我,由我来收购。” “等你给我一万块,我就把长命锁还你,技术归你,怎样?” 华铭东直接摇头:“不行,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你可以给我更好的,但所谓更好的不是你在乎的。我要的押物不是价格高的,而是有约束力的东西。没有约束力,协议就无法生效。这样吧,你回去想想吧,这种事也不急于一时……” “成,那就这样。” 华铭东直接从脖子上把红绳挂着的黄金长命锁摘下,递过来。 …… 第59章 战利品?嫁妆! 锁不是后世的如意形状,而是老式黄铜锁的模样。 这东西不光表面布满了各种花纹,还用了镂空技艺。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空心的,不是给小孩子戴的,而是实心的。 许灼摸着,手上还有温度,似乎还有点奶香味。 要不是许若谷盯着,他应该凑上去闻一闻的。 掂量了一下,这个东西重大概在一百克左右。 按照眼下六十左右的金价,这东西也就值个六千多。 “我该注意了,这东西不够份,你得再加点——你也别瞒我,你身上有些什么,若谷都跟我说过。” 华铭东瞪着他:“你给我设套?” 许灼直接把长命锁往她跟前一丢:“拿走。” 华铭东怔了怔,没想到他这么果决,立马又软了下来。 “我就不明白,你看着牛逼哄哄的,还缺这个钱?” “唉……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做什么不要钱?三年饥荒,你没经历过?那种日子,想想都可怕。以后开放了,票会逐渐放弃,到时候都是用钱交易。没了票来限制额度,金钱消费成为主流,有钱什么都有。” 说着,她从手腕上摘下了一个宽玉镯。 许灼拿起来看,是羊脂玉的,还不是新货,是个古董。 内部都刻着他一时间看不清的铭文。 从里面的肉来看,这东西是个非常很不错的东西。 “怎么?够不够?”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东西也就在我这里压着,扔到外面去,也卖不了几个钱,反正我不稀罕,还不如你手里那块战利品欧米茄手表值钱。” 华铭东气得牙痒痒。 最终,还是极为不舍地从腕上摘下了一块制作精美的外国男表。 许若谷告诉他,华铭东手上有一块其爷爷从高丽战场军官那缴获的手表,牌子应该是欧米茄的,看着高档,不像低端货。 这东西她爷爷极其宝贝。 可还是因为下乡的缘故,被她要了过来。 长命锁是融了她外婆,奶奶,妈妈手上的金货做的,上面有她的名字,生辰八字,出生时的地点和当时天气。 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这手表,则是她爷爷最宝贝的东西。 “你放心,按照约定,等你付了钱,这个就拿回去……咦?你这手表厉害啊,没想到还真的是好货。” 许灼翻看这保养极好的手表时,看到了后面盖子上的钢印。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些零碎的记忆。 忽然间,高兴得都有些毛骨悚然。 “这当然,是我爷爷从高丽战场级别不低的霉国军官手里拿来的……” “但这东西,是个英国货,还是个顶级军工品。” “什么?” “敦刻尔克知道吗?” “敦刻尔克……我只知道邓寇克。” “一个意思,翻译问题。四零年,英法联军在法国敦刻尔克沙滩,被德军包围,陷入绝境,要进行脱困和撤退。在当年一月份的时候,英吉利向欧米茄厂商订购两千只带旋转盘的手表,要求抗震、防冲击、时间精准和防水,这就是欧米茄ck2919。这批手表在当年三月份交付,是当时空军所用的手表。这只东西需要手动上条,上条后可以存储四十个小时动力。虽然麻烦,但稳定。自动上条的陀螺仪,很容易在战争中因为冲击等原因坏掉。” 说着,许灼拔出了侧边一根旋钮旋转,可以听到轻微咔咔声。 华铭东被彻底震住了。 她从来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历! 如此冷门或者说偏门的知识,在当今环境下,又如此闭塞的乡下,眼前这个乡下野小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知识,怕是家里查,短时间都查不出吧? “你怎么知道?你哪里学的?” “不管我哪里学,这只东西值个千把块,补个差价够了。你还得谢谢我,我不告诉你这些,你不知道这东西多贵重。弄不好就被人骗走了。” 对于一斤猪肉七毛钱的时代来说,千把块也是巨款。 许灼把东西放着,记录三样东西的型号和特征,然后写好了协议。 这个协议里既有对华铭东的要求,也有对自己的制约。 比如他要是不给会怎样。 协议一式三份,因为还有个隔壁家的张启明当中间人。 张启民,许灼喊启民公公的,他是村支书。 许灼出生前后,妈被家里冷眼,被许虔兴、朱小英夫妻各种虐待、辱骂、看不起,别人看热闹,却都是张启民公公婆婆红着脸来帮衬。 他内心底其实只认可隔壁家二老。 二老为人公正是出了名的。 不过,二老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这也是一种遗憾。 看到许灼这么严谨,华铭东也总算对这次谈判放下了心。 …… 第60章 我哪里胖了?我从来没胖过 结束后,许灼把三样东西加上协议,全部装在那个破盒子里,交给了许若谷,让她想办法来存放。 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睡觉都快十一点了。 入睡前又做了好几副黄鳝钓子,还让许烨去多搞了好几罐子蚯蚓。 这一觉,许灼睡得很沉,难得被许若谷、万芸叫醒。 一看时间小五点,他连忙洗了把脸,带人出家门,走向国营饭店。 “小许来啦,快坐快坐。” 郑新国一看许灼来了,连忙请他入座。 他脸颊上都是喜气。 稍微坐下聊了聊,才知今天营业额很壮观。 只是事后觉得不对劲的打投部王延东还是找了过来。 在一番交流后,郑新国重新去办理了营业许可,还签了保证书。 王延东拿许灼没办法,整个郑新国问题不大。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这情况是支棱起来了。 李卫国叹着气道:“咱们这里国营的不多,也就供销社、药店、药材收购站和国营饭店,其余的也没什么,这种情况还不开放,也是服了。” 许灼表示赞同,但他很清楚,这不是王延东的问题。 现在因为巨大政策变动,举国处于有个由死板转灵活的时期。 华夏如此庞大,仅仅是一个变动,也是巨龙翻身。 巨龙翻身容易,可死伤的都是底层百姓。 这样的决定下,很多人肯定还在观望,就怕施行不下去朝令夕改。 与其这样,地方上还是少折腾,处于观望状态。 如果他记得不错,本地开放要在三年后。 那时正好经历了第一次打压“投机倒把”私营,鼓励“勇于进步”私营的时期,由此本地个体户也如雨后春笋般迸发。 现在,真的很难。 许灼这一步用国营饭店来趟路,也是险棋。 如果郑新国顶不住压力,他没有口才,就算有准备也要被摁下。 众人一阵唏嘘后,许灼和许若谷就去厨房做菜了。 “你能别这样嘛,我一边做你一边吃?” 许灼要被许若谷气死了,刚做出来的菜转个身被吃了五分之一。 眼下强忍着怒气说一句,许若谷脸孔马上阴了下来,他只能闭嘴。 厨房这么狭窄的地方,刀子又多,他真的怕。 “行行行,你吃,你吃……你看看你胖的跟猪一样。” “我哪里胖了?睁眼说瞎话。我告诉你,我从来没胖过。” “行,那随你吃,随你吃。” 吃完了晚饭,回到双桥巷十七号,已是六点多钟。 这个屋子里没有通电,只能用油灯。 好在屋子不大,还是很明亮的。 许若谷和万芸一同削土豆,切土豆,洗土豆,晾土豆。 万芸从小干各种家务,土豆可以切得很薄。 土豆片送过来后,放入一个不锈钢桶里盐开水煮两分钟。 然后用竹子漏勺捞出来,放入冷水桶里。 这才把油桶搬到炉灶上生热。 生热同时,把土豆片捞出来放进去。 随着升温炸六分钟,捞出来,放入盆里撒上调配好的料。 翻拌之后,把这薯片由许若谷一片片抹到装着大塑料袋的纸箱里。 许若谷一边排一边吃,那咔嚓咔嚓声听得许灼想打人。 “许灼桃,原味的吃腻了,来点鲜辣的。” 许灼紧紧捏着拳头,应了一声。 万芸默默弄着,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不说。 她算是看明白了,不似自家学长魅力大,而是不敢反抗。 当然,她也不敢。 一个把五步蛇当野草般揪着,怕钳子夹伤到蝎子直接徒手捡的漂亮女人,人家只是蛇蝎心肠,她是连蛇蝎都怕。 薯片看着一脸盆一脸盆的不少。 可等往箱子里那么一排,就会发现也就那么点。 三个小时弄了三十斤左右,就搞了三纸箱不到点。 剩下的就是五十斤土豆丝了。 切出来的土豆丝稍微焯水后晾着一下。 等干一些上玉米淀粉和吉士粉。 弄好后要放入垫着纱布的匾额里晾着,防止返潮。 这两种东西卖给国营饭店,都是一块钱一斤。 国营饭店不光乐意买,还买得很开心。 物以稀为贵嘛,眼下这时节,周围哪里有薯片薯条? 其实李卫国也试了炸薯片、炸薯条好多次,却是一次也没成。 炸薯条被弄得和炒土豆丝差不多,外面根本不酥脆。 这些弄好,时间也差不多。 外面院门被敲响,还有手电光打进来。 已经收拾好的三人走出了院子。 这里墙角堆了不少的塑料桶,地笼,黄鳝笼什么的。 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这张瓷娃娃一样温柔俏丽的脸庞。 …… 第61章 母暴龙震慑全场 “许灼同志,晚上好。” “都好。” 许灼看向这姑娘身后几人,足足四个。 里面有个一米七八的,不仅长得高,肤色黝黑,还壮。 就跟头牛似的。 脸上棱棱角角,给人一种凶相。 然后是一个衣服打着补丁、相貌很像的哥俩。 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岁。 最后是一个看着白净,眼光有些飘忽的瘦子。 许灼暗骂歪瓜裂枣,把人迎了进来。 经过介绍后,才知道这四个人都不是一个地方的。 哥俩的叫陈文勇,陈文忠,是东蔡村的。 大块头是北泾村的徐阿虎。 这个瞧着机灵劲的,则是天授村前面石门村的蒋大伟。 这就很离谱。 以许灼的认知,眼下大部分人,别说和隔壁村,就算同一个村不同大队之间,其实都不能很熟,这姑娘却把周边四个聚在了一起。 认识过后,四个人齐齐朝许灼点头:“许老板——” “华铭东,你是要给我扣资本主义的帽子呢,是吧?” “那叫什么?你说嘛,总不能整天整天许灼桃许灼桃地叫吧。” “你再叫个试试。”在许灼身后抱着手看的许灼桃,一看不乐意了。 直接上前,指着华铭东鼻子气势汹汹,就像是要打人一样。 华铭东哼了声,徐阿虎直接走到前面,将她挡在身后。 可是下一刻,徐阿虎整个身体就凌空翻转起来,砰一声落地。 原来就在徐阿虎挡在华铭东跟前同时,胸口就被许若谷揪住,一个背摔,生生地从前面摔到后面。 直到落地,院子里寂静无声。 所有人目光纷纷从地上的挪开,移动到许若谷身上。 “别生气嘛……”华铭东后退半步,带着笑说道。 她是真怕了。 别说他,已经知道这妞战斗力的许灼都被吓得抖了下。 至于万芸,虽然知道若谷姐很厉害,可也没想到这么厉害。 一时间又犯了花痴,看着姐姐背影,眼睛都是星星。 “好好说话。”许若谷哼了声,退到许灼身边。 蒋大伟被她盯了一眼后,立马低下头,不敢乱看。 待徐阿虎从地上爬起来,许灼作了一番吩咐,让四人背起篓子,提起塑料桶,戴上装满蛇皮袋的地笼,走向河边。 “这个,是钓黑鱼的。” “只有一杆,就这么钓。” “一边钓一边看地笼。” “地笼口就这么大,基本是以河虾、龙虾为主。” “放的时候要加入青草作饵料,贴着河边和水草放。” “这个是钓甲鱼的,要用猪肝。” 一路上,他一边教,四人一边学,华铭东也一一看着。 这些东西她都见过,可竟然还能这样弄,是她想不到的。 “丢把青草就有河虾了?”蒋大伟不禁质疑。 “有没有,一会儿就知道了,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习惯性怼人了,但凡听到不在意的反对声,下意识就是找茬怼过去。 蒋大伟被说得哑口无言。 “你们千万记住,一定要小心蛇,小心蛇,小心蛇,重要的事说三遍。要是被蛇咬了,要立马喊人来支援。咱们这里唯一要注意的毒蛇,只有五步蛇。那种绿色的是翠青蛇,不是竹叶青。” 钓黄鳝前,许灼对许若谷示意了下。 所有人看向他眼神方向,那里正有一条肥肥短短的尖头蛇游过去。 许若谷上前一把拎起来后,五步蛇本能反应咬过来。 然后就被抓住蛇头给直接拧杀了。 “这种的,就是五步蛇,很好认。” 许灼给所有倒吸冷气的人介绍着,众人目光已经看向另一边。 那里万芸也捉到了一条,如法炮制地拧杀了五步蛇。 然后两女若无其事地挤掉蛇胆,切掉蛇头扔河里,把皮和肉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么干脆利落撕了,把蛇皮蛇肉分别装好。 那扔进篓子里的无皮无头蛇肉还有神经记忆,在扭啊扭的。 看得华铭东在内五人直发毛,大夏天鸡皮疙瘩一层堆着一层。 “好了,接下来是重头戏,你们好好学。” “学之前,我说一件事,你们要记住。” “所有钩子笼子都是我借的,一旦损毁丢失,赔偿从协议中扣。” 说到协议,华铭东转身对四人又耐着心郑重提示一遍。 四个人也不敢打小心思。 教完了四人,许灼三人也离开了。 过一个小时再过来,教这些人收地笼和分类。 至于华铭东,她是要去厂里上班的,不可能陪着这些人。 待许灼三人离开后,四个人围在了一起。 “阿伟,这玩意儿能弄吗?”陈文勇问道。 …… 第62章 日入过千啥概念? 蒋大伟仔细盯着钩子和尼龙绳好一阵,道:“这个尼龙绳就是用编网的绳子搓出来的,很容易。这个钩子我看了半天,才发现是用自行车车辐做的,也不难。等回去找材料,咱们自己弄。” “嘿嘿,那就好,没想到钓大黄鳝这么简单,这下咱们要发财啦。” “省省吧,你们想要害华姐吗?咱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用心赚钱,快速赚到那点钱,帮华姐把东西拿回来。这样,以后咱们就能赚自己的啦。” “这个许三痴子,也真厉害,竟然能够想到这种办法。” “这很难吗?完全没难度。你们看好吧,回头我把钩子做出来后,交给别的弟兄,让他们钓了黄鳝卖得远一点。姓许的又不会发现。” “嗯嗯,都靠你啦阿伟,就你聪明能替华姐分忧。” 蒋大伟听了很受用,笑了笑道:“许三痴子很聪明。咱们的东西倒给许三痴子,他给的价格肯定很低,就想剥削咱们,好压着华姐。咱们想要早点帮华姐把这钱给挣到,摆脱协议,就只能马无夜草不肥了。” 在他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散去,开始忙活起来。 此时此刻,许灼三人已经走到了别的村子野地里,戴着紫光头灯捉蝎子,采蛇胆,水产的事交付出去,他们就能走得更远干这些。 离得远了,资源就丰富了,片刻功夫就是一斤蝎子。 “许灼桃,你就不怕他们来仿制你的钩子?” “是啊学长,我看那个蒋大伟不老实。” “他仿制,他怎么仿制?我那个东西虽然简单,可我要不告诉他们制作方法,他们也不知道‘刚性’,用老虎钳来扳,一扳就断。” “扳不动再笨也知道要烧软了弯折。” “那样做出来的钩子,被这种黄鳝能直接拉直了。” “啊?这样么……他们要是问过懂点的老人呢?” “都说了,他们不懂特定金属的刚性,掌握不好淬火。放心吧,一群上完初中就游手好闲的,能干什么?也就会识字算数,哪里懂锻造四把火。” 许灼后面说的话,不接触这个的许若谷也不知道。 三人在野外走了一夜,也只中间回去看过一次分拣。 分拣这种事,之后完全由收地笼的陈文忠来做。 其哥哥陈文勇则钓甲鱼,钓黑鱼,顺便看地笼。 徐阿虎和蒋大伟两个,则在稻田里疯狂搞黄鳝。 这两个一个技巧掌握迅速,一个力气大,速度都不慢。 一晚上过去,三人回到双桥巷十七号,桶里足足七斤蝎子。 篓子里也有几十颗蛇胆。 甲鱼一共十六只,大黑鱼十二条,龙虾百斤左右,河虾六十斤左右。 钓来的黄鳝,足有三百多斤,个头都不小。 “若谷,记一下,陈家兄弟。” “黄鳝一共三百六十六斤。” “黑鱼一共四十一斤。” “龙虾一共一百二十斤。” “河虾一共六十三斤。” “陈文忠负责分拣,额外给五毛。” 许灼和万芸称着重,抱着数,许若谷拿着本子记录着。 等一切结束,算清总账,清点所有器具数量和损坏情况。 他把总钱数报给四人,给了陈文忠钱,让四人回头告诉华铭东来拿钱。 五毛钱啊,若是按照七毛钱一斤的最低肉价算,后世一斤肉二十一块钱的物价来算,这五毛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关键是后世大家多少有点钱,现在呢? 陈文勇四个人加一起,身上凑不出一毛钱,就这么穷。 这五毛钱递过去时,四个人的目光都被吸住了。 送走四人,万芸才开口道:“学长,这个定价他们不会闹吗?” 这四个不知道价格,只知道斤数。 价格是和华铭东约定好的,不外泄。 但万芸看到了,黄鳝根本不分类,只给三元一斤。 “不会。”许若谷摆摆手,不理她,意思是她不要多问。 其实协议中还是给了华铭东选择。 一个是五千加一件压物作为技术费,这样就给她价格高一点。 一个是就是一万总价,价格会低一点。 三样东西,哪一样华铭东都舍不得,当然只能选后面的。 她也看得出,许灼对于手表和长命锁比较感兴趣。 关键这两样是她的命根。 这就是做甲方的好处,主动权握得很牢。 三人蹲地上把黄鳝称重分类好装车。 两斤重黄鳝有三十三条。 一斤半往上有六十三条。 其余都是一斤以上的。 然后推着车锁上门,先去了三十六号烧个早饭吃完,送走万芸,这才一同出去药材收购站和国营饭店。 一晚上的劳动成果,一次性卖掉,两人有种莫名痛快。 去掉分到华铭东这里的钱,还能剩下一千一左右。 这是继脱离蔡淳那三天生意后,第一次轻松过千。 高高兴兴分了钱,两人逛了趟供销社,许灼买了一包烟后,目光落在了附近的窗帘布上——买这个东西是要布票的。 …… 第63章 猴、猴票真的出现了! 许灼手里布票不少。 这年代的窗帘都很简单,素净明亮,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 不过比起做衣服的布料,仍旧要花不少。 许灼挑来挑去的,似乎难以下决断。 “就这块吧,适合你家。” 许若谷抬手指着那白色镂空桂花纹的素纱说道。 “你觉得这花色好看吗?” “废话,要不好看你挂着碍我眼睛。” “颜色呢。” “颜色哪来更多选择?明亮点吧,看着心也敞亮。” “说明你心挺阴暗的……诶、诶、诶!” 最终,许灼花了一大把布票,买了卷窗帘。 “您好同志,我问一下,邮票呢。” “稍等,我给你拿。” 待店员进去,许若谷疑惑道:“你抽屉里不是有邮票吗?” “别闹。” 许灼有些严肃。 只等着店员回来,拿出一大本邮票册子给他看。 他一页页翻看,似乎在找着什么。 许若谷这才明白他好像有点集邮爱好,虽不耐烦却也等着。 一直到最后三页时,他眼前一亮,瞳孔都缩了缩。 眸子里倒映着一张张红底黑猴子的邮票! 猴票!竟然真的有! “小同志,你要这个吗?这是今年二月份刚出的新邮票,要几张?” 店员见到许灼眼睛便连忙问道。 “这三版都给我吧。” “三、三版都要?” “有问题吗?” “不便宜呢。” “我有钱,买回家迟早要用的,不如买多点。” “倒也是……” 店员没说什么,直接给他把这些都包了起来。 回去路上,他直接进入了药材收购站。 给刚打过照面的老板,递了一根烟过去。 这老板姓袁,叫袁如辉,四十多岁,是个赤脚医生。 几次打交道下来也熟了。 “嚯……芙蓉?小许,是不是又有东西要卖?” 拿过香烟,许灼给点着。 袁如辉放下《赤脚医生手册》,脸上笑是真的了。 许灼把剩下香烟推过去,道:“跟袁爷叔打听个事。” “你说。” “最近有人来卖珍珠没?” “没啊,怎么了?” “袁爷叔你不知道?” “不是……我知道什么?你快说,别卖关子。” “最近有人在附近好几条河发现,河里有很多开掉的蚌壳。” 袁如辉一怔,皱眉道:“没报警?” “不知道是谁弄的,要是外村人,捉也捉不到,要是本地人,捉了面上很难堪,毕竟每条河丢的也不多。袁爷叔,你要是看到了可得注意点。最近我们村的叔伯正明里暗里在问,您要是收了可就说不清了。” “不会,那人再傻,也不会在本地卖,你心放肚子里去吧。” “唉……那行,我先走了,回去和叔伯说说。” “你的烟。” “给你的,我不抽。” “芙蓉呢,不便宜,拿走啊小伙子。” “袁爷叔你拿着吧,我小孩子不懂事,这几天卖东西一直受您照顾了,也忘了孝敬您,以后卖货还要您多多关照些。” “嘿,小伙子会来事,成——” 两人到了双桥巷十七号,存放好板车后锁上门。 又一同往前走,到了双桥巷三十六号,看到在门口坐着的许烨。 正好,许烨也看到了他,立马跑了过来。 “哥……”许烨看了眼许若谷,继续道:“你管管奶奶吧。” “要我怎么管?” “这几天,她老是明里暗里骂你是贼,骂老妈是贼骨头生个小贼,骂得可难听了。妈昨晚哭了,今天都没上班,窝在床上到现在没起来,发了烧。大伯让她别说,她直接给了大伯耳光。处处说你不如许新,还……” “还怎么样。” “还说你是流氓……” 许灼看了眼许若谷,看她冷漠脸色完全麻木,示意许烨继续。 “还说嫂子不三不四不要脸,年纪不大,那什么……很骚……看着干净,不知道下乡前跟多少男人好过了……说你是骚卵看个母的都贴上去……” “哦,然后呢?” “我受不了,也没听,爹不敢找你,让老妈来找你和……和嫂子断了关系,老妈好像顶不住,也有这个意思……” “你想让我怎么做?直接把朱小英缝上嘴,脚上挂石头沉运河?” “可总不能让她整天这样污蔑嫂子和气妈吧?爹特么就是个孬种,对爷爷奶奶跟个孙子似的,对外面就呲牙……草。小暖都被打了。” 许烨说着说着脸红了,眼圈也红了,拳头捏得很紧。 “小暖怎么回事?” “小暖气不过,说你好话和奶奶对着干,然后被奶奶抽了耳光。” “三叔呢。” “三叔敢怒不敢言,昨天是三婶直接摔碗和奶奶对呛。” “这个老红卫兵能做什么好事。小烨,你冷静点,不要被情绪牵着走。如果奶奶要打你右脸,你左脸也伸过去打。可一旦她犯了错,千万不要心软,直接踹她下去。以后她要再说许新好,你就跟着一起说。” “啊?” …… 第64章 爽你妹啊!你堂妹漂亮吗? “别啊了吧的,就按照我说的来,你不光要说,还要让全大队、全村所有人都知道,是许虔兴、朱小英说的,他们大孙子最好,天上有地上无,他们三孙子就是个垃圾,是个懒人,是个流氓,是个臭不要脸的狗屎,是畜生。明白吗?” 许烨沉默了,无法理解地看着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哥。 许若谷道:“小烨,你就照你哥说的来,这件事这么做没错。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到这节骨眼就浑了?听到没?” 许烨一时间想不明白里面关键。 可看着哥哥和嫂子都带笑的样子,也只能选择相信。 “来,拿着,去买点糖,买点瓜子什么的,和村上所有小朋友去分,然后告诉他们这件事,一定要说是许虔兴、朱小英说的,不要传到别人口里,变成‘许烨说,他爷爷奶奶说他哥是啥啥啥’,明白吗?” 看着许若谷递来的足足一块钱零钱,许烨隐隐有点明白什么意思了。 可他没有拿钱,而是看看许灼。 许灼笑道:“你要喊声嫂子,就拿走,不喊别拿了。” 许烨沉默了下:“可他们说嫂子……嫂子不久肯定会离开哥的……” “小烨,嫂子哪里也不去,就跟着你哥了。” 许烨这才点点头,拿着钱离开。 许灼长长叹了一口气:“骗小孩好玩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骗?” “你说我怎么知道你在骗?” “别来这种,我脑子不好使。” “拳头好使,是吧?” “知道就好,别废话,送我回去。” “还送……” “怕什么,越是这样越要光明正大,你这人做事真是墨迹小气,娘了吧唧,就不能大大方方爽快点?” “爽你妹啊……诶、诶、诶!” 许灼还没说完,耳朵就被掐了。 还好讨饶快,不然又要拧疼了。 “我告诉你,我有个堂妹,你不准打主意,也不准爆粗口。” “你堂妹漂亮吗?” “怎么,你想爽?” “我是说,一分一分的钱赚起来容易?你出身好,没过过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日子,我经历过。我不是伟人,没‘而今迈步从头越’‘大不了重新再来’这种气魄。我就是个乡下小农,只想赚钱分家过自己日子。” “哼,走吧,别扯有的没的了。” 她觉得许灼能说这种话,一定是没发现自己知道他笔名。 送完许若谷,许灼回家一趟,坐在书房里拿起纸笔唰唰地写。 小一会儿后,他拿着纸张和窗帘布起身离开,跑向双二队。 布店是街上的,也不是布店。 供销社占了街道一段,有很多店面,卖各种东西。 可以说是百货商店,一家独大。 裁缝不在街上开店,就是某户人家自己做。 这种功能性的邻居,同一巷的大伙儿都知道。 许灼找到裁缝,给了布票和钱,把图纸拿出来。 裁缝拿到这布后,一阵哭笑不得。 但要求明确,钱和布票一样不缺,也只能答应,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傍晚时,许灼醒来,一眼看到了屋子里三个姑娘。 许若谷,万芸,还有华铭东。 正在叽叽喳喳聊着什么,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见许灼醒来,许若谷就过来,和他说了钱已给了华铭东。 华铭东手里,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 她拿着这么一把票子,足足二十来张,两脸颊都是红晕。 瞧着就是一副激动模样。 “谢谢啦,许灼同志。” 打完招呼后,一溜烟走了。 许灼搓着面孔,打着哈欠,带两姑娘去国营饭店吃饭了。 说是吃饭,其实就是打着给国营饭店弄预制菜的名义来蹭饭。 给国营饭店弄点预制菜,让他们明天一烧就成。 “小许啊,真羡慕你年轻啊,年轻就是好,可也要节制啊……” 吃饭时,一直喜欢抽烟喝酒吹牛皮的李卫国,却罕见地沉默了。 然后忽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许灼与许若谷对视一眼,微微眯起眼睛,都看出了对方眸中喜色。 “李公公说得对。” 吃完饭,三人回到双桥巷十七号,开始搞起了炸薯片和薯条。 “学长,今天一下午,你和若谷姐的风言风语,可是传遍了全村,外面说话可难听了,学长你可要稳住……” “怎么说的?” “都是说,听学长奶奶说,你和若谷姐……” “姓华的是不是也听说了?” 聊天突然一百八十度转移话题,这让万芸有些不适应。 她点点头。 “传便传了,传得久点那就再好不过。” “可他们还说许新如何如何好,怎么怎么孝顺……” “那就好,那就好嘛。” “好什么,气死我了,老太太也真是……唉。听说当年红卫兵都是学生运动,按照年纪算她当时已经当奶奶了,怎么还掺和……” “能不掺和么,她女儿都掺和进去了,她自然得帮着。” “啊……学长的姑姑……” “我姑姑没主见,人云亦云,加上有这么一个妈,一家人简直了,不过你们还不知道,离谱的是许虔兴是‘护师派’。” “啊这……” “噗嗤……抱歉抱歉,我没忍住……”许若谷捂着嘴侧过头去。 九点半左右,陈家兄弟,蒋大伟,徐阿虎准时到达。 这次只有四人,没有华铭东。 不过四个人脸上都是兴奋之色,充满期待。 看样子,华铭东应该发了钱。 看看四个人脚上的崭新胶鞋,和他们自己带的东西就知道了。 “老许,有人说你坏话。”蒋大伟一进来便道。 “哦?谁啊,我也没得罪过谁吧?”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我这些天基本都在忙活……” “听说是你奶奶。” “啊这……” “不过老许你放心,我们都相信你。” “哈哈,那谢谢兄弟们了。” 七人摸着黑出发,眼前的不是夜色,是浓浓未来。 同样黑暗中,有一道人影穿过田野,沿着河流走入深处。 到了岸滩边,他脱下衣服,拿着绳子捆扎自己腰,游泳入水。 随着他不断从水中起来,落下,一只只蚌壳被放到岸边。 直至收满一桶时,他开始用刀敲着蚌壳,刮取珍珠。 别看一桶蚌壳很多。 全部刮下来的珍珠并没有多少。 把所有壳扔掉后,他把珍珠收入丝袜里,穿在内裤兜中。 随后,带着一点桶里的小鱼小虾,一路警惕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打开台灯,从抽屉中掏出装得满满当当的一丝袜好几斤珍珠,许新只觉再苦再累都值了,因为这就是未来。 天蒙蒙亮,他来到了刚打开几块门板的药店。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店员问道。 许新笑了笑道:“我这里有珍珠,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 第65章 警察同志他骗人! 珍珠磨成粉,也是一味药。 这年头流行冲珍珠粉水喝,据说美容养颜。 “收的。”店员顿了顿,仔细盯了一眼后道:“但是得看成色。” “成色?” “对,同样一种东西,也有三六九等,品质越高,价格越高。” “你看看我这个呢。” 许新把沉沉的丝袜放到桌上,店员看得头皮发麻。 他随意打开看了看道:“你喝杯水等一等吧,这些珍珠,我找人来分等级,当面给你点清再称重,也好结算,怎样?” “好。” “你稍等。” 店员转身到了后面,叫来一人,吩咐几句后,便悄悄走后门敲响旁边药材收购站老板的门,见到了哈欠连天的袁如辉。 “老袁,我店里有人来卖珍珠。” 袁如辉怔了怔:“什么人,多大年纪?” “十八左右吧,本地人,你让我注意下,没想到还真有。” “你怎么弄的?” “我托住他了。” “你去稳住,我去报警。”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妇女们一大早要忙活的事,通常就是洗衣服。 一个个端着大木盆子,拿着棒槌,去河滩边打洗。 洗好,拧干,再拿回家用井水搓洗一把便可晾晒。 这年头哪有什么洗衣机。 大大小小的妇女们会聚在一起洗衣,洗好了晾晒之前,会在家门口唧唧呱呱拉家常,就跟在全聚德消失的鸭子突然全部复活似的。 “钱老苏家的孙子,昨天打工回来了,可买了不少东西呢,真孝顺。现在钱老苏嘴啊,那叫一个合不拢。到底是高中毕业,文化水平高啊。” “说得对,要不说文化水平越高,越孝顺呢。”朱小英插话道。 她一说话,一众老妇女纷纷看去。 望着她才长出的眉毛和参差不齐的头发,一阵点头。 “我家新新昨天拉着我,偷偷塞给我一袋大白兔,他说奶奶啊,你消消气,以前日子过得苦,现在也要甜一甜。” “诶呀,你家新新是真的好,读书好,也真孝顺,以后了不得。” “唉……不说了,要是家里各个像新新这么省心有出息啊,就好了。老话头老子英雄儿好汉,偏偏我们家虎父生了个犬子。你看看,有些人哪里像我们老许家的种,整天不三不四不着调的,也不知道谁的种。” 隔壁家张启民老婆紧皱眉头,冷着脸,转身就走。 但就在这时,不远处路上,忽然转进来一帮人。 看制服都是警察。 看到这里时,一帮老妇女不敢说话了,都静静看着。 直至近前,才发现,这些警察中间,夹着一个戴银手镯的小青年。 那小青年有些狼狈,脸也白着,看着六神无主的样子。 可不就是许新么? 警察径直走到跟前,问一众妇女道:“这里是许平龙家吧?” 一众妇女悄悄与朱小英拉开距离,其中一个指着她道:“这是朱小英,许平龙是她儿子,那孩子……是她大孙子。警察同志,这孩子怎么回事?” 警察看着直勾勾盯着许新的朱小英道:“这孩子偷了大队里水产组养殖的珍珠蚌,窃取珍珠去店里卖。珍珠这东西,基本都是附近水产组的财产,想要买卖得有介绍信和供销合同。这么来路不明的东西,当然不能收。你们家主事的人呢,快点出来,还请配合下我们调查。” 朱小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人都吓傻了。 还是张启民老婆直接闯了进去,一阵大喊,把在酣睡的许虔兴叫起来。 许虔兴出来时,门前水泥场上挤满了人。 周围十几户邻居都来了,见他出来,目光古怪,他就预感不好。 村委书记全为民,村支书张启民,村委主任张志强,一队的大队书记罗立新,一队的队长钱敏敏,民兵队长赵前程都在。 迷迷糊糊的许虔兴,挤着人群进去,一眼看到了大孙子。 戴着银手镯的好大孙。 一时间,他脑袋有些发懵。 在场里,官位最大的就是全为民了。 此刻他抽着烟,一阵戏谑。 “老许,你有个好大孙啊,自己大队里的珍珠蚌都偷。” 至于直接负责人一大队大队书记罗立新,队长钱敏敏,脸叫一个黑。 警察顿了顿道:“周围静一静,几位同志也不要生气,他不止偷自家大队,其余村、其余大队的也偷。每个都偷一点,目标不是很大。” 一时间,全场沉默了。 他们村有足足三条河,其余村都是一条两条,许新偷了个遍。 刚刚还有些看笑话的全为民,现在是脸最黑的一个。 许虔兴人傻了,朱小英人也傻了。 “学历真好,大白兔奶糖,真孝顺……” 人群里不知谁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很多人都在笑看着这一幕。 “你们家孙子已经指认了,现在情况是你们村怎么处理,我们尊重你们的意见,接下来还要带他去其余村归还赃物。” “我不服!” 忽然,许新看到了人群中的微笑人影,顿时大怒。 警察怕他狗急跳墙,连忙伸手按着。 许新看着前面道:“他也偷了!许灼也偷了!” 所有人瞬间看向了牵着大美人许若谷手的许灼。 警察也看了过来,目光锐利盯来。 “我偷了?我怎么不记得?大哥,你可不要冤枉人啊。” “你就是偷了!有种你把自己每天晚上出去干的事说出来!你说!要是你不弄,哪来那么多钱给家里买这么多米面粮油!” “诶诶诶,大哥,你自己做贼,可不能以为全家都是贼啊。” “你别给我打岔……你说!你自己跟警察同志交代!” “我每天晚上出去放地笼捉龙虾,河虾,还有搞黄鳝啊,怎么了?” “你骗人——警察同志,他骗人!” …… 第66章 他可是全家的希望啊 “大哥,我本来就没问题,不需要证明,你既然说我有问题,那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观点,行不行?张口就来谁不行,我还说你是间谍呢,反正你连公共财产都能偷,凭啥国家财产和机密你不偷,是不是?大偷大盗都是从小偷小摸做起的,我有道理支持,那你呢?你觉得我买米,面,油这些东西,只要钱就可以,还是说我去卖这些东西,人家还能给我这些票?” 区区十八岁的许新,哪里能和一个几十岁灵魂相斗。 更何况还是一个可以直接杠打投部队长的猛人。 就算在场的警察,也突然觉得好有道理。 “好了,管管你家孙子吧老许。”全为民叹着气道。 许虔兴目光盯着许灼道:“小赤佬,滚一边去,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老许!我说的是你大孙子!”全为民语气沉重道:“都是村里人,谁年轻没闯过祸,这次情况也不严重,能得过且过,不要闹得太难堪。” “那他呢!警察同志他肯定有问题!他偷鱼!偷村里的鱼和珍珠!” 这种盗窃大队财产的事,就算警察来了,还是得看大队长、大队书记的意见,所以他们看向了两人。 全为民哼了声:“小许,别折腾了。” 许灼叹了口气,从身上拿出了介绍信和供销合同,直接递给了警察。 警察看了看,惊讶地看着许灼道:“这些天五村集镇国营饭店里卖的大黄鳝,五香小龙虾,薯片,薯条,酸菜鱼,水煮肉,都是你这供的?” “是的警察同志,您要不信可以问问李卫国和郑新国,我每天提供的量都很大,那都是晚上出去弄到早上才能弄到的。我也刚刚结完款从国营饭店回来,一路上很多人都看到我桶里东西了。区区珍珠值几个钱?我没必要费力不讨好,还要担当风险去做这事吧?如果同志还不相信,我可以提供每次买卖时的票据,这些都是一式两份,可以和那边对上的。您要还不相信,我可以提供一份名单,劳烦你们去问问,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警察看完东西后,已经没有了任何疑虑。 这件事,清清晰晰,明明白白,根本没任何疑虑。 把介绍信还给许灼,警察又看向许新,脸孔已经冷下,指了指面色无比难堪的许虔兴和朱小英,让他们跟着一同去别的村。 一同去的,还有村委书记,大队书记。 “全爷爷,全爷爷,您等等——” 当着所有人的面,许灼叫住了全为民。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大团结和零碎。 数了数,随后咂了咂嘴,一把塞到全为民手里,朗声道:“全爷爷,我大哥读书好,有孝心,要是挂上案子,别说以后入党,上大学也根本不可能。他可是全许家的希望啊,是老两口的宝啊。一会儿见到别的大队,别的村,该赔赔,让人家谅解,这事就算了。要有剩下的,全交公款,作村里赔偿。这是姓许的对不起大伙儿,这笔钱该赔。” 大伙儿看着那些钱,有零有整,一大把。 至少有五六十吧。 这笔钱都能买多少珍珠了。 又听到许灼刚刚说过刚从国营饭店结完款回来,便明白这估计是这小子身上所有的钱了,一时间对许家其余人鄙夷更浓。 全为民皱眉道:“拿去,你们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钱没了可以再挣,污点有了可抹不掉了。毕竟,我也姓许,这也没办法。全爷爷,你就帮帮我……” “许灼!你他妈别假惺惺!都是你……” 啪! 一记耳光声打断了气急败坏许新的疯狂。 所有人吓了一跳,看过去,只见许平龙浑身湿透,喘着气,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一脸愤怒又难堪地盯着自己儿子,恨不得将其撕碎。 “畜生……我打死你!” 许平龙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铁棍,才抬手就被许灼狠狠抱住。 “大伯别!别打别打!打也没用!除非打死!打不死就别打了!” 人群里的许若谷听到后面差点喷出来。 妈呀,这龟孙儿真损,有这么劝的? 只是被他这么一劝,许平龙也冷静了下来。 许灼跟他说了几句后,就让他在家里坐着。 至于许灼,则拿着全为民死活不肯收的钱,跟着所有人去其余大队,其余巷子,乃至隔壁村进行赔罪。 在他一包包发香烟,又一个个点头哈腰给大团结操作下,这事儿最终平了。 其实每个村也就损失了几十个蚌,本就不严重。 在这么一番赔罪下,人家珍珠也不要了,直接摆摆手。 “孬种出好苗啊,整个许家,也就这么一个像个人。” “那个许虔兴,吃酒吹牛皮时人五人六,遇到这事,屁都不放一个了。” “这个大孙子也真是狼心狗肺,真他妈给我看笑了。” “其实许虔兴还算好的,就是这个朱小英,什么玩意儿,老狗一条。” “那都是侮辱狗,以前我家多少东西被这老畜生给砸了?” “先前这老畜生还说许三痴子各种不好,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 “啧啧啧……他妈的,一屋子就一个正常人,难怪要被骂。” “还孝顺……哈哈哈哈!真笑啊,我都快笑死了!真是爷慈孙孝。” “吃着偷东西换来钱买的大白兔,夸贼孙子真孝,啧啧……” “可不是么,人家许三痴子,拿着好不容易赚来的钱,一边被他骂,还要一边帮着他赔脸赔钱赔笑,那个许新真是狼心狗肺,也是真畜生。” 很快,几个村因为这事都炸了。 换做后世,许新这样被押着每个大队每个村指认,都不是小事。 无异于游街。 如今这环境,就怕没什么新鲜事,一有肯定要热议。 这种穿插了几个村的大事,顷刻间就闹得沸沸扬扬。 先前许灼那些“脏名”“恶名”,在这件事下直接颠倒。 大家方才明白,那一家子爷孙三个都是什么垃圾东西。 “人家这么个孩子,起早贪黑,为了争口气,给自己挣点学费。” “好不容易攒了这么一笔,结果被这三个畜生全赔光了,这不值啊。” “以后有得苦头吃呢。” “换作我,就应该分家,这种日子还有什么好过?” …… 第67章 别打,打两下没用 在热议完许家三口后,更多人都为许灼抱不平。 甚至不少老人都想认许灼当孙子。 但凡有个正常家庭,这个许灼的成就也不是现在可比的。 “哥,厉害。” 周游一圈,顶着血丝双眼到了家,许烨对许灼竖起大拇指。 许新当然也回来了,然后被全为民拉着大喇叭,全村广播通报一遍。 反正,这次脸是丢尽了。 到了家,警察教育两句离开了,人走茶凉,全家安静。 许新忽然抄起拳头要暴揍许灼。 许灼怕他打不到,故意凑了过去,被他撞倒在地,脑袋磕在门槛上。 就听得“砰”一声,额头青肿出血,人也破了相。 许新愣了愣,他根本没这么大力气。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许平龙的棍子已经抽了过来。 “别打了大伯,事情已经这样了,打两下也没用不是。” 打两下没用,是没用啊,就说明打得不够多,不够狠呗。 冲昏头的许平龙,这次真下了死手。 打时他回看了一眼,许虔兴和朱小英竟然还在拉他,根本就没管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许灼一眼,他真要气疯了。 这下许虔兴夫妻也拦不住了。 “好了,去和妈好好说说吧,闷声发大财别声张,我睡了。” 许灼被许烨拉着起来,去洗脸刷牙,倒头就睡,实在是吃不消了。 这个戏,牺牲也太大,可值了。 他在搞事时,许若谷也没停下,拉着全为民在商量事。 家里的户口本什么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全为民拿到手后,给了个价格,当场付清钱,便拿着材料出了趟门,去把双桥巷十七号的宅子,转移到许灼名下。 三百多块,不便宜。 可最主要的是,这是一栋房子,不是空基地。 这意味着造房子不用另外批,只要以修房子的名义重建就行。 重建手续,全为民也直接批了。 “看吧,这是拿砖的文件和介绍信,现在问题是得你自己搞砖了。” 许灼醒来时,五点多钟,是被许若谷辛苦叫醒的。 醒来就看到了一堆文件,包括土地证什么的。 许灼看着兴奋不已,今天起,他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 往下最重要的一张文件,就是砖头的批文。 这东西得去砖厂找厂长盖章,然后才能去拿砖。 可根据全为民所说,眼下红砖极其紧俏。 就算得到盖章,也暂时拿不到砖。 除了砖块外,还有水泥,钢筋,黄沙,木料,钢筋这些粗建材。 之后是各种内部装修的材料。 “这个东西不急,房子我得好好设计。” 许灼把所有材料都装入文件袋,然后递给许若谷,让她好好存着。 “你就这么放心给我?” “至少比在这宅子里放心得多。” “行,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三人离开屋子,穿过众人吃饭的南厅,一众目光都看过来。 “阿桃,还没吃饭吧?”许虔兴开口道。 “你们许家的饭,我怕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是算了吧。”许灼摆摆手:“开玩笑的。其实是我这种不三不四的,不配在你们许家吃。” 说着,握住许若谷的手,迈出大门。 家里一众人,面面相觑,那叫一个难堪和尴尬。 国营饭店里,日常一桌五人吃饭。 李卫国和郑新国两个,红光满面。 饭店里这么热闹,许灼和许若谷那点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但事情这么大反转,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却也合情合理。 人家的家事,他们本来就不管。 可从先前流言蜚语来看,他们都觉得许灼不是这样的人。 现在一切澄清,那皆大欢喜。 不过,更欢喜的是,三天时间已过,旁边新开的“五村无票食材集市”挺过了热络期,但人数仍旧不减。 这也算双喜临门了。 郑新国特地拿了瓶“沙家浜啤酒”来犒劳许灼。 倒过酒后,他道:“小许,你这主意好啊,我和老李真太谢谢你了。” 其实哪里是好,眼下事情的成功,这件事也得到了谢强军认可。 整个五村集镇里就眼下这么一个冒头的,不止打投部,谢强军等一众镇领导,市领导,都在关注着这件事的发展。 “郑经理……” “叫啥经理,这不见外了?叫老郑。” “嘿,您是我长辈,我叫声郑公公可以吧?” “那不叫老了?” “哪里,李公公是我爷爷辈的,您和他平辈。” “成——小许,你刚想说什么?” 许灼思忖着话道:“正式的集市何时营建?” “就明天,材料我都弄好了,准备去搞砖。” 一听这个,许若谷和万芸都竖起了耳朵。 她们以为许灼要直接蹭人情了,结果许灼却是笑笑。 “郑公公,这个搞砖的文件要厂长盖章吧?现在砖可不好搞。” “砖厂产量有限,这个谁都知道,拿砖的人都排队了。虽然插队不是很好,可厂长老林是我战友。我的人情,他肯定得给的。” “哦?这里面还有故事。救过他命?” 郑新国怔了怔,没想到许灼会这么说,太尖锐了。 “没有,但是这个砖厂能够办起来,我帮他联系人,饭还是在这里吃的,这些年也都没求过他什么,要点砖怎么了?小伙子,你是不是也想要?” 真特么人精。 许灼笑着道:“明天我想跟着去砖厂看看,要我自己去,估计连大门都进不了,看门的都是退伍老兵,狗都比人凶,郑公公你带带我呗。” “嘿嘿,我问你,是不是要砖,想盖房子?” 这小子,先前就问过他造房子的事。 眼下这件事传出,是个人都该分家了。 可分家后住哪里,还蹲在里面怄气么? 以这小子现在手里的钱,造三间房都够了。 现在提出这个要求,他又怎么会猜不到? 许灼也快速思考,明白这人精猜出了自己目的。 直接把随身包里的文件拿了出来。 郑新国接过来一看,点了点头:“这个给我好了,我给你办妥。” 许灼道:“谢谢郑公公,但我还是想去看看,长长见识,您也知道我家里破事,以后的事我只能靠自己,很多不懂的只有自己去看自己去学。” “嗯,有志气,你有脑子也吃得了苦。”郑新国竖起大拇指。 许灼笑了笑,喝了几口啤酒后咂咂嘴。 这特么的本地啤酒就是大米拉格,简直了。 “郑公公,李公公,光有现在的‘五村无票食材集市’是不够的。” “这里办起来后,就是带了个头,接下来会有个体户冒出来了。” “人家做的事,无非是衣食住行。” “不说别的,吃这块到时肯定会挤占份额。” “目前国营饭店的问题就是体量小,还吃独食,垄断本地餐饮,做的东西多,杂,不精,这问题可是不小啊。” “等开放了,都是个体户可以钻的空子……” 刚说到这里,外面响起了嘈杂声音。 几人朝外面看去。 没有路灯,仍旧可以看到一群人在那打架。 有围观的,还有起哄的。 …… 第68章 月色正好三人行 “一群混混,不用理会,不敢来我饭店闹腾。” 李卫国哼了声,摆摆手,这些鸡崽子还不够在他跟前看的。 郑新国也戏谑一笑,他当兵杀过人,害怕这些小狗子? 众人回去,让许灼继续说。 “不说别的,双桥巷许虔兴夫妻做的馄饨和汤面,至少在本地没有对手。” “人家要开馄饨店,政策允许,国营饭店拿什么和人家争?” “还有北泾村的张光头,人家做小炒菜很厉害,都能和许虔兴一起出去给人家红白事烧大菜。” “他要是开店,做白饭小炒,国营饭店怎么办?” “李公公,郑公公,这些都是问题啊。” “以我眼界暂时就能看到这么多,咱们要好好想想啊。” 说到这里,原本高兴的李卫国和郑新国,眉头又沉了下来。 或许以前这么个十六岁孩子,说这些话,他们只会当笑话。 开玩笑,他们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会听你的? 可许灼建议开五村无票食材集市的建议成功,这意味着这小子脑子好使,确实肚子里很有东西,他们不得不想。 人家的话都是对的,为什么不听? 就在这时,许灼低头看了看手表,立马起身:“对不起,李公公,郑公公,我要去干活了,明天聊啊。” 说完,他就带着在摸肚子的两女离开。 “若谷姐,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学长在说什么?” 许若谷看着这个聪明的小村姑,叹了口气。 终究是出身限制了眼界。 可为什么某些人,却能跳出这个桎梏呢? “五村无票食材集市开出来,帮助国营饭店走在前面,得到认可。” “解决以后的问题,这是许灼桃帮了郑新国。” “现在郑新国要用建材的事来还人情。” “许灼桃不想要这么浪费人情,但不得不接受。” “为了继续让郑新国帮忙,他还得继续让郑新国欠人情。” “现在这个话说一半,就是提出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 “以他们的阅历和眼界,是根本解决不了这些时代问题的。” “到时候,只能再找许灼桃。” 万芸忽然间,只觉得许若谷背影好庞大。 这么复杂的事,就比自己大一岁,学长竟然能办得这么好。 “学长学长,是这样么?” “你有不会的就问若谷姐,我做的事不会瞒着她。” “那学长,你想要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想让郑经理怎么帮你?” “不知道,先让他欠人情。我追求没那么复杂,跟上时代的潮流,有自己的房子车子票子,过好自己的日子,这就成了。什么万元户,赚大钱,我没想过。你要过日子,好好读书,就努力,你若谷姐和我都会帮你。” “学长,你书不读了?” “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走出去啊,长见识,以后有个好工作,然后过上好日子。” “你想过好日子,没有其余赚钱的本事,就只能好好读书,增加学历,拿个好工作,用这个来获取,这是一条路。我也可以走另一条路。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定是读书人的时代……” 三人走在路上,聊着说着,有着说不出的轻松。 今天有月亮,这时候的月亮很大,路不黑。 月光撒在万芸那乡下姑娘特有的小麦色皮肤上,那挺吸光的。 可照在许若谷这肤色身上,好像整张脸都在发光。 迎面走来几个青年,喝醉了酒,勾肩搭背。 一眼看到了夜色中都明亮的脸庞,平眉凤目,琼鼻小口,真跟仙女一样。 几人目光顺着许若谷下巴,从脖子上往下滑入峰峦。 几人使了个眼色,歪歪扭扭走时凑过来,然后突然伸手抱住过去摸。 “啊!” 万芸吓得大叫。 砰! 许若谷一脚踹向最先过来一人的下胯。 同时抓着另一人的胳膊,狠狠一记过肩摔。 转瞬间解决两个看过去,就见许灼从后面抱住最后一个,正一边被骂着一边被肘击,她要去帮忙时,许灼一个后仰,来了个德式背摔。 不过许灼没怎么锻炼,腰力很差。 这一摔,许灼自己也被人压在身下,对方摔了后脑勺。 许若谷上前踢脚朝这人嘴脸猛踹。 踩得这人叫都叫不出,一个劲护住脑袋。 许灼从地上爬起来时,看到那个刚被背摔在地的已经起来,张开手悄悄朝着许若谷后背抄去。 看到许灼起来后,他加快脚步。 许灼一个撒腿猛冲,然后压低下盘抱住这人腰收起双腿。 长矛冲刺! 砰! 他冲抱这人,飞出去两米多落地,把这人当软垫,冲压不轻。 砰! 许灼才刚爬起来,许若谷小跳起来,一脚踹在被踢下胯人的脑袋上。 三个流氓就被打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这种突然冲来到处乱摸的流氓,这年头不少。 许灼本以为,以自己性别是不可能碰到的。 虽然他见过不少。 可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真的碰上了,还打了一架。 然后再次见到了这特么贼拉恐怖的战斗力。 许若谷说到底,也只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霸王龙。 “你没事吧?”许灼拉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万芸,来到许若谷这。 许若谷冷冷看着他。 沉默了下,许灼道:“你没事吧……” “没事。” 她脚下狠狠碾着流氓的手,下面是煤渣,这碾得吱嘎作响。 流氓想发声,以发声就被踹,就躺在地上哭。 “走吧走吧,这次算了,下次再这样,就把他们十根手指指甲拔光。” 许灼的话让流氓们心脏一紧,浑身发颤。 隔天清晨,月亮还没褪去,许灼、许若谷过来送东西,碰上了在门口抽着烟的李卫国,结算了钱,打过招呼后,就开始等郑新国。 或许是等着无聊,李卫国开始说起了昨晚几个小流氓被打这件事。 “这几个小畜生,平时太嚣张了,借着酒劲经常做这种事,上次晚上看不清,抱了个老太婆还以为是小姑娘,一个劲摸……” “这种事没人管吗?” “怎么管?” “报警啊。” “嘿,小许你还太年轻,不明白警局的门朝谁开的。” “不是,这两天那谁偷珍珠……” “小许,偷珍珠是公家财产,那些姑娘被摸了也只是自己被摸了,也没少块肉,你觉得警察来了怎么处理?” “这……” “最主要的是,咱们百湾镇有个大流氓……” 说到这里,身后传来郑新国声音。 “那个不是流氓,是大青头。” …… 第69章 魔法打败魔法,此乃自古真理 青头或者王八蛋,是本地人对混黑黑子的称呼。 但凡叫青头的,都蹲过。 蹲过的都要剃干净头,剃光了头不就是青的么? 所以用这隐喻这些干过坏事蹲过局子的。 一般小混混掀不起风浪,比起青头天差地别。 郑新国抽着烟走过来道:“昨天被打的三个,是大青头郭昆的徒孙。之前有人跟郭昆徒弟干起来,家都被冲了。派出所才几个人?” “咱们不是有民兵队和枪吗?” “那东西样子货,谁敢用?咱们这里不是南疆,不是北疆,也不是西边。民兵一般只有出现外敌才能组织启用。” “那人家要干过来怎么办?” “要能提前知道,通报大队或者村委,直接组织人拦着。” “不能消灭吗?” “消灭得过来?大家不要种田了?不过这帮大青头不敢惹公家。” “就没人惹得起了?” “别的青头去惹,青头打青头。” 果然,魔法打败魔法,此理万古不变。 许灼叹了口气,便跟着郑新国出发了。 砖厂在镇上,足足三公里。 许灼让许若谷回去,许若谷还是跟着。 三人靠着双脚,一路走过去。 一路过去,目中所见,都是村子和稻田。 三公里走了一个多小时。 换做穿越前,许灼都能骂娘。 可自从穿越,上学放学各种干活,早已适应。 他甚至觉得有些轻松。 镇上的商店比较多,路也好,工厂比村里多很多。 这里甚至有菜市场。 许灼一路看,发现还有建材店,水泥,黄沙,钢筋,石膏之类都有。 甚至还有瓷砖。 但这些东西,都需要手续来批,私人是不能买卖的。 许灼不懂就问,郑新国熟悉这些,都在介绍。 他则拿着笔记本通通记下来。 听了半天,还是几个字——去找村委书记打申请。 “这年代也真难,唉……”感叹过后,许灼想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重要。 他问完了才发现,自己感叹得有点早。 “那个郑公公,我买了砖后,怎么运回来?” “水泥船,专门运红砖的,你包一条来运。砖厂就在运河支流旁边,你家门前有河,这还不方便吗?” “这……队里不是有拖拉机吗?” “小许,拖拉机要用柴油,柴油都是有额度的。这个额度军用、国用优先,本就紧缺,你们那里那点额度,也就农忙时用一用,可以很久了。村里不是没钱买柴油,是这个额度难搞。要不然我也买拖拉机了。” “这……” 许灼深吸一口气,仰望天空,已经起了放弃的心思。 可这时已经到了易城市百湾镇砖厂。 在郑公公给门卫发过烟,进行了友好通报后,厂长林嵩直接走了出来,热切地和郑新国握手,打了招呼。 “这两位是——” “林厂长您好,我是许灼,这位是许若谷同志,我们是和郑公公一起的。” “那来吧,楼上办公室坐坐。” 到了办公室,林嵩让人给倒茶,林嵩开口便问起了郑新国“五村无票食材集市”这件事,本来是想让两个小孩出去的。 “这个主意不是我想的,我脑子不好使,是小许同志想的。” 郑新国一句话,立马让林嵩对许灼高看起来。 他重新打量着许灼,才发现这个少年的确有点不正常。 这个年纪,眼神里应该充满好奇,很有光彩。 毕竟正是不安分、天马行空的时候。 可这孩子,眼神很沉稳,没什么波动,状态也很平静。 就和他们差不多,甚至比他们还沉着一些。 “真是小许同志吗?”林嵩惊讶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可听说了,打投部都找了过去,都替你捏了把冷汗。” “打投部也是小许同志搞定的,小许,来,给你林公公说说。” 本地人只有对亲近的长辈才会喊爷爷,对其余长一律喊公公婆婆。 但许若谷是北方人,基本对长辈都喊爷爷奶奶。 许灼太年轻了,也的确是这些四五十岁中年人的孙子辈。 “林公公,你知道我们五村集镇吧?” “知道。” “您知道五村集镇有多少商店,卖多少货物,每天来往多少人,来往的人里最远的又是哪里吗?” “这……不知道。” 林嵩傻了,这谁能知道。 “我知道,我做过统计——” 许灼通过自己统计过的数据和情况开始说,把五村集镇的情况和结构说了个明白,然后有点破面,开始分析易城,江南市,华东大区,南方,最后整个华夏,反过来从宏观上告诉所有人,如今华夏面貌。 待分析完后,他开始结合报纸的风向,政策,来分析未来走势。 再通过马哲里的经济学,批判和修正下走势,从国际、全国、南方、华东、江南、易城……最后说回五村集镇。 整个过程很清晰。 里面有相当多的事,都是郑新国已经听过的。 可就算这些听过的,此刻再听,换个角度看,却是耳目一新。 他整个人只觉天灵盖被敲开了似的,一片光明。 林嵩本以为就是个少年侃侃而谈,越听越凝重,不断点头。 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孩子才准高一吧,哪里读的马哲,又哪里能知道那么多事,还分析得这么清楚? 虽然很疑惑,可事实就是他说的都对。 其实许灼也很难受。 他根本不想浪费口舌。 很多事,八三年后会很清晰,哪里要和人家一较长短。 透过窗子,许若谷可以看到外面轨道上的绿皮火车。 这地方穷吗? 穷。 那是许灼这么认为。 事实上她都觉得这里挺有钱的。 虽然是乡下,可离市中心十公里,三公里外有一处火车站。 家还靠着运河,平时去远一点的地方坐船就行。 当然,听着眼下许灼的扯淡,她心里很清楚这人在憋什么屁。 “厉害……确实是这个理,小许,你对于砖厂未来有什么看法吗?不用担心,大胆说,毕竟这未来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听完后,目瞪口呆的林嵩还没回过味来。 可一想到郑新国能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还第一个吃螃蟹,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这是一步险棋。 所以他也有些担忧了。 可郑新国看情况差不多了,立马拿出了两张单子过来,让他盖章。 “老林啊,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那边的五村无票食材集市开始了,可眼下只是简易棚子,我要建材来搭建。” 林嵩看也没看道:“老郑,不是我推脱,这个章我可以盖,但你还是只能排队——我不骗你,你看看这个。” 他拿出一张单子递过去。 …… 第70章 两孩子搞、搞一晚上?! 郑新国看了看后,犹豫了下,没有还,而是直接给了许灼。 这让林嵩有些疑惑。 许灼接过单子一看,特么人都傻了。 砖厂产量一天一万多块砖。也就够造一间砖瓦民房的。 可排队名额却是一沓,前面几十个都是公家所需。 毫无疑问,建设华夏才是优先之举啊。 “老林,不瞒你说,我们小许刚弄了自己的房子,也要批砖——小许啊,你看完有什么想法没?这里没外人,尽管说。” “砖厂生产力太低了。” “还有呢?” “生产力低,是因为工艺问题。想要改良工艺,不仅要依靠先进仪器,更重要的还是砖块本身的配方。可是你没有方向,只能一次次尝试。如果懂得科学的大学生,就知道如何改良。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未来是读书人的天下。因为华夏目前比外面落后太多,很多东西都需要读书学习才能有所成就。华夏要建设,离不开砖块,开放后建设更激烈,出砖块好、出砖快的厂,必然会淘汰不如的。眼下这只能烧一把火的砖厂,就是地方砖厂及格线。等开放起来后,肯定在庞大需求量下挡不住,只能拖后腿。现在还要申请能压一压,如果改天只要钱就能买,不需要申请,林公公你压得住吗?” 许灼把事情说得很细,很明白,也把关键问题点了出来。 结合先前他说的大局势,这家地方工厂必会在未来淘汰。 其实,许灼作为穿越者,他很清楚这家砖厂未来的命运。 大概八八年左右,就被生产量与质量极高的个体户砖厂给打垮了。 巧的是,许灼手里有配方。 他虽然穿越的是这个时代,可以前没少想过穿越到古代,凭借各种现代基本技术来扬名立万,于是进行过各种搜集。 包括但不限于造砖,制盐,做白糖,黑火药,烧瓷等等。 “林公公。”看所有人不说话,许灼起身道:“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来拌料调配一批砖,你们烧烧看。如果好,咱们回头再谈。” “你有烧砖配方?!”林嵩一惊,脱口而出。 许若谷和郑新国也惊了。 其实他手里还有后世各种常见水泥砂浆的配方。 这年头生产的很多水泥砂浆,用个五六年就会出问题。 他可是早就看到过类似报导和资料了。 许灼笑而不答:“带我去看看砖厂吧。” 一行人来到生产车间。 这砖厂说是小,其实在外人看来已经很大了。 要知道,砖块不是做好土坯直接烧就成的。 第一次烧成型后,还要用火烧一段时间,接着等其降温。 整个过程要持续乃至一个月。 一座砖厂每天都有砖块出来,这意味着它有很多窑口,每天都能出一批烧了好多天、今天才算可用的砖。 即便如此,每天也只能出一万多块。 许灼走到一堆砖头前,拿出两块看看,互相拍一下。 砖头虽然沉重,可出来的声音却有点空。 不像后世常用的八五砖、九五砖一样,死钢芯砖。 他将其放在地上,挥拳打了五六下。 虽然没崩碎,却也出现了裂缝。 他什么也没说,把砖块放回去,然后走出了车间。 “小孩,你干什么?” 车间外的工人一把拦住。 林嵩必须卖郑新国的面子,也愿意试一试。 由他出面后,许灼本想一个人进去,许若谷却仍旧跟着。 至于里面的人,则被赶了出来。 “材料还挺全的,这黏土也够细,其实比起古代,工业化水准已经相当高,可和未来比,这种能力是真不行。” 他嘟囔了一句,就开始调配起来。 “这里面的原理是什么,你能跟我说说吗?”许若谷帮着忙问道。 许灼不说话。 她火了,一把揪住耳朵道:“你觉得你能脱得开我?” “别、别、别……其实这里面说起来很复杂,就是各种东西在不同温度点会融化,融化后融合,随着冷却结晶,配方,温度,时间,都很重要。这就像同样的火同样配方,不同时间,烧两块玻璃,出来结果完全不同。” “你还懂烧玻璃?” “烧玻璃更简单,门槛不高,就是天花板高。你用同样工艺烧一千块高强度玻璃,里面可能只有一块达标。当然我说的是顶级玻璃,民用没这么多要求。唉……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别问了好吗?” 许灼只知道大概原理和配方,哪里知道更深的? 一车料子调配好后,许灼洗了手走出去,和林嵩、郑新国见了面,又聊了几句,便打算离开,林嵩还有点不肯放。 “让俩孩子走吧,他们可是搞了一晚上。” “搞、搞一晚上?现在年轻人这么厉害的吗?” 随后,郑新国就把许灼两人晚上捉黄鳝白天睡觉的事说了遍。 人家这才知道自己想歪了,额头都尴尬得冒汗。 “啊?你们那饭店独有的大黄鳝,都是他提供的?” “除了大黄鳝,还有这两天领导赞不绝口的酸菜鱼等菜,也是。” 林嵩只觉得这小子在时政认知上很厉害,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 不说比他们强,至少二十岁以下的,就算知青也不及他一半。 “成,那回头砖烧好了,出结果再过来,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吃饭,哈哈哈哈,我可是很期待小许同志亲自露一手。” 郑新国留下来继续聊,他对砖块没那么多要求。 至于求砖的文件,还有各种建材的文件,许灼留给了郑新国,都让他和林嵩帮忙跑一跑,批复下来后他就没问题了。 回去路上,许灼看着大太阳,一个劲打哈欠。 路过镇菜市场附近时,顿时被里面哄哄闹闹的热络景象吸引。 他驻足观看了一阵。 “你在看什么?”许若谷也驻足看,可也看不出什么。 许灼道:“你没发现镇菜市场,你咱们五村集镇人更多吗?” “你这不是废话,人不多,那还叫镇菜市场?一个镇,是周围几十个村的中心,理应是最繁华的地方,市里面可比这还要热闹。” “可是五村集镇被五个村包围不说,依靠运河,更远的村,河对面别镇的村,都会跑过来贸易,你不觉得很厉害吗?” “这是地理条件特殊,但再特殊,它也只能这样,比不得镇这样的政治中枢,就好像北平在成为首都以前,就是蛮夷苦寒之地。” “那你知道里面的原因吗?” “那还有什么原因,成为政治中枢肯定就能繁华啊。” …… 第71章 亲爱的若谷~ “成为政治中枢,理论上更稳定,所以人会更多,这就是关键。一切以人为本,贸易频繁,自然就更繁华。乡下那地方,周围都是稻田河流,路上走着走着都能碰到蛇蝎蜈蚣,哪里有镇安全稳定。成为中枢后,要优先发展,周围起源都会倾斜过来,所以镇子工业化厉害。工业化多,就需要更多工人。人多了,吃喝拉撒重了,需要资源,对不对?” “你……不觉得自己说了一堆屁话吗。” “可是若谷,我不说,你能明白吗?很多道理就在这里,你都知道。可没人提醒你,你永远想不起来,不会重视。” “对对对……咱回去吧,许灼桃,我困了,求你了。” 好吧,现在的许若谷有些暴躁,因为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睡觉。 不见阳光的时候,还觉得精神。 太阳一晒,浑身懒洋洋的,说不出的疲赖。 “行……等等。” 许灼牵起许若谷的手正要离开,突然落在了远处菜市场旁边角落。 那里露出一角,挂着“牛”字的牌子。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许若谷就往那里赶。 一路上看到了好几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小女孩当街拉屎。 特么拉完了,狗子甩着舌头跑了过来,看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走了十八米,看到了三伙乞丐,各种要饭。 有唱莲花落的,有舞狮的的,还有断臂断腿卖惨的。 可能都是真的,但许灼相信都是假的。 不然他有这么多钱在身上不施舍,就觉得良心难安。 一路穿过大路小路,总算来到了目的地。 刚到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小工坊。 或者说屠宰房,专门杀牛的。 门口还有几个人排着队,牵着牛过来等待宰杀。 “你来这里干什么?”许若谷看着这一头头牛,皱起眉头。 她觉得这些牛虽然老旧,可看着人的大眼睛,都好像在打量。 “你上次说想吃牛肉,咱们那里没有卖,我答应了一直欠着,没想到现在有机会,特地过来买一下,免得食言而肥。” “不买也没关系,欠一辈子就行。” “你要跟我领了证,生了孩子,几辈子我也欠。” “都是无产阶级唯物主义,你说什么封建迷信,哼。” “许若谷同志,我要纠正你一点,我许灼,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更加是一名无产阶级战士,这点以前不变,现在不变,未来也不会变。” 许若谷看着许灼这严肃的脸色,不禁心头一凛。 自己不就随便开了句玩笑么,平时两人说话也肆无忌惮,多轻松。 怎么突然间这样了。 “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直到遇见你,我希望往后余生都是你,更希盼着有来生。” 许若谷身子一怔,看着许灼眼眸闪动,心扑腾扑腾跳。 她很心动很心动,也很感动,然后…… 然后就看到了某人脸对着她,眼珠子却斜斜盯着头牛看,很专注。 眸子里倒映的,都是那头牛。 “你大爷的……”她气得狠狠拧了许灼一把。 “别动……别动啊……”许灼看怎么求情都没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认为是这精神病发病了,连忙抓着她手软道:“好若谷,亲爱的若谷……” “哼,恶心,肉麻,呸,谁是你……” “哦,那我找华铭东去。” “想睡水底就直说。” “我跟你说——”许灼一把拉过许若谷,在其耳边说了几句。 许若谷狐疑地看着许灼:“真的?” “你没听过?” “我连文科生都不是,读的艺术,哪里知道这些。” “那你支持我吗?” “你要做什么不用问我。” “行……” “除了华铭东——其余我都支持你。” 许若谷暗哼一声,把自己的绿色布挎包,挂到许灼脖子上。 这包里有她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一千多块,还有一堆票。 她不像许灼这样,出门基本不带钱。 她考虑的事多,稍微有离家远一点的事,都要做点准备。 许灼拿着包,来到队伍最后卖牛的老头跟前。 “老人家——”他递过去一根烟道:“这牛你卖吗?” 老人在接过烟后,抽一口,看着自家这牛,一阵摇头:“你瞧瞧我这牛,都病了,是倒架牛,买回去也干不了活。” “我身上钱不够,你这牛卖不了几个钱。你看肚子这么大,瘦骨嶙峋,里面内脏多,肉少。牛肉值钱,这一肚子肚肠,想卖个好价格也难。我想自己买回去,这牛皮、牛骨头我有用,四个牛大腿也可以吃。” “成,你要什么价格。” “我也不跟您弯弯绕绕,您看我也不是有钱人,我就想来捡个漏,便宜点,您也知道过了屠宰场转手,这里面还要被赚一点。六百块。” 猪肉七毛钱一斤,牛肉两块。 许灼的大黄鳝能卖十块,也是因为本地就一家,物以稀为贵。 牛肉这种东西,可是一直都有的。 这头牛看体型,掉肉掉得严重,肚子内脏太多,真要卖也就六百多。 “不成。” “那您说吧,我出价只在这个上下。” “不是价格高,我养这么一头牛,又不是没钱,我缺票子。” “我这里有点票子,您看够吗?正好我这票子不缺。” 这年头人或许有点小心思,但绝不会太狡诈。 尤其是农民,顶多欺负欺负你,压压价格。 最终,许灼花尽了许若谷所有票子,以五百价格拿下牛。 “走。” 许灼牵走了牛,让许若谷坐上来。 还好许若谷身体不重,不然这倒架牛真吃不消。 待走远了,她道:“真的有牛黄?” “我猜的,不一定有。和那老头聊了几句,症状吻合。唉……要是不成也没关系,这牛生病了。这种情况它也很受折磨,现在医疗条件,别说给牛做那种手术,就算给人做都够呛……” “哞——” 老黄牛似乎听明白了,忽然仰头叫了一声,又很快低头。 两人一牛就这么回到了五村集镇,国营饭店,直接找到李卫国。 “李公公,能帮忙找个人,帮我弄这头牛吗?” …… 第72章 土味情话 “小事,我跟你说去找谁,你就说是我说的——” 李卫国指点了下,许灼立马找了过去。 许若谷不断打哈欠,却因为想要开开眼,一直跟着。 终于到了村里杀猪杀驴的屠宰场时,牛忽然抗拒了下,许灼吓一跳,就在他以为牛要逃跑时,这牛却又自己默默走了过去。 “这……”许灼愣住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灵性的。 “要不别杀了吧……”许若谷脸色很难受。 “不杀,它也会死,而且更难受,现在杀它,也就一刀的事。” 许灼跟着黄牛走进屠宰场,喊了个李卫国给的名字,见到人后说了下情况后,人家眼下正空着,立马就过来接手了。 只是还没动手,黄牛忽然倒在了地上。 许灼以为它又倒架了,结果却是奄奄一息,发出了哀鸣。 屠夫也轻叹一声,谈妥价格条件后,按照规矩,蒙了牛眼睛。 杀牛时,许灼去把停在国营饭店的板车拿过来。 等待的时候,许若谷头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醒来时,都已是中午。 整张牛皮下来了,包着牛腿,一些单薄的牛肋,一些牛脏器。 那一堆骨头被剔得干净,放在一边。 “小伙子,你这牛多少钱买的?” “五百块和一堆票。” “亏到姥姥家了,腿上都没什么肉,你还得花宰杀钱。” “老爷叔——”许灼递烟过去道:“这个牛皮,您知道哪里能处理吗?我想用这东西做些衣服,做点皮具。” “皮子我会处理,做皮具我不会,你去东蔡找陈皮匠。” “那皮子老爷叔你帮我处理下呗,价钱怎么说?” “还用怎么处理?你给我十块钱,牛皮给我,我这里有很多处理好的牛皮,你挑一张同样大小的拿去。” “成。” 许灼笑呵呵地跟着他走进去。 这屠宰场旁边有间房间,是仓库。 打开看,里面是大大小小各种牛皮。 这些牛皮处理得很好,毛也很扎实。 除了牛皮外还有猪皮。 “随便选,都是黄牛,大点也大不到哪里去。” 许灼一抹这个皮子,淡淡问道:“老板,只能选一张皮子吗?” “嘿,一张换一张,这些皮子我鞣得也费劲,十块钱是手工费。” “包括老板你把一张皮子革成三张?” 屠夫脸色一滞,旋即拍着脑袋道:“你瞧我都忘了这事,我经常杀猪,有时间才会来处理皮子……那你选吧。” “老板,我去城里买一张完整牛皮也就十块吧?” “那你选四张,都是地方上人,我就便宜点吧,总归要给我赚点吧?” “我要五张。”许灼道。 “唉……那行,谁叫都是熟人呢。” 许灼挑了五张革过的牛皮走了。 其中有三张都是头层牛皮,两张是二层牛皮。 给了老板一点盈利空间。 带走所有东西后,许灼把牛肉运到了国营饭店。 让人帮忙把牛骨髓去掉后,大部分牛肉都卖给了国营饭店。 拿到了一大把肉票、邮票,还有两百块钱。 剩下的牛油和牛排肉,则让李卫国帮忙熬一熬,作为他的晚饭。 牛内脏除了胆子,他都送给了李卫国。 趁着李卫国高高兴兴在处理时,许灼拿着刀捅破牛胆,直接从里面挤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棕黄色石头。 水冲洗过后,他全部装入口袋,让许若谷收好。 “这就是牛黄?!” 回去路上,许若谷拿起来不断看,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许灼说,现在金价才六十多块一克,这牛黄九十块上下一克。 而且是有价无市,上百种药物都急缺这东西。 其实别说这年头,就算是在以后,牛黄都是稀缺的。 “你不信?”许灼问道。 “你觉得同样重的黄金和这个,我会选哪个?” “黄金?” “我选你。” 许灼一脸无语地看着对自己讲“土味情话”的许若谷。 “你什么眼神!”许若谷被这无聊的眼神给看得生气。 这吊毛竟然不感动,你说气不气人。 许灼也不跟她废话,直接走到药材收购站,给袁如辉递了烟后,便直接要来了一份中药材回收价格表看。 他知道,这东西收购站内肯定是有的。 这不仅是一份价格表,还是一份评级表。 所有药材都有等级,判断等级标准,以及不同等级不同价格。 即便是路边常见的金银花,最高品级每斤回收价都不便宜。 与之相比,两斤重的黄鳝,全百湾镇只有一家卖,可以卖到这么高的价格,那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很快,许若谷就看到了“牛黄”。 最低价八十,块头越大品质越高的,最高九十五。 看起来和全蝎差不多。 问题是全蝎一斤才九十,人家是一克。 价格相差五百多倍。 许灼取出的牛黄总重是六百多克,但这还没干。 干了估计四百多克,其中最大一块估计两百多克。 剩下两百多克,大小不一。 “怎么,小许同志你手里有牛黄?” 袁如辉是人精,看着许灼拿着单子一目十行看,显然是找什么。 随后看到他盯着其中一条看,便明白了是什么。 “有一些,就是太多了,呵呵,我怕您这儿吃不下。” “那你可小看我们药材收购站了。” “不是……我看您这儿好像也没什么人来……” “你是没看到我这儿每天有多少人来卖金银花,知了壳,蒲公英,地黄,土参,艾草,益母草,首乌……每天至少五百块,多的时候上千。这里存货收来后,往上交,七天一次。手里没这么多钱,哪能这么搞?” “行,那您帮我看看吧。” 许灼从许若谷挎包里拿出来包着的牛黄。 有两包。 他拿出的是一包小的,那颗大的仍旧放着。 把这东西放到柜台上摊开。 袁如辉立马凑过来仔细看,虽然有惊喜,却没太过。 很显然,他也是见过世面的。 在拿着放大镜看完后,用指甲刮了点,用手指捻了看看颗粒。 随后尝了尝,便拿过一个玻璃水杯,把手指插入捣腾。 观察其中水泛黄的颜色,不禁点点头。 “品质还行,就是有点潮,给你八十成吧?” …… 第73章 一步登天,两万元户! 八十是牛黄底价。 许若谷就算不懂,看到价格表后再看这东西,也觉得有点低了。 她以为许灼会拒绝,没想到许灼不光答应,还道谢。 很快,袁如辉拿出了戥子,仔仔细细称了下六两三不满。 他算六两三整,也就是三百十五克。 总价是两万五千两百。 折算两千五百二十张大团结,二十五捆钱又二十张。 “袁爷叔,来——” 许灼和许若谷清点完所有钱,确认没问题后,从里面拿出了十分之一,也就是两点五捆递了过去。 袁如辉连忙摆手,一个劲摆手。 许灼起初以为他不好意思,于是就悄悄塞。 袁如辉拒绝道:“小许同志,我这里是人民公社,你不能拿这个考验干部啊,财不露白,赶紧收起来,收起来——上次幸亏你提醒,要不然说不清了。” 许灼无奈笑了笑,让已经傻了的许若谷把钱收好。 然后他跑到供销社里买了两条芙蓉,两瓶本地特产“粮食白酒”,两包茶叶送给袁如辉,事情这才成。 回去路上,许若谷感觉全世界都有眼睛在看着,神经兮兮的。 许灼很无奈,跟着回了十七号,找了个老柜子挪开,用铁锹挖出一个坑,埋入一个老旧的木箱子,然后把钱塞进去。 整个五村都没万元户,这里却有两万多块。 如此巨额财富,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许若谷都觉得不安。 如今米价三分,三块钱可以买一百斤。 后世三块钱一斤米。 物价就是涨了一百倍,或者说购买力跌了一百倍。 放倒后世,两万五千,那就是两百五十万! 许灼算过了,把眼下这套房子前后全部翻修重建,只需要一百多块,就算建造个三层房子,搞个三万多块砖,全部装修好,也只要三百多。 这里头还包括装修和人工。 “这这这……剩下这颗牛黄呢?” 许若谷颤抖着声音问道,模样不安到了极点。 许灼就想笑。 “你不是觉得便宜吗?” “我知道了,因为价格太大,他故意只卖这么多。” “有这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这个牛黄是湿的。干了后缩水减重,品质在八十五左右。另一个原因,这东西不是整的。越大,越干,越完整,品质越高,价格就会好。卖一半留一半,一方面是防止他这里见财起意。另一方面是防止他拿不出钱拖欠筹款导致消息散出,咱们被盯上。最后,就算这笔钱弄丢了,咱们保命,靠着剩下这颗完整的,也不用愁。” “你是对的,这个钱——” “老规矩分。” “如果我要一半呢。” “全部给你都行,只要你守得住。” “为什么?” “没足够实力,这种横财就是索命鬼。” “对。” 钱和牛黄分开放。 这东西要晾一晾,也不能受挤压。 关于这里面的钱,两人缄口不提,就当没有。 许灼也从自己这里挪了钱,还给许若谷。 这叫亲兄弟明算账。 两人分开回去睡觉,许灼睡得很香,可苦了许若谷。 那剩下一颗值两万多的牛黄在她这里。 万一弄丢,那岂不是…… 于是,这一次许灼被万芸叫醒后,罕见地一同登全为民家的门,由万芸去叫醒才睡了一会儿的许若谷去工作。 “小许,砖头批到了吗?” 等待许若谷起来时,全为民拉着他聊了起来。 “批到了,就是要排队,很烦。” “哟,不容易啊,怎么回事?林嵩可不好说话。” “国营饭店郑新国不是也要拿砖吗?我和他一起去的。” “他面子这么大?” “他和林嵩老战友。” “嘿,小许你运气真好。” “唉……前面十几个国营单位要用呢,国营单位后面有几十家排着,我现在走这层关系,也要排队至少半月。” “半月?”全为民笑了:“等着吧,没一月下不来。” “诶……我现在想起来一个月也算好了,还忘记算水泥什么的。” “水泥黄沙没你想的那么难,关键是砖头。” “到时候建房子,还是要全爷爷你帮忙。” “你材料准备好,钱准备好,回头跟钱敏敏说一声。” 许灼一看,这老狐狸竟然警惕着他,也就没再聊下去。 双桥巷十七号,三人一如既往地洗土豆,刨土豆,切土豆片,再清洗土豆片,盐水焯土豆片,入油桶,撒调料,装箱。 只是许若谷不断打着哈欠,眼睛也不断看墙角的柜子。 甚至连平时咔嚓咔嚓停不下来的薯片都不吃了。 “你别这样,就当没有。”许灼揉了揉她脑袋道。 “你再摸摸……”许若谷起身过来,一把抱住许灼道。 许灼被这突如其来给弄懵了一下。 想了想后,他揉了揉许若谷脑袋,又亲了亲额心。 这才被放过。 九点半时,陈家兄弟四人准时来敲门。 只是开门一看,不禁有些懵。 除了这四个外,来的还有华铭东。 这才想起早上没给钱。 连忙把人迎了进来,让许若谷引入屋子点钱。 “钱的事先放一边,说吧。” 出乎意料,华铭东进来后摆摆手,脸上寻常所见的温柔之色消失。 身后跟着的蒋大伟开口道:“老许,有人要搞你。” 许灼道:“郭昆?” “老许你知道郭昆?” “知道个名字……” “要搞你是郭昆的徒弟,孟钱多,你们打的是他的徒弟。” “嗯,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华铭东抱着手道:“人家手底下有八个人……” “不是,那天那么晚,他们怎么知道是我?” 华铭东看着他和万芸,最后目光落在许若谷脸上:“这女人的脸凑着月光一照,那反光就跟两百瓦军用探照灯似的,这大晚上不想看清楚都难。这种漂亮女人,肤色又把,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让他们来。”许若谷沉着面孔道。 “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吗?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话音落,门外面一阵脚步声悉悉索索。 许若谷转身冲入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背在腰后。 华铭东见了,似乎想到什么,脸青了下。 随后,她连忙跑到许若谷后面。 陈家兄弟,贾大伟,徐阿虎,背着手揣石头的许灼,五个人站在前面。 很快,门口涌来了一群人,足足九个。 其中三个手上包扎着,脸还有青肿,正是那天晚上被打的三个。 走在最前面的,穿着个短袖衬衫,留着长发,露出的胳膊上都是刺青。 “我是孟钱多,你们谁是许三痴子。” …… 第74章 上门找跪的还是头一次见 “我是,划个道吧。” 划个道,就是划个界线。 以前江湖都是有地盘的,想要占地盘就得打。 划个道的意思,就是打过来吧。 “许哥许哥别误会……别误会!” 突然,孟钱多连忙摆摆手后退抱拳,朝着许灼拜了拜。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懵逼了。 啥情况? 许灼皱了皱眉,脸孔仍旧很平静。 “别弯弯绕绕,你的人是我打的,冲我来。” 孟钱多摆摆手道:“许哥,别误会——你们三个。” 说完,那天这三个耍流氓的,齐齐来到许灼跟前一米处,噗通跪下,对着许灼就是磕了三个响头。 这再次把所有人看傻了。 “先礼后兵?”许灼眯起眼扫过孟钱多。 可是这种混子,有这个脑子? 这时孟钱多解释道:“许哥,我长话短说。” “说实话,我知道徒弟被打时,都想冲过来把你家冲了。” “于是我打听你,这才知道许哥你不是一般有孝心,还讲情义。” “你爷爷奶奶和堂哥那样对你,还做了那种事,你还能帮着赔礼道歉,摆平事情,我很佩服,许哥你有情有义有魄力,是英雄。” “混道上得讲义气。” “他们碰了嫂子,就算你们那天不打,回头事情闹出去,他们都没办法混,要是我今天动了手,那就是一无是处的王八蛋了。” 所谓“盗亦有道”。 如今这些青头,也就是以前的江湖。 混江湖的人,烧杀抢掠,坏事做尽,都是正常。 毕竟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人为了求生存。 可要是对好人,对很孝顺很有义气的人动手,那这种人就是江湖里的恶人,就算自己人不说,别人也会用“你们队伍里有不讲义气没良心的畜生”为名,群起而攻之,这是最重要的规矩,也是底线。 从来没想过和这些混社会人有交集的许灼,也才明白这里逻辑。 真正不讲道理的只有流氓。 流氓是不上道的。 孟钱多是青头。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可坏人和坏人是不一样的。 说完,孟钱多亲自走过来,直接对他磕了三个响头。 磕头后他抬头看,没起来。 “许哥,没管好徒弟,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许灼深吸一口,扔掉手里的石头,上前把人扶起:“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事情都过去了,我家若谷也没损失什么。你们有诚意,我也有胸襟。这事情就这么揭过可,老孟你觉得怎么样?” “好,听许哥的——” 他一挥手,身后有徒弟提着塑料袋过来。 里面是两瓶“绿汤沟”,两条中原香烟,两包糖,两包茶叶。 许灼算了算所有东西,直接拿出一张十块递过去。 孟钱多连忙推脱,然后要走,说什么都不肯收。 许灼却道:“老孟,你先听我一些话,听完再决定。” “许哥你说。” “老孟,你和你八个兄弟,基本都是有家人的吧?” “都有,不过都没结婚。” “那你们平时怎么赚钱?” “农忙时去田里做工,有时找点东西去城里卖,嘿,许哥你也知道,我们那些事和你那堂哥做的很像……” 七九年的时候,本地还要上工,赚工分。 整个村就是个农业生产公司,队长一吹哨子,所有人上工干活。 这里种双季稻,两茬稻子一茬麦子,在入秋前必须种好第二季稻子。 当时连夜抢收,田野里插满火把,抢收后种田。 也就是前两年的事,当时许若谷和华铭东这样的知青,被折腾得够呛。 许家赚工分是全村最多的。 许虔兴一天能赚两点五,朱小英同样多,可女的只能按照八折来,也不知道什么规矩,也就是两个工分。 一天,许家能赚四点五个工分,累死累活。 然后许虔兴不去了。 朱小英哥哥在东北那国企食堂做,每次要从海城运一个火车皮的瓜果物资到东北,就让许虔兴去隔壁海城市押车,防止人扒火车。 一趟下来,可以赚很多。 然后再过来一趟时,再装满车皮押到海城市,再赚一次。 这一趟来回赚的钱,抵得上人家双职工几年。 赚惯了这种钱,许虔兴宁愿旷工,然后就被罗立新在大队广播里通报,罪名就是投机倒把,这是全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眼下许灼一给给十块,孟钱多怎么能不震惊。 现在开始不计工分了,自家卖稻子也好,工厂上班也罢,正常下来,平均下来一天收入顶多一块多。 这一块多,可以买一斤肉,十斤米。 至于菜蔬,在制度下谁没有菜地? 那只要不是母猪下崽一样生,就算一家五口也能养得活。 这些青头,都是觉得种田苦,不想用心种田的。 毕竟这年头,混社会当青头,一是吃香喝辣,二是亮身份谁都怕。 只是江南这种地方,一百年都没发生过一次村斗,当个青头,似乎很有力量似的,周围人见了谁都犯怵。 想要不被压迫,要么吃官粮,要么当青头。 许灼看着孟钱多尴尬笑着的脸,继续发问。 “我问你,买了这些东西,你身上还剩多少?” “这个么……” “那你想不想日子过好些,带着徒弟们把日子过好些?” “想啊……许哥,你想带我赚钱?” “我说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估摸着你们身上也没多少钱,这点东西几乎把你们榨光了。你们这么有诚意,那这个缘分我认了。可我有个要求,那就是你们得听我指挥,吃苦耐劳。” “我听,我信许哥的。” 孟钱多不止是因为许灼有孝心有义气有担当讲道理。 他也很清楚,靠这些吃不饱饭。 所以他更清楚,许灼和国营饭店签了供销合同这件事。 也知道街上的大黄鳝,是他搞的。 现在有这么一个会赚钱的人愿意带他,他有哪里能不愿意? 许灼看了眼华铭东道:“华铭东同志,你先带着兄弟们去忙吧,今天这件事谢谢了,这个人情我会记住的。今天你帮我一尺,改天我帮你一丈。” 华铭东闻言,那温柔模样又浮现了出来。 …… 第75章 你心疼他就亲一个呗 她嘴角却是撇撇,这小子演得还真可以。 待陈家兄弟四人把各种工具拿走后,许灼也带上各种工具,让孟钱多跟着,开始带着孟钱多捡蝎子,取蛇胆,蛇肉蛇皮分离。 笔直之前,为了更安全,许灼添加了铁钩这个抗蛇神器。 “一条蛇我按照蛇胆数量算,给你们六分。” “一只蝎子,记住是全蝎,我给你们五分。” “抓回来后用水清洗干净后晾干,带给我。” “赚钱的本事我教给你们。” 待孟钱多等人熟练后,许灼把工具都留给这些人。 然后甩甩手离开,回双桥巷十七号了。 “师父,这姓许的太心黑了,我可是看过药材收购站那里价目表的,蝎子一斤九十块呢,蛇胆也一个一块,咱们交给他一半,剩一半自己卖。” 啪! 这人说完就挨了一记耳光。 “你们这样永远只能当混混,稍微有点样子都混不起来。” “人家许哥因为义气,讲道理,可怜咱们,才给咱们这个路子。” “这种能照蝎子的灯,这种处理蛇的手艺……” “我问你们,要是人家不教你们能学会吗?” “现在人家可怜咱们,想给咱们一口饭吃,一分钱没收咱们,把吃饭的本事教给咱们,咱们转身就做这种事,你们是什么新品种的狼心狗肺?” “我告诉你们,出来混要讲义气,要忠。” “你们不听我的话,是不忠。” “你们不敬我,是不孝。” “你们背叛恩人,是不义。” “这种事传出去,以后谁会看得起你们,谁会带我们?” “许哥给的,才是你们的,许哥不给,谁也不能抢。” “觉得赚的少,是贪。” “去贪有孝有义人的东西,你们还是人吗?” 孟钱多一阵沉声训斥,徒弟们纷纷惭愧低下头。 来混道的,真要这么做,只能被人看不起,到处混不下去。 谁会喜欢一个明明自己仗义,结果人家就因为贪心来害自己的人? 贪可以,但也有度,坏了道义,谁都不喜欢。 “学长,那些人不是好人,咱们把这些交出去……” 回去路上,走远了,万芸看看身后小声提醒。 她语气里充满担忧。 在她看来,这些混子人品败坏,完全就是烂人。 学校里也有这样的,简直无恶不作。 许灼道:“放心吧,他们要敢那么做,以后就别混了。要是他们不混,靠着这手艺活下去,也算不错。我就当为社会做福利了。” “学长你好气魄……” 许若谷忽然道:“怎么,心疼许灼桃了,那你亲一个他呗。” “没没没……”万芸要被这话吓死了。 回到双桥巷十七号,三人再次开始忙活土豆。 为了省买土豆的工夫,许灼每次买都是几百斤。 院子里安安静静,月光下萤火虫幽幽。 三人一起狠狠洗着土豆,狠狠去皮,然后用新买的切片板子狠狠切片。 于是后半夜,两百多斤土豆成了十来箱薯片。 在吃完早饭后,三人直接瞌睡了一会儿,待万芸回去,前脚后脚,陈家兄弟四人也过来了,点算和分拣后,孟钱多带着九人回来了。 许灼都被吓了一跳。 蛇胆足足搞了一百多个,简直就是屠杀。 蝎子一秤十二斤多,简直离谱。 可平摊到九个人头上,好像……也就那样。 在结算之前,许灼把孟钱多拉到屋子里。 “这些钱你打算怎么分?” 孟钱多直言道:“肯定平分啊。” “有些人捉得多了,有些人捉得少了,你觉得平分合理吗?” “这……” “如果几人一组,组内是可以平分的,但各做各的,不能这么搞。” “那许哥,你说怎么办?” 许灼拍拍他的肩,拿出一包没拆的芙蓉给他:“我当时故意没和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现在明白一旦这么做的后果。你可以讲义气,但那是得每个人得到公正公平的待遇后,拿自己的钱,自愿去义气。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就算的,这么弄,矛盾要积累,迟早出问题。” “许哥说得对,这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来,我教你。你现在是师父,以后要做老板,要做领导。以后有些事做大了,不意气用事,对人公平,对手底下尽心,这是最大的义气。” 许灼一阵吩咐后,孟钱多内心那叫一个感激。 这些做人做事的方法,技巧,道理,学校里可学不来。 都是社会上磨砺来的。 没人带着你,你就得自己趟路,要吃不知多少苦头。 忽然间,孟钱多感觉自己自己算是见对人了。 要是当时和手底下这些王八蛋一样犯浑,那就没这些事了。 天亮后,许灼先去了药材收购站。 “袁爷叔,来,看看我这些全虫。” 袁如辉见许灼这么兴奋,凑过来一看,吓一跳。 两开桶的蝎子,都洗干净走干水了,这成色可真漂亮。 “小许啊,你这是捅了蝎子窝啦?” “嘿嘿,我最近手空出来一点,专门花力气去搞了。” “可以啊,小伙子是想讨媳妇了?” “嘿嘿,袁爷叔,我想跟您要信和供销合同,以后我会稳定过来供货,就怕事情弄得太大,被人说投机倒把。” “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个要求。” “您说。” “光盯着价钱高的来弄可不行,金银花,蒲公英全草,野菊花,芦根,白茅根,你也得挖一挖。我给你提个要求,每十天必须给我一斤干草药。” “可以,这些写进供销合同吧。” “小许同志上道啊——” 许灼答应后,很快就得到了信和合同。 也第一次直接从收购站拿到了一沓大团结。 又聊了一阵,许灼才离开。 这边事才按下来,转身到了饭店又碰上事了。 “小许,你来得正好,又这里有个小问题,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被李卫国强行拉着坐下来吃早饭,然后开始吐苦水。 讲真,李卫国做的馄饨虽然也不错。 可真的不如许虔兴、朱小英夫妻做的。 那老两口一个调的馅料很干净鲜美,一个捏的馄饨外形非常挺立漂亮,可能是从小到大吃惯了,吃别人的馄饨都觉得不行。 坏人再坏也是有长处和优点的。 好人再好也不可能都是高光。 “这个五村无票食材集市,每天还会有菜剩下……” 剩菜有时多,有时少。 李卫国想让许灼出出主意。 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减少损耗。 许灼听完直接道:“为什么不试着做酱菜呢?” …… 第76章 爱死这条马面裙了 “唉……我们的酱菜都是买的,做不到可以售卖的这种程度,而且酱菜需要时间,每天都有剩下,总不能天天……” “李公公,我给你做一道萝卜酱菜。” 许灼说着起身,直接去了后厨,就像进自己家。 整个国营饭店,自上而下,没有不认识他的。 看到他来了,直接进了后厨,都主动让灶。 到了后厨,许灼简单快速刨了根白萝卜。 萝卜切片后,撒入白糖杀水。 然后也不去水,就加点白醋,半只鲜辣椒。 本地人全国第一喜欢甜,吃红烧肉都是在糖里找肉的。 吃辣椒是很后来很后来才流行起来的,比很多地方都晚。 “来,尝尝。” 把粗渍白萝卜片端到桌上,许若谷、李卫国连忙伸筷子来夹。 这一口吃下,只觉酸甜微辣清爽,刺到了天灵盖。 白萝卜有辣味,但经过杀水后淡很多。 这半只辣椒恰到好处,正好补足白萝卜辣味。 “嗯嗯嗯……好吃~” 许若谷吃了几口,只觉停不下来。 “其实还能更好,目前时间紧凑,也只能这样。” “多给点时间,这味道可以更透。” “每种菜都有特点,做酱菜就是发挥它最大特点。” “酱菜做好了,放几天,味道既能达到最好,也可以给销售时间。” “如果时间快到了,可以降价出售,反正不要用票买。” 说话的时候,一盆醋渍萝卜被许若谷一个人吃了七八。 剩下的都是李卫国吃掉的。 “小许,你手艺比你老许强太多。” “嗐……有一说一,许虔兴做馄饨面,做走油肉,烧鱼,做些糖醋肉菜,还有一些白切菜,是厉害。” “这些是老许拿手好菜,当年出名的,你年纪轻就这么厉害,比她强。” “李公公,这个做酱菜的逻辑,你明白吧?” “逻辑?” “思路。” “明白。” “那试试吧。” “行,我去试试的。” 李卫国说做就做,立马去忙活了。 许灼也牵着许若谷的手离开。 回到双桥巷十七号放好东西,许灼拉着许若谷的手并没有往回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去兑现我的承诺。” 他拉着许若谷的手,一路小跑,很快到了裁缝家。 裁缝阿姨看他来了,一阵笑,指着桌上道:“小伙子,你也挺厉害的。我一开始还觉得这是胡来,没想到做出来效果相当不错。这东西好看啊。” 许灼从桌上拿起那条白色长裙。 这裙子褶子很奇怪,只在两侧,中间是一道梯形的平整空白。 底料是白色印桂花纹的素纱,靠膝盖尺寸处,被绣了一条蓝线。 腰口也缝了一段印花蓝色布条。 整个裙子蓝白配色,一下子干净素雅,又很有英气。 许灼拿出来看看,狠狠道了声谢后,连忙给许若谷围起来试试。 裁缝阿姨也在看着,这一穿,阿姨眼睛里都是光。 “这裙子是真适合这姑娘穿,漂亮是真漂亮。” 许若谷摸了摸裙子,看着许灼道:“你那天扯的窗帘?”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裙子我赔了。” “你要点脸吧,都说一赔十,你一赔一也好意思说?” “你别太贪啊……” “你就说赔不赔吧。” “赔赔赔赔赔……” 裁缝阿姨看着这对年轻情侣一阵笑。 “许姑娘啊,你出身城里,以后可要好好对我们家小许啊。” 自从许新被踩下去后,许灼的好名声就成了一块万用招牌。 谁不想一个讲道理,人品好的邻居? 许灼一笑,跟阿姨说了回头还要来做后,便带着许若谷离开了。 但不是回全书记家,而是回双桥巷三十六号的房间。 “这是不是你设计的?” “不是。” “骗人,这种裙子我从没见过。” “这种裙子的款式,叫做马面裙,上面的褶子数量都是有数的,是发明于明朝,用来给女子骑马射箭的传统服饰。” “呃……这……这你都知道?” 许灼沉默了,沉默过后问道:“你学校里学的什么?” 许若谷脸一黑,差点抽过去。 这自己的男人不服帖,就得调教调教。 结果刚要动手,门开了。 外面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工装妇女,正愕然地看着里面。 目光一时间全落在了穿着马面裙的许若谷身上,都愣了。 人靠衣服衬,一头这么好、这么长的头发,肤色这么白皙干净,又长得这么好看,现在又穿这一套裙子…… 这闺女真的是太漂亮了! “妈……你没上班?” “阿姨好,您找许灼桃有事吧,我先回去了。” 许若谷离开了,黑色长发飘飘,白色长裙飘飘,好看得没边。 “阿桃……” “妈,有事您直说,是不是朱小英又欺负你?” “那是你奶奶,别直呼其名。” “她可以是任何人奶奶,唯独不是我的。妈,你能有点脑子吗?她不当你是儿媳,还整天说我不是亲生的,她不当我是亲孙子,那我凭什么尊重她?她觉得我就得敬着她,我欠她吗?” “不是这么说……” “妈,她不讲情分,咱们拿感情和她说,没用,那就不要用,咱们一码归一码,各论各的,我就问你,我欠不欠她。” “不欠……” “好了,妈,说说你的事吧,想让我分手是吧?” “七八年之后到今年,都是返城的,你们……唉。阿桃,妈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你也不是糊涂蛋,可……那样仙人儿似的城里闺女,我都问过了,人家都是京城里当官的,能糟蹋在南方乡下嘛?妈是不想你到时候分开难受。” “那您大可放心,喜欢你儿子的姑娘多了去,不差这一个。她要是愿意留下来给您生孙子,那您要如何应对?” “她要真愿意跟着你吃苦,咱们家肯定好好对她,妈来养。” “啧……妈,我没得罪过您吧,您是有多瞧不起我?” “人家……人家比你大三岁啊,你们结婚领证……” “好了妈,她如果愿意,我肯定会护着她。时间到了,她要离开,我也不会挽留。咱们是真穷,可不能因为穷就骨子里觉得该忍让。说实话吧,她的事,我早就考虑过了。现在还是说说妈的事吧。” “唉……你奶奶去厂里说了,把我的名额给了你表姑。” …… 第77章 哈哈,妈,你终于失业啦 “妈,你失业啦?” “你是不是很高兴?” “很高兴,这说明妈你马上要脱离苦海了。” “唉……阿桃,那可是铁饭碗啊,我、你妈我每天吃辛吃苦……” 许灼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她一个徽省穷地方来的,都断了亲,为了留在这个家里,被打被骂任劳任怨,就是想安安分分过日子。 为了让婆婆知道自己重要,她上班比谁都认真。 可现在…… 纵然心里各种委屈,也没地方说,说了也没用。 “别哭了,你再哭我就去抽死老太婆。” 许灼妈骨子里很孝,也很隐忍,许灼这么一说,她就不哭了。 “拿着,等我一段时间。” 许灼拉出抽屉,取出个信封递过去。 老妈拿出来一看,二十一张大团结,人都傻了。 有了这笔钱,就算不上班都能过很久。 “这些钱,是我写东西的稿费,也是我血汗钱。你只许自己用,这里的吃喝都有别人撑着。你要是敢用在许家,就是对不起我。” 许灼知道自己妈性格太软,话必须说得冷血一点。 果然,这么说完后,老妈把钱收起来,点点头离开了。 “唉……死老太婆,整我妈是吧,哼。” 朱小英你护着谁,偏袒谁,我就搞崩谁! 又入了夜,孟钱多带着八个小弟过来。 这些人已经分成了四组,两组捕蝎子,两组捉蛇。 所有人手电筒、头灯、塑料桶、篓子、钳子、胶靴、驱虫药也都准备好了。 蛇肉这种东西,现在国营饭店无比受欢迎。 因为这东西不需要肉票,便宜,还鲜美。 尤其是许灼让李卫国弄了点枸杞、党参、黄芪来煲汤,打着“男人吃了硬邦邦,女人吃了水汪汪”的招牌,甚至有点供不应求。 “许哥,保证完成任务……” “等等老孟,这几天,你再收些徒弟。” “怎么了?” “收购站里,要咱们再摘些草药,明白吧?” “明白,我天亮就想办法去办……诶,不对。” “怎么了?” “那些药草我记得要干着卖吧?” “当然,不然堆放就烂了。” “许哥,就算有人摘,也没晾晒地方啊。” “你回头给我找个采光好,通风好的空旷房间。回头我去买些架子竹匾,租房的钱我来出。摘药草的徒弟必须来找我,他们不认识药草,也不知道怎么弄,回头我来教。他们的钱,就说每斤干的五分钱,每次收卖时结算。” “记住了许哥。” 夜色茫茫,所有人都在为生存努力。 静悄悄的屋子里,只有三人忙活的声音。 “在想什么呢?” 许若谷把薯片码在盒子里,嘴里咔嚓咔嚓不停。 这些天,她都是不用吃早饭的。 看到在炸薯片的许灼双眼茫然,做事有些机械化,不禁问道。 “可能是学长觉得薯片收益低,在衡量吧。” 薯片现在三人累死累活,也就只能卖个两百块左右。 比起抓蝎子,钓黄鳝,这性价比低了去。 “哦?芸芸啊,考考你,抓蝎子和做薯片,你选哪个。” “若谷姐,如果是我……肯定做薯片。” “为什么。” “像学长这样一大家子,全家出动做薯片,一年到头都能做。黄鳝每年只有那么几月份,还有生长周期,越抓肯定越少。且人家看你发财,做的人也肯定多,都是村里长大的,不缺能手。” “可钓黄鳝,每年几月,收入就是好几年,每次都是农闲时做,开个体户超过七人,就会被定性为投机倒把。” “个体户个体户嘛,一户人家超过七人,有多少户人家是超过七人的?学长可以把这些都分散出去,签合同来控制就行。” “嗯,有长进,张嘴,奖励你的。” “谢谢若谷姐~” 许灼想的完全不是这件事。 薯片的规划还不到时候。 有些事更容易做。 他想的是这个房子完成建设后的布局,这里面缺了一样东西。 偏偏这样东西还不好搞。 这就是木头。 在全面开放彻底落实到基层前,木料仍旧是公家财产。 别说打个家具,就算是打个农具都要申请。 且这块资料还不是队长管,在他们这里全都归村委书记全为民。 先前他就想拉全为民下水,可话才出口,就被这老东西看破。 只是想想,自己两世人生活得没有人家一辈子长。 全为民都六十多了,带人打过鬼子参加过游击队,扒过铁路的猛人。 这样的人可不是拳头硬,更重要的是脑子活,警惕性高。 在一些非原则性的事情上,他都不用睁一眼闭一眼,乡里乡亲的,直接批条子个,可在原则性的事上,一碰他就不准。 “算了,不想了,妈的砖头的事还没着落呢。” 许灼收回心思,安安分分干活了。 他也觉得自己走得太急,没有顺应这时代慢悠悠的步伐。 天亮后,一如既往清点,分拣和口头大饼关照。 带着万芸吃好早饭后,便去收购站和国营饭店。 这时就看到国营饭店旁边,已经用红砖垒砌起了一个长长屋子。 看样子就知道,郑新国要的砖拿下来了。 “小许,坐。” 在张远超这里结算完后,李卫国又拉着许灼坐下。 先是端来了各种不要票的面粥,又跟他摆起了龙门阵。 只是开场也很直白:“小许,我试过了,除了萝卜其它都不行。那个酱菜,或者说凉菜,需要更多品类。萝卜这种东西本就好保存,不差卖。” 面对这种说辞,许灼又起身拿着白菜,给他做了道酸辣白菜。 李卫国这才意识到,许灼手里应该掌握了很多酱菜配方。 其实这些都不是什么配方,后世那花花绿绿的互联网,整天刷刷视频都能看会,眼下只是给了个实践时机罢了。 “小许,你可要帮帮我啊,这件事可是能节源开流的好事。” “李公公,唉……” “怎么了?家里又出事了?” “朱小英那狗日的,把我妈在厂里的名额给撸了,换成了她姐姐的女儿,也就是我表姑,简直草他大爷。全家人平均每月赚三十五,我妈一个每月四十,还要起早贪黑洗衣做饭,还要被她各种骂……李公公,我现在正愁这件事呢,实在没心思搞别的。但这事我会考虑的,回头给你点想法。” “这不是小事么,棉纱厂是吧,厂长我认识。” …… 第78章 告诉小许,我想吃牛肉了 “倒不是这个,真要去了,那就是去打朱小英的脸,不能这么干。她过她的,我们过我们的。我想给我妈开一个炒货店。” 李卫国沉默后道:“没问题,店铺和原料,我这里都能帮忙。” 虽然国营商店也能,可那里没熟人。 “不是,我不想麻烦……” “诶,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有问题就说,我们肯定帮。” 所以你也一定要帮我。 “是这样的,我有个想法。李公公,回头你和郑公公说说,把五村无票食材集市再加盖一间卖炒货的,咱们搞公私合作制。我这里出人,出技术,你们出地皮和原料。这股份就六四开好了,国营饭店四,怎么样?” 炒货能赚几个钱? 这就是给自己妈找一个独立的活,摆脱许家的环境。 赚多赚少是其次的。 关键是能自己赚钱,就不用看朱小英脸色。 至于搞公私合营—— 以许灼的钱和能力,自己搞个炒货铺子不难。 难的是容易被扣帽子。 现在让国营饭店插手,当做后台,还要拉着“五村无票食材集市”的延展商铺来做挡箭牌,也是为了避嫌。 这小子的确想得很周到,走得很谨慎。 可是这种钱国营饭店都要挣,那就说不过去了。 额外加盖一间店面,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反正砖头也够。 “六四不成。”李卫国道。 许灼犹豫:“六四已经……” “小许,我的意思是,六四太低,炒货没什么利润,人工费,火耗,还有各种料子,其实赚不到多少钱。二八吧,我懂你的意思,以国营饭店的名义来投资,饭店占二,就这么决定了。回头我把靠近饭店的这块地,弄个大铺面给你,你要的各种东西也都跟我这里说。” “二八不行,饭店太吃亏,这又是给地……” “诶,好了小许,你妈在许家过得怎么样,这事儿都传到我店里来了,我也都清楚,知道你有孝心,不用担心我这吃亏,就这样吧。” “那就谢谢李公公了。” 事不宜迟,一定要趁热打铁。 免得人家回过味来后反悔,冲谈条件。 许灼当场就草拟了一份协议。 做协议时,许灼对李卫国道:“李公公,有炒货店,也可以有酱菜店,还可以有小龙虾店。国营饭店现在做的,就是太多太杂不精。您把这些好的,不用票的,给它分出去,专门做好剩下的,店里品质只会越来越好。” “咦……是这个理,小许你说得对,原来是这样……” 李卫国被点拨了下,脑子通透了起来。 许灼道:“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绝,人绝我无。李公公,酸菜鱼小龙虾这么火,喜欢的人这么多,迟早有人会做。如果有人琢磨出更好的,那就是抢生意。这种趋势,在开放到基层后是大势所趋。我们挡不了,只能走在前面。就用这种公私合营的方式,让能干的人来干,专精一件事干得更好。现在开放还没到基层,国营饭店还是国营饭店,这就是主场优势。一旦开放下来了,个体户像雨后春笋毛尖了,咱们就被动了。” “你说得对,这事我得好好安排。” “李公公您别想太多,我先把酱菜菜谱给您,回去后我会写份计划书,到时候你拿着计划书来做就成,这些事我更清楚些。” “好,好,好。” 李卫国一个厨子,手艺很不错,在这种钻营上就力气不够了。 这件事许灼自愿来弄,他高兴还来不及。 签好这份合同后,接下来许灼要做的就是等。 至于各种炒货,炒制工具的备货,都由李卫国这里来包办。 事情解决了一桩,回去路上,许灼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这样做太吃亏了,该要股份的。” 许若谷忽然说道。 “不吃亏,这件事你得往大势上看。” “怎么说。” “首先,这件事本质是我用技术来求安稳,占据前期市场。有国营饭店做基础和靠山,炒货店可以免掉很多麻烦。其次,你以为炒货就真的不赚钱了吗?我告诉你,里面利润大得要死。他给我三七我都心虚,直接给二八我都被吓到了。但是有些事我又不敢说。最后,你想想看,等国营饭店推出公私混合制,让这个五村集镇更加繁华时,个体户出现还会远吗?我现在用这个占据了主场优势,接下来等有个体户出现时,我都铺设好市场地盘,能直接下手了。” “这种事不是大事,你从大局上来看,我觉得有失偏颇。” “或许吧,我也是第一次做。” “看得出来,你在一点点磨本地政策的底线。” “你怎么看出的。” “那天百湾镇菜市场,你看了那么久,我后来想想,你是在看人流量,贸易种类,贸易性质这些东西,也在找个体户。” “嗯……” “啥时候再去菜市场?” “你想买什么?” “我想吃牛肉了。” “不是兄弟,牛黄这种东西你以为大白菜?要是经常有,那屠宰场肯定有人认识。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才把牛来回来宰的。” “好吧……” 许若谷眼神明显有些失落。 因为搞到牛黄后暴富的感觉,真的很刺激。 开膛破肚拿牛黄,就跟开盲盒似的,和放地笼很像。 你永远不知道里面会有啥,会有多少。 但总之,有的玩就……就很开心。 隔天早上,结束了买卖,孟钱多依旧跟着。 许灼让许若谷回去,他又要去忙活别的了。 许若谷一把抱住他的手,跟着。 就这么跟着来到了东蔡村一间土坯房。 江南这里都是青砖胚子抹白墙灰腻子,盖黑瓦的木梁房。 这种土坯房历史更加久远。 房子不大,地处村子东边角落,有点远离村子。 一共三间土坯房,环抱中间有水井的空地,外面有柴门。 这屋子北边是住人的。 看着好像很老旧,可进去后却意外干净敞亮。 孟钱多述说之下他才明白,这是他家的老房子。 他老家是鲁人,很早以前逃荒来江南。 这是他家第一栋建起来的房子。 因为江南省是全世界第一的大内斗省,尤其排外。 于是当时房子建得远了些。 后来才慢慢融入本地,最后买了东蔡村的房子,便舍弃了这里。 以前爷爷奶奶为了给父母结婚,便搬到了这里住。 可孟钱多父母早亡,死在了三年饥荒中。 …… 第79章 欢迎许哥莅临指导工作 两口子吃观音土得浮肿病,身体紫肿死掉了。 是爷爷奶奶省着吃把他带大。 前几年爷爷奶奶去世了,这里便收拾了起来。 “房子很好,那我租你的房子,我写份租赁合同……”许灼抬眼看到孟钱多要拒绝,他一把按住:“做事要有做事的规矩,租借要给钱,不给钱的租借可以卖人情,可人情用一次少一次,讲钱不会伤人情。” 孟钱多重重点头:“我听你的许哥。” 写好租赁合同,许灼当场付了钱,教孟钱多写收据。 拿到了收据,三人去供销社专卖农具的铺子,买了木头架子,竹匾,炉子,煤球等等,总之就是一车东西。 把这些东西放到院子里布置好,暂且安置。 过了两天,孟钱多才把人给找齐。 许灼就带着这些人,给他们配胶鞋,背着篓筐,去田野里采摘金银花,挖掘蒲公英,还有板蓝根——板蓝根也就是大青叶。 这种东西野田里到处都是。 别说这八零年,就算是千禧年的孩子,很多都见过。 只是当时当油菜花给二天一流斩杀了。 采摘的时候他也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遇到蛇,蝎子,蜈蚣。 还有,有些东西挖掘效率低,有些效率高。 他就在原有的价格基础上作了调整。 “许哥,这种药草明明回收才两块钱,你怎么给五毛?这种的回收给三块,反而只给一毛。这有什么讲究吗?” “如果所有药草都一个价格会怎样?” “一个价格就一个价格呗,公平。” “你一天下来可以挖十斤两块的,十斤三块的,你会挖哪个?” “这……” “对于药材站来说,需要的药材全面,和他们的合同就是这个道理,要不然他们不收我的蝎子,你懂了吧?” 许灼拿出了供销合同给他看了看。 孟钱多这才明白这里门道。 “可是这多麻烦,不如你开给他们工资。” “对,我这工资一开,就成了资本主义,你说打投部会不会干我。” “不会……吧?” “不会?包括你就九个人了,现在又收人,早就超过了规定的七个。都当做合作形式的散户来弄,现在还不是时候。” “明白了许哥,幸好你说了。” “不懂就问,感觉拿捏不定的千万别被钱多冲昏头脑。” 交代完了这些琐碎大方向的事,他开始指导具体做事。 “弄来的药草,要清洗掉泥渍灰尘碎屑,不要揉搓,然后杀水晾干。” “还有这种的金银花,一定要采摘这种没有开的花苞,不然价格很低。” “采摘这些根茎时,千万不要用蛮力拔,要捶土挖出来。” “伤了根就没什么价值了。” “有太阳晒太阳,下雨刮风就放屋子,角落放煤炉加热。” “一定要预防好老鼠,虫子啃食。” “还有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有大有小?” “大的小的给我分好,这代表不同等级,不同价格。” “换做你们,有点明明能卖高价的,却混着低价的一起收,愿意吗?” “前面的钱你先垫着,等干了之后我来收,过了秤一一给。” 许灼不仅一一教,还拿出纸张一条条写。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也许记得住,不代表所有人都记得住。 他把事情布置得非常详细,孟钱多也学得很认真。 为了给这新收的四个徒弟一点甜头,在许灼示意下,孟钱多提前给他们发了钱,安稳住他们做事的心思。 “许哥,我还有个问题,能不能和他们也签个协议?” “这是不行的。” “为什么,你不是说公平公正吗?” “你记住自己现在是青头,你能组织这么一帮人跟你干活,吃香喝辣,是因为你是他们师父,他们是你徒弟,这是人情制约。人情上的事,遇到不公,你来说话就行。可要是立了合同,那这个就是公司,你们身份是老板和员工,就好比是皇帝和大臣。那出了问题,直接拿合同来说,你说话就不管用了。你要真的再拿人情来说,只会遭人厌恶,让人觉得你虚伪。” “是,许哥,我一定记住你的话。” 收草药这种事,真的是事情小麻烦大。 许灼一连来了许多天,才把这事给搞定,扶上正轨。 然后呢,然后每天统计一下,纯收益也才十块钱左右。 小问题却不断。 扶上正轨后,许灼每天还要来视察一遍。 第五天时,就看到院子角落堆满了草。 都是采摘时不熟练,带回来的各种杂草。 包括苜蓿,花花莨,野赤豆什么的,苍蝇什么的还在上面飞。 “这个怎么不清理掉?” 孟钱多道:“今天的还没清理,都会扔到后面去。” “后面?” 许灼走到后门口一看,好家伙,杂草堆得跟小山一样。 孟钱多连忙道:“许哥,这些草不能扔,我想着废物利用,就留着准备钱多了,买点兔子过来养……” “你已经养了吧?” 孟钱多点点头。 “兔子呢。” 孟钱多带着许灼到了西屋,这里放着两个笼子,里面各有一对兔子。 “好可爱……” 许若谷也不嫌脏,看到这玩意儿就跑过去要抓起来玩。 许灼则观察了一阵后摇摇头。 孟钱多看他摇头,以为是不认可,连忙道:“许哥,那回头我把这兔子送人去,反正也没多少钱。” “我不是这意思。” “许哥你说。” 许灼拉着孟钱多靠在门口,跟他说起了这件事如何操作。 现在孟钱多对许灼是言听计从。 “你这兔子瞎养。首先要找长毛兔养,兔毛八九十块钱一斤。” “等死了可以吃肉,兔子皮也能卖钱。” “你养肉兔,就吃皮肉钱,收益不高。” “但长毛兔等着长成收钱要好久,肉兔却不用。” “你养成的肉兔,连皮带肉六毛钱一斤。” “另外,养兔子的房间不能太明亮,得光线暗一点,安静一点。” “它们胆子小,一旦风吹草动就很容易不进食。” “相对暗一点,它们吃得快长肉也快。” “最后就是这里要通风,角落清理干净,太潮湿了,兔子容易生病。” “拿生石灰来撒上消杀。” “这笼子不能放地上,架高一点,让兔子屎尿掉下来,每天定时清理。” “不然这屎尿都在地上,兔子很容易生病。” “弄下来的兔子屎,你在后院开个坑埋了沤肥。” “你家不是有菜地吗?” “你不种地,就去种果树。” “这些沤过的兔子屎都是好肥料。” “结出来的果子可以卖钱,也可以酿酒。” “你瞧,这一条收益链不就来了吗?” …… 第80章 臭皮匠臭脾气好手艺 孟钱多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当然,事情并不是这么容易的。 许灼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多门门道道。 比如养一只长毛兔,一年可以收获兔毛多少,得投入多少。 要养多少只才能收益。 养这么多地方够不够。 养这么多需要多少人力,器具,冬天怎么办。 兔子一旦得了病,要怎么处理。 这个专门养兔的房间怎么来做消杀防潮通风? 还有哪些草,不能堆在屋子背面,要放南面空地上暴晒。 兔子不能吃水多的,会蹿稀脱水死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长毛兔哪里来? 这年头虽然家家户户基本都有养兔子的,可基本都是肉兔。 养兔子也就养几只,谁指望那点兔毛? 养猪养羊才是王道,养牛更好,还能耕田。 这些许灼暂时不管。 他让孟钱多去做,遇到了难处再来找他。 反正每次完成到一个阶段,他都会过来看看,解决下问题。 离开了孟钱多这里,他出了门就往五村集镇方向走。 天授村与东蔡村,正好隔着一个五村集镇,处了个斜对角。 只是才出门没多久,便差点和一人撞上。 对方抬头正要骂,一看,怔了怔:“老许?” “陈文勇,你怎么在这?” “我就住东蔡,老许你怎么在这?” “孟钱多不是你们东蔡人吗?” “诶呦……东蔡八条巷,一共十个生产队,我和他隔得太远了。” “对了。”许灼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陈皮匠你认识吗?” 上次弄了这么多牛皮要处理,事情多,他都忘了。 “陈皮匠是我爹。”陈文勇看着许灼道:“老许,你找我爹什么事。” 陈家兄弟的老爹是陈皮匠,这是许灼没想到的。 陈李张王是本地大姓。 但凡哪条巷子有一个姓,必然会有几户乃至整条巷子都是同姓。 加上陈文勇说的,东蔡村十个生产队,姓陈那么多,谁认识谁? 自己要找的,刚巧就是认识人的爹,这真的就是凑巧。 “我手里有五张牛皮,想请他帮忙做点东西,价格好说。” “嘿!”陈文勇一听脸上露出笑意,连忙请许灼到家坐一坐。 到了陈家,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皮革的味道。 陈文勇说,这是他爹在熟皮子。 走到露天中堂,果然见到了一个穿着油腻腻围兜的中年人,正在一口大锅前,用棍子在里面搅拌着什么。 “爹,这是我朋友,许灼,来找你的。” 陈皮匠瞥了眼儿子,态度对许灼有些不冷不淡。 “哦,你先去里面坐,我忙好过来。” “老许,许知青,进去说,我给你们倒水。” 陈文勇领着两人到了中屋。 这里墙上挂着不少皮子,木桌上是各种工具。 三人说聊了一会儿…… 虽然许灼觉得这父子之间有些问题,但也没点破。 小片刻,陈皮匠过来,让儿子去看着锅子,自己坐下来聊。 “你们有什么事吗?” “老爷叔,是这样的,你瞧瞧——” 许灼抓起许若谷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笔记本。 翻了几页,拿出了几张纸放到桌上。 第一张纸画的是大衣,第二张纸画的是短靴,第三张纸画的圆头小牛皮鞋,第四张纸画的是女式挎包,第五张纸画的是钱包。 五张图纸,每一张都画了三视图,截面图,尺寸。 还对颜色,软硬程度,用料有一定要求。 这图纸画得很精致,也很精确,甚至很精美。 “老爷叔,这东西你能做吗?” 许灼看着陈皮匠久久不说话,只是皱着眉。 面色严肃地盯着纸张,眼睛里有点光。 良久,陈皮匠不答反问:“这是你画的?” “是。” “你是哪里人?” “双桥巷双一队的。” “你和我儿子怎么认识的?” 许灼看着审问一样的陈皮匠,思忖了下道:“我有个朋友,你儿子也有个朋友,正好这个朋友是同一个人。” “所以……你和我儿子不熟?” “不算陌生,这些天其实我们天天碰面。” 说到这,许灼发现陈皮匠脸色有些变化,便不再言语。 好一会儿,陈皮匠道:“你是不是那个给国营饭店提供大黄鳝的个体户?” “那个人我认识,我本家。” “你们许家还真人才济济……”陈皮匠敲了敲桌子道:“这些图纸画得很好,我也都能做,就是这个价钱不低。” “你自己有皮子吗?” “有,回头我给你拿过来……” “一百块。” 许若谷终于出声了,她惊讶道:“提供皮子怎么还这么贵?” 把双桥巷三十六号翻修一遍,也只要一百三十多块。 陈皮匠人有点阴沉,话不多。 在听到嫌贵后,他脸色没变化,继续道:“先预付一半定金。” 许灼道:“老爷叔,我再向您确认一遍,我画的这些,您真的都能做出来吗,要多久时间才能来拿?” “付了钱,我马上给你们量尺寸,做鞋模,全部做完一个月。” “那我们签个协议怎么样?” “协议?” “协议上说明我的要求,和您提供并且我认可的制作时间,超出范畴或者没有达标,就是违约,违约了要怎么赔偿。” “你们要做不做,我不签。” “那您刚刚说的一个月就是在诓我吧?” 陈皮匠脸上浮现怒色,很快又压下去了。 “我不需要骗你。” “你没骗我,那为什么不敢做书面协议?做个协议,也只是提醒您主要要求。您也知道一百块不是小钱。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陈皮匠是个非常难以相处的人。 许灼这么一番软硬兼施下,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双方签署协议,按了指印,他当场付了钱。 等快出门时,见到了陈文勇。 这小子贼兮兮地看着两人。 “看什么?”许若谷哼了声。 “我爹脾气不好,你们竟然没吵起来……” 许若谷一听,撸起袖子就想打人。 陈文勇连忙道:“没提醒你们是我的错,我是没睡好,有些恍惚,也忘了这事,所以也不能怪我……” “好了。”许灼捉走了许若谷的手道:“事情成了,你赶紧去忙吧。” “我爹没有呛你们?” “我们以为他要打人来着……” “唉,他不会打人,但骂人骂得厉害,语气很容易冲动。” “那你放心,你爹呛不过许灼桃。” “呃……这倒也是。” …… 第81章 正经人谁盖砖瓦房 陈文勇最近才听说,那天国营饭店的“五村无票食材集市”开业,打投部兴师动众来了,队长王延东是个出了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结果是被许灼一个人,硬生生给怼回去的。 要不然,以他平日里作风,管你国营八营的,统统干掉。 三人边走边聊,许若谷嫌弃,想赶人。 可陈文勇这灯泡,很没眼力劲地黏着。 一路过后,许灼干脆道:“你先跟我去十七号吧,把我那里的皮子都给带回去,这样也省得我跑一趟了……” “那个……” “怎么了?” 许灼看陈文勇忽然迟疑犹豫下来,停下脚问道。 “我爹是不是要价特别高?” “还可以吧。” “多少?” “一百。” “唉……你们给了?” “给了五十。” 陈文勇看着许灼,思忖再三,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其实就他所知,附近皮匠不少,要价顶多三十。 这么高的价格也是离谱。 可那是他爹啊,他又能怎么说呢。 “老许,你别怪我爹。” “我没怪,你怎么了,有话直说。” “我家里欠了两百多块外债,家里那么多皮子,我爹又舍不得卖……” “不是大哥,我看你们家虽然穷,也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家,你爹也不是烂赌鬼烂酒鬼,还不和人打架混社会,怎么能欠两套房子的钱的?” 别说许灼,许若谷听到这数字后都呆了呆。 其实这年头的穷,本质上还是因为基础物资被票额限制。 加上制度限制,很多东西无法自由买卖,以至于匮乏。 大部分人肯好好干活,都是温饱可以,手里有钱花不出去的状态。 若说能欠钱的,不是没有,可欠这么多的,真罕见。 陈文勇叹了口气,犹豫再三摇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后有机会再说。” “成……” “老许,我爹做的东西真挺贵的,你确定?你要后悔,我去给你要钱。” “老陈,只要你爹能按照我的要求,把东西做出来,这个钱我就觉得花得值,就怕他没这个手艺。他如果有,除了这次,下次我还找他。” “谢谢。” 送走陈文勇,许灼回到了三十六号开始画图和计算。 这些天,因为黄鳝和蝎子这两件事托出去,他的作息时间也开始调整。 留在白天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 这样除了炸薯片外,还方便解决很多事,比如设计十七号建筑图。 许若谷则撑着下巴,看着他画图。 “许灼桃,这个一进大门,为什么要立块石头墙?” “这个叫影墙,也叫萧墙。” “祸起萧墙的萧墙?” “对。” “有什么用,我觉得好碍眼,开门看到一面墙,啥玩意儿……” “那你有没有想过,门一开,一眼看到里面的布置会怎样?熟人还好,陌生人呢?回头家里弄得太好,人家一看里面布局装潢,见财起意怎么办?” 其实萧墙还有个作用,就是用来挡开门通气后形成的穿堂风。 “哦……那影墙后面的水池呢?家就这么大,里面还种花。有花有草的,你也不怕夏天都是蚊虫……” “这个是天井,下面是转运池,回头我种荷花养鱼。” “那你中间不留露天门堂了,洗衣服洗菜怎么办?” “留,但是还没想好怎么把木建筑风和水泥瓷砖融合。” “唉……要我看,费事弄木头,不如钢筋水泥好。” “等房子造出来,你就知道好了……” “还没造出来,我就觉得你前厅造二层楼,中幢弄到三层,还建露天大阳台,后幢做成客房,用江南长院格局替代好好的四合院就是瞎来。” “怎么你了……这么看不上我做的设计?” “大哥,上厕所怎么办?提着马桶三楼上下,前后跑?我一想到以后洗马桶,晾衣服,就头大……还有,你这么弄要多浪费多少钱?多少时间?都说财不露白,现在大家都是平房,顶多两层,你三层比人家四层还高……”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许若谷吐槽。 倒马桶这种事都是家里女人来做的。 虽然以前许若谷从来不做,可是自从下乡后被监督逼着做各种事,她也早不是那个盼着留外学艺术的富家女了。 整天脑子里想的,也无非是衣食住行。 许若谷立马开门,外面站着的是许灼妈。 她连忙迎进来,给端高把椅子。 “阿姨,快进来坐,自家家,甭客气。” “哦……嗯……” 许灼妈觉得这闺女很有礼貌,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个……阿桃,外面有人找你,说是叫张远超,你认识吗?” “呀……还真是……若谷,妈,跟我走。” “去哪里?”许灼妈连忙问道。 许若谷拉着她道:“不用带,就去街上。” 三人一行走到南屋,见了在这里和许烨聊天,吃着奶糖的张远超。 “许哥,准备好了,李总厨让我来叫你过去看看。” “成,走吧走吧。” 四人直接来到了街上国营饭店。 正好是中午前,国营饭店里吃饭都在排队。 饭店外一侧,绿布棚搭建的简易“五村无票食材集市”还在营业,另一边则是用红砖起墙,上面木头梁铺防雨布,再在上面盖瓦的简单房子。 贴着国营饭店的第一间已经改好。 门板也全部装好——这年头的店铺,都不用开合门,而是一块块门板,嵌在水泥槽里,最后一块门板下面的槽比较深,上面有孔洞。 手指插入孔洞里,可以把门板从槽中提起,拿出。 这样其余门板也可以自由拆卸了。 平日里做生意,门面要开多大就拆多少板子。 下雨天的时候,门板多放一些,晴天则全部打开。 许灼开门后,只见入眼处是一方柜台。 柜台上面是一个个大木头格子。 侧面连着一块进出的栏板。 往里走是一块不大的空地,后面就是墙壁了。 墙壁侧边有门框。 走入门框,就是一个类似后厨般的地方,这里放着锅子,炉子,煤球,角落里还堆着几麻袋东西。 打开麻袋,里面是生葵花籽。 锅子和炉灶有两口。 其中一口装着粗颗粒的石英砂。 角落里还放着细筛。 这种细筛只能过砂石,不能过瓜子。 “许哥,李总厨让我问问您,还缺什么,立马给您送过来。” “暂时没有了,你先去吧,替我谢谢李公公。” “好嘞,那我先去了,回见。” 待人走后,许灼立刻把门板提上。 上门板时,许灼对许若谷使了个眼色。 …… 第82章 这个就是曼德拉反应 许若谷便拉着老妈,说了这店铺怎么个情况。 一听这店铺现在是国营饭店投资,许灼是老板,顿时又喜又忧。 待许灼回来后,她惴惴不安道:“阿桃,你不会让妈来给你看店吧?妈给你卖炒货,称重收钱还行,这东西妈可不会弄啊。” “妈,我会弄,你放心,你看好。” 许灼走后门,和许若谷、老妈三个一起,去后面公井提了水,把水缸装满,然后舀出了一盆子水,拆出一斤瓜子倒进去。 别说老妈,许若谷都看懵了。 “许灼桃,你在干什么?这水泡过后还能吃吗?” “嘘——”许灼示意噤声,过来一起弄。 三个人就蹲在地上用淘米篓子洗瓜子。 这一洗,看似干净的瓜子里,析出了不知多少灰尘和杂质。 许若谷看得都直皱眉头。 她们在清洗,许灼就把石英砂从锅里取出,也洗了一遍。 “沙子也洗?”老妈看呆了。 然后许灼一洗,只见盆地落下一层厚厚的泥灰。 顿时就无语了。 “不管做什么,只要是吃的,一定要注意卫生,一定要干净。” 把洗了两遍,减重三分之一的石英砂放锅里。 他就提着炉灶去后门口生火了。 先找点纸张点燃丢入炉灶里,再塞一点便宜木头。 等木头烧起来,塞入一颗蜂窝煤烧,上面加个烟囱。 一时间,烟囱里浓烟滚滚。 等里面没有烟了,底下柴火也差不多烧成灰了,第一颗蜂窝煤也被引燃,落了下去,用火钳夹着两颗塞入火道。 这两颗蜂窝煤的气孔,要和第一颗对齐。 再等待一分钟,等一些杂质烧掉,不再有细微杂烟冒出,就能用盖子封上出气口,减少火势,提着炉子回去了。 这时,瓜子也已经洗好。 许灼架锅烧水,拿出了红糖,然后懵了。 红糖和瓜子的比例是多少来着? “许灼桃,你……要干什么?这洗好的瓜子不该放入沙子里面炒吗?” “那样炒出来的瓜子是不行的……” 想了想,还是一步步来吧,就一比一放。 一斤瓜子,一斤红糖。 加入红糖后,冷水就把瓜子放进去。 让红糖和瓜子一同沸腾。 一边烧,一边搅合,通过转动炉灶的灶门,控制中火。 就希望红糖可以煮入味。 许若谷和老妈在旁边看着,人都麻了。 啥玩意儿,让你炒瓜子,你煮瓜子? 这煮出来的能吃吗?还叫干货吗? 等水沸腾,许灼捞出一颗瓜子,冷水冲了冲咬开,吃瓜子仁。 瓜子仁外面有味道,中间还是没有。 他一边看手表,一边搅拌着来煮。 等水少了,就加点冷水继续,如同下馄饨似的。 添了三次水后,再把瓜子拿出来,瓜子仁已全是红糖味。 “若谷,记下烧煮时间。” 他将瓜子捞出放入石英砂锅里。 这口锅和煮锅换一换。 接着用小铁锹翻炒起了砂子和瓜子。 这一炒就是青烟腾腾,这七月份大热天,他浑身是汗。 很快浑身就湿透了。 许若谷受不了,拉着老妈往外站站。 一边炒一边看手表,同时还在不断吃着。 在终于吃到酥脆的瓜子时,他还没停。 “再炒就要焦了。”老妈提醒道。 许灼稍微停下,抓一小把给两人吃:“尝尝。” 咔嚓咔嚓…… “甜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许灼不答,又炒了会儿后,看着有点咖啡色的瓜子再拿起来嗑。 这时,他立马要来了筛子,把瓜子从石英砂里筛下来。 “来,再尝尝。” 两人去拿瓜子嗑。 咔嚓咔嚓…… “咦?”老妈和许若谷两个都惊了。 “什么味道?”许灼笑着问道。 “核、核桃味?这什么情况?”许若谷惊疑不定。 老妈也是匪夷所思:“怎么就成核桃味了?” “美拉德反应,我称之为焦糖反应。把糖烧焦到一定程度,糖会转变为鲜味,还会出现焦香味,奶味,枯香味,干香味等复杂香味。这是一种化学反应,你烧红烧肉加糖烧,烧得轻微枯焦时,是不是味道更香?就是这道理。” 许灼也想好好解释,可看一个农民一个知青都很迷茫,他也迷茫了。 许若谷,你还知青呢,长着一副眼睛是用来迷茫的吗? 良久,许若谷竖起大拇指:“这个曼德拉反应好啊。” 许灼翻白眼。 “回头把咱们的薯片也拿过来,放在店里卖。” “店里目前只卖薯片,核桃瓜子,普通瓜子三种。” “回头咱们去国营商店买点保鲜袋,给这些东西都按斤称好后装袋,用锯条卡着口子烧蜡烛来封口。” “这样固定价格固定斤两卖,也省得老妈再去承重。” “可以省掉很多售卖时间。” “弄好了,回头我再弄点去国营饭店给李卫国郑新国。” “让他们宣传宣传,宣传后咱们再开门营业。” “还有,咱们还得去订一块‘国营炒货店’的牌子。” 许灼让两人留下来洗瓜子,煮瓜子。 他自己跑到供销社,买了塑料袋。 这东西从六六年便开始使用了,但国家意识到这东西的坏处很早很早。 对塑料袋的限制使用也不止一次。 都在乡下生活,出门基本带个布袋或篮子,哪里需要塑料袋。 但是供销社里有很多散装的小东西。 比如说“大白兔奶糖”。 你没个塑料袋,还真不方便。 许灼购买了这些辅助器具后,便跑来找李卫国,问了问牌子的事。 “这东西你去找村里木匠给你弄。” 他跑到店里,把东西放下后,便马上回大队找了大队书记罗立新。 “什么?你开店?” 罗立新在询问过缘由后,不禁皱起眉头。 许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把炒货店和国营饭店投资的事说了下。 “这么熟,就和‘五村无票食材集市’一样是公私合营的了?” “不是,炒货店是公私合营的。那个食材集市说是公私合营,其实就是国营饭店开了个店,把自家店里收来的食材对外卖,本质还是国营。我现在这个店,才是国营饭店投了资的——” 说着,许灼还把文件、合同什么的拿了出来。 罗立新看到签名盖章之类后,才放下心。 “唉,一块木头片子的事,至于么……” 拿了条子后,他跑过去找了木匠,付了钱,开木料来弄。 “你是要做个立匾吧?”木匠问道。 “对,随便弄弄就行。” “那我给你弄个黑底金字?” …… 第83章 会了,但是……但是不会 黑底金字就是常见的门头招牌。 许灼本来想答应的,很快摇摇头道:“您给我涂红,全部涂红后上黄字,牌子大一点,字不求好看,但一定要大,就写‘五村无票国营炒货店’。” 他倒是想写“许福记炒货铺”。 可现在不是得扯虎皮做大旗么。 有着“无票国营”四个字,这多吸引人。 牌子做好不需要多久,但是上颜色要一天。 这事确认后,许灼才跑回店里。 此时此刻,许若谷和老妈已经浑身湿了。 脖子上还挂着他给买的毛巾。 焦香味时不时传出,实在是一个香。 这么两袋五十斤瓜子,也都被洗了出来,放在竹匾里杀水。 许若谷就在旁边炉子煮着瓜子。 老妈力气大,则炒着瓜子。 许灼看了看情况后,就把炒好后凉下来的瓜子拿过来。 同时把许若谷叫过来。 点一根蜡烛,用盘秤装一斤瓜子,分别进入保鲜袋装,然后用锯条贴住保鲜袋口子,压出锯齿印,朝着烛火一烤。 锯齿印遇到火,立马出现了些许烧熔。 这时拿掉锯条,平口保鲜袋就被封好了。 “会了吗?” “会了,但是……” “但是不会是吧?” “你别二成么?我是说你看过谁买瓜子一斤一斤买的?” 许灼一阵疑惑,穿越前买瓜子,他都是三五斤一买的。 这时老妈探出头来到:“阿桃,人家买瓜子,都是五分钱抓一把,差不多一两。基本用小塑料碗装一碗就成。买一斤都是家里来客人了,或者年货。瓜子这东西的价格本来就不便宜。” “这……”许灼突然发现,自己对这时代还是太不了解。 可细算一下好像确实这么回事。 这一袋生瓜子二十五斤,李卫国给了底价十块钱。 折算下,一斤瓜子就是四毛钱,一两就是四分。 炒过后一两卖个五分,赚一分。 那这一袋瓜子也就赚个两块五。 可实际上,人工呢,煤球呢,糖呢? 特么的…… 这么一算好像几乎就是倒贴了。 “一两一袋,一毛钱一袋。一斤的就卖一块钱。” 这话一出口,立马引来了老妈和许若谷齐齐反对。 即便是她们,也觉得价格太高,性价比太低。 许灼立马把人工、材料和火耗三个成本算进去给她们看。 许若谷沉默了。 老妈却道:“都是自己费力气,这笔账不能这么算。” “老妈,不能这么算的是你。你炒瓜子要不要花费力气,力气哪里来,吃饭,这就是人工成本。瓜子卖给别人吃,让别人享受,就等于别人花钱来让我们伺候。这个钱就包括了给我们的饭钱。难不成白打工?” 算盘啪啪响,老妈不说话了。 讲真,老妈会算数,但是这笔账却不会算。 在许灼一言以蔽之,决定了这件事后,就去炒瓜子了。 至于老妈,就让她煮瓜子。 三个人分开忙活,速度倒也不慢。 从煮到炒好,一批瓜子前后三十五分钟左右。 只是这个锅子有点小,不像后世那种自动滚筒翻炒的。 又或者说,这瓜子太占空间了。 总之,一锅可以煮八斤,炒却只能炒五斤。 还好,炒要比煮快很多,前后只要十二分钟。 五十斤瓜子全部弄好,中午都过了。 老妈看了看时间,连忙洗洗手。 “妈你干什么?” “回去做饭……” “做她姥姥,你就留着,我带你去吃。” 许若谷在称瓜子封装,也道:“阿姨,听许灼桃的。” 老妈犹豫着,又极为担忧地点了点头。 三人做了收尾工作后,把不同重量价位的瓜子放在不同格子里。 拿了张纸写上价格贴好。 这才关上门,在许灼带领下,几步路去了旁边国营饭店。 “小许来啦,这位是……” “这是我妈——妈,这是李公公,和许虔兴同辈的。” “李大伯好。” “你好你好——小许,吃点什么?” “我来吧,李公公你吃了没?” “嘿,厨后厨规矩,先吃饱再干活。” “那行,不给你准备啦——若谷,陪我妈聊会儿。” “好嘞。” 许灼一番吩咐,走进后厨,自己拿着各种食材熟练做了起来。 片刻后,便有后厨伙计端盘送来了三菜一汤。 “阿桃,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手艺竟然这么好。” 一直到老妈吃到一半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实在难以相信这是自己儿子亲手做的菜。 “平时我自己开小灶,你们又吃你们的。”许灼淡淡道,他想找李卫国聊聊,可人家不愿意打搅,倒是看不见了。 “唉……这是你妈第二次来国营饭店,没想到还是自己儿子做的饭。” 吃完后,老妈无比感慨。 这一顿饭有鸡蛋有肉,很是好吃。 “阿姨,上一次该不会是你结婚的时候吧?” “从徽省来这里领证那天,他爸带我来了一次。” 那不是十六年前了吗? 许若谷都觉得有些心酸,抬眼却看到许灼像是没听到似的,在整个国营饭店偌大的餐厅里到处看,好像在找什么。 她桌底下踢了一脚。 “你看哪个女的。” “我在数桌子。” “你数得清吗?楼上还有。” “那个是领导的,不用数……吃完了吗?” “吃好了,你没听阿姨说话吗?” “行了走吧——” 许灼看了眼三菜一汤三碗米饭,被扫得干干净净,一阵唏嘘。 这得是多匮乏,多穷,才能吃得这么干净。 难怪要年年有余,就是盼着可以有余的时候,那就不穷了。 出了门,并没有回店里。 他带着老妈和许若谷两个去了供销社,买了十五只碗,毛笔,红纸,国画颜料,胶水这些东西,这才回到店里。 “阿桃,抄瓜子一只碗都够了,不用这么多的。” “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裁剪红纸,要正好贴碗一圈。然后在红纸上用黄色颜料写‘五村无票国营炒货店’。” 吩咐好后,许灼拿起毛笔,开始写价格表贴门口。 又写了一张“开业即送五十袋瓜子,先到先得,距离开业还有3天”。 在十五只碗弄好后,他带着一袋瓜子到国营饭店,给每张桌子放一只碗,撒一把瓜子,最后把剩下的都交给李卫国,让他尝尝。 “嚯……怎么会有核桃味?可以的。” 李卫国傻了眼,咔嚓咔嚓嗑着,竖起大拇指。 …… 第84章 七步之内,刀快 “李公公,你那还有多少瓜子?” “仓库里还有一百斤左右……” “都给我吧,以后三天,直到开业前,每天我会来补两次瓜子。” “你这直接把瓜子送人,不是浪费钱嘛。” “嘿,我嫌贴告示打广告浪费口舌,花钱买偷懒。” “成,反正小许同志现在也不差这几块。”正说着,手里的瓜子没了,李卫国直接拿出两张五毛的,让许灼回去给拿个一斤来,他要带回去吃。 “哈!开门红啊,没想到李公公你是第一个客户。” “你放心,旁边生意我会和老郑说一声,让他里关照关照的。” “那谢谢啦。” 下午一点多,许灼和许若谷回家睡觉了。 他们会在晚上九点前醒来,继续干活。 离开前,又拿来些薯片分装好,让老妈开门试着营业。 “你价格定得这么高,能行吗?” 回去路上,许若谷还是忍不住吐槽。 和价格更高的薯片相比,瓜子要吐壳,性价比瞧着低。 “国营饭店里买薯片和大黄鳝都有那么多人,你觉得我们这里没钱?我们这里的人,只是缺票,不是缺钱。你放心吧,晚上你来了去问问我妈具体情况。我不是让她卖完就关门,或者天黑就关门嘛。” “唉……我还是觉得没底,要不明天再写些传单发一发?” “不用。” “那我去喊一喊吧。” “你一个大漂亮知青,走街串巷吆喝,像样么?” “我也是劳动人民,靠劳动吃饭,有什么丢脸的?” “我不是说你丢脸……” “那你是觉得我让你丢脸了?” “我是怕你太漂亮了,你出去赚吆喝做地推,被人看,我觉得吃亏。” “哦……那好吧。” 刚说到丢脸时,许若谷拳头又捏了起来,许灼被吓得小心思狂转。 结果还是必杀技有用。 这死女人每天不听几遍夸她漂亮,都会有无名火朝他身上撒。 他打又打不过,说话还不敢大声,也只能乖乖哄着。 晚上五点左右,许灼正睡得死时,被从床上拉了出来。 房间里,许平凤和许烨站着,都在看着他。 “你妈呢,你把你妈弄去哪了?”许平凤语气里有压不住的火气。 许烨有些害怕道:“老哥,妈中午就没在,听村里人说是跟着你的……” 许灼看了看手表,皱起眉头,搓了搓脸。 然后打着哈欠,拿着手电筒朝屋外走去。 许平凤见许灼不和他说,也只能忍着跟着。 越过南屋时,一桌子人在吃饭,还在发出笑声。 好像是许小暖这个开心果哄得众人很开心。 在看到许灼露脸后,笑声戛然而止。 “继续笑,多笑笑。”许灼瞥了眼朱小英,扭头就走。 当许平凤走过时,被许平龙、许平呈拉住。 “老二,你媳妇呢,是不是不舒服吧?” 许平凤还没开口,朱小英就哼了声:“在家哪里有上班累,这就不舒服了,我看就是故意给我摆脸色,她今天可是一点活都没干……” 话没说完,外面忽然冲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许灼去而复返,冲过来一把掀掉整张桌子。 “小畜生你……” 全家惊叫中许平凤愣了愣,本能地扬起巴掌要打。 许灼拔出腰后的刀,直接指着他脸,面孔平静。 “你别给我找不自在,你妈撸掉我妈名额,我还没找你妈算账,你今天有两个选择,要么帮我找妈,要么帮你妈打扫。” 说完,他提着刀,喊上许烨走入黑暗。 许平凤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乡间的路,犹豫这几天嚯嚯,蛇蝎已经成稀罕物了。 不说看不到,至少不打手电也踩不到。 路上手电筒亮着,三人无语,一路走到了国营饭店。 就看到旁边开着门亮着灯光的铺子,挤着五六个人。 有人买了东西就走,可没一会儿,又有人过来。 许灼把刀子插回后腰,挤着人群走入店铺,看到正在忙碌的老妈。 啥也不说,就帮着卖瓜子收钱。 至于薯片,带来的本就不多,看样子已经空了。 大概忙了半个小时,所有瓜子售空,货柜格里空空如也。 老妈脸红光满面,都是喜色。 “阿桃,快来数数,看看赚了多少!” 她拿出了木盒子打开,里面全都是零钱。 许灼清点后,皱了皱眉,这销售额不对。 不是少了,是多了不少。 思忖了下, 他看着老妈道:“你下午又炒瓜子了?” “下午没人啊,两点过后路上人都没有了,我想早卖晚卖哪个不是卖,就关了门又弄了十几斤。” “你要弄回头我和若谷来帮你,这种事你一个人只能吃苦头。” “你和若谷还有别的事做,别被这里耽搁……” 正说到这里时,老妈抬头看向店外,喜色减了一半。 “你怎么来了?” 许平凤道:“喊你吃饭,找不到你人,以为你失踪了,这怎么回事?” “阿桃的炒货店,国营饭店出了店面和工具给阿桃置办的,占两成份额。我反正没工作了,就过来给阿桃帮忙……” “老妈,别理他,我要记下账本,回头要和饭店对账的。” 许灼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本子,问老妈炒卖多少斤,随后算赢利。 一个下午卖了六十六斤核桃味瓜子,收入六十六块。 十斤薯片,卖的时候一毛一包,封袋的时候是打散了的,看着一包很多,其实也就一两,十斤就是卖了十块。 一个下午共入账七十六块。 去掉五毛钱煤球,三块钱人工费,还有各种原料,大概在三十左右。 也就是净收入了四十六块。 “去掉两成酒店分红,下午盈利就是三十六块左右。” “好了老妈,钱我已经入账了,工资一月一发。” “这个钱你一定要锁好,这不是咱们的,是公账。” “里面有国营饭店的收入。” “要是一旦有问题,那必须立刻报警来解决。” 整理过后,许灼关上门,直接带着人去国营饭店蹭饭。 “李老伯。”许平凤见到李卫国后,连忙打招呼。 李卫国瞥了他一眼,看向了许灼:“怎么了小许,谁惹你了?” “李公公,帮我打个下手。” “来了。” 到了厨房,许灼先是把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李卫国听得直接骂了脏话,随后摆摆手:“你奶奶一辈子就是这种人了,她除了对你爷爷外,对其余人都尖酸刻薄。要不是你太奶奶死得早,这个家不会这样。你应该知道你太公公的事吧?” …… 第85章 老许这一家的传奇 “嘿,还别说,太奶奶要在,确实没她什么事。” 许灼太公公不在江南,在旁边海门市,是个老流氓。 在外滩那里卖萝卜丝饼和鸡屁股,还有走弄堂收废品。 当然,也混出了点名堂。 太奶奶则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长得好看,气质着重,如果不是因为听说鬼子来了要花姑娘滴干活,也不会嫁给太公公。 结果,生下许虔兴后五年去世了。 七个兄弟不包括女的姐妹,其实分别属于三个妈。 太公公前后娶了七个老婆,死的死,分的分,离的离,走的走。 许虔兴年轻时,是正儿八经的“十里八乡俊后生”,至今一把年纪了,还头发浓密,都是继承了太奶奶的基因。 说起来唏嘘的是,朱小英还是村花,年轻时追的人不知多少。 许灼见过她年轻时的黑白照,确实漂亮。 总的来说,要不是许虔兴家里有钱长得又好,还特别能吃苦,朱小英这种没经过婆婆鞭笞的媳妇,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许平龙也继承了这点,到现在头发浓密还是丹凤眼。 但其余兄弟姐妹,才快四十的年纪就开始秃顶了,还三角眼。 就和海城市那老流氓一路货色。 村上不少人都说,朱小英就是没婆婆压着,无法无天,猴子当大王。 毕竟许虔兴的哥哥,都很讲家教,也都从了政。 聊完了这事,许灼又和李卫国说起了今天赢利的事。 在听到收入四十六时有些惊讶。 但也仅仅是有点惊讶。 然后在听到卖的数量后,也就没有惊讶了。 和食材集市比,这点收入不值一提。 “小许,这点利润看着多,可你还要拿来买等额的瓜子,去掉这部分等额的,才是你最后赢利的,你算算多少?” 卖出六十六斤瓜子和十斤薯片。 得来的净利润回头还得拿来进货。 扣掉等额进货的钱,才是真正可以存起来的钱。 “十几左右……也还行吧。” “这十几也就比上班好,但比上班苦得多……也罢,至少有个盼头。” “这生意我打算交给我妈做,不争萝卜争口气。” “说得好。” 李卫国给他打了下手,做了四菜一汤。 分别是皮蛋拌豆腐加虾皮、榨菜、香菜、小葱碎,撒点酱油胡椒。 一条不大的鳜鱼,弄干净切花刀搓盐,拍了拍淀粉后入油锅炸,楚国后撒上他特地调配的番茄土豆泥醋汁。 然后是鸡胸肉拍淀粉锅面包糠,做个鸡米花。 还有一个五花肉片煎炒小黄花鱼干。 最后弄个豆腐丝、豆皮丝、鸡蛋丝,三丝香菜羮。 这就上了桌。 弄好后李卫国说自己吃好了,去休息,连忙离开。 实则是去自己办公室把菜给记下来。 “那个……阿桃,这店里还缺人吗?” “你要来,给你开两块钱一天工资,具体怎么做,你问妈。妈,瓜子要没了就来国营饭店拿,这里我都交代好了。账本千万别忘了写。” 吃完了饭,他回家继续睡。 许平凤则留下来,熟悉下怎么做事。 “哥,你给爹两块钱一天?” 那就是一个月六十块工资。 走远了,许烨惊奇不已,他都不知道自己老哥现在多有钱。 “给吧,不给他你哪来钱读书。” “可是他去店里,那家里呢?” “喂兔子,喂猪,这种事有人会做。” “可是……” “老妈一个月四十块工资被撸了,咱们不欠朱小英一分钱。卖的兔子分你钱了?年猪你能吃到几口?” 回到三十六号,许灼叹了口气。 这日子真是煎熬。 夜晚九点来钟时,许灼、许若谷、万芸到了双桥巷十七号。 收拾一番后,孟钱多带着八个徒弟先来了,先汇报工作。 一群人直接在院子里,坐在凳子上聊着。 有个徒弟忍不住,想要抽烟,被孟钱多瞪了眼后收了起来。 片刻后,陈家兄弟等人也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华铭东。 许若谷见了,便走出去和华铭东聊。 “许哥,这房子这样也不是个事,改天我带人来修一修吧?” “不用,回头我要重弄,现在只是缺砖,等着砖呢。” “许哥,房间我已经弄好了,兔子让人打听半天,眼下也只能弄到肉兔,长毛兔本地没有,至少附近五个村都没。” “没事,回头我去百湾镇瞧瞧,肉兔暂时养着。” 送走孟钱多一行人出发赶夜工后,许若谷也回来了。 看着脸色平静,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 许灼估计还是因为华铭东的关系。 这两人之间也不知道有什么恩恩怨怨,只要见面就不落个好。 夜开始了,三人又忙活起了土豆活。 只是从今天开始,对国营饭店只供应土豆条,薯片减半。 这多出来的薯片,全都放在炒货店里卖。 一大清早送完国营饭店,许灼就在炒货店等着了。 店没有开张,只是试营业,他把红纸上的“3天”改成“2天”。 早上人多,生意却不是很多,随处可见红袖章晃悠。 王延东也在附近,和许灼眼睛对上,他直接避开。 就这么熬到七点钟时,才来第一笔生意,接着是第二笔。 接下来人越来越多,然后开始有小孩、年纪轻的来卖薯片。 一同来的,还有越来越多打投部成员的目光。 “你来照顾下。” 许灼吩咐完许若谷后,拿着烟走向王延东。 “王队,为人民服务,辛苦了。” 王延东没有接烟,眼睛还在看着炒货店。 “请问王队,你们是要以公谋私,挟私报复呢,还是服务民众?” “我们是干部,你在说什么,请注意你的言辞。” “好大的官威,有这官威,我可不敢说什么了。” 许灼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王延东走上前拦住。 “小许同志,自我批评一下,刚刚是我对你有偏见,态度不好。” “王同志,工作辛苦,疲了累了口气大一点也正常。” “那请问小许同志,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我想问下,如果本地有流氓骚扰妇女,你们管不管?” “我们是打投部的,这个不归我们管,有相关同志负责。” “所以,损害民众利益的蛀虫你们是不管的,服务人民方便大众的平头百姓,却要被你们按着投机倒把的名头盯着。” 王延东一时无语,他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就不该和这小子聊天。 …… 第86章 一时之间竟不知谁是儿子 沉默过后,许灼继续说了起来,这意味着聊天他开始占据主动。 “王同志,咱们说些虚的,你觉得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打投部和资本主义,哪个更重要?给你三次机会。” “打头部。” “不对。” “资本主义……” “也不对。” “那是什么?” “没有打头部对这个时代来说,更重要。” 这话一出口,王延东有些头皮发麻。 许灼上次说的很多话,和最近报纸里的风声,都让他明白时代变了。 可是他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事。 “王同志,我们国家的制度,在哲学上的理念,是领先于资本主义国家的,不知道这句话你内心底,认不认可,可得说实话。” 王延东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久,没说话。 许灼笑了笑:“王同志,你要不认可,那你马哲白读了。” “很抱歉,我没系统读过马哲,只是读过一些毛选……” “你想说,如果制度先进,国家不至于这么落后,看看欧美圈,进步速度很快,人人富裕得也很快,国内对于资本批判有点胜过猛虎了,对吧?” “是,我心底是这么认为的,但又觉得资本主义就是不好。” “马哲里没有否认资本主义,而且还相当肯定,王同志知道吗?” “这……”王延东震惊了:“你是不是在瞎说?” “别急,你听我说,我跟你聊聊历史。华夏的历史和欧美的历史,还有资本主义的诞生,这些你都要抛开偏见来批判性地看——” 华夏历史是有延续性的。 某个黑格尔认为华夏历史就是复读机。 那是人家学得太杂,根本没详细了解。 华夏的历史扎实的根本,就是从秦朝开始的郡县封建,经过一代代改良,一步步削弱原始存在的宗族,门阀,贵族,直至变成士族。 士族也存在很多问题。 又经过宋元明清沉淀,逐步完善。 即便是晚清,在袁世凯主政后,也能看出还有相当改良程度。 用任何西方的制度来管理华夏都是不成的。 “王同志,你以为清朝高层不知道改革,不知道资本主义吗?” “清末那些人如蠢猪,盲目自大,怎么会知道?” “不光知道,而且很清楚,闭关锁国的原因之一,就是怕资本侵蚀。老欧洲的贵族,在资本主义推动下,导致了解体——” 许灼又说了老欧洲那些事,还有各种革命缘由。 在两相对比后,王延东首先感觉到的,不是许灼这年轻人的嘴皮子厉害,而是他不符合年龄的博学沉厚。 “资本主义的好处,是可以短时间内让资源富集,从而完成社会改造,这看起来似乎没有一点坏处。” “但资本主义脱离不开人。”王延东道:“人性是贪婪的,有了钱就想有地位,有地位就想巩固,巩固后就想做大,传承。这种事,最后都会导致对底层民众的剥削,然后上演历史轮回。” “对,所以我们现阶段都是在崇尚贫农。如果我们不这么来,就会发生‘笑贫不笑娼’这种被金钱腐蚀的历史性结果。有人说这是反人性的,是历史倒车,可我们实际上在做的,却是革命,去革必然的命运,去人定胜天。” “对,就是这个理!”王延东的党性很足。 在终于得到认可,并且解明了心中在政策上的各种疑惑后,他很激动。 然后心情也很沉——他自诩坚定,对自己国家的了解,却完全不如这个年轻人,这让他深深感觉惭愧。 “资本主义在改造社会时,最大程度激发人性,导致各种弊病。” “没错,这个弊病就是我们在预防的,对人危害很大。” “马哲中通过批判,预言了社会发展必然情况。当时流行的原因,这本书伟大的原因,也是预言了各种社会状况。我们走马哲的路,是直接跳过了中间,想要直接通过大锅饭和思想改造,达到马哲最终成果。” “眼下看来是这样,你不说我还一直不了解……” “那你觉得中间步骤能跳过吗?” “能,很艰难,希望很渺茫。” “实际上不能,也不可能。老大哥可以,因为他们不是华夏。资源富集之后,会出现各种高科技。你在被外界打压,技术封锁下,只会落后五十年,一百年,因为你得不到足够资源支持进步。进步,不能只靠信仰。人活着就得吃饭,时间却不等人。王同志,你认可我说的这些话吗?” “这些我认可。” “那我说最后一句——我们现在要做的,社会主义是一件神器,资本主义是一条恶龙,我们要用这神器来驯服恶龙,服务民众。” 轰! 王延东瞳孔骤缩,只觉任督二脉见了马克思,念头通达。 “我们五村集镇,除了紧挨着的五个村,还有周围六七个村会过来赶集买卖。只有市场里物资富集,来的人才能满载而归。除了制度本身问题外,还有一点很重要——要致富,先修路。路通畅了,来往方便了,来的人才能更多。一切以人为本,贸易频繁才能让民众更好。但与此同时,哄抬物价,搞鬼称克扣斤两,扰乱治安,偷摸抢盗,以次充好,这种种破坏秩序的事,一定要管。让人民群众在这里可以安心交易,放心消费。” 王延东再一次深深点头。 他觉得很对,非常对。 这一刻,他才明白在如今政策下,打投部真正应该做的事。 许灼目送王延东离开,去召集人手开会,也松了口气。 说服这个犟驴子,他都要快长脑子了。 再回头看一眼,好家伙,店门口排起了长队。 店里头许若谷,老妈忙得不可开交,许平凤维持秩序。 “看来得添加些新的品类了……唉,双拳难敌一百只手。” 还是感觉人太少了,这点货,估计半天要卖光。 都没半天,中午吃饭前,店里的货就清空了。 许平凤和老妈疲惫,但脸上那个笑意,叫一个浓啊。 嘴就没合上过。 许灼拿起账本,让老妈记着,看看收益。 这收入比昨天半个下午两倍都多。 许平凤直勾勾盯着账面,又看看钱箱,眼睛都瞪直了。 许灼瞥了眼,心下琢磨。 “关门吧,去弄货。” “好好好……” 许灼一声命令,许平凤忙不迭点头。 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是儿子。 …… 第87章 我特么就不该和你说话 趁着带许平凤来国营饭店拿东西,许灼直接找到李卫国和郑新国,说明来意后,两人亲自去仓库带许平凤领瓜子。 许平凤一看这两个领导,连忙点头哈腰。 三人一阵闲聊,跟着去了炒货店,然后要求检查账本。 查完账本后,又要求查钱。 “嗯,对上了,没问题。小许啊,不是我们不相信。现在国营饭店投资炒货店,这个账就是两家收益的公账。公账出问题,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不然查账出了事,谁隐瞒不报,谁要吃官司的。” 许平凤连连点头,额头又被吓出了一层冷汗。 许灼淡淡瞥过,心底不屑。 许平凤这个人本质不坏,但是因为钱全都上交,自己平时各种吃喝,或者说与人交集又少不了,总归会做些乱七八糟的事。 就算人不坏,这种事做多了也会有些坏习惯。 敲打人,只会吼是没用的。 音量大不代表声音大,人家不听你的,说明你发不出声音。 国营饭店的总经理和总厨,在这块地界儿也算到头了。 谁不卖个面子。 “李公公,郑公公,以后旁边酱菜店开起来,还有别的店开起来,都需要账本。账目七天查一次,分红可以月结,也可以季结,还能年结。这不仅仅是收益,还是一份对所有人的答卷。咱们国营饭店,要响应号召,带头在这里破局。做得好,咱们就是模范,做的不好,咱们就是反面模范。” 这些话也就是一些冠冕堂皇的。 许灼本意就是给查账这件事,找个正常由头。 谁想这番话说出,李卫国两人脸色一肃,深以为然点头。 “小许同志,我想请你中午一起吃个饭。” 就在这时,王延东过来,打过招呼后喊了一声。 看到打投部队长过来,许平凤都吓了一跳。 打投部……其实在本地有点人嫌狗厌的。 就算本地青头见了也得绕道走 先前有人私底下买卖了一张粮票,结果就被抓起来蹲进去了。 很多教过私塾的老先生都说这些人是“酷吏”“恶吏”。 现在这样的酷吏,却像找老朋友似的和许灼打招呼,还主动请吃饭,一时间李卫国和郑新国两个都面面相觑。 “去吃饭吧,现在咱们和国营饭店有关系,吃商品粮。” 许灼安排好所有工作,招呼一声,便带着许若谷和王延东去吃饭了。 他们吃饭可以去二楼。 说是请吃饭,照样还是许灼来做。 “想吃什么?”许灼问许若谷。 但今天许若谷有点奇怪,只是微微摇摇头:“随便。” “胃口不好?” “嗯……” “那成,知道了。” 胃口不好,就做点酸甜口的,或者荔枝口的。 一定要口味清爽,但食物又要浓厚。 比如炸鸡配柠檬汁打的番茄酱,再比如糖醋里脊。 许灼一番准备,弄几个小菜后烧起了面,做的菜当浇头。 面好了,菜好了,三人坐在包间里,边吃边聊……本来是这么想的,结果王延东吃了几口后,便没再说话,只埋头一个劲吃了起来。 吃完还打了个饱嗝,才开始聊起事情。 许灼以为王延东是个理想主义者,这么一聊,应该会聊些空的。 结果他开口就问道:“小许同志,关于打投部接下来的工作方向,和具体要做的内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说实话,我们讨论了好一会儿,也讨论不出个具体事宜。这没办法,才想来麻烦麻烦你。” 许灼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务实的人,动作也真快。 态度还不是一般诚恳。 “具体的事有很多……说实话王同志,太多了。” “具体怎么做,我一时间也说不清,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思路。” “投机倒把之所以危险,是因为根据马哲中对价格价值的批判,这种事纯粹是在剥削人民血汗,剥削劳动价值。” “可就算以物换物,那存在绝对价值公平吗?” “价值不公平,是不是剥削,是不是容易造成财富倾斜。” “财富倾斜,是不是容易造成穷富差距?” “整个市场那么大,那么多人,你怎么管到位?” “与其这样,不如服务民众。” “伟人说过,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人民干部不是官,不该高高在上,俯瞰劳苦大众。” “明天早上,你亲自去卖菜,亲自去买菜。” “在买卖的过程中你去看看人民到底有哪些不方便。” “服务人民的本质,就是方便人民。” “权力从来只对权力来源负责。” “封建时代,权力来源于门阀,士族,士兵。” “咱们新华夏,权力来源于人民。” “所以咱们是人民公仆,不是头戴一顶帽,上下两张嘴的官。” 王延东深深点头,人也有些恍然,心脏涌出一股热血。 只觉自己又回到了刚参加工作的时候。 这才是人民干部嘛。 王延东叹了口气道:“小许同志,你说得对,太对了。听你这话,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都逐渐忘记了自己是服务人民的。一直喊着口号,喊着喊着,变成了喊着喊着,唉……” “有了权力就可以下命令,就是站在人上了。时间长了,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这就是特权阶级。很容易让人逐渐忘了自己也是一条肩膀扛着脑袋的普通人,忘了自己本就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只是手里握着人民给的权力。” 这话让王延东倒吸一口冷气。 可不就是这样么? 他以为自己有了这个能力,可以命人做事。 时间长了,他自然而然以为可以指点江山,改变一切。 现在……不禁唏嘘,也只能唏嘘。 这顿饭,王延东吃得终生难忘。 也是今天开始,五村集镇的打投部开始改变策略。 饭后,许灼去店里看了看,见没问题后,又去了东蔡村。 拔腿时见许若谷犹豫,他道:“你回去休息吧。” 许若谷摇摇头:“我吃撑了,跟着走走消食吧。” 到了东蔡村土房,先去东屋看了看,倒是眼前一亮。 …… 第88章 我来考考你 原来的土坯房子虽然干净,可到底是土坯房,地面都是夯土泥地。 今天来,地面铺上了不知哪里弄来的青砖,缝隙里砌着石灰,角落也用石灰给糊上了,四周墙面刷上了石膏。 每一块青砖干干净净,明显洗过。 角落里放着炉子和蜂窝煤渣,可以用来吸潮。 一个个木头架子上,竹匾一层层放着,里面堆满了金银花,薄荷,蒲公英,板蓝根,毛地黄,土参等等。 这些药材也洗干净了,大大小小分类归着。 “许哥,咋样?” 孟钱多不在,管着这里的是他的徒弟。 这个徒弟认识许灼。 知道但凡许哥有想法,他们都得立马做。 “可以了,东屋做得很不错,这是奖金。” 许灼拿出一张五毛的递过去后,端着本子走向西屋。 西屋里养着兔子。 东西两个屋子同样结构,同样处理,干干净净。 不同的是,这里摆着很多只开口缸。 一只只缸上面放着板子,板子上放着铁笼,里面养着兔子,下面放着蜂窝煤渣,笼子还算干净,里面都是肉兔。 两只兔子一只笼子。 一只缸上平放四只笼子,堆三层,也就是十二只。 放了半个屋子的兔子笼,味道却不是很重。 房间很暗,所有窗口都被封上了。 只是底下开了孔,西面靠上处也开了孔。 通风做得很好,很到位,只是兔子养得不少。 这些肉兔都很耐操,根本看不出多少问题。 尤其是这卫生问题做得这么好…… 出许灼意料的好,无可挑剔。 “可以了,这是奖金。” 许灼给了西屋负责兔子的徒弟五毛钱,又走向后门。 后门口,这里挖了一个大土坑,里面已经堆了不少黑色颗粒物。 都跟仙丹似的,全是兔子屎。 只是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 “这样不行么?” 许若谷看许灼抱手皱眉不语良久,忍不住问道。 身后是东西两屋子的负责人。 见许灼一言不发,看了很久,也很紧张。 “你知道怎么沤肥吗?”许灼问道。 “沤肥,你是说开缸里粪便经过彻底腐化,变成粪水吗?” “对,这也是最常见一种。” “这个不行吗?眼下量少,量多了和开缸差不多。” “发酵有很多种,本质就是生物酶分解有机物转为无机物,或者将一样无机物转为另一样无机物……” “不是,有机物转为无机物我知道,这个无机物转为无机物什么鬼?” 跟着许灼久了,她就发现自己更像个文盲。 很多对于许灼非常基础的事,对她来说都像是天书。 只是这么长时间下来,大部分话还是听得懂的。 “酿酒的原理你知道吗?” “呃……你跟我说过,完整过程只有一种,用酒曲来发酵粮食,本质是霉菌分泌酶,分解淀粉转为糖,酵母吃糖转为酒精……哦,明白了。” “茶叶发酵呢。” “茶叶搓捻后能直接分泌酶来发酵。传统茶叶分为全发酵红茶,半发酵青茶,不发酵绿茶,可工艺还有晒青,蒸青等工艺。实际上,还有发酵更加彻底的黑茶。可这些都是根据不同发酵程度产生的风味,只要掌控发酵程度,还能产生黄大茶,白茶等等。又根据茶叶品种,可以分大叶茶种,小叶茶种,灌木类茶树,乔木类茶树,不同种类有本身不同风味……” “可以了可以了,你怎么能一字不差复述出来的?” “我没告诉过你我记性很好么?” “可能是我记性不好忘了——其实发酵存在各处,比如说黄豆和麦子发酵成酱油,麦子发酵成黄酒等……但所有发酵类型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有氧,一种是无氧,这不是绝对。有些发酵是前期需要有氧,比如发酵酒水,前期要加入酵母和打氧来激活酵母,之后就要无氧发酵。” “我想起来,你说农村窖池都是无氧发酵。” “对,粪便落叶等有机物,无氧发酵为氮磷钾等无机物。” “氮磷钾?这不是你说的化肥主要成分吗?” “对。” 许若谷忽然明白许灼的意思了。 目前这条件,根本做不成窖池。 就算做成窖池产生化肥,那也都是液态的,用起来很难。 要是做个堆肥半发酵的话,这种环境又会产生很多细菌。 细菌多了再拿来用…… 先不说种树行不行,首先接触肥料的人,多少会有问题。 只是现在的条件,想要搞杀菌真的很难。 甚至供销社没有卖相关杀菌药的。 “暂时放着吧,实在不行改天发酵完了,给一勺生石灰人道毁灭。” 这的确是最暴力的方法。 离开东蔡土胚房,两人回到十七号开始忙活土豆条。 思忖一阵后,他打算以后不再给饭店提供薯片了。 店里还是卖菜为主,薯片这种东西算是零食,卖薯条更合适。 薯条还能配合他调制的几种蘸料,把口味发挥得更好。 “看来,是时候开个快餐店了……” “是不是太早了?” “消费水平还没达到这个高度……” “不对,涉及粮食就得要票。” 如果不是现在放宽松了,他甚至没办法弄来土豆。 弄来的土豆,都是从散农手里收来的。 钱花得比没票的要多两分,也不便宜。 但之所以能收,还是因为江南本地是以水稻为主,其余靠边。 对于本地人来说,红薯是副食,土豆是蔬菜。 其实土豆、鲜红薯,都算是粗粮,五合一的。 意思就是一斤的票额合换五斤粗粮。 许灼想做很多事,因为他也嘴馋。 习惯了现代化社会,总觉得和落后的这里格格不入。 想要过得舒服,就得从改变周围开始。 只是看着这个烂房子,他叹了口气,只觉难受啊。 夜晚时,孟钱多来了。 今天的孟钱多看着很正常,但话少了很多。 许灼和他聊完正事,他拿着纸笔记录下后便准备走。 “老孟,是不是有事。” 孟钱多怔了怔,摇摇头,但看着许灼的眼睛又点点头。 “不是什么大事,我师父要过生日,正愁怎么送礼。” “你们送礼有什么规矩吗?” “没有,就是……都是师兄弟,要争口气。谁要送的礼埋汰,师父看不上,惹了笑话,回头有好事,师父不会带你……” …… 第89章 小小年纪要什么大大虎鞭 “不是老孟,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们师父一般带你们干什么?” “这……收保护费,去城里倒卖东西,搞些投机的事,给人做打手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大概就这些。” “什么叫投机的事?不就是倒卖嘛。” “倒卖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用许哥的话来说擦边,比如说一不小心捡来的鱼,鸡鸭鹅猪什么的,投机活就是粮食,酒,油,布匹,还有些工业品。唉,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许哥想要啥,许哥……” “老孟,你不用考虑我,我问你,你现在赚的比当青头安稳吗?” “安稳。” “有前途吗?” “嗯。” “多吗?” “不算多,但是长期来看,很多。” “你肯听我的话,我便多说两句,闷声发大财。你现在赚的钱,已经比工人多很多了。如果财露白了,被人知道你过得好,你想想,别人会不会嫉妒?” “许哥我知道,你第一次教我时我就让徒弟们注意了。” “不,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孟钱多看着许灼,满眼疑惑。 许灼拉着他坐下:“你第一次送我东西,花了多少家当?” “这……其实……” “没事,你说实话,我也能拿出诚意。” “其实是我自己一半家当,还有其余徒弟加起来的钱。” “不对吧,光那两瓶酒要酒票,价格也不低。” “那个酒不是原装的,我认识本地酒厂的人,倒来的……先前没和许哥你说,怕你瞧不上,也怕你生气。” “不谈生不生气,你拿出那么多本钱送我,我知道你肯定留着不少底,你再送你师父好礼,你师兄弟会不会觉得你发了财?也许你师父会很高兴了,可你师兄弟会来探你的赚钱门路。到时候也许不会很翻脸,可我呢?” “我知道了许哥,还是你考虑得深。” “老孟,有些事就算低调,瞒是瞒不住的,所以做事得多想一条路。” 孟钱多是一个很讲义气,也很实诚有道义的人。 别看是个青头,一身流里流气。 可这些天观察下来,做事细致,肯学习,也很上进。 还极为有担当。 东蔡土坯房看守东屋西屋的两个徒弟,不负责采药,只负责晾晒,孟钱多都给他们一天一块的工资。 换别人,哪来这份待遇。 这些天,随着他手头钱慢慢多起来,还会给他这里送钱,买下许灼专门给他们配备的胶鞋等器具。 每次添加新人,或者徒弟有什么做得不好,都会主动和他说。 虽然许灼挺浪费口舌,但真的生不出一点气。 好几次,孟钱多还买整条芙蓉给他,让他送药材站袁如辉,打打关系。 要说来事,这人是真会来事。 所以眼下他也乐意照顾照顾孟钱多,告诉他一些事的门道。 反正,这些人比华铭东靠谱。 华铭东没和他商量,在逮捕黄鳝这一队又叫来两人。 给收地笼这块,又加了一人,并增加了十几口地笼。 尽管眼下许灼收钱很轻松,每天全部进账净利润达到了两千。 可因为华铭东这自作主张,让他真的不舒服。 他没说,没有怪,因为顶多到今年底,按照历史进程,知青返城就要结束,以华铭东的背景,不可能不回去。 三样东西还压在他手里。 要是回去,那这场努力都子虚乌有了。 换做是他,他也急。 虽然心头有些生气,可换位思考,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还是生气。 有了许灼指点,孟钱多也明确了方向,头脑清明。 隔天,他就去弄了两只大玻璃瓶,装满了不知哪里弄来的白酒。 许灼则帮他去药材收购站,找袁如辉配了一副倪师的壮阳药。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药…… 唉,众所周知,作为一个男的,到了一定时候,掌握些配方也很正常吧。 袁如辉看了看药方后,犹疑不定地看着许灼。 看得他那叫一个心虚。 “小许,你不是给自己配的吧?” “肯定啊,袁爷叔,你觉得我需要?” “你一个雏儿我觉得也不要。” “啊你……” 噌! 许灼老脸那叫一个红啊。 幸好许若谷去寄信了。 “你眉毛中间的英气团结不开,明显还是雏。我家可是世代中医,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你给谁配的?你这样喝,可是要出事的。” “我不是用来做坏事……” “我知道,我就好奇——”突然,袁如辉一笑,别提多猥琐,他嘿嘿道:“小许啊,你这配方要是给我,我送你些药材咋样?” “不是袁爷叔,你就这么确定我这方子好用?” “你不干这行,不知道一个中医每天要接触多少中药,要在这么多中药里,凑出一个有用方子本就不容易。传统中医背的汤头歌,横竖也就那么几副。其实还有很多药方,都是各家不外传的。” “那我这方子上十几味药不都写着嘛……” “那量呢?如何用呢?具体效用呢?” “呃这……好吧。” 讲真,许灼不知道中医这么严谨。 于是脑子里搜索了下,找到了过去某刻记忆。 他拿过笔,在纸上缝缝补补,写得很详细。 袁如辉拿过药方看了看,不禁深深点头。 看似面皮平静,可眼睛里的光都在颤动。 “来来来,你要什么药材,我送点给你。” “我要三十年份以上的野山参,头茬梅花鹿茸,藏红花,龙落子,铁皮石斛,犀角,虎骨啊,袁爷叔,您这儿有吗,给吗?” 袁如辉嗤笑一声。 “我这里有五十年份的野山参一对,你要不要?” “我要,你给吗?” “你袁爷叔会骗你?” “那我不要,要有品相差的断的,三十年份左右的,多给我一些,成吗?” “我给你一斤吧。” “其余的呢?” “头茬梅花鹿茸有点贵,我不能给太多。藏红花这个不压秤,只能给你半斤。龙落子大的也贵,便宜的可以多给你些。铁皮石斛给你三斤吧,虎骨虎鞭都能匀你些,犀角这东西都和牛黄差不多了,我真要有也不会给你……那什么,你小子不对啊,你到底想干嘛?” 正经人谁要这么多滋补药? 一个十六岁孩子,才上完初中,懂得把中药清理分级送来,这已经够离谱了,还认识这么多中药,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袁爷叔你有点小气啊,这一张方子效果是真的好。” “再好我也是留着自己用,你觉得这个能用到的有几个?” “袁爷叔,你有没有想过用这个配方来和酒厂合作。” 正在给许灼包药的袁如辉一怔,不禁停下来看着他。 许灼被他看得发毛。 …… 第90章 请王老虎来站台剪彩 “怎么了?” “你小子……脑子是怎么长的,好主意啊!嘿……现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在搞全蝎酒,都是舒筋活络治头风,可哪有这滋阴壮阳补精力好?” “袁爷叔,你看咱们本地人对采药这种事,基本不上心。现在开放了,到时候人们更需要医生和药店,选择肯定是效果更快的西医。我说句你不信的话,这中药材的收购站,到时候说不定难以混下去。” “我信。”谁能想袁如辉很果断地咬下了这两字。 他看许灼望着自己惊诧的眼神,不禁有些戏谑:“你小子,是不是以为我这一把不上不下的年纪,眼界很短?” “那个……确实有点,毕竟……” “毕竟周围都这样,是吧?” “对……” “哼……”袁如辉有些不屑,要不是知道这小子和王延东的交谈内容,以他的脾气真的要直接骂过去了,他道:“你看我现在整天都在躺着看《赤脚医生手册》了,也知道以后会怎样,你不说这事我都发愁。” 对于许灼来说,这一个主意是很简单。 可对于一个曾经悬壶济世的中医,还是中医世家的中年人来说,脑子里整天想的就是医术,药理,治病救人。 又哪里会想到这些事? 他唯一收入就是药材站这些药的扣点。 可让他在这里抠抠搜搜,看着一个个穿着打补丁、穿破洞、褪色衣裤的同志拿着药材来换钱换票,他又怎能昧着良心来做这事。 只是他也要过日子生存啊,给孩子积累点家业啊。 许灼这一句话,就是给他点亮了前途。 “行,你去吧,回头事情我再找你。” “好嘞好嘞。” 药酒有了,香烟则是许灼想法子弄了两条红金龙。 茶叶本地只有炒青,普通碧螺春。 看着就不买了,本来想用肉票买两只大猪腿,或者牛肉。 想了想不妥,于是去自家买了一箱瓜子,一箱薯片。 两只箱子上贴红纸,写上店名。 就这六件套,便是许灼给孟钱多准备的礼物了。 翌日天蒙蒙亮时,许灼费劲干了一夜,收了黄鳝黑鱼蝎子等,先去把所有东西清货后,带着一大堆薯片敲开了炒货店门。 老妈和许平凤灰头土脸的,满身黏汗,瞧着无比疲惫。 “你们先去洗澡。”许灼道。 “不急,我们先把尾巴收了……” “不差你们,我和若谷来。” 老妈一听,拍了许灼一下道:“你让若谷休息,闺女也累了一夜,跟着你到现在,尽吃苦头……” “她又不是不能吃苦的,没你想得那么矫情,去吧去吧。” 在夫妻两人离开后,许灼和许若谷立马把红色条幅之类的加上,把百子炮什么的挂上,还有炮仗之类。 最后把门口黑板红纸改为“正式营业,前五十免费送瓜子薯片”。 许若谷则低着头,快速布置着东西,把薯片分装。 “好了,穿上这个——” 许灼拿出一条红底缝黄布作字的围兜,上面就“国营”两字。 等夫妻俩来了之后,也被要求穿上。 门口围上了一条红绸,仿佛隔离带似的。 随着天逐渐亮起时,人多了起来,门口开始挤满人。 等人多到一定时候,许灼开始放鞭炮,点炮仗,最后和赶过来的郑新国、李卫国、王延东剪掉红绸,七人一同站在店内大喊:“五村无票国营炒货店——正!式!开!业!” 所有人集体鼓掌,人群也鼓掌。 说实话,许平凤还是无比紧张的。 因为王延东就是这五村集镇的“老虎”了。 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结果不知道自己老爹哪来的本事,把人给请来坐镇开业。 那些看热闹的人一见,卧了个大槽,打投部队长都来了,那这店的成份纯正啊,没的说了,这里东西肯定没问题。 于是,剪彩过后,来买的人直接疯了。 再加上前五十人买一送一,人们购买前呼后拥,生怕抢不到。 于是,开业两个小时,早上十点左右,店铺清仓了。 如此过了十天。 孟钱多在许灼建议下早早睡觉,调整作息。 早上时,孟钱多带着两个衣裳整洁,稳重机灵的徒弟,挑着担子,带着寿礼,从家出发走着煤渣路,一路走到了百湾镇。 太阳起来时,百湾镇大青头郭昆家门前搭起了绿棚。 大煤炉灶下,鼓风机嗡嗡吹着,里面煤炭火焰熊熊。 厨子们拿着大锅,大大方方地抖油润锅,开始烹炸煎炒。 身后是一张张罩着塑料布的大圆桌,上面放着碗筷,瓶装酒水,腰果、糖水红枣、凉拌海蜇、地三鲜等八碟冷菜。 附近地面摆着大盆,有的洗菜,有的洗碗。 都是左邻右舍的人来帮忙。 可这就是百湾镇风云人物郭昆四十岁的生日宴了。 宴会还没开始,一个个精神抖擞、高矮胖瘦的纹身青年,挑着扁担,或者拎着大包小包走来,纷纷在门口处交礼单,清点礼物和唱名。 比如谁谁谁,送了什么什么什么。 最常见的,便是送一担粮食,或者两匹布。 突然来一个送一副大猪腿的,那都能引来一阵抽冷。 还有的,不知哪里弄来的各种干果,坚果,蜜饯,瓷器等,已是顶级。 来的人里头,除了郭昆十八个徒弟外,还有本地队长,大队书记,村长,村支书,村委主任,妇女主任,国营饭店、供销社领导,诊所医生,平日里的同行至交,拜把子兄弟,纠察大队长,镇里够得着的校领导。 领导一桌,同辈一桌,长辈一桌,徒弟两桌,徒孙三桌,其余都是乡人。 整整三十桌,直接在各家门前的水泥场上,排起了一条长龙。 一家过个四十岁生日,竟然直接开三十桌,这实力足够恐怖。 “十五徒弟孟钱多,送大补酒一对,红金龙一双,一箱核桃味瓜子,一……一箱……薯片?孟哥,这是啥?” 接礼单的是郭昆的女儿女婿,看着东西也有些茫然。 “零嘴儿。”孟钱多道。 “哈哈哈哈……” 一群师兄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断拍着孟钱多肩膀。 “老孟啊老孟,你真可以的……” 听着嘲笑,换做以前孟钱多要抄拳头给止笑了,现在脸上只是尴尬。 但是肚子里却是松了口气。 让许哥帮忙果然没错,这些师兄弟看你穷,都笑话你,根本看不上你。 …… 第91章 小小的零嘴长大呀大的脸 可是看着前面那些“斗礼”的师兄弟,哪个不是面红耳赤? 这些师兄弟他可是清楚的。 说是师兄,其实也都只是一个师傅,真正关系都是抢地盘和营生的生死竞争,就是师傅没死,所以才没撕破脸。 还好,十八个徒弟里众所周知他最窝囊。 那也没办法,五村集镇那地方多乱,他敢收么? 惹了别人,人家砍了你乘船逃跑,你都打听不到人。 郭昆这里一桌人,正聊着天,吃着茶,等人齐了开宴。 结果有人听着忽然站了起来。 关键是这么站起来的人不止一个,还不乏领导。 光脑袋穿青衫的郭昆见了,他一仰脖子,后脑勺肉褶子峰峦叠嶂,波涛如怒,挤出了个山河表里潼关路。 他连忙问道:“这是咋了?瓜子和薯片有什么厉害的吗?” 哪想,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滋滋有味聊了起来。 “老郭啊,你是不知道,这核桃味瓜子我托人买了好几次,没买到。” “上次有人给了我一小把,我还没尝出滋味就没了。” “那薯片有人带给我了一袋,这玩意儿的味道是真好,我能当饭吃。” “可不是么,都说这是土豆做炸的,可我怎么吃都不像。” “我家媳妇儿切薄片炸了好几斤,那根本就是炒土豆片嘛,完全不是一个味道,那些天我媳妇贪嘴吃了姐妹送的,自己去了五村那里几次都没买到,还得我家连续吃了三天的土豆,都要吃吐了。” “嗐,你家才三天,我家一个礼拜。我说这绝对不是土豆弄的,我媳妇儿折腾了三天,她放弃了。我女儿不信,又折腾三天。那几天我天天往国营饭店钻,根本不敢在家里吃饭。望着那一汤盆一汤盆的油腻土豆片,还没吃我胃里就冒酸水,看着就怕了。” “五村那里国营饭店还有薯条呢,那个才是土豆做的。” “不错,我后来一想,薯条外脆里软,薯片这么脆,完全不是一种东西,这里头肯定用了别的工艺。” “还有那个核桃味瓜子,我们镇上国营炒货店里也想炒,试着用核桃或者红糖炒,怎么都不成,嘿……真是怪了。” 原本客套式聊天的饭桌,忽然间聊得口水狂喷。 但不是在聊自家娘们儿的折磨,就是在聊自家娘们儿正走在折磨自己的路上,比如其中某个领导,今天晚上还不信邪地要做薯片。 “小十五,把瓜子和薯片拿来,拿给各位领导尝尝。” “好嘞师父。” 孟钱多心头叫苦不迭。 当他端着两只箱子走过来时,十七个师兄弟都默默地盯着他后背。 他哪里想到这东西这么受欢迎,名气这么大? 还成了家庭妇男折磨神器。 郭昆看着这么多领导都在盯着两只箱子,又魔怔一般无比看重这吃食,他明白,自己这个从没关照过没正眼看过没正视过的小徒弟,机会来了。 “这是我十五徒弟,孟钱多,小孟,最老实最没出息的一个。” 有人道:“老郭你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名师出高徒……” “嘿,这你们还真错了,当时我收这小子,就是看到这小子自己都吃不饱,还替不认识的人出头,给混混挨打。打听了下,这孩子孝顺爹妈,还实诚。我十八个徒弟里,啥样的都有。真正老实讲义气有孝心的,也就这一个。这孩子最干净,半天憋不出一个屁。身上纹身瞧着唬人,其实也就唬人,案底都没。”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 虽然郭昆收了徒弟,真看不上他,只是为了道义。 就算他被师兄弟欺负也不说话,当没看到。 可在外人面前,他这么说却不是拆徒弟台。 毕竟没有爹会让儿子丢脸,哪怕儿子再差也会在外人面前维护颜面。 郭昆几句话,完全是在告诉一众人,自己这徒弟最干净。 领导们又哪里听不出? 于是在箱子打开后,没有心理负担,纷纷伸到里面抓取。 郭昆先让一众领导抓,最后自己拿。 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瓜子,看着颜色深些,结果一嗑,这味道真绝了。 咔嚓咔嚓…… 他嗑个不停。 然后又拿了薯片尝尝。 咔嚓咔嚓…… 这哪里是土豆做的? 根本不可能嘛! 土豆绝不可能有这种酥脆到极致的口味。 一吃就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真的停不下来,根本停不下来。 “小孟,你这一共几斤?” “瓜子十斤,薯片十斤。” 领导们一听,又是炸开了锅。 “这可不便宜,加起来都二十块了,重要是有钱难弄到。” “小孟,你真是有心了,竟然给你师父送这。” “小孟小孟,你怎么搞来的这东西,是不是有门路?” 问道门路问题,所有人唰地安静下来,齐齐看来。 孟钱多哪里经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知道,在这里说出实情,可能会给许哥引来麻烦。 可要是在师父面前撒谎,那就是不忠不孝了。 “我大哥有门路,这次礼品都是大哥帮我准备的。” “那药酒也是?”郭昆重新打量着自己这徒弟问道。 孟钱忍住紧张,恭敬道:“师父,那两瓶补酒,也是大哥用秘法配的。这东西滋阴补阳,每天饮一小杯,身子骨健朗,龙精虎猛。” “是么?那个小孟,拿来让我瞧瞧。” 说话的是镇上有名的老中医,德高望重。 孟钱多看向郭昆。 郭昆点头后,把酒拿来给那老中医。 “锁阳,苁蓉,唔……小孟你可知配方?” 老中医粗略一看,便认出了所有药材,只是不知道用药的具体年份和份量,还有是否经过炮制,又用了什么手段提前处理过。 “这是大哥请五村那的老中医泡的,我不清楚。” 郭昆笑呵呵道:“老爷叔,这东西怎样?” 老中医竖起大拇指,脸色很认真,重重点头。 “小郭,喝时谨慎,少一点,这东西是真养身体。” “不是老爷叔,我想问这东西价钱……” “哼。”老中医没好声好气道:“这东西没有独家秘方,你有钱买不来,里面的一些药材都不便宜。我估摸着,你这次收的寿礼里,这东西不是价格最高的,却绝对是最有用,价值最大的。小郭,你有个好徒弟啊。” “老郭,你这小徒弟真有心了,好啊。” 一桌人,纷纷竖起大拇指,不要钱猛夸。 不过几乎所有眼睛,都落在了这两瓶酒上。 …… 第92章 老子老卵,怕个吊 这年头,有几个男人不沾酒? 这一桌又有哪个小年轻? 平均岁数都在四十多岁往上,谁不稀罕这玩意儿? “你们也知道,我老郭不是小气人,小孟,给各位领导分了,先倒酒。” 倒酒是孟钱多来倒。 孟钱多心里苦啊,他一大早空着肚子,穿得干干净净,就准备来胡吃海喝呢。 结果特么的,就被抓壮丁了。 然而,一大群师兄弟盯着他,就跟一群闷炮仗看活靶子似的。 孟钱多在经着折腾时,许灼也在国营饭店里折腾。 袁如辉请他吃饭,但不仅是请他一个人吃,还有请百湾镇酒厂总经理冯国富,作陪的还有王延东和郑新国。 当然,这顿饭最重要的就是许灼和冯国富了。 许灼虽然不知道袁如辉为什么会突然请他吃饭,但在听到介绍后,便立马明白过来这是啥意思了。 只是袁如辉做东,他来起个头,却没单刀直入。 而是直接引着话头聊。 像是和郑新国商量好似的,两人一唱一和,聊起了如今国营饭店转型情况,进度,聊到国情时,就由王延东来插嘴。 “不是说这时代人都朴实么?” 许灼听着这好似龙门阵般的聊天,只觉我是谁我在哪。 看着正直公正的袁如辉,他只觉得这是披着人皮的狐狸。 果然,在冯国富也开始聊天,加入龙门阵时,袁如辉使了个眼色。 郑新国和王延东,立马就把话头逐渐移交给许灼。 “咱们这里最好的就是老郑了,老郑最近可是大忙人,春风得意。哪像我这药材站,本就人不多,现在是越来越少。老郑,你给指导指导呗。” 郑新国嘿嘿笑,仿佛春风得意,就是不说。 “喝酒喝酒。” 冯国富见状有些受不了。 像砖厂,酒厂,供销社,基本上每个地方都有一家,这是标配。 但是,本地酒厂又哪里干得过人家打出名声的品牌酒? 比如绿汤沟,绵竹大曲,竹叶青,杏花村,五粮液,茅台等等。 类似的酒,供销社多得是,吃口也很好。 地方上酿酒,就只知道一个传统制曲酿酒蒸酒,根本不知道怎么提升酒的品质,虽然都有研究,可终究这不是重头。 别说开放,就算是现在,地方酒厂都被品牌酒挤压得难受。 酒是粮食酿成的,谁都稀罕。 换做七几年的时候,冯国富那是傲得不行。 几乎谁都想求他办事。 这几个老同志里,求得最多的就是郑新国。 李卫国,他根本看不上,小人物。 至于袁如辉,那是他求人家。 可现在好了,酒厂销口一天不如一天,他愁啊也急。 眼下看着以前求他的郑新国,现在这人五人六,心中真不是滋味。 袁如辉道:“好了老郑同志,别卖关子,我也想听听,快说快说。” 郑新国咂咂嘴摆手:“哪里是我不肯讲,你们还不知道吧,能干这事儿啊,根本就不是我的主意,我哪有那个脑子——” 接着郑新国就把那天如何改变观念,把事情做起来的整个过程说了。 这里面还加入了打投部的事,但没算王延东。 可见眼下哄骗冯国富,王延东也深深参与了。 许灼暗骂老袁不是东西,怎么能把这么好的同志拉下水了呢。 不过他还是得竖起大拇指,讲一句拉得好。 于是,当郑新国卖着关子讲完,弄得冯国富抓耳挠腮,急得想翘起二郎腿当场滋尿时,重点人物终于登场。 “是这小伙子?老郑你没唬我吧?”冯国富根本不信。 许灼看着他那有点高傲的样子,方才明白袁如辉为什么要这么搞。 这人态度太高,也太自信,好像见多识广,根本看不清这种小年轻。 没错,别说个他孙子辈的十六岁孩子,就算大他几岁的都看不上。 “来,小许同志,尝尝你冯爷叔带来酒,这可是咱们自己的本地酒啊。” 袁如辉立马给许灼倒一杯,推过去。 许灼先没喝,他讷讷问道:“啥名字?” 袁如辉怔了怔,懵了,他看看其余人,其余人也有点懵。 “没……我不记得了,老冯同志,你说呢?” 冯国富轻笑道:“本地酒厂的散酒,哪需要那些名头?” “没名字可不行……” 冯国富摆摆手:“咱们整个镇子,只有我那一间酒厂。想喝酒,整个镇子谁都得到我这里来拿,哪里要搞虚头巴脑的。我这酒可比那些品牌货便宜。” “是啊,有品牌货卖得好吗?” 冯国富脸色僵住,看着许灼有些生气,下不来台了。 但不等他说话,许灼又开口了:“冯爷叔啊,我有个问题请教你。你阅历丰富,见识广博,学富五车,一定要帮我。” 冯国富一听,把自己抬得这么高,这小子明显要搞自己啊。 不成,这小子不对劲,太贼了。 不等他答应,郑新国在袁如辉眼神示意下,一拍冯国富肩头道:“小伙子你不知道吧,冯同志可是我们里的老大哥。当年老大哥见过不少大人物,钱龙树老将军知道吗?当年可是老大哥这里常客。伟人也见过几个。就这份阅历,老大哥要是不能回答你,那肯定就是你问题有问题。” 闻言,王延东默默低头吃菜,内心为某人默哀。 许灼这个人,对于马哲,对于历史,对于时政,对于“为人民服务”,对于经济,对于市场,那认知程度,根本不是冯国富这土鳖能比的。 别说区区冯国富,那些老学究在这也只能吃瘪。 估计省长来了也要打秋风。 “你说,小许同志。”郑新国直接替冯国富答应了。 冯国富斜眼看着对他很热情的郑新国,都内心骂娘了。 什么仇什么怨,这么搞老同志? 许灼平静面容,微微露出笑意,犹如和煦春风,无比温暖。 他这人畜无害,又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却让冯国富愈发觉得危险。 这时,他已经怀疑,这是一局鸿门宴了。 他内心给自己打气:“我怕什么?还怕个小出棺材?老子老卵,怕个吊。” 许灼道:“冯爷叔,同样两包米,一包国营的,一包平头百姓的,同样价格,冯爷叔更倾向于买哪包,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可这问题的本质,就是他酒厂现在遇到的问题。 冯国富沉默了。 沉默好一会儿,他看向许灼:“小许同志知道答案?” …… 第93章 简直诸葛村夫附体 许灼笑了笑,笑得平静又从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孩子因为做一加一做不出,紧咬着绿皮海城牌铅笔头的家长。 “说深一点,就是人性。人性本质都趋利。” “说说看。” “趋利性很简单,正常人遇到危险时会冲过去,还是会避开?食色性也。人的本质就是这样,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路子。只有真正的英雄,才会克制住本性,飞蛾扑火,为了团体利益牺牲自己。但这是咱们国家独有的。” “然后呢。” “国营,本就是一个牌子,一个以国家为名的牌子。用国家信誉作根底的牌子,这当然比个体户更值得信任。你是相信国家出品,还是个人出品?本质就是对国家干部和同志们对于出品和质检相关事务负责的表现。” “没错,是这样。” “人家绿汤沟这个名头,可以卖出本地,到很多别的地方销售,被人认可,你觉得这个东西质量硬不硬?如果不硬,它干得过占据主场优势的本地散酒?可它绿汤沟不一定比本地散酒好,只是有条路子,挂个牌子,可以冲出本地。冯爷叔,你觉得这种‘品牌效应’好不好用?” 许灼已经在隐晦说,你是愿意买品牌酒,还是本地散酒。 酒这东西就算本地卖,也是限购。 再能喝,一顿喝得也有限。 与其喝散酒,不如喝同样限额的品牌酒。 梳理到这里,包间内安静,所有人都陷入了安静。 都在思考许灼刚刚说的这些话,还有话里的话,话前话后的话。 许若谷低着头,不知何时从包里拿出笔记本钢笔,快速记着。 看笔记本厚度,记录的东西还不少。 细看,这哪里是笔记,分明是一本日记本。 良久冯国富才抬头。 他已经相信,为国营饭店撑起一角的人,的确是这小伙子。 看问题一针见血的,角度新颖,却又不是哗众取宠。 “那我也取个名字?”他试探性问道。 许灼没有回答,方才端起酒抿了一口,咂咂嘴。 “本地稻米酿造的清香型白酒,这个酒有点拉舌头,但又有酒质,还有点厚,说明不是新酒。陈酒还拉舌头,冯爷叔,你们酿造工艺出问题了。酒曲有问题,还没到醉酒就要头疼了。” 这口感,酒里分明出现了甲醇。 一般粮食酿酒里怎么会有甲醇? 问题基本可以肯定是酒曲。 冯国富听了这话确实瞳孔收缩,去年七九年才确定了白酒酱香,浓香,清香,米香四个类型,也就酒厂内部高层组织了学习。 正常百姓,谁懂这个? 郑新国都不懂。 另外,这个酒拉舌头的问题,的确是本地酒到现在没法处理的技术问题,可他们还没能力请专家来解决。 因为这问题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今年才有老师傅觉得是酒曲问题。 不过也不能确定,也很有可能是蒸馏问题。 由于这个问题,这些陈酿去了火气的老酒,还不如品牌新酒。 “你们这些酒曲都是老师傅自己做的吧?” 许灼见冯国富不答,于是笑问了一句。 袁如辉看老冯样子也知道许灼说对了,暗惊这小子知识面广后,便开口:“这种酒曲药店里都有卖的,老冯怎么不用?” 冯国富道:“酒药可是酒的秘密,我们做酒研究的就是这个,想要搞好本地酒,哪里能用别人的,那还有什么特色?” 许灼补了嘴道:“冯爷叔,没特色也不坏啊,至少正常的酒喝不坏人。” “你瞎说什么,我们厂的酒可不是假酒掺水酒……” “不是,冯爷叔,你知道甲醇吗?甲醇太多会眼瞎。你就没有喝厂里拉舌头的新酒,快喝醉时眼睛特别难受的感觉?” 冯国富听了又是一惊,一时沉默。 当年老大哥那里从本国进口酒,有人用甲醇假酒,把人眼睛喝瞎了。 温州人用纸板做皮鞋,人家穿着踩在雪里烂掉,脚趾头给冻掉了。 还有好多事,比比皆是…… 许灼见火候已经到了,咳嗽了一声。 “冯爷叔觉得全蝎酒有特色吗?” 冯国富哼了声:“这酒供不应求,要不然怎么会九十块一斤收蝎子?” “可是全蝎酒也就火那么一阵,等越来越开放,这东西要被淘汰。”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冯爷叔,我给您提供一个思路——用商用酒曲,酿正常的酒,用这个酒来做补酒,药酒,等有钱了,用钱来扩建厂房请专家,研究自家的酒药。咱们无法在品牌酒上赢,跑不过他们,就要在功能酒这条赛道上先发先行。” “可是这功能酒需要配方……” 冯国富很犹豫,觉得这还是没机会。 配方这种东西谁愿意给? 这年头的人,还不像后世一样会弄虚作假。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人家还是国营的,可不能糟蹋国家名头。 许灼指了指袁如辉:“袁爷叔手里可是有酒方的……对了袁爷叔,你上次泡的药酒呢,怎么这么小气啊,是不是觉得我太小不够格啊。” “嘿,你小子,就惦记我那点东西。” 袁如辉笑着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拿了一只玻璃瓶。 这瓶子里的酒液,已经被泡得金黄。 他给在场每个人都弄了了半两尝尝口。 经过药材的浸泡,酒精度下降,酒质变得浓稠。 再加上药里携带的各种芬芳与甘甜物质,喝起来变得很柔和。 许灼尝了口问道:“冯爷叔,你愿意买自己生产的酒,还是愿意加价买这个药酒?关键是,这就是用你们厂生产的酒泡的。” 这些,冯国富是被彻底震慑住了。 接下来的谈判相当顺利。 虽然还有些曲折,但有许灼在这里压着,最终还是达成了合作。 冯国富打算进行药酒生产的组建。 袁如辉凭借酒方,强行要到了三成股份作技术股。 许灼本来只是帮助撮合,没想过要任何好处。 因为他觉得一旦沾染这个,以后有的是麻烦。 结果郑新国,魏立国,王延东,袁如辉,冯国强竟齐齐觉得应该给。 本来要给许灼三成股份的,许灼死活不肯要。 …… 第94章 一定都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最终,还是袁如辉看出了他心思,跟他说开了,以后不会麻烦他,只要有问题他过来看看就行,不费力气的。 他这才勉为其难要了两成。 要完他后悔了,才发现自己被袁如辉算计了。 想不要都难。 没错,袁如辉很清楚这件事,如果没许灼这样的人不入股,与事情强行绑定,接下来很多事很多事,以他们本地酒厂这群穷土鳖的能耐,真弄不过。 三人在郑新国帮助下,直接弄了个三方合作协议。 这个合作协议是按照食材集市弄的。 弄出来后给袁如辉、冯国富看了看,两人都觉得没问题。 但许灼一眼看出漏洞百出。 他立马提笔进行修改。 修改完了,人拿出来一看,顿时一拍脑袋——合情合理。 毕竟这是项目合作,不是卖菜是做药酒。 里面涉及到了很多事,比如说药材收购和质检谁负责。 比如说,药酒如何浸泡,浸泡到什么程度,这谁负责。 他大刀阔斧改完后,这一刻冯国富才彻底对这个小同志信服。 “我到底是老了……”他和袁如辉碰杯道:“脑子不够用。” 许灼敬一杯道:“您别这么说,如今这时代人还很淳朴。您看这些条约,虽然是预防意外,可正常情况下哪里会发生这些意外?合约从来都是防小人不防君子。当这些提防性合约都用到时,世道得乱成什么样,才会出现这么刁钻的小人,那人民的苦难该有多深,人心得有多复杂?” “对,这一定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诅咒。”郑新国道。 对于这句话,许灼深深赞同。 吃了这么一顿饭,许灼就莫名其妙地成了酒厂新项目股东。 从国营饭店出来时,还有些恍惚。 这合同,就这么成了? 他和冯国富才认识多久? 半天都没有,就签了这玩意儿,简直是…… 如梦如幻不似真。 “还有瓜子薯片吗?”许灼来到店里问了问。 许平凤笑着道:“还有点,拿去……” 老妈跳出来道:“收钱。” 许平凤咂嘴道:“阿桃都是老板。” “老妈是对的。”许灼道:“老板是老板,这里所有财产都是公有,不是咱们个人的。我买卖照样得付钱,这样才能入账。不然我就是以权谋私,是贪污。来,钱拿着,剩下的都给我包起来吧。” “还有五斤呢……” “我送人。” 许灼买好了薯片瓜子,亲自回走一趟,送了冯国富。 “咦?小许同志好本事,这两样我让人买了好久都没买到。” 包间里众人一听直接笑喷。 王延东道:“冯爷叔,那个炒货铺就是小许同志与国营饭店合作开的,占股八成,国营饭店两成利润。到时候也是按照公有制分配,小许同志这完全是在给公众创造价值,不过炒货铺利润还是有点低。” 郑新国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 三天前他按照惯例,被要求去查账看利润。 七天下来,光国营饭店分润就达到了两百左右。 这一个月不得八九百? 虽说比国营饭店收入差很多,但一个只卖两样东西的店铺,一个月总利润可以达到四千多,这不是离谱么? 都不用半年,顶多小半年就能出万元户。 如果政策放开,扩开规模,十年妥妥百万啊,这也太夸张了。 其实知道进程的许灼,很清楚当年“年傻子瓜子”的奇迹。 人家正是用十年达到了资产百万,为此被人定为投机倒把被抓进去。 然后被首长特赦,说“可以先放一放”。 许灼不想被抓进去,所以这一步步都走得很谨慎。 别说给人喝汤吧,至少得给人闻点香味,又不会吃亏。 “这东西太紧俏了,现在产量还是太难,卖得不好也顶多到下午两点前,早上积累的货都清空,我要不是老板,有权让人给留着,也根本抢不到。回头谁想要,跟我说一声,我让人给留着。” 讲完了这些,许灼便打招呼,拉着许若谷打道回府去了。 回到房间,他便看到了桌上的信件。 拿起来检查了下名字,原来是报社寄过来的。 拆开随意看了看信件后,把钱拿走存放好。 信纸照例存在的专门的笔记本中。 他躺下,很快便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天天整的,真叫一个累。 可看到十七号那破房子,心里头只能焦急。 关于上次他改良红砖配方的事,估计结果就在这几天了。 想着想着,沉沉入睡。 只是才睡没多久,村里头广播忽然响了起来。 “天授村双桥巷双一队三十六号许灼同志,听到广播立刻到秧田耕头来踩水车,天授村双桥巷……” 一声声广播,生生把许灼从床上拉起来。 他头都大了。 村广播那不是在村委会么,可是这踩水车轮得到他? 这不是自家生产队的事么? 再说,他又没有田,要踩水车也不是他的事啊。 现在又不记公分了,特么的踩水车干鸡毛啊。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中午饭后,大队书记罗立新找了过来。 虽然这大队里的事,大队书记说了算。 可平日里许灼有事,基本找村委书记全为民,主要的原因,一个是住得近,另一个是许若谷住在他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也熟。 就连村支书张启民也不找。 因为张启民公公婆婆一家,帮了他,他妈,许烨三个太多。 可以说,要是没有他们家,许灼都活不到这么大。 自己眼下有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对方的,因为人家啥都不缺。 至于村委主任,理论上村委主任和村委书记是一个人,但全为民年纪大了,退下来,只是挂个名头用来压着张志强。 张志强太年轻,三十五岁左右,靠着关系上来的。 所以事情虽然是张志强在做,可拍板还是全为民一句话的事。 却说罗立新来时,家里没人,只有许烨一个在前面八仙桌上看书。 再则,天授村太大,以前是三个小村,后来合并了。 村中间刚巧有门桥这条河拦成两截,情况有些特殊。 再加上历史原因有些不对付,大队书记其实有两个。 大队书记就是村支书。 张启明管河这边,罗立新管河那边,但问题是…… 双桥巷归河哪边。 …… 第95章 悄悄滴暴露,打枪滴不要 双桥巷为什么叫双桥巷,是因为这条巷子很早以前隔河成对,有两条桥,现在为了路方便,河填了一段,桥也拆了。 这里面情况就有点复杂。 最复杂的就是张启明住在双桥巷,但不归和那边管。 河这边的双桥巷,也不怎么服对面。 可真要有事拿主意,还是得罗立新来,张启民是不能插手的。 “你家大人呢?” 罗立新敲门后,许烨看到来人,喊了声“罗公公”,便说了都不在。 “小伙子我问你,你妈不是在厂里上班吗?” “我妈退回来了,我奶奶用我姨婆女儿顶了过去,听说我表姑离了婚,现在丢了工作,就来找了我奶奶……” “就这些吗?这事你能确定?” “不清楚,大体上是这样的,我听我爷爷奶奶说了这事,不过我爸妈不知道,只知道是我表姑家里困难,来找帮忙。” 罗立新皱眉,这事虽然厂里那里通过了,可村里不知道。 村附近的三间厂,都是村里所有人共有的。 不是说谁想进去就进去。 虽然厂长说了算,可入厂之前,村里不该打介绍信么? 这事儿如果不是他去国营饭店吃饭,听到有人在那里说,他还不知道。 “你妈不在家?” “我妈去街上忙活了,还有我爹,要吃晚饭后才回来。” “那行……” 罗立新正要走,门口忽然来了一辆自行车。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绿色军服的邮递员。 “罗书记啊,您怎么也在,刚巧省事了,有您的信。” “是小庄啊,吃过饭了没?” “还没呢,这不赶着急过来送一批就回去嘛。” “什么信这么急?” “他家的——小孩儿,你哥的信。” 许烨连忙走过去,拿过信,道了声谢谢。 罗立新拿过自己的信时,无意间瞥了下。 看到上面的寄信方,不禁一顿。 报社? 再看收信人,可木兆。 因为“木”和“兆”写得比较近,本能读成可“桃”。 可桃?阿桃? 许灼和报社? 罗立新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他问道:“小伙子,这是阿桃的信?” 虽然许烨收得很快,可没想到还是被罗立新看到了。 并且这快速收起的样子,有点多此一举。 反倒更像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勾起人兴趣。 许烨想了想,没答话。 送信员庄红兵笑着道:“罗书记你还不知道?许灼可是作家啊,有两个笔名呢。一个是可木兆,还有个是桃灼其华。他给报社已经寄过好多稿子了,作品不止一次在报纸上刊登过。就是许灼太低调,我每次来都看不到。先前见过一次,他还让我不要声张来着。罗书记您可守着点口,还是许灼他自己说得对,他太年轻了,名气太大不好,我觉得也是。” 送信员说完就出门离开了。 到了门口碰上一人,立马立正敬礼,打了个招呼:“全书记好。” “好,小庄啊,吃过了没?” “还没,急着回去呢。” “那路上注意安全。” 庄红兵离开后,罗立新方才从愕然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走近的全为民道:“全书记,您怎么来了?” “有些事,本来想在这等等那两个的。” “全书记,我有……” “你有啥啊,许家的事我知道了,尽快弄清楚,这种顶替冒名的事,说大不大,可让外村人来顶替本村人上班,太严重。回头要对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一一追责。顺便联系下顶替人的村里,交流一下。” “是。” “你出来,聊聊这件事具体如何处理。” 两人走到了外面,踩在砂石路上,往全为民家里走去。 直至到家,全为民才一言不发地在一堆报纸里翻找。 很快,他就发现,找出来的不少报纸都有缺口。 显然是被人用剪刀从上面剪掉了内容。 “全书记,我家还有。” 罗立新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 于是两人又走到罗立新家里,找出了报纸。 这年头,整个村子里,也只有一半村干部家里订报纸。 其余人家根本订不起。 报纸读完了,还有很多用处,根本不糊扔。 两人在报纸里一阵翻找,总算找出了几张。 “你这订的都是什么呀……就一个江南晚报,燕京日报、人民日报都没?” 罗立新有些尴尬。 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还是因为追《斩仙》才订的报纸。 实际上什么国家大事,政策之类,根本不关注。 只是这点也足够了,就一个江南晚报上“可木兆”的笔名,便有两套作品,除了《斩仙》外,还有先前的那篇《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也是全为民翻到这篇,罗立新才瞪大眼睛,看到了那熟悉的笔名。 啥情况?! 他本以为这小子写个小说很有能耐,没想到写的政评还能上本省报纸的头版头条,这简直就离谱。 那崽子才十六岁啊。 按照户口本上写的,还要过两个月才满足龄。 这真的是他写的? 会不会是许平龙? 也不对,许平龙做事只是稳重,有眼界,但可没这笔力。 “哼……”突然,全为民一声冷哼,让罗立新回过神。 他疑惑地看着这毫无表情的老脸道:“全书记?” “这些天都没下雨,秧田里都开始干裂了,你组织人去许家门口的大队仓库里,把水车搬过来安装上。”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下雨。” “看天气预报还不如看笑话,你多大了,还信这个?” “成……全书记,这事儿……” “不要声张,你看这小子能瞒到什么时候。” “不是,我说许家的这件事。” “严肃处理。那厂是咱们本村人的资产,外人过来顶掉赚咱们本村人的份额和钱,这是坚决不允许的。你要是宽松处理一次,就有两次。你给厂长宽松处理了,他觉得得过且过,只会下次做得更小心,不会长记性。” 罗立新犹豫着提醒道:“可人家兼生产队队长,还是您堂侄子。” “就因为他是我堂侄子,这些年来张志强也管不了他,他越来越飘了,这事你去找启民,和他商量着来,人给我撸下,回头全村通报。” “是。” 罗立新哪里敢说不字。 要知道这位爷,当年可是用菜刀,像切猪肉一样摁着鬼子的脖子,把人家脑袋给活生生切下来的猛人。 …… 第96章 猛人,无需解释 当年上游飘来一具尸体,鬼子不由分说烧了本巷半段房屋。 全为民干游击队的,半路上就用自制炸药给那一队纵火鬼子给轰上天了。 现在村里放着的枪,还是这位老书记缴来的三八大盖。 十年前,他就不怎么管事了,可他每次说话都很管用。 先前那个百湾镇的流氓头子郭昆,七年前带人来村里揩油妇女。 直接被老爷子用枪子在两个肩窝崩了血洞。 五年前,村里有个姑娘被流氓给强暴后,自己脱了衣裳去镇上铁轨寻死,找到时被火车碾得尸体都没收齐三成。 全为民知道后,提着给猪放血的尖刀找到那流氓。 一刀下去,把人给阉了,然后把耳朵、眼睛、手、脚、嘴各取下一只。 又叫袁如辉过来急救后,关了进去,到现在还生不如死。 那流氓据说还是市里某个大青头的徒弟。 结果那大青头知道后,根本不敢过来。 他不管事了,可说一不二。 可就这七老八十的一把年纪了,先前赚工分时还带头。 人家村干部开会,好歹是上午干活,下午从秧田里出来洗洗脚,就去开会了,全为民直接带着人坐在烈日下河滩边,洗着脚抽着烟开会。 什么叫积威已久? 这就是。 下午时,许灼刚回来没多久,全为民就去通知了罗立新 罗立新直接到村委去喊了广播。 许灼整个人都麻了。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踩着砂石路,走到了田头,看到了被架起来的巨大木头转轮,靠近河滩边的地方还有两个踏板。 全为民就在那等着了,笑呵呵对他打招呼。 许灼就奇了个怪了,刚刚送许若谷回来时刚打过招呼,这是怎么了? 他一时想不清楚,只能硬着头皮干起了活。 随着他的踩动,水车轮加速旋转,一股股河水被舀出,落入架设起来的木渠,通入了秧田之中,很快一亩田就满了起来。 田与田之间为了灌溉方便,都水道相通。 一亩田是好了,往后还有三个生产队数百亩田呢。 可踩完这一亩,他两条大腿已开始发酸。 “啊!!!”又困又疲惫,他忍不住歇斯底里似的土拨鼠叫了声。 不远处,全为民躺在家门前,拿着蒲扇扣着脚趾,淡淡看着。 那眼睛里多少有些止不住的笑意。 就这么折腾了两个小时,许灼无异于骑了两个小时的动感单车,被全为民叫下来时,眼皮子挂铅,双腿直打摆子。 回去时也很饿,可倒头就睡了。 只是这种事不是一天。 他被折腾了整整三天。 三天啊! 要不是三天后突然听到全村广播里,阐述了朱小英换名额被重点批评处理这件事,他都要直接杀到罗立新那儿去了。 然后广播里又重点表扬了许灼为整条巷子踩水灌水,无私奉献。 “无私奉献?不是有公分吗?” 工分能换钱啊,一分没有? “我尼玛……”许灼都被气无语了。 他再没忍住,想去找罗立新。 结果走了没多久,太累了就想睡觉。 迎面走来了四五个姑娘,笑语盈盈的。 其中一个长得还不错。 但是看到迎面走来的许灼时,其中一个脸色不对。 对旁边小姐妹说了几句后,其余纷纷变了脸色。 对面错过时,这些姑娘像是避瘟神似的躲着。 “啥情况?”许灼有些疑惑。 待走远了,其中一个姑娘往身后看了眼,疑惑又怜悯道:“唉……你们说这么好看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成了痴子呢?” “他爷爷奶奶不是个东西,你们是不知道……” “怎了?” “他妈怀他时,没有油水,就用熬的猪油炒碗饭吃,结果两个老的生气了,吵了几句,差点被他爷爷奶奶打到一尸两命。” 几个姑娘倒抽一口冷气,随即道:“再穷不至于这样吧?” “他们许家看着穷,其实以前赚工分时是赚得最多的,就是欺负他妈不是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 “不是那啥,他奶奶不是当年江北逃荒来的吗?有资格说这话?”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省内人……” “呸,江北佬,算个屁的本地人。死穷地方要饭来的……咱们正宗本地人虽然看不起外地人,但也给吃给喝,从来不这么龌龊。” “就是,和咱们这里比,有多少敢说自己老家富的?” “就是就是,也就这种自以为是本地人了,可以对别人吆五喝六了……诶,你们说,这是不是典型的暴发户?” “嘿,还真对,我爷爷是以前书塾先生,他就这么说的。” “也是,正儿八经的人家,哪里会做这种事,那不就是典型小人么?”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个男孩儿怎的是个痴子……” “你看上人家了?” “别,我可不想以后吃着吃着饭就被掀桌子。” “难办,那就别办了,我嚓——” “哈哈哈哈……” 最后当有个女同志忽然模仿起某人惊才绝艳的表现时,一众人哈哈大笑,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她不像演的,像是真被传染犯了病。 夜晚九点多,许灼疲倦醒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电灯亮着,门口两道身影。 隐约可见是许若谷和老妈。 两人聊的声音很小,但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待聊完后关门,许若谷转头看到醒来的许灼,走过去一只手抓住他领口,把他从躺着提成坐着,然后抱着手看他。 “怎了,是不是出了点难办的小事?” “难办的小事……还真对,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妈找你聊事,十有八九是店里的事。要是事情太大,那肯定就叫醒我了。我妈遇事不会惊慌,但也不会太淡定。” “唉——现在倒显得我跟个乡下女傻子了。” 她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瞧着许灼。 这种两难的事怎么解决? 用许灼教她的换位思考来想,也是想不通。 “知道了,解决起来很容易,交给我吧,但是……唉。” “怎么了?” “你想学啊?”似乎想到什么无奈的事,许灼有些揶揄地看着她。 她点头:“我一直在跟你学。” “那成。” 隔天下午,吃过饭后,许平凤和老妈已经火速把第一批瓜子弄了起来。 热腾腾的瓜子放入货柜格后没多久,几个中年人在半开的门口吹口哨。 “老许。” …… 第97章 来点小小的天授震撼 许平凤探出脑袋来看,顿时笑道:“你们先等我会儿,正忙着。” “行老许,你快点啊……” 正在这时,许灼走了过来。 这几人看到后笑道:“老许,这是你大儿子吧?” “是啊,阿桃,叫爷叔。” 许灼笑呵呵道:“原来是爷叔啊,爷叔好啊,来来来,吃瓜子,别客气。” 他抓一把塞一人,很快这几人口袋里鼓鼓囊囊了。 这几人捞了好处后,笑呵呵地又打了招呼,嗑着瓜子离开了。 这些人前脚刚走,后脚郑新国走了进来,他的声音有些大。 “账本呢,我来看看。” “郑经理你看。” 许平凤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道:“郑经理啊,前天不是才查过吗?” “前几天我有事,大概看了一遍,今天没事,过来再仔细查查……”刚到这里,郑经理皱眉道:“这账不对,怎么有几斤对不上?” 许平凤道:“那个……炒的时候有点损耗很正常。这瓜子要洗,你是不知道啊,这瓜子里面的灰可不少。几十斤一洗,总归会少一两斤的。” 他说着说着,就发现外面没声音了。 再抬头一看,人不见了。 “阿桃,郑经理人呢?”许平凤奇怪道。 这时,两个身穿绿色警服的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郑经理。 “警察同志,你们看吧,这账目不对。”郑经理拿起账本递给警察道:“国营炒货店里面的所有收益,最终都是给到本地民众的。上面利润不对,说明有人在贪污民众的利益。这件事非常严重,毕竟店不是一个人的。” 警察看完后紧皱眉头,看向里面:“店铺经理是谁?” 许平凤走出来,擦擦手,看了看儿子,无比心虚,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是我,我,许灼,炒货店经理,证件执照都在这,警察同志查下。” 警察接过拿起来的文件扫了一遍,然后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同志,我想问下,这件事最轻有多轻?” “返还及补上所有缺损,并根据情况蹲三个月以上,严重的话,这事情和抢夺民众财产没区别,甚至更严重,要被判刑至少三年以上——你们作为店员,不要乱跑,待在这里配合调查,不要见任何人。” 说完,两人拉着许灼就走了,还带走了账本。 在许灼走后,店铺里爆发出了争吵。 老妈罕见地哭着骂起了许平凤,说他日子好过就结交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把店里东西当自家的,想送就送,说过多少次了还觉得朋友来要瓜子吃,不给一把,面子过不去,现在好了,儿子都被送进去了。 许平凤人都傻了,那脸叫一个难看。 却不知许灼出门就把账本扔给了郑新国,然后挥手作别。 他骑上其中一个警察骑着的二八大杠,朝向百湾镇。 “真麻烦你们了,卫爷叔,霍爷叔。” “嗐,你为了这个爹也真是苦心。” “谁叫我摊上这个活爹呢。” “活爹……哈哈哈哈!老郑说你很有意思,真比我们想的有意思。” 卫戍疆,霍振边,是镇派出所里的指导员。 这两人还是王延东直接把人弄来打配合的。 但整个百湾镇,达到一定社会阶层时,不认识郑新国是少的。 事情说明时,王延东再次为许灼“公正严明”又“忠孝两全”的智慧所钦佩,毕竟这件事说严重也严重,但那得往大了说。 就是看朋友来,给了几把瓜子,根本不算什么。 即便他们看到,也顶多教训几句。 人情往来,无法避免,毕竟人不是石头。 可许灼对于这件事,却比打投部还执着,还坚决。 熟悉许灼的自然之道,这给的理由必然冠冕堂皇。 “以后这种事不会少,提前预防。提前敲打,免得小错变大错。我这炒货店不是投机倒把,也不是私营店。虽然有赢利,可却是坚决执行上头改变平均分配,施行多种分配制度协调的政策,不是什么资本主义。你看我这店挂的是国营牌子,收益也最终给到了民众,肯定要对民众负责到底的。” 就这一番话对付现在的王延东,那真是比圣旨还好用。 卫戍疆和霍振边将许灼送到了百湾镇水泥厂。 两人在帮许灼通报后,等到林嵩来了才离开。 “小许同志你好。” “林松同志你好。” 两人见面象征性握了握手,哈哈大笑。 先没有进办公室,而是应着许灼要求去了砖堆。 这里有一批烧出来的新砖,旁边是老砖。 许灼心里头打鼓。 他只知道配方却从来没烧过,这种东西他也没机会弄啊。 又不像各种酒水,发酵饮料,面包,他可以在家里玩。 现在成品后,拿出新老砖块掂量下,新砖更轻。 轻得非常明显。 两块砖头撞了撞,老砖当场粉碎。 两块新砖碰了碰,新砖声音铿铿锵锵。 “可以可以。”他暗自松了口气,顿时底气足了很多。 两人到办公室开始谈。 林嵩开口就是要配方,让许灼给个价。 许灼要求也很简单,配方可以给,就是砖厂他得入股。 国营砖厂,给他入股是不可能的。 虽然现在政策允许,但林嵩有林嵩的底线。 顶多就是给许灼开个绿色通道,以后烧砖出来给他便利。 许灼见林嵩态度坚决,稍微动之以理试了试。 “这样吧,这件事容我回去再想想,下次来我会给林经理答复。” 说完,许灼便起身离开了。 林嵩再想要这配方,也不好把这人留下。 出了砖厂,他来到菜市场,在附近走走看看问问。 却是没找到长毛兔的消息。 快走到村子时,在路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苍老身影。 他像是一座挺拔雕塑,就这么站在路口拐角,一动不动。 不挡着人,也不引人注视。 “全爷爷,您在等人啊。”许灼笑道。 全为民平静地点了点头:“在等你。” “等我?” “伟人说过,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对。” “砖块这件事难办吧?” 许灼一惊,看着全为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 第98章 翻译翻译什么才是老狐狸 “小伙子,别以为就你自己聪明。” “我没想过能瞒过您这样的老同志。” 许灼这么谨慎的人,对于全为民这样的自然慎之又慎。 况且,这个人他是真不敢惹。 总觉得这个老爷子有点越老越精。 不像其余老人,要么老了糊涂,要么精明于外。 反而有种稳如泰山,不动形色,胸有波涛又岿然似钟。 “全爷爷,您想说啥直接说嘛,我笨,阅历不足,听不出话外音。” 全为民不屑哼了声:“小许同志,如果我这个老同志想,虽然不能给你按投机倒把的名义,但是给你按个享乐主义的名头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就把你头剃了,挂着牌子立在路口,给全村人看看。” “我享乐啥了……” “你别给我反驳,我说不过你,但我有这个权力,我说你是啥,你就是啥,除非你不是天授村人。” 许灼被全为民没来由的严肃吓了一跳。 “老全同志,你这就是一顶帽子两张嘴的官僚主义,这是在开历史倒车,这是压在民众头上的三座大山之一。” 本以为全为民要发火,谁料他却笑了。 “好,有胆子。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知道五村里,哪个村最大吗?” “咱们天授村,好像是其余村两个半大。” “哪个村第二大。” “应该是……西蔡。” “不是,是东蔡。” “啊?东蔡比河右还小。” “但整个五村集镇都是东蔡的。” “啊这……怎么会?” “你想的是没错,这先前的确是五个村共有的,但这五个村不是现在五个村,是以前。以前五个村里,其中一个是东蔡,其中三个是现在天授。剩下一个被我刚接手那会儿,和东蔡书记联手挤掉了。要不然咱们村哪里来三条河。” “代价就是五村集镇那块儿归东蔡?” “对……” 忽然,许灼意识到了这全老头想说什么。 按理来说,这种土地属于集体,产生收益也是集体的。 这集体分成本地集体和国家集体大小两个。 原来他一直以为五村集镇这块,作为五个村中间地带收益均分。 国营饭店是这样,供销社是这样,自己的国营炒货店也是这样。 现在来看,纯粹是在给东蔡村创造收益。 全为民了解这件事,能不生气嘛。 “是不是已经明白全老头的意思了?”全为民见许灼不说话问道。 许灼应了一声。 “自己村里这样,你还给人家钱,这不合适,对不对?” “对。” “那小许同志现在觉得要怎么弄才合适。” “其实……全书记。” “你小子,又全书记了?刚刚还喊爷爷来着。” “嘿……”许灼被这老狐狸整得没脾气,他道:“全爷爷,现在街上卖得比较好的瓜子和薯片……” “我没吃过,我不知道。” “瞧我,差点又犯了错误,忘了谁也不该忘了您啊。” “嘿……继续。” “两个东西的配方都在我手里。我想成立两个生产组,专门从事生产瓜子和薯片,当然还有更多东西。我会让店铺以一个比较高的价格来收走。这利润属于生产组和村委,村委可以拿着这笔钱来做别的事。” “别的事是什么事。” “我……还可以成立别的生产组……” “你没想过成立砖厂。”全为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啊?”许灼惊了下,一时间有些懵。 全为民道:“小许,我看了你这段时间做的事。从国营饭店这里圈肉,又从酒厂那里圈肉,用的都是配方。估摸着去砖厂也是一个道理。可砖是现在建设之刚需,林嵩这小东西我又清楚,你是成不了的。换做往常,你今天肯摆这个态度给我,我亲自给你走一趟,你要多少砖都给你弄。但是,既然你手里有这个配方,咱们又何必去求别人,浪费口舌,看人脸色。” “可造砖厂需要的事太多……” “我知道。小许,造砖厂这件事,需要什么手续,什么地,什么设备,要多少人,怎么弄,你给我弄清楚。你一定要弄得清清楚楚。手续,我来弄。地,我来批。设备找清楚路子,我来弄。” 许灼心头一凛,正了正色道:“成。” “十七号太破了,二十三号那间房我批给你,你当双组长。” “直接成立零食生产组,一个组就够了。我需要纸箱,塑料袋,胶布,石英砂,锅铲,煤炉,炒锅……” “你列个单子,我直接让志强给你拿钱。” “不是啊全爷爷,炸薯片需要油。瓜子虽然不需要票,可土豆属于粗粮。我现在是从市场散户里当蔬菜来收的,不要票。量大的话,就得从正规渠道弄了,需要票,油也是一样的。我手里没这么多。” “你去弄,不要票的花钱,要多少钱开给我。土豆能收多少收多少。不够的地方要票的跟我说,我来弄。” “好,我立马去弄——” 这时已经走到二十三号了。 这是一间不大,但保存极为完好的空宅。 这么好的房子很多人都想要,可谁说都没用。 全为民却把钥匙直接甩给了许灼。 他立马开了锁,推开木门走进去看。 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拉了电线和电灯,家具也没有。 灰尘有点厚,差人打扫打扫应该没问题。 “工作的地方只能放在这里了,瓜子和土豆都要洗。” “这个房间用来炒瓜子,这里用来炸薯片。” “这个房间用来包装封箱。” “我把我新买的板车拿过来,给零食生产组用。” “生产组暂时分为两个副组长。” “其实我还想弄个怪味花生,酒鬼花生,脆皮花生零食生产组。” “但是这里面的原料很多要票,买卖不用票的话,对咱们不公平。” “暂时就不弄了。” “街上炒货店作为销售端……” 全为民打断道:“你想想办法,另外找个买卖的扣子。国营炒货店要给国营饭店分润,眼下这么一进货,你收入就少了许多。” 许灼一听这话,倒是没感动,只有意外。 因为他没想到全为民这么开明。 这么一把年纪了,却也明白想要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的道理。 “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就是老古板,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我可以吃十碗饭,您能吃一碗盐吗?” 饶是全为民一把年纪,听到这话都血液猛飙,忍不住要动手。 …… 第99章 成立零食生产组 现在他算明白,这小子为何和家里矛盾不断了。 “对不起,我习惯了,您别介……”许灼连忙道歉。 没办法,他在家里听到太多这样的话了,也怼成了习惯。 看完房子,全为民明白要做的事后,立刻回去让人来打理。 许灼则忍着疲倦,把清单、流程、所需人、具体分润等写好,递给了全为民,稍作说明后立马跑回去睡觉了。 晚上九点来钟醒来后,看到的是许若谷。 “走吧,全爷爷让我叫你九点一刻去村委开会。” “诶唷……”许灼一拍额头道:“那十七号那里呢?你去?” “我找过华铭东了,开会带万芸一起,万芸已经先去了。” “好。” 许灼搓了搓脸,漱了漱口,拉伸一下筋骨后便拿手电出了门。 “对了,炒货店里现在什么情况?” “老妈晚饭后回来了,郑新国按照计划放了人。” “嗯……这件事你学得来吗?” “也就欺负欺负老实人,城里人套路多着呢。” 话虽如此,许若谷却是对许灼佩服的。 方式可能不怎么好用,但这背后思路却很好。 敲打嘛,明着打不如隔山打牛,敲山震虎。 要是虎急跳墙了,那好话已经说尽,该怎样就怎样。 比如许平凤要是再做类似的事,直接抓进去蹲了。 反正许灼作为连带责任都要被追究,导致这事主因的没可能不搞。 两人走在安静的夜路上。 从村腰走到村头的一栋有水泥地广场的二层水泥楼。 此刻水泥楼灯火亮着,远远听到不少声音。 许灼进入大堂后,就看到坐在办公桌旁边的全为民。 主座上坐着的是张志强,然后是张启民,罗立新。 一个村那么多生产队,每个队的队长,民兵队长,几个生产组组长。 全为民见许灼来了,一脚踹开旁边凳子上的老头,让许灼过去坐。 许若谷看到了人群里的万芸,招呼过后走到许灼身后。 “刚刚已经宣布天授村零食生产组成立了,目前正在决定谁来,不过还是要取决于你给的工资。我先跟你说,你别给工资,给公分。公分就是标准,是固定的。但是具体兑换成钱的价格,取决于你售卖。”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稳妥的方法。 但是随着开放彻底,这必然会被废除。 最重要的是里面这转换太麻烦。 他要的是直观,直接。 把想法和全为民说过后,老头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你先说下具体情况吧,等选完了人再和干部谈分润。” “行。” 许灼算了算每一斤对外的销售额,那是一块钱,也就是一百分。 如果按照开厂来算,给固定工资就好。 问题是,生产组的话,利润要分成生产组和村委两部分。 也就是说每个工人本身还是股东。 全为民示意张志超。 张志超起身示意安静后,扯了几句,就让许灼来说。 许灼把零食生产组的情况说了一遍后,开始讲明生产组收入情况。 “村委控股,占百分之五十一,生产组占百分之四十九。” 刚说完,全为民道:“小许同志掌握配方,不可能没股份。你们要知道,现在这两样东西卖得好。如果小许同志不给,你们也没这额外收入。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技术股占四成吧,剩下六成,村委和水产组平分。” 村里的水产组不是谁都能参与的。 每每到了收鱼的时候,这些人总能分一笔钱,一笔票。 参与一个生产组,等同参加工厂。 加上农忙,基本就没别的时间了。 全为民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给定下了。 接下来就是选人。 能来选的人,都是没有生产组或工厂的。 这些人一听,纷纷报名,参与得也很踊跃。 但是,许灼却要直接和这些人定下合同。 当他把合同当众宣读后,人群也不闹了,很多人打了退堂鼓。 如果不签合同,那么接下来会出现很多事。 这东西防小人不防君子,可在这里的升斗小民有君子吗? 谁不是看到里面的利益想来凑着? “万芸,你当薯片组临时副组长,负责指导,监管和品控。” “若谷同志,你当瓜子组临时副组长,同样职能。” “每个组还额外需要六个人。” “临时副组长,暂时不分红,只开工资。” 他当场拟定了合同,接下来就是打印十几份合同了。 但这年头可没有打印机。 办公室里倒是有油蜡纸,就是没人会用。 这玩意儿还是学校里弄来的。 学校里印试卷,都是题目收刻在油蜡纸上,然后压模印字。 “我来吧。”许若谷走出来,主动接过任务。 她带着万芸走到一边去。 教了教万芸怎么用后,她负责刻,万芸负责印。 两人这么一合作,没用多长时间,十几份合同便出来了。 一众人看着这么清秀好看的字,顿时狠狠夸赞许知青。 事情定下之后,散会已经是十一点。 张志强直接按照清单,从村委这里给他支了一大笔钱和票。 许灼回到院子里,便带着两人开始最后一天的炸薯片。 今天过后,三人手头马上空出来,得重新作安排。 本打算天亮后送完东西,谁料孟钱多送完蝎子和蛇后,立马拉着他聊了起来,事情虽简单,却也有些惊悚。 “许哥,我师父想见你。” “你师父是……郭昆?” “但师父不来天授,想请你在国营饭店吃个饭。” 许灼顿了顿道:“你师父过生日的事,和我说说吧。” 孟钱多瞪大眼,竖起大拇指:“许哥,牛逼。” 接着,他就把当时发生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那天之后,孟钱多原本是被师兄弟盯上的。 但被师父叫了过去,这也直接打消了师兄弟们的念头。 不过,不论师兄弟,还是师父,盯着的都是瓜子薯片。 至于他养兔子挖药草的事也知道。 可都看不上,也都瞧不起。 想想在野地里,冒着各种蛇虫鼠蚁挖草,看着很重的草一晒干就轻了,一天也搞不了多少,还要冒着虫咬,冒着土脏汗水,多难受。 他们是混江湖生存的,不是看土地吃饭的。 至于瓜子和薯片,倒买倒卖,倒是一笔好生意。 “行,你和你师父说,我只和他谈,就……今天下午吧。” 清晨,许灼先去了药材收购站,打算把蝎子、蛇胆还有各种干药草都卖掉,结果收货的不是袁如辉,而是别人。 要不是拿出合同和介绍信,差点和人起冲突。 …… 第100章 建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刚卖完出去时,碰上了袁如辉。 “嘿,还好赶上了,要不然还得跑,小许你今天怎来得这么早?” 他拉着许灼里头坐,而刚刚差点起冲突的店员见到这一幕,脸色很不好。 袁如辉是个极其灵活的人。 瞥了眼后,让店员后去忙。 “怎么了爷叔,是不是酒厂里的事?” “是啊,现在酒已经弄好了。你说的酒拉舌头这件事啊,我跟你说。经过我和老冯一阵研究,用一些药的炮制方法给解决了。现在的酒非常柔和。用特殊烘焙炮制方法,可以让药酒浸泡时间断很多。” “这不是很好嘛,酒的名字呢?” “决定不了,我和冯国富商量了下,还是让你来取。” “就是取名?” “还有呢,现在这东西怎么销售,怎么推广,完全没思路——你赶快把东西给老李送去,然后过来和我一起去酒厂。” “成。” 许灼立马打个招呼,推着车子送往国营饭店。 在见了李卫国,把东西清点后,他立马说了下炒货店情况。 “李公公,你和郑公公说一声,炒货店接下来的分润可能暂时会减少。” “现在店里的利润,我会拿来购买瓜子和薯片。” “现在炒货店真正营业时间只有半天,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炒制上。” “用一笔利润来赚取更多的钱,把时间用在销售上,进账会更高。” “总之,如果郑公公不同意,那我会另外出一个方案来。” 说完这些事后,许灼又拿出清单看了看。 很多东西直接在国营饭店这里拿了,给钱给票,有关系在,实惠方便。 剩下部分就从市场和供销社买。 这些事处理好了,他把东西送回去,可许若谷想跟着他去酒厂。 无奈,许灼只能从炒货铺里把许平凤和老妈拉过来。 这一顿安排,才跟着袁如辉去酒厂。 让许灼感到意外万分的是,袁如辉不是走着去的,也不是自行车。 他开着黑色小鬼子那种三轮摩托——长江750。 据说这是整个百湾镇唯一一辆私人座驾,其余的都是公家的。 当然,这东西目前也是半公用。 要不然,真正私人哪里能弄来燃油? 这也是许灼两世人生头回乘坐这玩意儿。 乘坐体验一言难尽。 主要是这个路,是在差,差成狗了。 还没看到酒厂的时候,一股子酒糟味就在空气中弥漫。 这八十年代的厂,都是水泥墙铁栅栏门,门头竖着白底黑字的牌子。 走进去后,便可以看到处处堆满粮食,处处冒着烟气。 左右两侧是一个个大仓,可以看到里面人在忙碌着。 进入时冯国富就在等着,看人来了,好像脸上表情不是太好。 许灼觉得事情有蹊跷,小小问了下袁如辉。 才知道那天酒桌上聊得很尽兴,又喝了点酒,还被设了套,最后立马签了合同,回过神来后骑虎难下的冯国富后悔懊恼。 他口头上虽然没说一个字,但明显心里无比埋怨。 许灼听完后便明白了。 这种事不稀奇嘛,酒桌文化他以前也经历的。 很多事都是边喝酒边谈。 喝酒喝高兴了,单子直接签下。 但事后醒来反悔的也有不少。 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他真正理解的是袁如辉,想来这个老家伙也搞不定闹别扭的冯国富了。 来到办公室之后,他就看到了这里摆着的瓶子和酒液。 桌上还有一只类似玻汾的瓶子,装着金黄色液体。 瓶子上已经贴了一张简单的标签,写着“百湾浆”三字。 许灼在一阵察言观色后,突然道:“这包装太淳朴了,不行啊,白底绿边,就这个三个字,怎么能醒目?这不跟绿汤沟、粮食白酒差不多嘛。要是我,对于这种出现在市场的新牌子,肯定会选老牌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冯国富就来气了。 许灼不给他生气的机会,拿起酒瓶道:“这种包装,一眼就是传统白酒,都说了传统白酒的赛道咱们是赢不了的,唉……” 冯国富道:“就算现在包装酒多了又怎么样?卖得最多的还不是本地酒?” 这是实话。 不过本地酒的销量,是一个月不如一个月。 包装酒都是一瓶瓶定好价格的,以前基本没人喝。 本地厂的酒,都是大酒坛放在供销社里卖。 谁要就拿着瓶子来打酒,按斤按两都行,就和打酱油一个道理。 当然,本地也有酱油厂。 虽然豆子可以是农民种的,可所有豆制品都是国营。 没错,豆腐也不能私人卖。 冯国富说这话虽然有气,可眼下散酒的确是主流。 先前也是被许灼“今天干杀鸡明天就敢杀人后天就是法西斯”给危言耸听吓着了,现在脑子无比清醒,基本说什么都不听。 许灼今天可以进门,不是袁如辉的脸,也不是合同。 是他手里应该有关于酿酒改良的一些底子。 袁如辉见状,不理他,连忙凑过来问许灼:“那你说怎么弄嘛。” 许灼坐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纸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很快,一只扁平的小瓶跃然纸上。 瓶子大小,一个巴掌左右,上面写着“健酒”二字。 纸张上写着“健酒虽好,莫要贪杯”,还写着“活血”“滋补”等字样。 还用箭头之类标注着“红色”“黄色”等贴纸用色。 最后,下方写了零售价“一元”“180ml”。 这年头茅台也才五块钱一瓶。 要不是供销社瓶装酒限购,他还买不到有价值的品牌酒,这些酒他肯定是要买一批囤起来的。 经常穿越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在抄“劲酒”了。 可劲酒虽然起源于五三年,想要真正成型还得在八十年代末。 冯国富凑过来一看,哼了声:“哗众取宠。” “冯同志,是不是哗众取宠,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是市场说了算,是人民说了算,你这带着偏见的态度,就很有问题啊。” 讲真,许灼是真不想蹚浑水。 说到这,他站了起来:“冯同志,反正眼下酒的开发才起头,大家都没什么损失。我在合同里说明了,你要不同意,我也不同意,想来袁爷叔也不会有意见,现在好聚好散。大家点个头,合同一纸作废,怎样。” 这话让袁如辉一惊。 对于这件事,他可是势在必得。 眼下情况急转直下。 他差点没忍住。 只是看着许灼那平静中带着一丝调侃的脸色,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他心头打着鼓,压下了不安。 冯国富沉默,沉默后还是沉默。 讲真,他内心底是觉得这补酒有用,也有搞头,可就是不爽。 只是眼下这么说,反有点骑虎难下。 …… 第101章 饥饿营销 袁如辉真怕冯国富答应。 见冯国富沉默,他内心笑了,当即道:“唉,小许不参加,我也不想参加了,配方我收回,那老冯啊,这件事就算了吧,啊?” 冯国富脸都青了。 隔壁镇子还有一家酒厂,那就是本地独一无二的巨头“粮食白酒”。 巧的是,袁如辉这个中医世家,在破四旧是被迫害的那一批。 那之前他们家人脉广泛。 别说和人家厂长认识,就算和市长也认识。 这点冯国富也很清楚。 人家厂大,销路大,酒还好,拿什么和人家比? 他道:“我还没同意。老袁,小许同志,先前是我态度不对。但我这不是为厂未来担忧着急嘛,你们也谅解一下。” “老冯,不是我说你,饭要一口口吃嘛,别急。” “对,我自我批评,端正态度。” “小许——”袁如辉给许灼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继续了。 “袁爷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弄这种小瓶子吗?” 这种小瓶子也就三两多,差不多是一顿的量。 巴掌大的瓶子设计,更方便饮用和携带,比如放在口袋。 许灼开始当场演示和讲述这种看似简单的设计,其实内涵乾坤的门道。 最重要的是,现在买酒需要票。 如果采用这种设计,再钻钻空子,买这种东西用副食品票就行,且也不用再给每个人限量两瓶了。 人家一瓶五百毫升,限购两瓶。 他们的这个一百八十毫升限购两瓶,就不合理嘛。 再加上现在南方这里相对来说更加放开,可以试试。 “我们销售实行三步。” “第一步,在人流多的地方拉横幅,立广告。” “第二步,拿一批酒,赠送给领导们餐会饮用。” “第三步,铺设销售,垫货。” “第四步,如果这个空子没法钻,销售量只能是一千毫升,那咱们搞个买五送一,或者买六送一。” 等许灼把基本的现代销售思路放进来时,袁如辉也有些懵。 别说他,跟着许灼看了这么久的许若谷也有些不理解。 “那个……”冯国富道:“小许,第三步和第一步是不是搞反了?”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这个补酒,是不是用了很多药材,整瓶酒的质量比一般的酒要高?” “这是当然。” “是不是物以稀为贵?” “是。” “如果这个酒铺货很多,是不是这个酒生产很容易?” “对……” “便宜无好货,量大无好货,这是常识,对不对?” “对。” “我们现在要的不是收益,是这个牌子打出去。让所有人知道‘健酒’,而不是让所有人都喝到。等名声大了,随便铺货,你还愁买不到?” 啪! 冯国富猛拍巴掌,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更别提袁如辉,人都听得有些傻。 至于许若谷,瞪大眼睛,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接着,许灼又开始给众人补充细节。 他一边说,一边坐在办公室主位置上写。 顺便倒了一口酒尝了尝。 的确不拉舌头了,药香味浓郁,但……他摇了摇头。 “这个不行。”许灼道:“得改良。” 冯国富和袁如辉都一惊,连忙问道:“哪里不行?” 许若谷拿过来尝了尝,皱起眉头:“以药酒来说,这口感和药感很强,想要调配出更好的,难……” “我不是说这酒不好,是这酒太好。” “嗯?”三个人都傻了。 太好反而不行,这啥意思? “你这五十多度的酒,加上这么多药材,定价一块钱一百八十毫升,这么卖的话不是亏死么?” “那太高价格。” 许灼摆摆手,示意众人听他说。 “不行,抬高价格就没竞争力了。” “我跟你们说,把酒精度降低,再加点焦糖色和葡萄糖调色调口。” “现在的酒感还是太强,对嗓子眼有刺激。” “我要这酒喝下去,对不怎么喝酒的人来说,也是润口润喉的。” “咱们是‘健酒’,喝了之后对身体有益。” “酒这种东西,喝多了肯定有问题。” “各人酒量还参差不齐。” “要让参加酒会的人,就算不能喝酒,都能和老酒鬼喝得有来有往。” “这不喝多了,销量就上升了吗?” “另外,同样是健酒,我们可以出个红标给民众喝的。” “也可以售卖这种金标的,给有钱人领导喝的。” “民众喝的是一个价格,领导喝的是另一个价格。” “还可以专门做送礼的,定制的,旗舰的。” “我们用来打名声和给领导送的,与铺货的是两种东西。” 冯国富听完,只觉脑壳痒,要长脑子了。 许灼来之前,他以为开酒厂卖酒,就只是卖酒。 反正供销社肯定得从他这里拿货。 可许灼今天这番话,却让他打开了格局。 原来酒——还能这么卖! 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要商榷。 许灼脑子里有东西,现场就写起了全案策划。 从产品到一个品牌的建立,整个营销策略厚厚一沓纸。 就连最难最难的落地和强落地,都有了完备策略。 周围三个人看着,就像是在看一个无情的写字机器。 写完这东西,许灼吐出一口气,浑身是汗,脸色疲惫。 “好了,你们看看有什么问题没?” “我们先看看,小许,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厂里食堂吃饭。” 其余厂可能得自己回去吃饭。 但酒厂不缺粮食,也是个暴利行业,伙食不差。 “不了,我还有事,得赶场,回头让袁爷叔来叫我。” “别急着走啊小许,你等等,我这里还有点自己厂里生产的啤酒,这东西喝着清爽,你带回去当饮料喝。” 今天这么来一番说,软硬兼施,又拿出本事。 冯国富的脸就跟那啥似的,变得真快。 现在热情得就像孙子…… 当然不是许灼这样的逆孙。 转身打开旁边的柜子,露出了里面一支支绿色玻璃瓶。 许灼看了眼连忙道:“等等,冯爷叔,这啤酒是不是用大米做的?” “那肯定啊,哪来这么多麦子能用来做酒。” “那个……我还是不喝了,下次,下次一定。”许灼咳嗽了声道:“剩下的事,你们先好好商量,当务之急是把这事尽快撑起来。” 说完,他就收拾一下,带着许若谷匆匆离开了。 出了酒厂大门,望着眼前的煤渣大路,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其实我觉得……这个大米拉格吧,还行。”许若谷道。 …… 第102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得了吧,我不喜欢拉格系的,这种绿棒子就是马尿,下回有机会带你喝艾尔系的,喝点德啤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马尿。” 许灼闻言扭头看着许若谷,两人四目相对,眼神莫名。 尤其许若谷,差点没憋住。 赶到国营饭店时已有些晚。 孟钱多在炒货铺门口等着,看样子有些焦急。 在见到许灼到来后,连忙迎了过来。 “许哥,我师父在楼上等一会儿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嗯,和人打了口水仗,一些麻烦事。” “要帮忙吗?是谁不服?我这儿人多。” 是啊,孟钱多现在手底下除了八大金刚在采蝎子,采蛇,东蔡土坯房里还有两个人负责东西屋,六个人负责采摘草药。 现在手底下可是有足足十六个徒孙了。 这股势力,在一众师兄弟里也能挤入前五了。 等长毛兔到了,还要再添人。 回头许灼还要再给他一点生意做,让他做大做强。 “嗯,你去吧。”许灼道。 “谁。”孟钱多一听来了劲。 许若谷道:“本地酒厂经理,冯国富。” 孟钱多忽然像是热铁块被浇了冷水,一脸无语地看着许灼。 “许哥,不开玩笑,到底是谁?” “就是冯国富,和老小子扯淡了半天,你闻闻我身上,都是醪糟味。” 两人说着示意孟钱多带路。 和李国富打过招呼后,就来到了楼上包间。 敲门,开门,一眼看到了圆桌主位上的肥脑袋光头。 但桌边还有几个青年,瞧着都流里流气的。 “许哥,这位就是我师父——师父,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许哥,是旁边国营炒货店的总经理。许哥,请。” “等等。”许灼正要落座,坐在郭昆身旁的青年皱眉道:“师父都没发话,你急什么,十五,也太没规矩了不是。” 孟钱多说过,这是郭昆大徒弟梁大晓,是最讲规矩道义这套的。 另一边是郭昆二徒弟周文青,鬼点子比较多的。 坐在梁大晓身边的,是郭昆手底下办事最灵活的五徒弟姜小牙。 最后就是八徒弟,胆子最大,啥都敢干的王小刚。 一众人看着孟钱多,都带着戏谑的笑。 至于看许灼,弄了半天竟然是个十六岁孩子,更是笑了。 都没多看几眼。 孟钱多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许灼拦住。 他微笑着问梁大晓道:“那我走?” 所有人笑容直接僵住,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梁大晓哼了声:“你要走就走,当自己是二五八万吗,小东西。” 许灼看着他,点了点头道:“那行,郭昆郭师傅,这里你说了算,你的话我还是要听的,谁叫你那么牛逼呢。” 说完,他笑着转身就离开。 可是还没到门口,身后便犹如炸了锅一般。 一个个师弟都盯向了梁大晓,眼神戏谑,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慢着,许老弟——” “这位同志,注意你的言辞,叫我许同志就行。” “许同志,来都来了,先坐下吧。” 许灼转过身来笑道:“我哪有这个资格坐,在座各位都是长辈,前辈,这里是各位前辈的地盘,各位坐,有事说吧,我站着听。” 砰! 八徒弟王小刚站起来:“小兔崽子,别给脸不要脸。给我态度放端正点,别特么阴阳怪气。我们闯江湖时,你还是待在你爸的卵子里呢。” “这意思是我不配在这,那我走?” “你特妈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相不相信今天横着出去!” “我呢,可以横着出去,可以坐着出去,可以躺着出去,可以睡着出去,但至少吧,至少比不能出去的……要强。” 王小刚唰地跳了起来就要动手。 “住手。”郭昆站起来冷哼道。 人都冲到许灼跟前了,王小刚停下,疑惑地看向身后。 郭昆道:“老八,出去。” 王小刚狠狠看了许灼一眼后,撞着许灼的肩,很不服地要出去。 结果一碰,许灼就直接躺在了地上。 “啊……不行了,我骨头断了,老孟,赶紧带我出去送医院。” 孟钱多一看都准备抄出拳头跟八师兄干架了,一听连忙把许灼搀扶起来,开了门往外走,郭昆再次喊住。 “许同志,是我徒弟没规矩——老八。” 王小刚闻言一怔,看向许灼,直勾勾盯着好一会儿。 随后他跪了下来,朝着地上狠狠磕去。 第一个头磕下时,却被一只穿着绿色解放板鞋的脚垫住。 “年轻人,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嗡!!! 这句话犹如洪钟大吕,忽地让在场每个人震耳发聩。 “你们都出去吧。”郭昆再看许灼的眼神,变得欣赏起来。 徒弟们闻言,一个个默默起身离开。 孟钱多想把许灼放到桌椅上再走。 许灼却道:“老孟,我摔伤了,你留下来看着我点。” 孟钱多为难地看向了师父郭昆,在得到允许后,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包间里只剩下了两人。 “抽烟吗?”郭昆把芙蓉和洋火递了过来。 许灼摆摆手:“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是不给郭师傅面子,是一支烟,一杯酒,就能赢来面子,那也太便宜了不是?直接说吧,郭师傅对我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想要合作,我也有意,想听听郭师傅想法。” 说完,他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白酒倒了三两杯一杯。 然后当着郭昆面一饮而尽。 然后又接连倒两杯,喝干净。 “因为一些琐事缠身,耽误了时间,郭师傅不满是正常的,都在酒中,我自罚三杯,还请郭师傅见谅。” 郭昆看着许灼,欣赏之意更浓。 果然,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啊。 他当场把烟头掐灭,开了窗通风。 “我确实对你迟到有些不满,也想给个下马威,不过说句实话,最让我不满的还是许同志太年轻了。混江湖,讲究资历,传统眼光就是这样。许同志,你不要见怪。”顿了顿,他也开门见山道:“我想从许同志这里拿货,然后去卖。货的价格许同志说个数,就算高于杂货铺的也没关系。” “我不同意。”九两酒下肚,许灼已有些吃不消。 他原本也就半斤五十二度酒的酒量。 “哦?说说看。” …… 第103章 那个年代,都是泪 “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么弄,弄不长久。我想问郭师傅,你是想打打杀杀,还是想赚干干净净的大钱,堂堂正正地花……” 郭昆看许灼脸色不对,连忙起身走过来,拿起垃圾桶。 手指扣了扣他嘴。 许灼哇地把刚刚喝的吐了个七七八八。 吐完,孟钱多连忙拿来热水冲冲口,压一压。 许灼这才缓过来。 刚刚有那么一刻,他真怀疑自己要被这酒给弄死。 “多谢了……”这么一折腾,许灼舒服多了。 郭昆摆摆手道:“讲真的,小许,我如果有别的本事,或者这世道有别的方法可以正儿八经赚钱,我也不会去拼杀干这么。我很清楚,这一行不光彩。可先前我住在市里面,说是吃商品粮,结果吃饭要粮票,油票,穿衣服要布票,买家具要家具票,买热水瓶要工业票,买个糖要副食品票,特马连我妹子来月经了,都还要用月经票,洗个澡要洗澡票,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郭师傅,你知道流氓罪吗?” “清楚得很。” “郭师傅,你真的很清楚流氓罪吗?” “这……小许,你说说看。” “流氓罪严重时,夏天脱个上衣被举报,都要被吃枪子,人家大学生画个女人,也要被吃花生米。说白了,在一定环境下有太多郭师傅这样的无奈,为了走出来,走上了另一条路。国家为了严打这另一条路,敲山震虎,这才有这个罪。目的也很明确。说难听的,这条罪名存在一天,郭师傅头上就有刀悬着的一天。往后开放彻底了,事情更多,这罪只会严重不会轻。” “小许,别人说这话我是不信的。但我和李卫国认识,他对我说了很多你的事。你说这些话,我是信的。你继续说。” “这条路走不通,郭师傅要考虑转型了——您看,您有什么有事?您人多,路子广,熟悉黑市,熟悉市里,敢打敢拼敢豁出脸皮,克服困难,对不对?” “对。” “您如果信我,我这里有个计划您听一听,回头试试——” 现在瓜子和薯片售卖,都是一块钱一斤。 许灼给郭昆的价格是一块钱一斤。 他出去卖,只能一块一斤。 但是这个一块钱不是给一块钱,而是给九毛。 剩下一毛,得让郭昆从城市周围的乡村,各个集市里的农民那收土豆和瓜子来支付。 土豆在乡下不要票,但是城里要。 是因为乡下谁家都种些菜,土豆作为粗粮还是菜地里的主要作物。 去城里买的话肯定不成。 光一个五村集镇也根本不行。 “你别觉得没有赚头。” “如果你一天之内能卖四百斤,我每个月给你返一点。” “四百斤就是四百块,一个点就是四块。” “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块。” “如果一个月能卖八百斤,就给你返两个点,就是两百四十。” “以此类推到十个点封顶。” “你有本事,一个月就是一千两百块。” “一年就能成万元户。” 万元户? 这年头谁家里有一千块,那都等于是后世百万富翁。 后世本币和叨乐兑换,达到了一比八左右。 如今本币最大面额虽然才十块,可兑换也就一点二几。 这时候钱还是极为值钱的。 别说一个月一百二十块,就是一个月八十块工资,那都不敢想。 直到九十年代,普通民教老师的工资,也才一个月百块。 有些事,都是许灼一句话就能说明的。 可这不是担心郭昆是文盲嘛,只能啰里吧嗦说清楚。 这个任务看起来很艰巨,似乎不可能。 可许灼知道,他不光能,且一定能。 郭昆心底下思索,他有十八个徒弟,平均下来每个人有二十个徒孙。 一共加起来就是三百八十人左右。 平均一下,差不多每个人一天卖十斤。 他预估过炒货店每天销售数量,应该至少百斤。 可炒货店也就这小许的父母在经营。 他们这么多人加起来,难道还不如他父母两人? 可郭昆不是个小伙子,他早已过了一时脑热提刀冲杀的年纪。 自己这小四百个人的组织,想要走上正途何其困难。 可这笔生意也不容易做。 要拿出这么一笔进货钱,何其困难? 四百个人,根本凑不出四百块。 “郭师傅,你这样想。” “让你一天吃下几百块钱的货根本不可能吧?” “就算吃下,压在手里短时间卖不出去,也要亏损。” “你不如进一百块钱的,分给徒弟,看谁能卖得好。” “有能力的上,没能力的下。” “月底除了给点工资,还可以给卖得好的一点奖金。” “当然,还有一种方式。” “我九毛钱给你,你一块钱给徒弟,从我这里购买。” “可以用钱,也可以用等同市价的土豆、油、红糖、瓜子来换。” “但我这里就没有返点了。” 许灼说话时,拿出斜挎包,掏出纸笔,把两个具体方案写下。 并且把短期、长期收益也计算出来,给过去。 顺便,许灼还把销售思路也给写了出来。 不是让谁去卖,而是怎么卖。 经常穿越的人都知道,买卖吃的是流量。 什么地方流量大? 这种事,这些青头又哪里懂。 不是说人不聪明,只是眼界会限制很多事。 在许灼把整个案子都写明白后,郭昆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遍。 “不错,小许你的字是真可以的,比我上高中时老师的字还好。” 许灼震惊,这肥头大耳一看不是什么好人的玩意儿,还是高中生? 早知道他就不说那么多废话了,言多必失。 这时,郭昆也看完了,点点头。 “我选第一个。” 长远来看,第一个无疑是最稳妥也是最优解。 许灼确定后,当场手写了一份合同,把方案写了进去。 并且跟郭昆详细解读了整个合同里的门门道道后,就让孟钱多去找郑新国,弄油蜡纸复刻后印出来。 等待期间,两人又聊了片刻。 许灼莫名感觉和这郭昆投机。 本以为这人是个喊打喊杀的浑人,可没想到说话还颇有水平。 确切地说,这样的人是有勇有谋有格局的。 也难怪能在手底下聚集四百人。 别说百湾镇警察了,整个镇子的干部加起来也才多少人? 许灼对郭昆也改了口,从郭师傅变成了郭爷叔。 在合同弄好后,两人当场签署,按指印,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小许,差点忘了,你帮十五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件事还要多谢谢你。” “这件事,帮了我很多忙,省了不少麻烦。” “明天早上,你在双桥巷十七号门口等着,我有份礼给你。” …… 第104章 自制蚊香 临走前,郭昆丢下了一句有些神秘的话。 许灼想问来着,可这不紧接着郑新国走了过来。 “你和郭昆怎么回事?”他不解道。 许灼就把他认识孟钱多、帮孟钱多准备礼物、礼物在郭昆生日酒会上大放光彩,帮了这青头的整个过程说了遍。 郑新国眨眨眼:“瓜子薯片这么火?” “火是肯定火的,问题是没产量——郑公公,李公公有没有和你说那事?” 郑新国点头:“没超出合同,你放开手脚做。” 比起国营饭店的收入来说,眼下炒货店那点分润,他确实不怎么看得上。 在得到确定回复后,许灼也带着许若谷离开了。 下午三点,双桥村二十三号门内,声音热络。 许灼推门而入时,便看到了里头热火朝天的忙络景象。 两人分别到包装间去,检查了下瓜子薯片质量。 瓜子这里是许平凤和老妈指导监督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薯片这里是万芸监督的,多少有点问题。 主要还是炸薯片的火候,这几个妇女都掌握得不是很好。 有些炸得有些软,还有些油没滤干净,还有炸枯了的。 检查薯片的是许若谷,这个吃货随意开了几箱检查,一吃就发现各种问题,立马把许灼叫了过来,毕竟她也只会吃。 许灼当场演示了一遍,告诉这些人怎么掌握油温和时间。 “若谷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万芸看到自己这里状况百出后,整个人都充满了负罪感。 “那你不能变得有用点嘛。” 或许是跟着许灼久了,许若谷说话也开始毒舌了。 原来万芸是真的有些难受的,被这么一怼,整个人只有无奈。 其实许若谷很清楚,这些人都是家庭妇女,万芸就是他们女儿辈的,来指点她们做这种事,她们又哪里不服? “好了,许灼桃不在,这里我说了算。” “谁要不按照标准做事,质检不过关,别怪我事情做得难看。” “你们以为把东西做得这么差,浪费的是谁的油谁的料?” “没错,就是你们自己的。” “谁做得好,根据合同上写,年底有额外奖励。” “根据合同,生产组组长有权直接开除不合适的人。” “不好好做事,倚老卖老,破坏大家利益的……” 许若谷没有把事情说透,这样才能让他们自己想。 下午四点钟时,所有人开始收整打扫归纳。 四点半,许灼把所有人叫过来,开始总结。 内容就是他看到的不好的地方,该点名的点名,该批评的批评,该奖励的奖励,该整改的整改,最后就是最重要的。 每天上午八点钟来,下午四点钟下班,没有午饭。 不需要加班的话,周末两天休息。 有加班的话,会额外给加班费。 这话一出,所有人不禁议论纷纷。 周末休息?这时代不是没有。 城里工厂肯定是有的。 可乡下工厂根本就没这个概念。 不舒服了,有事了,直接去请假。 所以可想而知,许灼给的这个条件多炸裂。 下班后,许灼没有离开二十三号。 作为生产小组的基地,必须有人看守。 他让许若谷帮他看一下后,自己就去三十六号把一些东西搬了过来。 至于床,没有的,就是几块青砖垒砌一个高台,弄块干净老旧门板放上去,上面挂个蚊帐就行了。 村委唯一给的东西,就是书桌。 饭的话,他直接去国营饭店吃。 李卫国这里帮他弄了个厨师员工餐,就四个人吃,也吃不了多少。 许平凤不包括在里面,他得回去看着许烨。 这年头还没有蚊香,天气炎热,唯一驱蚊神器就是蚊帐。 可许灼要写东西,差些被蚊子给扛走了。 忍受不了之下,极尽思索,他连夜跑到了河边芦苇地附近。 这里长了很多芦苇,里头长了一根根棒子。 这些棒子就是芦苇棒。 和菖蒲里长出的蒲棒很像。 不过本地没有菖蒲,只有芦苇。 点燃后有着微弱驱蚊效果。 聊胜于无吧。 他都是知道好几种驱蚊的东西,可大晚上弄不现实。 最后,实在受不了,加上今天一天扯皮实在累了,只能睡觉。 早上三点半时,闹铃响了。 他连忙起来,跑到几步路之外的十七号去等着。 不过片刻,华铭东的人和孟钱多带着人来了。 他一一清点货物记了账,蹲在地上拿煤油灯照着分拣。 没有万芸和许若谷帮忙,他一个人做起来有些烦。 好不容易弄好了,许若谷才堪堪赶来,帮着他一同装车,驶向街上。 “没睡好?”许若谷看他脸色麻木,哈欠连天,不禁问道。 许灼叹了口气:“被蚊子搞死了。” “你没蚊帐吗?” “我不是得写东西嘛……唉,不说了,我回头弄点虫药吧。” “虫药?驱蚊子管用?” “应该比较有用……” 他昨天睡觉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写了蚊香的配方。 货物分别送到炒货铺,国营饭店结了账后,他便转身去了药材收购站,袁如辉又不在,不过这次在这的店员倒是老实多了。 “这里有没有艾绒,菖蒲,榆树皮粉,龟甲?” “有的,许哥您要多少?” “单子给你。” 拿了这些东西后,又在这里买了点趁手工具,许灼立刻赶了回去。 把所有东西放好,他又跑去了河边拔了很多芦苇棒。 “帮我把这些一个一个磨成粉,用臼子砸碎,用药船碾成粉,过筛,就这么一步步来……”吩咐完许若谷做事后,他在院子里开始挖坑。 坑好了之后,点燃煤球铺到坑底。 接着把芦苇棒都放进去,堆起来盖上土。 土加点水封住,只留一个小孔。 转身开始加入打粉的工作。 直至片刻后,粉全部打好,他按照比例混合,做成一堆粉末。 把坑土皮掀开,底下的芦苇棒成了一堆焦炭。 再把这些焦炭碾碎成粉,还能闻到浓郁的芦苇棒香气。 所有粉末混合后,加入水开始搓捻成团,抽出一条条来做成盘香。 太阳一晒,这些盘香就干了。 七点多钟时,原本就热闹的外面,忽然更加热闹起来。 起初许灼根本不在意。 他就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只是很快万芸跑了进来。 “学长学长,你快去看看吧,十七号那儿挤了好多人。” 许灼忽然想到郭昆说的“礼物”,连忙跑过去。 才出二十三号的门,就看到了不少人拖着一摞摞红砖,堆在十七号门前土地上,其中为首指挥的人很眼熟——梁大晓。 郭昆的大徒弟。 “你,放这里放这里,对……” 梁大晓看到许灼过来了,也走过来。 啜嚅了下嘴巴,终究无法像孟钱多那么脸皮厚,喊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岁的人“许哥”,他道:“许老弟,师父让我送两万三千块红砖给你,这是清单。顺便问一问,我们要的货你可准备好了。” 许灼拿过清单来看了看,不禁眉头一挑。 “你这砖皮是金子做的,还是砖心是金子做的?一分五一块红砖?我嚓……你看我是不是大脑门写了个冤字?” …… 第105章 你不用装逼,你本来就有 梁大晓哼了声道:“你别误会,这是师父送你的。” “不用钱?” “送你的能用钱吗?” “不是,你们是不是被坑了,这砖怎么这么贵?” “这可不是本地百湾砖厂烧出来的民用砖,这是河对岸大砖厂烧出来专门搞市政建设的红砖,质量是百湾砖厂的三倍。” “河对岸?” “正好就是你们家门前这条河正对面运河拐角那里的砖厂,叫玉镰砖厂。” “那你的意思是,我这儿的货也先送给你?” “哼,许老弟,你别这么小瞧人——” 梁大晓都被许灼这么小家子气给气笑了。 要不是师父昨天重点敲打过所有人,他听这话就要给巴掌吃了。 说完他拿出了一沓票子,足足二十张大团结。 “哦~你等等。” 许灼对身旁许若谷招招手,许若谷递来了笔。 他在单子上计算了下,两万三千红砖,三百四十五块。 “走,跟我来拿货吧。” 现在生产组成员还没上班,他带着梁大晓来到了二十三号的库房。 直接清点了库存在这里的瓜子和薯片。 每组六个人来忙这种事,时间又足够,一天下来生产的量很大。 要不是杂货铺就这么小,一次性送货非得全部拿去。 在把一箱箱东西给过后,他当场开了一式两份的收据。 双方签了名,交了钱。 梁大晓拿了东西就准备走人。 “慢着。”许灼叫住了他。 “还有事?”梁大晓不明所以。 许灼挥了挥手,许若谷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走来。 他掀开红布,露出了一捆捆堆起来的大团结。 梁大晓看得瞳孔骤缩。 但许灼只是抽出其中一沓来,数了四百张递过去。 “我只是弄砖搞不到好的门路,不是没钱。” “这个人情,跟郭爷叔说一声我记下了。” “里面的钱除了砖钱,剩下的就是船工运费和郭爷叔茶水钱。” “你再和他说一声——” “我这张清单上的东西要是能弄到,也帮个忙,钱好说。” “拿去,这是你的辛苦费。” 他把钱递过去后,又抽出一张大团结,夹着一张白纸递过去。 梁大晓才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见钱眼开的人。 但是看到自己的辛苦费都有一张大团结时,不禁咽了口唾沫。 “嘿嘿,许哥阔气,谢谢了,话我一定带到。” 梁大晓离开了,就像是一条吃饱了摇着尾巴的柯基。 “装爽了?”许若谷放下托盘戏谑道。 “有点后悔,怕他见财起意。”许灼说的是实话。 这事也是他一时脑热做出来的。 许若谷哼了声:“下回换我了。” “你不用装。” “为什么。” “你本来就有。” “我本来就有?” 许若谷很快明白话里的意思后,抄起托盘朝他脑袋砸去。 许灼嘴上过瘾后,迎来的就是抱头鼠窜,狼狈逃跑。 “真羡慕你们小年轻,一大早玩得这么开。” 全为民声音响起时,许若谷和许灼都停下,立马看了过去。 只见老人家招招手,示意他出门,看看那门前山一样的红砖。 “咋回事?” 许灼就把和郭昆合作的事说了。 “你和他合作,也不怕他弄死你,看来还是要我敲打敲打了。” “老爷子您别急,先听我说——” 许灼这才把昨天完整过程说了一遍。 “好小子,有长进,有魄力,有脑子。事情做得很好,不丢分。你这也是堪比当年关羽单刀赴会了。合同里的出货方式,也很稳重,没破绽。真正有诚意合作的,确实都会这么选择。” 啪! 全为民听得激动,一掌重重拍在许灼肩头。 许灼差点散架了。 “我靠……全同志,单刀赴会是鲁肃。” “鲁肃是谁?我不认识。” 得,这特么个老兵油子,也是个吊文盲。 “现在红砖有了,回头你把水泥,砂石,钢筋弄来,就可以开工了。我去给你张罗下人手,这笔钱给村里人赚,成吧?” “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您得把眼光放长远些。” “合着你觉得老子鼠目寸光是吧?” “不是……您别没来由怼人啊,我这……” “哈哈哈哈……被人怼好不好玩?” “我……” 许灼被这老东西有点给搞毛了。 “好了好了,你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许灼道:“老爷子,如果您不拉我进生产组当组长,这件事我压根儿不会考虑,现在我想,也是时候成立一个‘建设生产组’了。” 他挥了挥手,许若谷看他撅屁股,就知道要递什么样的纸了。 从包里取出一沓纸放到了全为民跟前展开。 只见一栋私家庭院、中式别墅的设计图跃然纸上。 全为民一眼看明白这是十七号未来的规划。 他皱眉道:“小兔崽子,你这真的是享乐主义,要出事的。” “不是!全同志,你认真点,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看我这设计图,房子看似简单吧?可里面物料的大小,用量,承重之类的,一般施工队能掌握吗?这栋房子看似是我的,可却能给全村组建的‘建设生产组’练手。这次成了之后,您看咱们村里的路要不要修,这个河的河底要不要修?人家的路可不可以请咱们修?别村的路可不可以请咱们修?人家要是觉得我房子好,请我来设计房子,我说必须让我们天授建设生产组来,你说对不对?修的话要不要钱?这个钱归谁?归村委,可以让村委用来修桥补路,也归大家,让大家生活更好。再则,以后咱们建立砖厂后,万一红砖烧了如果被打压,那该卖给谁?” 全为民被干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会设计房子?知道如何造桥修路?” “我说会,您不相信,就拿我这栋房子来验一验。” “混账。”全为民没来由给了许灼一记后脑勺:“到现在还拿这点小心思来激将老子,真当老子好脾气?” “嘿嘿……我没啊……”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您知道我家以前也是地主阶级吧?” “嗯,该被枪毙的。” “我家很早以前留了不少建筑学的古书,医书,有些书现在还在家里,还有些被朱小英当火引子烧掉了。海城市的亲戚已经当了官,前些年人家抓了下乡知青的名额要回来,被您给顶了回去,人家以为许虔兴办事不利,不和我们家来往了。那之前,他弄了不少的书给我大伯。那些书都是外文的书,我大伯看不懂,许新么……唉,反正最后我自己看了。我会的东西比较多,但都不精深。支撑起目前的局面没问题,让我去造高楼大厦就不可能了。可要是给我环境,咱们自己玩这些同时积累经验,提高生产效率,咱们只会越来越好。对吧?” “哼……”全为民似乎不信。 许灼有些着急,还想狡辩下。 …… 第106章 这吊毛是怎么当上村长的? 却听全为民道:“我跟你说,少跟那些海城小赤佬,老驹头,瘪三婊匠来往。许虔兴大哥,你大叔公,仅仅去了海城市一年就当了科员。人家现在都当了市委书记的司机了,儿子都是办公室主任,孙子路子都安排好了。你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全家加起来玩不过他一个。玩政治的心都黑,除了许虔兴头上老大,还有他弟弟外,其余人来我都批了。” “不是,我叔公不是挺好的嘛,人家很努力啊……” “努力?你知道他做什么?投机倒把,为了成为海城市本地人,追个海城市本地姑娘,使尽手段。他是你们太公公子女一支里最有钱的,可要是来天授,我非得把这种资本主义给剃光头发眉毛,扒光衣服挂牌游街。你瞧瞧看,你们许家都是什么新品种的坏种,也就你,你妈,你大伯、大伯母正常。” 得,您老伟大成了吧? 人家愤青你愤老。 不过,这些事他竟然都不知道,全老爷子又是怎么这么清楚的? “成,这些事我听您佬的,我来提议,我来做事,您来批准。” “这事我批准了,一会儿中午吃过饭,你来村委一趟,和昨天一样。” “成,我一定好好听您的安排,遵照您的伟大指引做事。” “哼!小王八蛋,欠揍。再这样油嘴滑舌,老子把你打回你爹卵子里去劳动改造。”全为民没好声好气走了,但看样子倒是很开心。 “你真有本事,全爷爷被你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刚刚组建建设生产小组这件事的初衷立意,她听到后就惊了。 真是走一步看十步,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么一来,利益之类最终就都回归到村里,属于大家了。 至于许灼,当然没这么好心。 他就是想要一支听从他建设来造房子的队伍。 中午时,许灼带着许若谷、万芸去街上吃完饭,便一人直接去了村委。 许若谷不去,她要睡觉,顺便看看许灼的笔记。 于是许灼就只能一个人在村委开会,闻着大热天开缸般的汗臭,二手烟,看着一大群老爷们儿抠着脚丫开会,眼睛都直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还是最终定了下来。 建设生产组确立十二人,许灼担任组长。 这十二个人,都是村里有经验的泥瓦匠,一个个说话都是牛逼哄哄的。 许灼才说一句要造房子,大家知道他那里有两万块红砖,便纷纷说起了这房子要怎么弄,指点江山,来给许灼耳提面命。 “人家要造什么样的房子,你们知道吗?” 全为民说完,抽出烟杆,在桌上敲了敲后填烟丝,点燃,抽出洋火擦一下撩起火苗,照着罗锅抽两口,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小许同志啊,说说吧。” 许灼咳嗽了一声,暗道姜还是老的有用。 “来,各位叔伯,看看这个图纸吧,能不能建。” 图纸一摊开,一众人围过来,看了两眼后,越发沉默。 “小许,地基这么深是对的。” “可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啊,这水泥黄沙是很难撑起三层楼。” “这不是地基的问题。你建造二楼,一楼要承重。” “你建造三楼,一楼二楼要承重。” “单层挑高达到了四米,第四层尖顶还要变成小阁楼……” “你这单侧一面墙这么高,水泥粘住,墙要斜的。” 一众叔伯说完,纷纷点头。 其实建筑学发展到后来就是材料学了。 后世很多又高又扭曲的建筑能够起来,都是因为新型材料出现。 这些材料又轻又坚固,还能扛分解,当然可以越造越高。 最重要的是,泥瓦匠们虽然知道红砖好,可也了解红砖。 “你们按照我说的来建,我告诉你们水泥黄沙怎么拌。” “首先来说一说这套房子的外墙吧。” “我不用红砖,用石头。” 这话出口,办公室里又嗡嗡了起来。 “小许,石头建墙,你这围一圈要多少石头?” 许灼抬了抬手,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刚刚已经说了,咱们为什么要成立建设生产组。” “是为了我吗?” “以后咱们村里三条河的河堤修建,都要用石头打岸。” “我问你们,你们知道怎么弄吗?” “以后咱们要修建路和桥,你们知道怎么配料浇筑吗?” “我修这么一栋房子,准备了不少钱。” “你们可以赚不少,大队里赚的也不会少。” “以后彻底开放了,买卖自由了,万元户会很多。” “人家一看我的这房子,也想要建,那叫谁建?” “你们不听我的,不这么搞,建个普通房子……” “回头这份钱你们就赚不到,甘愿看着人家赚吗?” “如果你们这次弄不好,那就没下次了。” 他的口才,全为民是知道的。 听完,全为民都笑了。 暗道就是小伙子资历轻。 要是大个十岁,就能挑大梁了。 这些话说完后,一众人都不说话了。 只有一个字:干。 结束会议后,众人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现在最后一个问题就是石头哪来。 这点全为民帮他打了个电话就解决了。 本地采石场可以直接派船送石头过来。 许灼的设计图上,有墙体尺寸。 算出立方就知道要的石头了。 石头要两块钱一个立方,船运过来,运输费另算。 加上各种物料人工折算下,就是每平米一块钱。 他家的院墙要高两米,院子长短在全为民插话下,延长到了三十八米。 那许灼这栋房子底面积就直接增加到了三百平。 这让他有些不安,不过全为民却给了他一个放心大胆做的眼神。 那么,只有纵向有石头墙,横向就用砖砌了。 所以墙长七十六米,合一百五十二平米,就是一百五十二块。 这个结果算出来时,泥瓦匠倒吸冷气。 光两面墙的钱,竟然就是人家一栋砖瓦房的钱了。 接下来还有别的呢? 石头隔天和一船船水泥,黄沙,石子,钢筋,石块被运了过来。 但是十七号拆房子和清理,却是当天下午就完成了。 主要还不是拆房子,而是清理。 毕竟房子已经坍塌得差不多了。 不过拆出来的木料和青砖都还有用,被堆在了旁边。 这是全为民给许灼的另一个任务。 许若谷这些天又是被委任零食生产组组长,又是被委任建设生产组组长,加上和国营饭店的供销合同,关键还是小小十六岁的年纪,在全村已经快速发酵,炸开了锅,很多人都想来分杯羹。 但两个生产组的事,是全为民拍了板子的。 这事儿谁也不敢去触霉头。 于是,目标全都落在了供销合同上。 “你们就这么打石头墙的?” …… 第107章 真的被蛇一口咬中饺子皮 整个双桥巷河头斜对角的十七号,已经被拆成了一大片空地。 附近堆满了各种水泥,砖石,钢筋。 其中水泥和钢筋,都被放在了旁边的老旧空屋子里。 这都是村委特批的。 许灼拿着建筑图纸,周围围着一群老爷叔,老伯伯,全为民也抽着烟在静静看着,看着他指点江山。 “小许,这石头墙本身就重,你这墙又厚,这么一堆,水泥一浇,又省事又稳当,房子也能快点起来,没必要这么麻烦。” “就是啊小许,回头家里还要接自来水,水管咋铺?” 许灼摆摆手道:“这些我知道怎么弄。这要不是在地上,是修河堤,你们想想这么弄会怎样?一面杵在水里的石头墙,后面靠着土。要是发了洪水,这么直接冲过来,你看看石头堤岸会不会坍进去。造房子要打地基,修路要有路基,要是砖砌的围墙,都要挖沟槽浇墙根。回头修河你们也这么弄?” “修河另说,大家伙也不是想帮你早点造好嘛。” “老爷叔,老伯伯,在岸上一样要刮风下雨的。这地面不夯,土吸了水要下陷,这个墙这么重,你们猜会不会往下沉?” 刚扯皮到这里时,有人提着个篮子走了过来。 “小许啊,小许,小许。” 全为民皱眉道:“有事直接说,没看到这里在忙正事嘛。” “嘿,不是听说小许这里在给国营饭店供应大黄鳝吗,那啥,小许,你能不能收了我们的?” 许灼转头看,来的是个老婆子,肯定是为家里人来问的。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这老婆子连忙道:“小许啊,你可是为从小看着长大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忙你可不能不帮啊。” 就这说几句话的时间,又陆陆续续来了两三个人。 闻言纷纷附和道:“是啊小许,你可是好孩子啊,要帮帮忙的喂,大伙儿都是乡亲,肯定会念着你的好啊。” 本来许灼还不知道说什么,一听这个犟脾气就上来了。 “你们也是我从小看着变老的,大家互相看着,都一样。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这忙我不帮你们就要说我坏话是不是?” “哪能啊,我们就是过来问问……” “我不帮你们就要拆我台是不是?” “怎么会……” “我问是不是,我要听是,还是不是。” 一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尴尬:“当然不是。” “抬头不见低头见,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日里一个个背后戳着我脊梁骨,笑呵呵说‘许三痴子’的时候,你们开心的喂。” “啊这……我可没有。” “你没有,你听到了也没帮忙说好话吧?” “这……大家不是都有难处嘛。” “那我家日子就好过?” “你家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我家不好过的时候也没见你们伸出手啊。” “我……” 一群人被怼得没脾气来火气,都忍不住撸袖子要抽人了。 全为民扫了眼,一众人也只能忍着。 “你们知道吗?”许灼看着众人戏谑道:“当时朱小英就是这么想抽我,我七岁那年什么也没说,就撸着袖子抽了我两耳光。” 全为民敲了敲罗锅。 许灼接着道:“好了,我难听话说在前头,只要是咱们村的,不论谁逮到了大黄鳝……记住,是两斤的叫大黄鳝,一条我十块钱收。不满两斤到一斤半的,都按照一块钱一斤收。一斤半到一斤的,五毛钱一斤收。不满一斤的街上到处都有,我不收,国营饭店这里也不收。” “小许那个,大黄鳝国营饭店不是十块……” 全为民沉声道:“你们能耐,你们直接给人家饭店送去,一斤十五二十,镶金带银的价格,你们能卖是你们的本事。” 一众人讪笑,最后被全为民一个“滚”字骂走。 许灼收大黄鳝的事很快传遍了全村。 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大家都不想把钱给别人赚。 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天授村的田已被扫光。 于是,天授村热闹起来。 十几人几十人,有空的没空的,纷纷进入了田野。 惹得队长,村支书等人纷纷出去看着人,防止庄稼被破坏。 只是大部分人转了一圈,也没捉到。 几十个人里,只有不满是个弄到了一斤以上的。 捉到的都很高兴,可没有一个能弄到两斤的。 “唉,要不我说这东西怎么这么贵呢,一斤以上的都不多。” “会不会咱们这儿的都被人家给捉光了?” “不会,你知道咱们村田有多少吗?” “他一个人捉一年也捉不完。” “咱们走远一点,去别的村田里看看,指不定有。” 削尖脑袋赚钱,没有人会傻,只是眼界有区别。 村里人当然都聪明着呢。 一众商量后,有的去河堤上找,有的去别村田里找。 河堤这块许灼从来没在意过。 不是没大的,而是有难度,而且河岸边草密,有蛇。 先前村里有个婆婆农忙时蹲草撒尿,脱了裤子蹲下去,一口被咬中了饺子皮,顷刻间惨叫一声,周围人都赶了过来。 说被蛇咬了,一众人连忙将其扛着去医院。 一问被什么蛇咬的,不知道。 医院里也没有血清。 主治医生说可以吸蛇毒,一看位置,那特马的叫一个尴尬。 其实必然是无毒蛇,要是五步蛇早完了。 也是许灼亲自经历了这件事,让人不要靠近河岸。 可村里人有的是胆子大的。 真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 很快,真有人抓到了两斤还多的大黄鳝。 黄鳝送给许灼,过了秤,当场付钱拿了大团结,真叫一众人羡慕。 傍晚时,许灼把所有生产组的人送走,回二十三号收拾。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是华铭东。 今天的华铭东没穿工装,而是一身蓝底小碎花棉布裙。 她那娃娃般的脸孔,倒是愈发细腻精致了。 本来是齐耳短发的,最近长长到了肩头。 为了方便,用红绳结了个小马尾披在胸口。 她本就是温柔的模样,这一副样子倒是愈显温柔了。 夕阳西下,光芒撒在她身上,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尤为动人。 许灼觉得自己可能是喜新厌旧了。 看惯了许若谷那白净到失血色的肤色,一整天冷冰冰的,动不动拳脚相加,再看看人家,瓷娃娃白里透红的温柔模样,许灼没来由心动。 然后就多看了几眼。 待人走过来时,想到身后许若谷,他便后脑勺一紧。 …… 第110章 万恶的……资本主义香味 要不是来许灼家送物料这条河方便,人家水泥船根本不想和其余小渔船、乌篷船挤在这地方。 许灼的意思是,利用水运,在别的村建立“食材收购站”。 把本村的大黄鳝之类从街上菜农手里收过来,运到别村或者市里去,把别村好的食材收过来,供应本地市场。 他们这里只有一个药材收购站,废品收购站都不在附近。 其余收购站就更别说了。 只是前一个提议,李卫国一听就很高兴。 这个提议说出来后,李卫国立马皱起了眉头。 “回头我和老郑说说。小许,对后面一个不要抱有希望。以我的眼界来看,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不成的。先不说去村子里送菜这事儿有点多此一举,想要把菜送到市里面去,其实市里面有收购站。就在咱们镇上。你说的食材收购站,就是镇上供销社做的事,不过他们直接从周边村子收购,然后运到市里,供应给城里人。要不然,人家城里哪里来吃商品粮呢?还有一个是,咱们眼下的大黄鳝,讲真的,供不应求。你郑公公这段时间一直跑,去其余地方推销这大黄鳝。这不,别说市里面,就是镇上国营饭店都每天要咱们提供五百斤。” “哦,那没事,这事儿可以从长计议,留个念想。” 许灼知道这事有些难。 比如在每个村设立这种点,其实都有些不太可能。 这涉及到了运输学。 以如今没有卫星地图,也没有完整路线图的情况,他很难在短期内规划出一条合理,不耽误时间的好路线。 菜是有保鲜期的。 没有好路线,很容易耽误事。 事情没有定下,吃完了饭各回各家,菜谱的事李卫国也没提。 倒是临走时,李卫国提醒了他一句,调料快没了。 调料就是“十三香”“五香粉”“椒盐粉”“鲜辣粉”“咖喱粉”。 很多调料的起源其实宋朝明朝就有了。 可眼下这个时间,做菜大部分情况下用的还只是酱油味精。 如今还没有瓶装酱油,就算是城里,酱油都是坛装大瓮打的。 至于“王守义”公司的事,那是九几年了。 八四年老人家才在北方重操旧业,开始生茶这东西。 再则,南方很多菜本来就不缺鲜味。 尤其是易城这样的地方,嗜糖很重。 不论什么菜都加糖。 国营饭店里的师傅炒菜加糖又有火候,知道怎么炒才香。 这糖味自然为转为鲜味,也就不缺什么调料了。 可人总喜欢新鲜的东西嘛。 尤其是龙虾这种土腥味重的,用不用香料就是两种食材。 许灼做的菜都是后世网络学的。 香料用法不可谓不多。 他教给李卫国的菜,在国营饭店里,无异于在这刻板时代里,添加了一抹活泼彩色,李卫国就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各种菜尝试用香料。 这一用,国营饭店其余菜的味道也变了。 比如说本地的红烧五花肉,这个红烧的红不是用酱油,而是炒糖色后稍微加酱油来的,李卫国就用五香粉把先腌一遍再烧。 那出来的肉叫一个浓厚鲜香。 眼下国营饭店对许灼的香料,已形成了严重依赖。 许灼做香料,也是抽空和许若谷两个,一次性忙活半天交工。 上次做还是上次,李卫国不提许灼都忘了。 说到这事,完饭后他便去了药材收购站买了料子回去。 思忖一阵后,还是去找了全为民,把要成立香料生产组的事说了说。 抽着旱烟的全为民刚吃过晚饭,在门口纳凉。 烟枪罗锅头敲敲桌腿,装填着烟丝。 “你想好销路了吗?这东西卖给谁?” “这……国营饭店的菜,全爷爷你没吃过?” “吃过。” “味道咋样。” “万恶的资本主义香味,夹杂着封建欲孽的腥膻。” “你大爷……” “嗯?” 瞧着全为民举起烟枪这鸟样,许灼立马收起嘴,笑着道:“全爷爷,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能吃的,只不过没了香料难以下口。你看,一个人一顿吃的也有限。多一份香料,让有能力的人吃点别的,普通人不救能多口吃的吗?” “别跟老子说大道理。我就问你,你要卖给谁?街上那破饭店一次性又能用多少,你这么弄,卖不出去怎么办?眼下你定下朝八晚四的规矩,活干得轻松不说,你也有时间做别的事,还想偷懒?” “我是脑力劳……啊!” 话没说完,就被烟枪敲了记脑袋。 那罗锅可是紫铜的。 这一记下来,他都怀疑要脑震荡了。 这老家伙不知道分寸嘛。 “自己搞去,这不是刚需。至少不是现在的。你要是想开国营饭店,手续地皮什么的我来弄,人我来招。” “这个不行。” “你不想开?” “我不是不想,是不能……” “想就好。” “不是啊全爷爷。” “我知道你想,想就好。” “啊!!!” 许灼忍不住发出了土拨鼠吼叫。 他强行按着笑呵呵的全为民,把和李卫国说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全为民脱下鞋拔子,往地上敲了敲,然后跳起来抄了上去。 许灼见势不妙就跑,结果竟然没跑过老东西。 被一把按住脖子后,踩在脚下狂抽屁股。 村里听到动静的不少人都过来了,纷纷围观着。 “小兔崽子,这国营饭店开定了,老子说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许灼揉着屁股呲牙咧嘴站起来,一阵头大。 “诶小许,是不是咱们要开国营饭店啦?到时候招厨子吗?” 才站起来就被人围了过来。 村里人明眼的,谁看不出,全为民打许灼就跟爷爷大孙子似的。 再加上这几天为了成立生产组,全为民亲自给许灼站台,钦点组长,现在谁不知道许灼不仅是村干部,还是村里红人? 要知道,平日里别的村干部,全为民都不怎么搭理的。 “唉……老东西神经病啊,下手这么狠,嘶……” 许灼确定自己屁股是紫了。 走到半路上时,迎面走来一道身影。 看到这人他愣了愣。 “小许同志,吃过饭了没?”王延东抬手打招呼道。 许灼笑呵呵走过去:“没呢,请我吃饭吗?” 王延东笑容僵住,嘟囔了句:“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 第111章 不管啥时代的女人看到包都一个样 “哈哈哈哈……”许灼走过去,碰了碰面,询问什么事。 才知道王延东最近工作陷到了一个瓶颈。 许灼让他把工作日志拿过来看看。 工作日志,是许灼对王延东提出的。 以王延东这性格,肯定随身携带。 这时没有路灯,许灼就带着他去了二十三号。 “许灼同志,这是在建大房子吗,谁家的?” 他看到前面不远处十七号门前空地上堆满物料,皱起眉头。 “村里狗大户的,怎么了?” “用修建基础工程的石头来围造院墙,这是要造西式别墅啊,这到底是哪个狗大户,意识形态有问题,典型的享乐主义。” “那咱们把他抓起来剃光头挂牌示众吧?” “好好好,是谁,我明天就让人抓……不,一会儿就干。” “那个人叫许灼,人称许三痴子。” 王延东整个人有些恼怒又无奈地看着他:“有意思吗?” “哈哈哈哈……”许灼笑得肚子疼。 他当下先跟王延东说了下自己花了多少钱,走了什么渠道运来的这些,整个过程都在看着王延东的脸色。 见王延东只是皱眉点点头,没说话,他就继续说。 说这房子建成后会怎样,如何如何。 王延东继续皱眉,点点头。 最后,许灼说了自己天授村成立了建设生产组,负责内容是什么,又说了这些人没有经验,也没有工程给他们试,王延东哼了声。 顿时眉头舒展笑了起来,眼睛里都是“我就知道你这坏种藏着呢”。 “你先等一等。” 到了睡觉的地方,许灼找了个酒瓶,把傍晚收好的自制蚊香拿来点燃。 然后拿起杯子给他倒了点水,开始看起了工作日志。 王延东还是头次来到许灼的房间。 虽然经过解释,他知道这是临时住处。 但是看到书桌上这么多书,一大堆报纸资料时,还是有些惊讶。 “这样吧,王哥,明天早上五点,你在药材收购站等我,咱俩走走,看看这五村集镇里头有哪些可以思考思考的。” 看着许灼这平静的脸色,王延东接过日志总算安了心。 “好,那麻烦你了。” “权力越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人民服务。” 王延东一怔,重重点头道:“为人民服务。” 许灼知道他就吃这套。 但他不知道的是,悄然间,自己也成了王延东的偶像。 随着人走茶凉,灯光安静,屋子里闻香味淡淡,许灼伏案,呼吸稳重,屋子里只有铅笔头划过纸张的声音。 全为民交给了他两个任务。 一个是拿十七号的拆迁废料,和别的老屋结合,造一间古宅。 另一个是设计个天授村自己的国营饭店。 前者,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全为民这么厌恶封建阶级的人,竟然会想建造古宅。 这个老屋还就在自己要打造的中式庭院旁边。 后者他倒是明白,全为民是想吃村子独占三条运河口子的便利。 许灼隐隐感觉,全为民很后悔当年和东蔡村换五村集镇这地方。 地盘让了不能反悔,可他们村自己也能做社代办企业抢生意。 九点半左右时,他听到敲门声,便去开门。 门外是陈家兄弟等人,还有孟钱多带着手下八人。 “哟,老孟可以啊。”许灼看到孟钱多身上穿着新衣服,竖了竖大拇指,一阵调侃后将人引了进来,给他们拿器具。 “许哥,你睡这里还习惯吗?缺什么跟我说声呗。” “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对了,给你东西。” 许灼把孟钱多引到后面,就看到了笼子里的兔子。 孟钱多看到那毛色,一眼认出是野兔子,旁边还有野鸡刺猬。 “兔子回头记得拿走。” “许哥不吃么?兔子肉可香了。” “你拿去当肉兔养,到时候卖钱。” “那怎么行,许哥你说多少钱一只。” “以后可能还会有,你带走先记着。” “那长毛兔的事……”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这事我已经在打听了。” 送走了门前多,许灼看到陈家兄弟竟然还没走。 不过其余人倒是拿了工具在外面等候了。 陈文勇从自己带来的桶里,捞出了一个东西给许灼。 “老许,给。” 许灼拿过去看,是个头层牛皮女士肩包。 包的表层打磨成了很短的短绒,颜色是深棕色,四个角都镶了磨花的黄铜,肩链子也是火烤氧化后加磨花形成的老铜色。 包的前后角的隔层里,设计了铰链。 这样一来便于开合,二来防止被割包。 还设计了暗格,防止重要东西被偷走。 口子处既有钉扣,也有高质量的黄铜拉链。 针脚做得很细,很扎实,就在最边上打了两圈香草纹,几乎看不到什么。 这让手提包看着清秀又大气,还带着浓浓的华夏味道。 对外正面打了个福寿如意纹的黄铜牌,刻着个金文的“许”字。 金文是铸造或刻在古代青铜器上的字,古老程度仅次于甲骨文。 很多现代常见的字是没有甲骨文原型的,倒是有金文的。 包里头还放着三卷折叠式长钱包,那是用多张蛇皮缝制而成。 蛇皮有着天然的花纹,但不管怎么说都太艳丽了。 艳丽的东西,看着就浮夸。 可能起初看时很漂亮,光芒外放。 可是越看越觉得俗。 所以许灼对蛇皮钱包的要求就是,磨色,做旧。 讲真,陈皮匠对于许灼的要求是嗤之以鼻的。 可他没必要对钱过不去。 然而当他按照要求弄完后,意外觉得这东西很不错。 “我爹让我问问你,做得怎样。”陈文勇笑呵呵道,看着还有些得意。 许灼竖起大拇指:“讲真,我没想到你爹真有这个本事,可以把我画的图给一五一十全做出来,这手艺是真厉害。” “嗐,老许你可真有点难为我爹了,你这东西缝制可太难了。我爹说,人家缝制都是四平八稳过个平针,你这是要让他绣花。” “你爹赚的不少,谁叫他有吃这饭的本事呢。” 送走了人,他拿着这个包又仔细检查了一下。 真是越看越喜欢。 凌晨三点半左右,许灼醒来,就发现灯亮着。 还以为昨晚忘记关了。 结果揉了揉眼便发现,某人坐在自己凳子上看着肩包钱包,来来回回的,还挎上了反复式,脸上都是兴奋。 这时她已经把绿色红星帆布包扔掉了。 将里面钱啊,笔记本之类,全部装在里面,一个劲嘿嘿笑。 不是…… 怎么不论什么时代、什么物种的女人,看到包都一个逼样么? “我的,对吗?” 许若谷看到许灼醒来,用充满精神的语气问道。 “啊对对对……” …… 第112章 《乡愁》你也抄 许灼打着哈欠去洗脸,准备忙活了。 片刻,陈家兄弟和孟钱多来了,纷纷交货。 许灼则清点货物,给钱,然后分拣。 一个人干活。 许若谷就像魔怔了似的,背着包就在跟前不断晃悠问咋样。 许灼就差点说“咋你大爷”了。 然后一通忙活装好车,许若谷还不推车了。 她就挎着包,很淑女地跟在身边…… “我嚓,大姐你自己是啥玩意儿心里没点逼数么?” 许灼就差忍不住脱口而出骂娘了。 但还别说,她头发质量好又长,人还长得白漂亮。 这包一挎,整个人顿时更显淑女。 就算许灼看腻了,还是会多看两眼。 “唉,真应该穿那条马面裙出来的,太可惜了呢……” “啊对对对。” 一路无语地,先去国营饭店卖了大黄鳝大王八等,交接的不是李卫国,是李卫国徒弟,负责采购的张远超。 “许哥,我师父让我告诉你,今天中午吃饭等一等,郑经理找你。” “有说什么事么?”许灼停下来,递过去一包芙蓉。 这年头的芙蓉,和后来的黄金叶、黄鹤楼是一个档次。 张远超没有推辞,他很清楚许灼什么身份,没必要和自己客套。 人家给他这么一包烟,完全是看在他师父李卫国面子上。 “许哥——”他凑过来小声道:“我昨天听到师父和李经理好像小吵了一架,师父想开什么无票饭店,李经理想搞什么收购站,具体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我现在就管着采购这块,其余也不懂。” “你知道郑经理为什么不同意开无票饭店吗?” “听了一嘴,说是无票饭店一开,很多人都会去无票饭店吃,国营饭店虽然是主家,到时候估计捞不到好,可能会被迫提前转型——许哥,我一听就知道是你的提议,毕竟周围也没谁有你这脑子了。你说,无票饭店真不能开么?” “你想什么呢,肯定能开啊。” “开了国营饭店不会倒闭?” “唉,你要知道,就算全面开放,粮食也是咱华夏底线。想不用票来买,脱离管控,难。咱们也不能触犯底线,所以能够无票的东西,绝不是主食。而吃饭这种事,需要主食和票沾边,那就得来国营饭店。无票饭馆这种东西,讲真,只能够做一些小吃,比如龙虾啊,河虾啊,鱼啊这些。” “那就有些扯淡了,谁吃饭光吃菜?” 都是经历过穷苦的,都知道饭和菜哪个更重要。 所以张远超一听具体情况,他就觉得无票饭馆能开,却不一定开得好,自然也绝对不会来占国营饭店的生意了。 但他觉得,国营饭店的生意就算被占了也好。 因为许哥给的菜和调料,现在不到饭点就得排队。 不然买不到吃的。 那两斤大黄鳝,吃一条要二十一块,要吃的人还不少。 当然,他也尝过一次,好吃是真好吃,他师父亲自下厨,厨艺过关,黄鳝肉是又鲜又爽,一条就能吃个饱。 尽管大黄鳝每天才能卖出去几十条。 可大部分都被其余饭店和市里面拿走了。 不少国营厂都特地预订,都是用来伺候领导的。 这样火爆的情况下,很多人弄不到吃的,或者错过了时间,很难受。 开个无票饭馆,就可以分摊压力,简直双赢。 只不过郑经理似乎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也不知道为什么。 和张远超聊过后,许灼便去了药材收购站。 本以为在这里的是店员,谁想今天在这的却是袁如辉。 “诶?袁爷叔,今天怎么在这了?酒厂不忙了?” 袁如辉看到他笑道:“我还不是来等你的?” “等我?酒厂出事了?” “有点小问题,包装印刷的事。你上次给了草图,我说大差不差就行。只要颜色对,广告字对,这就可以了。可现在老冯同志似乎很信你,一定要你过去。说字和颜色,哪怕差一分都不行。要你去包装印刷厂看看。” “今天么?” “今天可以就今天。” “稍晚一会儿,我还要和王延东一起办个事。” “成。” “对了袁爷叔,你这儿刺猬收不收?” “刺猬皮,一张十块钱,收是收的,可这东西味道重,扎手,处理起来麻烦,价钱相对来说还不高……你想弄?” “我那里有只刺猬,我不吃,但放着也不是个事,就问问。” “你找个人帮你脱个皮,洗好了晾干扔这里来,我收。” 这时王延东走进了店里,打了招呼。 许灼转头看,就看到外面还站着一群打投员,男男女女都有。 当许灼目光落在这些人衣服上时,眉头皱起。 “怎么了,小许同志?” “你们平时就这么进入菜市场的?” “是啊。” “那你们好大官威啊。” 许灼这句话直接炸了鱼。 女打投员严肃着脸皱眉走进来:“小许同志,我们是人民公仆,是干部,不是官,你这样无的放矢,这是对我们的污蔑,我要求道歉。” 不等许灼开口,王延东抬手制止。 “人家在说咱们穿上这一身皮进菜市场,谁都怕咱们。” 许灼笑着对王延东竖起大拇指:“小时候,制服是白月光,民众在上头,你们在下头。如今,制服是一道墙,你们在里头,民众在外头。” “好诗。”王延东竖起大拇指。 刚刚那女打投员眼睛也是一亮。 许若谷哼了声,暗道余光中七二年的《乡愁》你也抄? 小插曲后,一众人脱掉了制服和帽子,重新准备。 这衣服一脱,一群青年男女立马变成了普通人。 袁如辉笑道:“这才对嘛,从人群中来,到人群中去,得有个群众样子。” 得到袁如辉的真诚肯定,一众打投员恍然大悟。 许灼带着一众人,进入了菜市场,看着拿着小板凳坐在地上、门前放着一堆菜的百姓,笑呵呵招呼他们来买菜,这种感觉很奇特。 回忆一下,平时百姓看到他们都是避着的。 “你看,这里乱糟糟的像什么样。” “还有,我让你查的鬼称,你们查了吗?” “那谁手里的是八两秤,你们来他们就收了。” “还有,每次菜市场结束,都是垃圾,谁收?” “你们闻到骚臭味了吗?” “源头在哪里,你让百姓们整天闻这味道?” “一个菜市场里,这么大一块地方,随便哪里都进出?乱哄哄的。” “还有,你们看看那个人在干什么?” …… 第113章 咋能这么猥琐 许灼一一指着,直到最后一个人时,就发现是个看似朴实的青年,借着拥挤的人群,贴在一个大妈身后。 一群人仔细盯着看完后,女打投员脸红了,男的则一脸便秘。 怎么龌龊到这样? 这都下得去……鸟? “穿上皮,你们站的高了,看得广,但也看得粗。” 那个女打投员道:“问题是有了,可这些事解决起来太难。” “难什么?不要怕难,着手干就好。” “许同志,你说得容易。这附近的骚臭,都是便溺导致的。就算我们今天铲了,明天还会有。我们不怕累,可天天弄,改变不了根本问题。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还请协同帮助我们。” “那不会建个公厕吗?” “公厕?建公厕也要钱啊,我们打投部哪里有钱?” 说到这个,一众人就笑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打投部只是负责投机倒把,不负责管理。 这一块属于东蔡村。 东蔡村小归小,可却能收这里的摊位费,也算富得流油了。 只是去找村委来说这件事,怕是不可能。 “要我说,你们这些人啊,是真的手不提篮,肩不挑担。”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种菜需要肥料。” “肥料是什么?” “都是粪肥。” “去买粪肥要粪票。” “东蔡村这么多人要靠着种地吃饭,平时粪肥也就各处自家的开缸拿,但终归有限,还是得去外面买。” “五村集镇为中心,周围生活了上万人。” “有这个公厕可以收集多少粪肥?” “你们这么和人家村委说,你说人家愿不愿意建?” 打投部可不是什么小部门。 在这个风气不开放的时代,投机倒把仍旧是严打对象。 一般人还真进不来。 在这里的打投员,有几个家里不当干部的? 跟一群高山流水说下里巴人,他们只会嘲笑你无知。 当许灼一脸正经地和他们聊大粪时,除了王延东和这个女打投员外,其余人里没有一个是眼底不嫌弃的。 可当许灼把里面逻辑说明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许同志——”那女打投员亮闪闪眼睛走过来,一把握住许灼的手有些激动道:“你真是太厉害了!” “许同志威武。”王延东竖起大拇指。 这给所有百姓自由买卖的场地很大,为了防脏防潮铺满煤渣。 许灼领着众人继续走,指着随处可见的坑洼:“一下雨,这里能养鱼,谁要不小心踩进去了,那真是爽了,你觉得百姓方便吗?” 女打投员摇摇头:“不方便。” “找点煤渣过来填一填,也就几洋勺的事,难吗?” “不难不难。” “那你们能说服东蔡村购买水泥,把这整块地方浇筑平整吗?在平整水泥地上,划上白线,一格格的,一个个摊位,中间是过道。这样可以避免拥挤,也能避免很多扒手,和刚刚那种我看得都尴尬的事。” 女打投员想了想,皱起眉头。 王延东也陷入沉默。 其余打投员忍不住道:“厕所所还能用好处来说服东蔡村,这浇筑水泥地你知道需要多少水泥吗?这块地方宽六十几米,长八十几米,合四千八百平。这么大的地方浇筑所用水泥得多少钱?许同志,你告诉我东蔡村为什么出这钱?出不出,都影响不了人家来这里卖菜。” 一句话,没好处,人家凭什么出血来浇筑? 许灼笑了笑:“王同志,我家门前那块地方你看到了吧?双桥河河头塘口,那几乎是所有别村来五村集镇卖菜的必经之路。白银灞河和柘泾巷河各有用处,基本来卖菜只能走双桥河。我们村马上会把塘口附近的房子都拆了,搭建防雨棚顶,作菜市场。” 其余打投员愣了愣,一时间感觉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没想通。 女打投员稍作思考后惊讶道:“竞争力。许同志,如果天授村真这么做,那这里摊位费肯定会减少。东蔡村想要钱多粪多,就只能选择浇筑水泥地。” 许灼对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让女打投员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全过程许若谷冷冷看着,这女打投员就像没看到似的。 王延东听得也是眼前一亮。 “五村集镇目前的情况,就是东蔡村一家吃了一万人,没有第二家竞争,收摊位费的人都比别人傲慢。这种情况就是垄断经济带来的坏处,没有竞争力,没有主观能动性,不会自己想着向上。这不是一个菜市场的事,而是目前整个华夏经济的缩影。本地独一无二的国营饭店是这样,供销社是这样,药材收购站是这样,肉摊是这样,布店也是这样。可如果这里有第二家私人售卖布料的店,你看看,布料会不会降价,更多人会不会穿得到衣服。” 众人恍然大悟。 一众原本看不起许灼的男打投员也震惊地看着许灼。 他们不相信,这是一个区区十六岁孩子说出的话。 可这,就是事实。 “老王,服务这里百姓的事,就交给你了,有困难来找我。” 许灼抬手看了看瑞士雷达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摆摆手,打算离开。 “许同志——”身后女打投员声音传来,他扭头看去,只见这大姑娘红着脸对他招手道:“许同志,我叫王萱芝。” 许灼笑了笑:“王萱芝同志,回见。” 走远了,许若谷一记后脑刮子挥来,许灼骤然缩头,稳稳躲过。 那速度就像是后脑长眼睛了一样。 “嗯?”本来有些生气的许若谷惊了。 许灼对她不好意思揶揄笑:“被你和全老头打得太多了,练出本能了。” “哼……推车还在那,你是不是忘了?” “没忘啊,一会儿去印刷厂,你去吗?” “去。” “那一会儿有人来我这里卖黄鳝怎么办?还有那些孩子再拿东西来怎么办?咱们得回去吩咐下万芸,如果忙起来,还得找个人替万芸看场子。” 回到二十三号时,天已亮起。 但离开上工还有一些时间,万芸当然还没来二十三号。 两人顿了顿,准备去万芸家里找时,身后传来了个声音。 “许哥!许哥许哥……” 身后传来步伐声和熟悉的声音。 转头看,就看到了身高一米八,短袖露出筋肉虬结纹身胳膊的梁大晓,他那浓眉大眼的硬朗长相,却带着讨好的笑,看得让人想笑。 “咦?梁大晓同志啊,怎么来得这么早?” 梁大晓憨笑着,递过来一张票子连忙解释。 …… 第114章 您再骚也没人看得上吧? “嘿,许哥,我来两个目的。” “一个是来拿三百块钱货,薯片两百,瓜子一百。” “另一个是……许哥,这给你。” “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谢礼。” “说实话——你让师父帮忙弄建材,师父赚了一笔。” 许灼低头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自行车票! 虽然他更想要摩托车或者汽车,可这显然不可能的。 整个易城也没几辆汽车,全都在公家手里。 他道了声谢,接过了票子后,便帮着梁大晓搬运薯片和瓜子。 还好炒货铺太小,不然真难应对这种进货。 不过,一家独吃整个万人流量的集镇也确实舒服。 就算价格高一点,也不愁卖。 一个铺子的备货,一天都不够卖,下午两三点还要来取一次货。 东西全部搬运到船上后,许灼递了包烟给梁大晓。 在其接过道谢后,许灼问道:“那什么,一直听说你们路子广,有些洋货,大城市才有的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弄到。” 梁大晓想了想道:“要看什么货。” “抽水马桶听过没?” “抽啥玩意儿?” “抽水马桶。” “啥马桶?” “抽水马桶啊。” “抽啥马桶?” “我尼玛……” “嘿嘿别急,开玩笑开玩笑,那什么,这是马桶吧?” “对,洋马桶,回头你问问。除了马桶,还有陶瓷洗手盆,玻璃窗,沙发,钢琴之类的东西,都问问。” 许灼说完,从许若谷这里拿过本子撕下纸张,写上条目递过去。 梁大晓看着挠挠头,这里面最好搞的是玻璃沙发,其余都没听过。 还陶瓷洗手盆,怎么听着有些离谱,铜盆铝盆不行吗? 他把事情记下了,回头问问师父就成。 路子再广,投机倒把也有危险。 现在这个薯片是真好卖,又赚钱又安全,干嘛再去做坐牢买卖? 作别梁大晓,许灼和许若谷立马找到万芸。 把要做的事写在了纸上递过去,加以说明后,立马赶去了收购站。 “对了,刺猬找人帮我剥了皮。” “如果有人送来刺猬也剥皮。” “我只要皮不要肉。” 临走前,许灼特地跟万芸说了声。 他离开后没多久,二十三号还没上工,不少人拎着篓子来了。 万芸拿着盘秤,给人一一过秤给钱。 “三大妈,这黄鳝不成,五条里只有一条过斤了……” 万芸腼腆,不好意思地把黄鳝推回去。 “诶呦,小芸啊,你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乡里乡亲的帮帮忙嘛。” “三大妈真不成,规矩是规矩,这不满斤的黄鳝要收了,那我不如去街上收,也不至于这般照顾乡里乡亲了。我们收了也不是自己赚钱,这是国营饭店订的。不满斤的黄鳝,国营饭店要,我们自己也不吃啊。” “小芸啊,你就帮三大妈这一回,三大妈家也不容易。” 万芸脸色难堪,极其为难。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您不容易,人家万芸就容易吗?小许同志让人家小姑娘做事,你脸皮厚,大庭广众下当着乡里乡亲的面,就欺负人家小姑娘脸皮薄,让人下不来台是吧?不满斤的都收,那国营饭店干嘛给这介绍信?” 众人回头看去,便瞧见一道短发柔美身影走了过来。 初升阳光撒在她脸上,照得她像个瓷娃娃。 华铭东并不是许若谷吩咐过来的。 甚至许若谷要知道的话,宁愿吃这个亏,都不想她过来。 可她就想看看,村里人捉黄鳝情况怎样。 她去国营饭店试了试,拿得到介绍信,但拿不到供销合同。 就算她暗示了自己身份,让村委书记帮忙。 可人家李总厨就说这是经理的事。 一找经理,就说不在,分明是在回避。 无奈,她只能买了点瓜子薯片,一路走一路吃着过来看看了。 结果一来就瞧见这一幕。 要是许若谷在,肯定躲在人群里嗑瓜子冷淡看着。 她这种好事的性格,许灼不吩咐她都要说两句。 何况眼下她和许灼蹭了朋友,帮一帮也是应该的。 顺水飘到跟前的人情,不给白不给,给了许灼肯定不会白给。 “你谁啊。”那三大妈一听被拆台,顿时恼怒。 转头看到这姑娘虽然满脸温柔,嘴角含笑,可眼睛却冷得出奇。 这种冷不是许知青那种漠视,而是刀子那样锐利无情。 仿佛一眼看透了她似的。 三大妈心里头打鼓,眼睛扫了周围,发现很多男的都在瞧着这姑娘。 那眼睛直勾勾的,挪不开,根本挪不开。 “你哪来的狐媚子,狐狸精,骚欠欠的小蹄子,我们村里的事,哪有你一个外人说话的份,骚蹄子,一看你就不是好人,只会勾搭男人。” 农村人没文化,骂人只会往难听处骂,往毁人名节上骂。 华铭东笑了:“哟,瞧着您再骚也没人瞧得上是吧?”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接着爆发出了一阵阵喷口水的笑。 实在是憋不住了。 三大妈被气得面孔涨红,大骂一句后,伸出手来要刮过去。 华铭东朝前一步侧了侧身,踩住她脚尖。 于是重心还在往前走,脚却停下的三大妈,噗通一声扑在地上。 “诶唷,您怎么那么不小心呐,一把年纪了,还说不得了,真是的呢~” 于是,骂,骂不过,打,打不过,自己还惹了众笑,三大妈红着脸捂着脸孔,哭着跑开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神情复杂。 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笑。 “华姐,你怎么来了?”万芸感激地看着华铭东问道。 华铭东抱着手走到万芸身旁:“咱们家小许同志,是不是跟另一位小许同志出去了,就丢下你一个被细猪头欺负?” “他们有急事,我就留下来看家。” “你忙着,场子我帮你看,回头我那还有黄鳝之类的呢,你收不收?” “华姐说哪的话,学长说了华姐是朋友,肯定收啊。” “嘻嘻,忙吧,别让村里人等急了。” 万芸做事还是很娴熟的,只是心性比不上许若谷和华铭东这样的知青,更比不上许灼这样的穿越者,眼下有华铭东坐镇,她弄起来也简单多了。 来的大部分人,给个一条,三条,五条的。 九成九都是满斤、一斤半的,极个别有两斤。 华铭东白皙手腕上挂个塑料袋,嗑着瓜子。 吃完了瓜子壳放入塑料袋。 一众乡下人瞧见了,不禁揶揄说着“城里人真讲究”。 其实乡下人本质上是看不起知青的。 对这末批知青更没多少好感。 记得刚下放时,村里有个知青下田除草,把麦苗当牛筋草给全拔了。 当时全为民听到这事差点脑溢血。 …… 第115章 美名传千里 拔草是最轻的任务,还有割猪草喂队里的猪,扔河里喂鱼等。 五谷不分,重体力活干不了,脾气大,吃东西还挑剔,咸了淡了嘴里喋喋不休的,最后都被监督大队折腾得没脾气。 村里人要靠土地吃饭。 赚工分干农活,开水沟挖河道,抢收夯土,浇大粪,都是基操。 都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后世很多回城知青说这苦那折磨的,却对自身问题根本不提。 华夏本就是个劳动民族,农耕民族。 开国才多少年,就养出了如此大批量的少爷小姐,瞧不上基层种地的…… 伟人怎能不火。 对于乡下人来说,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就是好男人,好女人。 长得好看,啥事干不了。 乡下人眼里,这女人就是旧社会站街的姐儿。 姐儿不知廉耻,谁瞧得上,都是要唾弃的。 尤其是在这个还未彻底开放的年代,大家骨子里还有着贫农最光荣的理念,会对吃好喝好的羡慕,但不会笑贫不笑娼。 知青就是站在了对立面。 所以对于华铭东的到来,又是别村的人,天授村人其实很不喜。 但有些人知道她和许知青为抢许灼,有着奇妙关系,也都没说啥。 嗐,主要还是许灼名声好,能力强,深得全为民信任。 他不在时,村里广播好几次夸他“不畏强权,勇于反抗”,是“坚决与封建迷信抗争到底的战士”,是“接班人”等等。 于是朱小英就成了老封建。 大家对于许灼孙子打奶奶这件事,也成了可以被褒奖夸赞的大好事。 这背后当然少不了全为民的帮衬。 所以许灼虽然不在,可看在他的面子上,人家也会接纳华铭东。 至少表面上会很客气。 八点钟左右时,零食生产组的人来上班了。 送黄鳝的村里人来得差不多了,最后是许灼特别关照的三个孩子。 阿山,小明,小毛,三孩子又提着各种野味来了。 刺猬三只,野鸡两只,兔子五只,还有……一蛇皮袋牛蛙。 这人还没到,一袋子牛蛙的叫声便震得耳朵疼。 万芸快速清点完野味后,开始点牛蛙。 就算是个乡下姑娘,跟着许若谷学会抓着杀蛇,她都受不了这滑腻黏糊的手感,一只只数,整个人都不好了。 华铭东见了笑,拍拍手过来帮忙。 一只只牛蛙抓在她手里,就跟玩具似的。 小片刻,牛蛙数完了,一百二十只。 三分钱一只,就是三块六。 这年头读初中也就五块。 像他们天授村,村委还出钱免一半,个人只要出两块五。 三个孩子手里拿着一把钱,小脸个个洋溢着兴奋。 他们也能赚钱了,回家可以让妈妈买肉吃。 “你们倒是厉害,这牛蛙轻轻松松抓这么多。”万芸笑道。 华铭东洗着手,笑了声:“他们哪里是抓的,是钓的,可有意思了。村上男孩子都会钓青蛙,用木杆子绑着棉线,上面挂只虫子挂只小青蛙,在秧田一角的水稻茬丛里,一挑一挑引逗。有时会引来蛤蟆,又是会引来青蛙。不过现在田里牛蛙更多,这东西太烦了,还吃庄稼。” 尤其是最近蛇少了之后,牛蛙便多得离谱了。 顿了顿,华铭东有些不可思议道:“小许同志收这么多牛蛙,用来卖给国营饭店,国营饭店……又要出新菜了?” “嗯嗯,学长说了,这东西可好吃了……” “万芸同志,黄鳝还收吗?” 油腻的老婆子声音响起,万芸和华铭东齐齐看去。 就瞧见一个头发很短、参差不齐的老太太笑嘻嘻走来。 万芸和华铭东见了,对视一眼。 万芸迎了过去道:“朱婆婆,您也来卖黄鳝啊。” “是啊是啊,来看看,我跟你说啊,都是两斤重的大黄鳝,瞧瞧。” 附近人一听是两斤重的大黄鳝,纷纷过来看。 要知道,两斤重的大黄鳝,村上还没几个人能弄到呢。 朱小英倒扣篓子,倒出黄鳝。 就瞧见一条条小孩手腕粗的大黄鳝在桶里消腾。 “喔唷~牛逼!” 一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人家老许年轻时,靠着白天种田晚上照黄鳝给盖了房子。” “诶?小许同志是他孙子,不会是他教了小许搞大黄鳝的本事吧?” “还真有可能,现在倒是爷爷求起了孙子。” 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大,一个个抽着烟笑看着。 也挺嫉妒许家可以一口气拿出五六条两斤重大黄鳝的。 一条两斤,五六条就是十几斤,那都上百块了。 有本事,赚钱就这么容易。 万芸拿盘秤一称,每条都两斤多。 可她很不解,周围两斤黄鳝都被弄差不多了。 哪里一次性能弄这么多? 再则,一次性可以弄这么多,按理说可以弄更多。 “慢着。” 就在她秤完最后一条时,华铭东开口了。 她走上前,娴熟用十字扣掐住一条黄鳝脑袋,晃了晃这黄鳝。 目光扫着朱小英道:“朱同志,这黄鳝不对劲吧,这么长短的,顶多一斤八两、一斤九两,怎么会满两斤呢?” 朱小英着急道:“差一两哪里能看得出,你这喜欢上门找男人的不要脸小蹄子,别胡说八道。” 华铭东脸上浮现温柔的笑。 和许灼相处这么久,她知道耍嘴皮子没用。 当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环,探出个小刀,当场剖开黄鳝肚子。 里面肚肠顿时自己脱了出来。 只见肚肠里充满了白色的东西,实憋憋的。 作为知青,下乡前杀鱼都不会杀。 可如今,她倒马桶,浇大粪,杀鱼杀鸡捉虫摸鱼,啥都会点。 娴熟地把黄鳝肚肠全部扯出来,扔在盘秤上让万芸称一下。 这东西竟足足三两。 扔下黄鳝,把肠子剥开,里面的东西涌了出来。 “棉絮?!” 一众人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再看朱小英时,这老太婆人都跑不见了。 “这朱小英以前扒火车,去人家家里砸东西,简直无恶不作,老了老了以为会踏实点,倒是坏到肚子里去了……” 一众人见到这么一幕,议论纷纷。 这事儿也很快传遍了全村,乃至别的村。 当天中午,许灼还没回来,村里广播就连续重复十遍,把事情经过说了。 …… 第108章 我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连忙收回目光,打量了下华铭东脸色后笑道:“稀客啊,华铭东同志,无事不登三宝殿,呵呵,直接说吧。” 说完还往后注意了下,却见许若谷没太多在意。 “许灼同志,还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吗?”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当我男朋友成不?” “我倒是不介意啊,就是有没有命接下来另说。” “咯咯咯咯……你不是能直接掀桌子嘛,怎么还怕女同志?” “你记住,没有怕女同志的男同志,只有尊重女同志的男同志。”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说说吧,你公开收大黄鳝怎么回事。” 这事让华铭东挺难受的,这不是挤压她么? 眼看身上好不容易五千多了,再熬一个月这事儿就成了…… 许灼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招呼了下许若谷让她先忙着,然后把事情起因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把问题全推到了全为民头上。 全为民嘛,人如其名。 一个真想带所有村民过好日子的村委书记。 华铭东一听是村委书记的命令,也不好说什么。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不满一个月,原本就很勉强,现在你这么一弄,那个约定怎么办,你得给我想想办法。” “我给你想办法,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也算是村干部了吧?” 生产组组长,说大不大,说小也小。 他们这里做生产,都是村委号召人,然后钦点组长。 地位仅次于生产队队长,但在村委话语权比队长还要大。 关键是生产组的组长一旦确定,组长是可以选人去留的。 如果这个生产组是个好活,谁不想进去发财? 人都是趋利性的。 许灼这个双组长,全为民不仅亲自在村里做了文书,还有介绍信,方便许灼在外办事遇到问题时立马解决。 要不是许灼低调,全为民也在保护他,双组长名头早传遍全村了。 眼下许灼表明身份,就是在告诉华铭东自己忙。 背后的意思,就是我凭啥给你弄? 你的事大得过全村人的事? 他们天授村是老五村里的三村合一,是本地响当当大村。 光巷子就有十二条,每条巷子有两到三个生产队,人更是有小四千。 说郭昆这是本镇最大的青头。 那在村里一呼百应的全为民跟前算个屁。 华铭东听这语气,也是有些头大。 两人之间要不是有合约,那就是竞争关系。 “根据咱俩之间的协约,钱到了,东西给你,你回城去,两清。易城这地方,想来你以后也不怎么会过来。你明白么?” 条件达到了,协约就到头了,你拍拍屁股走人了。 还有可做可能吗? 别说合作,这姑娘再来易城都不太可能。 就算来,也不可能来路难走的乡下。 那这样还有什么情面可言? 许若谷忙着弄黄鳝,嘴角撇了撇。 这个姓华的真的太想当然了,她还以为自己是很有见识的知青? 用许灼桃的话怎么说来着? 沙比? 对,就是沙比。 “华同志……”许灼看着华铭东已黯然下来的脸色,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背着她道:“鲁迅说得好,对待敌人要像严冬般冷酷,对待朋友要如春风般慷慨,不知华同志是否认可这话。” “鲁迅说过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不认可。” “认可。” “那华同志请告诉我,什么是朋友。” “朋友就是……志同道合。” “志同为朋,不一定道合,道合为友,道合不一定志同——不如,你当我朋友,这次我帮你一个忙,下次你帮我一个忙。” “你……”华铭东顿了顿,有些急道:“你还是想换……” “人情是人情,帮忙是帮忙。” “好,我交你这个朋友。” 华铭东伸出了手,许灼也伸出了手。 两人握手过后,许灼取来了先前的合约,当着华铭东面撕碎。 华铭东睁大眼看着,才明白什么意思。 “那钱……” “钱是你自己赚的。我们只是做个口头协议,如果你还有需求,黄鳝依旧可以和原来一样给到我这里。” 他对许若谷使了个眼神。 许若谷撒下手里的活,往回跑了一趟。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套东西。 那就是先前华铭东抵押在这里的黄金长命锁,羊脂白玉手镯,手表, 送别了华铭东,许若谷抱着手,脸色不善。 “看上人家了?” “没。” “今天她不漂亮吗?” “可能明天就不漂亮了。” “所以你先和她从朋友做起,然后成老婆对吧。” “对。”许灼有些莫名烦躁。 也不知道为啥,就是不爽许若谷现在这语气。 许若谷听了本能想要动手。 想了想,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两人无话,似乎关系远了些。 刚要出门时,三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这三孩子脚上沾泥,衣服都有破洞褴褛,看起来脏兮兮的。 不过精神头倒是十足。 三人背着手,看着许灼有些紧张。 “许三痴子……” 走在前面的一个开了口,就被后面的一个后脑刮子。 “那个,许爷叔,我们这里有点东西,想在你这里换点钱……” 许爷叔? 老子大你们几岁,就成了老爷叔? 操你大爷。 许灼已经无语了,旁边许若谷却差点没憋住。 “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三个不约而同地拿出了背着的手。 第一个手里拿着的是刺猬,第二个手里拿着的是兔子,第三个是野鸡。 江南本地一望无边的平原,是没有老虎和野猪的。 狼,狐狸,黄鼠狼,刺猬之类的倒是不少。 尤其是这年头,田野里蛇啊黄鳝那么多,食物链可谓极其丰富。 问题是本地人也没吃野味的习惯。 吃的野味,基本就是兔子和野鸡这两个。 刺猬没啥用,兔子他也不缺,野鸡还行。 兔子肉没吃过的都稀罕,吃过的都知道,很柴很柴,没有肥肉,和鸡胸肉几乎一样的味道,很多人也根本不会烧。 这也是为什么有传言说,只吃兔子肉会饿死。 看着三个孩子眼巴巴的模样,他不禁心生怜悯。 “你们等等,我去拿个笼子收着。” 本地人家家户户多少都有副业养殖,兔子,鸡鸭鹅,猪。 其中养兔子还是个主流,毕竟一只肉兔六毛钱呢。 这东西繁殖快,长得快。 养个十只半年成熟,转手就能赚六块。 有条件的会养个几十只,一年下来家里就能多几十块。 比如说三十六号许家,兔子养了三十只。 笼子这种东西,各家各户向来是不缺的,打听打听多少都有。 “许爷叔您别忙了,您要我去家里把笼子给你拿来。” 孩子一听,连忙说道。 许灼道:“行,算我买的。” 很快,六个笼子便被取了过来,这是三个小孩家里所有的了。 其中有个笼子里,还有一只野鸡。 看起来应该是抓回来养的,因为这笼子外还绑了竹子作食槽。 “街上的鸡吧……一块一斤,野鸡吧……九毛钱可以吧。” …… 第116章 当女人说口红有好多种颜色 “丢脸啊,老许家脸都丢到别村去了。” “啧啧啧,这坏种,烂心烂肺烂肚肠。” “孬竹出好笋,这垃圾许家倒出了个小许。” “哪能啊,要真一家,就不会不回去住了,小许天天住生产组。” “朱小英这老东西,也真挺畜生的。” 毫无疑问,双桥巷三十六号老许家,已经成了天授村的笑话。 也不仅仅是笑话,还有戳脊梁骨,一出门就被戳。 许灼和许若谷乘着袁如辉的三轮摩托,头次离开乡下到了城里。 城里有水泥路,颠簸少了很多,可仍旧不是太好。 下车时,许若谷头次对许灼竖起大拇指。 起因是上车前,许灼去市场里买了个竹编空心垫。 这东西坐着,颠簸的也就只有身体了,屁股不遭罪。 而许灼买这东西的另一个原因,是被全为民抽青了的屁股。 印染厂办公室里,冯国富正拿着几个玻璃酒瓶,在和副厂长叶维新说着什么,两人并没有吵架,似乎为某个点发愁。 当看到袁如辉过来时,叶维新笑着打了招呼。 他瞥了袁如辉身边的男孩女孩一眼。 男孩清瘦,肤色不算太黑,但给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古怪在哪里,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至于那姑娘,则真是漂亮得极其出众,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的。 毕竟乡下姑娘整天干活,怎么可能这么白净。 这两人他只当是袁如辉晚辈。 “老袁——小许。”冯国富意识到人来后,连忙打了招呼。 原本发愁的脸色,舒缓不少。 许灼走过来道:“冯爷叔,啥情况。” 冯国富指了指桌上的瓶子:“看看,这瓶子怎样。” 四个瓶子。 第一个是巴掌大的透明小扁瓶。 第二个是五百毫升装的秤砣型透明酒瓶。 第三个是白釉陶瓶。 第四个是上大下小的柱状玻璃瓶。 这四个瓶子分别对应了普通款,宴会款,送礼款,珍藏款四个级别。 许灼要了一壶水,分别倒入四个瓶子,观察一阵后倒一些收起,看口沿。 “珍藏款的做的太差了,这玻璃净度糊弄人,口沿设计也不行。” “让厂家加深一些净度,然后颜色偏蓝些。” “这样才能让高档酒液看着金灿灿的,赏心悦目。” “视觉上体现高档感。” “冯爷叔,你用过紫砂壶吗?” “好的紫砂壶倒完水收起壶嘴,壶嘴不会滴水。” “你看这款宴会款的嘴,不漏怎么行。” “不漏酒,这个酒香还怎么出来。” “咱们中档酒配方里有这么好的药香,这种瓶子不就浪费酒方么?” 冯国富连连点头,立马拿起笔记开始记录要修改的问题。 旁边的叶维新一怔,他没想到这小孩儿上来看看,立马看出细节问题,轻车熟路的,竟如此老道。 这时他才明白奇异感觉来自哪里。 那就是这孩子身上沉着的气质,与他稚嫩年龄不符。 听他这么深入浅出地说明瓶子的问题,叶维新心神一震,不再小觑。 因为他看得出,这孩子还有一点没说。 那就是宴会款设计成漏酒型的,一方面是散发酒香,勾起更多人食欲,另外一方面则是从大批量上,加快酒水消耗。 袁如辉指着桌上几张纸道:“小许,你看看,这是贴标样品。” 许灼拿出来看,只一眼就笑了,实在没忍住。 原来,这年头生产出来的普通贴标,颜色就像是画出来的。 这种东西看起来太平面…… 当然,这年头其余酒的包装纸也基本是这样。 不像几十年以后,包装纸会增加反光颜料,并外面覆一层塑料膜,以此增加反光,提升高级质感。 “这个红色怎么是这样?”他忍住笑道:“做不到反光么?” 袁如辉道:“像国外的那种,有,不是不能做,但看着太低端。” 叶维新插话道:“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个东西,一定要让人看着就是好货,是高级的东西。就像……就像那个企划书里写的一样,这是对的。眼下流行的简单贴标纸,瞧着就简单大气稳重。如果真做了那种反光的,其实在大铺货量下,越看越浮夸,显得轻佻廉价。” 冯国富写完了停下笔:“我有不同意见。从我来看,别的酒用的都是这种方式,咱们不如反其道行之。标新立异,更容易冲开销量嘛。” 最后,几人目光看向许灼。 冯国富道:“小许,我听你的,你说说呗。” “是这样的,在这里的人,就算是冯爷叔,都是见过世面,看过高端审美的东西的,能判断出什么才是好东西。我说这个,几位爷叔同意吗?” 几人纷纷点头,至少他们比绝大部分人眼界高。 许灼道:“可是,咱们卖得便宜的平民款啊,劳苦大众是什么审美?我周围老人都喜欢大红大绿的,颜色越浓越鲜艳越好。从古至今,素麻色都是最低端的。像是紫色这种东西,一来颜料稀少,二来浓艳难求。物以稀为贵嘛。咱们觉得自己阳春白雪,可第一款酒的用户是下里巴人。” 众人恍然大悟,立马就不再言语了。 叶维新举手道:“但是,根据小许同志你的要求,我们厂里的技术,现在根本调制不出你需要的这种颜色,颜色质感也达不到。” “这……”许灼有些懵,他也沉默了。 他是会画点东西,甚至会点素描和国画。 问题是,眼下需要调色。 他记得这种地方一般都会有专业的调色师。 当然,美术生也会调色,落榜的例外。 他无语道:“那叶厂长您能帮忙去找些调色师来吗?” 叶维新也很无语地说道:“印刷包装厂的调色师傅,要么是传徒弟的,要么就是有油画基础的。咱们易城知青返城前,或许可以找到些……” “我来试试。”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许灼转头看,是一直没说话的许若谷。 顿时一拍脑袋,怎么就忘了这个艺术生了呢。 “成,你来试试吧,我们男的都是连口红色号都分不清的色盲。” 听许灼这话,周围几个老男人都投来怪异目光。 不是……你这小屁孩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里面感受最深的就是叶维新了,他老婆有一大包国外带来的口红。 但是他只能区分黑红色,红色,大红色。 老婆却说,这些口红没有两支颜色是一样的。 有时他真怀疑是自己眼睛有问题,还是老婆脑子有问题。 再三权衡下,他选择相信后者。 …… 第117章 呐,这个就叫专业 毕竟自己可是印刷厂副厂长,怎么会在颜色上犯错。 现在许灼这么一说,他似乎感觉自己好像可能错了。 许若谷是看过许灼的企划书的。 她要来了调色盘,只是拿着红色、黑色、蓝色反复调试后,亲自画了一张贴标,这颜色看着,真就像成品似的。 “怎么样?”她问许灼道。 “饱和是有了,有厚度也产生质感了,可还是感觉明度不够。” 许若谷也不回答,再次调试颜料,这次加入了金粉。 调和好后这么一画,顿时,那种深红色泛着光的质感就来了。 画完,许若谷看向许灼。 许灼对她竖起大拇指。 没得说的,术业有专攻。 “颜色调配方案——” 得到许灼肯定后,她写下了各种颜色及比例。 这回拿到完整方案的叶维新,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原以为真正厉害的是这男孩。 没想到女孩同样深藏不露。 他惊喜地看着轻松调配出不一般质感颜色的许若谷道:“不知这位小同志可否有兴趣来我们厂上班,我愿意开一个月一百……不,两百的薪水。” 两百?! 这种工资整个易城能找出几个? 冯国富和袁如辉也震惊这叶维新好大手笔。 只是冯国富哼了声,生气道:“老叶,你当我面挖人,要脸吗?” 叶维新咂嘴道:“老冯,人家有这么高的调色水平,我印刷包装厂上班才能展现能力,去你酿酒的地方干什么,给酒调色吗?” 冯国富被说得没话讲。 虽然他也才发现,这个小许同志的女朋友竟然这么厉害,可就算不是他这里的,他也不想放过这样的人才。 袁如辉笑道:“老叶啊老叶,不是我说你,你也好意思的……” 叶维新道:“我这里需要,我这里适合,厂子里需要,人民需要……” “不是不是。”袁如辉道:“两百块你也好意思给?你知道现在全国流行的全蝎酒吧?我那药材站也是重点收购的,知道吧?” “知道,蝎子每斤价格都在九十了,然后呢?” 袁如辉笑道:“我们家小许这小两口,每天光靠卖蝎子和别的草药,就从我这里能捞个一千多块。不是每月,不是每年,是每天。” “这怎么可能?!”冯国富和叶维新都惊得说不出话。 随后反应过来的叶维新道:“难怪你最近一直开这破三轮,成条成条抽芙蓉,原来就是靠着这个发财,去弄了不少的油吧?” “咳,这个不重要。”袁如辉道:“重要的是小许有本事。” “不是,你怎么能每天捉十来斤蝎子的?” 一斤蝎子要两百多只,十斤就是两千多只。 不是说这种东西不压秤。 而是这玩意儿很难用肉眼看到,得在各处角落、草丛找。 白天根本看不到。 到了晚上打着手电,那蝎子蛰伏着一动不动,身上和土一个色,哪能看得那么清楚,这要怎么捉? 在场的也都是人精,一下就猜到了许灼有秘诀。 当然,许灼是不会把荧光照蝎子的事说出来的。 这个方法其实五四年就发现了,可之后经历那么多年动荡变化,加上没什么需求,以及普通人哪里会知道这个,用于大批量捉蝎流行已是很晚的事了。 此刻冯国富心里头其实有点懊悔的。 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也不需要骗他什么,他先前还这么看不起人家。 可这事他又觉得离谱。 普通人再熟练,折腾一天也就能捉个一斤多吧? 这特么每天十来斤,不是天方夜谭么? 叶维新在了解眼前事情后也明白,自己根本出不起这么高的工资。 毕竟印刷包装厂这每天效益也才几个钱? “可以了吧?”许灼打破尴尬问道。 “好了好了……等等,还没。”冯国富回过神来,指着其余的三个瓶子道:“你看看这些东西的包装。” 许灼随手拿起一个,正好是送礼款的白釉陶瓶。 按照许灼吩咐,烧制瓷瓶时,就要在上面烧“健酒”两字,“健酒虽好,莫要贪杯”“过量饮酒有害健康”之类的则作为贴纸贴上去。 “这个没问题。”冯国富道:“看其余两个吧。” “这个问题最大。”许灼摆摆手,指着上面两个字道:“你就用这种正宗的华夏楷体来吗?这不是扯淡么?” “那用……草书?狂草?”冯国富点点头:“对,用狂草。” “好主意啊,确实,狂草更带劲。”叶维新也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 袁如辉点头道:“我来写个字样,或者小许你来写。” “小许同志还会书法?”冯国富和叶维新异口同声惊讶。 冯国富说完,立马就想起了企划书上的字。 确实很好,很有力,他当时却没怎么在意。 要知道,他们干酒行的,历来和书法有不解的缘分。 袁如辉哼笑一声:“我这大侄子书法可不比我差,很有唐魏风骨。” 说着,他掏出一张纸给叶维新看。 叶维新一瞅,不禁道:“看得出来,小许应该是魏碑基础。” 许灼点点头:“自己临摹魏碑积累的笔力,后来学了点颜真卿和《灵飞经》,但又觉得不够洒脱,于是去学了怀素。我的基础,不好学张旭。学完了再回来开始练《兰亭集序》,从里面捡了点笔法,有了自己风格。” 这些都是穿越前练出来的功底。 以如今的年纪和阅历,很难在有其他成绩的时,还书法好成这样。 所以为了打消这些人往深处想,他立马打断道:“这个字,不能我们写,现在启功先生,张大千不是还在么?找林散之、李可染也都行。让他们写两个字,然后提名,戳上自己的章。就把这个烧到瓶子上。” 说到这里,许灼拍了下手。 啪。 “这不都有了么?” “好!”叶维新忍不住鼓起了掌,有些激动。 看着这个瓶子,他脑海就有了书法大家的题字,签名,印加起来的画面,这玩意儿高档感扑面而来。 作为送礼,真的是太有面子了。 要是他,就算这酒贵一点也会忍不住买的。 地位高点的,谁不附庸风雅,喜欢些有内涵的东西? 可要直接送玻璃瓶印刷体的,也确实很掉价。 袁如辉无语地看着叶维新,你起劲个啥,瓶子是一体烧制成型的,又不是在你这里印刷的,再说和你也没半毛钱关系啊。 只是冯国富却皱起了眉头。 “小许,先不说这些人好不好请,真么高档的包装,用在送礼款是不是太浪费了?我个人觉得,如果真要这么搞,还是放在旗舰款上吧。” 袁如辉听了也点点头:“瓷瓶也比玻璃瓶贵。” 许灼拿起最后一个酒瓶,示意所有人安静。 “我马上要说的,就是这珍藏版旗舰款的问题。” …… 第118章 吃过大黄龙没? “这一款东西的价格,给我拉上去。” “这款酒是酒厂里短时间内无法生产出来的,所以它的量必然稀有。” “它的贴标,全部采用手画的来。” “你们没发现,我贴的标不是红酒那种横标,而是纵标吗?” “去找一些大师的徒弟,或者美院国画大写意的学生,让他们自由发挥创作,写上自己的名字,盖印。” “并且每一张这么大的画,必须有醒目的‘健酒’二字。” “给他们一点钱,反正这年头他们也便宜。” “可这就导致了每一只瓶子都变得独一无二,具有收藏性。” “你们说对吧?” “指不定里面还有些学生,会成为以后的书画界大师呢。” “这酒出来后,当名声打响,肯定会有一些收藏爱好者,为了收集上面的画去花高价买酒。” “咱们这个珍藏款,就对外宣称是‘健酒美,大师作’。” 顶级珍藏款确实不多,但搞个几千上万瓶还是可以的。 这广告宣传采用的是小罐茶和农夫山泉的茶π包装纸创意。 茶π的味道本身不算出彩,可包装纸画风却很好。 那是请了业内名人、能人创作的,可是花了大价钱。 这主打的不仅仅是酒了,还是卖“艺术品”。 许灼的话已至此,在场每个人剩下的只有钦佩。 至于投机倒把什么的…… 在场能主事的人,哪个不是干部,怎么会做那种没格局的小事呢? 这个主意,也让叶维新认识到了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他妈的奇才! 最后,许灼拿起了宴会款的玻璃瓶看看,又从桌上拿起做好的包装纸。 就是一张不大的纸片,白色纸片,上面画着水墨虾。 他愕然道:“这……这是我要的?” “不是吗?你企划案里要求就这么写的啊。”冯国富道。 许灼回忆了一下,瘪了瘪嘴:“抱歉,我的错。” 他没想到,仅仅是一点要求不清晰,由于时代不同,误差竟这么大。 “我要的是透明塑料纸上印水墨虾,鱼,蟹,红色水墨喜鹊等,用来适用于公司宴请,中秋,过年,结婚等宴席。用白纸的话多难看?用透明的纸来贴上去,档次也好,观感也罢,不都来了吗?一块钱的酒,要给人十块的感觉。” “哦~”冯国富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果然理解错了。” 原来宴会款的酒包装,也是这个意思。 但是,他们理解的是用白底的纸张来贴。 冯国富觉得太难看了,袁如辉却觉得很有意境。 两人找到叶维新,让他评评。 叶维新觉得没问题。 现在这么一说,所有人才咯噔一下,这感觉才对嘛。 不过冯国富和叶维新却想得更多。 这种包装思路,别说包装个药酒,就算包装个水也能值不少钱。 解决完了事,许灼就想回去,怕二十三号出乱子。 只是叶维新说什么也要请他在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 这市里的国营饭店,可比乡下的要气派很多。 叶维新大手一挥,招来了服务员。 “黄龙还有没有?有的话,给我来一条火海大黄龙。” “叶厂长,大黄龙没了,黄龙还有。” “我不是预定了吗?” “叶厂长,预定的人太多了……” “那……唉,行吧,要个糖醋口的。” 许灼疑惑道:“火海大黄龙是什么菜?” “嘿嘿……”袁如辉对着他挤眉弄眼:“别问,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嗯?”许灼被许若谷捅了捅,转头疑惑看她。 她比划着口型,说了三个字,许灼眼前一亮。 差点忘了这事了。 “对了,这附近哪里有卖自行车的吗?” “喏,旁边就是百货大楼。” 叶维新指了指国营饭店斜对角,那里的确有一栋高大的五层楼。 许灼打量了下,看向五层楼对面。 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城百货大楼,那对面就是红玫市场。 这两地方,已经是易城最大也是唯一的贸易中心了。 长这么大,许灼还是头回来市里。 他很好奇这个时代大环境下到底流行什么。 饭菜还没上来时,叶维新热情得和许灼、许若谷聊着。 不过许若谷有点抽风,开口就噎人。 别说叶维新觉得尴尬,冯国富和袁如辉也尴尬。 许灼思忖了下便明白了。 这吊人是没什么朋友的,能说话的也就他,万芸,华铭东,孟钱多,许烨,许小暖这几个,伸出手指都数得过来。 其余人,根本没个正常话头。 许灼无奈,只能接着叶维新的话聊着。 别看平时许灼话不多,这真聊起来那就没别人的事了。 他谈天说地,旁征博引,从历史典故,到发展趋向,从玄学到科学,从心理学到阴阳辨证、符号学,讲得自诩十年灾难前最后一批大学生的叶维新没话说,只有当学生旁听的份。 “不是老袁……他真是初中生吗?” 冯国富也听傻眼了,悄悄询问。 袁如辉哼了声:“人家是准高一,还是市重点。唉……不过不清楚暑假结束后,他会不会去上学。我还是希望他去高考的。” 冯国富点点头:“有这么高的学历,再加上这种学识和能力,一旦毕业,咱们百湾镇就要出一颗举世瞩目的新星……” “那行,我说不过你。” 叶维新终于受不了,他被噎得血压有些高。 虽然和许灼聊天,每次都是双方互相说完。 就算他抢着说完,打断许灼,这孩子也不气不恼。 一直要到达完全表达清楚,再不说时,才开始把他的观点一个一个揪出来,怼过去,或者冷嘲热讽狠狠阴阳。 他摆摆手道:“那我问你,怎么避免‘土地兼并’。” 土地兼并,四个字是人类总结了几千年来的终极规律。 每个古代王朝开始时,都是打散重组,均分土地。 结尾时,都是民不聊生,推翻一切冲来。 新华夏建立之初,打土豪分田地也有这样一层意思。 但是为了更彻底杜绝这种情况,计划经济就是一种方式。 也就是平均分配。 平均分配,这是不合理的,反人性的。 一群人去田里干活,总归有人干得多有人干得少。 就算干得一样多,可也有人吃得多,有人吃得少。 在这样的复杂多样性情况下,平均分配就是最不平均的方式。 当然,按劳分配,按需分配也各有问题。 这些以后的初中课本上都写得明明白白。 而这些的根本源头,都是在“土地兼并”四个字。 于是,这个问题一出口,一桌人都看向了许灼。 包括许若谷也紧紧盯着。 十来天前,两人晚上一起时,许灼就说过这个问题了。 …… 第119章 预判你的预判 当然,她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 她感兴趣的是各种历史故事,暗黑成人童话,聊斋故事,僵尸怪谈。 还有那什么的“贞子”,真是又吓又刺激。 “我要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去当太阳系大总统,封你们做齐天大圣简摄政王行不行,还有你,月亮就赐给你当你封地了。” “哈哈哈哈……”一桌人都笑了。 几人是在楼上包间吃饭的,笑声也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叶维新咳嗽两声道:“那啥,你是不是不知道?” “这种事不用我说,马哲里写得清清楚楚。你们以为马哲为什么这么厉害?因为这东西从过去历史总结人类发展规律,从经济上来推演过去。当时出书时,里面推演预言的很多东西都实现了,还有些预言人类未来的事,因为时间还没到,所以没出现。这是一本预言书,但又不是神棍这样没依据的。人人读懂这书的精义,谁都可以根据其中道理来推论。” 《资本论》这么厚,在场的谁完整读过? 叶维新只读过一遍,就没读过第二遍。 所以许灼说的这些,对他来说都有些遥远。 他摆摆手:“我不听马克思怎么说,上帝说什么我也不管,我现在就想听听你怎么说,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只是读书比我多,照本宣科?” “哼~”许灼一听还真来劲了。 别人要真激将他,他根本不会上当。 就是叶维新这种开玩笑似的,他就忍不住。 “那我来吹吹牛逼,你们要不要听?” “要,要要要,快说撒。” “我提前说明,有些话,今天就在这个包间里。出了这里,我是不认的。” “成成成,都是自己人。” “咳咳——首先,我问你们,如今社会和古代社会比,如果土地兼并大势所趋,无法避免,区别在哪里。” 所有人沉默,都在思考。 他们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答案,但不知怎么表达。 许灼道:“你们问题的答案,就在这里,快想快想——若谷同志,你说呢,这件事我上次和你讲过一点。” 许若谷白了她一眼:“忘了。” 许若谷对政治不感兴趣,不过许灼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用笔记本写好了。 上次的确说过。 她回想了下,想起来了。 以她的记忆力,有些事想真正忘掉很难。 要不是因为这个能力,她也不会这么痛苦。 她哼了声道:“你诓我,上次根本没说全。” “说什么了?”袁如辉取巧道。 许若谷指着许灼道:“他上次就跟我说,古代土地越来越少,人越来越多,分配到个体资源越来越少,当缺乏资源的总数超过一条红线时,推翻上层是唯一的选择。现在土地越来越少,资源也越来越少,红线却可以更低。他问我这是为什么,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许灼无奈道:“大姐,你摸着良心说,我有没有告诉你答案?你自己脑子跟浆糊一样,还怪我没说,真是的……” “你没说这是事实,做数学题写了过程不写答案,老师会给你满分?” “啊这……你这是强词夺理,咱们这是社科,不是数学。” 袁如辉狠狠点头:“我觉得许知青同志说得对。” “你们别吵别吵,我好像快明白什么了……”叶维新焦急说道。 就这么包间里安静了一分钟,房门忽然打开。 还以为传菜来了,却见是一个穿着短袖衬衫,油头三七分倒梳,戴着黑框眼镜的陌生中年人径直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点酒气。 起初许灼还以为他喝醉走错地方了。 便开口问道:“大哥,你是来撒尿的吧?” 叶维新、冯国富、袁如辉看到这人脸色一变。 正要开口,被中年人一个眼神制止。 中年人坐下来,就坐在许灼对面:“小伙子,你这问题,我知道答案。” “不是吧,老爷叔,你怎么能偷听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墙角呢?” “小孩子?”众人扫过许灼身边三个中年人,在看到某人油亮的秃顶时,差点笑出来,他摆摆手:“你听着,答案是三个字,对不对?” 许灼闻言想了想:“不对,是一句话。” “嗯?”中年人想了想道:“那一定是你答案错了。” 许灼挑眉笑道:“老爷叔,打不打赌?” “小许同志是吧?你要怎么赌?” “老爷叔你叫什么。” “我……我叫什么来着?”中年人揉了揉因为喝酒发红的面孔,打了个哈欠道:“我叫薛培春,你可以叫我……” “小薛。” 薛培春愣了愣,有些无语地看着许灼:“小赤佬,我孙子都两岁了。” “那老薛,老薛同志。” “行吧,看在同志的份上没问题。” 就在这时,房间门又被推开一点,一个人探头探脑进来看了看。 薛培春回头看了眼,见来人招招手,示意他坐。 “这是我朋友,老客同志,先坐,我和小许同志在打赌。” 他把经过说了说,这老客闻言,不禁反复打量起了许灼。 啥玩意儿,就这能当他孙子的小屁孩能知道这种事? “小许同志,你要怎么赌?” 许灼想了想,想赌钱的,可就怕出事。 这年头是不能赌钱的,否则要出大事。 目光落在薛培春身上,看到了他手腕上的表,不禁眼前一亮。 笑嘻嘻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 “你手上的是瑞士雷达表吧?”薛培春看了眼问道。 在得到肯定后,他摇摇头:“我这是梅花的,比不上你的,你太亏。这样吧,我这块白玉你看看怎么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吊坠来。 许灼接过,打光瞅了好一下,还给他。 “俄料的,不值钱,也就雕工还行。”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让在场每个人脸色都有不同变化。 “那这个呢?” 薛培春又拿出了一样东西放桌上。 这是一个老旧的怀表。 打开看,里面还有珐琅彩,做工也异常精致,很是漂亮。 “瑞士播威的定制怀表,清末皇族用的……不是老薛,你搁这儿找我做鉴定呢,这东西很贵重,换个吧。” “嘿……”薛培春看着许灼,只觉神奇。 他敲敲桌子,示意不换了,就这个来做对赌。 “成吧——”许灼似乎想到什么,拿出本子写几个字折起来,递给了老客道:“别看,等老薛先说出答案你再打开。” 老客觉得很有意思,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说了。 卖了这么久的关子终于要揭开,所有人不禁端正坐姿,洗耳恭听。 “工业化。”薛培春道。 叶维新等人一怔,互相看看,不断点头。 就在这时,老客忽然惊呼,把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 只见他打开纸条直勾勾盯着看。 坐在他最近的薛培春凑过去看了眼,不禁发出“喔唷”一声。 “到底写了什么?”其余人也纷纷伸长脖子。 老客把纸张放桌上,就见三个力道炯炯的字—— …… 第120章 许师傅你做什么工作的?我投机倒把 “工业化?也是工业化?” 预判了你的预判。 叶维新等三人也不禁“喔唷”一声。 薛培春沉默了下,皱着眉头,不断思索,可怎么也想不通。 他道:“不是小许同志,我这都要是错的,那你正确答案吧。” “先说长的还是短的?”许灼道。 “别卖关子,短的。”薛培春看起来是个爽利性子,拍桌子道。 “科学。”许灼道。 “啊?”所有人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过来,面面相觑。 老客道:“小许同志,说完整答案吧。” 许灼道:“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这……”其余人面面相觑,陷入沉思。 砰! 忽然,薛培春拍了一记桌子,竖起大拇指:“好~这个观点最早是老马提出的,没想到小许同志这么熟悉马哲,那你详细说说呗。” 其实在华夏这个观点第一次提出,是八年后…… 也就是八八年,由公认的二代领导人所言。 只是……许灼都没想到,薛培春竟然这么懂马哲。 这让他顿时有一种棋逢对手之感。 打了个腹稿,肚内措辞一番后,道:“这一点,其实在我华夏宋朝时就有体现,熟悉历史的不难理解。宋朝人口多,土地兼并严重,可却无比繁华。也是因为这样,弱宋还能被列入华夏正统。若谷同志,你说为什么。” 许若谷:“因为宋朝商业繁华。” “没错,商业怎么起来的?更多人种不了地,人口得向中心城市聚集。如此庞大的人口为了生存,就产生了竞争。竞争,让宋朝产生了更好的瓷器,更好的美食,更好的诗词歌赋,更好的琴棋诗画,以及……科技。如今华夏的人口,是宋朝的不知多少倍,可土地生产力却比宋朝弱,但是,今天的土地却依旧能够承载那么多人生存,这是为什么?老薛同志?” “表层答案,农业是我们红线。” “对,但是怎么保证这条红线?” “宋朝可耕种土地比今天华夏的要少,今天平均产出却是以前的好几倍。除了作物多样化的原因外,重要的是古代粪肥和今天化肥的对比,还有就是今天的品种,和以前品种也有很大区别——小许同志说得没错,更少土地养活更多人,解决古人无法逆的土地兼并,的确是科学技术。” 老客皱着眉头,深深点头。 “科学可以有效且快速改良作物适应性,增强作物产出,抗倒伏扛病害等能力,也能够解决人的疾病,工厂的基础就是科学。这么说,工业化这个答案也没有错,只是不够对,不够深,不够根本。” 许灼戏谑道:“你还跟我玩投降输一半呐?” “投降输一半?”老客闻言又深深点头:“有道理。” 许灼哭笑不得道:“你别这么法国行不行?是不是输不起?” 老客被点破心思,一时有些尴尬,连忙道:“我觉得科学不是万能的,就算守住农耕红线加全面工业化,也没法避免土地兼并。” “这话倒也没错……”叶维新点点头。 如果不是穿越者,这话对于所能看到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来说,是对的。 倒是薛培春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看向了许灼:“小许同志,说说看。” 许灼平静道:“我不和输不起的说话。” 所有人看向不知何时收走怀表的薛培春,眼神莫名。 “呵呵……那什么……这东西是给我女儿的嫁妆……” 许灼:“哎哟,有人拿女儿嫁妆做赌注喽,还随身携带来着。” “嘶……”薛培春挠了挠头,想走又想留下继续聊。 这时老客说道:“我这儿有三转一响的票——” 许灼抬手打断,指着自己身边道:“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们百湾镇酒厂总经理冯国富,这位是印刷包装厂的副厂长叶维新……” 老客平静打断:“都认识,而且挺熟。” 许灼顿了顿,突然有些尴尬起来,随后道:“反正我不缺工业票,但是你硬要给也可以,还得再加点——洗衣机票有没有。” 老客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呢。 立马从自己腋下包里拿出了一大票,数了数递过来。 许灼拿起一看,缝纫机,电视机,洗衣机,自行车,收音机,手表,热水瓶,布票,肉票,油票,家具票,台灯票,灯泡票,副食品票…… “可以的,你这耍赖我认了。” 他把票收起来,递给许若谷。 许若谷拿出了肩包打开,取出了钱包收进去。 这包拿出来时,所有人目光顿时锁在了上面。 薛培春笑道:“喔唷~这包真漂亮,小许你路子挺野啊。” 许灼疑惑道:“野什么?” “这包一看就是从黑市买的外国货吧?” “什么外国货,不要瞎说。”许若谷不屑道:“这是许灼桃给我做的。” “嗯?!”所有人惊愕地看着许灼。 一个男的,还会做这种东西,还做得这么……有格调? 这玩意儿一看档次就不低,不像是便宜货啊。 许灼连忙解释道:“别误会,这是我设计后,让我们那皮匠做的。” “那钱包也是?”老客连忙追问道。 许若谷哼了声道:“那当然了,全世界独一无二。” “小许同志,许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薛培春忍不住问道。 许灼:“我专门投机倒把……” 袁如辉连忙道:“别听他瞎扯淡。许灼同志可是我们那最有为的青年,他是村里两个生产组的组长,还是我们那酒厂的高级职工。” 冯国富连忙道:“对对对。” 老客打量许灼脸孔道:“小许同志,你满十八没?” “我看着这么年轻?”许灼满脸疑惑。 “那你几岁?” “我二十四啊,比我老婆大呢。” “哦~那你们小夫妻两个看着都年轻……” 袁如辉连忙道:“这小子扯淡呢,他还有小两个月满十六周岁,旁边是他们村的下乡知青,也姓许,是他女朋友。” 许灼弄不懂今天这袁如辉怎么老是拆他台。 但一想他们认识,也就释然了。 至于老客,明白自己被耍了,一副“老子看你”的表情看着许灼。 薛培春打断道:“那什么小许同志,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说呗。” “说啥。” “老客说科学不是万能的。” “理论上来说,没错。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说没错。但从马哲角度来说,这是不对的。马哲不是唯物主义,翻译本身有问题,很难解释清楚。我自己觉得,马哲是社科人文主义,包括老马也是这么想的。” “嗯……你继续,这观点倒是新颖。” …… 第121章 我们家全为民是好同志 “科学的确是唯物主义,但人是有灵魂的,有思想的,有感情的。唯物主义会让你更客观权衡利弊。可你如果用现实利益来看所有事,也许你会做出许多更符合实际利益的选择。比如说寡妇,从唯物主义角度出发,她是不是再嫁才是最优解?可现实社会环境下允许吗?阻止她的是什么?再比如,有些妓女想从良,可现实允许吗?阻止她的是什么?科学角度来说,人是有各种需求的,这些需求离不开物质根本。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姐儿,想要得到各种需求,她不应该把自己卖得更彻底吗?这样才能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对不对?” 所有人点点头。 薛培春眉头皱得更紧:“这么说,科学的确不是万能的?” “目前阶段,科学就是万能的。我这么说吧,我们的外面有敌人,即便咱们造出了原子弹,还是很危险,能做到的只有核威慑。因为你的敌人可以通过数学计算出你的轨道、速度和落点,然后研发出更快的导弹拦截。对不对?” “对,那我们怎么阻止?” “这种拦截好的导弹,有设定好的程序,我们研究出电磁干扰可以让它失控,更厉害的技术入侵,修改它的程序,让它反向攻击自己发射地。” “嗯——没错,然后呢?” “然后你没发现吗,有些军用技术被淘汰了下来。” “对啊,然后呢?” “研发需要材料和人,这些都需要经费。那你总不可能压榨基础工农社会的底层吧?你淘汰下来的军工技术,对于民间来说是顶顶先进了。用这些技术提升工厂效率,提升农业水平,提升通讯交通,行不行?” “咦?对啊……”薛培春眼前一亮,不禁深深点头。 许灼继续道:“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强大国防,研发科技,会促进底层物资流通和科学技术发展。想致富先修路,用科学技术快速修建起又快又安全的大路,打造各种快速交通工具和通讯技术,你想想,如果成了这是何等未来?想要搞这些离不开科学,又离不开工业大发展,离不开工厂和人。这样,把人集中在工厂时,耕地人就少了,需要人更少的农耕作业方式与高产植株,对不对?然后你会发现,土地仍旧在被兼并着,可却不像以前发生兼并恶果。因为科技发展,必然导致了财富分配方式本质的改变。从底层来说,大力发展农业科技,让肉蛋奶水果处于爆发状态,人人能吃撑。然后更多人去读书,去推动工业国防等。但这是不可能的,很多事必须齐头并进。想要短时间内达到这样,就必须去改造资本主义,这样才能短时间内聚集大量资源……” 说到这,叶维新等人变了脸色。 冯国富敲敲桌子打断道:“菜怎么还没上?小许,你去催催。” 薛培春看向坐在最外面的叶维新道:“老叶,你去催——小许同志,你继续说,把后面的说完。改造资本主义,短时间内聚集大量资源办大事,是这个意思吧?然后呢?接下来是不是要面临各种问题?” “对。” “那为什么不走现在的路?” “现在的路其实很完美,虽然前期辛苦,可一定是越走越好的……” “问题是?” “问题是,你的敌人不会给你这么多时间。” 这话一出口,整个包间的氛围好像猛地变了下。 本来还有点醉意的薛培春忽然清醒了过来,眼神变得很清明。 “对,小许同志说得很好,可快速发展会有不少问题吧?” “问题多了去了,而且遗祸严重。” “比如呢?你多举几个例子。” “重点发展工业,环境要不要被污染?水,空气,土地,一旦被污染了,会产生各种疾病,各种植物也会死亡,农业减产。” “发展同时严格控制排污,并且从整体上,把农业发展和工业发展分开。比如江南这种地方适合农业,大西北适合工业。这样行不行?” 许灼对薛培春竖起大拇指:“老小子可以啊,思路很正,不错。” “小许同志,我孙子要这么对我说话,我早抽死他了。”薛培春忍不住笑了笑,很无语地看着许灼道:“还有别的呢?” “比如说我怎么发展经济啊。比如我当这个市长,直接下命令,说我要重建城市,让城市所有路变成柏油路,水泥路,处处起高楼,把人口集中起来。我来搞拆迁,搞大基建,拆迁给钱,中央印钱,鼓励房地产发展。然后短短几年内,整座城市焕然一新。老薛同志,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这不胡闹嘛,还没走就飞了,扯淡。”薛培春皱眉批评完后道:“大量印钱拆迁补偿,整个华夏内盘物资总数增长远小于钱币发行量。虽然发展会很快,但必然会导致通货膨胀。再则,大量人口从农村迁入城市,参与工业,地谁来耕种,粮食红线怎么能保证?就算这些都没问题,城里治安怎么弄?还有,这种情况下发展,工厂必然是水泥,钢筋,砖块,木料,玻璃之类的。建设完了,进入平稳期,工厂生产过剩怎么办?关闭厂房,那么多工人怎么办?再则,任由房地产开发,过剩的楼房怎么办?” 这回轮到许灼一愣一愣了。 薛培春见他不说话,敲了敲桌子:“小许,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许灼竖起一根大拇指:“你如果当官,不适合眼下,适合以后。别的问题回答不了,我可以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 “过剩楼房?” “肯定还有人自己有房子的,不需要买房。这时,就有人要带头吹,说房子是刚需。然后,很多人会以此为理由,把如今三转一响的彩礼,换成房子。说没房别结婚,不配结婚,没房结婚会被人看不起。” 薛培春有些怒道:“这是资本主义在毒害我人民之精神!” 许灼点头:“这就是资本主义无法被彻底改造的结果,或者说,发展快速必然会出现的弊病。有些事,无法避免,必须经历。怎么说呢,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咱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做的只有管好自己。” “不,这根本就没改造,只是粗暴地利用和回收。” “怎么说?” “在这片土地上,放任资本主义就和养年猪差不多。” 许灼再次竖起大拇指:“老薛同志,牛,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这么通透的。” 薛培春有些高兴又好奇道:“第一个是谁?” “我们村委书记全为民,老头是个既彪悍暴力直接,又看事情很通透的,也是个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同志。” 全为民?! 薛培春听到这名字,身子一颤,脸色讷了讷后,转为高兴。 “嘿,你看人真准。” …… 第122章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前妻 许灼听他这么说,差点笑喷。 不过这个薛培春的学识真不一般,在这年代也算是八百瓦大灯泡了。 两人说说笑笑时,饭菜总算上来了。 最后一道菜,是一条……龙? 许灼仔细看着那白瓷盘上粗大扭曲的“龙”,好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用一斤八两左右的黄鳝,浑身开了类似松鼠鳜鱼一样的刀,然后拍上玉米淀粉定好型后下油锅一炸,那浑身肉就像龙鳞一样层层叠叠张开了。 最后上面浇个糖醋酱,这就成了。 “我去,这就是火海大黄龙?真有意思。”许灼没想到这里的国营饭店里,竟然还有他想不到的菜。 “来来来,薛同志,小许,尝尝看。”叶维新连忙招呼道。 许灼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头肉下来,正要吃。 忽然意识到旁边有目光锐利如刀。 强忍着满嘴溢出来的口水,把这一筷子肉放到了某人碗里。 “不客气,你吃。”许若谷道。 啊?你不应该说声谢谢吗? 许灼那叫一个无语。 就在他要夹第二筷子时,许若谷道:“快点嘛,帮我夹。” 许灼无语了,只能给她夹鳝肉。 只是吃了几筷子后,许若谷不吃了,转吃别的菜。 他才得以吃一口。 才发现,原来这么厚的黄鳝肉里面也有味道。 就说明这鳝肉在油渣前已经腌过了,不然里面不会这么香咸。 他也很快尝出了这东西的做法——臭鳜鱼。 用类似臭鳜鱼的发酵方法,让黄鳝腌渍之后提鲜,嫩嫩的肉也更紧。 只是这么一弄,和臭鳜鱼一样也有点不好的味道。 这味道和臭豆腐一样,闻着有吃着无。 叶维新笑着问道:“小许同志,这火海大黄龙味道怎么样?” “有意思,这国营饭店里的厨子了不得。”许灼道。 叶维新连忙道:“不是,小许同志以前没吃过这么大的黄鳝吧?” “噗嗤……”许若谷闻言直接笑了。 所有人看她,她捂着嘴连连摆手道:“对不起……我想起了高兴的事。” 袁如辉无语道:“这饭店两斤重的大黄鳝,都是小许提供的。” “嗯?”叶维新,薛培春,老客三个都愣住了。 老客不相信:“吹牛吧?” 袁如辉笑道:“不信你把厨子找来问问大黄鳝是不是从百湾镇的五村集镇国营饭店里转来的,这两身上还带着国营饭店的介绍信和供销合同呢。没有他们两个每晚去搞这些,你们也吃不到最近风靡全市的这道新菜。” 老客还真不相信了。 他连忙起身出去,很快又回来看着许灼,一脸难以置信。 “小许同志好本事,那我以后有空肯定要去找你买大黄鳝。” “行啊,这饭店采购的两斤重大黄鳝多少钱?” “不便宜,三十块一条,每天也只能抢到几条。” “两斤的我给你算便宜些,只要你二十八。” 老客一听无比激动:“嘿!太谢谢啦!那就这么说定啦!” “不客气,谁叫咱们有缘呢。”许灼说完,看到许若谷看着他的眼睛都快憋不住笑了,他也给了个眼神。 看吧,他还得谢谢咱。 薛培春自来熟地坐下来吃着菜,还给许灼夹菜:“小许同志啊,你会的可真多,你还会别的不?” 许若谷道:“许灼桃会的可多了去了。” “比如呢?” “比如许灼桃现在担任村里的生产组,一个组叫零食生产组,专门负责核桃味瓜子和薯片薯条的生产,这东西就是小许弄出来的。五村集镇是目前唯一一家售卖核桃味瓜子和薯片的正规炒货店,所有相关东西的源头都在我们那。” 薛培春惊讶道:“原来是你!” 许灼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薛培春有些痛苦道:“有段时间,我老婆女儿买不到薯片,听说这个是用土豆切片炸的,就在家搞。天天搞,天天搞,那几天我每天回家吃的都是土豆。现在我看到炒土豆丝都胃里反酸。” 老客眼圈微红道:“我也是,那几天老婆给我送饭,一盒饭一盒饭的菜籽油炒土豆片,里面饭都没有,就给点肉沫。我一顿要吃一斤啊……” 叶维新叹了口气,抽着烟,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那你们是只有一个女儿,也没有前妻。” 顿时,全包间沉默了。 许灼这一刻,内心突然升腾起了无法言喻的负罪感。 “那个……你们在市里买薯片多少钱?” “不贵,一斤只要一块五,有粮票油票只要一块二。” “你们来我这,我统统批发价给你们,不要票,只要一块。” “真的?”几乎所有人都惊喜地问了过来。 “真的。我们这儿是村办的,对外销售端也是国营的,绝对不会像资本主义这种吸血鬼一样,搞什么投机倒把赚差价。只是这东西吧,油炸起来耗油不说,过程好几个程序,要耗费人工。所以价格高点也难免。” “理解理解。” “理解万岁。” 吃完了饭,本来要走的,薛培春要了果盘和干果、瓜子之类的把人留住。 “小许同志,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老薛同志请说,以我能力,你问我不一定答得上。” “嘿,小伙子别妄自菲薄嘛。”薛培春敲了敲桌子道:“现在上头政策是放开了,但实行下去还有各种问题,很多地方放不开。如果是你,让你来做,你怎么做,风险才能最低,还能出成绩。” “还好,你说的这个我刚好可以回答得上……” 所有人闻言,身体一颤,连忙坐正听。 薛培春:“说说看。” “两个字。” “哪两个字?” “科学。” “细说细说。” “你知道什么才是科学方式吗?” 啪! 在所有人还一脸迷茫时,薛培春眼睛大亮,一拍手掌。 “聪明!” 所有人似乎更加迷茫了。 许灼继续道:“如果是我,我会找几个交通便利且人口繁多的地方进行地区性全面开放,再找几个条件相反且困难的地区进行全面性开放。把这些地方作为经济特区,让主持特区的人定期作汇报。自己也要定期深入调查考研,看看实际情况,然后总结加以政策收紧或宽松。等一段时间,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做,有了相对完善的策略,再逐步逐步放开。” 在场所有人听了,不禁深深点头。 开放,迫在眉睫,大势所趋。 可真做了,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做个试验区,弄个对照组,来尝试尝试,这个最为稳妥。 薛培春对他竖起大拇指:“可以的,小许同志。” 这一顿饭并没有因为额外跑来两个自来熟吃饭的,变得很难受。 相反,许灼觉得和薛培春聊得很投机。 一顿饭在愉快中结束。 离开前,薛培春悄悄写了张纸条给他。 …… 第123章 老子立马倒立蹿稀 这是他的电话,让许灼有问题可以找他。 许灼收下后两伙人分开。 回村前,他和许若谷一同去了趟百货大楼。 这里面有的东西倒是很多。 有包,有衣服,有各种日用百货。 许灼看上了射程十米的气动式步枪,但是得去村委打证明才能买。 这东西很便宜,一把也就三十四,发射铅弹。 打野鸡和鸟可以,打兔子都有些难。 在和营业员周旋一阵后,人家鄙夷道。 “小孩,瞧你自己身上穿的,买得起吗?” 许灼看了看自己脚下踩着的老旧脱胶解放鞋,身上掉色还有破洞的衣服裤子。 虽然干干净净吧…… 但也只有干净可取了。 他问许若谷:“我是不是很穷?” 许若谷捏着下巴上下打量,不住点头:“瞧着像个乡下野穷娃子?” 旁边营业员都被两人给逗笑了。 许灼拍了拍衣服叹息道:“身上穷总比心里穷好……走吧。” 气枪铺子旁边就是自行车铺子。 气枪铺子营业员见了笑道:“你们买得起,老子立马倒立蹿稀。” 许灼笑喷了:“记住你说的话。” 随后,两人直接掏出两张自行车票,买了凤凰牌和永久牌最贵的一款车。 一辆咖啡色加白色的洋气女士车,另一辆黑色二八大杠。 两架车子加起来小五百,当场提走,也没理会那人。 提走自行车后,许灼又去买了好几双回力鞋和解放鞋。 解放鞋是用来干活的。 回力鞋更好看些,他给许若谷,老妈,许烨都买了。 然后是各种日用品,糖果,花色不错的布料等杂七杂八一堆。 买完了全部放在自行车后面,跟着袁如辉一同骑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总有两旁都是田,四周无人的空旷路段。 三人差点遇到抢劫。 是的,抢劫,五个人拿着棍棒忽然从旁边闪出来拦路。 袁如辉都被吓到了。 这乡野的车根本开不快,也冲不过去。 “还好你有先见之明,唉……” 两人停下自行车,直接从后面别着的箩筐里抽出买的甩棍和西瓜刀。 随着甩棍啪地一声甩直,五个混混已经有些害怕了。 只是看到玩棍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同志,于是又戏谑笑着围上去。 结果相当惨烈,有个人差点脑瓜被砸开。 许灼和袁如辉都没机会下手,这几个混混就嗷嗷叫四散逃开。 “老子手下第一猛将,有你我安全感爆满。” 许灼对打完后回来的许若谷竖起大拇指, 才说完,他肚子就被甩棍没来由捅了一下。 “你和谁老子呢?” “这不是有你我底气足到飘起来了嘛……” “哼,你该去找王萱芝。” “啥玩意儿……” “许灼同志,我叫王萱芝~” “诶呀,你有完没完。”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吵着回了村。 “两个小许,虽然你做事已经够低调了,但我还是要和你说件事——以前你们村有个女人,就因为穿了件漂亮衣服,不知去哪里买了双高跟鞋,只是村里露脸了一趟就被举报,定为享乐主义被剃光头批斗。然后人家受不了,直接跳河自尽了。死之前还用老鼠药,把举报她的一家子全部毒死。” 这事儿许灼有点印象,也就在他七岁那年吧。 作为穿越者,三岁之后就苏醒了记忆,所以他从小就懂了。 讲真,那个女人还挺好的。 曾经帮过他妈,然后被朱小英骂骚。 那女人死前,朱小英还背后戳脊梁骨各种侮辱名节的骂,死后还骂。 许灼现在每年清明还会去给她上香。 “明白了,还是袁爷叔你老谋深算。” “什么屁话,是老成持重。” 两人把自行车停在收购站前锁上,背着箩筐回去。 进二十三号前,两人站在砂石路上遥看十七号。 一切建设得很快。 宅子两旁的石头墙已经挖完沟槽,打完墙基,填好石头搭建好了。 看情况,速度快的话可以在下午下班前,把整个房子地基做完。 这年头没啥娱乐,村里人都是要整日干农活的,不缺力气。 加上人多,这活做起来速度是真的快。 当然,这里面也有许灼定下的计划书的功劳。 十二人分了组干活,就跟流水线一样。 每个组只要持续做一件事,不需要一会拌水泥,一会夯土。 这样效率能提升不少。 “怎么样?今天碰到什么问题没?” 许灼把每个组负责人叫过来开会,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 所有人在阐述时,他就拿着笔记在记着。 但凡今天出现问题,许灼会立马想办法来补缺。 缺工具就补工具,工具差就去买好的。 他自己解决不了,就去找全为民开介绍信。 聊完后,其中一人忽然道:“小许,今天挖地基时,挖出些骨头,大伙儿怕这地方不干净,都在等你回来处理。” 修桥补路造房子,最怕的就是碰到有些乱七八糟的。 啪。 许灼拍了下额头,让人把骨头拿过来。 这是先前那头老黄牛的牛骨。 他用火碱和土搅拌后填埋,目的是自然去脂。 牛骨可是做工艺品的好东西。 他以前就喜欢牛骨、驼骨、牙齿、木料之类的文玩古董。 回二十三号,洗一遍骨头,便将其晾着。 经过一段时间去脂的牛骨,看起来白中泛黄,莹润如玉,很是不错。 万芸连忙跑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华铭东。 两人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下。 “许同志,你奶奶还真生猛,当你家里人不容易啊。” 华铭东抱着手,丢下这一句后就走了。 她前脚刚走,许若谷看着万芸的脸孔出奇得冷。 “谁允许她进来的。” 万芸脸白了白,身体轻微颤抖,不敢说话。 许若谷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讨厌她,这是什么地方,生产组。到现在外面人还没破解咱们生产里的秘密,村里人谁敢进来?全爷爷都把这里看的紧,就是怕这里的技术泄露……你倒好,蠢。” 万芸脸色唰地白了,眼泪涌出,捂着脸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学长……若谷姐……对不起……” “要是改天薯片在别的地方出来了,咱们村里没了这份收益,万芸啊万芸,你自己想想吧,你损害了全村多少人的收益,一句对不起两行泪就行了?” 许若谷是真生气了。 在她看到华铭东出现在这里时,她自己都是傻的。 直到人离开,她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你他妈有脑子吗?许灼桃和我这么信任你,把这里交给你……转头你就把所有人卖了,你还是人吗?就你还上高中考大学,烤红薯去吧你。” …… 第124章 蔡淳主动找上门 许若谷越骂越生气,手指在万芸脑袋上狂戳。 “唉,不说你了,是我是许灼桃的问题。” 杀人诛心,这话一出口万芸都想死了。 她要跑出去,可一跑了之又觉得无法负责,整个人脑袋一片空白。 许灼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好了,别吓唬她,华铭东不会这么做的。她回头回城去弄,我管不着。可要是在这村里就做,你看老孟会不会找她。事情没这么严重,但是万芸,这事你确实做得不对。这二十三号不是我的,是村里批的生产组。你看村里人在门口聊天归聊天,谁敢进来?你后妈心机那么重,削尖脑袋想要钱,你看她敢来吗?她敢说让你在这做些事吗?” “唔唔唔……”万芸已经失声了,使劲点头。 许若谷道:“万芸不适合在这里干了,得换人。这次还好是华铭东,这人小心思太多,勾心斗角在行,干大事不行。下回是别人就完了。” “唉……还是让万芸来吧,毕竟万芸不会再吃同样的亏。换别人,不知道会不会被亲戚朋友说动钻来这里。” “也对……万芸,碰到许灼桃这样的,你真是积了八辈子福,去洗脸。” 待万芸去修整,许灼叹了口气。 “你这样pua她真的好吗?这还是个小姑娘。” “你除了我,你弟,万芸,还有别的能信任又能用的人吗?你弟还有别的事,也就万芸能用。她不快点成长,怎么能帮你?怎么能自立自强?我以前就明里暗里提醒过她好多次,她脑子里塞浆糊似的。” “唉……”许灼突然有些心累。 成长代价就是这样吧。 先前总是把这姑娘护得太好了。 片刻后,人都下了班,许灼开了个会。 了解下工作情况后,才让人解散。 去街上找老妈吃饭,坐在国营饭店里,他把买的东西递过去。 无非是鞋子日用品之类。 许平凤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一家四口唯独没有他的。 “阿桃,你去城里了?城里东西贵,赚钱不容易,你节省点。” 老妈虽然穿上合脚的新鞋子、拿着全新的洗漱日用很高兴,可估算了下这里的花销,便觉得一阵肉疼。 没法子,苦日子过惯了。 一下得到这么多好的,都觉得有点飘。 “我这辈子头回进城,家里缺什么,总归要添置些的……” “小许,有人找你,蔡淳蔡所,还记得吗?” 李卫国走过来,亲自端一盘菜后聊起了这事。 “李公公,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我跟他说你会来吃晚饭,他让你吃好晚饭去西蔡找他。” 许灼听这话直挠头,暗道不会又要弄大黄鳝吧。 弄大黄鳝找国营饭店不行吗? “那个李公公,蔡所来咱们饭店进过货吗?” “不是进,是他们家的菜让咱们每天定时送上门的……对了,每天送过去时,都要从炒货铺这里带点瓜子薯片过去,还有旁边的酱菜。” 吃个饭的事,简直一波三叠浪。 郑新国匆匆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许灼连忙打招呼。 “小许同志,我也找你啊,你可是大忙人,今天一天都不见人影。” 李卫国见状也没起身,只是让开位置让郑新国坐下。 许灼察觉到两人间有些微妙的变化,暗暗叹息一声。 “我早上跟着袁爷叔去了趟城里,回来时差点被抢劫了,离谱。” 他随口吐槽一句,说完才发现自己又说话不过脑子。 老妈还在旁边呢。 果然,一听这话,老妈就担心起来。 他连忙道:“不过还好,若谷身手了得,一打五,差点能把人全都留下。” 李卫国听得不禁皱眉道:“你走了松茎头那段路吧?” “松茎头?”许灼疑惑。 他头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一路经过那么多村,谁认识谁? 李卫国问道:“那附近是不是有不少松林?” “对。” “我就知道是那里。”李卫国皱眉道:“你以后换另一条路吧。” 许平凤也皱眉道:“松茎头那里的人又穷又蛮,全村没几个好人。” 郑新国叹了口气道:“现在是这样,老法头里,那儿可是百湾镇最大的庄子。后来经过变动,那里就这样了。主要是那庄子同姓,祖坟宗祠占地很大,划分时没多少耕地,公社里给了不少名额进厂。可名额再多也有限,总不能让松茎头一千多人都进公社的厂吧?他们村又没社代办企业。” 老法头是本地土话,对应的是“新法”。 老法嘛,意思就是旧社会,可不是老法师。 许若谷有些怒气冷不丁道:“警察不管吗?这要出了事怎么办?” “咱们整个市,只有一个警所,其余地方都靠民兵团、打投部还有本地部队……哦对了,小许可能还不知道,蔡所就是所长。” 许灼看着郑新国,点点头,他的确不知道。 这么说来,上次卫戍疆两个过来帮忙,骑了整整十来公里路? 想到如今路况,他都觉得没给人家一点好处,有点过意不去。 “再说了,整个警所才多少人?人家全村土匪。那个松茎头村里,我听说可是藏了不少枪的,虽然在民兵手里,可松茎头那架势,估计是兵匪不分。” “算了算了……”郑新国打断李卫国,看着许灼:“小许,先前你和你李公公说的那个事,能具体和我说说吗?” 许灼微微扫过李卫国。 发现他不露声色,默默抽烟,便道:“郑公公,我只能提供建议,还有告诉你风险,但是具体怎么做,里面各种小问题,我也没碰到过。这件事,我自己想得太理想化,您听听就好——” 说着,许灼把自己依靠运河为主要交通,先以本地村子为主要收集点,去打通沿运河的国营饭店、食堂等需要配菜的地方。 如果这件事有搞头,那可以沿着运河的村庄来收菜。 因为都是村子,自己有菜地和农田,平日里菜都能自给自足,通常缺肉不缺菜,多出来的都会赶到集镇来卖,所以从没人干过去收这件事。 这件事的可行性看着很大,难点却不少。 首先的一个,不是去打通各处渠道,而是如何建立收集点。 要知道,一个村子一个人,你几十个人派出去都是不够用的。 其次,那就是收集和送货的路径,怎样才能最节省时间。 最后一个,这个菜经过人工收集,运输,成本得提高。 提高后的价格,人家愿不愿意按你的价格来收。 人家是有钱,可不代表傻,都会精打细算的。 郑新国微微摇头,思考一阵看向许灼:“最后一个问题不是问题,关于你说的打通销售渠道,我也觉得不是问题。问题是第一个和第二个。小许,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或者抽时间坐船,去算算路。” “郑公公,不是我不帮,你看我现在是村里双组……” “三成。”郑新国打断道:“你只要帮忙解决问题,让这件事顺利进行下去,你不用花一分钱,这件事一旦成立,我就给你三成股。” 说完郑新国起身去了办公室。 再次下来时,已经拿起了一沓合同。 …… 第125章 泡男高手 许灼看了看合同,有些诧异。 感情这郑新国在这等着他呢,现在只要他签字画押就行。 “那个郑公公,这件事我尽量帮你,股份就算了,你对我一个晚辈这么照顾,我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小许,别的十六岁孩子这么说,我不在意。咱们都是聪明人。” 老妈默默吃着饭,许平凤眨巴眨巴眼睛的,听不懂。 这有啥听不懂,你不拿这个好处,人家会觉得你真的尽力帮忙? 拿了这股份,你就是自己人,不帮也得帮,就是套牢了。 你不帮,事情成不了,都没损失。 你帮着出出主意,走动走动,不用出钱,一旦成了就坐享分成。 “行……郑公公,这项目还没名字?” “就是收购站啊。” “不成,不如就叫‘菜篮子工程’怎么样?” “好!” 这名头,别说郑新国,李卫国等人听得都是眼前一亮。 待签了名,按了手印后,许若谷帮忙收下又一份合同后,许灼看着郑新国道:“郑公公,这件事我有一个快速解决的方法,不知道行不行,需要你试试。” 一听快速解决的方法,郑新国连忙道:“你说。” “我来联系郭昆,郑公公你来谈。” 郭昆! 名头报出来,许平凤脸色不好了。 他道:“阿桃,那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认识他的?” 老妈不解,小声询问了许平凤,在了解事情经过后,脸色也变了,连忙道:“阿桃,你别惹这些人。日子好不容易才过起来……” 许灼摆摆手:“我有分寸——郑公公,你想明白了吗?” 郑新国重重点头,有些小激动,又有些担忧:“要是能和他谈成,成功性很大很大,可以说有七成……不,九成把握,就是……” “嗯……我来想想,你到时候就和他这么说,明天吧,有空吗?” “有,那行,那就明天见,事情都是宜早不宜迟的。” 许灼把自己的话术和思路,给郑新国好好交代了一遍。 郑新国吃惊道:“不是小许,你和郭昆在做生意?” “这是我们村委书记的意思,他强行让我成立零食生产组,现在每天仅仅是六个人,生产的薯片都能堆成小山。光靠炒货铺,售卖力很悠闲。他就甩甩手,让我成立,剩下产出都要我去弄。我正好碰上郭昆这档子事,就试了试。没想到成了,他能帮我吃下至少六成货。郑公公,你别怪我,我们村要发展,村委没钱,我在国营饭店这事又被他给盯上了,就从我这里抠钱了。还有就是……我们家全爷爷,好像对东蔡村有说不出来的偏间。” 李卫国哭笑不得道:“哪里是偏间,跟杀父之仇差不多了。” 郑新国也是无奈道:“当年这事你也知道一点,其实是全老爷子太霸道了点,说好五村集镇归东蔡的,回头看到东蔡因为这有钱了,又嫉妒。好几次他上门找我们村委书记要份额,你说这哪里可能嘛。” 李卫国也连忙道:“就这两天,他还找过,狮子开口要五成份额,我当时也在,我们村委书记都被气笑了。老爷子还威胁我们,说不给的话,他们村就自己搞国营饭店和菜市场了,让我们千万别后悔。” “啊这……”许若谷也惊呆了。 她觉得这不是全为民做事风格,可想想又好像不是不可能。 讲到这里,郑新国想到了一件事,拉着许灼到旁边小声道:“你跟李卫国说的这件事我没允许,不是不想开,是全老书记私底下找过我了。” 许灼恍然大悟。 什么找过,分明就是被威胁了,也难怪。 看来这格局真的要变了。 全为民也是下得一手好棋,这边撺掇自己,那边又压着五村集镇。 这么一来,把天授村发展起来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也难怪,李卫国这么看重“菜篮子工程”,感情其余和无票店相关的事,可能都被全为民敲打过一遍了。 至于全为民为什么这两天来东蔡村找人家说这么荒唐的事。 唉……只能说了老东西也真是心思深沉。 许灼要是没听到这些消息,必然还被蒙在鼓里。 事情暂时这么定了。 吃好了饭,许灼立马把手电筒绑在车龙头,骑车去西蔡村。 许若谷也跟着,不过她没骑自己的。 然后……许灼就被要求坐在后座位上,她来骑车带他。 “我嚓,你会不会骑?” 骑了几十米,许灼坐在后面架子上,双手抓着架子头,结果许若谷一阵疯狂踩踏后猛地刹车,他身体前冲,脑袋打在后背。 第一次,许若谷说有坑。 第二次,许若谷说看不清。 接下来还有四五六七八次。 许灼刚吃完饭,差点吐了,人生头次坐自行车还晕车。 最后,许若谷也不装了,她道:“你就不会抱着我?” 抱着是可以抱着,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刚到西蔡村时,还没到有着石狮子守门的蔡淳家,便看到村里极为热闹,隐约还有争吵声,仔细听才知道发生了凶杀案。 一个男人把老婆杀了,分尸后埋在了开缸下。 人早就被找到了,但找不到证据,也找不到尸体,一直关着。 今天才把事情说出,挖出尸体。 “这人真是畜生。”下了车,许若谷就把车扔给了许灼,两人在村里走着,听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骂了出来。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许灼道。 一说许若谷还来劲了:“杀人犯有什么好原谅的,杀人就应该了?” 许灼戏谑道:“那你看同村人都在说这事,有几个骂杀人犯的?” “一个村这么多人,有多少人和男人有交集?” “那你也说了,同村人都没交集,不了解实情,不乱说,你和人家有什么关系,就能瞎骂人家?” “杀人就是不对……” “小许同志。”一声叫喊打断两人即将爆发的争吵。 回头看去,正是那个一米八的高瘦青年——蔡淳。 “蔡哥。”许灼连忙走过去,却发现蔡淳身上警服还没脱下。 蔡淳看了眼自行车,不禁道:“还以为你自行车早买了,看样子才买。” “嗐……没票有啥用,蔡哥啥事啊。” 蔡淳道:“那个男人,是我老首长的警卫员,退伍后来这里当了村长家的上门女婿。村长女儿先前交过好几个男朋友,这事儿大伙儿都清楚,但也不能乱说。结婚一段时间后,村长女儿怪男人床上姿势太单一了。那男人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察觉不对劲就逼问,才知道自己替别人养了孩子。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老首长亲自下来关照过他,让他咬死别说,结果男人架不住村长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这种鬼话的软磨硬泡,没撑来救援,找到了尸体,现在只能坐牢了。老首长一阵周旋,现在也只能弄个无期。唉……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呢,毁了自己。” 许若谷听了不说话了。 她忽然觉得这村长一家真不是东西。 许灼顿了顿道:“那个,蔡哥我说……你叫我来的事。” “哦~这个……瞧我,走,进屋说。” …… 第126章 真的吗?我不信 上次来时,觉得蔡淳家挺大。 但自从十七号这块地开建后,他也不觉得有多大了。 只是这里面的装修,在这人均青砖黑瓦房的江南,仍旧显得高大上。 到了书房,三人刚落座,就有一成熟漂亮的女人,端茶水来了。 “你们还没见过吧?这是我妻子,宋朱梅。” “见过嫂子。”许灼和许若谷起身,微微弯腰点头。 宋朱梅微微笑着,目光扫过两人,态度上多少有些轻蔑。 这让许若谷眉头一挑…… 许灼连忙抓住她手,把她按着。 “这就是我们家老蔡常说的两位小许同志吧?呵呵……坐。” 落座后,她示意两人吃桌上的零食。 两人一看桌上八宝果盘里放着的,除了大白兔外,就是薯片瓜子了。 许若谷抱着手,看都没看一眼,态度很平静也很冷淡。 “蔡哥,事情你就说吧。” 蔡淳点头,指了指老婆宋朱梅:“你也看到了,我这家有点大,但目前全家只靠我一个人养活,多少有些不容易。” 特么不容易先前你买大黄鳝那个豪横劲呢? 许灼腹诽不已。 暗道算了,要不是弄巧成拙,那黄鳝价格也不会飙到这么高。 细细想来这就是一笔意外横财。 当时他因为国营饭店的预定,这些大黄鳝是不想卖给散户的。 结果蔡淳出来走走,采买食材看到了,强行买了。 之后国营饭店这里因为蔡淳要货,无法送货及时也不好说什么。 这事儿过后,国营饭店再要这大黄鳝,价格就只能高不能低了。 还好背后的郑新国有本事,把这些大黄鳝转卖了出去。 不然,就他们街上这国营饭店天天卖这么多大黄鳝,早就掏空了。 蔡淳道:“你那个炒货铺不是干得很好嘛,现在薯片瓜子也卖到市里面去了,倒是镇上还没有,我就想给你嫂子开个同样的炒货铺,就从你这进货。进货价格么……小许,你看看能不能便宜点。” 能说这话,就说明蔡淳已经调查过他了。 甚至知道了郭昆这条销路。 就在许灼思忖着要怎么回时,宋朱梅开口了。 “小许,这进货来去也麻烦,不如这样,你承你蔡哥一个情,把配方卖给我们吧,给了你也可以自己生产,就是之后你不能把配方给别人。” 许若谷听了,本就白俏的脸,直接霜染三分。 只是不等她开口发作,蔡淳便摆摆手:“妇道人家,懂什么。这配方又不是小许的,是天授村集体的。小许如果把配方卖给你,就是在出卖或盗取集体资产,这件事说严重,不是一般严重。” 宋朱梅微微点头,但眼睛里似乎不以为意。 许灼看着蔡淳道:“蔡哥,托您的福,我现在总算不穷了。如果您愿意听细的,我就跟您说细的。就是这些细的,难免会让人生气。” “你说。”蔡淳道:“我知道做什么事都不容易。” “不知蔡哥对我们家炒货铺了解多少?” “我问过老郑,他说属于国营饭店一部分,属于集体资产。” “没错,我可以说是代理人,如果没办法扯虎皮做大旗,这件事我是不会碰的,尤其是眼下这时节,很容易出事——” 接着,许灼就把这开店里的门道,政策方向分析了遍。 这才开始说他这里铁定的进货批发价是一块一斤。 在这个基础上,又把和对郭昆说过的两种合作方式说了一遍。 当然,目前这种合作方式,也直接运用到了自家杂货铺。 生产小组的组长是他,店是他的,可这签约的双方却是村委和他。 为了让蔡淳相信,许灼直接把许若谷的肩包拿过来,准备打开。 只是这包才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宋朱梅眼睛就亮了。 “这包真不错……国内可没有这个。”她忍不住上前摸,这让许若谷很厌恶,却也只能在许灼安抚下忍着,她道:“这包卖给我吧。” 许灼看着蔡淳道:“蔡哥,这包……” 宋朱梅道:“小许,这个包国内可没有,你也知道你蔡哥是做什么的。” “这包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只。”许若谷终于受不了了,她轻笑着道:“这是许灼桃为我设计请村上皮匠定制的。” “我不信,国内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前卫的设计。” 蔡淳干警察的,他眼光何其尖锐。 早在碰面时就一眼看到了这个包,当时也以为是许灼有了钱,走了特殊渠道买来的这个包,以就算是富裕江南也都人均青砖黑瓦平房的水准,谁可以买得起这种一眼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好货? 现在却说是许灼自己设计了请人做的,别说他老婆…… 就算是他,也不信。 许灼指着这个包边上的缝线道:“你们看着纹样,这是香草纹,全世界只有华夏有这种风格纹样,欧美走的都是直线条和硬几何。你们在看这些铜片上的磨花,这种工艺也只有国内广泛运用,尤其是复古家具贴片上。” 他一一指了好几处。 不光把这些设计风格和广泛运用的历史时间点说了,还说了地域和地域间的差别,这让蔡淳夫妻直接傻了眼。 不过宋朱梅的底线明显灵活。 她笑着道:“小许,那你改天也给嫂子弄个包呗,多少你说声。” “嫂子,这包可不便宜,而且要等至少十天。” “没事,你说多少,两百,三百?” “这……”许灼犹豫了。 蔡淳见状,便道:“这包我看可不输那些国外货,五百够不够?” 许灼顿了顿道:“其实是一百。” “一百?”蔡淳夫妻惊诧不已。 蔡淳道:“小许,你可不要开玩笑。” 宋朱梅也连忙道:“这怎么会只要一百呢?” 许灼无奈道:“我找熟人做的,皮子也是我自己买了给的,给的完全是成本价。但是你们也知道,正常的皮子根本不是这种质感,只有经过人家工艺处理了才能这样。这里面需要各种原料,火候,时间,手艺。一百是不算皮子卖人情的价格,算上皮子要再加五十。” “那也成啊。”宋朱梅道:“一百五十,我要十只。” “不成不成。”许灼连连摆手:“嫂子,人家也要上工的。不是钱的问题,是时间问题。十只根本来不及做,做这只包只有他一个人。嫂子你要两只的话,完全没问题,我那里还有剩下皮子,你给两百就成。” 宋朱梅桌底下的脚踢了踢蔡淳。 …… 第127章 下回咱俩也试试 其实有些事,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宋朱梅并不是什么都不做。 她家里人脉广泛,平时都要走闺蜜的。 包括蔡淳能够年纪轻轻坐上这个位置,里面也少不了这些事。 也就是所谓“裙带关系”。 蔡淳明白宋朱梅的意思,直接道:“十只包,一千五,就是你蔡哥我有个要求,得多设计两款。” 许灼犹豫着,答应了下来。 随着他点头,宋朱梅乐坏了,脸上笑止不住。 “小许,我知道你有点吃亏,你蔡哥不会让你吃这个亏的,来——” 蔡淳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递来。 许灼低头一看,不禁挑了挑眉。 许若谷看了一眼,也顿时瞪大了眼。 这是一张一次性的供销合同,里面要求七天内提供大黄龙五百条,单价三十一条,黄龙一千条,单价二十一条,三斤以上甲鱼三百只,单价八块一只,核桃味瓜子一千斤,单价两块,薯片一千斤,单价两块,薯条一千斤,单价两块,还有五百斤十三香粉,五百斤椒盐粉,五百斤鲜辣粉。 这张单子的总价五万。 事情太大了,以目前许灼这里的生产力吃不下。 但如果单子真给到他,也是能吃下的。 就是不知道蔡淳会不会让他吃独食。 这么一想他就有点明白了,蔡淳夫妻一开始就想用这单子拿捏他。 毕竟他们调查过,自己吃不下这单子,只能和他们合作。 合作的重点,就是他交出配方。 可这上面的很多东西,他很清楚,不说全世界,目前整个易城也只有他能做,单子给到他这里,有点针对性。 “蔡哥,这单子我没能力,你还是找找别人吧。” 蔡淳一怔,薯片瓜子薯条大黄龙,各种香料粉只有你这儿有。 你没能力? 他很快明白过来,这小子可能是误会了。 “小许,你不要有负担,这事儿是这样的——” 市里忽然要召开一场招商。 这些商人里包括一些红商,还有一些港商。 领导们要拿一些特色东西来供应。 这事儿就落了下来,材料单最后落在了他这里。 本来这次喊他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 因为是给市领导办事,里面不能有任何瑕疵,所有东西都要开票据。 另外,这事儿也不是和许灼签,而是由许灼拿了和村委签。 里面也就没了一些蝇营狗苟可以弄的。 “但是这单子太大了,需要材料太多,讲真,我们村委账户上也就一千多块,根本没钱去搞,除非这合同改一改。” 把一次性付费结算,变成五个阶段结算。 交货量每达到一个层次,就得付一笔钱。 因为这里面有赚头,肯定是越往后越赚的。 所以首款要占百分之四十,尾款只能占百分之五。 这么一来,人家要拖着付尾款他也不急。 就算做到一半不做了,他也不亏。 这年头的收购合同还是太简单了。 他把要增加的内容说了一说。 蔡淳把五层阶梯付费的条款看了十几遍。 再看许灼时,眼睛深处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这事儿有点大,合同不是我定的,我得向上头反应。” “好,那嫂子还要开炒货店吗?” “开。”蔡淳道:“小许,你说实话,哪种方式更好。” “两种方式都一样,主要看自身条件。前者财力足够的情况下,收益高且稳定。后者收益低,但稳妥。我做这个东西没有坑,完全是生产商与销售方公平公正的合作方式。严格控制售价,也是为了安全……蔡哥应该懂的。这种消耗品和盐糖大米之类的一样,薄利多销才是王道。两种合作方式,最终对我来说都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销售方要考虑自己所处的市场和本身能力资源。” 话说到后面,蔡淳夫妻双眼有些茫然,基本上听不懂。 什么叫市场,什么叫本身能力资源,什么叫…… 许灼见两人模样,小声询问了下哪里说错了。 宋朱梅自诩高知,出身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听不懂这些话。 蔡淳是军人,知道自己文化有限,所以不懂也就直接问了。 许灼深入浅出介绍了名词概念。 但却一下牵扯出来更多的词汇。 比如介绍“市场”时,要定义什么是市场。 又要顺带说说自由市场和如今的市场。 这么一来“自由市场”还要解释一下。 夫妻两个听着听着,逐渐放下了傲慢的姿态。 尤其是宋朱梅,听得都有点头晕。 虽然许灼用的都是最简单的比喻,她听得懂。 可各种概念积累下来就不一样了。 最终,她承认,是自己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了。 和蔡淳、宋朱梅把在镇子上开“无票国营炒货店”的事敲定好后,夫妻两个亲自笑呵呵地送走两人。 然后看着坐在后座上抱着蹬踩车子姑娘腰的某人,一脸懵。 “诶~”宋朱梅肘子戳了戳老公道:“下回咱俩也试试。” “不要,我是男的,像什么。” “伟人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蔡同志,你什么态度?” “能顶半边天的话,为啥打工分时女的工分要打八折入账?” “今晚你就睡书房吧。” “你讲不讲理!” “跟女人讲理是吧?亏你想得出。” 许若谷骑着车去了全书记那,许灼自己一人打着手电回来。 分别时,许灼让她遇到全书记把单子的事说一说。 路上他忽然发现,自行车这东西在村里还真没什么用。 平时送货都要用板车,也都是他亲自送。 走到二十三号门口时,旁边闪出一道人影,吓他一跳。 他二话不说摸向后腰别着的伸缩棍。 “哥,是我。” 对方一开口,许灼才松口气。 可很快又皱紧眉头。 这么晚了,许烨来这做什么。 十之八九又是三十六号老宅的事。 “朱小英又作妖了?” “妈被送医院了。” 许灼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回事,进来说说吧。” 开了门,把许烨领入办公室。 开灯,倒了点水。 拿出点瓜子薯片放桌上。 许烨瞧着有点饿坏了,抓住薯片猛吃。 一边吃一边说,他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就在他去西蔡时,国营饭店吃完饭的夫妻两个也回了老宅。 这时全家正在吃饭。 穿着新鞋子,抱着崭新日用品进来的两人,立刻被朱小英盯上了。 朱小英今天脸一直很阴沉,全家默默吃饭也不说话。 许平凤看这情况,也伸手打了打招呼,喊了声“妈”。 其实这些天夫妻两个被许灼拉入国营炒货店这件事,不仅让全村人羡慕,也让许家人心浮动。 …… 第128章 干啥啥不行,吃屎第一名 三婶动了心思,想把许相塞进去。 就和许平呈说了说,许平呈找了许平凤。 可许平凤一个看店的,又哪里有这个资格。 于是许平呈又找了许平龙和大伯母,一招就被拒绝了,还被骂了顿。 “阿桃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成绩了,你就要塞人,这不是扯他后腿吗?我劝你赶紧绝了这个心思。许相和阿桃关系不差,时间到了自然会拉一把。” 许平呈私底下问了问许相和许灼关系到底如何。 在得知还不错时,也就听了大哥的话。 结果三婶不乐意了,硬在许平呈耳边吹风,说许平龙是想把自己儿子许新塞过去,所以才这么说的。 许平呈人精是精,但不傻。 许灼这么厌恶他奶奶,他奶奶又看好许新,早连带着一起被厌恶了,别说拉,不踩一脚都算是好的了,上次帮忙摆平许新盗窃事端,已是仁至义尽。 三婶见说不动,就去找了朱小英。 朱小英觉得在理,她想许灼和许新关系再差,和许相也是可以的,毕竟许灼素日里最疼小暖,不至于讨厌许相。 于是就去找二儿子许平凤说了。 许平凤如今被许灼再三给脸色敲打,加上自己老妈先前被全村广播通报,明显是被针对了——他知道生产组,许灼和全为民的关系,所以这一定是全为民在给他撑腰,故意整朱小英的。 于是,仍旧委婉拒绝。 事情不成,朱小英那叫一个气,便对二儿子没了好脸色。 直至今天黄鳝这事儿一出,又被通报,直接成了全村笑话后,她整个人状态已经是被踩到了谷底。 这时,看到穿着新鞋子,抱着一堆东西的二儿子夫妻两个进来,她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见到儿媳妇脸上气色好起来不说,还有点胖时,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便道:“笑得这么开心,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啊。” “妈……”许灼妈在听到这不阴不阳的语气时愣了下,喊了声。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个妈!”朱小英忽然语气严厉起来:“在家里整天板着脸,好像谁欠你二百五似的,开个店整天和各种男人打照面很开心吧?” 许灼妈皱眉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朱小英斜着眼道:“也不知道钻了谁的窝子,才能让那小畜生开店。听说做棺材的刘铁头每天傍晚都去店里买东西,为什么这东西这么抢手,别人买不到他买得到……” “妈!”许平凤怒道。 “闭嘴。这不成那不成,你个畜生,生了你有什么用。” 许灼妈没说话,她很清楚做个婆婆的脾气,越解释越有问题。 “怎么?不说了?你也真辛苦,每天日干夜干地给你生的小畜生铺路,这么多年下来也不容易啊,这事你还想瞒多久?” 什么事? 所有人疑惑,包括许灼妈。 朱小英一拍桌子。 “你看看那小畜生,跟许家哪个长得像了?嘴毒心狠有心计,咱们许家一直都是中农,哪生的出这种恶种。还要我说出那男人是谁吗?” 许灼妈听完就脸一白,晕了过去。 跑到五村集镇卫生所找赤脚医生,人家也看不出所以然。 就说送镇卫生所。 于是许平龙夫妻两个,一同帮忙把人送了过去。 “哦,知道了。”许灼看着许烨:“钱还够用吗?” 砰! 许烨拍着桌子站起来,涨红脸孔泪流满面。 “哥!你就这样!妈都这样了!” “然后呢,你抄着刀子剁了朱小英?你坐牢,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毁了?” “这个仇要是不报,我这辈子抬不起头。你说的,男人活着不硬,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我要剁了她,哥,是亲兄弟你就帮我。牢我来坐。” “你先坐下。”许灼摆摆手:“妈那里有许平凤和伯父伯母,别担心。至少伯父伯母在,问题不大。他们要是钱不够,会来找我的。这件事,我跟你说,你要直接捅死朱小英,那就太便宜她了。” “那要怎样?!我们能怎样?!” “坐下!”许灼突然重重拍着桌子,前一秒还平静,后一秒暴起,是因为他看许烨这吊样真的火了。 长兄威严在,许烨忍着气,流着泪,坐了下来。 “我以为你比我聪明,比我隐忍,眼里劲强,才把你留在老宅的。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被情绪支配自己,和一条狗有什么区别?许烨,你太让我失望了。如果你都这样,你和那个自己老婆都不会保护,只会对内龇牙的窝囊废有什么两样,你和许新这废物有什么区别?” “知道了,哥,你说。”许烨擦擦眼泪,强忍着愤怒与难受道。 “她不是说老妈偷人,咱俩不是许家的吗?和上次一样,做得隐秘一点。回头让她自己咽下这话。” 许烨眼前一亮,瞬间扫清阴霾。 的确,这比让老太婆死了还难受。 “这样做还是便宜她了,这个许家我也要拆掉才行,这几天你去老宅后面的猪圈做一件事,每天做一点,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许烨似乎明白了,可他眼睛里一狠。 “为什么是猪圈,不是北屋?” “死了一了百了,哪里有乐子看。还有,北屋大伯夫妻两口还在。” “嗯……明白了,那我去了?” “别急,替我问问表姐在哪。” “哪个表姐?” “呃……许什么来着?就是小姑的女儿。” “许晓丹,这个我知道,她现在住松茎头。” “嚓……知道了,去吧。” “哥你找她,能和我说说计划吗?” “朱小英这人,当年从苏北逃难过来,后来又经历三年饥荒,这都没死,和许虔兴两个做传粪工,就在装满大粪的船上吃饭,这么一路才把现在的老宅给修起来的,这人性格有多强性子有多刁,你知道吗?” “不知道。” “这么说吧,咱们受不了饿,也就饿死了,她可以饿成皮包骨,还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只要给点水照样能活起来。这样的人,你想要一次性把她搞垮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一步步来,她不是最心疼她这外孙女么?” “明白了哥。” “记住,朱小英又蠢又坏,干啥啥不行,吃屎第一名,没什么可怕的。” …… 第129章 你当老子是土匪? 许烨离开后,许灼今天也没了心思写东西。 说冷静,是不可能的。 替自己吃那么多苦的妈都这样了,他还能冷静? 但他知道,女人和小孩儿可以慌乱,自己必须六神有主。 这个家靠许平凤那玩意儿,根本撑不住。 看了看时间,他趁着夜色,从书桌里拿出了那条车辐,开始磨黄鳝钩。 事情总要有备无患。 九点半左右,陈家兄弟等人来了。 许灼留下了陈文勇,和他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和他老爹陈皮匠说,回头还要做十只皮包。 到时候他会亲自登门,交设计图,并签合同首款。 第二件,让他在天授村地盘上找找看,有没有对方是不怎么长草的。 两件事交代完后,孟钱多也来了。 “许哥,阿姨她现在怎么样?” “老孟你知道了?” “我徒孙说看到叔叔背着阿姨去了街上诊所,许哥,要不要——” 孟钱多显然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经过。 他对许灼做了个刀子的手势,意思是回头事情他来找人背。 “凡事靠这个是没用的,我问你,熟不熟悉松茎头。” “松茎头村啊,不算陌生,五师兄姜小牙就是那儿的。” “是这样的,朱小英最疼她小女儿,也就是我小姑。我这小姑早年找了个同姓的结婚,也就是我亲姑父。我亲姑父是个老实人,还是个厂工。结果我这小姑因为家里比较宽裕没事做,当着女儿面和外地人出了轨。事情闹出来离婚后,又找了现在也因老婆跟人跑路而离婚的姑父结婚。我这个表姐呢叫许晓丹,一直跟着我姑父生活。这么多年,我小姑就没再去看过她。我姑父是在国营门锁厂当车间主任的,不出意外要升副厂了。他家条件比较好,父亲是知识分子,母亲是教书先生,比较排斥我这姑姑。我姑姑在麦乳精厂当操作工。当年她二婚时,许虔兴为了巴结,自己出钱办婚礼。办得比头婚隆重不说,还拿了家里一半钱当嫁妆。现在呢,我让你帮忙去做一件事——” 许灼把整个事情计划说了一遍。 孟钱多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老孟,别这么激动,你再想想看,这事有没有问题。” 讲真,孟钱多感同身受,是真气愤。 他最佩服许灼,恨不得为他出力。 所以在听完计划后,拍着胸就一口答应了。 只是跟许灼相处那么久他也知道,自己这许哥做事绝不是一时脑热的。 仔细思索后他道:“有些问题。” “比如呢。” “我和五师兄关系不是很好,这事在五师兄地盘上弄,必须通过他才行,就算只是通知也不行,所以……” “你告诉他,你是在给我办事,这次他帮了我,就是我的朋友,下次他有事来找我,我一定会在能力之内帮他。” “还有就是……路太远了。” “你觉得要怎么解决。” “许哥,我要借你的自行车。” “没问题。” “没了,暂时就这些。” “很好,你比刚见面时进步了很多,现在有做事的样子了。” “都是许哥栽培。” “还有一件事,去和你师父说,让他明天来国营饭店,有大单子找他。这个单子不是我的,是国营饭店郑经理的。” “好嘞。” 隔天早上,许若谷来了之后,许灼就把自行车和锁钥匙给了孟钱多。 这小子就在一众徒弟兴奋簇拥下骑车离开了。 许灼和她聊着事情,说了很多很多事。 许若谷察觉今天的许灼沉稳得有点过头,便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许灼就把老妈的事说了。 许若谷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时万芸来了。 还带来了几张刺猬皮。 许灼把刺猬皮放到后院晾晒,却意外发现野兔子生了几个小崽不说,捉来的好几只野鸡还生蛋了。 “兔子又多了,都忘记让老孟带走,鸡倒是有点舍不得杀了。” 感叹一声后,便推着板车把所有货给送了。 再回来时,离工人上工还有一段时间,门口处,万芸正陪着抽旱烟的全为民聊着什么,看样子全为民似乎挺喜欢这姑娘的。 看到许灼和许若谷来了,万芸连忙去搬凳子。 “全爷爷,您给开个证明,让许灼桃分家吧,把户口什么的有分出来,暂时住在二十三号也好,别在三十六号待着了。” 许灼还没开口,许若谷先发制人后,把事情经过说了。 她说得很委婉,许灼事无巨细告诉她,她不能把原话外传。 因为许灼桃没把她当外人,她对外说得维护许灼桃面子。 全为民听完,脸都黑了。 “你们双方愿意,分家是我一句话的事,就是分完住哪里?事情不用急,我这里先剥了他三婶三叔朱小英许虔兴的位置,慢慢熬下。小棺材,你说呢?” “很不爽,但是赞成,这个家我肯定是要分的。” “那回头我再把你们许家三分之一的田拿过来,这样也差不多了。” “唉……不说这个了,再怎么秋后算账也离秋天还早。全爷爷,你说说看这单子的事吧,这事儿你做主。” “我做主?那要你何用?你说说想法。” “我想做,必须扩大生产组,从六人变成十二人,另外加个香料组。如果这事儿真的开始了,那咱们这里做香料也是迟早的事。而且我觉得现在生产组不行,得变成村集体制。我来出个项目计划,打基本盘,看看谁家愿意投资做股东,而不是股东直接当员工来干活,这样扩大不了规模。” “嗯,可以,就是有点片面,有些事还是生产组更好。” 许灼想了想,重重点头:“对,您考虑周全。” “还有呢。” “还有?”稍微一想,许灼就明白了过来,他道:“我打算让您把柘泾巷塘头那附近的地拆了,造一条无票国营饭店。其实就是冒个名头,饭店是村集体的,就是避避风头。哪里来的都是大船……” “我还以为你会动双桥河。” “双桥河这里怎么说呢……” “现在,你就算在柘泾巷卸了货,还是得去五村集镇。那里下来的都是水泥船,货物基本是运往镇上的。灰尘不少,环境差。还有一个是,双桥巷别看有点不上不下的,老子能在这里,因为这里正好是整个村中心。” “嘿……姜还是老的辣,可是这里住的人多。” “人多搬迁就行,用房子换房子,我来调和。你就想办法赶紧把规划做出来,计算清楚要的工程量,其余我来弄。还有——你他娘这么多钱不用,带到地下去么。村里看上什么了,和我说,我批给你。” “不是……咱村这么穷吗?” “他妈的,你个小棺材细猪头是不是找抽?明知故问。天授村这么大,账上才一千多,人家东蔡村这么小,账上三千多!”全为民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抽了一口旱烟后道:“你不拿点钱出来,这事怎么能快速推起来?” “那我捐……” “找抽是不是?骂老子土匪是不是?”全为民没好声好气道:“老子要你买。” …… 第131章 来一首酸洗大马 他也不废话。 转身去二十三号厨房里头弄了白醋和罐子,把这刀刃泡在里面。 趁着这个时间,他就在外面开袋检查,许若谷就拿着笔记本跟在旁边记录。 “大晓,你知道怎么给东西划分品级吗?” 梁大晓疑惑地看着许灼:“就土豆,瓜子,还有品级?” “你看——”许灼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两颗土豆,一颗黑一点,一颗黄一点的,他道:“这两颗一颗新的,一颗陈的,你要买土豆吃,买哪个。” 梁大晓犹豫了下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过,许哥你指点指点。师父说了你见识广博,我们这些粗胚子,做事肯定有问题。你教教呗。” 许灼点头,就教了起来。 这些土豆,有些农人比较黑心。 发黑的陈土豆混在新土豆里,一个价钱卖。 但这东西市场价是两个,相差一分。 还有一些土豆很大,有一些很小。 薯片是有规格的,小土豆以眼下人工切片技术是做不了的。 他现在又没本事弄到流水线,直接把土豆泥玉米淀粉压成薯片。 “我赦弗来赛!”梁大晓气得爆粗口,小半截烟一口抽净,丢地上狠狠碾着道:“还说乡下人朴实,我去他妈的,这不是活坑老子嘛!” “大晓,别急,老实说你该谢谢他们。” “啥?我还谢?” “吃一堑长一智,你这次吃了亏,下回就会注意了。还有,你收的这些土豆都很干净,这事就做得很用心。只是你不懂里面门道,被小小坑了一把。这次土豆一共也就三百多斤,要是以后一千斤一万斤,那不亏死?” “对!许哥说得对。” 说完了土豆,许灼来说瓜子。 这瓜子没有旧的,本来也不是什么能堆仓的货。 只是有个问题。 “大晓,你看这瓜子,抓一把握在手里松开,看看手掌。” 梁大晓照做后看着掌心粘着的瓜子问道:“咋了?” 许若谷忍不住道:“干的瓜子会沾在手上吗?瓜子本就吸潮,但不至于这样。这些明显是存储有问题,或者是故意洒过水压秤的。” “我赦弗来赛!”梁大晓再次爆粗口。 瓜子和薯片是要收的两个重要大件,结果都出了问题。 还是刚刚那句话,梁大晓也是用心了。 这些瓜子干干净净,底下没有土和多少垃圾,看样子都是清理过的。 许灼很耐心地把所有瓜子土豆都过称,一一计算,然后笑了。 “大晓,你这土豆和瓜子的数量,可比合同上敲定的数要多啊。” 梁大晓笑呵呵道:“都是师弟们办事用心。师父说了,一定得好好干,不能把事情办砸了。我们也没想到瓜子薯片卖得这么好。大伙儿看到了甜头,做这些事就有使不完的力气,我也就出点力检查下质量,给许哥交作业。” 许灼笑了笑,继续看,发现还有几个麻袋没打开。 他打开瞧了瞧,竟然都是花生。 “哦,许哥这个花生是我主动收的,算是一点谢意。” 看着梁大晓的脸孔好一会儿,直到他不好意思。 “大晓,看在这些花生的面子上,我就再提点你一句。” “许哥你说,我一定洗耳听。” “大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薯片瓜子价格定在一块钱吗?” “成本高呗。我师父回头想了想,这东西一要土豆,二要油,三要人工,四要香料,第五就是最重要的配方,这些加起来便决定了,这颗土豆变成薯片,价格就要暴涨,低不了。” “嗯,说对了一半,最重要的是我说过,你们只能卖一块。因为就算是城市里的人,消费能力也很有限。一块钱正好是他们可以不断掏钱来买的一条线。高于这条线,买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我问你,两斤重大黄鳝一斤卖十块,卖五百条,和一斤半大黄鳝一斤卖五块,卖一千条,哪个赚钱多。” “两斤的大黄鳝。” “但是两斤的大黄鳝多还是一斤半的。”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薯片是稀有物吗?” “这……” “当它的价格抬升到一定高度时,别人也会算,是买一斤薯片吃,还是买两斤肉吃,或者买一斤不要票的肉吃,或者一斤牛肉吃。换做你,你是要买一斤两块钱的薯片,还是去买一斤两块钱的牛肉。” “牛肉。” 许灼把话说得很透了。 但是看梁大晓这好像很懂的样子,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吊毛可能平日里,根本就不负责销售端,而是采购。 如果负责采购也就说得清了。 深谙此道的郭昆,肯定不会让其余徒弟来的。 梁大晓看着莽,其实也是最负责最诚实的。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甚至发现这人还有点傻。 但估计也是因为这样,深得郭昆信任。 讲完了这个,许灼称了称花生,一共是四十三斤六两。 许灼就按照市场价一块一斤的价格,给梁大晓算了钱。 “不不不!”梁大晓死活不要。 许灼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道:“本地花生市场价是一块一,但那个是去壳的,所以你这个我按照一块钱一斤收,就是四十三块六毛。正常商店里买花生要票,因为这东西可以榨油,很贵。你是从农户那里给我收来的,不用票,我占你点便宜,给你五十块钱……” “不不不,许哥,这是……” “大晓,听我说完,我有事交代你。这钱你拿着,回头给我去买花生过来,这次就算我承你的情,下次咱们开始做这笔买卖,明白吗?” 梁大晓连连点头。 这些天他找过十五聊过,也找过别人问过。 明白许灼不仅是一个师父都夸奖和看重的“少年英雄”,还是一个真真正正有情有义、公私分明,做事极其公正的好人。 和这样的人做事,不会吃亏。 先前他以为不会吃亏,就是之前给的一张大团结和一包芙蓉。 现在他明白,是许灼虽然愿意承情,但绝不愿意占便宜。 就这心气,他梁大晓服了。 “还有,你帮我打听打听哪里有豆油,记住是豆油,不是菜籽油也不是猪油,有的话帮我买过来。” “豆油啊,我知道,我刚好有消息,你放心,回头我就去收。” “好好好。” 看梁大晓要走,许灼让他等等,转身去了厨房,把那把弹簧刀拿出来,并用水冲洗干净后,用布擦干,走出来递给梁大晓。 “悄悄看,有什么不同。” 梁大晓按下活钮,弹出刀刃。 啪! 顿时,布满黑色锻打折叠纹路的刀面,出现眼前。 “喔……唷!” …… 第132章 这人和我同名同姓,人称许三痴子 他看到这纹理后瞪大眼,一时间有点欣喜无比,爱不释手。 许若谷见了也连忙凑过来,眼睛直勾勾看着挪不开。 “你个艺术生,一边去。”许灼嫌弃道。 许若谷道:“不是,我爷爷喜欢收集刀剑,我自小跟着也喜欢。这么漂亮纹理,看样子不是国内风格,好像是国外的。” “对,这是国外的货色,国内古代锻打折叠纹不是这样的。” “许哥,你这是……还给我?”梁大晓欣赏完了问道。 许灼听得出来,他有些不想给了。 反正自己也没要。 “不是还你,我也没想要,就想看看这东西里面的纹理到底怎么样,过过眼瘾,我压根儿不喜欢这种小刀子。” “嘿,谢谢许哥!” 梁大晓走了,捧着个弹簧刀就跟宝贝似的。 对于一个小学文化的人来说,哪里知道酸浸。 他只觉得许哥会法术,一下把刀子变出了这么好看的花纹。 “这郭昆是个人物,梁大晓和孟钱多品性比很多人都好,就是吃了没文化还有时代环境的亏。”许若谷感叹道。 她自己都没发现,这语气和许灼已经很像了。 “人坏可以,但一定要有脑子。郭昆可能是一个典型的坏却清明的人。他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徒弟,一个个隐藏很深野心很大。他自己有家有业不缺本事,要徒弟就是忠诚第一,能力第二,这是个硬道理。团队中一切能力的发挥,都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的……嗯?这玩意儿怎么又来了?” 两人准备转身回去时,就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女生跑了过来。 “许灼同志,我叫王萱芝~” 见来人,许若谷抱着手皮笑肉不笑道。 许灼无语了,这特么还真遇上隔壁老王了。 “许灼同志,还记得我吗?”王萱芝走到近前,带着笑问道。 目光淡淡瞥过许若谷,就跟挑衅似的。 许灼点头道:“王萱芝王同志,你这么漂亮开朗阳光向上的姑娘,给我印象很深刻啊,我当然是记得的,这次来是有什么私事吗?” “不不不,皮穿在身上,只有公事,是队长派我来的。” “我猜猜,五村集镇整改受到了阻滞,东蔡村不同意。” “对,东蔡村只想建一个公厕,还找不到会修公厕的人。” “理解,毕竟市里面也没几个公厕。” “但不管怎么说,公厕是答应下来,就是全部建水泥场地这个……村委书记的原话是,他不信天授村能有钱干这事。” “嚓。”许灼脸有点黑。 按目前情况来看,还真没钱搞好,但搞一搞还是可以的。 忽然,许灼想到了一件事,他笑道:“饭要一口一口吃,我跟你说,我们村正好有可以修公厕的工程队。” “真的?!”王萱芝瞪大了眼,既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 许灼也不说什么,就让她看旁边一大群在修建十七号庭院的建设生产组。 王萱芝愣了愣,连忙跑过去。 走了两步退回来,拉着许灼衣角往前拽。 许若谷平静脸孔,抱着手跟着。 反正也就十来米,几步路的事。 “这是在造房子吧?诶呀,这谁啊,竟然还用造工程的石头来造墙。这是典型的享乐主义,我要向你们村委反映。” 许灼道:“我知道是谁。” “是谁。” “这人和我同姓,人称许三痴子。” “许三痴子?这怎么听着耳熟呢……”王萱芝想了好久忽然一愣,然后插着腰生气地看许灼:“许灼同志,好玩吗?” “我没撒谎,真的。” “这……这真的是你的房子?” “村委开的证明和各种手续我都随身带着呢,要给你看看吗?” 王萱芝皱眉地看着他道:“许灼同志,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样?” “犯享乐主义,这是不对的,会被资本主义给侵蚀的。” “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缺。”许灼还想逗弄下王萱芝,许若谷上前打断,直接把许灼担任的另一个组长——天授村建设生产组的事给说了,并且指着里面现在正在浇筑加盖的窖池,石头墙,还有挖的地基一一解释。 王萱芝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许灼同志看样子不是坏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而且刚才她这么说了,许灼同志还笑眯眯的,明显不对劲啊。 唉,冲动了,自己怎么这么傻。 真想敲开许灼同志的脑壳看看里面是啥样的,为啥人和人差别就这么大呢,为什么她就想不到这种利用建设房子的契机来培养村里的工程队呢。 “可是你这家用的窖池,能和公共厕所用的比吗?” “土厕所都是没有这东西的,只有个粪池或者开缸兜着。窖池的存在,就区分了土厕所和现代厕所的区别。五村集镇的公厕能建多好,全看东蔡村可以出多少钱来弄。我可以报三个价格,五十,八十,一百。” 说完,许灼抬起手招了招,许若谷从肩包里拿出了一叠纸。 他把纸张放到王萱芝跟前,一一打开。 这三张是三种厕所的修建图,一份比一份好。 五十的就是个只有基础功能的款式。 一百的则比市里面的还要人性化,让她这个女同志看得都心动。 恨不得把许灼请回去,给自己家里修这么一个。 “等等,许灼同志,你怎么会备好三套公厕方案?” 忽然,王萱芝反应过来了。 从许灼对他们提议五村集镇建公厕开始,到现在她上门问问题,刚好就有完整方案,她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这也太流畅了不是? “你傻,先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们村也要搞这个。你来之前,我们和书记刚敲定了这事。这个公厕方案,也是整个建设的一部分。完整方案许灼桃还没弄好,这不你刚好问,反正方案也通用,许灼桃就拿给你看了好交差嘛。上面用的料子和公厕大小,坑位数等你记一下,这很关键。” 许若谷一番毫不留情的淡淡话语,让王萱芝醍醐灌顶。 “没错没错,是我有些傻了。” …… 第133章 我当你是哥,你却是我粉丝 她立马拿出纸笔进行了三种方案的重要数据记录。 全部忙活完,这才很感谢地鞠躬离开。 等她走后,两人才把土豆、瓜子拿回去,立马进行挑拣和清洗。 至于花生,则放在空地上暴晒。 削土豆留下来的皮晒干,和花生壳一起作为兔子和鸡的饲料。 在农村,很少有什么是真正的废物。 像马齿苋这种牛羊不吃的东西,也可以割下来喂猪。 弄好这些事后,许灼立刻去国营饭店送了趟牛蛙。 这道菜因为有肉,又不用各种票,价格虽贵了点,可一经推出,那叫一个饱受欢迎,很多人都被裹着淀粉油渣过的鲜嫩蛙肉所征服。 一天一百多只,其实根本不怎么够用。 送完回来,也总算是能获得短暂安静了。 许灼立刻回到办公桌上,快速画起了双桥市场的设计图。 其实图形大概和结构都不难画。 难的还是各处细节的尺寸,用料计算等等。 这些决定了最后钱的花销。 许灼尽量把方案弄到最好,并且把钱控制在一万块以内。 只是这事要是能给他一天时间,肯定可以七七八八弄好。 结果今天估计还有要紧事忙活。 “许灼桃,好久没听到你哼歌了……” 监工有些累的许若谷来到卧室,躺在木板床上说道。 “嗯。” “你也好久没和我讲故事了……” “嗯。” “嗯是啥意思。” “我在想……” “想什么?”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许灼停了停笔道:“记得先前有月光或者没月光,我们在稻田里,河滩边,夜路上,破屋子里……冒着被蚊虫叮咬,每天虽然累,日夜颠倒,可却很开心。什么时候月光没了呢。” 说完也不见许若谷回答。 许灼便继续伏案写起了东西。 回过神时,已近中午。 许灼看了眼躺在床上睡觉的许若谷,问她要不要去吃饭。 她没反应。 又推了推,还是没反应。 许灼便将她抱起来,往床里头塞了塞,自己出去了。 离开后,面对着墙的许若谷,眼圈有点红。 一个人来到国营饭店,看着满满当当的人,他直接上了二楼找房间吃饭。 前脚刚进来,后脚李卫国就来了。 “你家是不是出事了,今天炒货店怎么还没开门?”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许灼心头难得有些暖意。 “李公公,朱小英她不是人啊,唉……” 于是,他简而言之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下。 听完李卫国怒道:“许虔兴他死人吗?狗日的——唉,小许,你也知道规矩,这种家事,外人基本不能插手,别的事你要帮助,尽管和我说。” “没事了李公公,这事就这样吧,唉。”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蔡所在别的包间等你一会儿了。” 许灼闻言,连忙起身跟着来到包间,见到了正在抽烟看报的蔡淳。 “小许来了啊,快坐,桌上合同你看看。” 他应了声,拿起新拟的合同坐下来看,随口打趣道:“是有什么大新闻吗,蔡哥你看得这么入迷。” “最近迷上了《江南晚报》上的小说,叫《斩仙》,写得太好了。” 许灼笑了笑:“我也看啊,没觉得哪里好,可能千人千面吧。” “可不,我周围同事都说,要把作者抓过来狠狠喂枪子喂一晚上。” 许灼眉头一挑:“啥情况这么狠……” “还不是因为这狗逼作者,前面把青梅竹马写死了,前几天又把一路从陌路,矛盾误会,到相知相熟的恋人给写死了,这给气的呗。青梅竹马死是因为当时没能力,现在恋人死掉是为了救他。要我说,死得好。他自己能力不足却还要去追寻大义,为的就是不想让无数像发小一样的人死掉。这世道,唉,怎么尽让好人死掉,让好人受折磨,坏人却越活法力越高。随便吸掉成百上千人,没有负罪感,实力就强得无可匹敌。正道却要一步一步修行,十有八九失败。这‘杀人放火金腰带,补路修桥尸无骸’说得可真对。你嫂子前天看到发小死掉时,用剪刀对着报纸戳,把桌子都给戳烂了,然后哭了小半天。我跟她说死得好,又被她扔到书房去睡,气死我了。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这里面的魔头直接吃人,吸血,敲骨吸髓功力暴涨,就跟资本主义一样。被她这么一提醒我就发现,这小说还真是绝了,能在里面找到代表资本主义,封建统治,分封统治,社会主义,变法,变革,法家,儒家,道家,墨家,心学等各种对应的。” 一说到这个,蔡淳侃侃而谈停不下来。 许灼每每听到他同事,他老婆,他老娘,他朋友看这小说里前面两女主死掉的反应,整个人就不是很好。 “其实要我说,最可恨的还是退亲这件事,当然我觉得这是好的。” 蔡淳聊到里面一个很重要的点,又说个不停了。 “你嫂子说退亲背后反应的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 “利益至上嘛,那女的家人因为主角强大结亲。” “因为主角没落退亲,然后努力修炼。” “把自己提升得更高后去攀附高枝,找了个实力强大的老头。” “结果老头也只是把她当桥梁和鼎炉,她家族也是牺牲品的一环。” “直至最后关头才悔恨,被主角救下后,开始帮助主角。” “帮助主角过程中仍旧有利益至上的意识形态,但被主角感化修正。” “但这时也为时已晚,主角品性这么优秀的人,直接吸引的是大能。” “她一路上都被主角各种打脸,各种懊悔,看得我爽死了。” “起初我还觉得主角救这种人,简直是傻子。” “可越往后看,越发觉得留着她,其实就是用来把资本主义挂路灯的。” 说到最后,蔡淳哈哈大笑,仿佛自得其乐。 许灼也无奈笑着,看了看这偌大的合同没问题后,便签了下来。 签好后蔡淳放下了一只塑料袋就离开了。 塑料袋里是三条烟,打开看,里头是整整两万块。 全都是崭新的连号大团结。 这是根据合同给的首款。 看着说给就给这么一大笔钱,许灼人都有些虚了。 他也不吃饭了,赶紧把拎着塑料袋回去,把这锁好。 …… 第134章 工作时要称职务! 然后才去药材收购站,开了张清单,让店员立刻把十三香材料收集好,又去了供销社把所需的各种香料给弄齐。 还好这些东西不需要票。 考虑到实际情况,他也是推着车来拿的。 回去后把车一放,东西搬运进二十三号后,便又回到了国营饭店。 这来回二十三号,倒是没看到许若谷,他也没问。 收拾一下,他要立马去找全为民。 出门没走多远,便碰上了个迎面走来的脸熟不知名的村上老太。 这老姑娘拉着他,一个劲看,一个劲点头,一个劲聊。 “小许同志啊,你年纪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结婚的事了。” “不是啊老姐姐,我还小呢,只有虚岁十六啊。” “十六还小?哪里小了?该大的都大了。” “这……” 许灼沉默了,他忽然想起一些事。 别说现在,即便是在二十年后有网络的城市时代,十六岁结婚,先婚礼生孩子,再到年龄领证也是常有的事。 且法律上还有个名词是“事实婚姻”。 在没有强法律的时代,在这个黑道还很猖獗、人民还很穷苦、治安与其说是差不如说是几乎没有、全靠人民自觉的时代,人们更认可事实婚姻。 你下聘礼,村里吃一顿,这就是结婚了。 新华夏的婚姻法是五零年一月一日开始的,里面只有八章。 第二次修改,要到今年,也就是八零年九月十号第五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才会进行,再下一次就是四十一年后了。 但即便这样,在全村只有村委一台电话的年代,婚姻法还是形同虚设。 结婚也好,离婚也罢,都要村委开介绍信之类。 “好了小许同志,阿姨给你找了个大学生,就是隔壁村的,人家家里可好着呢,是正儿八经的好人家,回头带你见见咋样?” “不是,老姐姐,我就一初中的,人家正经大学生……” “你是不是觉得人家老?” “你是不是想说女大三抱金砖?” “你知道就好。” “那我还女大八十赛王母呢。” 这老太太被许灼逗得咯咯直笑,连忙摆摆手:“小许同志别打岔,你就说是不是嫌弃人家姑娘年纪大吧。” “没有的事,人家大学生,我初中生。” “诶,小许同志,你这思想可要不得。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眼界高了是不假,可归根到底还是要有家庭生活的。你思想有问题啊。学历的确是资本,但不是身家,人家大学生也不是为了卖身子卖个好价钱才读书的。我和人家说了,人家一听是你,打听了下,高兴得不得了,觉得能处处。” “我有啥好的?是图我穷还是图我嘴贱啊。” “图你有孝心有担当,难不成还图你长得好看不成?长得好看有屁用,绣花枕头一包草,银样镴枪头。前年隔壁村有个男知青落户本地结了婚,两年生一个女娃,平时还要老婆干活,干啥啥不行,床上都不行,吃屎第一名。不如咱们村里的汉子,看着黑,其实又高又硬。再说了,你现在是咱们村双组长,一个人要做那么多事,每个知根知底又有能力的人帮衬怎么行?” 瞧着老太太一本正经说着,丝毫没调侃的意思,许灼内心复杂。 他怎么总觉得这话不像正经话。 难道是自己思想太龌龊了? 忽然又觉得,这年头人的思想真的和自己那时代不一样。 就算是大学生,也不是大学生厉害,而是觉得读书多了可以学以致用,能够做出更大更多贡献,而非是大学本身是一件牛逼的事。 “好了,别胡咧咧了,赶紧走。” 这时全为民从许灼身后走过来,赶走了老太太。 老太太嘿嘿笑着拍许灼胳膊道:“就这么说定啦。” 不等许灼反驳,人家便走了。 “全爷爷,你怎么从后面过来,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刚从村委回来,也要找你,你先说吧。” “那事儿成了——” 许灼把单子拿出来给老头看。 老头看了一拍大腿:“好,好好好,走,立马去村委,事不宜迟。” “我这里方案还没做出来……” “路上多想想,到了再想想,等广播发完通知人赶过去,足够了。” “这么急……” “宜早不宜迟,早点敲定早点开工,事情就多一份保障。” 一老一少就这么冒着中午大太阳,和土地被炙烤冒出来的热烘烘气,来到了村委,耳中尽是蝉鸣聒噪。 到了后全为民把在办公桌上吃饭看报纸的村委主任张志强赶走。 许灼还以为他在关注时政,凑过去一瞧,好家伙…… 特么他都快被粉丝给包围了。 “来。”全为民拿出纸笔,让他立马在桌上写案子。 现在零食生产组要扩编。 不扩编的话,以这些人的能力,就算日夜两班倒,手工效率还是低。 这么一改,果然出现了一些问题。 “全爷爷——” “工作时要称职务。” “全植物……” “嗯?” “全书记,现在零食生产组和建设生产组制度有问题。拿建设生产组为例,组内人员都被定性为股东,分干股,没实权,我是第一直接领导人。我拿了项目,组员来做,然后按照大头小头村委分钱,这就不合理。换而言之,我就是接了活的包工头,活是我的,我想找谁找谁,做了后得了的钱给村委,可以理解为交税,但是给其余人,我不如给他们发固定工资,毕竟他们也只是干活。是干活,找谁干不是干,对吧?重要的接活,图纸,规划,质检之类都是我一个人来。” “嗯,你现在明白了?” “不是……您早发现了?” “你现在能发现也不晚,待会儿村干部先开小会解决。” “全书记,我有解决方法,您给我参详参详。” “说——先说明,你之前定的生产组制度不能改,即便是当时我有赶鸭子上架、没给你思考清楚时间的问题,也不能改。只能在这基础作找补。不然,村委出尔反尔,会丧失公信力,进而失去领导力。明白吗?” “明白。” 许灼刚刚发现问题后,就已经开始在想解决方法了。 方法也很简单,以现在的组员作为股东,给他们分红,要求他们拿着钱去雇佣村里人来干活,来监管,工资多少他这组长说了算。 全为民欣慰地笑了。 村里多少十六岁孩子还在摸鱼掏虾玩泥巴? 许灼这件事做事虽然瑕疵很大,他也早做好了为其兜底的准备,但万没想到他能自己擦屁股,这实在让他放心不少。 年轻人心性再沉稳,也必然会毛毛糙糙。 因为再聪明也阅历有限,无法考虑到现实里会发生的各种意外。 “那香料生产组,你要怎么搞。” …… 第136章 一口气买四百亩田 “咱们天授村有小四千人,估计后年就能正式达到四千了。” “这里头的财富不能用个人来看,应当按照户数。” “一千两百多户,还抽不出十来家真正有钱的?” “你也太小瞧老子当年费尽周折搞的三村合一了吧?” “比如说你们许家,这么多口子再加整天晚上出去投机倒把的老两口,别告诉我三百块凑不出来。” “你要不把那句投资有风险说了,来的人更多。” 许灼无奈地点点头,暗道自己确实小觑天授村了。 基数太大,什么事都会发生。 毕竟即便是老天授村,只有现在一半大,那本地还诞生过好多大姓,和好多家大门户,比如他们许家,拿个几百出来投资还真不是问题。 因为他还没考虑一件最重要的事—— 如今这年代,你靠卖菜都能赚钱。 可钱再多没票,还是要饿死。 票是国家计划经济中最重要一环,给人所需的各种物资配给的额度。 目的是防止有些人投机倒把,让个人资产富集。 毕竟自从“光荣妈妈”这个口号出来,华夏人口就暴增。 人口暴增,生产力不变,土地平均减少,物资就变得极其匮乏。 想要保持人力还要让人活下去,在国际形势对自身封锁的情况下,计划经济,大锅饭,不是最优解,而是唯一解。 接下来的事,却没投资召集这么顺利。 在把两个小组几十个人召集过来,说明改动情况,不少人反对。 这情况别说全为民和许灼,就算是张志强也早料到了。 “不同意的把生产组协议拿出来,我们按照现在财务情况退股给你。” “凭什么?”有人就是既不同意,又不想退。 “凭我叫全为民。”不等许灼出来说道理,全为民拿着烟枪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然后挥挥手,直接让张志强去把对方的合同协议强行收回。 收来的协议暂时归村委,所以村委把会计叫来当场给了钱。 “大锅饭才几天没吃,一个个就这样了?” 全为民不管那被退股的女人怎么卖惨可怜,神色笃定冷峻,直接开始训斥起了所有人,让刚刚那几个也叫嚷着不干的组员手心直冒冷汗。 “小许同志给我提议,志强同志推动成立生产组,目的是什么?” “是让你们吃独食吗?” “小许同志把配方拿出来,当时就说了,先富带动后富。” “让你们有钱的目的,是让村里更多人有钱。” “你们来了做了什么?” “除了场地是村里的,配方也好,材料也罢,还有火耗,找人来卖,找人来卖,都是小许同志跑前跑后。” “你们只要分工合作,负责生产,就可以拿到这么一大笔分红。” “还有什么不知足?” “有些同志是个相当腰缠万贯的体面人。” “既然他不想体面,那我就帮他体面。” “再则,你们手里拿的是干股,不是执行股。” “只有做活和被分钱的权力,没有话语权。” “叫你们来是通知,不是商量。” “那个退股的同志,记住协议上的内容,退股后三年内不得从事相关行业,也不得泄露配方,否则不是罚款,而是直接进去。” “谁要是泄露,就是破坏集体利益。” “到时候一群人把你们家冲了,报警也没用,别怪我没提醒。” 全为民的话说得很重,显然是在当恶人了。 说完后,张志强出来唱红脸。 至于真正掌握权力的许灼,就像个小透明一样,被安排坐在了村委主任、村委书记的那张宝座上,默默写东西,像个记录员似的。 其余人都看着张志强和全为民,也根本没在意他。 被退了股的这个,在全为民说完后也没被赶走,就在旁边看着。 张志强说完状况后,立马让在场所有人举荐两到三个、村委商议最终选一个加入到生产组中,充当合同组员。 只参与工作,没分红,只有工资。 这个工资,是从项目组所有人的收益里支出。 这两件事情定下来,人基本走光,全为民拉着许灼坐下,拿过了一张地图在桌上摊开,细看这图还是徒手画的。 但画功老道,相当精细。 “来,看看吧。” “这里的田都是大队的。” “靠河水田一亩三十。” “好的肥田,地段又好,要三十五。” “这个算你一亩二十五。” 村委的田,相当于是官田,集体所有。 即便现在不用上工分了,还是要每年召集人给钱去种收。 一共也就一千零二十三亩。 许灼一万块买四百亩,可以圈很大一块。 一亩地六百六十六平左右,分为十分,一分地就是六十六平。 什么概念呢,长三十三米,宽二十米左右。 四百亩是什么概念,大概就是长宽五百十六米的方形。 五百米是一里路,一公里是一千米。 四百亩大概就是一平方里。 一亩三分地在土力肥沃,种子好的情况下,也够一家三口了。 许灼仔细观察这细腻的地图,手指略微擦过画痕,发现擦出了点墨迹。 啥玩意儿,这东西还是今天刚完成的,这么新鲜? “全书记,咱们村里还有画地图的高手?” “管这么多干什么,赶快选,选了交钱,我让人给你弄弄。” 最终,许灼选了靠近主路的这一块地。 “下午我就让人去劈竹子,给你把篱笆围起来。” “那这里面的稻子……” “想什么呢,公粮,卖给你地又没给你谷子。” “那不等于现在没用吗?” “哪里没用了,你圈的这块里头,有一亩菜地,种了红薯和土豆。算算耕种时间,也正好就是这些东西成熟的时候。一会儿我让人挖了,把土豆红薯都送到二十三号去,给你省点事。” “那这钱……” “这就当你买地送的——志强同志,立马把土地给我批了。” 村委主任连忙道:“诶,好嘞。” 全为民看着许灼道:“交钱。” “全书记你是干什么工作的,这做起事来怎么这么……爽脆。” 许灼无奈地把刚刚就带过来的草绿色红星帆布包拿出来。 这里面装的全都是钱。 大团结,一百张一捆,一千块,十捆。 都不是新钱。 连号的新钱他都收藏着,那些号头好的钱也被他藏了起来。 平日里他还会收集整套品相好的钱币。 全为民当场噼里啪啦数起了钱,数万一捆让会计数一遍入账。 “老子是土匪。”他没好声好气道。 待把整整一万块清点入账后,会计麻了,张志强也麻了。 一万块啊……整整一万块! 谁能想到这小子长着破洞的帆布包里藏着一万块! …… 第137章 小许,电话不是你那么打的 张志强以为全为民只是开玩笑的,或者是准备开发别的项目,这一万块只是让许灼打个欠条,结果没想到说拿就拿出了。 全为民看他们这样子,骂了句没出息。 “你给我警醒点,现在钱有了,回去立马把建设计划书拿来,我明天就要看到,不要耽搁,听到没?” “明白,今天已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计算所需建材。” “嗯,那你快去吧……” “全书记,我还有两件事想和您说。” “赶快放,别耽误做事。” “第一件,东蔡村可能会让咱们建设生产组去给五村集镇造公厕。” 在场全为民,张志强,会计三个都是眼前一亮。 张志强睁着眼有些激动道:“建设生产组来活啦!” 许灼叹了口气:“活是来了,但以目前十七号的样子来看,他们多少还有些不熟练的问题,我挺担心的。” 会计笑着道:“建个公厕而已,有多难?” 全为民:“你们闭嘴,听小许同志说。” 许灼:“不是质量的问题,就怕慢工出细活,这里牵涉到时间成本。” 许灼就把这件事给的钱和完成时间说了下。 越短时间内完成,自然越合算。 可要是超出计划一天,人工就要扣一扣。 不是人工费,而是时间上的劳力支出,会让整件事性价比降低。 你可以说咱们都是自愿的,可工人饮食不要钱? 随着许灼把“人工费”概念详细托出,张志强和会计这才发现,这看似简单的事情也是水头很深,真就是隔行如隔山。 “你放开手来做吧,反正五村集镇也是用来练手的,还有呢?” “还有……”许灼目光落在电话机上道:“我要打个电话给印刷包装厂,让副厂长给我提供几百只纸箱过来,用来包装产品。人家在市里,我一来一回浪费时间。现在二十三号里面的纸箱,用的都是供销社里的二手箱子。不少箱子都是反复利用,目前已出现了个别磨损。” “打吧,以后村委电话想用就用。” 许灼拿出电话簿,上面也就记了三个电话。 一个是郭昆的,一个是印刷包装厂的,最后一个是那天薛培春的。 拨通了号码,里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开口就说找厂里的副厂长叶维新。 “电话不是你这么打的,唉——” 全为民拿过电话,跟对方说了转播印刷包装厂,这才接通。 许灼没想到这年头这么落后。 电话竟然还要镇上转接。 第一次打电话就出了洋相,惹得张志强和会计一阵笑。 接通电话后,许灼联系上叶维新,说明了情况。 叶维新一听纸箱数量,暗道一声大订单,连忙说明天早上来商榷包装。 许灼本来只想把尺寸包了就行。 可一听叶维新说“包装”,他心下有了点主意也就答应了。 打完电话,全为民这死老头立马就把许灼推了出去。 那真是一刻也不想他留在这。 许灼走在回去的路上,天气很热,两旁树很高很茂盛。 树皮上长着不少洋辣子的灰白色卵型壳子,还有许多蝉蜕。 干净无比的炎热空气里,时不时蹿飞过去几只苍蝇。 还没走多远,迎面冲来了黑色自行车。 这是他的自行车,不是借给孟钱多了吗? 可骑车的却是戴着红丝带草帽的许若谷。 “你这是什么情况?” “上车说。” 许灼上了车,许若谷蹬车前行,车子又一顿一顿的了。 直到他从后面抱住许若谷的腰,车子才像涌出润滑油一样流畅起来。 “孟钱多来找你,大光头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让他回去,我来找你。” “二十三号来了不少人,我和万芸刚做完统计,安排好事情。” “十七号那里也多了好多人,看样子进度应该会快很多。” “孟钱多还和我说了你交代郑新国的事——” 郭昆来了之后,郑新国没有直切主题。 而是拉着闲扯淡几句,开始说他把合同上规定一块钱一斤的薯片,卖到了一块多,还要粮票,说根据合同他要被罚款。 郭昆顿时就惊讶了,说自己不知道,是门徒干的。 然后就说自己一定会信守承诺。 当然,郑新国起初在说这件事时,郭昆也只是说了回去会好好问问,会做出相应的惩罚来给个交代。 其实有点和稀泥的意思。 作为一方江湖门主,总不能外人说什么就对自己门徒干什么吧? 这不合规矩。 护短,是一个门主的基本素养。 这点许灼早有预料。 所以当时和郑新国说这事时,就交代过了。 于是,看着他这态度,郑新国开始和郭昆说起了“薄利多销”的概念。 薯片也好瓜子也罢,都不是奢侈品。 只有价格控制到可以被广泛接受的程度,量上去了,才能真正赚钱。 这样赚钱,就是赚快钱,自掘根基。 别说现在会被定义为投机倒把,就连资本主义也是不容许的。 “根据合同规定,小许那有权取消合作,老郭同志啊,这事你可得回去好好说一说了,日子是越过越有的,可别过着过着就没了。” 郑新国看差不多了,总结了一句,要郭昆给个态度。 郭昆立即表示回去严查,加以承接,并且根据情况把多挣的钱吐出来。 许灼来到国营饭店时,郑新国立刻把事情跟他说了。 郭昆也再次表明了态度。 “退钱没必要,这次造成的的损失是无形的。但惩罚必须。郭师傅,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惩罚不守规矩的。” 郭昆挠了挠光头,似乎有些急躁。 他皱眉道:“小许,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那郭师傅,有话我就直接说了,不藏着掖着。我毕竟不是你的人,这种插手你家的事有些僭越。说得不好的,冒犯的,您先担待些。” “好好好,小许你说。”郭昆不是大老粗,文化水平相当高。 要不然,他也没办法发展出如今高达四百的门徒。 “郭师傅回去后就这么做——” “查出是哪个徒弟或徒孙犯了错,然后惩罚所有人。” “如果徒孙犯错,还要严惩徒孙的师父和大师兄梁大晓。” “这么做有两个理由。” “一个是告诉所有人,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以后做事要为团体考虑,而不是为个人。” “有些人会自作聪明,最终目的都是给郭师傅献殷勤。” “可最后惹了祸,必然是郭师傅来背。” “另一个理由是敲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下面人犯了错,罚下面的,就跟西医一样。”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起不到根本性的作用。” “脚走错了路,一定是脑子的事。” “就算换一条,脑子还是那个脑子,该错还是会错。” “郭师傅以为怎么样?” 啪! 郭昆听了眼睛越发瞪大,突然拍桌子,吓了所有人一跳。 …… 第138章 我想起来了高兴的事 正在角落里拿着笔记本默默记着的许若谷忽地抓住钢笔,眼神凌厉。 但在看到具体情况后,又低下了头继续写。 只见郭昆对着许灼抱抱拳:“受教了,可怎么惩罚呢。惩罚这件事,不宜过重,也不宜过轻。小许,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惩罚是一门大学问, 刚刚许灼的话,也让郑新国瞪大了眼,只觉打开了新天地似的。 “郭师傅,是这样的。” “您现在手底下四百号人,要是不能管理好,很容易出乱子。” “如果不管理,任由发展,谁犯错谁担着,又没力量。” “给集体一件事做,就不用担心没力量。” “管理上,本质就是一个,听话。” “如何让大家力量往一处使,集中力量干大事。” “把郭师傅眼下这份事给做成事业。” “让这些徒子徒孙逐渐走上正途。” “有一份自己养家糊口的事业,郭师傅先前是怎么做的?” 郭昆想了想道:“按照传统规矩,先立规矩再立棍,提拔有能力的。” 说完他看向郑新国,询问他自己这么做有没有错。 郑新国竖起大拇指,给了很肯定的评价。 然后两人都看向了许灼。 许灼也点头。 道上混规矩不能差。 一个社团想要混得好,不被人干掉,那规矩更得严谨一些。 如果你不守规矩,无缘无故把人干了做老大。 那你做初一,很多人可以做十五。 你就算能活过十五,闹得太大,上头也不能坐视不理。 警察处置不了,就把你当土匪直接灭了。 郭昆可以发展到四百人,足可见他的高学历不是白来的。 所谓立棍,棍子用来打人的,也就是惩罚,就是立威。 以前私塾上课,老师要讲明规矩后,再故意找茬打学生板子。 以此来树立威严,让课堂安静有秩序,不乱糟糟的。 但这也仅仅是管理小团体,管理大团体,还是有能力的管没能力的,能力强的管能力弱的,辈分高的管辈分低的。 所谓能力强,就是自身才干。 有些人很能打,提拔。 有些人很能打听消息,提拔。 有些人很能找路子,提拔。 那么越往上走人越少,也越精英。 所以这时代很多人都想去混。 混得好了,除了证明日子舒服,还能证明自己很强。 许灼却道:“那我问你,那我问你,郭师傅怎么让懒的人勤快,怎么样让不愿做事的人做事,怎样揪出团队蛀虫?” “这……”郭昆思考了下道:“举报。” “举报对计划经济下的社会有用,因为大家不论怎样很难脱离这团体。但郭师傅家的性质不一样,一旦互生间隙,就容易离心离德。一旦人心向背,这个团体就散了,事情也就做不成了,也就衰落了。” 郑新国竖起大拇指,狠狠点头:“小许看得透。” “华夏传统都是‘严师出高徒’,其实这句话对普通人来说,必然理解有误。想要激发人的积极性,就得纵容和奖励。比如说,给团队里每个销售的人记公分,等到月底看谁最低。不要惩罚他,不要骂他,就奖励除了他以外所有人。” 啪! 郭昆又满脸惊喜地狠狠一拍桌子:“小许还是你牛啊!我活了大半辈子,他妈的怎么他妈就没想到呢!这样一来不用说,所有人都知道谁不行了,二来奖励还能让人心更团结。啧啧啧,好啊,好啊!” 他竖起大拇指,狠狠竖起大拇指,恨不得把骨头都伸出来。 “奖励要做得细一点,看每个人成绩。” “有些人本就擅长销售,这是好事。” “还有些人不擅长,却也努力,也得鼓励鼓励。” “如果有别的才能,就挪挪位置。” “从来就没有真正烂人,只有放的位置不对。” “等于平均成绩的不奖励。” “高于平均成绩的也要分层次。” “比如高出一成的奖励多少,两成的又奖励多少。” “如果一年下来有人能连续霸榜,可以奖励职位。” “郭师傅你们家,现在除了用辈分来压是不行的。” “就像有些人家里庸人当家,仗着辈分搞得家不像家。” “这种情况要警惕,那就只能用成绩和能力来说话。” “所以郭师傅一定要明确个职位制度。” “除了职位,职权,还有职位相应的待遇。” “至于徒弟,如何处理这辈分问题,那就给徒弟一点干股。” 许灼知道这个郭昆肯定没这方面具体概念的。 他知道的,也必然是国营厂那一套,这肯定不行。 再则股份这件事,这年头绝大部分人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只是听过,具体怎样不清楚。 就连郑新国这样的人,知道的也不算清楚,糊糊涂涂的。 在把这件事说明后,他便开始说起了这次的惩罚。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 “但杀了未免太痛快,羞辱才刻骨铭心长教训。” “不守规矩的,阿谀奉承的,是什么人?” 许灼看向郭昆问道。 郭昆:“小人。” “郭师傅门内应当是标榜男子汉大丈夫的吧?” “对。” “除了小人还是什么?” “女人。” “郭师傅回去准备几套红裙子,白裙子,谁最坏规矩,就直接剥光衣服穿红裙子游街。其次犯错误的,穿白裙子。再次的,写自省书当众宣读。最后是罚钱和口头警告——这种惩罚还是针对郭师傅的门内情况。郭师傅觉得呢?” 郭昆这个大光头活了一把年纪,头次看到这种事。 一时间,人有些傻。 别说他了,就算郑新国也傻了。 这特么的,让大男人穿着女人的裙子,在这个时代去游街。 还不如把他给杀了。 郭昆和郑新国后背冷汗涔涔,骨头发毛。 毒,太特么毒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事在后世,对某些人来讲还是求之不得的奖励。 “噗……”许若谷实在没忍住,捂住了嘴。 看到投来的目光,她连连摆手。 “你笑什么。”郭昆有些恼道。 因为刚刚他还在想,这次事情这么严重,也正好是个重新立威的契机。 那一定要当众自我惩罚,以儆效尤。 结果许灼说这个,他脑海里浮出了画面,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现在听到笑声,都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盯着在意淫穿裙的画面。 许若谷:“我没有。” “你明明在笑,我看到了。” “我想起来了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 “我们家母猪快生了。” …… 第139章 郭昆:父若不弃 郑新国连忙打圆场,把往奇怪方向发展的事情拉回来。 他连忙问道:“对了小许,那这次呢,这次事情具体怎么惩罚?” 许灼咳嗽两声郑重说起了方案,边说边写。 “惩罚的事,郭师傅内部考虑一下吧。” “我只是提议,最终怎么做是郭师傅的事。” “但是,有一点惩罚是必须做的。” “统计出这次超额所得,根据额度给薯片瓜子讲价。” “比如说,这次超额所得了十块。” “那么接下来所有原价一块一斤钱的薯片卖八毛。” “卖五十斤,把超额得来的全部赔出去。” “以此类推,打的名头不是赔偿。” “而是‘感恩大回馈’‘前五十名打骨折买一斤只需八毛’之类。” “也可以是‘买一送一’,买一两送一两,买一斤送一斤。” “直至把这五十斤都还回去。” “这样不光能把先前损失的名声补回来,还能更高。” 说完,包间内落针无声。 即便是自觉对许灼已经颇为了解的许若谷,都被惊到了。 其实这种减价大促销,在后世也是促销王道。 只是这年头,计划经济还是大头。 谁能想到这种事? “小许,你简直是天才啊,所谓大学生给你提鞋都不配。” 若说郭昆上次见许灼,是很欣赏他的胆识。 那这次就是五体投地佩服了。 其实上次郭昆有收许灼当义子的想法的。 只是情况不适合。 今天本来想聊完了再提一提。 可现在聊下来,忽然觉得自己给人家当义子还差不多。 郑新国虽然对许灼的能力早有认识,可先前也只是觉得许灼嘴皮子厉害,很有大方向和远见,谁能想许灼在卖东西上也有这么强的本事。 这件事定下了,接下来就谈食材收购站的事了。 郭昆是本镇最大青头。 只靠倒买倒卖,也许可以养活四百门徒,但绝对活不好。 所以他真正的产业是水路运输。 很早之前,郭昆搞乌篷船去太湖偷鱼。 有了钱后就买船,开始搞水上送人。 再后来,他就搞水泥船来运送砂石水泥砖块。 这种东西,一船一船的赚头很大。 每次运送,都会利用职务之便,去搞一波倒买倒卖,投机倒把。 水产,送人,水运,加上投机倒把,郭昆财富积累很快。 也因为水泥船运输的关系,郭昆和很多单位建立了联系。 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郭昆就是这样的小鬼。 他路子很野,知道哪里水泥好,哪里砖好又便宜。 反正只要他开口,这些东西都能便宜弄来。 上次许灼给的是市场价,他得到物料基本都是半卖半送。 所以许灼让他赚了很大一笔。 他高兴之余,也拿这笔钱打了关系。 人家拿了钱,尝到甜头自然高兴,下次拿事儿更方便。 许灼也是从梁大晓这里知道了情况后,又找了孟钱多验证。 只是孟钱多不是郭昆核心圈的,有些事肯定不能知道。 郭昆的水运能力,是百湾镇独一无二的。 他不仅熟悉水路,还清楚各个单位。 这一块能力,正是目前组建郑新国“事业”急缺的。 只是先前一来郑新国不清楚,二来也和他不熟。 三来作为国家公职人员,不可能和郭昆去搅和。 现在由许灼做中,左右撮合是再适合不过的。 不过,郑新国却因为身份怕惹麻烦,不想给郭昆股份。 郭昆倒好像无所谓。 有了这一条稳定的单子,那就是长远发展的好路子。 “郑公公,你想过没,给他一成股份,成为他自己事业的一部分,不仅是让他更卖力干活,还是一种限制。” 限制,就是在合同里增加各种条约。 如果郭昆触犯这些条约,轻则惩罚,重则退股。 当然,那之前要给他各种好处。 还要告诉他,这份产业不是私人产业,是和国家相关的。 能够让他入股和国家合作,这不仅是收入,还是荣誉。 有这份身份在,利用职务之便做灰色收入就要掂量掂量了。 在许灼最终撮合下,双方达成了合同。 这一聊就聊到了晚上。 除了合同外,还有水路运输这块。 许灼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都不干。 郑新国和郭昆越聊越投机,觉得接下来是宏图霸业,星辰大海。 但许灼要给他们泼冷水,告诉他们要由近及远,由短及长地建立“一期”“二期”“三期”工程,稳步前进。 还告诉郑新国,确定菜篮子工程一期后,要对每个点进行考察。 这种清晰无比的思路,让两人忽然发现,要是这事儿没有许灼参与,那么接下来真干,不仅问题很多,更有可能直接玩完。 晚饭时,许灼准备扒拉两口赶快回去。 结果却拗不过郑新国和郭昆两个联手,弄了酒过来硬灌。 酒桌文化这种陋习,往后几十年都是最正常的东西。 在这个年代,一个男人可以喝不了酒,但不能不喝酒。 许灼便坐下来聊着笑着碰杯。 他不会划拳,酒量斗不过这两个老江湖,但也不差。 喝到正酣时,许灼状态也放开了,被郭昆强行拉着和郑新国拜把子。 他哪里肯,以为郑新国也不肯,结果这都当人爷爷了,竟然起劲地拉着他。 起初许灼以为两人都喝醉了,也就陪着胡闹。 反正醒来一切都会忘记的。 然后当听到郭昆和郑新国商议说“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条就算了时,他忽然意识到,这世上套路还是有点深。 不是说这时代的人民淳朴么? 拜完把子,郭昆便喊着许灼“三弟”,这让许灼一阵脸黑。 感情自己这辈子和“三”脱不开关系了? 当然,让他意外的是,郑新国竟然是老大。 他看着比李卫国还年轻,脸上也就一点鱼尾纹。 结果却是郭昆还大三岁多! “三弟,二哥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不知道三弟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让二哥我的……事业更进一步,稳定点。” “你是不知道啊,二哥我虽然是混子,可也不是天生混子。” “要是能好,我这二十年前的高中生,怎么会混社会?” “唉……我现在年纪大了,也有了外孙,脾气也不和以前这样爆了,然后看着跟着自己的这些徒子徒孙,心里又懊悔~又焦急。” “混这条路,没出息,以后十有八九要出事。” “他们都还那么年轻,以后人生可不能这么糟蹋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也是因为二哥我啊,真没办法。” “直到碰到二弟你……” “二弟你不知道啊,你把那零食生意给我后,我一推就发现很容易推动,发展起来了,能让那些混小子有条正路走,能赚干净钱,心头负担轻了很多。” “现在你又帮二哥认识大哥,搞这么一笔事业,二哥心头负担少了大半。” “可二哥手底下人多,四百呢,这还是原来的数。” “这些天又涨了几十个,愁啊,乱哄哄的。” “还好今天三弟你提了那么多管理人的法子,给二哥指了明路。” 郭昆说着说着,竟然捶胸顿足,声泪俱下。 …… 第140章 许灼:我跟你说,如果我有钱 许灼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是人情世故,结果郑新国拍拍他背宽慰,给他使眼色,还说了些这大青头早年的事。 他听完这些事,只觉得自己有朱小英做奶奶也挺幸福的。 许灼半醉半醒道:“二哥,其实在我看来,二哥只要肯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量,甚至无人能及。二哥,等以后全面开放了,没有限额了,那城市和城市之间,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物资往来会很频繁。物资来往要什么?交通。一个好的交通,要保证物资安全,快速,精准。为啥在江南这地方,二哥船运能做起来?还不是因为江南这里水泥路少,水路更发达,水运速度还快?” 他便把自己所知的“快递”概念说了出来。 他知道,这些理念要建立在发达的交通基础上的。 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能。 但他却知道改变的方法——去跟着邮政的脚步,看看人家怎么做的,在这个基础上,改良成水运的。 目前先在江南这地方施行。 利用菜篮子工程的便利,以及向整座城市分散人去路口销售零食的契机,去把城市基础情况摸清,把地图绘制出来。 要搞清哪里人多,哪里路方便等。 这件事不急于一时。 等熟悉之后,送人,送物料,送菜,送物资都行。 这里面大有油水可赚。 一顿酒,随着这里起了个头,接下来就只聊这事了。 郑新国也听得无比投入,时不时能问些很尖锐的问题。 这些问题,都是如今路况不支持“快递”形式导致的。 “慢着,老三,我觉得有一点不合理。” “利用菜篮子工程便利,摸索更好的水线,这没问题。” “可货物转运到地面后,地面交通仍旧不方便。” “不方便根本原因在于路。” “你说摸索最佳路线,总不能靠双腿吧?” 靠双腿没什么不可以,这是这时代大部分人基础交通。 问题是送货送人不能这样。 许灼明白了他的意思,顿了顿道:“大哥,知道公共交通吗?” 公共交通初次建立是在一九零六年的天津。 稍微开过点眼界的人,不会不知道。 至少易城离海城市很近,那里以前十里洋场,肯定有。 比如着名的有轨电车。 郑新国点头:“公共交通不会来乡下。” “如果我有钱,我有二哥的盘子,我会摸索出易城周边人口聚集地和易城最繁华地段之间的线路。利用马车或牛车,在固定时间点对人进行接送。等有了钱,等华夏再进步进步,把牛车马车淘汰,换成机动车。以农村包围城市,方便人的来往,以此赚钱。二哥来做交通运输有个优点,安全,不怕打劫。这样,二哥就能从混黑的,转为保护白的。名声啊,工作啊,事业啊,都有了。不过这件事一定优先像五村集镇这样的大人口聚集地,其余地方容易入不敷出。这里还要计算一匹牲畜要多少钱,每公里花费饲料多少,每趟要多少人、多少趟才能回本。说白了,这就是以前镖局的活。” 现在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办事,还需要介绍信。 没有介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特务。 但是同一座城市内来来往往,倒也没那么麻烦。 许灼说完,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郑新国见状道:“若谷同志,麻烦你带下路,我让人帮忙送一下。” 许若谷套上笔帽,笔记本放入肩包,啥也不说,直接把许灼拉过来,往肩上一扛,就在郑新国和郭昆目瞪口呆中离开了。 许灼就被这么一路扛到了二十三号。 到家时,天早就黑了,二十三号门也关了。 不过钥匙许若谷这里有。 至于许灼的自行车,还是扔给了孟钱多用。 松茎头,入了夜,老旧的村子可见处处有坍塌破损的房屋。 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灯。 一处人家门堂内,水井旁,少女正在搓着衣服。 她身上有不少补丁,旁边盆里,衣服都堆成了小山。 时不时拍大腿,打脸,因为蚊子太多。 附近房屋内,传来了孩子啼哭和妇女摇篮曲的哼吟。 少女看了眼屋子方向,眼里多少有些羡慕。 可今儿不知怎么着,越哄,孩子哭得越凶。 “你个赔钱货,声音不会小点,没看见你弟弟被你吵哭了吗?” 另一房门打开,里面出来了个拿着竹条的老婆子。 见了少女就一记抽去。 随着“啪”一声,少女浑身一颤。 老婆子速度不快,但少女却不能躲,更不能叫。 抽完一下后,又有房门打开,女人抱着婴儿出来了。 “好了妈,是你孙子拉了,不怪丹丹。” 女人的声音让老婆子立马住手,转而换了副笑脸,过去抱住了婴儿,一个劲哄着,逗着,很快就惹得孩子咯咯笑。 “丹丹,你快去睡吧,衣服明天再晾……” “你别给她求情,这点衣服洗不完不准睡觉。” 少女沉默着点点头:“知道了奶奶……” “别给我装可怜,要是这点活都不干,养着你个小逼有什么用?赔钱货,你就该跟你那逼养的贱货走,别在这里碍眼。” 少女低头,继续洗衣服。 “好了妈,犯不着生气,快去休息吧……” 女人挡住了少女,接过孩子,催着老婆子去睡觉。 这事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很快,院子就安静了,少女仍旧默默搓衣服。 她的手又细又糙,胳膊上也没几两肉,脸上全是菜色。 洗完最后一件,她起来倒水。 为了不让声音太大,仅仅是一个倾倒,她都得费尽力气,小心翼翼。 弄完后,她看着天上的月亮,两行清泪滑了下来。 她不明白她许晓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那个女人,明明就没什么好的,却不仅能风光结婚两次,现在还能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整天吃穿不愁。 “咕咕咕~” 忽然,一声鸮叫传来,她从回忆中警醒,连忙擦了擦眼泪。 四下看看后,小心翼翼打开门。 门外旁边,一道黑影发出些许声音,吸引着她看去。 看到这黑影,她眼睛里涌出一丝欣慰与暖意。 “还在洗衣服?” 黑影走出黑暗,月光照亮了他朴实的浓眉大眼。 是孟钱多。 “孟哥,你怎么来了?” “你吃过了没?” 答案显而易见。 许晓丹笑着道:“吃过了。” 孟钱多打开塑料袋,露出里面两列薯片。 “那吃点夜宵吧。” “啊这……这个可不便宜,孟哥你……我不要。” “你要。” “我不要。” “你要。” “我……” “吃吧,别委屈自己,就当欠我的。” “可我……没钱……” “你替我办一件事吧,就在门外吃。” …… 第141章 翻译翻译,何谓隔山打牛 孟钱多说完,过去拿起衣服,一件件挂晾起来。 许晓丹想要阻止,可看了看两道紧闭着的房门,终究没敢开口。 等孟钱多晾完出来,她连忙道:“孟哥,你要我做什么。” “你去问你外公外婆要钱。” “他们……”许晓丹支支吾吾道:“他们不会给的……又凭什么给……”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他们会给。” “怎么做?” “我跟你说——” 翌日清晨,许晓丹离开了院子。 松茎头许家不会在意这么一个人。 因为他们只会让这丫头洗衣打扫,烧饭是不可能让她烧的。 毕竟她妈就是个鼎鼎有名的,嘴闲不下来的“馋逼佬”。 万一她烧着烧着饭,一锅变成半锅怎么办? 清晨阳光照来,许晓丹乘坐着黑色自行车,离开了松茎头。 易城东林塘,早上八点半,正是麦乳精厂上班的时间。 本地厂招本地工人,可不会提供住宿,都是到点了家里吃好饭入厂,中午回去吃饭,易城大部分是没有食宿这么一说的。 这点还和北方大有不同。 随着长门打开,保卫科的人全部守在门口检查入厂员工。 “许平丫,听说你老公马上要升喽,到时候一定要请客吃饭啊。” “当然当然,到时候都来吃饭,我家可大得很。” 几个女工簇拥着一个满脸红润的小个子女工,笑嘻嘻往里走。 忽然,许平丫眼角看到了一道人影。 她也没在意,但当那人影朝自己走来时,她不得不转过头去看。 “你是……”许平丫打量着眼前姑娘,忽然想了起来。 只是不等开口,这面黄肌瘦,头发都发黄的姑娘便怯生生叫了声妈。 这一开口,周围工友纷纷投来惊愕、疑惑、好奇的目光。 许平丫变了脸色,连忙将其拉到旁边。 手一抓,只觉衣袖里空空的,捉襟见肘。 她看着身上打了不少补丁且与自己容貌七八分像的姑娘,不禁既痛心又担忧,还焦虑:“丹丹,你怎么来了?” “妈,我不想在许家待了,你带我走吧。” 许晓丹直接跪了下来。 吓得许平丫连忙接住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奶奶打我,不给我饭吃,让我洗全家衣服,不让我上学,爹爹也不管我,明明有空房间,我只能睡柴房,呜呜呜……”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许平丫手忙脚乱,眼角不断扫着身后,总觉得无数目光在看着。 她现在已经和松茎头许家没关系了。 要是事情闹出,丢脸事小,阻挠了自己丈夫晋升可就…… “丹丹,你就没去找外公外婆吗,松茎头离天授不是很近吗?” “不,他们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呜呜呜……妈,你不是要给我生活费嘛,我有了钱能自己离开生活……” 生活费这件事是有的。 因为是许平丫有错在先,当时是协商离婚,还开了介绍信。 松茎头村长当时帮了他前夫,逼许平丫给孩子生活费。 村长知道许平丫娘家不缺钱。 可事实是,许平丫二婚就花了家里一半钱,剩下一半还要给家里那么多人开销不说,这抚养费也和娘家无关。 她为了更好嫁给现在丈夫,隐瞒了自己还有个女儿的事实。 这是她父母当时给她出的主意。 如果带女儿去,弄个拖油瓶,说到底对于现在夫家来说,这就是别的男人的孩子,换谁谁心里不膈应。 再则是没血缘的姑娘,在后爹家也容易出事。 所以实际上,她之后断了关系,一分钱没出。 她担忧前夫会来要。 但她父母说,前夫是个老实人,抹不开面子,不会那样做。 一切也果真如预料那般。 只是眼下找来,直接打了个她一个猝不及防。 “妈,我知道你现在也不容易,这样吧,你把这些年抚养费全给我,我以后就再也不来找你了,不然,不靠你,我还真不知道靠谁能活下去。” 这些话当然是孟钱多教许晓丹说的。 许晓丹的性格和她爹一样,老实又胆小,逆来顺受。 甚至有些木讷。 许平丫听了不禁一怔。 就在这时,许晓丹又拿出了一张纸给她。 她疑惑地打开,发现是“断亲书”。 心中一痛之余,又莫名地跃跃欲试。 最后,她熬不过良心,直接把纸张撕了。 “走,妈来给你想办法。” 许平丫当场托人去请了假,然后靠着双脚,带着许晓丹从市里走向乡下。 这一路上,有孟钱多暗中护航,除了脚疼些,没有一点危险。 许平丫母女在八九点钟左右到达天授村双桥巷。 这时人已经很多,双桥河里的船只近乎挤满,砂石路也是人流如潮。 不少换糖佬和叫花子,走街串巷,挨家挨户。 本地人并非不善,只是极其排外。 看到叫花子稍微给点钱或者饭,立马赶走。 两人到达双桥巷三十六号前,必先路过双桥河塘口。 离了十几米,看到被拆掉的十七号那里堆着山般的砖头,还有两道高大石头墙时,也不由震惊天授村的发展变化。 “让让嘞!快让开快让开!” 随着上方忽然传来的高喊,许平丫连忙拉着女儿往前跑。 跑远了听到身后坠物爆响,这才停下转头。 只见围绕河塘头附近的不少房子,有不少人都在清理垃圾拆房子。 不像后世拆老房子那样,直接暴力拆掉。 这时的瓦砾,砖块,房梁,乃至于拆下来的墙皮都有用。 尤其是屋顶瓦片,可是能省掉不少事。 不过这些都是村集体的房子,所有拆料都归村子。 现在得按照村委指示,把这些砖块都搬到双桥巷十六号去堆着。 “咦?是六丫吗?那是……丹丹?” 许平丫母女来到三十六号,还没进家门,便被左邻右舍看到。 邻居们纷纷打起了招呼。 许平丫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询问塘口那里怎么回事。 “嗐,那里啊,说起来和你们家还有点关系。” 许平丫怔了怔,不禁问道:“啥关系?” “咱们村要用塘口那里一千平左右的土地,建村自己的菜市场。” “那对桥巷十七号也要拆掉,正在建‘工程示范房’。” “咱们村成立了建设生产组,以后修桥补路,造房造河堤,咱们村建设生产组都要会,那工程示范房就是用来练手的。” 许平丫越听越疑惑,许晓丹也是。 说了这么多,和双桥巷许家有啥关系? “嗐,差些忘了,你三外甥就是组长呢,事情也是他提议的。” 说到这里,许平丫发现村里人看她眼神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也没多问,只以为是看到了许晓丹的关系。 毕竟自己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工服。 女儿身上却打满补丁,还脸有菜色。 至于她离婚的内幕,是绝不会有人知道的。 对外只说是当时双方吵架,不和。 “阿桃当组长了!” 回过神来的许平丫忽然意识到,自己家好像要发达了。 …… 第142章 姓许的没一个是东西 可这倒是奇怪,这样大的事为啥爹妈没来告诉她。 村里生产组组长啊,也是村干部,虽然比不上社代办企业里的领导,但在村里绝对是可以横着走,相当有话语权了。 许家可是一直想当官来着。 阿桃这才十六岁就当组长了,她不是听错了吧? “丹丹听到了吧,你表弟现在竟然这么厉害了,一会儿咱们就去看看。” 这话让许晓丹无比鄙夷。 她可清楚记得小时候,三表弟许灼一家被外婆各种打压的情形。 想到这里,她对小时候对她各种好的外婆,忽然心生厌恶。 如果不是这老两口,她亲妈怎么会是这种人渣,她现在也不会这样。 到了三十六号,门口蹲着一姑娘和一少年在择菜。 “小暖?喂?许小暖,许烨。还认识我吗?” 许平丫喊了声,两人抬起头来看。 “姑姑!”许烨短短一怔后,高高兴兴迎了上去。 一阵嘘寒问暖,许平丫就问许灼在哪。 许烨则立马说奶奶来了,于是跑过去把朱小英和许虔兴叫了出来。 当老夫妻两个匆忙下来,见到女儿和外孙女时,先是惊讶了下,随后互看一眼,连忙迎了上去,一阵相问。 “丹丹,我可怜的丹丹……” 朱小英揉着许晓丹满是菜色的脸,眼泪汪汪。 却没看到许晓丹眼底的厌恶。 装什么外婆,装什么心疼,她在那里饱受折磨到现在,没见这老两口去看过一回,甚至没见过两口子一声问候。 “爹爹——” 许平丫朝朱小英使了个眼色,朱小英带着许晓丹去厨房,做糖水鸡蛋加一勺猪油芝麻,许平丫则和许虔兴快速说着事情。 来的路上,许平丫就想了很多。 “再这样下去丹丹要没了,爹爹能不能把丹丹留下来?这样以后我也能顺理应当地给家里寄生活费。你也知道,你女婿熬了那么久,总算有个晋升希望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问题。” 许虔兴紧皱眉头,重重叹了口气。 “短时间里丹丹住家没问题,可不能留下来。她的户口不在这里,自己又是逃出来的。回头她家里来要人怎么办?给还是不给?” “那怎么办,让丹丹回去嘛,她奶奶又是个重男轻女的活畜生,哪里像咱们家这么喜欢姑娘,根本不缺男孩……爹爹,你去找找村委通融通融吧。阿桃现在不是当了组长吗,咱们也能说得上话啊。” 许虔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道:“这事做不了,不是咱们去,是他们放。他们不放,咱们没办法。可要是放,丹丹现在还没满十八岁,放不了。她可以跟着自己爹,可以跟着自己妈,她户籍转过来跟着外婆外公,哪有这样的?” 许平丫听了也不急。 她道:“爹爹,那能不能帮忙把这些年我欠她的钱给她?她马上成年了,到时候有了钱离开,也能自己生活。” 许虔兴应了声,询问多少钱。 许平丫算数不好,只知道应该付六十个月,每月十块。 “六百?!”许虔兴听到这个数字,不由得惊了下。 家里也就这么多钱,全拿了家里接下来咋办? 沉默过后,他对许平丫说要和她妈商量下,便起身离开。 家里角落,许虔兴把事情和朱小英说了说。 朱小英一听就哭了:“六丫都这样了,丹丹也这么苦,咱们又不是没钱,钱没了可以再赚,这么多年因为她奶奶咱们没法管,现在总不能……咱们还有兔子,鸭子,鸡,猪,这些想法卖了日子还照样能过……大不了咱们再多跑跑,每天晚上再去多扳几网……” “诶呀,你哭什么,我只是问问你同不同意,没说不给。” 说完,许虔兴便去楼上取了钱,包在布腰带里,拿下来给许平丫。 拿了钱,老两口还想去买菜买肉,留许久不见的女儿外甥女吃饭。 可许平丫以请假和许晓丹是偷跑出来的为由,得马上离开。 临走前,她又问了问许虔兴,许灼现在怎么当组长了。 许虔兴一听这个,心情顿时不好,也没了留人吃饭的心思。 只说“他有他的本事”。 许平丫也听出了点不对劲,连忙离开往松茎头走去。 到了松茎头村子附近时,许平丫把腰带给许晓丹。 “拿着,别被你奶奶后妈看出来,在出来之前一定要想办法忍住,等出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妈对不起你,也没法帮你……” 许平丫在娘家时还很冷静。 此刻说到这里,顿觉心酸无奈,眼泪唰唰。 许晓丹只是微微低头,冷漠地看着她离开。 待看不到身影,孟钱多走了出来,手落在许晓丹肩头。 许晓丹身体一怔,转头靠在孟钱多胸口哭了起来。 “晓丹,钱给我吧。” 哭完了,孟钱多伸出了手,许晓丹犹豫了下,把腰带递过去。 孟钱多却没马上接过去,而是叹了口气、 “你是傻子吗?” 许晓丹疑惑地看着他:“孟哥,怎了?” “我要你就给,这里可是六百块……” “我答应过孟哥。”许晓丹打断道:“我说到做到。” “行,你先回去,接下来知道怎么做吧?” 许晓丹立马担忧起来:“那样……真的行吗……” “你看,六百块都到手了,还不相信吗?” “嗯!” 许晓丹回到了松茎头许家,开门进入就见到了奶奶。 老婆子黑着脸抱着手坐着,手中拿着竹条。 看到她来,顿时怒色上脸,用竹条一指。 “细逼!死过来!” 许晓丹浑身颤抖,呼吸急促,僵持了三十秒左右后,她咬咬牙吼道:“我不要!死老太婆!你不是人!” 老婆子暴怒,噌一下跳起来,抄着竹条狂抽许晓丹。 许晓丹咬着牙护住要害,不断惨叫,撕心裂肺。 老婆子越打越怒。 “细逼!细逼!胆肥了!” “撕烂你的嘴!打断你的腿!” “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贱逼!” “狗日的骚货!” “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很快许晓丹衣服烂了,血肉模糊,呼吸也开始微弱。 但老太婆似乎抽上了头,力道还在增加着。 砰! …… 第143章 松茎头,民风淳朴 突然门被破开,一群人冲了进来。 老婆子一愣,拎着血淋淋的竹条,看到来人顿了顿:“书记,你怎么来了,先等一等,我这里收拾完……” “闭嘴!”村委书记大怒,直接让人过去把老婆子绑起来。 又让人去叫附近妇女,把许晓丹送去诊所。 当村上赤脚医生看到除了脸还算完好的许晓丹时,气得发抖。 许晓丹他是认识的。 虽然她妈的确不怎么样,可这却是一个勤恳耐劳的好孩子。 “老畜生……” 赤脚医生知道她家里情况,忍着触目惊心消毒包扎处理。 涉及到姑娘隐私,这年头就算是医生也要避嫌。 只能让儿媳妇过来帮忙弄。 赤脚医生的儿媳妇正在洗衣服择菜。 胡乱擦擦手过来一看,顿时气得发抖倒抽冷气。 “许老太婆不是人,简直是老王八蛋。” 赤脚医生却道:“好了,少说两句,毕竟是人家家事。” 与此同时,村委书记直接把村干部叫了过来就地开会。 起初一致认为不能送到她妈妈家去,应该送她外婆外公家。 可一些人听说过双桥巷许家的情况,连连摆手。 “我跟你们说,要真放过去,就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双桥巷许家,才是真正他妈的活畜生。你们是不知道——” 大队书记把许虔兴朱小英最近的一些风闻说了出来。 一众村干部倒吸冷气。 “我说那个许平丫怎么是个烂逼,原来娘也是个烂心烂肺烂肚肠的烂货,还好歹竹出好笋,许家能出这么一个敢作敢当有孝心有胆量的……唉,这么算来,许家其余媳妇什么好像都是本地人,生的一窝孬种。也就这么一个外地媳妇生的娃,才这么有种。这么好的孩子,许家还真不配。” 一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议论纷纷。 这么一来,便只剩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最终,经过一致决定,村委书记把许晓丹从松茎头许家户口里分出来,从村委里分出一间房子,一些田地给她,让她独立。 生产队也分得远一些,免得老太婆再来找麻烦。 反正这孩子在家吃苦早,能自己洗衣做饭下田干活,能独立。 稍加帮衬,完全没问题。 村支书提议道:“我看不行,这个许老太婆还得敲打敲打,直接把她挂树上吊一天,再关村委柴房看管饿三天,让她吃吃苦头。” 生产队长道:“这太过了……” “过?许晓丹那孩子这样就不过了?这孩子饿成这样,身上都是补丁,被许老太婆一天饿一顿,折磨了这么多年,这就不过了?这么大的孩子早就来月事了,你没听人家医生说,这孩子的身体基本来不了月事。要是再熬一段时间,这孩子就算活着也没法生育,这辈子就彻底毁了。这算过?” 大队书记一声怒气,激得原本就民风彪悍的松茎头人激愤不已。 “那再加个通报,连续通报三天,谁求情都没用。” 事情定下后,一众村干部散开。 其中几人走远后,往后看看,来到一处巷口。 一道身影已在这里等候。 “成了——”一众人把事情说了说,便搓起了手。 “辛苦了。”姜小牙拿出一条云烟,给所有人分了分。 这些村干部拿了烟,纷纷道谢。 待村干部走干净后,姜小牙走出了村子,走得很远,碰上一道人影。 正是骑着车在等着的孟钱多。 “十五,事情成了。” “辛苦了五师兄。” 孟钱多没有犹豫,递过去五张大团结。 “十五,事情暂时结束了,我还想问句,你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 “五师兄,我知道你很聪明,有些事我不说你也会查。不过,五师兄还是不要打这姑娘主意。我只说一句,她是许哥表姐。” 姜小牙一惊,瞳孔骤缩。 忽然间,他觉得手中钞票是如此烫手。 现在许灼可不仅仅是许灼,还长了他们一辈,是干师叔! 师父为了服众,还特地亲自敲打他们。 “十五,师兄没害过你吧?” “师兄你说哪的话,这钱是许哥给的,你安心拿着。” “你早这么说,我一分都不会要。” “许哥做事有规矩,该给钱的一分不能欠,你不拿才要出问题。” 孟钱多说完,快速推动自行车飞身骑了上去,很快消失。 姜小牙不知道,不久后他们将欲仙欲死。 砰! 二十三号,随着一声爆响传来,躺床上的许灼浑身一颤。 他猛地睁眼,心狂跳,呼吸急促。 睁开眼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只觉胳膊没知觉了。 扭头看去,看到的是又黑又长又密的头发。 “若谷,你怎么来了也不叫醒我……嘶,这破酒。” 许灼觉得肚子很饿,后脑勺很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我给你弄热水,桌上有早饭。” 许若谷起来,手臂穿入许灼脖子下把他搂起来。 然后打开蚊帐,递来了白开水。 许灼接过咕嘟咕嘟喝着,只觉浑身补充水份后好了不少。 他看到床上有一块手帕,想要拿起来递过去。 许若谷却先一步拿走了。 他甩甩脑袋,闭目凝神。 “还没睡醒,再睡会儿吧。” 许若谷声音莫名有些柔。 “醒了,就是头疼。” 许灼有些有气无力说着,他不怎么敢去看许若谷。 因为他做了一个梦,和许若谷翻来覆去暴击缠绵。 一晚上折腾了三次,爆发洪荒之力宣泄。 毕竟穿越前后,第一次碰这么白净丰腴漂亮的女人。 在经历初次后,他也放开了。 反正身体还很年轻有力,折腾不死就往死里折腾。 他看到比魔鬼筋肉人还猛还男人的许若谷,柔情似水,哀婉如夜莺,就知道这一定是梦,毕竟现实这个冷冰冰的精神病能这样,概率都是负数。 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睡了…… 醒来就很累很累,浑身都有点发冷。 所以一想起这个梦,再习惯性看着出现眼前的许若谷,他浑身就一阵火热,然后愈发觉得荒唐如狗。 好一会儿,身体缓了缓。 他仍旧闭着眼问道:“外面怎么回事,这么吵。” 许若谷依旧清冷声音传来,有些支支吾吾的。 …… 第144章 我没在你跟前出洋相吧 挑开眼皮看了眼,原来许若谷趴在了桌上。 “塘口那里的公房拆了。” “卧槽……我的设计图还没好……” “外面生产组添加了人。” “果然闹哄哄的……唉……” “你的姑姑和表姐来过了,孟钱多说事情成了。” “嗯……容我缓缓再搞事……” “小烨过来说,妈今天出院。” “哦……那我得抓紧了。” 啪!啪!啪! 许灼狠狠给了自己三个耳光。 惊得许若谷睁开眼转头看他脸上的手印,愕然询问:“你在干什么!” “痛觉会刺激神经,促进内啡肽分泌,让人振奋一下。我今天有太多事要弄了,烦……郑新国那里还要出份菜篮子工程参详案。” 他撑着身体起床。 因为无力还要发力,激得一身冷汗。 不过出了汗后,浑身涌出了热,好多了。 去外面打了一盆冷水洗脸,顺便洗洗头漱漱口。 回来后,吃着还有些温热的包子和粥,拉出了建筑图快速补充和计算。 许若谷看着他这样子,则躺回铺着草席的门板床脸朝墙睡觉去了。 “我昨晚有没有吐。”许灼随口问道。 “没。” “没做乱七八糟的事吧?” 沉默了下。 “比如呢。” “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睡得跟……牛一样。” “那还好,没出洋相就行啊。” “嗯……” “你不舒服吗?” “没睡好。” “对不起,一身酒气让你难受了。” “男人像你这样爱干净的还真不多,你是不是有洁癖。” “我没洁癖,这就是保持基础卫生。” “对了,十七号地基已挖完,今天一天下来能浇筑好。接下来浇筑混凝土梁和别的零件,等待干凝。这段时间,生产组会被拆过去干活。” “没问题,可以的。” “全爷爷让我告诉你,十六号老宅的建筑图赶紧的。” “唉……催催催催催……催你大爷……” “全爷爷说,煤渣路旁边的那块田,竹篱笆已经围好了,那一亩大小的空地也按照你的要求挖了出来,今天上午会灌满水。” “知道了,黄鳝牛蛙蝎子什么的呢。” “我都送好了,钱分好了,就在你书桌抽屉里。” “知道了,你快睡吧,好好补觉,睡不好伤身体。” “还有呢,陈文勇来问你,什么时候去东蔡。” “嚓……这事我都不记得了……” “还有,叶维新今早要来。” “唉!我特么怎么就忘记这事了,简直日了狗。” 话音落,床上忽然一阵翻腾。 许若谷不知怎么冲下床,按着他脑袋,狠狠拧他的肉。 对此已经习惯的许灼,只默默承受。 回来了……熟悉的味道回来了! 果然,许若谷这狗东西还是条精神病疯狗。 “不许说脏话,听着心烦,我要睡觉。” “好的若谷同志。” 许灼不再说话,立马抽出纸张画了画纸箱的设计图。 才画完,万芸就跑过来敲门,说外面有个叫叶维新的来找。 许灼立马把设计图往帆布包里一塞,挎上后出了门。 “小许同志,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二十三号外,叶维新打着招呼笑道。 许灼上前,和他握着手:“叶维新同志,我盼星星盼太阳,总算把你给盼来了,走走走,去街上国营饭店。这里是村里生产组,里面都是机密。只能说声抱歉,无法在这接待你了。有失远迎,怠慢了,抱歉啊。” “不妨事,不妨事。”叶维新连忙笑笑。 他有自行车,许灼看到门口还停着自己的自行车,便与他骑车去街上。 去街上也就两百多米,近的很。 一会儿就到了国营饭店。 锁车后,许灼和李卫国打招呼,直接去了楼上包间。 坐下后,他想快速解决事情,便把瓜子和薯片纸箱外图设计拿出来。 瓜子的巷子,上面画的是扛向日葵、嗑瓜子的草帽松鼠。 线条很简单,松鼠画得很人性化,很可爱。 但这年头,国内哪里有这样的画。 箱子左上角则画着五星红旗。 薯片的箱子,四边画着一圈长城纹,里面是取自《韩熙载夜宴图》的局部题材,不过人物都用黑影来代替,画的是两个古人行礼互赠薯片的身后,一群小孩分享薯片的情形,其中把薯片一口咬下凌空砰碎作了特写。 方案还不止是画面。 薯片箱子里还要加上一层充气塑料袋。 也就是后世快递常见的缓冲垫。 而这年头常见的缓冲材料是稻草、泡沫和空心硬纸板。 但有时,空心硬纸板比被保护的东西还硬。 受到颠簸冲击,对于被保护来说和直接接触地面没区别。 “这种东西能生产吗?”许灼问道。 叶维新不理解这是什么,解释过后他眼前一亮。 但旋即又黯然下来。 “我们厂里可以生产塑料或泡沫的压模制品,但做不了这个。这种东西看似简单,却需要专门的生产线。而且,泡沫不也差不多嘛?” “泡沫不行,做这种东西不难,手工就能做。” 手工做,只要生产出相应的塑料袋,冲入一定气后,用金属条热压成条状格子,想用多少来包装,直接剪相应尺寸。 “手工的话需要大量人工,这……” 得,许灼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叶维新没什么魄力和眼界的。 他摆摆手,暂且不提这茬,直接把设计图收走。 设计图,不仅仅是一张图,上面必须有各种数据和注意点。 “叶同志,这一批纸箱的生产有问题吗?” 一说到这,叶维新摇摇头,他立刻拿出了相关的合同。 许灼看了一遍,合同虽然简陋,但没大问题。 至于纸箱,进入工业化社会后,造纸速度并不慢。 所以有工业加持,生产力不弱,纸箱价格并不高。 看着合同上的价格,他算了算自己这里的收益支出,觉得还是有点高,于是直接问叶维新底价能给多少。 叶维新不算太老实的人,况且这次来,还有事求许灼。 所以直接和他说了大实话,先说了成本价,又说了底价。 现在给的价格,在成本价基础上加了三成。 底价则是成本基础上加了一成。 …… 第145章 用太极打败太极 虽然穿越前,许灼自学过各种大学通课,比如建筑学之类,但他学得最多的其实还是哲学,哲学里擅长的不是东哲,也不是西哲或马哲。 而是哲学的分支——符号学。 创始人是意大利的安伯托·艾柯,也就是游戏《暗黑二》里第三幕港口里的那个npc原型,包括游戏里的符文体系,也和这有直接关系。 但符号学不是神秘学,而是一种社科的衍生。 比如说某种特定的社会现象,都形成了象征意义。 打个比方就是农业领域某个杰出人物的名字,成了农业领域的精神象征,常见的有“当代神农”“华佗在世”“李世民”之类。 这些符号背后都有着特定的规律。 如“在场与缺场”这条规律,很好用,可以给人提供一种逆向思维。 广告,就是一种符号。 现在农村里有各种生产标语,这种符号出现,代表的是生产力不足。 后世电视里有各种广告,这种符号的出现,代表的是购买力不足。 叶维新作为厂方代表,为厂争取利益,提升自己成绩,成为资历,作为自我能力的展现,好为未来更进一步作铺垫。 他现在却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明牌了,这算什么? 让利。 让利这种符号表现出来,意味着什么? 利益是买卖时,货物交换金钱的表现,通常是为了赚更多。 当让利成为符号,那么意味着想要交换更大价值的货物不在。 说人话就是,叶维新想用这件事来从他这里换更大的好处。 这种符号学思维,或者说逆向思维,也是许灼在习得这门学问后,不断练习养成习惯得来的,所以眼下他习惯性这么思考,再看叶维新,越看越觉得这吊毛有点心虚,那是一种做贼心虚,一种有求于人的心虚。 估计是他自己也觉得套路个孩子不道德吧,但有些事又不得不做。 那他自己要怎么办呢,拒绝还是接受——这是一般人的思维。 这件事反过来想,人家要是能用强的就不会做这些了。 明显是不想低姿态有求于人,所以来套路套路。 既然他觉得这件事比眼前这大单子利益更大,那么…… 为什么他不能从里面分杯羹,毕竟事情很可能必须他来做。 想清楚一切,许灼微微笑着道:“叶同志,厂子要赢利,你我也不是头回接触,虽然这事有溢价,可厂子是国家的厂子,多出来的钱给厂子赚去,也是为了给国家做贡献嘛。你说,身为公民,是不是该为国家做贡献?” 叶维新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套路。 这还用说,不做贡献总不能当卖国贼和蛀虫吧。 可要是这次不卖点合理的人情给许灼,那这交易就是一码归一码。 他也不好拉下脸来求做事啊。 “做贡献也是应该的。可咱们国家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伟大国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厂子有厂子的考虑,可不能借着国家名头来剥削劳动人民。小许同志,你觉得我说的还在理吗?” 我靠!你个老狗竟然用魔法打败魔法?! 真特么好一手太极! 不愧是混体制内,可以当上副厂长的人,有两把刷子。 “在理啊,当然在理。可作为国营厂,又怎么会做剥削人民这种事呢。我相信合同上的价格,即便高了也是有理由的。说是成本价,可一个厂要讲营收,要交税,光靠成本价那得喝西北风嘛。” 许灼又暗暗使劲,打了个太极把话甩了回去。 打太极的真谛,就是用你的力量转个圈加倍还你。 俗称用你的逻辑打败你。 不符合这条规律的,都只能说是和稀泥。 高级一点的,在这过程中偷换概念,利用大道理等等。 聊了三句,叶维新有些不耐烦,暗道这小子怎么不开窍呢。 突然,他明白过来,哪里是这小子不开窍。 分明是自己目的被对方看穿了,正被对方防得滴水不漏呢。 接下来,他又试探性进攻两轮,果然,依旧如此。 这时自己猜想被验证,他无奈笑了笑:“小许同志,我不跟你打圈了,这件事我承认有点私心,自我批评一下,跟你道个歉,对不起。” 说完以茶代酒,敬许灼一杯。 许灼接受了,他笑道:“多点真诚多好,你真诚来,就算事情不成,我也能记得你这份真,下回就不会找别人。” 叶维新一阵汗颜,连连点头称是。 随后他把事情说了。 原来是罐头厂给了一个单子,要他们设计并生产一批标签。 但这是一个不算烫手的烫手山芋。 易城印刷包装厂不止他们一家,他们是三厂,往前还有总厂,二厂,往后还有四厂,五厂,以及别的厂。 这些是轻工业。 类似缫丝,印染,纺织,印刷包装等轻工业,是易城本地支柱产业。 也是因为有这些产业的关系,很多厂为了图方便,都建在了易城。 叶维新打听过了,这个单子给了足足十个厂,单子价格很高。 人家的要求就是,设计得好就做,十个厂竞争。 他们三厂论能力不如总厂,论设备不如五厂。 单子过来时,人家也没多聊,他们也没在意。 都是人精,都看得出这玩意儿看似肉多,其实狼又多又猛。 所以单子和资料就扔着,没人在意。 他这次过来,本来是想用让利的方式让许灼帮忙。 成与不成都要试试,更何况许灼的设计能力他已亲眼见过。 如果可以拿下这单子,那他就是几个副厂长里最牛逼的一个了。 就算不成也没关系,只要让利不低于底价,他也能接受。 主要是他是副厂长,管理生产的,不负责外面洽谈。 许灼这次单子能给到他,讲真,和真正大客户比起来不算什么,但也正因如此,他有权力去让足够的利。 “原来是竞标啊,罐头厂玩得还挺溜。”许灼听完笑了。 “竞标?”叶维新不解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许灼稍微解释了一下竞标的玩法后,叶维新不禁一拍大腿。 “嘿!没想到还真是这路子!还好小许同志你指点了迷津!这么说,设计不设计,本身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价格?” “我纠正一点,有内情的竞标是价格,公平竞标是性价比。” “这怎么说?” …… 第146章 这个得找我们家若谷 “如果这次对方没有内幕,打个比方,负责这件事的人不会从中牟利……等等,叶同志,我知道你想说在那个位置上,大家不可能犯原则性错误。但我不信这个,我相信他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和生理需求。兼听则明,你且听我一言,我给你辨证性地正反分析分析。你作为一个领导,不能用唯心主义去相信不了解的情况,说得好听这是赌,不好听你就是在搞迷信。” 许灼一番话,先把叶维新给怔住了。 叶维新有点小心思,没魄力,眼界也有限,还油滑。 好在,他不是一个坏人,甚至是个不错的人。 这样的人有个薛定谔特质,他习惯性把人想得好。 很快,许灼就把这里大概的门道分析了完了,然后说道:“这些是我的猜测,我们要大胆猜测,仔细求证。设计的事,你交给我。今天之前,咱们是同志。今天之后,我不会拒绝去帮你一个忙,以后你也不要拒绝去帮我一个忙,我们就是朋友。放心,朋友间帮忙,就是不让对方为难。” 此时此刻包间门外,某人拿着笔记本唰唰记着。 记到这里时她一愣,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随后她连忙把厚厚笔记本朝前翻。 这一翻,便翻到了好多条不能说七八分像,也只能说一模一样的内容。 恍惚间才发现,原来某人已经把这套路用了十几遍。 房间内,这事聊完了,许灼和叶维新商量完了他的调查任务,便拿起了桌上的罐头厂给予的资料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都笑了。 叶维新见状连忙问道:“怎么了小许,这资料有问题?” 许灼指着资料笑道:“罐头厂这生产的哪里是罐头,简直是咸菜。一罐头,这么大一玻璃坛子,简直离谱。” “这不是实惠嘛,国营厂,可不是资本主义那种奸商。” “这不会实惠,这是愚蠢。有人说,资本主义是最清楚人性之恶的,把人的趋利性研究得淋漓尽致。我不太同意这话。人性哪里有善恶,都是生存需求的衍生,什么方便用什么。这管罐头厂的,一看就是经历过饿死的老古董。三斤酒坛大小的玻璃坛装这么多糖水,显然是考虑到买回去家用,用完了玻璃坛还能用来装别的。有些人可能会为了玻璃坛都会去买糖水。但是,这是不行的。我只要生产一只单手可以持握拧开的柱形玻璃罐,放点糖水,定的价格相对比这个还贵,就能它的销量暴增。因为这样设计,路人可以随手买了随手吃,吃完装点水带在身上,当一个水杯用。你说对不对,老叶?” 如果叶维新有郭昆这样投机倒把练出来的灵活脑子。 亦或者是郑新国这样有干大事的胆魄。 那么此刻一定会一拍桌子,竖起大拇指说“对对对”。 如果是袁如辉,则会想到各种其他可能。 即便是冯国富这样傲慢的,也会内心赞许,口头不动声色问两句。 而现在,叶维新则是目露深思和担忧。 “这怕是不成,这设计都多少年了,而且办厂有办厂的宗旨……” “我知道。”许灼摆摆手打断,然后快速翻看完资料,便立马动起了笔。 现在的老包装,就是简单的水果画加“叉叉罐头”这种。 这是整个一张贴标,边缘写上各种信息。 许灼则是快速作画,简单几笔,就把大概事情搞完了。 “唉……”弄完后他皱眉,叹息一声道:“老叶,你先等等,我画功不行,得回去找下我们家若谷。” 叶维新看着这大胆前卫却又很能让人接受的设计,暗暗点头。 一听这话,他道:“小许你也不差。” “我不行,和她比差太远了。论艺术这块儿,除了两笔字我比她强,其余的和她比,那差距比人和狗的还大。若谷的水平你又不是没见过。那天要不是我的策划案里想用名家的名气,这给酒瓶作画的事我都想接下来给若谷做。以后这高级酒起来了,若谷名声也能大起来。现在这事只能往后拖拖了。眼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好好弄出来,马虎不得。” 说完,许灼起身就往外走。 出门是靠窗的走廊,他就看到不远处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若谷同志,你怎么来了,巧了,正好有事找你。” “什么事。” 许若谷日常冷漠着脸走来,许灼看她胸口起伏。 “你是不是还不舒服,几步路这么喘,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能不喘嘛,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她就跑远了,还要装若无其事走来。 就是没想到,许灼桃这狗畜生和她在一起时,总狗嘴吐不出象牙。 日常各种骂她,阴阳她…… 乃至变着法讽刺她是一无是处的落榜美术生废物知青,她都习惯了。 可谁能想到了背后,却这么一个劲夸她,甚至不留余力。 这让她心里头不由得升起一丝小傲娇来。 “我问你什么事。”她冷漠道 “是这样的——”许灼把事情和要求说了遍。 接着就把她引入了包间,跟她说自己的想法。 叶维新和她打招呼,她日常像完全看不到。 许灼倒是习惯了,就叶维新自己觉得尴尬。 可这姑娘是许灼相好不说,还很有能力,他有的只有尊重。 许若谷听完坐下来,从肩包里拿出了一套彩铅笔。 从中挑了几支削一削,便开始了作画。 有了彩铅笔的加持,许灼要求的效果也体现了出来。 但最重要的是,许若谷有很好的素描功底,光影控制得很好,画一只瓶子打的底,无比立体,再在这上面画许灼要求的内容,效果立马出来了。 其实许灼要求的内容很简单。 因为罐头厂的瓶子是不变的,变的只有里面的内容。 橘子,杨桃,杨梅,草莓四种罐头,在瓶身贴上对应的自然环境贴纸。 比如杨梅,就贴一份杨梅树贴纸,这么一来罐头看着就像很新鲜似的。 让人看了就想吃。 关键是许若谷画功了得,按照这种质量生产,那观感绝对不差。 生产日期各种信息,贴在瓶底。 罐头盖子上的旋转方向提示,换成锦鲤。 中间的图案则替换为一个“福”字。 因为政治环境,不能写些祝福词,容易被打成迷信。 一共是四种罐头,每一种设计甲乙两套方案。 两套方案一套保守,一套新颖,就看人下菜碟了。 叶维新得了方案和策略,高高兴兴离开了,午饭都没吃。 当然,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 这个点不是早饭也不是中饭。 人离开后,许灼没有走。 他继续坐着开始画肩包。 设计了五款,每款两种。 设计完大概形状、尺寸、铭牌后,就让许若谷润色。 折腾好,跑了趟东蔡,去见了陈皮匠。 付了钱,浅聊一阵详细说明要求后,跑回饭店快速吃点东西,又匆匆回二十三号,准备把双桥菜市场设计图搞完。 只是路过塘头时,看到一群人在拆迁,他仔细盯着看。 眉头越皱越紧。 …… 第147章 第一帅当然是我啊,难道还是你? 许若谷知道他心思,小声道:“全爷爷说要拆得细一些,不能毁坏,也只能这么一点点来了,这事本就有点危险。” “有危险就要解决。” 许灼说完,等着这些人下工。 他把负责人叫过来,让人去仓库取尼龙绳,下午上工都绑上腰。 “许组长,你没干过这活,不懂。” “这活我们都会干,知道怎么搞。” “绑着绳子很不方便,只会让干活速度下来。” “许组长放心,活我们肯定会给你办得漂亮。” 瞧着这些揶揄他的村里人,许灼点点头。 “你,下午别来了。” 这人原本笑嘻嘻的脸直接变了。 不是谁都能好说好话的。 这人直接撸起袖子指着许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小婊匠,真以为自己是官了?老子干活时,你他妈还在你爹的卵子里呢!” 许灼歪着头,指了指脸孔:“来。” “当我不敢?给你耳光吃!” 周围人都抱着手看着,这人真的动了手。 然后他就被突如其来一脚踹在肚子上踹倒。 还没起来,脖子就被一只小牛皮鞋踩在了地上。 许若谷抱着手,冷淡扫过周围道:“以前干这种活死的伤的还少?你们觉得方便,一不小心你们家里呢?这么多张嘴指望着你们撑着,然后你们躺着成了田都干不了的废物,靠女人养着,抢家里孩子口粮?你们要是死了才好,这样你们老婆嫁了人,别的男人就能用着你们女人,花着你们票子,打着你们孩子。” 许灼愣了愣,最后这段不是自己先前说的吗? 这吊毛还知道活学活用啊。 向来话很少甚至没有的许若谷,这一开口就是王炸。 一众人连忙道了歉,端正了态度。 两人这才点头,转身离开。 “喔唷~这许知青明明是个姑娘,咋这么鸟。” “指不定人家是带把的,掏出来比你还大。” “去你的,别被听到了,这许三痴子可不是好惹的。” “就是,那一巴掌真要打下去,看全老头生不生气。” “我都怀疑这小子是全老头私生孙子。” “还真可能,老许家那家子孬的孬,蠢的蠢,坏的坏,长得也就那样,许三痴子这长相,在咱们村里都能排前三了。” “十里八乡第一俊后生是谁?” “当然是我啊,难道还是你?” “呸,这事儿可别乱说。别跟那朱小英一样长个逼嘴……乱嚼舌根,那跟烂心烂肺烂肚肠的朱小英有啥两样。” “就是,小汤啥样大家都看着呢,说她是那样的人,除非我亲眼看到。倒是朱小英,这老逼什么狗样,大家都清楚。说她那啥我是信的。这江北佬当年来咱们这里时,招蜂引蝶的,不知多少男人谈过。” 许虔兴长得不光很好,甚至不差。 继承的是许灼太奶奶的基因。 许灼太公公那地中海肥老头,长得不丑,但也算不上好。 朱小英的老子据说长得也就那样,也是她妈好看。 结果不知怎么,许家三兄弟也就老大长得正经些。 其余人就跟返祖似的,长得不像自己爷爷,就像自己外公。 年轻一代里,许新和许小暖长得算好的。 但论相貌,完全不及许灼和许烨。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灼除了长得像妈,更长得像太奶些。 要说许灼兄弟不是许家人,别人是不信的。 但要说朱小英是许家人,别人也是不信的。 可村里人也都知道,许灼性格很古怪,从来不拿自己相貌招蜂引蝶勾搭姑娘,甚至还经常避开人,不少人上门说媒也都拒了。 倒是许新,稍微有点狗样就跟狗一样到处撩姑娘。 村里人很多都说,许新是返祖了。 那啥,和地中海老流氓一个样。 村里人多眼杂,虽然眼界和文化都有限制,也容易见风使舵,以讹传讹,可都不像那种小说里的无脑土鳖会乱来。 有些事表面不说,或者表面说说,也都是人情世故。 其实心里哪能不知道。 就像那些考完试说自己砸了结果成绩公布是第一的损色儿,那就是典型。 你问人家为什么来骗,来偷,来欺负老同志,老实人。 人家会说,这不是怕考得不好的同学心理负担重嘛,是为了别的同学好。 华夏人是这样的,嘴上人情心中理,肚肠弯绕装着法。 许若谷回去后又要睡觉。 许灼苦口婆心劝她这样不好,醒来胃会反酸,而且也容易变胖。 然后自诩幽默地把她拎起来。 许若谷问他想干嘛,他笑嘻嘻说完醒来重新睡后,就被打了。 “我是真为你好,你看你都有双下巴了……” 许灼没说“胖”字,就是作了善意的提醒。 虽然这年头人都是以胖为美的,因为越穷越瘦。 胖不是胖,是富裕。 可许灼不说还好,一说差点没被打死。 无奈,他也只能自己作图,然后和万芸打了个招呼后,就出去送图纸。 三份图纸。 一份古楼,一份双桥菜市场。 最后一份是关于双桥河如何拓宽,如何修堤岸,如何设立码头和仓库的建议书和图纸,这也是为了菜市场的以后考虑。 但他弄完码头和堤岸后就发现,这件事有难度。 原来堤岸看似只要用石头,这河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清理过。 毕竟是从运河里直接分出来的,想要清理得先筑造堤坝抽水。 不清理的话,这底下全都是淤泥,根本无法修筑。 清理后才知道河多深,才能筑底。 而按照十七号两米高墙来算河边水深,那入村河段的河长就有三百多米,两岸加起来就是六百米,两米宽就是一千两百平。 出村河段就更别说了,穿过田野的双桥河长有两千米左右。 这要修下来,还不如拆掉整条巷子给所有人盖砖瓦房合算。 所以许灼思考过后给的建议是,村内的段落石头筑堤,村外段落打碳化木桩和种树,来巩固水土。 顺便沿河修一条水泥路和河滩。 这既方便农民来往,又方便船民下来。 到时候这块地方肯定是需要专人来管理的,免得造成水路拥堵。 他抱着三份东西骑上自行车,往村委跑。 递交后说明了一下,又回答了全为民一些尖锐问题后便赶了回来。 离开前,全为民还问了他一个简单问题。 “听说你还收花生?” 全为民穿着工字背心,躺在椅子上吹着电风扇,抽着旱烟问道。 旁边兢兢业业累如老狗的村委主任张志强,抬起头来看着。 那样子,仿佛是伴君如伴虎般,就怕这“火云邪神”下一瞬就要动手。 …… 第148章 熊孩子以后会长成熊大人 “花生,红薯,瓜子,土豆,芝麻,玉米都收。对了全书记,如果有豆油或者棕榈油,我这也收。炸薯片用菜籽油实在有些不行。” “嗯,去忙吧。” 大夏天下午两点钟左右,太阳火辣辣,知了叫得尤为惨烈。 许灼骑着自行车,真怕轮胎被晒爆了。 拐入双桥巷才停下车,就看到了一群人走了过来。 两男两女,是许平龙和许平凤两兄弟带夫妻俩。 许灼连忙停下自行车上了锁,迎了过去。 才到跟前,还没开口,许平凤就怒了:“你来干什么,你不是挺忙吗,你眼里还有你妈,还有这个家吗?” 许平龙连忙道:“是我让人瞒着阿桃的,他现在是干部,事情多。” 许平凤愣了愣,但也没认错,只是哼了一声。 “阿桃,别怪你爹。” 老妈说道,她气色状态看起来还行。 “要是有人能做事,不做事,我肯定要怪的。至于没有能力,他也做不了事,我当然不会怪。妈,我跟你说,这件事没完。” 这话一出口,许平龙夫妻都浑身发紧,准备拉着许平凤了。 要是他们儿子说这话,许平龙已经上去一顿打了。 许灼的嘴太毒,农村人嘴笨,整天干活没别的娱乐方式,血气足气性大,说不过就骂,骂不过就喉,要实在说话把脸给扒了直接打。 但这都是有一个完整过程的。 中间有好几个阶段呢。 而许灼让几乎全村人都反感的一点是,他一出口就跳掉过程,能让人血压暴涨,直接进入最后一个环节。 然而这次他说完,许平凤却并没有动作。 “你没完,你想怎么做,打过去吗,还是骂过去,掀桌子?” “你们先回去吧,准备好分家。我跟你说一件事,这两天姑姑和表姐来过了,表姐浑身衣服脏兮兮的都是补丁,面黄肌瘦身上还有伤。姑姑穿着麦乳精厂的员工服,气色倒是红润。他们去找许虔兴朱小英哭穷。” 许平龙四人闻言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大伯母连忙道:“然后呢?” “姑父他不是要升职嘛……听说许晓丹找到了麦乳精厂,姑姑怕事情闹大,但她身上也没钱付这抚养费生活费。你们也知道,姑父一家三男一女,也不是小家庭,管家的是姑父他妈,钱都要上交的。” 大伯母紧紧盯着许灼,有些着急道:“然后呢?” 许灼看着阴沉着脸的四人道:“给了六百块钱,就这样——大伯,这个家我分定了,玉皇大帝来了也拦不住,我说的。” 说完,许灼上前和妈低声说了几句,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了许平凤才道:“他说了什么。” 老妈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下午时间匆匆,许灼写完了东西眯了会儿。 随后三点钟左右,亲自检查了薯片、瓜子、香料的质量。 其实万芸已经检查过一遍了,完全没有问题。 堆在仓库里的数量交货两次了,但还不能动。 因为得换包装。 至于多出来的装不下怎么办,往他卧室装。 空间嘛,挤一挤总归有的。 现在能做的,也仅仅是每天把黄鳝送到国营饭店去。 那里有增氧泵,可以把黄鳝养起来。 明天早上就是交付第一批黄鳝甲鱼的时候。 这里检查完了,他又去十七号看看。 出门就看到斜对面塘口周遭能拆的平房已经被拆了。 那些有二楼的也都拆了一半。 剩下没有搬走的,不归许灼管,全老头来想办法。 再看看十七号,两条石头墙里头,土地被挖了个坑坑洼洼。 这些坑洼里,都用石子钢筋水泥黄沙浇筑了起来。 先前窖池就浇筑完了,现在基础也搞好了。 等待干透的这些天,太阳有点大,每天还要让人来撒水。 等土地下的混凝土基础完事后,就是浇筑地坪,搭脚手架修墙体。 到时候速度就会快起来。 黄沙堆旁,几个脏兮兮的小孩正在捡石子玩。 许灼起初也没理会。 但是看到他们拿红砖去砸放在石头上的石子,结果一砸,红砖石子都碎了的时候,许灼脸缓缓黑了下来。 “你们是哪里的小孩。”许灼走上前问道。 小孩看了他一眼,明显有点害怕,不说话。 其中一个仍旧自顾自拿红砖拍石子。 砰! 有一块红砖砸在石头上碎了,小孩嘴角还掀起笑。 许灼沉默着,从后腰超出了菜刀,直接把小孩按在地上,刀尖抵着。 “杀、杀人啦!” 这几个小孩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立马惊恐逃离。 而这个被他按着的小孩,则是尿了裤裆。 小片刻,三五个大人随着小孩先跑过来。 随后又有陆陆续续的人,源源不断过来。 “放开我儿子!”其中一个男人见了立马跑过来吼道。 许灼不认识这人。 同村人太多了,真不认识。 “放了你儿子可以啊,我问你,你讲不讲理。” 男人看儿子没事,许灼手上也没刀,松了口气。 看来刚刚一定是孩子调皮被捉到,人家发了火,这些一起玩的小孩,被吓破了胆子跑回来瞎叫唤来着。 “讲,讲,你说。” 男人见许灼放开手,连忙把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拉过来。 “看看周围地上吧,一块红砖一分五,你自己数数。” 男人道:“几块砖头而已,用得着上纲上线嘛。孩子还小,调皮难免的。谁小时候没有皮过,对不对?” 好,你要讲理,我也跟你讲理。 他这么一说,周围过来的家长纷纷称是。 “那是不是小孩小,杀了人就不用偿命了?” 周围人连忙道:“你这同志就危言耸听了,砖头能和人命比吗?小孩再小,不至于弄到杀人。” “就是,小小年纪,尽乱七八糟的。” 许灼道:“这么说,毁坏人家的财产,你们是不赔了?” “你气量大点行不行?几块砖又没少块肉。用得着揪着孩子不放吗?” “就是,这里砖头这么多,少说也有两万。别说几块,就算十几块又怎样。” “孩子谁不皮,你小时候也皮,谁罚过你吗?” 许灼不说话,直到这些人说完他才说。 “你们就是赔十几块砖而已,又不会少块肉,气量大点行不行?别说十几块砖头,哪怕一块砖头,也是人家花钱买的。钱哪来的?抢来的?大风刮来的?路边捡的?所以坏了也没事对吧?我小时候是皮,但我犯了错就要被抽,这件事巷上人都知道,所以我讲道理。你家孩子不用说,不用骂,对不对?” “诶,话不是这么说……” “那话要怎么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没经过我允许,直接坏了砖头,这就和没经过你允许,冲到你家里砸了你家一样。” “小伙子,你怎么小鸡肚肠呢,就这点小事还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要不是你们生了不管,儿子就跟野生的一样,我能说话?我说了两句,就是闹。你们家孩子无缘无故砸我砖玩,就不是闹,是不是?” “什么野生的!管好你嘴!再敢说这话,我给你耳光吃!” …… 第149章 同志你好,我看你有反革命迹象 那家长被激怒了,直接红着脸瞪着眼,指着许灼鼻子。 许灼脑袋斜过去,脸往上凑凑,然后拍了拍。 这家长就要扬起手砸,却被周围几个架起来朝后拉。 “不能打不能打,你家小孩砸了人家砖,人家跟你理论你又把人打了,人家还是生产组组长,这事闹到大队里去你要倒霉的。” “干什么,闹哄哄的,都给我住手。” 这时本队生产队队长钱敏敏走了过来。 他走到中间,询问所有人事情。 得知情况后,钱敏敏看了看地上的红砖道:“小许同志啊,红砖坏都已经坏了,损失也不大。你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都是些孩子。让他们把孩子带回去管教管教,这事我来作中,你觉得怎么样。” 许灼脸色仍旧平静,只是双眼平静地近乎无生气。 “钱队长同志,我就说一句,你们要是觉得小孩子砸坏了人家的东西,也不要承担责任赔钱,没问题,那就带人离开。” 钱敏敏怔了怔,皱眉对身后道:“有没有道歉?” 被喊到的家长们一怔,连忙拉着孩子出来说对不起。 “钱队长同志,请问做了这样的事,说声对不起,是不是就完了?” 钱敏敏皱眉道:“可以了,你也大度点,孩子有认错态度就行。” “钱队长同志,我再问你一遍,孩子做错事,道歉是不是就行了?” 钱敏敏咂嘴道:“小许同志,你这态度不对。”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钱敏敏同志,你意识形态有问题,我看你有反革命的迹象。” “你放屁……” “我觉得你哪里都有问题,哪里都像反革命分子。” 钱敏敏脸逐渐红了,他握了握拳头,按下要打人的心思。 “自我批评一下,刚刚是我说话不过脑子,对不起,小许同志。” “既然钱队长同志认为他刚刚说的话对,那你们呢,你们要是觉得对,现在就把孩子带走,如果觉得不对,麻烦过来下,把钱赔下。二十六块红砖,一块一分五,总共三毛九。别嫌贵,我这里有购买红砖的票据。” 话还没说完,刚刚闹腾的五个孩子里,四个都被家长领走了。 其中三个还吐口水,一脸不屑。 钱敏敏见人散了,也松了口气离开了,心里头却对许灼愈发不爽。 这生产队是他的生产队,他是队长。 现在这小子一来就钻了女知青的裙子,入了全老头法眼,得以重用。 这生产队哪里有他的位置。 越想越气,今天让这小子吃瘪,总算出了口气。 待人走净,只有一个女人领着孩子过来,从身上拿出两毛钱来。 “许组长,我们家也不富裕,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对不起许爷叔,我不该破坏人家东西的。” 许灼从女人手里接过钱,卷了卷,塞回孩子手里。 “回去吧,记住你说过的话,别再犯相同的错误。” “知道了许爷叔。” “谢谢、谢谢许组长!” 到了此刻,女人哪能不明白许灼并不是真正要钱,只是要个诚恳态度。 这让人感激不已。 待人走茶凉后,许灼去找了阿山,小明,小毛三个小孩。 “许爷叔!你怎么来啦?” 三个孩子见许灼来,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来找你们是想带你们做坏事,你们做不做?” 三个小孩面面相觑。 讲真,打心底他们不认为许爷叔是这样的人。 阿山问道:“许爷叔,到底是什么事啊。” “嗯,可以的,知道问清楚由头了。” 许灼就把刚刚发生的事和他要做的事说一遍。 三人听得愤慨激昂:“干!” “好了,你们去找家长。家长说可以干,再来找我。不能干也来说一声,不要让我久等。去吧。” 三个孩子离开后不久复返,只有阿山一个人答应了下来。 另外两个都垂头丧气,家长明显是不同意的。 “行,你们两个回去吧,我带阿山去干活。” 催走小明和小毛,他带着阿山往回走,心头叹了口气。 本来他以为最有可能的是小毛,这孩子机灵。 但没想到是三人里有些木讷,但却很会布置陷阱搞猎物的阿山。 先前的野鸡,兔子,刺猬,狗獾,都是他弄的。 虽然其余两个也弄了,却都没他弄得多。 “阿山,你爹妈怎么同意这事的,你不会骗我吧?” “没有。我没有爹……我妈说,一来这事没问题可以做,二来我应该知恩图报,三来……我妈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其它的我记不清了。” “哦……回头带我去见见你妈。” “那行,一会儿结束了就去,我妈一定很开心。” “不是,一会儿结束了你先去和你妈说一声,说我明天去见见她。” “为啥?” “我是登门拜访,所以见之前,要先通知,一来是看看人家态度,二来是给人家准备时间,三来也给自己时间准备准备。如果我和你们家很熟,就是走过去玩玩,那不需要这样。” “嗯嗯,记住了许爷叔。” 回到十七号这里,许灼从工地里取出了一把大铁锤交给阿山。 “怕吗?” “怕。” “退吗?” “不退。” “走,干活。” 四点多钟时,各家各户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柴火味与饭菜香。 夏天的四点,天还很明亮。 真正黑下来要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 阿山拿着大铁锤,走到许灼指的一户人家跟前,抡起胳膊甩出一锤。 砰! 一锤下去,门直接被砸坏了。 这大铁锤使着费力,但拆墙都是一下一个。 砸完一扇后,许灼马上指着下一户。 很快,整条巷子一连前后响起了五声巨响。 砸最后一家时,队长钱敏敏正在吃饭,吓得碗都飞了起来。 他看着被砸烂的木门,火冒三丈跑了出去。 就见一道拖着铁锤的身影跑向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声响已经把整个一排巷子的人都拉了出来。 前面四个被砸了门的人家,怒气冲冲杀了过来。 “小畜生!砸我家的门我弄死你!” “你爸呢!叫你爸出来!” “那个好像是李阿山,他没爹……” “原来是个野种,小杂种!” “他妈的你他妈给我他妈过来!” …… 第150章 日你妈!赔钱! 一大群人乱哄哄,阿山白着脸来到许灼这里。 许灼抬手搭在他肩上,被众人围住,众人指指点点,喷着口水。 “你说话啊!姓许的小畜生!你他妈想干嘛!” 许灼道:“要么我说,要么你们说,你们说,我就不说。” 场面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然后不等这些人发话,许灼拍了拍李阿山肩膀:“来,道歉。” “对不起各位叔叔伯伯婶婶,我不该砸你们家门。破坏人家财物这是很没素养也很没道德的事,我道歉。对不起——看在我第一次做坏事的份上,你们就原谅我吧,我年纪还小,道个歉就行了。” 这话说完,人群鸦雀无声。 人群悄然分成了两拨。 一波是刚刚砸砖孩子们的家长以及钱敏敏。 另一波是看热闹的。 这些人交头接耳,小声说着刚刚十七号门前发生的事。 所有人恍然大悟,带着莫名的笑,不再说话,静静看着。 有人退后几步,口袋里掏出核桃味瓜子恰着。 还有些人,端着饭碗散步似的走出来瞧着。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情况了。 什么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想要还,就得胆子大。 敢一口气砸了五家大门,连带着生产队队长家的门都砸的,这种事,整个天授村里的混混和青头都不敢,也就敢在家掀全家人饭桌的许三痴子敢。 “赔钱!你他妈赔钱!”有人怒道。 其余人立马也叫嚣起来,钱敏敏脸孔愈发阴沉。 许灼道:“在场所有人都可以证明,刚刚钱队长认为孩子做错事道个歉就行了,不用上纲上线,不用赔钱,你们也都认同。喔唷,你们现在是怎么了?你们不是最讲道理的吗,怎么又不讲道理了?” “你家破砖头能和我们家大门比吗?” “就是!” “日你妈!赔钱!” 许灼不说话,就等着这些人骂完。 这些人吵吵嚷嚷的,骂了一阵,见许灼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骂,不说话,忽然感觉自己就像猴子似的,骂声也就渐渐消停了。 “赔钱,可以,我只是有些问题。” “说。” “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家大门比我家红砖金贵?” “对。” “别人家孩子死了,你们会心痛吗?” “别人家孩子死了关我们屁事,你这说什么废话!” 当然不能说心痛,这不是睁眼说假话嘛。 当着这么多人说这种话,那自己以后在村上名声很差,就是个笑话。 人还是群居动物,想要在这里生存,就要融入这里。 你名声臭了,谁都知道你是什么鸟东西,都不愿意和你玩。 为什么要讲道理,道理就是社会的规矩。 “哦,那么说你们觉得自己孩子就比人家金贵?” “不是,你别胡说,我们没这么说。” “那别人家孩子死了你会心痛吗?” “不会……” “自己孩子死了呢?” 一众人沉默了。 默认了自己家孩子就是比人家金贵这回事。 “说啊,不说我怎么好给你们赔钱?”许灼挑眉催道。 “瘌痢头的儿子自己喜欢,你这不说的是废话嘛。” 这是一句土谚语,正好就能证明许灼说的是大实话。 “那我觉得,我家的红砖比你们家的门贵。咱们互相赔吧,扣除大门的钱,你们赔我剩下红砖的钱。怎么样?” 钱敏敏气笑了,戏谑道:“行啊,你说。” “你们家大门一文不值,所以赔我红砖钱。” “你胡说什么,瞎说八道,胡搅蛮缠……” “那我问你们,你们的大门现在能做什么?” “能……” “能当床板?还是继续当门?” “都不能……” “那不一文不值么?” 看热闹里的人起哄道:“可以当柴火烧。” “那行。”许灼笑道:“值一文。” “哈哈哈哈……”一众人大笑起来。 许灼继续道:“好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我这里有买红砖的单据,上面标明价格。你们回去,把买门单据拿出来。上面有一百我扣除红赚钱赔,有一万我照样赔。去吧去吧,咱们去大队或村委解决。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你们说了也不算。把单据交给村委主任,让会计算算。” 所有人彻底陷入被动,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特么本地青砖黑瓦房,都是清朝留到现在的老古董。 那些大门,年纪比他们奶奶都大,那时哪来的票据? 没票据就……还是零元啊。 这么一减,他们不还得赔红砖钱么? 钱敏敏眉头深深皱着,大口大口抽着烟,脸皮就快滴水了。 许灼催道:“快去拿啊,拿了一起去村委找人评评理,报警也可以,看看我家孩子到底怎么处罚。” “哟,怎么回事啊这是?” 人群让开一条路,一道穿着制服的身影走了进来。 众人一看这男的,顿时眼前一亮——打投部! 打投部,民兵,保卫科,都是协助警察治安的地方部门。 “同志,我跟你说,这事是这样的——” 那个砸坏红砖孩子的家长仿佛见到了救星,拉着来人一个劲说。 其余家长就像见到了救星,纷纷看好戏似的瞥着许灼。 等这人说完,王延东走上前来道:“这位同志,村民对我说,你指使孩子,砸了多家大门,不肯赔偿,有这事吗?” 许灼点点头:“有啊,大实话啊。” 王延东一脸无语地看着许灼。 他很清楚许灼的为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你就不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他们没和你说,为什么是我指使小孩砸门,然后承认,不是我亲自去砸门吗?” 王延东一愣,肚子里都在笑了。 暗道果然有故事。 他看向对他告状的村民道:“你们谁来说说为什么。” “还用说嘛,他这个人就是个痴子,村里谁不知道他有精神病,还和那个有精神病经常自杀的女知青搞男女关系,他连自己奶奶都打,你说他有没有病,和有病的人说什么,同志你们快把他带走。” 王延东一怔,没想到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看向许灼,抬了抬下巴,懒得开口。 许灼这人嘴巴可是厉害得很,没说话一定在憋着。 他可别说话,避免被套进去。 许灼道:“打投员同志,他说得对。刚刚我病发了,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您也知道,精神病人发病时控制不了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发不发病,也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一旦发病,那真是身不由己,等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铸就大错,通常懊恼不已。可谁又想得病犯错呢?所以我国法律规定,精神病人在发病状态下杀人,完全没有动机和自我意志,都会被定为无罪释放。” “你胡说!哪有这样的法律?你他妈净放屁!” 许灼这话,一语激起千层浪,直接让看热闹的和热闹本身都热闹了。 …… 第151章 自有恶人为我述罪 王延东疑惑地看着许灼:“有这条法律?” “刑法第十八条,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 许灼当场做起了法律科普,把精神病杀人的法律定性都讲出来。 这些东西很繁复,普通人只能记个大概。 但许灼现在一回忆,就无比清晰,照本宣科就是。 在他清晰吐字下,几百字的相关法律很快全部陈述了清楚。 王延东一听这内容,便知道是真的。 只是……这些法律颁布是十七年后的九七年,而不是现在。 他疑惑道:“为什么精神病发病不自控就可以不判刑?” 许灼道:“因为犯罪归根到底,分为三种,有意的,无意的,还是好心办坏事。然后这每一种上,又分主观和客观。主观所想和客观事实。比如你想帮人,结果杀了人,你能证明你真想帮人,只是弄巧成拙,那这件事可以轻判。如果你想杀人,阴差阳错没杀成,你被发现了,那也不会判重。精神病人发病时,他就自己失控发疯,完全没有思考能力,或者主观意识。那它杀人,就和工厂里不小心把人绞杀的机器有什么区别。人家是想杀人吗?人家不发病时甚至很善良,也一直想方法在自控,结果有人去招惹刺激,让他失控。结果人死了,你能说他是故意杀人吗,那他是非故意杀人非自愿也不知情。你如果要判他有罪,就和你今天骂人家死了,第二天人家死了,然后要被抓起来吃枪子一样荒唐。” 他在说“被刺激杀人”这段时,语气很重。 眼神也幽幽盯过那一个个人,最后看向钱敏敏。 钱敏敏被他看得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所以当许灼说完后,看热闹和热闹本身都不热闹了。 “这么说来,你的确没有任何责任……” 王延东还没说完,村民就暴躁起来了:“不,他有。他刚刚没发病,属于间歇性的。他就是借着自己有精神病的名头故意的!” “是这样么?”王延东又看向许灼。 许灼点点头。 王延东目光冷冷看向那村民:“为什么他不砸别人,就砸你们。” 村民们脸色一滞,顿时一个个眼神闪烁,互相看看,不知怎么回答。 “是他们儿子砸了人家造房用的红砖,许灼让他们儿子赔,他们耍赖不肯,说孩子犯错道歉就行了,这点生产队长钱敏敏可以作证,就是他过来协调,然后也认可了这件事,所以没赔钱就走了。”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随后,看热闹的人又掀起一阵笑意。 事情真相大白——当然,对于王延东来说是真相大白,弄了半天原来是一群恶人先告状,先挑事,偷鸡不成蚀把米。 许灼为什么不说,就是不自己辩解。 让对方说,让群众说,那比他自己说的有力很多。 “打投员同志,你也看到了,群众眼睛是雪亮的。我没有搬弄是非吧,我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吧?他们说我是精神病,我承认我是。他们说我不是精神么,我承认我是。现在呢,他们怎么说呢?要刺激我吗?” 说着,许灼从阿山手里拿过拆墙打铁锤。 这玩意儿原来是用来钉桩的。 为了增加效率,要达到一锤可以把碗口粗的木头砸入泥里一截,这东西本身不光不轻,而且很重。 当他拿过这锤子时,王延东都下意识后退半步。 那些砸砖孩子的家长更是后退好几步。 周围人群水泄不通,立马扩开了好几圈。 “打投员同志,麻烦你主持下公道呗,平复平复我这受刺激的心,该赔的赔,二十六块砖,三毛九,加上队长钱敏敏同志,每个人赔三毛九也可以了。” 钱敏敏连忙推脱道:“砸你家砖的又不是我。” 许灼:“说孩子只要道歉的是不是你,你说。” “是……” “你当时说要赔,他们几个凑三毛九这事也就没了。可你作为队长,不明是非,有职权却处事不公,这是怠政懒政不作为。这不是人民的好干部,不是个好党员,甚至没有党性,没有党员的觉悟,就是个想当官的人民蛀虫。现在闹到现在这样,耽误了我,也耽误大家,是谁的错?是我?是我让孩子砸砖,是我让孩子砸完了不赔钱,是我想纵容熊孩子成为熊大人,熊大人成为没担当不反省无理取闹的巨婴,社会毒瘤,华夏蛀虫?是我想通过这事争取更多人好感,巩固自己在生产队内地位和威信,满足自己封建阶级那一套的官位和虚荣?” 被这一套说下来,王延东都在反省自己最近有没有摆官架子了。 王延东这样的人都虚了,更别说别人了。 至于的的确确做了这样事的队长钱敏敏,一时间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这说得他既羞愧又没脸。 如果不是这里人多,众目睽睽,如果不是他确实有党员身份,那他还能厚脸皮,甚至举起手来打过去。 可是……没有如果。 他就是被这么赤裸裸地剥光了骂,字字诛心。 “小许同志这嘴真太厉害了,改天和他相处还是要多想想,免得得罪他被他说得想上吊……”王延东在想了几圈后,确认自己的确兢兢业业,没有贪图享乐,没有老封建,更没耍官威,才对自己放心。 他就说嘛,他一直都是人民公仆,人民的好公仆。 “给钱。”许灼拿着锤子伸手道:“不给我就一个个上门要,你们现在尽管逃,回去记得把门窗关好,看看我要不到钱会不会心如刀绞。” 这话把所有人吓得心脏漏跳一拍。 一个个连忙掏了钱,个个都是三毛九。 总共一块九五。 “两清了,记住这教训。”许灼拿着钱淡淡道。 “谢谢许同志,谢谢……” 许灼无语,看吧,还得谢谢咱。 “都散了吧,事情已经结束了,希望你们引以为戒,管好自己的孩子,该打打该骂骂,不要纵容熊孩子变成熊大人,然后去吃枪子。” 王延东一挥手,所有人纷纷散去,留下地上一堆瓜子壳。 数数这瓜子壳数量,估摸着是十块钱的量。 真就特么为看着一块九毛五的热闹,嗑了十块钱的瓜子。 众人散去后,许灼把一块九毛五塞给了阿山。 “拿着,辛苦费,这是你应得的,记住我之前说的话没?” 阿山想了想道:“财不露白。” “嗯,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目送走了阿山,许灼看到了身后不知何时抱手站着的倩影。 “你不去吃饭吗?”许灼问道。 …… 第152章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许若谷笑了笑:“饭哪有你这一出好戏的味道好,砸了人家的门,让人家赔钱,回头人家还得谢谢你,啧啧……你真是个文化流氓,净欺负乡下人。这不是王延东同志?无事不登三宝殿。” 王延东有些汗颜,直接说明来意。 就是那啥,东蔡村自己造公厕,水泥地是不会建的。 人家态度很明确,似乎油盐不进。 “你看看,要不我带你过去亲自谈,你这嘴皮子厉害。” 许灼摆摆手:“不用了,你不用求他们,不用找他们。求人不如求己。来的时候看到塘口那里的拆迁没?我们已经开始建造双桥菜市场了。这个菜市场是有楼有地,公厕一体的。到时候人家下雨天也能来避雨和卖菜。” “啊这……你们动作这么快,哪来的钱?” “我说我捐的,你信吗?” “我还说我捐的呢。”王延东只以为他开玩笑。 许灼十六岁,能有多少钱。 照他这么说,要造这么大一个地方,至少得一万块吧。 五村集镇的五村账面加一起,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万。 他没有再问,只当许灼不想说或者不知道。 不过能够得到这个消息,倒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既然事情这样了,那接下来我们工作是什么方向?” 往回走的路上,王延东又问了起来。 许灼想了想道:“调解市场内的纠纷。” “这个我们在做,只是还不熟练,毕竟都是小年轻,阅历确实不足,人情世故不熟练,处理起来生板片面,处理不太理想,好在有进步。” “嗯,不着急,慢慢来,谁都不是天生会的。” “还有没有?” “了解下市场内的人民诉求,尽量调解和满足。” “这个太难了,我举个例子——人家缺票,怎么办。我知道,有些事可以通过不用票但是价格提高的方式售卖,但我们职能所在,不能睁一眼闭一眼吧?” “那你们不能进行换票吗?我现在手里有一张肉票,但我没钱买肉,你就花点钱和粮票把我的肉票置换过去。那我这样就可以买粮食吃了。就算是计划经济,本质也是为了底层人民更好生活,防止资本主义扩张垄断,剥削底层人民吧?那你们为什么不能灵活处事,帮助有困难的底层人民呢?” “咦?好主意!” “别急着说好主意。大胆想,仔细求证,用心做。市场复杂,人心多样。你得自己去脱下皮调研调研。这事儿本来是黄牛的活。可你们做,和黄牛做,差别就在于你们以服务人民为宗旨,不牟利也不坑人。” “对!”王延东一下有了目标,感谢过后立马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许灼叹了口气,对许若谷道:“你去吃饭吧。” “你去哪,一起呗。” “老宅。” “我陪你。” “这件事得我亲自解决,全爷爷在那等着了。” “给我个理由。”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假话,再真话,你说的我都想听。” “关起门来的家事,不想让外人插手。” 许若谷面色平静,拳头捏紧又松开。 不动声色吸了口气缓缓呼出。 “那真话呢。” “那一家烂到根的人,我不想让你过去看丑陋看洋相,脏你眼睛。有些事,我习惯了,但你不习惯,看了会很难受。你去吃饭顶多是担忧我,我回头给你个结果,你也就好了。可要看整个过程,即便结果好,也会被恶心到。” “你把真话假话倒着说。”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那我听你的,去吃饭了……” “你必须去吃饭还有个原因。今天我晚饭肯定吃不成了,你去吃饭给我打包一份。看看哪些菜好吃,哪些菜不好吃,替我尝尝。” “别把你说得跟过年牌位上的祖宗。” 许若谷哼了声离开了。 许灼也松了口气,目光平静地走向三十六号许家老宅。 昏黄的白炽灯挂在木梁上,几只虫子萦绕狂扑。 炙热光芒片刻照死不少,虫尸混入尘埃飘到下方圆桌上。 打满加固条的台面,放着五菜一汤,周围坐着十三人。 除了许虔兴,朱小英,许平龙夫妻,许平凤夫妻,许平呈夫妻,许新,许相,许烨,许小暖外,还有坐在门口高拔凳上抽旱烟的全为民老同志。 烟雾缭绕,他的脸笼罩其中,全家好似静止了一般。 门口不少人已经吃过饭了,或者端着碗探头探脑朝里看。 直至一道一步一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口人让开一条路,全家所有人眼睛里逐渐有了光,看了过去。 许灼抬脚跨入门槛。 “全爷爷晚上好。”他笑道。 全为民看了他一眼,继续抽着烟:“都说多少遍了,工作时候称职务。” “知道了全植物。” 全为民没和他置气,因为接下来就是他要面临的难关了。 “来谈谈分家吧。” 许灼走过去,许烨许小暖主动起来,走到一边去让开位置。 他坐下,摸了摸台面,才发现这本该是套上去的圆桌头,竟被钉死了。 暗骂一声绿色植物,都有些被气笑了。 “你要怎么分。” 许平龙见自己老爹按着桌子,老娘沉着脸不说话,只能先开口。 谁叫他是长子,天塌下他得顶着。 “我要从许家户口本上分出去,我自己拿独立户口本。以后我和许家断亲,不给你们添麻烦,也不要来找我麻烦。省得两看相厌。” 许平龙看了看父母,点头道:“可以。” 这时朱小英开口了:“分家得把财产点一点,分清楚。” 门外隐约传来一阵议论声。 “朱小英什么时候这么讲道理了?” “还分家,平时这么偏心,估计分也分不到好的。” “唉,分家都是成家了再分,一户分一份家产……” “那他一个人能分什么,都没成家。” “我看阿桃有点悬,这朱老太婆坏着呢。” 屋内,许灼开口答应,让朱小英清点财产。 “财产分两种,流动资产和不动产。不动产就是屋子和田地,流动资产就是家里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猪狗兔鸡鸭,还有钱。你家的屋子我不要,和你们住着不如睡大街自在。就把其余的分一分吧。” 听着许灼的话,朱小英不动声色。 “可以,那把所有财产集中起来,清点一下,老大你来。” 朱小英从桌底下拿出纸笔放桌上。 许平龙开始写,开始说。 …… 第153章 分家开始 “屋子十五间。” “肉兔十八只,拉毛兔两只。” “鸡十二只。” “鸭八只。” “猪两只。” “羊两只。” “笼子十五只。” “田十八亩。” 边写边数,油盐酱醋和家具都写了进来。 最后,许平龙说到“钱”和“票”,看向朱小英。 朱小英拿出一个袋子,放在桌上,倒出来。 里面是一堆零钱和各种毛票。 许平龙数了数,脸色不是很好看。 “钱十三块八毛一分,粮票三十斤,布票……” 门外所有人都在竖着耳朵听。 当听到许家十三口人只有十三块八毛一分,都有点惊讶。 小汤——且不说许灼妈每个月能赚四十,家里老大老三媳妇也都至少赚三十五,这一家每月至少有一百一十入账。 据说许虔兴还搞投机倒把,赚得不少,怎么会只有这么点? 这还不算家里男丁在厂里收入。 票倒是一大把,看其里很正常。 加上柴米油盐之类的数量,虽然有些丰富,倒也正常。 可问题是……就算一家子天天吃两斤肉,算他无票肉一块钱一斤,一个月也就花六十,仍旧还有大笔钱剩下。 这一家人穿得都太朴素,好像也没别的花销。 “这朱小英绝对藏钱了!”众人议论纷纷。 不过很快就有别的声音出来:“这两天她女儿外甥女回来过一趟……” “六丫是你们的妹妹,她家里不好,我前两天把钱拿出去了。”朱小英抬起眼皮,目光看向许灼:“咱们家的财产还有一份没清点——阿桃,分家前你还是许家一份子,你的财产呢,也拿出来吧。” 这一嘴说出,门外声音嘈杂得有点凶。 原来搁这里等着呢! 许灼点头道:“那你说,我来点给你。” 朱小英笑了,就是在看小孙子般的笑。 “杂货铺份额,国营饭店供销合同,生产组份额。” 许灼低头笑着摇头:“你打听过了?” 朱小英哼笑了声:“就以为你自己聪明?” 许灼再次摇头嗤笑。 “你笑什么。”朱小英冷道。 “我笑你小学文化,什么都不懂,胡咧咧。” “你说。” 许灼敲了敲桌子,门外声音安静下来, “杂货铺没有份额,现在谁允许投机倒把私人买卖?” “杂货铺是国营饭店开的。” “要是我能开,干嘛用国营饭店旁建起来的门面?” “里面卖的东西只有两样,薯片和瓜子。” “两样东西都是生产组出的,我只是把生产组的东西通过供销合同转卖给饭店,饭店把这些东西专门放在炒货铺卖。” “你们不信自己去问问,也可以去看看。” “以前国营饭店有薯片,薯条,瓜子。” “现在只有薯条。” “因为薯条要热炸,属于热菜。薯片瓜子属于零食。” “所以我有的,只是这个合同。” “也因为现在我把配方捐给村子组建了生产组。” “有生产组,生产量大,供销合同下,我就赚得多。” “最主要的是,这么一弄,我就不是投机倒把。” “在村里是村干部,在国营饭店我就是供应商。” 听到这里,门外所有人也明白了。 许灼没有别的,真正有的就是一份国营饭店供销合同。 有这东西,前面可以直接把货送国营饭店,后面让村里生产组生产,许灼自己要做的就是在中间赚分润。 “所以,我现在身上真正值钱的,就是这份合同。” “合同给你也没用,上面是我的名字,只认我。” “至于生产组的份额,其实没有真正份额。” “我把东西卖给国营饭店赚来的所有钱,要分给生产组。” “虽然现在赚得没原来多。” “可我现在不用自己干活,每天送送货就来钱了。” “你的,明白的,干活?” 话已经说得很细很明白,虽然有点绕。 朱小英哼了声:“那把你身上所有钱拿出来,放到总财产里一起分。” “行。”许灼从身上摸了摸,拿出了一大把钱放在桌上。 许平龙拿过钱数了数道:“六百零八块八毛三分。” 他拿到这钱的时候,莫名感觉不对,有种说不来的感觉。 朱小英哼了声:“只有这么多?那你一开始卖黄鳝的钱呢?街上卖的大黄鳝十块钱一斤,都是你提供的,别告诉我只有这么点。” 许灼狠狠敲了下桌子,快笑死了。 “你是不是傻,人家卖十块钱一斤,我也卖十块钱一斤?” “人家开店要花钱,器具要花钱,人力要花钱,还要交税……” “一分钱都不赚?” “我之前是赚了一千多块。” “后来嘴馋,去镇上买了一头牛来吃,都花光了。” “老街那里杀猪的可以给我佐证,不信的话你们就去问,国营饭店也能佐证,我把牛肉都‘放在’了里面。” “许虔兴不是和李卫国熟吗,你去问问他。” “要不然我为什么每次去吃饭都免费?” “一部分是国营饭店的饭费,一部分是我自己吃的。” “牛肉我天天吃,剩下一半的我都吃得差不多了。” “不然你以为我妈和许平凤,还有另外两张嘴,真天天免费吃饭?” “牛骨头还在二十三号放着,哦对了,我手上还有。” 说完,许灼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根白色肋骨丢桌上。 这白色牛骨已经盘完得莹润泛黄,有点玉质感。 许虔兴拿过来看了看。 他是在这年代,少有的既有见识又有本事的人。 只看了看,便确定这的确是牛骨肋骨。 门外动静很快哄闹起来,嘈杂声越来越大。 一千多块买头牛吃! 这许灼许阿桃真他妈是个许三痴子! 一千多块就这么嚯嚯了?! 不过在发现,许灼用牛肉来换父母等人在饭店吃饭,而不是在家里吃饭受气,又觉得许灼虽然傻了点,浪费钱,可孝心真没得说。 再看看朱小英,把亲孙子逼成这样,现在还要喝血吃肉…… 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听到这里,朱小英脸都黑了,许虔兴脸孔也阴沉如水。 许虔兴道:“我不相信,你别来骗我,把剩下钱拿出来。” 朱小英一拍桌子瞪圆眼睛,指着许灼喝道:“对,把钱拿出来。” 许灼脑袋一歪,朝后一靠,关爱白痴般看着两人。 “从我第一次掀桌子开始,我就想着分家了。上次说一年之内,你们还记得吗?我当时就在想分家了。这个……门外乡亲都记得吧?” 他转头喊了声。 外面立刻作了回应:“也就一个多月前的事,谁不记得?” 他起身,跺了跺脚,面朝外面清了清嗓子。 …… 第154章 真男人从不回头 “我当时就在想怎么分家,到时候你们要来这么一出。” “所有人拿出钱来再平均分,你以为我会把钱放在手上?” “我自己留得越多,给你们分得越多。” “我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能买就买。” “比如那自行车,就是我买给若谷同志的。” “公安那里登记的都是她的名字。” “再比如衣服,钢笔,还有皮鞋,皮包……” “这个几十,那个几百,我能给她买多少就买多少。” “结果,特么的谁能想到把合同给到生产组后,这个来钱太容易,我花都来不及,还能剩这么多,唉……” 外面哗然,恍然大悟。 “喔唷,我还以为许三痴真是没脑筋的,没想到是这样。” “哈!这小棺材真聪明,原来早就在布局了。” “许知青和他关系这么好,但现在又没领证,就等于钱都存在她那。” “哈哈哈……回头和许知青结婚,钱又都回来了!” “这个朱小英啊,真以为自己聪明,真是又蠢又坏。” 外面所有人哗然,屋子里头,全许家也面色各异。 许平龙脸色慨叹,看了看惊得合不拢嘴的自己儿子许新,暗暗摇头。 许平凤目瞪口呆,哪能想到自己儿子竟赚这么多钱,还有这么深心计。 许平呈夫妻对视着,脸都有些惊恐——这特么十六岁? 倒是许灼妈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脸色平静。 许相目瞪口呆,本就憨憨的脸更显痴呆。 许小暖听不懂这些事,只是觉得她的阿桃哥很厉害。 许烨嘴角勾起一丝笑,看着额头冒起青筋的老夫妻两个,眼神轻蔑。 别急啊,这才哪到哪? “来吧,来吧,快点分——谁来分都行,全爷爷你来监督。” 许灼又大马金刀坐下,气定神闲看着许虔兴夫妻。 特么的,这个说法简直太好了,胜过一切。 这也是许灼为啥不让许若谷来的原因之一,容易穿帮。 “房子不用分了,你自己不要的。”朱小英道。 许灼看着全为民点点头:“房子我不要。” 全为民道:“回头村里会给你批宅基地,钱先欠着。” “成。” 朱小英道:“所有钱加起来,平均分十三人,每个人分五十,这一笔钱你只能拿五十过去——” 许灼点点头。 许平龙立马拆出五张大团结递过来。 许灼拿了钱后,朱小英继续道:“所有家禽牲口……” 他打断:“那两只拉毛兔给我,其余不要,你们手里的毛票换算给我。” “行。” 一堆毛票分成十三份,外加一点牲口换算,许灼也就拿几张票。 很快,最后就是耕地了。 “你们许家的地我也不要,就你们这些损色儿,分也分不到好地,把地换算成毛票或者钱给我吧。” 地,不论何时,都何其重要! 许灼主动放弃地,要票子和钱,这就很好办了。 许家的水田都在村东,是三十五一亩的好水田。 “那只能给你八分田。”朱小英道。 许灼戏谑:“让你多读书,你整天投机倒把。现在都是包产到户,没有个人这么一说。家里十八亩田,按照小家庭分,你们夫妻,我妈,大伯伯母,许平呈这边,再加上分出去的我,就是五户人。十八亩分五户,就是三点六亩。一亩地三十五,三点六就是一百二十六。这笔钱,你们是给钱,还是给票。” 全为民开口道:“是包产到户,就是这个理,去哪都一样。按理说这件事我不能同意,但你们家里情况特殊。小许同志现在只能独立出去。” 朱小英要气炸了! 许虔兴按住她道:“老大,把钱分给他。” 在买卖需要票限额下,手里再多钱意义不大。 所以钱是这里最廉价的东西。 票才是真正金贵。 就这样,在许灼拿了一百七十六块钱,一些票和两只拉毛兔后,朱小英就把户口本拿出来,推给许灼。 许灼拿到手后,全书记拿出了介绍信。 回头他要拿着介绍信和户口本,去公安那里分割。 “慢着,还有一件事——大伯,写一份交割清楚的断亲书,免得有些人事情结束后还来烦,癞皮狗一样尾大不掉。” 资产交割了,事情也结束了,写这东西也正常。 许灼来说,许平龙来写。 最后要注重加一条“一旦签字按手印即生效,不得反悔”,后面再加一些恶毒的话和赔偿之类的加以限制。 这东西一式三份,要许灼、许家、公证人签署。 公证人是村委书记全为民,村委主任张志强,村支书张启民,大队书记罗立新这村里由大及小四大天王签名按手印。 签完后三份各自持有。 很快,三份东西就弄好了。 全为民拿出来在门口宣读,昭示,然后…… 全村鼓掌欢呼。 “分的好!” “好了,不打扰你们老许家吃饭了,我走了,送你个东西。” 许灼拿着户口本、断亲书、介绍信之类的往外走。 到了门口,忽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来,扔到桌上。 所有人看到那东西,原来是一条布腰带。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然而,许家全家看到这东西时,全都变了脸色。 那六百块是—— “啊!!!”朱小英暴怒,蹿出来冲向许灼,不顾一切扑来。 许灼把门一关。 只听“砰”一声巨响,屋内传来老太婆惨叫,还有全家慌乱的脚步。 “哈哈哈哈……” 许灼大笑着离开了,心情那叫一个舒畅。 “谢谢各位助场,今天起,我许灼和老许家没任何关系。劳烦各位,以后要是有人问起许家,要说是老许家还是小许家。一定要说明,免得人家误会,把一些像人这种东西做的事,放到我头上。” “好!”一众乡亲们噼里啪啦鼓掌。 “谢谢了全爷爷。”许灼重重吐出一口气,脸上兴奋色消失。 全为民转身道:“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你要忙的事有很多,十七号的宅基地过户,五村路西田那里的一平方里的地,还有生产组里的股权。” 这些东西手续都办好了,只要签个名就行。 问题是分家之前,许灼一直没签字,都由全为民收着。 就是怕今天这事出个漏洞。 现在,一切总算是放心。 许灼应了一声后,朝着二十三号走去。 里面灯光亮着,门口靠着自行车,许若谷靠在门口。 “解决了?”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语气也听不出波动。 “嗯,解决了。”许灼道。 “顺利吗?” “还行。” “看来没什么意思。” “我高估了朱小英的脑子,真又蠢又坏。” “能和我说说吗?” “走,进去说。” 许灼到了卧室,上面放着铝饭盒。 打开盖子,里面是满满饭菜,还温热着。 他一边吃一边说。 把朱小英小手段算计,结果被他包抄这件事说了说。 当许若谷听到许灼把事情推到她身上时,她有些生气。 “你既然早就想到了这事,为什么不都给我,我替你收着,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还是说……你只是在利用我。” …… 第155章 你反抗呀,你快反抗呀 “这些话头是利用了你转移注意力。但是为什么不给你呢……不是不相信你,是咱们还没结婚。你迟早要返城的,结婚前你是你我是我,送你的就是你的,你赚的还是你的。这对我来说也一样。等结了婚,我们不是独立个体,而是完整一体,财产自然合归一处。” 结婚前一股脑热,很信任对方,把一切交给对方…… 许灼吃过天大的亏,不会吃第二次。 许若谷一听到“返城”,仿佛泄掉了心气似的。 “今天我想睡这里。”她道。 “你睡这里,全爷爷那里怎么交代?村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没有结婚擅自留夜,这种事在未来开放的年代,在有原生家庭的背景下,都是很忌讳的事,更何况是这个很保守的时代。 两人出门挽着手,这已经是极其被议论的行为了。 “那我走?” “陪陪我吧,今天我想你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晚点回去也行,但不能留夜,虽然我也很想抱着你睡。谁不想抱着这么一个外在漂亮,内在美丽,身材瘦不露骨、腴不露肉,肤色白皙的女朋友睡觉。不是不想,是不能啊……”顿了顿,许灼道:“马上,我有自己的户口本了。” 好一会,许若谷道:“嗯,独立出来就好。” 到了卧室,她打开白炽灯,拿起茶叶撒入搪瓷杯,冲入热水。 随后自顾自地坐到床里头,关上蚊帐,背靠墙壁看起了笔记本。 从那时候跳水相遇,到现在一个多月,笔记本已快写完。 她看了眼许灼背影,悄悄换上另一本笔记本,抽出铅笔。 翻开纸页,这笔记本也用了不少。 指甲偶尔路过的几页,是一道熟悉人影的动态素描像——人面色平静,眼睛明亮敏锐,神色深沉平和地看向一处,看人影嘴微微张开和手势,似乎是正在气定神闲地指点江山,门前则放着中号,大号,特大号三个瓶子。 类似的素描画整本都是,但画的主角似乎只有一个。 素描颜色的深浅,光影,透视都极强。 其中尤其是颜色深浅和光影的结合,让画冲击力极强。 深浅和透视又结合极好,画面空间展现无比突出。 两种特质强强结合,这让素描画有种无法言说的爆炸般的张力。 啪! 许若谷开始画没多久,在背对着她写东西的许灼猛拍自己。 “你来床上吧。”她道:“你这儿蚊子多得能扛人走。” 许灼无奈道:“你是不是傻。” 说完,他拿起桌角的盒子打开,取出里面放着的自制蚊香。 用洋煤头点着后,夹在酒瓶上。 随着略带辣呛的丝丝清香味飘出,屋子里的各种虫子肉眼可见往外跑。 蚊子什么的,没一会儿就像下雨往下掉。 “这东西效果这么好?”许若谷瞧着震惊。 “因为里面放了龟甲粉,那天咱们一起做的,忘了?甲鱼和蚊子应该是天敌,龟甲燃烧物祛除蚊子极为好用。艾草和别的也有驱蚊和驱虫效果。” “哦~原来是这样……这东西一定很好卖。” “不然,这东西成本价太贵了,我感觉都是在烧钱。” “那不能,这个好用啊,有钱人买蚊香求个安静,这又不要用票。” “现在不是没蚊香。三七年华夏化学工业社推出了第一款三星牌蚊香,四九年海城市提出了灭蚊防疫,蚊香的使用就是重点之一。五零年代开始,蚊香就在华夏各大城市里广泛使用。海城号称大易城,挨着海城,市里面蚊香和电风扇也不算少。乡下这地方,老许家这样一屋子人口太多的不算少。很多人都会在院子里或者门前水泥场放蚊帐床,根本不要电风扇和蚊香。” “乡下的确蚊香使用量少,可这不正好是机会么?” “鞋厂派两个人去非洲考察。回来后一个人哭丧着脸说,完了,那里没有一个人穿鞋。另一个人兴奋说,太好了,那里人都不穿鞋。” “毫无疑问,我就是后面这个……” “大聪明。” “你说什么?嗯?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许若谷快速下床,从后面掐住许灼的脖子。 紧密相处时间太长,她很清楚许灼这狗嘴吐不出象牙。 什么“大聪明”“小可爱”“卧龙凤雏”“相互比肩”之类的,都是反话。 “鞋子这种基础的东西,但凡有点手艺都不会不做。真实情况是都不穿鞋的话,不是做不出来,是没需求。或者说,当地市场池子里资源匮乏,不足以支撑这种刚需。上层市场会做鞋子的不止你一家,难道就你聪明发现了市场?前者是典型的现实主义,后者是典型的乌托邦主义。这种二极管,非此即彼的,我本质都不赞同。要大胆猜测,小心尝试,仔细求证。” “巧舌如簧,我就不该给你解释机会。” 许若谷被说得没脾气,但心底又很不服气。 退一步放过吧,实在不甘心。 和许灼桃这王八蛋正儿八经讲道理,她就没赢过一次。 想到这,她直接裸绞锢住许灼脖子。 “诶诶诶……” 许灼没想到这精神病会突然发疯,勒得他要断气了。 连忙拍手求饶。 可惜,许若谷并不知道这种规矩。 直到她感受到许灼这无力模样,才泄了不爽的气,哼了声扭头离开。 只是她才转身,就被许灼快速站起来从后面抱住。 象征性挣扎两下,就被任由抱着。 结果许灼却是一松,贱兮兮说道:“你怎么不反抗?你反抗呀,你快反抗呀,你越反抗我越兴奋。” 许若谷快气死了,直接反手给了他一肘子。 “诶唷……” “贱……呀!” 许若谷才骂了句,就被许灼从后面抱着,一下挺了起来。 慌忙中她本能叫了一下。 许灼嘿嘿道:“你叫啊,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砰砰砰! 还没说完,外门被拍响,许灼立马放下人去开门。 许若谷脸上闪过一丝阴沉。 摸了摸刚被抱住的腰肚,整理了下衣服跟上。 门外,一群人站着。 为首的是个穿着工装的短发温柔女同志。 “华同志啊,这么晚来稀客啊。”许灼笑道。 …… 第156章 没错,损色儿就是我 由于现在二十三号里人太多,工具太多,增加了香料生产组,不能再对外开放,许灼没有让这些人进去。 所有的钓黄鳝的工具,许灼也卖给了华铭东。 塑料桶,竹篓,地笼,盆子,黄鳝软钓等。 其中黄鳝软钓一副一百块卖了。 由于这年头钢材限制,普通人不懂简单的锻造四把火,即便真找到了自行车车辐,也根本弯不了这黄鳝钩。 而大黄鳝都有洞穴和地盘。 没有这软钓,就只能扒田耕来抓黄鳝。 这种能人有不少,可田耕是说扒就扒的? 扒完不用填了? 这一来一去都是时间,还要和滑腻的大黄鳝斗智斗勇,效率自然极低。 一般的铁丝黄鳝钩钓普通黄鳝可以。 钓两斤以上的大黄鳝就会有很多问题。 比如铁丝钩大了,黄鳝不容易吃。 小了又容易吞钩切线。 小钩钩柄就这么细,也不可能拴粗线。 再则钩子钢芯问题,黄鳝在洞内力气极大…… 以这年头铸造技术,碰到大货很容易直接断钩。 这也就导致了至今,许灼的软钓仍旧独一无二。 华铭东瞥了眼许灼身后抱着手的许若谷,笑道:“来恭喜你脱离苦海的,我平时还要上班,也没时间,来给你送点贺礼——” 说着,她微微让开。 身后陈文勇走出来,抱着一只纸箱,上面写着“五粮液”三个字。 许灼见了就是眉头一挑。 “你倒是好手笔……” 华铭东打断许灼道:“别急,你急什么,猴急似的,讨厌~还有呢。” 她说话时一直看着许若谷。 可今天的许若谷不知怎么了,有点不把她放在眼里。 往后,其余人又拿出了两匹棉布,两大包茶叶,一套手工紫砂壶…… 零零碎碎的东西还真不少,大都不便宜。 尤其是那一套手工紫砂壶,一看落款,竟然是“顾景舟”。 他接收了所有东西后,想到了一些事,让华铭东等一等。 转身去了屋子里,取了东西出来递给她。 “咦?今天怎么舍得卖我了?” 华铭东看着许灼手上的东西,没有去接。 这是一把足足五根的黄鳝软钓。 “不卖,送你,但是有个小要求。这些天尽量多地去弄大黄龙和黄龙,然后是大甲鱼。其余的照常就行,我这里有个单子,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是好事,现在华铭东手底下有十二个人了。 许灼只和她合作,赚了钱和她分。 以至于这些手下人都很听华铭东的话。 当然,华铭东管人这块确实有一套。 只是碍于软钓数量的缘故,十二个人只有小一半参与钓黄鳝,其余人只能去放地笼,钓甲鱼,钓黑鱼。 但和大黄鳝的收益比,其余的收益太低。 如果不是许灼学着袁如辉那样,来个捆绑销售,这块早被放弃了。 可不能放弃啊,国营饭店里这块可也缺得紧。 没有他们的廉价龙虾之类,许灼哪里能大批量卖香料? “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华铭东接过黄鳝钩,两人现在关系紧密,是友非敌,她笑盈盈看着许灼道:“相亲你啥时候去。” “什么相亲?”许灼疑惑道。 许若谷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从华铭东挪到许灼,逐渐不善。 陈文勇道:“老许你不知道么?石门村考上大学的村长孙女看上你了,你们俩要相亲的事,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 “啊……”许灼愣了愣,才想起那天那笑呵呵的老太太。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华铭东温柔笑着摆摆手,带人离开。 她这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是对许灼说的。 待人走后,门就被许若谷关上,许灼也被拉进去。 “肘,跟我进屋。” “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话虽如此,许灼在到达卧室之前,就把他给全为民送图纸,路上被个陌生老太太截住,拉着聊半天的事说了一遍。 “我真没答应,那人自说自话。”许灼道。 “你别给我解释。”许若谷抱着手坐在床边:“别跟我说这些。” “哦。” 许灼转身去写东西。 还没动笔,就被许若谷抓起脑袋狠狠按在桌上。 “我不说你就真不说?!” “你神经病啊……” “我是精神病!精神病!精神病!” “行行行,我知道你是,你是行了吧。” 噗嗤…… 许若谷忍不住笑了起来。 “唉,我就这么一会儿不在,就被人钻了空子,许灼桃啊许灼桃,看不出来你个乡下野小子还真受欢迎啊。” “那是,哪里配得上你个城里大姑娘。” “再跟我犟一个试试。” 砰砰砰! 门又响了,许灼立马蹿了出去。 “你城里人……你全家城里人……” 许若谷顿了顿,一拍床板也蹿了出去。 门开了,外面站着的是孟钱多。 “老孟你咋来了?出了啥事?” 前几天开始,水产和蝎子两块,他都交割了出去。 每天晚上九点半集合也没有了。 只有凌晨三点半到四点来这里集合并分拣。 孟钱多这时候来肯定有事。 看他这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想来事情还不小。 “许哥,能先里面说吗?” 许灼犹豫了一下,点头把人放进来。 然后孟钱多关门,把一众徒弟徒孙关在门外。 现在他也是有二十人势力的大团队了。 一支草药队白天行动,两只抓蝎队晚上行动。 门关上后,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许灼道,小声道:“许哥,那个穿女装的惩罚措施,是不是你跟师父提议的。” “噗……”许若谷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想忍住来着,可实在是忍不住了。 只能在这尴尬又正经的场合,捂住嘴别过头去。 不行了不行了……还是忍不住。 她索性离开小一会儿,给两人谈话空间。 “是我提议的,看来人已经揪出来了。” 许灼微微低头,强行憋着笑。 一想到郭昆整个门内都穿红裙子白裙子那景象,他就实在忍不住。 “嗯……除了不负责这块的大师兄,我,还有二师兄,其余人基本都做了,但是惩罚起来,我们一个也没逃过。大师兄什么都没做,最惨,是第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许哥……现在门内很多人都想把出主意的人找出来砍了。他们都觉得这不是师父能想出来的损招,一定是某个损色儿。” “没错,损色儿就是我。” “许哥,为啥这么做,告诉我。” …… 第157章 家里来贼,你猜是谁 孟钱多眼神有点幽怨,但没有怪罪。 有的只有无奈,和一副“让我死个明白”的表情。 许灼就把这种惩罚背后的逻辑说了说。 听完,孟钱多神色一扫而空,不禁竖起大拇指。 讲真的,除了佩服就是五体投地般佩服,心悦诚服。 他当时就感觉这事儿是许灼干的。 但他又觉得许灼没这么荒唐,师父也不至于这么荒唐。 这么一说,他立马就能从上而下明白用意了。 因为现在的他,也是一个有徒孙的人了。 郭昆的整个一门,已经发展到了第四代,实力再次扩张。 越大,管理越难。 可一群大老粗,除了用拳头说话,也找不到更好解决方法。 包括孟钱多自己现在也是,看着逐渐增多的人,他有一种抽身乏术的无力感,就是因为真不好管。 现在他已经严谨收徒了。 就是因为他感觉人数增长到三十时,自己要失去掌控。 现在经过许灼的提点,他恍然大悟。 “许哥,你再教教我。” “嗯,这种事说简单也简单,难的就是执行力和尺度。” 他对孟钱多还没达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 但关系也是仅次于推心置腹。 孟钱多不是个聪明人,但肯吃苦,肯上进,肯学东西。 “对了,这笔钱你拿着,留五十给许晓丹,剩下的帮她从姜小牙那里拿货,让姜小牙带着她去做买卖赚钱。” “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一半,只是我自己的事解决了。” “成,许哥如果有事,尽管和我说。” “嗯……这样,你自己平时留意附近村子有没有人家有花生,瓜子,土豆,红薯,豆油,芝麻之类的,如果有问问价格,比市场价高三分以内买下,都是可以的,然后拿到我这里来,我给你赚一笔这里面的差价。” “这件事大师兄在盯着……” “他盯他的,你做你的。不管好事坏事,有好处或者需要帮助,我总归先找你。梁大晓就是对别人心气很高,除非有本事盖过他的。他不是坏人,做事也沉稳,的确配得上你们大师兄。不过他到底是你师父的一把手。虽然你师父现在是我的二哥,可这里面有利益牵扯。” “明白明白……” “对了!”许灼一拍大腿,差点忘了正事。 他转身去后面,提起几个笼子给孟钱多。 其余笼子里装的都是野兔,好几只兔子窝在一个笼子里。 只有一个笼子里单独装着两只兔子。 这俩和普通兔子不同,这兔子不光大,而且毛很长。 “安哥拉长毛兔!”孟钱多惊喜无比,连忙接过。 “拿去养着,一定要独立出来,干干净净养。这东西有点矫情,容易死。等它毛再长一点就可以剪了。” 送走了孟钱多,许灼这才松口气。 繁琐的事情一点点交接出去,他也轻松了不少。 现在笼子里就只剩野鸡和狗獾了。 一张张刺猬皮因为这些天烈日暴晒,已经开始收缩卷曲。 再晒个两天就能彻底干掉。 不过刺猬每天都有,每天都杀。 许灼让万芸妈帮忙杀刺猬,也是给钱的,人家自然愿意帮忙。 隔天要忙的事实在有点多。 许灼写了会儿东西,看了看时间,立马就要洗漱睡了。 不过睡之前还是锁了门,检查一遍东西,送许若谷回去。 没有手电筒,两人走在乡间的砂石路上,月亮很大,月光如洗。 最近由于抓蝎捕蛇太厉害缘故,路上几乎碰不到什么蛇。 就算碰到也不会是毒蛇。 这路走得十分安心。 全为民家在村最东面,紧挨着田野。 送许若谷到门前时,远远可以看到绿色稻洋里有不少灯光闪烁。 毕竟没别的娱乐活动,有抓黄鳝能赚钱这回事,谁不想多弄点钱呢。 送走许若谷后,许灼也睡了。 远远地……可以听到运河频繁的汽笛声,和几公里外的火车铁轨声。 百湾镇,或者说百湾公社其实是运输铁路上的一个站。 那个站现在只负责运输,不负责送人。 不过在民国年间,国父孙中山曾经在此下来过。 站台设立点,正好在运河主航道码头附近。 这也是百湾公社最有钱的地方。 “呜哩……呜呜呜……呜哩……呜……” 半夜三更,凌晨两点,正是熟睡之刻,万籁俱寂之时。 许灼被一阵小狗狺狺急鸣给吵醒。 他转个身面朝墙壁,本不想理会,但是却听到一些脚步声。 忽地,他惊醒过来,伸手摸向枕头下。 打开蚊帐下床,一点一点抽出伸缩棍。 就这么赤着脚,朝着脚步声所在的后院走过去。 这时,一道黑影推开门,走了过来,他连忙闪到门后。 这里背阴,日月照不进来,就算眼睛适应黑暗也看不清是谁。 不过来的人还不止一个,是两个! 许灼顿觉头皮发麻。 待确定只有两人,没有第三人时,他悄悄退出去,关上了门。 从外面把门锁上。 然后从后门出去,跑到前门,把前门也从外面锁上。 “抓小偷!抓小偷!抓小偷!快来人抓小偷!” 他扯开嗓子高喊起来。 深更半夜,虽然大家反应都比较慢,可一听是小偷,立马警醒过来。 不少人就穿个裤衩,衣服也不穿,拿着棍子带着手电筒冲了出来。 最先过来的,却是附近夜间出去抓黄鳝的。 等人聚集了三五个,许灼就让人堵住前门,左右墙壁。 然后打开后门冲了进去。 那两道黑影正想翻墙跑,就被外面的人照着,立马缩回来。 谁想刚缩回来,一道灯光打了过来,立马把人脸照个清楚。 “是你们!” 众人震惊。 原来这两个贼不是别人,正是许虔兴和朱小英。 这下看了脸,想逃也逃不了。 “把两人给我拿下,带出去,这里是生产组,不能让配方泄露。” 许灼一声令下,众人连忙上前把两人拿住。 两人要反抗,根本反抗不了。 “先不要搜身。”许灼道:“带出去,找大队书记。” 凌晨两点多,罗立新家门被敲开。 在看到外面一大群人时吓一跳。 然后就看到了被押着的许虔兴夫妻,察觉到事情不对头。 不等他询问,许灼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搜身。”罗立新道。 很快,一捆捆大团结,户口本,介绍信,证明,断亲书全被搜了出来。 当众人看到那好几千的钱和成捆毛票时,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许灼上前清点财务道:“这些是我们生产组这些天的工钱,份额,还有进货钱,生产资料,他们这是盗窃公共财物。” 至于户口本什么的,他只字不提。 因为这些不足以给扣大罪。 罗立新眉头紧皱,询问许虔兴夫妻几句。 起初两人还嘴硬,可是三更半夜闯入生产组,又从身上搜出这么多公共财物,还有那么多人看到,这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报警吧。”许灼道:“不说毛票,光是钱就达到了三千五。” 三千五,这个额度太大了,在这年头足以被判刑。 …… 第158章 翻脸无情,痛打落水狗 罗立新没说话,让人看好,然后带着许灼去找全为民。 全为民年纪大了,睡眠却不见得差,睡得很死。 只是一有动静,他就起来了。 在两人还没来时,他就循着灯光走了过来。 听完叙述后,他皱起了眉头。 “人不能送进去。”全为民看着许灼道:“村委里的几张奖状、奖旗你都看到了,这是村里的污点,一旦送了就没了。” “所以……为了点脸,要藏污纳垢?”许灼也很刚。 罗立新一看气氛,立马道:“小许,你想法特殊,思想先进,和我们不同。我们都是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比命还重要。旧五村能够合到现在天授村,离不开那些东西的支持。” 许灼转身就走:“从今天起,组长我不当了,谁爱当谁当。” “小许、小许同志……”罗立新连忙拦住道:“你就当为了大伙儿,吃点亏,这件事你真的不能意气用事……” “那我改天也去当贼,偷一千一万,你们吃点亏,别意气用事。” 罗立新当场被怼得哑口无言。 许灼指着他鼻子怒斥道:“你们和包庇纵容有什么区别!还荣誉!还奖状!我看你们就是男盗女娼!一丘之貉!当婊子立牌坊!又当又立!就你们还书记,还村干部,都是旧社会的官!没有一点原则!没有一点党性!” 拿大道理来压他,谁不会? 跟他斗嘴,跟他怼,怼得过吗? 全为民被喷地重重吐气,沉着脸别过头去。 罗立新羞愧难当,咂着嘴,又急又无奈。 “阿桃。” 就在这时,几道人影匆匆跑了过来。 许灼一看,头大了。 许平龙三兄弟,还有许新许相都来了。 五个人到他跟前,什么也没说,噗通跪了下来。 “阿桃,你爷爷奶奶虽然有错,可决不能送进去啊。” “这一进去,咱们许家就完了。” “别说村子荣誉不荣誉,别人都要在背后指指点点。” “咱们许家怎么抬得起头?” “阿桃,大伯求求你了,大伯给你磕头。” 许灼退后一步道:“给我磕头,都给我磕,不把脑袋磕破不要停。许平龙,许平凤,许平呈!上梁不正下梁纵容,这次放过他们,以后呢?别跟我套进去,再给我说许家不许家,我改天就改姓汤!你信不信我直接去隔壁村当上门女婿?那些生产组的钱是我的吗?是整个生产组如今几十个人的!部分钱还是村委的!那是全村集体财产!你们许家就这么当贼还当得理直气壮吗!” “阿桃……”许平凤跪着走上前道:“看在我的份上……” “你在我这里有什么份?我妈被这两老畜生骂到住院时你做了什么?你个孬种,跟我谈亲情孝心,你特么配吗!今天这事我要不发现,明天我去不了公安改户口,全村的钱丢了都要找我,我找你们给我垫,你们肯吗?两个老的肯吗?别说没发生,没发生是因为我防住了。” 许灼一个人怼天怼地,直接把许家一群男的骂得抬不起头。 看所有人不说话,他继续怼。 “说什么集体荣誉,集体财产,我看就是你们这些村官土皇帝自己的虚荣心作祟。盗窃集体财产的事都能压着,就是对人民负责、就是对集体负责?行了,这事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以后千万别找我。我以后不会当村干部,至少不会和你们这些村官同流合污。恶心——呸,恶心,土匪不如!” 许灼一甩手,直接背对众人,走向黑暗。 黑暗中,迎面走来一道人影,挽住了他胳膊,将他重新带过来。 “全书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村里的事,村里自己处置,可以不对外宣传。” “人可以不送公安。” “但做了这样的事,什么都不做,或者罚得轻了,这就是不作为。” “都是村干部,这样处理事情,是没法和所有人交代的。” “不知道村干部嘴里说的集体荣誉和人民,包不包括我们生产组。” “不知道村干部嘴里说的人民,是全村,还是生产组。” “生产组的人,辛辛苦苦干活,盼着那点钱能多吃几顿肉。” “两个人一来,偷了几十个人未来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这事——没法不交代吧?” 许若谷强行拉着许灼走过来,黑暗中吐字清晰。 要说许灼怼起来,那就是泰迪装了加特林,周围全都是红名,那现在许若谷怼起来,就是拉着生产组做后盾,给对方台阶下。 但下台阶的路有两条,其中一条是深渊。 “对,有错该罚。”许平龙发声支持道。 他知道,如果不支持,那老许家真的要玩完。 全为民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 刚刚他就想到了这点,但许灼态度太强硬。 许若谷来了,总算是能顺台阶下了。 问题是—— “许知青的话很在理。小许同志,你觉得怎么罚比较好。你说,我来批。” 许灼沉着脸道:“浸猪笼吧,回头报公安就说偷鱼溺死的。” “小畜生!那是你爷爷奶奶!你怎么能那么冷血狠心!” 话音落,不等一众村干部惊讶,许平凤许平龙直接站起来怒骂。 啪! 许灼甩出随身带的伸缩棍,一个蹿出去后对着两人狂砸。 许新许相连忙来拉,直接被许灼往脑袋劈,打得嗷嗷叫。 “小畜生是吧,畜生打人不犯法,尽管叫啊。” “爷爷奶奶,他妈的,我妈差点被打流产,怎么没见你们站出来。” “我是小畜生,你们这些老畜生,生的小畜生嘛!” 他毫不留情下死手,一直到许平龙扑过来护着,承受两下才收手。 罗立新本来也要过来的,直接被全为民拦住了。 全为民看他焦急的脸色问道:“人家妈差点被打流产时,你怎么不去拦呢?” 罗立新一时语塞,果然清官难断家务事。 许灼看在大伯的面子上,收起伸缩棍。 全为民道:“罗同志,去准备猪笼,出了事我担着。” 罗立新震惊。 浸猪笼这种事,他们这里从没发生过。 顶多就是故事和传闻里听过。 “别了,太便宜他们。让许家赔偿六百块,所有毛票,这些都归村委。许家所有养的家畜,也都充公。至于这两个老的,直接把他们关到白银灞河中段的猪圈去吧,以后村集体的家畜都让他们来养。” …… 第159章 抱住说不生气 这个惩罚看似很重,却是目前最合理的了。 最重要的是,许灼自己说的,那这么做了他就不能有芥蒂。 罗立新很清楚,现在村里正在发生改变未来格局的巨变。 这种变化的核心,就是全老书记慧眼识珠,在背后支持这小子。 要是这小子回头真不满离开了,那不说远的…… 至少目前各个正有崛起苗头的生产组,就是个巨大烂摊子。 他要去了隔壁村,人家村万一崛起了那问题也不大。 就怕因为许灼崛起的,许灼回头来报复整个天授村,那就头大了。 “嗯,可以。让他们去养猪,也没法派人看着。现在大家都有事做,万一他们逃了,这就不好了。还得给点教训。” 全为民抽着旱烟,走向朱小英。 忽然抬手,铜锣锅头精准砸在朱小英膝盖上。 砰! 这一记声响后,所有人都看到朱小英一条腿已变形了。 紧接着来的巨大疼痛,让她下意识惨叫起来。 只是为了防止她大吼大叫扰民,这老两口的嘴早被破布堵上。 许虔兴看得焦急如焚,目眦欲裂,流下眼泪。 却被几个人反扭着,根本挣脱不了。 “好了,带下去吧,这件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改天要是公安找上门,别怪我把人揪出来后不客气。” 这件事总算落下了帷幕。 在见到全为民动手后,许灼心头那团郁结的愤懑火焰,总算消了。 许若谷全程挽着他胳膊,和他一起回了二十三号。 “不生气了……” 到了后,关上门,许若谷将他一把抱住说道。 “你哄小孩呢。” 许灼要推开她,却没推开。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他才抬起手把许若谷抱住。 “喝点酒吧?” 好一会儿,只觉浑身火热的许若谷说道。 许灼摇摇头,心情已经彻底平复。 “来不及了,不能误事。” 就这么一闹腾,已是凌晨三点多。 许若谷有点累,直接去床上躺会儿。 许灼则泡了浓茶,提起精神在写东西。 也没写多久,门就被敲响。 钓鳝小队和捕蝎小队先后来报到。 许灼整理,许若谷拿着账本记录。 理清楚后,就把这些都装在推车上。 增加了五副软钓,今天的黄鳝量直接增加了一倍。 凌晨四点多钟,夏天日长夜短,天已蒙蒙。 对于后世来说已经很早很早。 可对眼下不能赌钱也没有别的娱乐的时代来说,九点睡觉都是晚的,这个时候就应该起来干活了,双桥河上已陆陆续续来了乌篷船。 不少人下了船后登岸,往街上走去。 许灼两人在药材收购站这里结了蝎子和蛇胆的钱。 最近蝎子的价格有点浮动,下调了五块,到了八十五。 倒是蛇胆价格涨了三块。 当然,这对许灼来说影响不大。 因为他从孟钱多这里收购这些压价的目的之一,就是规避风险。 这种事,但凡做生意时就该想到了。 “你那不是有很多黄精吗,怎么不卖?” 卖完药材,往国营饭店去的路上,许若谷不禁问道。 许灼在孟钱多交付的药材里发现了黄精。 他当时给孟钱多加了一毛钱的收购价。 许若谷以为他要做这个生意。 结果从孟钱多这里弄来的大量晒干黄精,都被他屯着。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东西我是给你留着的。” 许灼一拍额头,最近事情实在太多,琐碎的事也就没管。 “给我?” “黄精补气养阴,健脾润肺益肾,对身体很好,号称仙人余粮。我感觉你有点气血不足。回头我去买黄酒蒸,你拿了当零食吃。” “黄酒?蒸?” “黄精要九蒸九晒,但一般顶多七蒸七晒,越蒸晒越小,最后都要缩没了,还好我现在手里的量足够多。” “还以为这是你嫁出去的聘礼呢。” “那也行啊。” “不许。” “那你嫁给我。” “哼,你就搁这套路我呢?” 到了国营饭店后门,这次待他的是李卫国徒弟张远超。 “许哥,有人在等你,说是蔡所派来的。” 许灼一愣,还以为蔡淳会亲自过来,但这样也合理。 他让张远超把养在国营饭店里的黄鳝甲鱼都拿出来,归总在一起。 “是许灼同志吗?” 正在整理时,一个二十四五的中山装眼镜青年走了过来。 只是靠近时,他便一眼落在了许若谷脸上。 但却被发现目光的许若谷,给了一个冷漠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是,你是蔡淳蔡所派来的?”许灼上前问道。 “我是周爱民,的确是蔡所让我来的,这是本次交付的货么?” 许灼直接道:“你好周爱民同志,麻烦出示下单子。” 周爱民掏出黑色皮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了单子。 许灼看过之后点了点头:“单子没问题,你开收据吧。” “这是自然。” 这次送来的东西有黄鳝和甲鱼,总共几百斤。 现在加以清点后,就要按照大黄龙,黄龙,甲鱼三个品类,写明时间地点交接人,数量,钱额等。 然后一式两份,各自签名。 很快,称重称好了,单子也写好了。 周爱民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盖上印章,然后递过来看着许灼。 许灼拿着单子看着他。 两人对视,相对沉默后,周爱民先开了口:“许灼同志,签名啊。” 许灼指着单子上的钱道:“货款呢。” “本次交付的不是首款的份额吗?” “是啊,但交接首款完首款,第二个批次的钱同样得给到。不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我们第二批不需要生产。合作会在第一个批次这里终止。如果周爱民同志确定这样并且可以做主,那我就签名了。” “许灼同志,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通融是人情上的事,现在我们执行的是合同。所有内容,当时和我蔡所拟定合同时都说好说明了。如果你没带,我也可以签。但是得麻烦同志在有公证人的情况下,再写一封未带款额的情况说明书。” 周爱民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难缠,一时间都被气笑了。 “行,我写。” …… 第160章 可曾听闻七两山芋八两屎 周爱民立马拿出纸张来写明未带款额的原因。 “这还不够,得加上什么时候拿款额了,如果逾期会怎样。周爱明同志,我也是公事公办,得为生产组众人负责,希望你谅解。如果没有限制条约,那么这张纸就算写了也没有效力。这个一式两份,一份在我这,一份放到公证人这里。回头拿款额过来时,两份东西就可以交给你处理了。” 许灼让张远超去叫李卫国来帮忙当公证人。 周爱民被说得明面上没脾气,肚子里却有些火大。 他堂堂市里面来的,结果被一个乡下野小子整得跟老赖似的。 可就因为他是市里面来的,更得讲理。 写完之后,三方签字按手印盖章,还要盖个骑缝章。 这东西证明两份徒手对抄的东西确实一体。 骑缝章是许灼主动提出的,这让周爱民不禁深深看了这小子一眼。 这么成熟的做事手段,这小子真的只有十六岁? 这一批东西,随后会有专门的车子过来送走。 弄好交接流程后,许灼和许若谷离开了。 这时供销社已经开门,他想到了今天要做的事,便在里面看了看。 他买了两斤白面,两斤白糖,两斤鸡蛋,两斤菜籽油带走。 这是本地流行的送礼小八样。 基本就是正式登门拜访送的东西,起到一个礼节性的作用。 都是必需品。 回到二十三号时,就看到了梁大晓带着人来了。 他的脸有点黑,他过来当苦力的徒弟脸色也不是很好。 “许哥,早啊。” “大晓,是不是出事了,你脸色不好啊。” “唉……甭提了……” “哦哦哦,有事要帮忙一定要说,都是朋友。” “没事,都过去了,再说也不能帮。” 许若谷看着许灼这热切自然的神色,眼神怪异。 “那成,真有事一定要说啊。” “许哥,你是不是早知道有人卖零食不守规矩这事了?” “先前我去了次城里,就发现薯片瓜子贵出蛆了。那次和你说,我以为你有参与,所以点了点你。结果你不知道。” “唉,我不管这些,漕运这块是我主抓的。” 大量的土豆,瓜子,红薯,花生,芝麻,黄豆,豆油等从船上卸下。 许灼上前检查,许若谷跟着清点。 “可以的,大晓进步很快,这次事情办得很好,就得要这种质量。” 许灼认可后,梁大晓这才笑了。 收了这些,他就去搬运瓜子薯片。 彻底交接完成后,和许若谷两个来收这些东西。 “你要土豆我能理解,你要花生芝麻我也能理解,你要这么多红薯干嘛?二十三号的侧仓都快堆不下了。” “你爱吃烤红薯吗?” “七两山芋八两屎,还有二两是臭屁。” 许灼愕然地看着许若谷。 “如此有味道的话是怎么从你这漂亮嘴里说出的?” “你大爷……呜……” 许若谷瞪大眼有些生气,结果被许灼忽然抱住亲了一嘴。 “你干什么……有人……” 她那白净如玉的脸上,罕见地浮上了一丝血色。 “走,你来收拾下东西,我来给你弄点好吃的。” “啥好吃的?!” 一听好吃的,许若谷立马来了精神。 许灼神秘一笑,丢下她自己钻入炸薯片的房间。 拿了三斤这几天晒太阳的花生,冲洗去灰,打四个野鸡蛋放盆里搅拌后裹上玉米淀粉,加上两小勺盐。 搅拌好后,生火热油,花生米下锅。 待炸得一阵翻腾,用漏勺抄出放盆。 拿个小盆子,放上鲜辣粉,椒盐粉,五香粉,黑白芝麻。 起热锅烧水,放一手勺白糖熬煮。 等白糖开始发密集小泡,锅子离火,放入花生和小料翻炒。 随着温度下降,白糖开始结霜,花生颗颗分明。 等彻底好了后,找来个小盆装三斤花生,端出去给许若谷吃。 许若谷这里刚忙好,几百斤东西累死累活一身汗。 没有吃早饭,累得不轻,她洗了手坐在凳子上喘息。 看到许灼端盆子过来,连忙跳起来拿过,往里一看。 一颗颗面粉酥的油渣东西,蘸着黑白芝麻。 作为一个在乡下混了两年的知青,她至今忘不了第一次下来干农活,在田野里捡一颗颗黑色的豆子,以为是巧克力,结果是羊粪蛋这回事。 所以看到这个,内心莫名抗拒。 “这是什么?” “怪味花生。” “怪味花生?花生啊……”许若谷捏起一颗,放入嘴里嚼,干嘣脆,香味弥漫,咸中带甜微微辣,顿时瞪大了眼:“好吃!” 怪味花生这种东西,一吃就停不下来。 但这不是许灼发明的,五十年代左右蜀省就有了。 真正流行起来则是九六年左右。 现在江南这种地方是根本没有的。 口味都被养刁的许若谷,吃别的也不怎么上口。 这怪味花生一出,她顿时不吱声了。 就在她埋头苦吃时,门口一道人影探头探脑。 正好许灼也抬眼看,正好对上。 原来是叶维新。 “老叶同志啊,怎么来得这么早。” “嘿,小许同志,我能进来吗?” “前院还是可以来的。” “这吃的啥,闻起来好……” 叶维新进来后,来到许灼跟前,低头看到许若谷盆子里的东西。 张口问了问,话没说完,咕咕叫的声音响起。 场面没来由一阵尴尬。 “怪味花生,有点辣的,能吃吗?” “能啊,只要不是太辣。” “花生过敏吗?” “这世上还有人花生过敏?” 许灼抓起一把塞给叶维新。 他连忙接过塞嘴里尝尝。 一吃一个不吱声,只有咔嚓咔嚓的声音。 许若谷看他这吃花生的速度,不知怎么铆足了劲,加快速度。 等叶维新吃完,再次看向盆子时……没了。 再看看腮帮子鼓鼓囊囊,嘴上都是残渣的姑娘,他内心叫一个无语。 许若谷端着盆子捂着嘴嚼着离开,留下许灼和叶维新聊。 “一会儿纸箱就会过来,只有几百只,你先应应急。这次我来,主要还是那个罐头厂包装的事。小许,我真是服了你,这事儿你预料的还真准!” …… 第161章 登门拜访寡妇 叶维新回去后,就立刻层层找人打听。 果不其然,这就是一场有点内幕的竞标。 罐头厂负责竞标的人,已经和五厂那通了气。 不过因为不能做得太过,本次仍旧是公开竞标。 叶维新也是会办事的,找人吹风上了眼药。 于是,现在这次竞标,罐头厂大领导也要来看看。 这么一来,里面的不公因素就少了很多。 “小许,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呗。” 许灼摇摇头:“我现在事情太多了,眼下这大订单要监着,不能出差错。” 他不想去,这是借口,也是实话。 除了单子以外,十七号他要监工,双桥菜市场他要监工,哪都不能歇下。 说几句话的时候,外面来了卡车的声音。 “到了。” 两人出去,便瞧见军绿色大卡车停在门口。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河塘口处来往人特别多。 这动静引来附近不少人。 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是头一次看到大卡车,纷纷围着看。 许灼这里人还没来上班,就只能自己和司机两个一起卸货。 几百个纸箱,都是一片一片叠成一捆捆送来的。 一叠几十斤,也就几十个。 十几叠拎下来,许灼胳膊发酸。 检查完东西确认无误后,便签了字。 “那个小许,怪味花生还有没有?” “就做这么多,给若谷当早饭的,没了,下次吧,一定给你准备好。” “成,成,就这么说定了。” 叶维新直接把自行车扔上去,一起走了。 花生收购价一块钱,里面要经过鸡蛋,淀粉,盐,糖,小料,油,火耗这些,专卖的话每斤价格至少一块五。 毕竟白糖价格九毛钱一斤,比肉贵太多了。 还有鸡蛋和油也不便宜。 他算了算总耗材,就发现成本达到了一块四五左右。 真要做出来卖,就只能一块钱半斤这么卖了。 关键是鸡蛋要鸡蛋票,糖要糖票,淀粉也要粮票。 或许鸡蛋可以从本地农民手里收,可糖和淀粉呢? 卖怪味花生这种事眼下基本做不起来。 倒是烤红薯可以搞一搞。 这件事势在必行了。 囤了几百斤红薯,再不卖,这个天堆放要出问题。 “许爷叔许爷叔!” 就在他在想怎么搞红薯时,小孩叫声把他拽了回来。 转头一看,正是阿山。 “咦?怎么只有你一个?小明和小毛呢?” 说到这个,阿山叹了口气:“他们爸妈不让他们和我玩了……” 许灼看着他手里的几个尿素袋笑道:“里面装了多少货,给我看看。” 刺猬三只,野兔子五只,公野鸡两只,牛蛙六十二只。 这次倒是没有狗獾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许灼给他结算了钱,正好碰到走过来的万芸。 “万芸同志,接下来收购入账的事交给你,我要出去一趟。” “好嘞学长。” 许灼拎着小八样,让阿山带路。 阿山高兴极了,一路蹦蹦跳跳。 经过老许家时,大门闭着,瞧着一切冷冷清清。 许灼冷哼一声,内心啐了一口。 让许灼惊讶的是,阿山家也住在村东,和全为民住得很近。 他曾经很多次路过这里,都没怎么发现。 因为这是一栋门扉虚掩的小院子。 左右两家都朝外伸着,门庭干净。 这家朝内缩不说,门口还堆着枯枝等杂物。 以至于看起来很不起眼。 “你先进去问问,然后我再进来。” “诶,好嘞。” 阿山开门进去,就听到他在里头喊“妈”。 很快,凌乱脚步声响起,柴门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穿着粗布衣服打补丁的干净女人。 许灼本以为这个女人应该会很看老,结果比想象中年轻。 “是小许同志吧,快进来吧。”女人温和笑着道。 “打搅了姐姐。”他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把东西给过去时,女人礼貌推脱了一番,还是收了下来。 小院子进去是空空如也的前院,再往里是有些矮小的正门。 门口晒着刚洗好不久的马桶,晾着衣服。 走入客厅放下东西,便发觉这家有些家徒四壁,却也算干净。 他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堆皮子。 这皮子都相当完整,有狐狸皮,豺狼皮,刺猬皮,兔皮,狗獾皮,猪獾皮,狗皮,可以说附近能见到的动物,基本都有。 他坐下来后,女人便为他倒水,加一点糖。 家里没茶叶,这年头常见的就是给糖水。 许灼立马说起了昨晚事情经过,感谢了一番,这才开始聊了起来。 女人姓茅,叫茅淳珊。 许灼一听这个名字,再看这女人,不禁道:“姐姐你是知青吧?” 茅淳珊怔了怔,无奈笑着点头:“当年来这里插队,认识了阿山他爸。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年那场洪水。他爸跟着去抗洪,结果被冲走了。” “淳珊姐,冒昧问下,那你娘家来人了吗?” “唉……不是所有知青家里日子都好过,我被下放第三年,家里人出了点事,离开内地去了外面……” 许灼明白了,就是成分不太好。 “原来是这样,我当时还奇怪,觉得阿山这皮孩子,感觉既明事理,又有点敢作敢当,很有担当,原来是淳珊姐你教养得好。” 茅淳珊一听这话乐了,眼眸里有点骄傲。 她看着阿山道:“这小子也不省心,我就怕他给你添麻烦。” “对了淳珊姐,你们家田现在还在种吗?” “哪能不种田呢,不过不多,也就一亩六分。后来还是全书记帮忙,又给我补了四分菜地。日子倒也过得去,我现在就担心阿山的学业了。” 其实这年头大部分家长根本不看孩子学业。 只担心孩子在学校有没有打架捣乱。 到目前为止,许灼除了在许平龙身上见到过关注自己孩子学业以外,茅淳珊就是第二个关心自己孩子学业的家长了。 想到这,许灼就看到墙角凳子上方的竹斗。 那里面放着布,针线,剪刀之类。 “淳珊姐,你平日里还做女工补贴家用吗?” 茅淳珊有些尴尬道:“其实不是女工,阿山他爸在时我是裁缝……现在平日里也接一点活,拿点布票可以去换油票糖票什么的。” 她尴尬的原因,就是太捉襟见肘了呗。 手里头专业裁缝那样好一点的工具都没。 别人家到她这里做衣服,都得徒手丈量。 和双二队那家裁缝比,要寒酸不知多少。 许灼笑道:“我能看看吗?” 茅淳珊应了一声,让阿山过去把竹斗取来,拿起里面的布片给许灼看。 这上面的针脚走得很扎实,说明女红功底不差。 “淳珊姐,我想请你做些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 第162章 内衣能做吗? “你说,要做什么。” “做些衣服,裤子,裙子之类,对了淳珊姐,内衣能做吗?” “能是能,得看要求。” “我有图纸。” “有图纸更好,省事了,就是要标明尺寸角度什么的。” “这些数据都有,价格怎么说,您别不好意思。” “布料自备,两……一块五吧。” 衣服不管啥时候都比猪肉贵。 尤其是这时候的布料本身也不便宜。 许灼道:“回头我让阿山把图纸和布料拿来,您帮忙做,一件我给您两块五,外加布票,您看成吧?” “这个价格太高了……” “阿山在长身体,需要吃些肉蛋奶。我先前请人家做衣服,人家给的价格也不低。没道理这个钱人家赚得,您赚不得……对了,您会用缝纫机吗?” “会,下乡前家里就有。” 许灼一愣,茅淳珊下乡前那都是多少年前了? 那时候家里就有这东西,家庭不一般啊。 可想想也对,一般家庭能去海外嘛。 “我那里有缝纫机,家里没有一个会用的。我妈也只会缝缝补补。不过现在她忙别的事,也没时间。回头给您拿过来。” “这……这不行……万一弄坏了……” “您放心吧,多大点事。给您拿过来了,您速度快了我也方便。” 这事敲定了,许灼回到二十三号,和躺在床上睡大觉的许若谷说了声,便骑自行车拿上户口本材料,前往市公安那里办理分户口。 他走后不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双桥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百湾镇砖厂的总经理林嵩。 林嵩身边跟着的是郑新国。 “我说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要跑也是往城里跑,今天怎么来乡下了,果然啊,是为小许同志来的。” 林嵩笑着道:“小许同志上次和我说下次再谈,这么久也不见人来。山不向我来,我自向山去嘛,诶,呵呵呵呵……” 郑新国笑道:“老林,你这咬文断字的毛病可得改改。什么时候染上这种恶习气了,要不得。咱们当兵出身,做事就是爽利,直接。做坏了也不用担心,一个脑袋下一条肩膀,扛着担当。可不能这样,文绉绉的,肚肠弯弯绕绕。” “哈哈哈哈……你啊,还在觉得我摆官架子呢。我哪里是会忘本的人?我要忘本也不至于这般愁眉苦脸了。工厂里,多少人指着我吃饭呢。我担子不轻……对了,小许同志就在这里吗?” “就在那——” “诶?这里怎么回事?” 两人从砂石路走到塘口附近,便瞧见一群人在拆房子。 场面有些哄闹,乱糟糟的。 不过这么一拆,整个塘口附近便成了一大片空地。 作为砖厂总经理,对这种建筑的事总归很敏锐的。 “你还不知道吧,天授村要在这里造一个菜市场,用的就是这块地。这两天,全老书记亲自上门说,这才把这附近都说动了,全都搬走。” “这么大一块地方做菜市场……这比五村集镇还大。” “不错。” “这就有些胡闹了,这么一弄,五村集镇怎么办?” “唉,你是不知道这全老书记当年那些事。五村集镇看似是附近五个村中间空地形成的贸易点,其实那是老五村的。老五村中的三村被合并成今天的天授村,也就是这儿,东蔡村和老天授村做了交易,得到了五村集镇。现在五村集镇建起来了,日进斗金了,老书记觉得亏大发了……” “呵呵呵呵……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地方上的争斗向来不缺。 比如闽南一带,为了争夺水源,经常发生村斗。 江南这一代,没有村斗,但是明争暗斗互相看不起是最正常的事。 自古以来这就是大内斗省。 “那里呢,也是在建房子吗?”林嵩看到十七号情况后,立马走过去:“这房子还用水泥做基础,水泥,钢筋,石子,沙子,这是混凝土基础,还弄得这么深。这谁啊,是要造五层楼房吗?” “五层?怎么说?” 郑新国很诧异,不懂这些,他知道林嵩懂。 “以前的房子为了稳定,都要夯土,把泥土打结实了。这样房子起来后,压在土上面的重量,才不会让结构陷下去。现在这造砖瓦房,你再夯土,重量一上来,一下雨,仍旧要下陷。所以你得在造房子之前浇筑基础。基础足够深,结构足够好,才能足够稳。这钢筋混凝土结构,承重三层楼轻轻松松。可他还打到了三米以下做特殊的承重结构,我粗略估算这至少是五层的载重。你看,那里还在往下挖,估计是在做地窖。南方这里做地窖得搞防水啊,太麻烦。” 郑新国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并列的水泥方坑道:“那个吧?” 林嵩笑了:“那不是,那个是窖池,也就是化粪池。” “怎么还搞化粪池?” “我估计这十有八九要搞室内厕所,不用马桶。”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小许同志考虑得还真周到。” “小许同志?你是说这房子是小许同志的?”林嵩不可置信问道。 郑新国点点头:“这房子是小许同志自己设计的。” “这……”林嵩目光落在了门口附近堆的红砖上。 走过去拿起两块来敲了敲,掂掂分量,听听声音。 “老郑,小许同志这砖块哪来的?” 郑新国余光扫过林嵩的脸,疑惑道:“不是你那里批的吗?” “没有,上次他没来我这里拿砖……小许同志呢?” “在那——” 郑新国领着林嵩朝旁边走个十几米,来到了二十三号门前。 这里门口有人守着。 “你们找谁?” “小许同志在吗?” “你找的是哪个小许同志。” “许灼,许组长。” “组长同志刚刚出去了。” “去哪儿知道吗?” “不清楚,现在管事是我们万副组长,您有事可以和她说。”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清楚。” “那算了,回头再说吧,打搅了。” 两人只能无奈往回走。 “许组长?小许同志现在是生产组组长了?” “薯片,核桃味瓜子,薯条,你吃过几个。” “都吃过,先前紧俏得很,最近才好买一点,价格也不便宜。” “都是这里生产的。” 林嵩一惊,不禁道:“小许同志怎么什么都会?” “你可别太高看小许同志,把他夸过头了……他也就会弄点零食,外加设计设计个房子,别的也没什么……” “还会烧砖。” “烧砖那是配方,有配方谁都能搞,做菜你有食谱都不行,这是真正的技术活,得掌握火候,调味,不同食材特性,难得多。” “倒也是……” 户口的事办得很顺利。 只是快中午时,他刚回来,就被人给截了胡。 是上次那个很能说的老太太。 准确地说——是媒婆。 …… 第163章 三媒婆强一俊后生 “小许同志啊,这不巧了,走走走,人家姑娘正等着呢。” 许灼道:“阿姨,我这还有事啊,下次吧。” “别下次了,下次是哪次,这次就好。” “阿姨啊,我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许知青嘛。可人家是北方那下乡来的,你觉得能跟你留在乡下吗?你愿意,人家愿意,人家父母家中长辈愿意?要不是我清楚这些,也不会来找你,这挖墙脚的事本就缺德。可问题是,你们能在一起可能性多大?你了解她,了解她的家庭,了解她的成份吗?找远的不如找个本地的,知根知底。人家长得没许知青好看,阿姨也说实话,周围十里八乡的没有一个姑娘能比许知青好看。可人家也不丑,没许知青的话论相貌十里八乡也能翘一翘大手指。论家庭,人家是村干部的孙女,自己还考上了大学。配别人绰绰有余,配你也是够的。人家都准备好了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和五百块钱彩礼了。不少人家都上门求着呢,可人家长辈说了,必须先见见你。” 卧槽,这嘴皮子真他娘厉害。 许灼觉得自己不去都不行了。 就在他要想着怎么拒绝时,旁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喔唷,喔唷,喔哟哟~”又一个老太太走过来,带着笑,上下打量着许灼,不住点头道:“长得是真俊,就是矮了点也瘦了点。这长相,哪怕壮个一圈都要扎实许多。嗯嗯嗯,可以的。小许同志啊,这两天有空吧?我给你说,好事临门喽,有户人家的大姑娘可看上了你。人家叔叔可是国营厂的厂长呢。” “啊?”许灼都傻了。 特么这谁跟谁啊,他一个也不知道也不认识。 怎么这么突然? 就在他以为这已经够乱的时候,又一个声音飘了过来。 “看来小许同志是真受欢迎呐,啧啧啧……诶哟哟~小许同志这自行车真不错啊,不过终究比不上三个轮子的快。小许同志啊,我就跟你直直白白地说了吧,我可不是这乡下来的,市里面有个好姑娘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她父母正托我好好物色物色人家呢。这不,我亲舅舅的三姨婆的六表姑她媳妇的弟弟,是你们这儿生产组组员表娘舅的二大爷的亲侄子,可是把你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我就好奇,这是个怎么样的男同志。这一看呐,呵~还真不错呀。” 这特么哪跟哪啊,这辈分关系他都数不过来了。 连忙四下看看,暗道不会再冲出来第四个吧? 没有第四个,但是这三个已经在门口吵了起来。 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古人诚不欺我。 这吵起来都感觉脑子要炸了。 “你先跟最先来的去看看呗。” 突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里竟带着一丝笑意。 转头看,就看到许若谷在嗑着瓜子嘴角含笑看着外面。 “你还来添乱?去去去。” “这种情况你拒绝是拒绝不了的,拒绝一个肯定会来第二个,你选择一个,那人家就没得话说了。” “唷~喔哟哟~许若谷同志相亲经验丰富啊。” “滚。” 许若谷脸色一冷,转身离开。 “给我放好。” 许灼把新户口本扔过去,让她帮忙转交老许家。 至于他自己,则选择相信许若谷,选择了最先那个媒婆,跟着她去了隔壁村,这不请自来的两个,许灼也取了点薯片瓜子当礼物,塞给两人。 两人虽然有些失望,但却不是空手而归。 现在薯片瓜子可紧俏得很,她们得了哪能不开心。 为了赶回来吃午饭,许灼骑上自行车,带着媒婆去了南面的石门村。 人家家里比他想的要好很多。 不是四合院,也不是老平房,而是砖瓦二层楼新房子。 家里虽然没铺瓷砖,仍旧是水泥筑地,却也干干净净。 登门拜访时,他也带了点薯片瓜子当上门礼。 到了之后他在门外,媒婆进去,先与姑娘母亲说。 那姑娘母亲走出来,站在门槛上看了看许灼,面孔无悲无喜。 倒有几分冷淡。 看他衣服裤子八成新,脸面干净,有些像城里人,便觉得不一般。 这也让许灼莫名松了口气。 “小许同志是吧,进来说话吧。” 姑娘母亲先把许灼迎了进去,坐在前厅八仙桌前。 倒一杯水,放几根茶叶,问了他一些问题。 不是房子车子彩礼,不是三转一响,第一个问题是家里情况。 “您问的是原生家庭,还是我现在的家庭?” 姑娘母亲愣了愣:“原生家庭?你家还重组过?” “不算重组,算强拆,是这样的——”许灼把自己现在状况说了说,没有提老许家太多不好,只是说了和老许家不和,自己分户口独立了出来。 “那你现在有地方住吗?” 许灼一听乐了,连忙道:“肯定没有,我住生产组。” 姑娘母亲忽然笑道:“没事儿,回头你可以住到石门村来。家里房子是新房子,房间比较多比较大。我两个儿子一个上大学一个当兵,上完大学估计留在海城市工作。这家里人少了不好,到时候人多热闹些。” 不是不是,大姐,答案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连忙道:“我不入赘。” “没让你入赘啊,你放心。” 哈?! 许灼一时间有点傻。 接着姑娘母亲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许灼想了想道:“完全没有。” 姑娘母亲笑了:“那挺好,家里出去的人太多了,留在家过日子就行。” 许灼沉默了下道:“其实我想全国旅游。” 姑娘母亲点头:“走出去长长见识也挺好的,总比在这小地方一辈子强。” 哈?! 这简直就是盖伦出轻语,沉默又破防。 “那个……我穷怕了,想投机倒把。” 这话让旁边的媒婆都傻眼了。 不是,你搁这拆自己的台呢? “投机倒把?”姑娘母亲脸色闪过一阵阴晴,忽然笑了:“你这孩子真会开玩笑,你现在是天授村三个生产组的组长,哪里需要做这事。其实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光那一份国营饭店供销合同你都不用筹钱。” 许灼破防了:“阿姨,您看上我哪一点,您说,我改。” “你这孩子还真幽默,先前还担心你会自卑内向,看来阿姨是白担心了,快去和囡囡聊下吧。” 许灼他妈后悔死来这里了。 他以为这姑娘他妈对自己起初冷淡的态度,应该是看不上的。 结果弄巧成拙,哪里能想到这么搞。 顿了顿,许灼道:“阿姨,我冒昧问下,您女儿考的是哪所大学?” “就是本市的轻工业学院,读的是生物什么来着。” “不会是生物工程?” “啊对对对。” “喔唷……” 许灼真的是被震惊了。 …… 第164章 这个丈母娘你是当定了? 易城轻工业学院,后世改名为“江大”。 里面最有名的也是王牌院系的,就是生物工程。 简单来说就是研究发酵,酿酒这些的。 能到这里面学习的,出来之前就被抢掉了。 这在以后都是易城的金字招牌。 许灼哪里能料到这小破地方,还能出这么一个姑娘。 顿了顿,许灼道:“其实吧阿姨,我觉得我和你们家姑娘不太适合。我是一个还没上高一的初中毕业生,配不上你们家姑娘。学校里我擅长的也是文科,你们家姑娘是理科,这个……没有共同语言。” 他直勾勾看着姑娘母亲,眼神里只有三个字。 求放过。 “语言嘛,都是磨合出来的。我和姑娘他爸结婚前也没语言。我一个城里姑娘来乡下,觉得就是个乡下野小子,除了长得好看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这么多年下来,还不是无话不谈么。” “啊这……阿姨,时代变了。” “是啊,所以不能有老封建思想,你们这些新时代青年啊,要勇于打破隔阂,不能被过去这些给束缚住。” “冒昧问句,阿姨,您……啥学历?” “国立中央大学,不过没毕业,因为家庭原因没有读,后来再度又碰上那十年,唉……现在想来还好没读完。” “您不会也是知青吧?” “是啊。” “阿姨,我觉得我不太合适和您家相处,您一家子高知,我容易自卑。” 姑娘母亲难得沉默了一下:“人在自己向往但又够不到的领域面前,总是自卑的。因为高学历自卑,比觉得大学生金贵要好,说明内心底向往知识与上进。你啊,刚刚聊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小伙子,你觉得我家囡囡配不上你,也得见过了再说嘛。” “不是阿姨,您别点破啊。” “咯咯咯咯……” 姑娘母亲掩嘴笑得花枝乱颤,看许灼眼光彻底变了,是那种王八看绿豆……不是,是丈母娘看女婿,看对眼的。 她道:“让你这孩子刚刚开始就跟阿姨打马虎眼~” 许灼懵了,不是说这时代的人淳朴嘛。 这什么极品人精丈母娘? 要真娶了她女儿,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啥,您看,我条件确实不咋滴,家里也乱糟糟的……” “小许啊。”姑娘母亲摆摆手道:“其实你家里情况阿姨都知道,你的人品阿姨是信得过的。阿姨也知道你身边还有个知青姑娘。那姑娘阿姨这几天也远远看过了,确实很漂亮。可那姑娘脾气也好,性格也罢,你都清楚。这是其一。其二,她的家庭情况复杂,你们基本不可能在一起。有些事,阿姨知道了也不能说,只能给你打打预防针。第三,今天不是阿姨第一次见你了,媒人过去找你,也是阿姨的意思。不管如何,囡囡已经等你好一会儿了,先去看看吧。” 许灼被这一顿连消带打,弄得没了脾气。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媒婆接下来的一句助攻。 “看看吧,又不会少块肉。看完回去你问问许知青,都相处一个多月了,愿不愿意和你去领证。她若愿意,到时候我来喝喜酒,还给你们送红包。” 这让许灼想起了昨晚两人的对话。 许若谷是很聪明的人。 许灼不聪明,他有的仅仅是超越这时代的知识和眼界。 许若谷却是脑子灵活,洞若观火的那种聪明。 她不可能听不懂自己昨晚那话的意思。 想到这,他应了一声,跟着人走了进去,来到了准备好的书房。 一进入书房,他有种穿越回到现代的感觉。 石膏吊顶上有日光灯,好几个塞满书的书架还有书桌。 墙壁上贴着不知道哪里买来的墙纸。 坐着曼陀罗花朵形状台灯的书桌前,一个文静姑娘俏生生坐着。 她留着简单的双马尾,鹅蛋脸还有些稚嫩,眼睛很大。 肤色不如许若谷白皙,不如华铭东有瓷娃娃般的细腻质感,有些小麦色。 有种乡下姑娘的淳朴,和城里姑娘的干净可爱。 许灼敲门进来时,她就看着。 看一会儿,赶紧低下了头。 “你好姑娘,我叫许灼,还不知道您老名字,可否告知一二。”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坐到书桌对面。 “我叫江凌,长江的江,凌云的凌。” “还日江陵一千里……嗯,好名字。” “千里江陵一日还。”江凌有些较真似的纠正道。 许灼笑道:“我就喜欢一日,怎么了?” “那随你。” “相亲是你家里人的意思吧?” “嗯……” “我觉得你当务之急是读书,不应该把心思放在谈恋爱上。” “嗯,这话我妈以前也说过。” “哦,看来你有喜欢的人啊。” 江凌抬起头,皱眉看着许灼道:“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 “你……你套我话。” “我刚刚在外面被你妈耍了半天,当猴子似的,最后都摊牌了,还是被忽悠得莫名其妙来这里和你见面。” “嘿嘿……”听到许灼被母亲耍半天,江凌有种找到病友的感觉,她笑道:“看来我很不受你待见,我之前得罪过你?” “没,你比我大三岁,太老了,我喜欢嫩的。” “不老啊,我也才十八岁呢。” “你这话里为什么泛着看似清澈的愚蠢……” “咯咯咯……你这人好有意思,我又没惹你,怎么对我撒气?” “不是大姐,咱们谈正事吧,对于相亲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接受,不接受,半推半就。” “这就不对。相亲是一种尝试,见到你之后,聊了聊,才知道合适不合适。没必要提前去抗拒,不成就不成,也不需要勉强。” “你们家都这么明事理的吗?” “当然得讲道理了,拳头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其实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 “看出来了。” “很好,那咱们到此维持,回头你和你妈说咱俩不合适。” “人都有缺点啊,我也有啊。你的缺点就是贱兮兮的……不过我觉得你比我见过的大多数男生都有趣。和你聊天,我总觉得挺开阔的。” “那说说你的缺点吧,我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我的缺点就是长得挺漂亮的。” “哦,明白了,臭美。” “咯咯咯咯……你这人怎么这样,好讨厌啊。其实我一直挺想见见你的。你虽然在天授村,可名声传得挺远。别人说你许三痴子,很容易发疯掀桌子。可我看说你坏话的不是庸人,就是小人。” “你现在见到了,什么感觉?” …… 第165章 假心话真冒险 “挺好的,长得很好看,聊天也好……我妈说你有孝心有担当有能力,其实先前我妈也不同意,是我爸说了你好几次,她去见过你了。回来之后,她也对我说了几次你的好话,我就想看看你。你比我想的要好太多。” “好哪里,我改还不行吗?” 江凌沉默了一下,眼珠转向别的地方。 好一会儿,她突然道:“你和许知青相处那么久,觉得她好在哪?” “呃……” “我是说除了相貌家庭什么的,这些先天条件我真比不过。” “其实吧,抛开这些,这人真是差劲得很。” “嗯?” “她这人骨子里很傲慢,几乎看不起所有人。一开始她也看不起我,在她眼里我就是个乡下吗喽。” “吗喽啥意思?” “猴子的两广地区方言。” “乡下猴子……咯咯咯咯……她眼界还真高啊,不过你要是再壮一点,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嗯,她会觉得这是只乡下猩猩。” “咯咯咯咯……你别老是逗我笑,继续继续。” “其实我也看不上她,觉得她就是个眼高于顶的傻缺。后来我们相处的时间长了,就发现这人既聪明,才能又强。可问题是,她的能力,在这个时代的乡下环境中没法施展。她不是一个怀才不遇,心生愤慨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自我意识很强。后来她陪着我办很多事,一直在帮我。要是没她,我现在很多事都得焦头烂额。我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对她来说,是否也像她对我一样重要。” “如果答案否定呢?” “那就是缘分不到,在一起嘛,总不能强扭一个有缘无分的人吧。” “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觉得你,而是你觉得我。”讲到这里,许灼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朴素的衣服:“你们一家子,套路太深。” 他简单作别,离开了石门村江家。 走时,江凌母亲和媒婆都不在。 许灼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到二十三号。 这时所有人都回去吃饭了,只有万芸留在这里等着。 在见到学长来了后,万芸先去吃饭,吃好回来交接。 许灼则一个人关上门,坐在卧室书桌前写写东西。 他就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谁了,怎么给自己搞这一套。 本来想等万芸回来的,结果许若谷先回来了。 走到卧室后把铝饭盒丢在他跟前,就去后院喂野鸡兔子。 万芸来了后不久,组员还没来上班,倒是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陈家兄弟陈文勇。 许灼走出去,看到的是陈文勇手里拎着的两样东西。 皮靴和皮衣。 他道了谢,结算了剩下的钱后,陈文勇道:“老许,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你之前不是让我找那种黏土地吗?昨天就找到了,要去看看吗?” 许灼脸色一喜,放下东西连忙跟着去看了起来。 天授村的田,分为东田和西田。 东田又叫运河田,西田就是五村路西田。 运河田又分南田和北田。 整个天授村东边贴着的田,就是北田。 距离双桥巷一公里多,出了天授村的郊外田,那就是南田。 南田也比较肥沃,缺点是离村子太远。 一公里多是直线距离。 正要过去,一般都是催着船走三公里水路去的。 许灼有自行车,从同地上带着洋抄铁镐,脚下一蹬便催走了。 陈文勇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还是人生头回骑自行车,心中极为新奇高兴。 这座位许灼又用破布和竹藤缠编过了,坐着稳当又舒服。 三公里路,慢慢骑十来分钟就到了。 随着陈文勇的指点,一直到了自行车不能过的田埂。 穿过田野后,来到了贴着运河的一块野地。 这里都是低矮的野草,牛筋草,勾人藤都没多少。 正是夏天,整整一个多月都没下雨了。 许灼来到这块地,跺跺脚,只觉这地面很扎实很硬。 “来,帮个忙。” 许灼让陈文勇来帮忙拔草,随后用洋抄和铁镐刨地。 铁镐刨地还行,直接用洋抄根本插不动。 刨出来的土块,实瘪瘪的。 上面的土还算松软,有不少灰土,松黄土。 到一尺深后,土壤越来越紧,越来越硬。 不过因为深了有水份,这个土显得更细腻很黏。 就和正常的田里土不同。 也和秧田里那种黑色如淤泥一样的黏土不同。 这种土都能做陶瓷了,品质极好。 黏土不是什么稀缺资源,天授村附近还有很多观音土资源。 别说找,只要肯卖力朝下挖,大部分情况下一定深度都会有。 可这年头哪里来那么多人力和机器能朝下挖? 黏土层越浅越好。 “是黏土,很好,你帮了我大忙,走。” 许灼取了一块土,收了工具带陈文勇回去。 先从天授村南头入村,村委就在这里。 下午时分,许灼先进了村委,直接来到村委主任办公室。 一进来就看到了躺椅上吹电风扇的工字背心老大爷。 还有埋头苦干的村委主任。 敲门过后,两人齐齐睁眼看过来。 张志强戏谑道:“小许同志来了啊,听说你昨晚威风了喂~” “是我做了贼,是我偷了公家财产,是我损害了集体利益。” 张志强脸色一黑,被怼得没话说。 全为民哼了声:“行了,办公地点,说正事。” 许灼把一块黏土放在张志强桌上。 张志强道:“你把土疙瘩拿来干什么……” 唰! 全为民一听坐了起来,连忙抢过土块来看。 盯了一阵后问道:“哪里的。” “地图给我。” 全为民让张志强从抽屉里,拿出上次那张天授村地图。 许灼按照路线,在地图上点了点:“就这里,村最东南角。” “有多大。” “大概……嗯……” 陈文勇道:“十五分地大小,那地方不规则,贴着运河边,像个角度极大的钝角三角形,基本只长牛筋草。” “对,一亩半地大小。” 许灼一想还真差不多,没想到陈文勇眼光这么准。 “嗯,好,好——小许同志,砖厂方案你还没给我。” 许灼点了点头,其实刚刚他也才想起这件事,心里还是有点虚的。 “这个厂具体要什么,我暂时也不知道。” “我得去调研一下。” “那个……您帮我找个砖厂,开个介绍信。” “我想去河对面的。” 全为民点头道:“河对面那家是全市最大最好的,这个面子他们不会卖,你去运河下游的第五砖厂看看。” 张志强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再找两个人和你一起去。” 全为民怼道:“你能找什么歪瓜裂枣?” 张志强一窘:“老书记……” “行了,收起你那点心思。小许同志,人确实得带两个,你要找什么人去?这些人以后会是砖厂骨干,你选人要慎重。” …… 第166章 老子以前啥军种都干过 “许平龙算一个。他在钣金厂做,原来就是技术工,现在是个小领导,凭本事上位的,对机械有一定认识。关键是他是什么人,我清楚。另外,我不知道村里有没有烧窑的师父,还有熟悉工厂流程的人。” 张志强皱眉道:“天授村虽然大,可八大员却没多少。” 一提到“八大员”,有阅历的现代人第一印象就是施工员、质量员、安全员、标准员、材料员、机械员、劳务员和资料员。 但其实八大员就和“外八行”一样。 社会背景不同,名称职能也早就变了。 最初的“八大员”指源于华夏抗日战争时期百团大战期间,炊事员、饲养员、警卫员、司号员、公务员、卫生员、理发员、战斗员、指挥员。 众所周知,八大员通常有九个。 建国后,八大员则指售票员、驾驶员、邮递员、保育员、理发员、服务员、售货员、炊事员。 比如国营饭店的厨子,算是炊事员。 供销社的售货员,驾驶和运输的驾驶员。 其实泛指的,都是社会上重要的服务员。 放倒后世,八大员就是外卖员,快递员,服务员等。 在后世,八大员已经是一种基础服务人员的泛称了。 可如今,八大员可是社会一线中流砥柱。 全为民摆摆手:“行,那你先回去等着吧。” 许灼没有马上走。 他道:“有事就说。” “石门村江家您知道吗?” 张志强道:“人家祖孙五代中下贫农,根正苗红,现在是村干部……” 说到这里,他看到全为民瞪着他,立马住了口。 全为民道:“算你小子机灵,既然知道,那就自己掂量吧。” “许知青同志是什么家庭,您能透露一二吗?” “这你不需要知道。” “那您以前是干啥的,不会真是土匪吧?” “老子以前当过土匪,在北洋当过兵,后来又当土匪,再后来参加了游击队,长征……伪军,小日子,国军,土匪,地主,北洋军都干过。” “那什么军衔?” 全为民哼了声:“不关你事,快滚。” 陈文勇在旁边看着这两人对话,有点莫名其妙的。 暗道这个老书记怎么跟女人似的,说着说着忽然翻了脸。 离开了村委,全为民哼了声对张志强道:“你小子口风给我紧点,这小兔崽子鬼精鬼精的,你小心着了他道。” “嘿嘿嘿,知道了知道了……”张志强笑得跟孙子似的。 许灼骑自行车送陈文勇回去,一路上没说什么话。 经过供销社时停下,买了两瓶汽水,和他一人一瓶。 喝完了,又买了三瓶,嘱托了给他弟弟程文忠,给他爸陈皮匠。 最后一瓶,则是给了华铭东。 “那个……老许,华姐早说过了,如果你要向她打听许知青的事,她也不会说的,那个你还是别费劲了……” 许灼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碰到的几个下乡知青,都是人精。 “你猜到我的想法了,这也正常。不过就在前一秒,你猜错了。因为在你猜出的那一刻,我就改变了主意。” 陈文勇听着这话,莫名感觉很牛逼。 却又说不出哪里牛逼。 许灼道:“跟华铭东说,我要再欠她一个人情——让她帮忙调查一下石门村江家,要是能查出问题,直接给我写匿名举报信。” “嗯?!”陈文勇傻眼了。 不是吧大哥,听说你最近和人家在相亲,人家还很看重你。 你这是要干啥? “华铭东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去说就成了。” “那个老许,讲真,可能华姐帮不了太大的忙了。她的返城调令已经下来,不过三天就会回海城。她家在海城,可是正儿八经的机关家庭。” “没事,你就去说,成与不成我都不会怪他。” “好。” 送陈文勇回了东蔡村,他没马上折回。 经过国营饭店时,先到旁边炒货店看了看。 炒货店已经开门,老妈坐在里面正算着账。 看到许灼过来,她连忙拉着询问分户口情况。 至于许平凤则沉默着,没给他任何脸色,就像陌生人。 他越是这样,许灼越是看不起。 “妈,现在店里生意怎么样?是不是售空速度有点下降?” 老妈摆摆手道:“关了几天门,这一开门,卖得比原来还快。刚开门,所有货就被一下扫空了。你那生产组不是人增多了吗,量就不能跟一跟?” “老妈,我现在手里有个五万块的大订单,时间有限。” “诶呀……”老妈一听喜笑颜开,连忙拍拍许灼,双眼几乎是冒着星星看儿子,这就是她生的儿子啊,长得好看又有出息。 五万块,哪怕一口气只挣个五千…… 都够造大房子,十几年一家人五六口啥都不干养膘了。 “阿桃,你和那姑娘什么时候结婚啊?” “老妈,我还小,才十六。” “村上十六办婚礼的又不少,你班里同学三成今年都办酒了。” “不是老妈啊,我还要读书。” “没事儿,生了孩子老妈给你带。” “生孩子这事儿不急。” “生孩子不急啥事儿急?”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这儿还有个重要事,想问问老妈。” 许灼立马转移话题,说了柴油桶烤红薯这件事。 “怕是不成。咱们这儿不缺大米,红薯和南瓜一样,都是用来喂猪的,酒厂都不会下来收作酿酒料……不过阿桃,老妈支持你试一试。反正现在你也不缺钱了,有想法一定要大胆尝试,不要怕。试过了才知道行不行,哪里不行,为什么不行。不试一试就怯场,永远不知道这里的坑在哪,有多深。” 有了老妈鼓励,许灼便有了勇气。 他回到二十三号,立马就画了柴油桶烤红薯的设计图。 至于柴油桶,直接让梁大晓搞就行了。 柴油桶里面有很多有害物质,洗干净很难,不能直接用。 拿回来后还得经过各种处理,比如糊黄泥,加铁丝网之类。 除了柴油桶外,还有衣服的设计图。 衣服设计,不是画个样子标明尺寸就行。 还要标明用什么材质的布料,布料又有什么印花和图案。 不同材质与不同印花结合,会产生不同质感。 不同质感本身就是不同风格。 这些风格在图案加持下,会产生各种感官刺激。 款式,布料材质,印花,颜色,图案五种因素加起来,衣服风格可以说千变万化,但是这年头大部分的衣服,只能是青黑灰三色,款式也单一。 许灼在设计时,许若谷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 偶尔问几个问题,许灼应了几声,只说待会儿。 敏感的许若谷都感觉到了许灼的态度变化。 她内心有些焦虑,莫名烦躁。 好一会儿,她把一张素描纸递到许灼跟前。 “帮我看看,画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哪里不好,你说,我改。” “你这画画得这么精细,想干嘛?” “画画难道不该这么精确细腻吗?” …… 第167章 坐到我身边来,好么? 许灼停下笔,语气有些冷淡道:“一八二七年,随着第一张相片问世,西方艺术家们一片绝望。既然相机可以把一切看到的都给拍得精细无比,那研究拍摄技术就行了。构图,打光,景深,景别等等。掌握好这一切,咔嚓一下,就能否定一个画家几十年努力。你说,你画得这么精细有什么用?” “那不是还有莫奈梵高吗?” “莫奈的出现,终止了这种绝望,才让人明白了艺术的真谛。可是在华夏,根本就没有这种问题。你想过里面的共同和不同了嘛。” “国画有写意和工笔,写意……嗯……” 说到这里,许灼拿起素描纸。 上面画的是一道人影站在田间入口,遥望整片田野。 画面一如既往地有张力,光影、空间、风吹人与植物的动态,蚱蜢蹦跳逃脱蟾蜍伸舌头猎食的瞬间,惟妙惟肖。 许灼看着这画,抬手用掌根直接在上面一阵摩擦。 素描画顿时模糊一片。 整片稻野由近及远愈发模糊,且模糊状态随风晃动。 人物身上的衣服也模糊缥缈。 一切仿佛都成了种“印象”,越看越模糊,但远看又清晰。 莫奈的风格出来了,可比起莫奈,又有种晕开水墨般的东方含蓄美。 “多去研究研究徐渭吧……自己国家的东西博大精深,还吃不透呢,这种基础来搞西方那一套,那也是吃人家尾气。” 说完,扔掉了画,他继续低头画起了设计图。 “徐渭是谁?” “明朝人,梵高号称小徐渭。” 傍晚时,生产组下班后,一阵大风,很快电闪雷鸣雨。 大雨滂沱,各家各户都静默。 这年头,还没有能拦截雨云的气象局。 也没有各种引雷工程。 一旦下雷雨,那就是天摇地动,天下炸鸣。 为了预防意外,村里通常都会广播通知断电。 家家户户点蜡烛油灯,能躲屋里躲屋里。 许若谷问许灼要不要吃饭,许灼说自己不饿,让她自己去。 两人都不傻,明白是什么意思。 许若谷应了声后离开了。 在她走后,许灼打算晚点去吃饭,没想到门被敲响。 本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许若谷,他心里有些期待。 结果一看,是头发有些潦草的华铭东,就她一个人来的。 “华同志,稀客啊,是陈文勇和你说了事情吗?” 华铭东点了点头:“你嗅觉还挺灵敏的……” 刚说两句,打雷声起,几滴雨下来了。 很快山药豆子般大的雨滴噼里啪啦落下。 许灼见状连忙抬手护着华铭东道:“先去里面。” 进了屋子,入了卧室,许灼拿出干毛巾给她擦一擦。 “喝茶么?”许灼问道。 华铭东摇摇头:“我应该不能喝。” 许灼秒懂,直接拿出红糖给她泡了一杯水。 “谢谢……” 哗啦—— 大雨瓢泼,温度降得很快。 这时候的夏天还没有那么炽烈。 可巨大温差,让华铭东有些发抖。 许灼甩出了刚做好的牛皮反绒大衣给她披上。 “谢谢……” 暖意袭来,华铭东再次道了谢。 房间里湿度增大,许灼又去把烧水的炉子提来,放在中间。 就这潮湿环境下,蚊子还尤为恼人。 不得已,他又去点了自制蚊香。 这一切安顿好了,屋子里氛围总算舒服起来。 “说吧,华铭东同志。” “你可以叫我东东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行嘛,东东同志。” “唉……也行吧,我马上要回去了。” “我知道。” “易城虽然号称小海城,也紧挨着,但两地来往终究不便。” “海城不是号称大易城吗?” “对对对,就你们易城最大,一个号称市的大县城。” “嗯嗯嗯,您继续。” “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尽管说,能做到一定做到。” “我现在手下有二十个跟着做事的人,我一走他们就像无头苍蝇,你想想办法,安排安排,给他们一条过日子的路。” “都是五村的人吧?” “都是。” “那容易,抽时间你把人叫过来。这些人里谁是谁,什么性格,年龄,家庭背景,有什么特长,能力,要是可以你最好做一沓表格给我。我知道这有点麻烦,但你看我对他们也不熟悉……”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华铭东松了口气。 麻烦是麻烦,可这意味着许灼会真正对他们负责。 “你相亲是不是遇到了些事?” “嘿,这事我也是后知后觉,脱身后越想越离奇……” 许灼把事情说了说,华铭东点点头。 “明白你的意思了,没问题,这事儿……” “是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我记着呢。” “那先欠着吧……十七号这栋房子我是看不到它建好了,真想看到你在这乡下地方,建出一栋漂亮出尘的屋子。” “这场雨过后,就可以进行砌墙了,一个月就能完工,装修再一个月。” “对了,回头你考大学,直接来海城市吧,我能护着你。” “我……”许灼犹豫了一下:“我应该不会去上学了。” “也是……”华铭东惊愕了下,很快就懂了。 上学是为了什么,赚钱,事业,理想。 许灼现在搞的三个生产小组,可以说风生水起,前途无量。 等双桥菜市场建成,天授村将会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你就没想过去市里面发展?你这份能耐,小小易城太浪费。” “位置越高,越陡峭。人也越少,以人为鉴的机会也越少,越容易看不清自己。伟人都把战略定在农村——农村卫生健康,才是华夏卫生健康;农村平均知识水平高,才是华夏素质高;农村建设好,才是华夏根基牢固。” 咣!咔嚓!轰隆! 突然间,一阵接着一阵不喘息的暴雷,砸得房梁灰都掉下来了。 华铭东吓得浑身剧颤,牙关打架,眼巴巴看着许灼。 “你……你坐到我身边来……好吗?” 许灼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她旁边。 两人从隔着火炉面对面,变成了一同紧挨着。 火炉光芒微弱,照红两人脸孔。 …… 第168章 我的很烫,你小心 她继续道:“但工业化发展是城市中心化,去农村化的。” “那是因为只有城市才有更好的交通运输,可以更好富集人力资源,也更加便于管理,乡村建设搞定这些问题,效果比城市更好。城市应该成为资源交流中心,文化中心,教育中心,一座指挥中心,而不是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生产加工垄断组合起来的弗兰肯斯坦。” “弗兰肯斯坦是谁?” “一八一八年英帝国作家玛丽·雪莱创作的科幻小说《科学怪人》里的主角,是一个利用人体碎片缝合成一整个人,经过雷电注入雷电复苏的缝合怪,力大无穷,没有自己的过去但又充满过去。一个人人畏惧,但又善良的怪物。人们畏惧他,因为他巨大的力量却对自己没有认知,没有经验,随意使用,就会造成难以预估的灾难。因为他初次诞生,独一无二,所以没人知道他要走的路是什么。小说创作于十九世纪启蒙时代,和现在的华夏像不像?” 华铭东目瞪口呆。 她不敢想象这是一个乡下佬能说出的话。 因为她觉得自己连乡下佬都不如。 “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你说得很对。但你看过报纸,就应该知道,很多苗头已经出来了,一些事是大势所趋。你这做法是逆潮流的。现在很多偏远的地方,本就计划经济执行不严格,现在稍微有点风声,早就动起来了。那些地方出现的热潮,上头一直在关注,这也是华夏的未来。” “你说得很对,但你看到了未来三步,没有看到未来十步。” 许灼有点佩服华铭东这份学识和眼界。 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心机很深的姑娘,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那你说说,未来十步是怎样的。” “我先和你说说马哲《资本论》里面的经济逻辑吧,我在说完后,会和你说欧洲工业时代崛起后,资本化社会的发展变化。这些变化符合马哲,但是华夏目前比人家落后很多年,人家目前已替我们趟过了路。” 接下来,许灼就把目前计划经济的优劣说了一遍。 他把目前五村集镇为例子,让华铭东理解眼下情况。 也就是说,计划经济本身是“逆自然”的。 随后,他开说起根据自己这些天搞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见闻经验。 这些都是开放后的必然结果。 里面还重点提到了“资源富集”“溢价”“泡沫”“工资上涨”等等情况。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完全可以和华铭东聊聊未来。 但华铭东主观意识很强,想要让她相信,就得有理论支撑的推演。 听着听着,华铭东深深点头。 没错,从大环境上来看,这是必然趋势。 但是小环境没法说。 越精细,越容易出现变动。 叽咕咕…… 正说着,便忽然爆发出了五脏庙起义。 “我饿了。” 许灼和华铭东异口同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笑了。 许灼道:“还以为你吃过了。” 华铭东笑了笑:“本来是赶过来,想和你一起去国营饭店,蹭你一顿的,谁能想到这雨说下就下。不过,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到这里,两人不由得同时看向屋外。 哗—— 大雨如注,就跟不要钱似的。 “阿桃同志,拿点薯片来给我垫垫肚子。” “饿肚子吃薯片,要烧心的,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弄点吃的。” “你做菜?” “我这里哪里有菜,给你弄些零食,成吗?” “你去弄吧,我也没得选啊。” “你这话说得……弄得我这儿就跟土匪窝似的……” 许灼笑了笑,起身在屋子里翻找。 很快拿出了一个铅丝网。 所谓铅丝不是铅丝,是镀锌铁丝,就是工地上用来绞缠的东西。 他尝试用这个镀锌铁丝编织成一个网垫,用来给柴油桶烤红薯。 结果做完了才发现,实在太小。 他把铅丝网扔在煤炉上后离开,去仓库里挑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红薯,洗一洗,然后用纸张湿糊了包着,放到铅丝网上。 “你这儿有解闷的东西没?” 华铭东见他要忙,连忙问道。 许灼四下扫了扫,从桌上拿出了一沓他收集来的报纸。 “自己看,别弄坏弄丢。” “成,你快点弄吧。” 许灼应了声离开,去弄了一大盘怪味花生和一大盘炸薯条。 这儿食材有限,也就这些了。 不过怪味花生弄起来倒不是太麻烦。 因为许若谷喜欢吃,他备了不少料,就是为给她下次快速弄做准备的。 两大盆子东西弄来时,抱着纸的烤红薯正滋滋冒烟,还没好。 许灼用火钳给翻了身。 华铭东见了连忙要过来往嘴里塞。 “这是什么呀,花生?好吃!” “怪味花生,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你这个这么好吃,怎么不放炒货铺里卖?” “你以为我不想?这东西成本太高。” “有多高?” “一斤一块五左右的成本,想要赢利必须半斤一块,赚头不是很大。关键是,淀粉,糖,鸡蛋,都要票。作为零食,大量生产,没票怎么行。” “你不和国营饭店合作?” “你想,国营饭店卖这个也要收票,价格又高……是吧?” “也对,你这他麻烦了,但真的比油爆花生好吃太多……咳咳咳!” “慢点。” 华铭东一边大把大把往嘴里塞,一边说话,终于是呛到了。 许灼给她拿水,帮她拍抚后背,这让她感觉舒服多了。 “谢谢你啊,阿桃同志。” “不客气啊,东东同志。” 顿了顿,两人又笑了起来。 “我不说话了,你能不能讲弗兰肯斯坦的故事给我听。” “你这是把故事当下饭菜吗?” “是啊,就是我很好奇这个外国的聊斋是啥样的。” “这算是科幻,鬼故事分类是鬼怪志异。” “说嘛~说嘛~” 雨哗哗下,雷电轰鸣时不时。 一个故事讲完后,雨还没停的意思。 天倒是一片乌漆嘛黑了。 炉子铅丝网上的烤红薯,随着湿纸包被烤干烧焦,逐渐散发出香气。 许灼看看差不多了,用筷子戳了戳,一下便洞穿。 他把红薯拿出来放地上滚了滚,去掉碳化纸壳。 只见这红薯外皮有点焦枯,还有点干瘪。 火光下,他把外壳撕开一个口子。 华铭东这才发现,红薯里头壳与肉已经分离,中间空层相当大。 剥开外皮后,露出来的是一根橘黄色散发香甜气息的红薯肉。 “给我尝一口。”她咽着口水道。 许灼递给她:“我的很烫,你小心。” 华铭东接过后,一口咬下去,不禁眼睛瞪圆。 “奇了怪,你怎么烤,红薯怎么这么香甜,就跟沾了糖似的。” …… 第169章 我当年去挖黄皮子坟 这年头的红薯都是老红薯,哪里讲什么品种。 哪像后世什么紫薯,烟薯,还有各种型号品种用于各种领域的红薯。 红薯只有白心,黄心,红心三种。 白心红薯那是最糙劣的东西,只能喂猪。 黄心红薯也喂猪,红心的也就偶尔吃吃,或者饭店会做拔丝红薯。 讲真,没经历过这年代的会觉得红薯是好东西。 经历过吃红薯吃到烧心反酸的,都知道红薯也就那样。 这年头这玩意儿吧,味道是真一般。 华铭东对于这种东西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刚来插队时,顿顿吃蒸红薯,吃得胃里难受不说,屎和屁还特别多。 总之,不好吃。 烤红薯她不是没吃过,味道也就比蒸红薯好一点点。 但眼下这么好吃的烤红薯,还是头回吃。 “你没看到我外面包了湿纸吗?”许灼问道。 华铭东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你上过化学课,知不知道淀粉可以转化为糖?” “知道啊,怎么了?” “红薯里面的淀粉其实很多。在红薯发芽的时候,会分泌生物酶把淀粉转化为糖。糖原又是嫩芽成长的能量。用红薯做地瓜烧,也是利用酒曲分泌生物酶,把淀粉转化为糖,再酵母分解糖为酒精。其实这些红薯里面有微量的酶,酶激发需要一定温度。我用湿纸包来延长炙烤时间,就是给里面的酶反应时间,把足够的淀粉转为糖。这样,你吃起来红薯的味道也就比较甜了。” “你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现在初中都教这些了吗?” “我梦到过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你别告诉我神仙还教数理化的。” “他说他叫艾萨克·牛顿。” “牛顿不搞苹果搞化学生物学去了?” “这不重要。” “行了行了,趁雨还没停,你就再和我讲讲故事吧。” “你要听什么样的?” “嗯……”华铭东眼珠子落在许灼身上:“你的故事。” “行,那我跟你说说六九年那件事吧。” “六九年你……你四五岁?” “这不重要,别打岔。” “好好好,你说你说。” “六九年,那年越南人民反抗美帝,如火如荼。我作为众多下乡知青中的一员,被知青办安排到大兴安岭那插队,接受伟大领导的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战风雪,炼红心,斗天地,铸铁骨。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月。刚进山时的新颖与兴奋,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枯燥的,日复一日的生活。我插队的那个山沟,巴掌大点地方,总共也就二三十户人……” 许灼目光映着火焰,微微凝眸,仿佛在追忆遥远过去。 他的语气沉着,平静中带着沧桑,娓娓道来,如同回忆。 起初华铭东内心戏谑鄙夷,暗道这吊毛睁眼说瞎话,真的就是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炉子火道,说六九年知青下乡插队的瞎话。 可渐渐地,她笑不起来了。 当时知青上山下乡的事,她多多少少都知道。 许灼所言,和她知道的大差不差。 加上过去的年代并不久远,也就十一年前而已,离现在还很近。 很多环境和现在几乎没多少变化。 她听着听着,便深有体会,身临其境起来。 以至于她忽略了许灼说自己是个下乡知青,还是个当过兵的,有个死党好友胖子这种瞎话,就安静听着。 当听到两人在林子里遇到熊瞎子,趴在树上背毛选时,都不禁笑了。 可接下来,在遭遇诡异的黄皮子时,便逐渐开始头皮发麻打冷战。 故事还没讲完,随着“咣”一个炸响后,雨倒是逐渐停了。 许灼看了看外面,揉了揉脸道:“走吧,送你回去。” 华铭东拉着他不依不饶道:“接下来呢?接下来你和胖子咋样了?” 许灼歪着头关爱白痴般看着她:“跟你说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太监。” “然后呢。” “没了。” “没了?” “太监没有下面啊。” “啊!” 华铭东气得直跺脚,终于不装温柔了,狠狠瞪了许灼一眼。 “走了走了……”许灼拿起手电,伸缩棍,示意她往外面走。 大部分知青是有知青点的。 就是一个男女宿舍的地方。 天授村没有,因为全为民把这些人安排住在各家,一方面给予饮食,也好看护监督,另一方面知青挣工分算在各家头上。 刚下过雨,外面到处蛙鸣,吵得一塌糊涂。 空气清新清凉无比干净,散发着泥土芬芳。 黑暗中,四处弥散萤火虫。 手电筒一扫而过,就看到好几条蛇,好多只蛤蟆。 两年下乡生活,让华铭东早已能像村妇般从容应对这些。 看到蛤蟆和蛇从跟前跑过,她直接一脚踹飞。 两人走了一路,终于到了知青点,这才作别。 “事情后天就有结果,大后天中午,我会乘火车回去……” 作别前,华铭东看着许灼犹豫地说道。 许灼:“我会去送你。” “你大忙人啊……有空一定要来。” “知道了。” “这几天我要买点东西带回去。” “没问题,有需要和我说。” 华铭东现在身上至少有小万把块钱。 以她的能耐,买个东西轻轻松松。 这件事对许灼说,肯定是有些东西她不好弄的。 朋友之间帮点小忙,这不算什么。 回去后,许灼写了点东西,也就匆匆洗漱入睡了。 凌晨三点半的闹铃起,许灼入场醒来。 洗漱好后,他点燃油灯,去开门等人来。 门一开,只见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正要敲门的许若谷时,他才松了口气。 “早。”他打了招呼。 许若谷没有理他,直接往里走。 自己给自己倒水,然后坐着。 一直到陈文勇等人到来,才出来帮忙记账。 “不错啊,今天这量还真不少。” 许灼清点完后,不禁一阵惊讶。 原来这次的量,近乎是先前两倍。 按照这效率,再来一次,基本可以把单子上黄鳝甲鱼的品类做完了。 陈文勇笑着道:“你是不知道,下过了鱼,这东西多好弄。本来下雨后,我们想停工的。田里泥泞得一塌糊涂。可习惯了晚上出来,停工也不知道干啥。想了想,还是一同去钓黄鳝吧。没想到收获这么好。” 黄鳝甲鱼是大头,还有黑鱼,龙虾,河虾这三个小头。 下过雨后这地笼一放,收获是真的猛。 不过大涨水的河道也挺烦人的,秧田里都漫出来了。 还好南方一直有挖河沟的地方政策,泄水泄得也快。 陈文勇等人走后,孟钱多也来了。 这次蝎子抓得特别少,只有三斤左右,但蛇胆却很多,足足一百多颗。 蛇肉蛇皮什么的,都装了好几桶。 天蒙蒙亮,外面却热闹起来。 许灼看着门前跑过的人,抓来一个问问。 “嘿呀,小许你不知道呀!” “老许家整个后屋全都塌了,啧啧啧……” “报应啊,真是报应。” …… 第170章 不是推倒? 这人说完,笑着摇头走了。 许灼挑挑眉,暗道真是便宜两老东西了。 收拾完了,许灼和许若谷立马押着推车去街上送货结账。 这黄鳝驾驭什么的,还是饭店这里清点入库代养着。 张远超看到今天这送来的量,也不禁吓一跳。 “你跟李公公或郑公公说一声。” “让他们联系下蔡所这边交接的人。” “让他们准备好第二笔款子送来的时候,第三笔款子也送来吧。” “零食这里可以提前交割一批了。” 吩咐完了这些,才开始交接龙虾,河虾,黑鱼,蛇肉的事。 点清钱款与毛票,出了门,许灼让许若谷分了。 拿了自己的这份便快速往回走。 因为下雨的关系,这小五点左右的双桥河塘口来人并不多。 回到二十三号时,一切还是冷冷清清。 许若谷躺回床上睡觉去了,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 许灼写了会儿东西,看时间差不多便去门口等。 片刻后,梁大晓催着船来进货和交货了。 “许哥——” 打过招呼后,许灼把他叫过来。 说了让他帮忙去买缝纫机的事。 说完,梁大晓道:“许哥,你最近和谁结过梁子?” 许灼疑惑地看着他道:“我每天要做的事很多,要忙的也就那些,见的基本都是熟人,哪里会和谁结梁子?” 唯一有梁子的就是许虔兴夫妻。 问题是,这两个已经在喂猪了,他们也没能力找别人。 梁大晓皱眉道:“许哥,我直说了吧,有人出钱让我们给你搞破坏。” “什么破坏?”许灼只觉莫名其妙。 梁大晓指了指十七号道:“等这房子起墙,就给推了。” “这……不让我建房?” “就是这个意思,造房子可是大事,这绊子也仅次于杀人父母,夺妻之恨了,所以许哥,你想想,到底和谁闹过不愉快。” 许灼白了他一眼:“我这人一向小心,从不结仇……消息哪来的?” “师父那得来的,让我立马转告你。” “你师父也不知道是谁?” “不是许哥,你不知道道上规矩和法子。很多事,就怕被查到,一般都会采用人托人或者送信的方式来做。师父收到了一封交了一百定金的信,说事成之后,还有两百块答谢……对了,你看看。师父让我听听你的意见和安排。” 梁大晓掏出了信件来看了看。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完全看不出痕迹。 内容倒是很简单,写明了精准地点,和要做的事——等双桥巷十七号起墙后,务必将砖墙打碎,事成后另有两百重谢。 “还好你把信拿出来了。” “怎么了?” “信上说的是‘务必将砖墙打碎’,不是你说的‘推倒’。” “都是破话建房,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去。如果你把墙壁推倒,以我这里红砖的强度,不会有多少块碎的,回头冲砌就是了。可要弄碎了,那回头就砌不了了。” “那又没关系,回头师父再弄点红砖来补上呗。” “诶~大晓,你说到关键了。” 梁大晓一脸懵逼地看着许灼。 关键,啥关键? 许灼道:“我这些红砖是你师父送的,这件事有谁知道。” “不会有人知道。谁都知道,这年头买红砖得批条和介绍信,然后还得等。这私自买卖红砖,罪名轻重可比倒卖鸡蛋要严重得多。师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也不想给你惹麻烦,所以这买卖红砖虽然的确走了门路,但手续都是有的。真要查红砖源头,上次那单子许哥你也看到了,上面都能查得到。” “诶,你看,重点这不就来了嘛。” “啊?” “对方并不知道我和你师父的关系。” “这不是废……肯定的嘛。” “因为对方不知道,所以对方才让你师父来做这件事。如果知道了红砖是你师父送的,就不会通过你师父来做。说明他们对你们很放心。这样,咱们将计就计。信上这么说,对方肯定了解我情况,那眼睛就在我附近。你派点眼力劲强的人过来盯着,我先砌墙,把墙砌高,你别动手。对方肯定会着急来催,看看能不能看到是谁。能看到就顺藤摸瓜,不能捉到的话你们就来推翻墙,看看周围有谁在看着。总之,就这么追索下去。看看背后是谁在搞鬼。千万别打草惊蛇。等确定是谁后,收集证据搞口供,然后直接利用警方力量把人给拿了。” “太麻烦了,找到人直接干就行。”梁大晓道:“师父说了,跟你作对就是跟他作对,谁作对就搞谁。” “这是胡来。你就这么跟我二哥说,现在好不容易有洗白的路子,可以走堂堂正正的路子过好日子,不要再碰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有,送信这件事,说不定是你们内部人干的。现在你们四五百人,谁知道谁背后有什么样的关系网,对不对?所以也警惕一下周围人,邻居什么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不太可能啊。” “大晓,你想,你师父他交友广泛,不说这乡下吧,至少镇子上大部分有名气的人都认识他吧?” “对。”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托认识的人来找你师父呢?” “因为……”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对方身份敏感,一查很容易查出来留把柄,另一个是对方身份比较低,够不到,一出事很容易被推出。” “没第三种可能?” “哎呀,大晓,你想想你想想——把人的身份地位,划分为普通人,中层,上层。普通人和我闹不愉快要搞我,出得起这个钱吗?最上层人搞我,还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吗?那能搞我的也就是不上不下的中层,对不对?” “也对啊……” “中层的人要搞我没有门路,直接找又怕留下把柄,匿名去找地方青头最适合不过,这人扔匿名信,说明也有点怕你师父。” “对。”经过这么一番分析,梁大晓思路倒是逐渐清晰了起来。 与此同时,许灼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不让他建造房子的方式有很多种。 比如说,直接打人,威胁泥瓦匠,或者找人来闹事。 为什么偏偏选择碎砖这条路? 比方说他有足够钱,能碎个七八次不怕穷的,那对方就要考虑自己一次次使绊子,是否会暴露了。 难道就想让他提高造房成本,弄个不痛快? 碎砖,砖头没了要再买,去哪里买…… 一念至此,许灼心中一动。 …… 第171章 拆房出古董 立马对梁大晓接着道:“你回去和你师父说,找人盯着百湾镇砖厂总经理林嵩,我怀疑……我只是怀疑,他有这个嫌疑。” 许灼把自己曾想以新砖配方入股砖厂,但没谈成这件事告诉梁大晓。 梁大晓疑惑道:“人家是官儿啊,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咱们公社砖厂一把手,多少人求着他办事。他要整许哥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怎么整我?” “随便叫警察之类的来查你资质,找你麻烦。” “我在天授村也算个小干部,村委会保我。我这房子,资质齐全。再则,警察什么的,我这里也不算是没路子。我也没做违法乱纪的事。这些事加起来,他但凡多了解我一点,也不会贸然找人来搞我。” “那行,我回头和师父说说。” “缝纫机的事别忘了啊,对了还有跟你说的柴油桶。” “放心放心,中午就给你送来。” 梁大晓走后,村民们纷纷送来捉到的大黄鳝和甲鱼。 昨晚那一阵暴雨之后,大多数人收获颇丰。 两斤重的大黄龙数量也比平时多了好几条。 至于一斤半以上的,也是翻倍增加。 许灼一一过称,把东西收了起来。 “许爷叔许爷叔,你看看这是什么。” 阿山一个人拎着尿素袋跑过来,手上还多了只草碗。 细看,原来是稻草编织成的鸟窝。 里面是一只肉乎乎没睁开眼的幼鸟。 细细看……他对鸟类认知不多,也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鸟。 想来是昨晚暴雨给冲下来的。 这次阿山又是一个人来的,看来是彻底没了小伙伴。 “许爷叔,你能不能养这个鸟?我妈说,这个鸟必须有肉吃,我根本养不活。它好可怜啊,在树下叫了半天,差点被猫给吃了。” “行,给我吧,但我不能保证把它养活。” 许灼看阿山这委屈巴巴的样子,笑着把草碗接了过去,放到了后院。 许若谷正好在后院切草拌米糠做饲料喂野鸡,喂狗獾。 看到许灼端着个草碗过来,连忙凑过去看。 “哪来的?” “阿山送来的,大雨落窝的雏鸟,看状态还不错。” “养不活的。” “试试吧。” 放下草碗他立马跑出去,清点阿山手里的牛蛙了。 没想到的是,阿山竟然又搞了三只野鸡。 现在许灼后院的笼子里,已经关了小二十只野鸡了。 算上这三只,二十出头。 虽然野鸡这东西气性大,容易出现不进食和躁动的情况。 可把它们关后院,饲料槽放上水和食物,不去管,它们自会进食。 也是捉来的野鸡里公鸡有点多,足足七八只。 这些不能下蛋的公鸡养归养,但许灼会把它们屁股上最漂亮的长毛都给拔掉,收集起来,以至于这些公野鸡瞧着有点像母鸡。 “你养这些野鸡意义不大。” 当许灼把外面收货任务交给万芸,把野鸡拿过来放好时,许若谷说道。 “野鸡一年也就生二十个蛋左右。” “你想靠着野鸡蛋发家,简直做梦。” “蛋钱都不够饲料费的。” “养满二十只,也就一天一两个蛋左右。” 许灼挑眉看着她:“所以呢。” 她看着许灼,红唇轻启:“叫花鸡。” 许灼轻笑,转身就走。 他去街上,把牛蛙之类的给卖了。 然后去诊所,买点针筒,回来煮糊糊喂鸟。 五村集镇倒是清理出了一块地方,看大小应该是在建公厕。 街上新开了个门面不大的铺子,里面坐着打投员。 铺子上写着“毛票兑换处”。 旁边立着块牌子,写着“以票换票”,以及下面换票规则。 许灼粗略看了眼,便察觉出换票的规则,是以粮票额度为基础的。 比如现在一斤米三分,一斤五花肉七毛。 那一张一斤肉票,就能换二十三斤粮票。 以此类推,还有鸡蛋,糖,布之类。 这兑换处倒是人不少,可来了之后很多人都摇头离开。 许灼驻足观看一阵就发现了问题——江南本地就是产粮大区,这里粮票相对来说不值钱,大家缺的是肉票,布票之类。 所以大家都想拿粮票来换这些。 可肉票布票本就不算多,别人握在手里还来不及,怎么会换? 最少的是肉票和油票。 不少裁缝还是能拿布票来换粮票和油票的。 “这就是我出的馊主意……” 许灼思考了一阵,想到了几个主意,都觉得不妥。 其实这个问题的关键也很简单,缺乏正确且有效转换机制。 不说别的,谁手里有多余油票?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倘若可以实现油票和粮票互换,那么这交换就很流畅了。 不理会这些,他默默避开打投部的视野,先回去再说。 太阳冉冉升起,炽烈灼烤大地,这对于刚下过雨的江南人来说,毋庸置疑是一种蒸桑拿般的折磨。 许灼回到二十三号时,便看到十七号这里已开始搅拌水泥起墙了。 这让他不禁有些兴奋。 正式起墙后,房子面貌将会一天一个样。 看着建设生产组造房如火如荼的情景,他就充满期待。 在看看对面那大片空地,零星几座房子,即将被拆干净。 就是这一眼,他就看到有个建设生产组组员朝他跑了过来。 他连忙迎上去道:“出什么事了。” “许组长,你去看看吧,拆房子拆到东西了。” “不会是人骨头吧?” 这组员一愣,连连摇头:“怎么可能这么邪性,是些钱。” “钱?” 估计是铜钱。 这几天柴房,其实拆出了相当多的铜钱,都交到了他这里。 他找了个酒坛子丢进去,问了问全为民。 老头说这些铜太少,而且也不纯,就让他自己拿着。 他跟着组员跑过去,就看到几个组员正围着一个脏兮兮的红布看。 摊开的红布里头,不止有几串铜钱,还有碎银子,铜手镯,玉佩。 “许组长你看看,这还有银子呢。” 许灼蹲下来看了看铜钱,明清都有,年代最晚不过康熙。 再看这玉,玉质普通。 铜钱,碎银子,普通的玉,铜手镯,这显然是民间私产。 “我去趟村委,交给书记。” 许灼把红布拿起来,却发现这哪里是红布,分明是一块丝绸肚兜。 上面刺绣技艺极其精湛,看着栩栩如生的样子,一眼便知是苏绣。 更重要的是,这里头有不少金色丝线——金线。 原来这才是最值钱的东西。 “许组长,还有这个,你看看。” 这时,又一个组员过来,递来了一个灰蒙蒙的短刀。 …… 第172章 好你个茅寡妇,大白天私会小白脸 他把刀子拔出来,发现是一个类似尼泊尔弯刀但是剑型头的武器。 “这是清朝制式的攮子。”许灼扫了眼直截了当道。 如今的人们还没有什么古董的概念。 大部分人对此只是银子,铜的,铁的,可以卖废品换钱。 要知道,十年之中有那么几年是破四旧。 国营饭店现在的位置,原来就是一座大庙。 东蔡西蔡两个村,都是姓蔡的,有宗祠,也被砸了。 这件事朱小英就是参与者之一。 什么古董不古董的,都是封建老物件。 虽然事情过了这么久,大家对此没了概念。 可都缺肉肚内缺油水的年代,你特么拿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瓷器玉石之类的,有个屁用,都是些毫无用处的垃圾。 这一堆东西组员之所以不敢动,也是因为有“金属”。 金属可是卖废品能卖不少钱,换糖换肉吃的好东西啊。 古董不古董的,毫无意义。 “许组长,那这个呢。” 又有组员递来了一样东西,是一串珠子。 手串的材质有很多,可以是金属,宝石,也可以是骨头,角,还能是木头,种子,眼前的这串就是一串深棕色的木头手串。 许灼眼睛扫过木头细密纹理,瞳孔缩了缩。 许灼接过来直接往红布上一丢,皱眉看着所有人。 “这是建筑工地,是村委的地盘,是集体的,更是国家的。” “上面别说出一件不值钱的古董,哪怕是一根钉子,都是国家的。” “你们还拿了什么,赶紧拿出来,别磨叽。” “回头谁要私藏查出来,这就是盗窃集体资产,盗窃国家财富。” “现在拿出来,谁都相安无事。” “要是今天之后被查到或者举报谁私藏,那只能报警。” “这不是偷窃生产组的东西那么简单,这些都是国家的东西。” 他一番皱眉恐吓,义正言辞,果不其然好几个人纷纷把东西掏了出来。 还有人先前柴房时就藏了,纷纷告了假,回去把东西拿过来。 许灼则等着这些东西都丢在红布囊里,把包裹系上。 骑着自行车就准备去村委。 谁料还没骑到出这砂石路的路口呢,一辆军绿色卡车便驶了过来。 那车停下,弹出个三七分油头来。 “小许同志!你去哪?” 许灼一看,这不是周爱民么,便知道要来干什么了。 “来收货的,对吧?” “是啊。” “跟我来吧。” 没法,许灼又只能骑自行车往回赶。 然后停车,挥舞手臂,示意大卡车如何车屁股对二十三号大门倒停。 这车子一来,顿时又吸引来了很多人目光。 建设生产组组员们看到这一幕笑道:“小许还真是大忙人,几百年不来村里一回的大卡车,一个礼拜来两回了,啧啧啧……” “这叫什么?能耐。” “光有能耐哪里行?小许就他妈是个愣头青,不懂变通的。要不是全老头当他靠山,他这小小年纪这么强硬做事,早被打死了。” “那你要是全老头,手底下有个这么一心给你做事的,一丝不苟刚正不阿的,你不喜欢么?关键是这小子还能把事情办好。” 一群人看着许灼在那忙活着,已把他手里一包东西给忘了。 在他们看来,一辆大卡车来,这比废铜烂铁更有意义。 待车子停好,许灼先和周爱民把二款给交割了。 然后开始把一箱箱薯片,一箱箱瓜子,一箱箱调料称重上车。 很快,空卡车就被装满了大半截。 老实说,周爱民虽然不喜欢许灼这较真到锱铢必较的模样。 但是看到他对自己的东西,都是每箱每箱过程后来记录,心里还是很欣赏的。 这态度对自己认真苛刻,就是对他们负责。 “没问题,三款你拿着。” 周爱明在门口给许灼点了钱,签了单据准备离开。 许灼直接拿出两包芙蓉,分别给周爱民和司机。 “不收不收,小许同志,这可不行。” 看着周爱明和司机有些慌乱和严肃的样子,许灼让他们稍安勿躁。 “你们来,帮忙接受交割这是本分。但你们受着颠簸来乡下,还负责搬运,这是情分。工作本分无可厚非,情分的事情分来算。你们花力气来做事,这份力气也得自己掏钱吃饭补回。总没可能让你们白白付出不是?你们不收,下回来我可不敢让你们帮忙搬运东西了。” 这年头淳朴就淳朴在,司机不光要运输,还要搬运。 放到几十年以后,车子一开到厂这里,搬运就靠你们厂工。 老子是司机,管运不管搬。 很多事,不是不能要,而是得有一个必须要的理由。 许灼最后那句话,就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呵呵呵呵……” 两人拿了烟,一看还是芙蓉的,顿时乐呵不已。 周爱民心里头对许灼先前相见那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 这小子不是不会办事,是真正一丝不苟。 送走周爱民,许灼又准备骑自行车去村委时,就瞧见河面上驶来了水泥船。 他连忙放下自行车,来到岸滩边,一看果然是梁大晓。 “许哥!”梁大晓打招呼,指着船道:“两样东西拿来了。” “先别急,柴油桶帮忙搬上来,另外的先放着。” “好嘞。” 不少人就看到几个青年,娴熟架起了跳板,把一只柴油桶滚到岸边,然后抬到了二十三号门前。 许灼取了点东西,跟着梁大晓乘水泥船往回走。 快到村子东头时,找个岸滩停下。 他先是去敲了敲门,等茅淳珊开门后,便让人把缝纫机搬了进去。 “谢了大晓,给兄弟们买几包烟吧。” 许灼直接递过去一张大团结。 又给随船所有人发了一块钱,给船夫发了五块。 一众人拿了钱,连忙道谢。 等人离开后,茅淳珊看着放在有些简陋家里的缝纫机,一时间瞪大眼睛发愣,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当时只以为许灼是开玩笑。 缝纫机这东西,可是三转一响之一。 这玩意儿便宜的也要一百三十多,许灼两万块红砖才花了多少钱? “这太贵重了,不能放我这,万一我弄坏……” “没事的,一台机器而已,我还有东西要麻烦您做呢。” 说着,许灼就把设计图和两匹棉布料拿出来给她看。 跟她商议了一下里面的问题。 “小许,这里……”茅淳珊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这里走针是不对的。缝合线只能在肩头,不能在腋下,因为这是短袖。袖口这里要另外裁片缝合。缝合后,缝合线是在下面,而不是上面,不然穿着不舒服。还有这里,尺寸太窄了,绷在手上会很难受,要宽一点才行。” “淳珊姐你讲得真对,还是你经验足。” “我做的衣服多,自然知道这些。” “那反正外观是这样外观,具体不合理的地方,淳珊姐你要是发现,就麻烦修改修改,图纸回头我还要拿走……” 因为要看图纸,两人说话时难免靠得近了些。 刚说到这里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暴喝。 “好你个茅寡妇!老子面前装贞洁烈女!现在却大白天私会小白脸!” …… 第173章 此人遛鸟,该当何罪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许灼以前是不信的。 因为从来谨慎的他,做之前都会规避这些风险。 包括现在说话,也是打开大门说的。 哪想到会有个穿着短袖衬衫的精神青年,双手插兜闯进来大喊大叫。 茅淳珊怒道:“杨叁你闭嘴,不要瞎说,我和小许同志清清白白,哪像你这样不三不四,整天脑子里装着龌龊事。” “怎么?干嘛这么大火气?急了啊?是不是被我说中急了?我看你就是骚欠欠勾引人家小白脸!是老子不长还是老子不猛吗?” 这年头风气很保守。 哪里有杨叁这样上来就说这么重的话的。 茅淳珊被这么突脸,顿时面孔涨红,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她长得好看,干净,生养过的身子丰满得紧。 又是二十八九的年纪,可以说风华正茂。 这么一生气,那更好看了,杨叁死死盯着她身前看。 许灼挪着身子挡住视线道:“这位同志,你说她骚,你能拿得出证据吗?” 杨叁一愣道:“他妈的不骚你往她这里钻?” “哦,这样啊,你家住哪。” “我家住哪关你屁事,小东西,毛都没长齐,给我滚。” “你说说嘛,改天我也好去拜访拜访你妈,也证明证明你妈是骚欠欠的,所以生了你这个一样骚欠欠的。” “舍夫萨啧!你狗日的再说一遍!我弄死……” “诶~你弄死谁?” 杨叁抄起拳头,许灼甩出伸缩棍,指向他鼻子。 赤手空拳对有武器的,顿时就萎了。 许灼朝前走一步,他朝后退一步。 这时他大吵大叫的声音,已经吸引来了左邻右舍许多人涌了进来。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上工,涌来看的都是些老太婆。 老太婆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杨叁似乎得了偌大臂助,顿时底气十足地对身后老太婆们道:“他妈的,这个骚货,白天私会这小白脸,被我发现还急了要打我,你们来评评理。” 老太婆们见状,纷纷目光怪异地看着,小声说着。 茅淳珊见此急了,连忙走出来。 “不是这样的,小许同志是给我来送东西的……” “送什么?送什么让你贴着这小白脸?一副恨不得张开大腿凑上去的样子?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谁不知道啊!” 杨叁见状更是嚣张得意。 许灼拦住茅淳珊道:“我叫许灼,你们可以叫我许三痴子,也可以叫我许组长,我是什么人你们应该清楚。不清楚的,可以去打听打听。这个杨叁是什么人,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也不想多解释了。茅淳珊同志会做裁缝活,我把家里买着打灰的缝纫机给她送来,让她帮我做十几件衣服。衣服什么样的,我都画在纸上,刚刚就是在和茅淳珊同志商量这事。所以这个门都开着,谁都能进来。我真要做什么坏事,开着门干嘛,给你们表演活春宫吗?还有这个杨叁,刚刚说自己下面的活很厉害,我现在严重怀疑他就是个硬不起来的活太监。刚刚的话你们也听见了,他到现在不肯脱下裤子证明自己不是太监。” “许三痴子……许阿桃?!” “这是许阿桃啊……” “是许阿桃喂,三个生产组组长。” “人家可是能为了妈直接跟朱小英掀桌子的好孩子。” “嘿,就是,大白天的做坏事不关门,谁想得出?” “正经人谁做坏事不关门?你不关吗?” “我当然关了,不关的能是正经人?” “杨叁这活畜生又来献宝了,二流子兮兮的货色……” “什么玩意儿,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种垃圾,就该送进去……” “不用送进去了,反正他也是硬不起来的活太监。” “唉……年纪轻轻就是活太监,真可怜啊。” “可怜哟,不知道他妈妈知不知道他是活太监。” “难怪都二十四五了还是光棍,原来是不行啊。” “是啊是啊,听说之前谈了好几个,没一个成的……原来是这样。” 听着一众老太婆交头接耳,杨叁脸上得意之色逐渐消失。 渐渐地,面孔越来越红。 “别说了!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 看着他暴怒的样子,许灼咂嘴摇头喊道:“可怜啊,都证明不了自己。” 杨叁终于是怒了,当场就把裤子脱下,指着自己道:“看……” “我特么看你大爷!” 他话没说完,许灼拎着伸缩棍劈了上去,一顿暴打。 打得杨叁嗷嗷叫,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他杀猪般的惨叫,一时间吸引来了更多人。 这下不少正好田里干活赶回来的男人也提着锄头镰刀跑了过来。 挤进来一看许灼在暴打滚在地上狂叫的杨叁,连忙大喊住手。 “各位叔叔伯伯,在场的这些奶奶都能作证。杨叁同志冲到茅淳珊同志家,口出污言秽语侮辱,然后还脱裤子耍流氓,我这才对他施加惩罚。不信你们看看,他到现在裤子还没提上去。” 许灼说完,一众老太婆纷纷指指点点连连点头。 “这不是流氓罪嘛,这杨叁好大胆子!” 一众男人见了也傻了眼,没想到杨叁这么大胆。 可是作案工具被拿住,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不说,在场这么多老太婆都看到了,也都确定是杨叁自己脱了裤子的,根本没法洗。 其中一个就住在附近的男人,二话不说取来了绳子,把杨叁困住。 “走!押到大队里去!” 很快,一群人押着杨叁去找大队书记罗立新了。 “淳珊姐对不住,让你受惊了。”许灼看着呆呆的茅淳珊道。 从杨叁的话就看得出,茅淳珊不是一天两天遭到骚扰了。 说完,茅淳珊眼圈一红,捂着嘴低头哭了起来。 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许灼静静看着她缩着肩的样子,就像看到了一只受伤被逼到墙角的动物,内心叹息一声真可怜。 “好了淳珊姐,都过去了。” 许灼一把将茅淳珊抱住。 茅淳珊惊讶了下,立马挣扎开,有些惊慌地看着他。 看到的是少年人平静又有些悲悯的脸色。 许灼松开了手,看着泪眼朦胧的茅淳珊,举起手道:“我只是……” 话没说完,茅淳珊窝在他胸口,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 第174章 我见犹怜,低头一口 他好像可以感受到一个带着孩子寡妇独自撑这么多年的劳累,外加被人骚扰流言蜚语形成的无助,这就是身累心累,却还得活着…… 这就是辛苦。 叹了口气,他再次抱住茅淳珊,摸着她头宽慰。 “都过去了,猪油会有的,猪肉也会有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噗嗤…… 茅淳珊破涕为笑,抬起头看着他道:“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这不是老大哥的电影《列宁在1918》中,列宁警卫瓦西里前往征调土豆时,对妻子说的话吗?小许你怎么改成这样了……” 说完,她就发现这话有点不对。 此刻她还被许灼抱着,一抬头,俊俏硬朗的脸孔近在眼前。 两人之间因为身高的关系,嘴与嘴近乎贴着。 许灼也不知怎么,看着茅淳珊这模样,情不自禁低下头亲了下。 茅淳珊立马低下头,缩回了眼神。 “淳珊姐……”许灼深吸一口气,缓缓放开,整理一下因为异性紧贴着发生摩擦后立正的正常反应。 事实上作为过来人,茅淳珊刚刚已经感觉到了。 “咱们中国眼下紧缺的还是油水,国情不同嘛,让你吃牛奶面包,你肯定觉得还不如割半斤猪肉来得实在。” 茅淳珊擦擦眼泪,整理衣服笑道:“是啊……不过我更喜欢吃面包。” “为啥,馒头不香吗?” “牛奶面包我从小吃到大啊,那时候我家里……和老大哥那一直有关系,后来不是老大哥撤走工程师嘛……我哥娶了个女工程师当我嫂子,我那时学习又一直都是嫂子教的,吃饭也是跟着她……” “从小吃到大?” “是啊,这话有问题吗?” 茅淳珊抬眼一看许灼,刚好看到许灼目光从她身前移开。 “呸……”她红着脸道:“小许你也不正经。” “不是淳珊姐,你自己说从小吃到大的。” “诶呀~我不是这意思啊……” “甭管那么多了,走吧,去大队,这事儿必须要好好搞一搞——淳珊姐,那个杨叁一直骚扰你吗?” “嗯,骚扰好几年了,先前我洗澡他也一直偷看,你……” 许灼走在前面,两人走着聊着,即将出门时茅淳珊拉着他手。 他转头疑惑看着道:“怎么了?” “这事儿你还是别管了。杨叁是个二流子,背后是本地青头胡凯。前两年我日子过不下去,陆陆续续问胡凯借了钱……” “你别告诉我九出十三归。” “呀,你都知道?” “喔唷……我都不知道本地有胡凯这号人。” 他知道个屁,这种混混档次那么低,他有必要知道吗? “那胡凯挺狠的,杨叁又是他兄弟……” “你欠了多少钱?” 许灼看着她,她低头不说。 “一百?两百?” “两百,但是要还五百。” “回头我多买点布料,淳珊姐你多做点衣服,一件手工费十块,做五十件就行了,小半年内就能还清。” “不行,这不行……先前说的是两块五一件。” 许灼反捉起茅淳珊的手,拍着道:“这件事你听我的。你要是觉得不行,就当欠我的好了,回头给我多做一些衣服。总比欠高利贷强吧?” 茅淳珊仰着头,眼眸直直看着他,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门,上了锁,来到了大队,正好看到罗立新在开批斗会。 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杨叁,被众人围着,还在那辩解。 “小许同志,你来的正好——”罗立新看许灼来了,招招手,示意他和茅淳珊走过去,指着跪在地上的杨叁道:“当时事情怎样,你说下。” 许灼就把他买了缝纫机,然后搬到茅淳珊家让她帮忙做衣服的事说了下。 说完,又补充了一下怎么认识茅淳珊的。 这件事还要从阿山给他送货,然后先前小孩砸砖的事说起。 他第一次提着小八样拜访茅淳珊,这件事很多人都看到了。 毕竟二十三号在双桥巷中间,茅淳珊家又在最东边,中间隔着几十户。 这大白天一路走来,又都是上工的时候,不可能没人看到。 他不仅说实话,还说大实话。 讲完后,他又把自己为什么说杨叁立不起来的原因说了。 就是让他当众脱下裤子,让他犯流氓罪。 众人一阵惊诧,这种事你就不能放肚子里嘛,有些事没必要说出啊。 “我不怕把这些事说出来,因为我行得正坐得端。” “我就是不希望阿山和他娘这孤儿寡母,人微力薄的,生存本来就不容易了,还要被个没法被定罪的流氓骚扰。” “每次骚扰完,人家夜里偷偷哭,流氓却太阳底下笑。” “抛开动机不谈,杨叁自己脱裤子耍流氓,是实打实的流氓罪。” “这种人,今天敢被两句话脱裤子,明天就要为了证明自己是不是男人,去拦路做坏事,他是光棍,不是太监,谁能拍胸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 “我就问你们,之前杨叁是不是干过拦路搂抱妇女强摸强揉的事。” “这样的人,不提前给他敲定了,难道要你们家里的女人被他糟蹋了,头上绿帽被强戴了,伤害无法挽回了,再给他送进去吗?” “就算枪毙了他又怎么样,被他伤害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 “现在把他送进去,他顶多是坐牢不用枪毙。” “好好改造,出来还是个人,不用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了。” “我许灼话今天就放在这里。” “今天你们放过他,改天他干什么事你们千万别急。” “你们就应该放了他,让他去祸害别人,这样让你们自己心理平衡。” 来的路上,许灼和茅淳珊聊天得知了杨叁的确走过的一些事。 就是拦路跳出来,一把抱住过滤姑娘强摸强揉的这件事。 这种事……讲真,本地可以被称之为流氓的,就没有几个没干过的。 要不然,人家怎么叫流氓,白叫的? 混混不干这种事,但是挑事打架冲在最前。 他这番话说出,议论重点悄悄转移。 在场的谁家里没女的? 杨叁前科在前,眼下又的确做了这样的事,加上他行事乖张,无所畏惧,整个儿就是精神小伙,改明儿真强搞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杨叁的眼神都变了。 杨叁怒了,他恶狠狠看着许灼道:“姓许的王八蛋!我杀你!我杀你全家!我大哥胡凯不会放过你的!今天敢动我你给我等着!” …… 第175章 以,人民之名 如果历史走向没问题,八三严打,杨叁就是一颗花生米的事。 至于胡凯那帮人,不逃走那必分毫不剩。 和自家村里出小偷,偷集体财产这种事性质不同。 流氓罪哪儿都有,没有意外该报警报警,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杨叁的事,只要今天他逃了,避避风头,再回来也基本没事。 只可惜他被当场拿住不说,还被许灼这嘴直接给引起了众怒。 众人越想越后怕。 “是啊,罗书记,小许同志说得对。要是杨叁这样的不进去,隔天仍旧和没事人一样。那是不是我改天也能去你家脱裤子?” 随着有人见杨叁这么嚣张,罗立新还迟迟不下命令,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闯入人群,护住杨叁跪在罗立新跟前。 这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对着罗立新磕头,哭天抢地。 “罗书记!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儿子吧!我儿子一定改,再也不敢啦!求求你罗书记,我们家就他一个独苗苗了啊!” 很快,一个男人也闯了进来,跪在罗立新跟前磕头。 许灼见罗立新竟然态度松动,周围村民也回避脸色,态度晦明,就觉得有些奇怪,小声询问才知道这杨叁家里不一般。 他爷爷是烈士。 当年不是上游飘来一具小日子士兵尸体,引来小日子火烧巷子么? 那一队小日子是全为民伏击掉的,但这里面则是杨叁爷爷做了牺牲。 如果不是他爷爷吸引,这事儿也不会那么顺利。 杨叁爹磕头磕出了血印子道:“罗书记,看在我爹的份儿上,您就帮帮忙好么,大伙儿、我求求大伙儿了,不要为难我儿子了。” 许灼走到杨叁爹跟前,蹲下来。 “老同志,你为什么要恶人先告状?有你这样不明事理,颠倒黑白的恶霸父母,也难怪会有一个侮辱妇女嚣张跋扈的儿子。” “你胡说什么!我们都是老实人!你再胡说八道!” “就是你!就是你要杀我儿子!就是你陷害我儿子!” 杨叁父母一个比一个急吼吼起来。 许灼道:“大家看到了,他们说,是咱们为难他们儿子,我就奇怪了,咱们那么多人凭什么又为什么去为难他儿子?意思是,咱们都是恶人,就是要陷害他们家这些忠良,他们都是好人。他家父辈是烈士,所以他们是好人,他们儿子也是好人,绝对不会有错。被杨叁强搂强摸,也是人家姑娘的错,是人家姑娘勾引,那姑娘是女流氓……包括现在,他们儿子跑到人家家里去遛鸟,也是人家是寡妇,人家是不要脸勾引人的寡妇,对吧?” “好了!”罗立新忽然吼了声站起来:“小许别说了,这事到此为止。” “罗书记!”许灼大吼,声音震彻全场:“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家是烈士后代,所以大家必须这么对他!” 罗立新振振有词道:“没错,大家都得承这份情。” 许灼指着地面道:“那你罗立新以自己书记的身份,代表党,记住我今天说的这话——我,许灼,天授村零食生产组,香料生产组,建设生产组三个组的组长,我会带领成百上千村里人发家致富。以后我,我的子孙,我的家里人,要是做了强暴你女儿女孙女你外甥女的事,你必须当做没发生!” 罗立新大怒:“你在强词夺理!” 许灼啪地甩出伸缩棍指着他:“强词夺理的是谁!因为孙子是烈士,为了所有人牺牲,所以子孙是恶霸,祸害所有人,所有人必须忍着,对不对!那我为了以后做坏事现在立功行不行!” “不行!” “我不行为什么杨叁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 “罗立新!你不配当大队书记!你仗着自己当官特权,为虎作伥,纵容包庇,当黑恶势力保护伞!你不为集体利益着想、不为全大队村民考虑、不为那些受了伤害的家庭作为、你不是人民干部!你是典型封建主义官僚主义!你就是想在这大队里当土皇帝!你做事不讲原则毫无党性!就凭个人喜好!你不讲理!你霸道专横!你就是天授村最大、隐藏最深的恶霸!” 此时此刻,许灼和罗立新面对面吼着。 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额头脖子青筋暴起。 许灼骂完,罗立新死死瞪着,忽然举起手掌冲过来。 “罗立新!” 唰唰唰唰…… 好几个村民冲过来挡在许灼跟前。 还有的一人一手,一人一脚,将他死死拦住。 这时许灼轻飘飘的声音传来:“罗立新,你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 砰! 这句话犹如炸雷,让罗立新瞬间清醒,然后…… 然后昏厥了过去。 人群里,本来还想看好看的队长钱敏敏见此,人都傻了。 “小许同志,好大的威风。” 就在一众人手忙脚乱时,人群让开一条路。 全为民冷着脸走了过来。 许灼丝毫不怯场道:“我与人民站在一起面对罪恶,不威风吗?” 全为民差点就要动手。 因为他被怼得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在我的面子,这件事算了。我与老杨还有点情份在。我不是天授村人,当年住在老杨家里,老杨为救我牺牲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子孙这样……我知道,这么做不对,我对不起人民。” 说着,全为民朝着许灼跪了下来。 许灼但:“你没对不起人民,你是挟恩图报,要挟人民。你看看自己,你是站在人民一起面对犯罪,还是和罪犯一起面对人民。” 差点跪下的全为民被逼的站了起来。 许灼这话下去,这一跪那他真就没啥用了。 他叹着气,目光平静看着许灼:“许灼同志,那你看这事要怎么处理?我只有一个要求。他不能进去,我用我的老脸来保。” 全为民开口,没有别人说话的份了。 杨叁父母紧张害怕地看着许灼。 现在,真正的决定权在许灼手里。 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手里。 “全书记,那我问你,你有把当年被您救下的村里人,当人民吗?” …… 第176章 真男人,硬刚霸权全为民 “有,我一直都是人民公仆,我是干部,我是老党员。” “好。那您是服务人民的,还是把人民当仆人的?救了他们,所以可以剥夺他们的权利,听从您的命令?他们,是您救下的一群羊?” “我现在不是书记,就是一个救过所有人,希望所有人能报恩的老东西。” 这是直接撕破脸了。 “那您想清楚了,这种事只能做一次,没有第二次。” “我想清楚了。” “好,那我问您,您讲不讲理。” “讲。你刚刚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你骂罗立新骂得好,骂得对。同样的话对我也一样,但我现在想蛮横一挥,讲一讲面子,挟恩图报。” “好,可以,没问题。您讲理就就好——被杨叁侮辱过的姑娘,到现在没有得到任何赔偿,哪怕一句道歉,他这两个畜生父母没做,生产队没做,大队没做,您也没做,您有脸来讲吗?” “你说得对,这事必须负责。” “人家茅淳珊同志做错了什么,能够让你领导的天授村干部班子,一次次对杨叁的骚扰坐视不理,现在却还要求挟恩图报?” “你说得对,这事必须负责。” “今天杨叁遛鸟这件事呢,你自己说说吧。” “这事必须负责。” “还有,杨叁为了合情合理骚扰,乃至于为了得手,介绍他的兄弟胡凯来给茅淳珊同志放高利贷,茅淳珊同志孤儿寡母没办法,劳动力有限,为了挺过难关只能借了应急,这件事你说说吧。” “我会亲自负责。” “全为民全书记,当年杨烈士牺牲后,村民也好你也罢,负责了他的儿子,现在要负责他的孙子,是不是我们全体得承你情,负责他重孙?”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我活着就背着人情,没法坐视不理。” “那你怎么负责,用嘴吗,还是用权力?大家尊重你,相信你,不是因为你是全书记,是因为你当年为了所有人可以牺牲自己。大家相信一个为了他们的人,可以带领他们变得更好,而不是把他们当鱼肉。” 全为民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选择了闭嘴叹息。 这一刻,他才发现属于自己的时代过去了。 他老了,周围早就不是当年了。 许灼拍了拍手掌,示意所有人看着他,听他说完。 “全书记,还有各位。” “你们因为所谓恩情,护着杨烈士的儿子长大。” “让他吃穿不愁,风雨无忧。” “对他犯的小错选择无视,大错选择包容,因为他是杨烈士的后代。” “所以,你们是在告诉他,因为他爹是烈士,已经为所有人作了牺牲,所以他可以嚣张些,这是你们欠他的。” “他是这样,他儿子也是这样。” “你们没有告诉他,他爹为了所有人牺牲自己是多么伟大无私,因此大家崇拜他,瞻仰他,他的儿子想要获得这份殊荣,更应该以他父辈为榜样。” “造成现在这样,是谁的错呢,全为民书记?” “如果某一天他吃了枪子,那你们就是一群帮凶。” “你们把烈士后代纵容成恶霸,又把恶霸送上断头台。” “回头你们还觉得他不对。” “你们本可以严苛对待他,让他成为烈士一样的人。” “他交胡凯那种人时你们制止了吗?” “事后至今你们敲打过胡凯了吗?” “你们本可以让他做正经事,和正经人交朋友,结果呢?” “我说了,他这种人碰上严打,就是一颗枪子,斯大林来了都保不住。” “包括你全为民,别以为自己很有面子。” “现在送他去坐牢,去劳改,就是让他改过自新。” “我们谁都会犯错,我也会,全为民也会。” “可我们不能一直错下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不能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杨叁刚刚什么样,你们看到了?” “他父母什么样,你们看到了?” “一个为国为民的老书记,血里来火里去,没被敌人的子弹杀死,结果怎么样你们看到了?” “今天他不进去,那么他会知道,大队书记会帮他——” “村委书记也欠他天大恩情必须帮他!” “他进去了,他才会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会知道对别人到底造成了多大伤害、什么损失。” “全为民,罗立新,你们所谓豁出老脸利用职权包庇他,是为了他好吗?” “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想纵容他走上不归路。” 全为民听着这话,浑身剧颤。 许灼这小兔崽子他一直都知道嘴皮子牛逼。 可没想到能牛逼成这样。 人家只是颠倒黑白,他特么能生死人肉白骨。 老实说,他差一点点就改变观念了。 “许灼同志,我还是那句话,他不能进去。但是可以让他离开天授村,我让他直接去当兵。如果他悔过,肯吃苦,没有辱没他爷爷的血脉,那他就会成为一个好兵。要是他没有,死在外面就死在外面吧,至少为国捐躯,也没有侮辱他作为烈士的爷爷脸面。你觉得怎样?” “我又不是村干部,你问我做什么,你问问他父母,问问他。” 不是村干部? 全为民心头一突,皱起眉头,握紧了拳头。 “小杨,你们夫妻怎么说。” 杨叁母亲朝全为民跪着道:“杨叁这孩子从小身子骨弱,吃不得苦,全大伯,您还是帮忙另想办法吧。” 慈母多败儿! 所有人冷冷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杨叁怎么变成的这样。 杨叁父亲叹息道:“谢谢全大伯,就让他去吧。” 杨叁母亲大叫道:“你怎么这样!叁儿要是不在,咱们这日子也别过了!” 杨叁父亲脸色冷下,直接站起来一甩手。 “离婚吧。” “不过就不过,和你也没什么好过的。” “小兔崽子从小到大每次犯错我别说打,哪怕骂两句你都要反驳。” “不过日子这种话要挟了我这么多年,是谁让兔崽子变得今天这样?” “上次他强搂人家姑娘,做这种丧门面的畜生事,我当时就要打断他手,你死死护着,还骂人家姑娘骚贱浪货,勾引你儿子。” “那你又是什么?” “人家姑娘听你这话,病在床上好几天。” “如果是你闺女你咋办,说人家孩子是畜生对吧?” “全世界就你对,是不是?” …… 第177章 味大,无需多盐 “这次他又欺负到人家寡妇门上了。” “人家大妹子带孩子这么多年,本就不容易,深居简出,平时都不开门见人,我跟你说管管,你说不知道那寡妇是不是关起门来背地里偷汉子,怕被人瞧见所以整天关着门。” “我爹是烈士,我自小没了爹。” “是周围叔伯婶婶照顾我长大的,我知道感恩。” “可自从娶了你进门,你看看一切都成了什么样?” “叁儿小时候很孝顺,八岁那年偷掀人家姑娘裙子,被打了一巴掌,结果去把人家姑娘脸给抓了还骂人家。” “我要骂两句你就闹离婚。” “你他妈觉得你儿子做得都对,你为什么不脱光了跟你儿子睡,你为什么不给你儿子去糟蹋,反正你最好,你儿子也最好。” 所有人都惊了。 一直都以为杨叁他爸是个糊涂蛋,没想到一直清醒。 只是比较疼老婆,以至于什么都听她的。 就是这最后一段话,实在是让人骇然无比。 杨叁也傻了,没想到一向和睦的父母,因为自己闹成这样。 直至这一刻,他才突然后悔懊恼,真正意识到错误。 这不是离婚,是决裂,是夫妻变仇人! 他不是许灼这样的反骨仔,相反,他一直很依赖家庭。 “爹!娘!我错了!你们别离婚——全爷爷,送我去当兵吧,我想去当兵!我不想坐牢!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着,还被绑着的杨叁朝地上磕头。 他朝全为民磕头,朝父母磕头,朝许灼磕头,朝茅淳珊磕头。 也朝周围所有人磕头,口中喊着“对不起”。 “你满意了?”全为民问许灼。 许灼道:“瞧您说的,他能诚恳道歉取得所有人原谅,我要满意什么?他爹要是能早这样,硬气一点,至于现在这样?精神上原谅可以了,物质上呢?茅淳珊同志被他坑得欠下五百块这怎么解决?那个被他气病了的姑娘怎么说?” 众人刚心软,觉得浪子回头金不换。 在听到杨叁竟然坑茅寡妇欠了五百块,都是吓一跳。 全为民也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事。 看了看茅淳珊:“这怎么回事?” “先前家里遭了贼,实在揭不开锅了……杨叁就找到我,说可以介绍人借钱给我。我陆陆续续借了两百块,利滚利,欠了五百。说实话,我怀疑过,可我没有证据。这些事……” 许灼道:“这些事是我猜的,杨叁一直纠缠,按理说胡凯早就该上门来催债了,为什么没有?反而杨叁提议帮茅淳珊同志还债,代价就是这笔钱作为礼金,她直接嫁给杨叁。杨叁又和胡凯混在一起……” “你放屁!是这寡妇自己借的!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杨叁妈打断,直接恶狠狠指过来喷口水谩骂。 砰! 刚说完,一拳头就砸在了她脸上,直接把她打到倒在地上。 所有人再次惊了。 纷纷看过去,打这一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叁他爸。 杨叁爸一把抄过棍子,指着惊愕不已的杨叁道:“说,是不是这样。” 杨叁低着头道:“是……是我偷了她家的钱……做的局……” 众皆哗然。 许灼拍了拍全为民肩头:“老书记啊,你不要脸都要保的烈士后代啊,他要是打架斗殴欺负我,我都忍了,这种手段……啧啧,一群大老爷们儿,为了干这事儿,竟然合起来给个苦哈哈女人下套,啧啧……茅淳珊同志的丈夫,也是个好男人,为了抗洪牺牲了,就算不是烈士也是英烈吧?为什么一边所谓烈士后裔可以被这么包庇,一边……呵,我不说了。回去睡觉了,你们天授村的人啊,真会玩,这事儿你们自己弄,别和我说。” 这话倒是提醒了所有人,茅淳珊母子的身份。 但是,现在的事却又是何其讽刺。 “她老公算什么英烈!就是没本事不小心被洪水卷了走!我儿子才是烈士子孙!他爷爷当年为了你们天授村那么多人牺牲!是真正烈士!” 倒在地上的杨叁妈,脸上青肿,嘴角含血,确实歇斯底里。 他这话说出口,却让更多人寒心。 许灼担忧地看着茅淳珊,发现她捂住嘴,眼泪又掉了下来。 杨叁爸见了抄起棍子要揍过去,被许灼拦住。 他对杨叁妈道:“唉……你儿子不是烈士子孙,老杨的儿子才是。” “你知道阿山那孩子是怎么样的吗?” “知恩图报,遇事不怂有担当。” “先前熊孩子砸砖,熊大人帮着,还有个熊队长也拉偏架,就搞我一个。” “我当时找了三个孩子,问他们谁肯帮我。” “这三孩子平日里拿着野味来卖给我,不管啥我都高价收。” “结果只有阿山站出来。” “其实他们都愿意,我让他们回去问问家长肯不肯。” “只有茅淳珊同志,愿意让儿子来帮我。” “哪怕是她很清楚儿子这么做,会得罪队长。” “也清楚另外两个孩子的家长为了不得罪队长,会和儿子断交。” “儿子会孤零零的没有朋友,会难过。” “你看看,什么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钻臭水沟?” “什么叫英烈后代?” “什么叫做男人,或者说做人该有的基本担当?” “什么叫明事理不畏强权?” “你他娘十月怀胎生了个啥啊,养了个啥啊?” “啊?” “你生养的是烈士后代吗?” “你生养的是地痞是流氓的后代。” “杨叁这种人,鬼子要真来了,你猜会不会和爷爷一样挺身而出?” “不会,因为他有你这样的妈。” “你会说,你爷爷已经为他们牺牲了,已经为他们做得够多了。” “你会让他当汉奸。” “如果这孩子老杨来教,他会说,给我冲,不许丢老杨家的脸,不许丢你爷爷的脸,老子先上你后上。” “老杨会说,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还入种花家。” “什么叫烈士?伟大,无需多言。” 最后三段话,别说在场众人,别说全为民,就算是杨叁这样的流氓听了,都热血沸腾,眼睛里热泪盈眶。 可这就完了吗? 许灼不杀人,但一定要诛心。 “你说,阿山他爹老李,是因为能力不济,不小心被洪水卷走的。” “你这话呢,也没错。” “毕竟没有人可以证明你这话不对啊。” “可我同样能说杨烈士就是能力不济,不小心被鬼子打死的。” “我和你不一样啊。” “你看,能力强的活了下来,站在这里拉着老脸吆五喝六呢。” “是不是啊,杨叁他妈?” 杨叁妈呆呆的,怔怔的,摇头道:“不是……不是的……” “不是!”许灼一声暴吼,吼得在场所有人吓了一跳,吼得杨叁妈脸色苍白,脑瓜子嗡嗡响,他道:“你也知道不是!你凭什么说人家老李是!” …… 第178章 狗,你是真的狗 “我……我……我只是……只是……” 许灼道:“你只是也想学人家不讲理,卖老脸是吧?觉得谁都欠你儿子,谁都要卖这一个面子是吧?” 这话是对杨叁妈说的。 可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全为民。 全为民老脸难得红了,眼神有些闪躲。 这小子一张嘴真特么能耐到顶天了。 要不是和平年代,他手里没枪,早就崩过去了。 说不过还不能开枪么。 可惜啊…… 这兔崽子,得想办法把他搞到军队里去,看看嘴还硬不硬。 许灼用伸缩棍指着杨叁妈,又指了指茅淳珊,敲敲地面。 “磕头道歉。” 杨叁妈看了看老公,发现老公脸色冷漠阴沉。 又看了看儿子…… 算了,还不如不看。 看看所有人…… 唉,还不如看看儿子。 她朝着茅淳珊方向,磕了三个头。 “对不起大妹子,是我不对,是我嘴贱。” 茅淳珊要上前把人搀扶起来,被许灼用伸缩棍拦住。 “说说那五百块的事吧。你们杨家终归是要给个交代的。老杨,你来说吧。” 杨叁爸道:“这个钱我们杨家来还。” “什么你们杨家来还,当茅淳珊同志是什么人了,是要讹你们吗?这个钱是高利贷,这东西本来就是违法的。把放高利贷的人捉到直接送局子里去,都能司法追究直接吃官司。本钱茅淳珊同志会还。但是人家胡凯在哪里,欠条在哪里,怎样做对方才不会找麻烦,老杨你说说看。” “让小畜生把人带过来谈谈吧。再狐朋狗友,人家终归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帮了这个忙。要是那什么,背后捅刀,才是不配活在这世上。许灼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也很好,我很赞同——但如果对方不配合呢。” “不配合,我来给交代。” “好,你放手去做,出了事全书记罗书记来担保。” 嗯?! 全为民和罗立新齐齐看向许灼。 小子,狗,你是真的狗。 许灼道:“那总不能让我来担保吧,我就小小组长能做什么?现在能在这里说话,还是你让我说的。你不让我说,我敢说吗,毕竟您可是要让全村给面子的大官,我可不敢忤逆你们的意思。” 先不管罗立新气不气,反正全为民气得不吃饭都能高血压。 “小畜生,别让人看瘪,别丢你爷爷的脸,给自己的错事负责,不求你像个人,你至少得是个带把儿的吧,去把胡凯叫来。” 杨叁的绳子被解开,他犹豫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众人一阵商议,纷纷退回到附近的屋子里。 场地上,只留下杨叁爸,茅淳珊,许灼三个。 至于杨叁妈,被杨叁爸给勒令滚回去了。 可许灼怎么看,怎么都感觉杨叁爸是假公济私,报复平时家中没地位。 不过杨叁妈离开后不久,又去而复返,拿了样东西塞到了杨叁爸手里。 杨叁爸把那东西塞入了长裤口袋。 “谢谢……”茅淳珊小声对许灼道。 许灼道:“淳珊姐,你让阿山帮我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吧。” “亏了你,阿山最近才赚了些钱,弄了油腥,也有了学费生活费,我只是觉得这些是我们母子俩该做的。” “你这么想就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是不知道,我一个人被一群熊孩子带着熊大人包围,还被钱敏敏熊队长拉偏架那叫一个气。我当时就想,你孩子做错了事不用负责,那你没管教好孩子的家长也不用负责吗?我不是真稀罕他们赔那点钱,我就是要一个态度。诚恳说声对不起,说回去会好好管教孩子的,那这事我都觉得可以过了。结果他们偏偏让我大度点,什么孩子调皮捣蛋正常的哇,我当时都气炸了,暗道这天授村都是群什么品种的刁民。” “呵……”茅淳珊忍着笑,结果被呛到了。 身旁杨叁爸听了叹了口气道:“许灼同志你教训得好。不好好敲打这些大人,以后咱们这儿只会多一群杨叁,天授村也要成刁民乡。” “唉,甭提了,今天过后,全为民指不定要给我穿小鞋。” “不会的,全书记不是那样的人。” “我还说我是正人君子呢。” 杨叁爸有些愕然道:“不是吗?” 许灼不说话,悄悄看茅淳珊。 茅淳珊对上许灼的眼,一下想起刚刚被抱住亲的那一下。 立马就脸红了,扭过头去。 也就这时,她看到了不远处,道:“来了。” 杨叁爸和许灼连忙看去,就看到一群人走了过来。 人足足五个,其中一个是杨叁。 杨叁前面有个身材健壮,足足一米八的高大青年。 那青年留着长发,叼着烟,穿着花短袖衬衫敞开着,里面穿了件白色工字背心,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嚣张程度不亚于王八。 不,王八里也找不到这么纯粹的。 后面三个就是小弟。 青头组织内的结构有很多种。 郭昆这种师徒制的,首先要讲一个“孝”,师徒如父子嘛。 海城号称大易城,当年海城什么黄金荣杜月笙的青帮,结构也都是排字辈,讲究辈分,喊师父的。 所以易城号称小海城,大部分成气候的青帮也沿用这一套。 这种兄弟制的,大家都平等,首先重讲一个“义”。 其实都是小团体,根本壮大不起来。 其实再过三年,到了八三年,这些都是完蛋玩意儿。 胡凯带着人,来到了三人跟前。 目光落在茅淳珊身上,眼神一个劲在其胸口到小腹打量着。 许灼把茅淳珊朝后一拦,看向杨叁爸。 “借条带了吗?” 胡凯挑眉,扬着下巴道:“甭管我借条带没带,钱呢,还有这小白脸是谁,你这老小子又是谁?” “杨叁,没跟你兄弟说说我这老小子是谁吗?” 面对自己爹的戏谑问题,杨叁一阵尴尬。 许灼道:“胡凯是吧,我问你。你和杨叁是不是兄弟。” 胡凯哼了声:“是啊~怎么了~” “那不就得了,你怎么连自己爸都不认识了?” 在场所有人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杨叁小声道:“胡哥,这是我爹。” 胡凯一怔,有些皱眉道:“原来是叔叔啊,哦,那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干什么。” “要债啊,舍夫萨的啥皮子玩意儿,你说呢。” “你怎么证明欠债了?” “我说她,你身后的女人欠了钱,欠了我钱,就欠钱了。” “红口白牙的,你说欠钱就欠钱啊?我还说你欠了我五百万呢。” “你他妈耍我是吧……嗯?” 胡凯正要发怒,许灼抬手拿出一沓大团结。 不是一张,是一沓。 这里至少有一百张,也就是一千块。 胡凯看到钱眼睛都直了,包括他身后小弟。 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巨款。 胡凯正要去拿,许灼抬手拿掉,让他捉了个空。 …… 第179章 在下许灼,请胡爷背锅 “借条呢。” “借条没带。” “回去拿下吧。” “钱先给了,拿来。” 许灼收起钱,吐出一口气,后退一步。 杨叁爸道:“这钱你要强抢,不能善了了?” 胡凯嗤笑道:“叔叔,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什么叫善了?你把钱还过来,清了债,这就是善了。” “你要不给欠条,回头还用欠条来要债呢?” “不是,出来混,要讲个诚信……” 许灼呛道:“诚信就是你给人放高利贷,是吧?你这不是无赖嘛。” 胡凯看向许灼:“你这话说得……” 突然,杨叁爸伸手递给胡凯一样东西:“拿着。” 胡凯本能接过,却见杨叁爸双手握住他手,身体朝前撞去。 待杨叁爸松开手时,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只见胡凯握着一把尖刀,这刀子正扎在杨叁爸肚子上。 胡凯和他一众小弟都莫名其妙。 许灼反应过来大叫道:“快来人呐!无赖杀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哗啦! 下一刻,周围大门打开,藏着的村里人都涌了出来。 原本还很嚣张的胡凯四人,立马变得势单力薄。 “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我……” 胡凯慌了神,看向杨叁。 杨叁却无暇顾及,连忙接住自己爹。 全为民皱眉道:“小许同志,这怎么回事?” 许灼道:“报告村委书记,我们约好了胡凯,准备给茅淳珊同志还这笔欠下的巨款,钱都准备好了,可胡凯不肯拿借条。我们不给钱,胡凯仗着人多强行索要,拿出刀子要挟。我骂了他是无赖,他恼羞成怒。是这位杨同志扑过来,挡在我身前,替我挡了这一刀。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至于后面这三个,肯定不会承认,因为他们是一会儿的,是杀人犯的帮凶。不信的话村委书记同志,您可以问问他们,到底是不是这样,他们绝对会说不是。” 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睁着眼的许灼,个个倒吸冷气。 就你他么叫合情合理?!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给编出来了,这…… 要不是他们都在暗中看着,还真就信了。 不对,就因为暗中看着,现在更加相信了。 “拿下这三个,我来询问。” 全为民一挥手,三个喽啰被拿住。 他走到第一个人跟前道:“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人愣了愣连忙道:“村委书记,你可要看仔细啊,我们大哥……” 全为民对所有村民指着这人道:“看到了没,帮凶。” 所有村民重重点头:“帮凶,帮凶,帮凶。” 全为民又走向第二个。 第二个人连忙道:“对对对,他说的丝毫不差,就是胡凯要捅那位小同志,结果这位老同志挡了刀。” 全为民摆摆手道:“你是实话实说的好同志,走吧。” 许灼突然道:“放屁,老子哪里小了,你他妈别瞎说好吧!” 众人想笑不敢笑。 全为民瞪了他一眼,看向第三人。 还没开口这人就道:“胡凯平时都是耍无赖加要挟,逼迫别人,这次逼迫不成就想来点真格的,那……那位同志慷慨陈词说了他,他恼羞成怒要动刀,结果这位老同志舍身取义,当仁不让挡刀,胡凯简直是泼皮无赖,禽兽不如。” 我靠,成语连珠炮都被吓出来了。 所有人看着出口成章的这人,再看许灼,简直头皮发麻。 “原来你也是同志,同志你可以走了……” “村委书记同志!”就在这时,刚刚那第一个被问的人道:“我要揭发他!他刚刚威胁我,我逼不得已才撒了谎!没错没错,就是他捅了人!” “对待同志要像春风般温暖,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 三个人离开后,想要逃离,却被拦下。 胡凯脸色惨白,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看杨叁,杨叁根本不理他。 “好了,把他给我捆起来,报警吧,就说有凶杀案,人已被控制住。” 随着全为民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骑自行车去村委打电话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三轮摩托驶了过来,上面下来两警察。 在查看眼下情况后,警察立马进行了口供录制。 最后开始录三个喽啰的。 在喽啰口供也是统一的之后,胡凯就被铐上带走了。 杨叁他爸这才被送往街上诊所的赤脚医生那进行缝合。 这一刀捅下去,没有伤到要害,就是多出了点血。 “你记住了,这一刀本该是你的。是你爸替你还的债。以后心思用正,不要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自以为聪明能玩人,能玩你的人多得是。今天没有你爹这一刀,我也有办法让胡凯消失。” 一切结束后,许灼拍了拍杨叁的肩。 这才带着茅淳珊离开了。 这么一来,茅淳珊也就没了债,所有隐患也总算是消了。 众人对杨叁的敌视,也没有了先前那么强。 这不是因为杨叁悔过,是大家钦佩老杨的作为。 一个可以牺牲自己为儿子还债的人,大家也相信他能为集体做贡献。 这样的人,才是烈士的儿子。 便是许灼,也要称呼他一声杨狼灭。 “谢谢……谢谢你小许……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回到了那空空的小院,茅淳珊对着许灼就要跪下。 要知道,许家全家加起来,攒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六百多块钱。 这孤儿寡母一欠就特么欠五百,这不是直接把人逼死么?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在杨叁承认这事时,就算是全为民都怒了。 特么许灼没买地之前,村委那么多年账上也才攒了一千! 原本茅淳珊都对一切绝望了。 让她唯一苟活下去的,就是儿子李阿山。 许灼一把扶起她道:“淳珊姐别跪了,跪来跪去没意思。你帮我的时候,我也没想着跪。当务之急,开始开始新生活,好好活下去。” 茅淳珊抬眼看着许灼,眼神中只有感动,点点头。 “那你先休息休息吧,这折腾也累了,我先回了。” 许灼说完便转身离开。 今天这一遭,他真是走得太累太累了。 一个人来来回回斗杨叁,斗罗立新,斗所有人,斗全为民,斗杨叁父母。 杨叁爸能够觉醒起来,是他没想到的。 就是杨叁妈,的确太特么烂了。 更没想到的是杨叁最后也能幡然醒悟。 更更没想到的是,茅淳珊这笔账就这么平了不说,杨家场子、全为民的脸,都被老杨一个人给找了回来。 这一刀,直接把全为民的公信力给稳住了。 …… 第180章 华铭东:许若谷,他好温柔~ 他倒不是想篡权夺位。 他甚至对任何位置没有任何想法。 可他今天确实对全为民豁出去一切保这个人渣有点生气。 只是回过头来一想也对。 如果是他,他的战友为了保护他死了,他要不要照顾战友的子女后代? 就算不能让他们大富大贵,至少让他们平平安安、干干净净吧? 估摸着全为民就是这个想法。 “人情世故啊……” 一声无奈叹息,许灼回到了二十三号,只觉口干舌燥,身心俱疲。 再看看许若谷,还在仔细检查着各个生产组产出质量。 他没有打招呼,喝了点水便钻回床上了,太累。 一个人凭借一张嘴,斗了所有人,他只觉已经穷尽所学。 正是中午,许若谷检查完情况后,放所有人离开去吃饭。 她本来也要去吃饭来着,却见全为民走了过来。 “小棺材回来了没有?”他问道。 许若谷一听这语气,再结合许灼回来时麻木的脸尽是疲色,便感觉出了事。 “他正睡觉呢,好像很累的样子。” “他当然累了,一个人把所有人骂了一遍,把我骂了好几遍,给寡妇干了这么久,能不累嘛,铁打的也得趴着了。” 给寡妇干了这么久……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呢。 “那个,要帮您把他叫起来吗?” “不用了,让他休息吧,唉……” 全为民正想走,许若谷连忙叫住。 “全爷爷,他怎么骂您了,您跟我说说,回头我好和他算算。” 当下,全为民就把许灼刚刚为了寡妇,斗天斗地斗空气的事给说了。 许若谷听得目瞪口呆,感觉没跟着,简直损失了五百个亿。 “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还入种花家……唉。” 在听到这句话时,她心脏悸动,颇有点热血澎湃。 全为民看她,不禁道:“我问你,若谷,要是你,你怎么选?” “我……我顶多只能做到骂罗立新那,对于您,您真要把脸拉下来,强行卖面子……我顶不住压力,只能给面子。” “是……是他把整个一盘棋都盘活了,诸葛亮再世也不过这样吧。” “舌战群儒么……” “舌战群儒,那是同阶级不同立场的敌人。小棺材面对的,是跨阶级且不想讲道理的敌人。他的玩法就是直接掀桌子。他的做法也很聪明,把敌人变得少少的,把朋友变得多多的。告诉所有人对错,站在对的一面。” 许若谷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她守着大门没有去吃饭。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一道身影款款走来。 “你来干什么。” 许若谷看着眼前瓷娃娃一样的短发姑娘,吐气冷漠。 “那我就不进去了,这个给阿桃。” 许若谷抱着手,站在门槛上,本就高挑的身子高了一截,朝下看。 华铭东柔柔笑着:“阿桃今天可威风了,都在说别人的嘴顶多颠倒黑白,他的嘴是开过光的,能生日人肉白骨。今晌午这斗流氓,斗大队书记,斗村委书记,斗村民,斗不讲道理的流氓爹妈,最后帮人家苦哈哈的大姐把债平了,把事儿了了,也把村干部面子保住了……我只是心疼他受累。他在睡觉吧?醒来肯定要饿,你忍心看他受饿,我不忍心。” 许若谷淡淡道:“你的东西,我不敢拿。” 华铭东道:“你大可放心,这是给他的。昨天晚上下大雨,我刚好来这里找他,饿着肚子呢。他给我做烤蜜薯,做炸薯条,做怪味花生,给我倒红糖水,给我披衣裳,讲故事……诶呀,我才发现原来他这么温柔细腻。某些人啊,端着碗里瞧着锅里,啧啧啧……这样的男人你不要,有的是人抢。” 许若谷拿过铝饭盒,冷道:“慢走,不送。” 华铭东笑盈盈地转身离开。 许灼醒来时已是下午。 听着外面的声音就知道过了一点,人都上工了。 他肚子那叫一个饿。 习惯性搓着脸走到书桌前,一眼看到了铝饭盒。 他也多想,直接打开。 就看到这里面满满当当的肉菜。 两大块红烧走油五花肉,两大块油封鸡胸肉,一叠盐水牛肉,一份椒盐蒜泥葱花香菜肉沫鲜辣土豆泥,一些鸡毛菜,剩下都是白米饭。 大夏天的,这饭还温热着。 他立马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吃得那叫一个爽。 捧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正要洗饭盒,忽然听到后面的声音。 这才想起还有幼鸟。 连忙用针管抽着糊糊去喂一下。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这东西。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个啥玩意儿。 以前也没养过。 总之尽力就行。 处理好各种琐事,许灼看了眼生产组情况。 生产薯片的生产薯片,生产薯条的生产薯条。 因为薯条是生的,这东西难以保存。 现在也没有冰箱。 他只能把裹上淀粉的土豆条暴晒缩水,然后保存。 然后就是香料。 香料生产组分成多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就是人工捣碎研磨。 捣碎用石臼,研磨前期用药船,后期用小石磨。 所有磨出来的香料粉,被送入下一个环节按比例调配。 其中最复杂的就是十三香,调配要经过好几个程序。 每个程序由不同的人负责。 还有就是核桃味瓜子的炒制组。 这个组最简单。 也就洗瓜子,煮瓜子,炒瓜子,称重包装四个环节。 万芸和许若谷,则来回在每个程序中走动查看。 整个二十三号已经饱和,再难添加人。 “这笔大单子过后,这些人何去何从。” 许灼有些茫然。 因为是生产组织的,一旦没了生意,大家可以自行解散。 非生产期间没有收入也不需支付工资。 所以……这就是生产组的好处,很灵活。 缺点就是不稳定。 这个不稳定不仅是对内的,还有对外的销售端。 问题还没想明白,走到门口时便看到了还陈放大门口的柴油桶。 “哟,差点忘了这事。” 许灼看了看这东西,不禁点头。 到底是梁大晓,办事就是周到。 柴油桶已被洗净,底层插了一个铁丝盘,边上开了个口子,做成了个煤炉的样子,还安装了门阀,看着像是个大号煤炉。 内壁壁垒安装上了防火棉。 一层层装上了铁丝网,中间留着空心火道。 最上面有个盖子,是用原本的桶皮做的,也粘了防火棉。 左右两侧还焊接了两个金属环。 这种东西的精致与熟练程度,肯定是工厂定制的。 市内就有煤炉制造厂,当然人家还生产烧水壶之类的东西。 “这二哥还真是神通广大,什么渠道都有。” …… 第181章 真香呀~ 许灼以为自己还要处理处理,没想到所有事情都省了。 他骑车去了街上,把杂货铺里正和老妈聊天的许平凤叫来。 一家三口回到二十三号。 拿了条扁担挑起柴油桶,老妈背起一大袋洗好的红薯,一同回了杂货铺。 三人口把柴油桶往门口一放。 一同去挖点泥糊上纸浆,报纸拌泥,然后包裹红薯放入柴油桶铁丝网。 这一层层的铺满后,便把底层阀门打开,放入烧好的煤球。 关上阀门,盖上盖子,许灼红纸黄字写上“烤蜜薯”三个字便放着。 犹豫了一下,又写了“秘制”“无票”四个字贴上。 这时候的江南本地大米三分钱一斤,红薯——本地话叫山芋,一分钱两斤,白心的都没人要,许灼卖五分钱一斤。 “五分钱一斤,太贵了吧,这东西平时也就喂喂猪。” 许平凤虽然话不好听,可却能代表这时代的共同认知。 老妈啥都没说,反正孩子有想法,也有条件支持,那就做呗。 顶多做坏了自己家里吃几天红薯。 这一炉红薯烤了一个小时。 期间许灼不断去开盖翻看各层熟悉情况。 就如他预料的那样,最快好的是底层。 四十分钟,底层就熟了。 最上层还是半生的。 许灼把底层的放到盖头上,然后逐层逐层往下放。 期间他不断抬手看手表,用本子做各种记录。 “许灼同志你……这是在干什么?” 快忙活好时,耳旁传来了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转头看,有些愕然,只见是穿着制服的打投员王萱芝。 “萱芝同志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这就烤点红薯。” 王萱芝嘴角挽起一点笑。 这人本就好看,认真做事的时候真是好看死了。 她其实早就来了,一直默默看着。 平时她也常来这里陪着许灼妈聊天。 “烤红薯也要写文章吗?” “不是文章,是记录烤红薯的时间……上下层熟的时间不同,熟也分熟了,很熟,烂熟。烤红薯只有到烂熟这个层次,再温着才好吃。我得精准控制时间和流程,这样才能精准把控好红薯质量。” “这……是烤红薯?好麻烦啊。” “来,尝一个吧。” “呀,五分钱一斤呢,我是公职人员。” “你现在是王萱芝,不是萱芝同志,朋友间请吃个红薯不过分吧?” “嘿嘿……好啊……” 许灼敲碎外面包裹的泥渣。 这些泥渣收集起来,回头还能用。 然后把里面皮肉都分离的红薯,撕开外皮。 这过程有点像是剥香蕉。 且随着外皮这么剥开时,浓郁的红薯香甜弥散开来。 “哦~~”老妈,许平凤,王萱芝都眼睛都瞪圆了。 “来试试,好吃再来,赚熟人的钱我良心很舒服。” 许灼把红薯递过去,开着玩笑,惹得王萱芝白了他一眼。 老妈和许平凤见到这一幕,眼神怪异。 不是那啥…… 许家人都老实本分,怎么会有这么个花心大萝卜的? 许平凤倒是无所谓。 就是老妈对于许灼这种“招蜂引蝶”的行为有些反感。 虽然这年头大部分妈都希望儿子优秀,吸引姑娘。 就像许平凤是这么想的。 可许灼老妈就相反,很讨厌这种花心行为。 “好吃啊,这个怎么这么甜?” “又甜又软,入口一抿都要化了……” “诶呀,跟糖水似的。” “白糖都要九毛钱一斤呢~” 王萱芝大呼过瘾,一个小红薯很快就吃完了。 “来,带给老王和同事们分分吧,这东西不值钱,就是做起来费劲。” 许灼拿起一根稻草,把五六个红薯圈绕捆扎起来递过去。 可王萱芝坚持要付钱,说什么都不肯收。 许灼直接让老妈称重算钱抹零。 王萱芝付了钱,这才高兴离开。 只是过了小片刻,便有好几个打投员跑过来一斤一斤买。 这些红薯很少有超过一斤的。 加上这种烧烤严重杀水,体重减得很厉害。 五分钱可以买好几个大的。 小红薯一条条的,更是能买十几个。 片刻就卖了好好几斤。 可则距离卖光一桶几十斤还远得去。 许灼不能老是在这里看着,便交代了两句。 “卖到下班要是还有,能吃就吃,不能吃送到国营饭店去。” 许平凤看他要走,忍着脸色尴尬道:“阿桃,家里后屋塌了,要修。” “嗯,那修呗。” “家里没钱了。” “老许家没钱了啊?” “嗯……” “去找你妈要,跟我说有什么用。” “你……你就不能挪点吗?” “我妈被你妈打时,你也跟你妈商量过吗?各家自扫门前雪,我现在不是老许家的人了,你们兄弟几个有在村办厂里做的,预支点工资不就行了?这年头,地主家也没余粮,我又不是什么狗大户。” 说完,许灼头也不回跑掉了。 走在五村路这条煤渣路上时,他看着一侧的稻田,望着这里不知何时圈起来的篱笆,才想起这块儿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连忙拐入进去看看。 田野里稻谷快熟了,现在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 走了一阵,便看到这一大块地东南角有块空地。 走过去便瞧见,这足足一亩地大小的面积,已经被挖深到了两尺半。 所有挖出来的泥,都被堆到原来田埂上筑高加宽了道路。 这么一个池子,经过先前暴雨洗礼,里面灌满了水。 由全为民亲自起头来干事,这办事效率就是离谱。 当他脚步靠近,水面一阵躁动,闪过去了好多只青杠牛蛙。 隐约好像还看到了黄鳝。 这就够了。 “回头小黄鳝就扔这里吧,大的卖了。” 这个一亩大小的池子,本就是他用来养黄鳝的。 黄鳝河里少,稻田里多,就是因为这种东西算是两栖类,会被淹死。 但是高度太低,这东西也会跑掉。 “就是不知道这池子能蓄水多久。” 死水池嘛,没有水源,想要引水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最近的水源只有双桥河。 可距离不过百米的双桥河,中间却隔着五村路。 他从身上挂着的绿色帆布包里,拿出纸笔,把这一平方里地给画出来。 中间有多少条田埂,方向结构又是怎样的,全都画出。 这样,内容呈现在纸面上时,就有了上帝视角,更加客观冷静。 他要把这里改成一个庄园,反正出了事全为民给他顶着。 既然是庄园,就得有房子。 …… 第182章 开门见人先吐苦水 敲定了房子占地面积和大小,就得规划作物和动物了。 鸡鸭鹅的养殖是肯定的,除此之外养点奶牛。 江南本地的奶源,平均铺开,即便过个几十年都很匮乏。 要不是以后交通好了,其他地方奶源引入,本地会一直处于缺奶状态。 主要原因还是这里的农耕用地有红线。 对本地农民来说,这么肥沃的土地用来种田,总比畜牧好吧? 养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收益时间也有点漫长。 这对于本地家家户户人口不少的农民来说,根本不合理。 至于树种,他要选择种葡萄,樱桃,杨梅。 本地最着名的水果是水蜜桃,不缺的水果是橘子,梨子,李子,杏子,葡萄,柿子,枇杷之类,樱桃是没有的,杨梅有但很稀缺。 为什么种葡萄,因为葡萄不仅可以吃,还能酿酒。 野生葡萄酸涩,香味浓烈,适合酿酒。 相较之下,水果葡萄糖分多,酿酒容易酒精感过强。 一般酿酒直接采用一种葡萄,都是特定培养的。 比如色拉子,龙蛇品丽珠,品丽珠,赤霞珠等等。 农作物他准备种植芦苇,糯米,麦子,甜粟,玉米之类的。 这些东西可以酿酒,可以当饲料,容易和畜牧形成生态循环。 不过,既然是庄园嘛,那就不是房子加农田,这叫村庄。 庄园本就是西方富人生活享乐的地方。 一定要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玩得好,讲卫生。 这个东西设计好了后,不仅是对他,对未来也有很大助益。 这些慢慢来吧,部分大后期的东西,提前规划好。 等秋收后,便可以进行执行了,剩下的一点点来。 “这么一大片地方,全部弄完,至少几万块。” “也不止一年两年的事。” “全部弄好,只怕到时候物价还要涨一涨。” “这还真是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唉……咸吃萝卜淡操心的。” 观察盘算了一个小时左右,回到二十三号时都快下班了。 许灼检查了一下工作,确定再过两天就可以彻底交单。 当然,每天出货量算上的话,勉强六点可以完成这单子。 他站在二十三号门口,看着房屋已经砌起了基本轮廓,心情舒展不少。 “小许——”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 许灼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骑着自行车来了。 警察一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要知道,这双桥巷塘口的地方,正建着菜市场,十七号,另外二十三号这一院子几十个工人,都是耳目。 看到警察,就没有人不担心的。 许灼上前道:“蔡哥,你怎么来啦!” 他故意说话大声了点,好让所有人听到。 “蔡哥?这个警察是小许朋友?” 众人一听称呼,再看警察下车后和许灼勾肩搭背模样,不由一惊。 小许真是神通广大,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警察朋友了? “还不是为了你嫂子的事么?” “肩包啊,唉,蔡哥,已经在做了,好了两只……” “不是不是。”蔡淳连忙道:“还记得那个炒货店吗?店面已经盘下来装修好了,就按照你说的,直接作为供销社的额外铺面开着。不过事情没那么顺利,除了资金外,份额要给供销社一成。” “嘿,蔡哥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才一成。” “哦……哈哈哈哈哈……瞧我瞧我。” 蔡淳很不愿意让一成利的。 但是想到许灼这里给出去的更多,一时间也心理平衡了。 毕竟许灼没背景,没身份,为了开这个杂货铺,一方面千方百计给国营饭店让股份,好扯虎皮做大旗,另一方面又把配方给了村委,自己当了个组长,这么一来这份事业就是村子的了,别人想要来抢,得先问问全为民。 全为民这个人,一般人还真不敢惹。 人家说个老奸巨猾,一般说是老流氓,全为民就是出了名的老土匪。 就是这样小心翼翼走着,把肉都让出,眼下许灼才能安安心心喝口汤。 相比之下,他弄个铺面让了一成利,回头都是收入。 “成嘛,蔡哥,这次来是进货的吧?” “不是不是,我是带你去看看铺面,你给瞧瞧问题。老哥我不给你玩虚的,有问题你就直接说。老哥知道你搞这块儿营生,是真正行家。” “成,我取个自行车。” “弟妹一起去吗?” “她肯定不能去,生产组这里得有人看着,这里没人看着我都不能外出,蔡哥你等等,我去招呼两声。” 许灼进入二十三号,找到了许若谷。 结果还没开口,许若谷抱着手,侧着脸,甩给他脸庞。 “算了,你有事我就不打搅了。” 许灼转身找到了万芸。 这段时间下来,万芸在管理上的能力,提升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现在模样,已经是个颇为像模像样的车间主任了。 把事情说了说,万芸点头:“放心学长。” “还有……”许灼眼角瞥过许若谷拉着万芸小声道:“要是华铭东来了,你让她在这里等一等,我大概两小时内回来。” “啊……”万芸小小惊讶了下。 她想看许若谷,立刻被许灼拉回来。 这小妮子沉不住气,根本搞不过许若谷。 “知道了吗?” “知道了……要是……问起来……” “推到我身上。” “好,明白。” “你办事,我放心。” 许灼看她这么爽利,拍了拍她肩,转身就走。 “小许,你们这儿在建什么呢,不是个村子吗?” “蔡哥你还不知道?我们在建菜市场啊。” “啊?你们村里建菜市场,那五村集镇咋办?” “唉,蔡哥,你是不知道啊,我们也有苦衷啊。” “说说看呢。” “五村集镇蔡哥熟悉吧?” “熟悉,怎么不熟悉,我又不是外地人。” “五村集镇地面铺的煤渣,坑坑洼洼,到处角落都是尿骚大便,每次结束,地上还有很多垃圾,一下雨那更没法看。五村集镇是东蔡村的地盘,东蔡村只管收摊位费,其余根本不管。就算出了扒手,现在也是打投部来管。我们一直给东蔡村提建议,人家鸟都不鸟我们。后来有人就对东蔡的村委书记说,你要不把五村集镇给用水泥浇平了,各个摊位画上白线分开,再建个公厕,那天授村就要建菜市场了。人家村委书记说尽管弄,他不信。” “啊这……你们还真建?我看那地方这么大,弄下来得几千吧?” …… 第183章 两女相见分外眼红 “不止呢。蔡哥你想,那地方是双桥河塘口,平时各地人来五村集镇,基本都是乘船过运河来双桥河和白银灞河,然后走个百米到五村集镇。现在,我们要是在那建设菜市场,是不是来的人更多?所以我们还要拓宽河道,修整路面。一套算下来,初步已经达到了一万一。” “你们哪来这么多钱……哦,你这生产组出大力了。” “哈哈,还不是蔡哥你抬举我。这个规划早就有了,一直没钱弄。还是蔡哥这次给我大单子,这笔钱直接给到了村里。我们村委书记人脉又光,要砖块要石头要水泥,他亲自走一趟,说要到就要到了。” “嘿,你们的老书记能耐大着呢,这点事就是一个电话,哪要亲自跑?” 蔡淳听到这村里自己要搞菜市场的规划,也不由得心惊。 其实他比许灼更清楚双桥河的历史。 不说远的,今年八零年,建国四九年,过了三十一年,五十年前这里还是民国呢,那时候双桥河可不是现在停满渔船乌篷船的小地方。 那时候,这里是码头。 现在双桥河两岸的房子,也不是什么民房,都是店铺。 什么灯笼店,纸人店,棺材铺,香烛店,简直应有尽有。 那时候没有五村集镇。 周围整块地方,只有以三条河为中心的天授村,就是个小镇。 再后来,建国后规划变动,加上斗地主打地主,搞破四旧等等运动,所有重心转移,才造就了如今的五村集镇。 这段历史,全为民是很清楚的。 这老土匪原本是鲁省逃难来的,一路兜兜转转。 小时候就在天授村双桥巷给地主放牛。 不过据说他偷学,读书好,地主收了他当干儿子培养他。 结果去当时还叫易县的易城里读书时,地主全家被土匪杀了。 那之后全为民就辍学消失,再出现时他已经把本地土匪给干死了。 自己当了土匪。 反正就蔡淳所知,这个人传奇得一塌糊涂。 很多人以为他是大老粗,其实这人也就性格脾气做事像土匪。 脑子不光有,而且肚子里墨水不差。 现在竟然又要折腾,看来东蔡那死老头是真把全土匪给惹毛了。 许灼和蔡淳骑着自行车,很快啊,啪地一下就到镇上了。 百湾镇公社就在这里。 蔡淳选的还是一条门前宽路面的旺铺作店面。 他老婆宋朱梅就在店里。 眼下天还没黑,宋朱梅在店里一阵忙活。 也就十二平大小的铺子,左右都是差不多大小,挂着各种牌子的铺子。 许灼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没进去。 “怎么了小许?” “蔡哥,你来看。如果你是陌生人,你刚来这里,怎么在第一时间,看到一家炒货铺。你看看——” 蔡淳一看,有点懵。 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件事。 “要不怎么还得小许你来呢!” “门头要改一改,虽然都是供销社一份子,但要做个颜色鲜亮的大匾额,然后左右挂一盏灯笼。回头人家一来,看得懂字的记匾额,看不懂的也可以说那挂两打灯笼的铺子。这么一来,不就醒目了么?” “好!” 许灼又走进铺子里,就发现这里完全是按照五村集镇的炒货铺来布局的。 就是店面大,看着敞亮。 “这些都没问题,就是价格一定要控制好——” 许灼再三叮嘱价格的问题,把这些天遇到的事说了下。 最后又聊了聊进货的事。 价格上早就谈好了,也签好了合同。 问题是运货。 这年头和供销社出货买卖,都是自己上门。 哪有人家供销社来取的。 就这样,价格还得看供销社售货员的脸色。 各个地方不同。 供销社通常和国营饭店挨得比较近。 有些供销社一手垄断收获权,国营饭店没有买卖资格。 相对来说江南这里就自由很多。 谁叫这里有钱呢。 据说之前有个逃难来的北方人,一看这里路边竟然有很多屎,惊为天人,说北方干净得路边屎都没有。 这话放到后世有点像粗俗上不得台面的笑话。 实际上,即便双桥巷村里还有不少老人,整天背着篓子,到处捡屎。 话说回来,供销社亲自下去收货,本地基本没这情况。 让许灼这里送货,也不太可能,他没有人手。 就算他来送,一自行车载货,对于一个十二平大小的铺子铺货量来说也有限,除非用板车,可板车速度慢。 让许灼花上千块买牛或马也不可能。 就算是驴和骡子,一只也要几百块。 “还有个问题,装薯片的袋子,小许,你哪儿弄的?” 许灼笑道:“那个是我从供销社里买的,这东西比较少,好在我现在联系上了印刷包装厂,可以进行订制。对了蔡哥,我问下,三轮摩托你能给我搞到吗?如果能的,我这儿送给你送货就方便许多了。” 蔡淳脸色一窘:“我喊你老许了成么,这年头全易城也才几辆?要有,我这个当所长的,不能自己骑着上下班?” “啊这……”许灼沉默后道:“这样吧蔡哥,你想法子帮我弄条速度快,脚力强的好马,钱我来付,蔡哥你先垫着。等马弄来了,我就给送货。” “这可不便宜,就我所知,要两千左右。” “没事,我问村里借,就说是方便生产组出货,肯定能同意。” “成,你要多久?” “越快越好,最好明天。我自己掏点钱村里再掏点,两千多能拿出。虽然现在村里在烧钱,可我要钱,村里还是得挤一挤的。” “好,改明儿中午我给你送来。” 事情定下后,许灼便回去了。 蔡淳要留他吃晚饭,他也婉拒。 回到家,便看到门口开着,没人。 他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直往里走,来到卧室,就看到了两道人影对坐着。 许若谷和华铭东。 “这里……我来吧。” 许灼看着许若谷,犹豫了下开口道。 唰。 许若谷站了起来,脚步匆匆跑了出去。 “哟,生气了生气了~” 华铭东在她身后笑道,像是在看丧家之犬。 许灼连忙道:“诶诶诶,你也省省吧。” 华铭东哼了声:“狗咬吕洞宾,真是……你把她当宝,她把你当什么?你把我当朋友,我才这么说。换平时,我懒得理你。” “知道啦,我这不是怕你们俩闹脸红么,事情怎么样了?” 他连忙转移话题。 华铭东闻言,从自己携带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沓纸。 许灼数了数道:“怎么只有十几张?” …… 第184章 你若夹道欢迎,我必涌泉相报 “有些人不行,我给剔了。虽然是想麻烦你照顾他们,但我也不能给你惹麻烦。有些人放在你这里,你碍于我的面子赶走不好也不想留,迟早出事。但是剩下的这些,你能帮就帮一帮。” “你为我这么考虑,我肯定帮。” “还有……”华铭东望着正盯着一张张资料仔细看的许灼,道:“江家别的问题没有,盖房子的钱的确有点来路不明。她的两个儿子,读书和当兵的,渠道也不正常。我已经写了举报信,想来我上去那天,你就能看到动静了。至于结果如何,我到时候不在……你只能自己把握。” “唉……”许灼点点头:“不管如何,这件事谢谢你。” “客气什么,后天我上去,薯片、瓜子、烤蜜薯、怪味花生、香料粉都给我准备点,我会拿个行李箱过来装。还有,许若谷那种包,能不能也送我一只。我去找过陈皮匠,他死活不肯做。” “嘿,我和他签过合同,他敢给别人做,赔死他。” “诶呀你呀,你怎么这样……”华铭东急得跺了跺脚。 许灼摆摆手道:“明天我带你走一趟,那里有别的包,我拿一只给你。那个是蔡所他老婆付了钱预定的十只,已经做好两三只了。给你拿一只,回头再补一只就成。时间太短,你能挑的有限。” “你给就成,你给我就要,早知道你这么爽快……” “你就多要点?” “不是,许若谷那条裙子,我特别喜欢,还有她的那个草帽……” “不是大姐,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哪有她有什么你就要什么的,这特么是夺妻之恨么? 华铭东戏谑一笑:“我不是敌视她,我和她不对付,互相看不上,但是她的裙子啊,帽子啊,还有脚上的圆头小皮鞋,诶呀……我都太喜欢了。早知道这些都是你弄得,我就来找你了。先前我还一直在想她到底有哪条黑市渠道,买了这些挑尖儿的外国货。结果探了半个月,才知道还是你。” “行了行了,你给我个联系地址……算了,我把设计图给你,你回海城市后自己买点布料,请人做一做。就是有一个要求,不能卖出去。” “不用,我给你地址,联系方式。” “走,带你去量尺寸。” 许灼收起联系方式,便关了门,带着华铭东去了茅淳珊家。 茅淳珊这里刚吃好晚饭,正在研究图纸。 听到敲门后让儿子阿山去开门。 “许爷叔!”阿山看到是许灼来,又惊又喜,连忙带许灼进去。 “呀,这姑娘真俊,就是身上衣裳素了些。”茅淳珊上下一阵打量。 许灼说明来意后,就和阿山退了出去,让两人在屋子里量尺寸。 量好了,他再送人离开。 “淳珊姐的手艺真不错,谈吐也不一般,她是不是来得比较早的知青?” 回去路上,华铭东忍不住好奇问道。 其实是不是知青,一眼就能看出。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庄稼地里刨食的,说话三圈离不开吃喝拉撒。 尽管文盲率在急速下降,可识字和说话土有什么关系? “不是大姐,你都知道我晌午干的事了,猜不出她是谁?” “啊?!是她?!”华铭东一阵惊讶,随即凑到许灼身边,手肘顶了顶,贼兮兮地小声道:“淳珊姐长得不错,身材也可以,难怪那混子这么骚扰。你看人家孤儿寡母的,要不要晚上去做做好人好事,送温暖?” 许灼愕然地看着她。 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一个海城市下乡知青能说的话。 “看啥,说话啊,嗯~” “说啥,你咋能这么想?” “乡下和城市完全两个世界,入乡随俗嘛。我周围那些个男人,吃完饭抽着烟,一聊就是聊各种荤段子。厂里的老妇女们也是聊着晚上各种捯饬的事,你这小处男,是不是聊这还害羞了?不对啊,我周围那十来岁的娃子,男娃女娃也都一个样。虽然啥都不懂,可生殖器挂嘴上,啥都能说。 “你下乡这么久了,怎么一出口,嘴里就是这逼味。” 华铭东顿了顿,随即一边拍许灼肩一边大笑。 “对喽,这才对味嘛。你个乡下小子,别整得自己跟个大文豪大作家一样,在这乡下合群一些才好。出淤泥而不染,不如和光同尘。唉……回去后,我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改掉这适应乡下两年养成的粗口。” “不用改,你只要文明一点,内敛一点就成。” “这还能文明?” “比如说,你要对我夹道欢迎,我就对你涌泉相报。” 许灼这话出口后过了足足三十秒,华铭东才反应过来。 肩膀推了推他道:“去你的……真是的,原来你是这样的损色儿。” “我咋了?” “你骚起来就没乡下佬什么事了,真的,你要不去写作出书,简直是宇宙文坛的一大损失,我是举双手双脚不同意你退出文坛的。” “你啊你……呵呵……” 华铭东不是真温柔,是典型的软刀子。 她私底下性格还是挺俏皮的。 不过,小心思虽然多,却也能真诚待人。 要不然,她也不会聚拢这么多人。 靠漂亮温柔吗? 乡下人的淳朴,就是实在。 你再漂亮干不了活,人家也根本看不上。 过来人都知道,一家五六口的情况下,再多张嘴吃白饭有多可怕。 他把华铭东送到知青点后便回了二十三号。 半夜三更,灯火微弱,他纸笔纵横。 不仅是对五村路西田的规划要详细制作,还有对眼下十五人的安排。 这十五人眼下还能做钓黄鳝放地笼钓黑鱼。 华铭东给他们开的工资是一天两块。 他们没有怨言接受的原因,不仅是工资高,还因为他们自己去卖,国营饭店不收,只能经由华铭东到许灼手里。 这里头有好些都还在上学。 十五个来自附近五个村,这分散得实在太开了。 也就钓黄鳝这种事能够集中起来。 钓黄鳝么,这也不是什么长久活,秋冬怎么办? 看这些人的资料,有一点很统一。 那就是不是家里独子,家里也不需要他们耕地。 现在包产到户,各家自耕门前田,家里孩子多反而不好。 生意不能做,大部分不用上学,也没有厂里可去。 可以说,钓黄鳝似乎是唯一的路子了。 “不对,还可以搞养殖。” …… 第185章 仙人指路 一想到这里,许灼又担忧起了孟钱多。 现在抓蝎子搞草药是赚钱,秋冬呢? 他得催促孟钱多把养殖业扩大了。 凌晨三点三刻,许灼打开门。 许若谷头回没有来,二十三号只有他一个。 门外站着的是陈文勇等十五人,一个个提着黄鳝笼拎着篓子。 许灼把他们放进空旷无物的前院,拿出盆子,让他们每个人把自己弄到的货倒进来,上秤后边秤边记。 这些事情繁琐,但有了经验,就是轻车熟路。 甚至许灼还能一边做,一边谈笑风生。 “你们华姐马上就要走的消息知道了吧?”许灼问道。 陈文勇等人纷纷点头应声。 “华姐说,以后听你的,你不会让我们饿肚子。” 许灼笑着道:“你们所有人都听我的吗?” “听啊,华姐说老许你不会亏待我们。” “唉,那你们想过没,秋冬后没有黄鳝可以搞了,怎么办?” “这还不容易,我们现在攒的钱,足够熬到开春了啊。”其中有人笑着道:“这件事华姐之前就说过了,也给了我们足够的钱。” “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家里不止一个兄弟姐妹的,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 “结婚,生孩子,总归要有自己的房子吧?” 众人一个个沉默了,陈文忠道:“我还小,有的是时间。按照现在这赚钱速度,到时候别说盖房子,就算三转一响也足够了。” 不少人纷纷附和。 “没错,只要老许你别抛弃我们,我们可铁了心跟你干的啊。” “那我跟你们说,这些年物价一直在涨,以现在赚钱速度和你们家庭情况,以后想要盖房子很困难呢。” “这……不会吧……” “你们华姐把你们交给我,不是让你们卖黄鳝给我,是想让我给你们找一个好好的出路。什么叫好好的出路,不是夏天摸鱼抓黄鳝,冬天啥事都不干。是要稳定前行,一直有事情做,但也有空生活。” 蒋大伟笑着道:“老许,你就别卖关子了,兄弟们听你的,你说干啥就干啥。” “我准备搞养殖,鸡鸭鹅羊,兔子,蚕什么的,你们能搞吗?” “在家养过猪,养过鸡鸭鹅,也养过肉兔,蚕没有搞过。” “我这里有两种合作方式。一种是我来出钱,买这些肉苗,你们呢听我指挥,我给你们每个月开工钱。另一种呢,咱们一起出钱,每个人出一点,来搞这个养殖场,回头等成熟了,产生了收益,按照结果分钱。我个人更倾向于后面的,因为你们可以赚得更多。但后面的有个问题,如果赔了钱,比如鸡瘟,兔子生病,一死死一大片,那就血本无归。前面的呢,你们就只能当工人。我赚多少你们看着,不要眼红,我亏多少你们也看着,不需眼红。” “老许,你是老大,你吃肉我们喝汤,我给你干活。”蒋大伟道。 不是他不想后面的。 后面的这个选择,许灼一说出他就知道不能选。 前些年他家里养了三十几只兔子。 那兔子可以卖毛,还能生小兔子,越养越多,还很好养。 养熟了卖皮肉,赚钱那叫一个容易,可以说源源不绝。 结果开春时,特么全死了。 三十多只兔子,还好老爹想了个法子,连夜剥皮,扔掉了肉。 这些兔皮止了损,以至于没太亏。 自那之后,他们家养鸡养鸭都是分开养的,而且不敢量大。 平日里喂养,都要各种投入。 花销的可都是钱。 其实不只是他,老许家也经历过不止一次这种事。 可老许家当时毕竟家底子厚。 再一个,许虔兴朱小英两夫妻,对这种事很有经验。 其余人就算没经历过,也知道。 毕竟本地人家里哪有不养东西的。 “老许,我们听你的,给你干活,你给工钱就行。要是困难了,给不了工钱,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也给你卖力气。”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嘿,华姐都信任老许,咱们又凭啥不信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十五个人统一了口径。 “行。”许灼道:“反正这事也不急,回头等我消息。咱们江南黄鳝下市十一月份左右,还有好几个月呢。慢慢来。” “好嘞,都听老许你的。” 陈文勇等人离开前,孟钱多已经带着人来了。 他听到许灼说的要带这些人养殖时,心里头颇为担忧。 只是不等他询问,许灼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下。 “原来是这样,许哥,要不要我来带他们?”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你也有同样的问题。” 孟钱多和许灼相处了这么久,每次来许灼都会和他说很多杂七杂八的事,还教他看报纸,反着来看待事情,他思路早比一般人开阔得多。 只一句话,他就想到了自己如今的情况。 东蔡土坯房就这么大,兔子几十只,拉毛兔也才养起来。 那规模受制于房子大小,已经不能再扩大了。 可是他的徒子徒孙却有点多。 “许哥,你的意思是……我扩大规模?” “你现在对养殖兔子,采药晾药分拣药很有心得了吧?” “经验比一般人足很多,也是许哥提点,但你要说我多厉害,讲真,我还真觉得自己远远不够……确切地说是越来越有点不够用。我现在有时候也愁,为什么上学时老师不教这些,也买不到类似的书。” “哈……”许灼拍了拍他肩头:“有进步,很好。” 一个人能忧愁焦虑自己的不足,并且想办法努力,就是在进步了。 “想起最初看到你的时候,老孟,你知道我那时啥感觉吗?” “许哥你一定看不上我。” “你身上有江湖气,毛躁,虽然很有义气,也讲道理,但是我感觉你当时状态发展下去,迟早要出事。” “许哥你是对的,我现在眼界开了点,看很多和原来一样的师兄弟,觉得他们再这么下去真要完蛋。还好最近师父狠狠整顿,连带着大师兄也被重点照顾了,师兄弟们收敛了很多。就是有些师兄弟私底下仍旧不以为然。” “哦?他们不想走这条路?” “嗯……唉……” 原来有些人身上的江湖气,已经到了骨子里。 他们的世界观和大部分人不同。 他们要的不是有钱,过日子,而是厮杀,冒险,真男人。 带着一帮子小弟,徒子徒孙,纵横江湖,叱咤风云。 虽说许灼看来很中二吧,可这就是这年头很多精神青年的真实写照。 …… 第186章 这墙不对劲,很不对劲 “别管他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我担心他们会连累师父。” “没事儿,你别太小看你师父,他要连你都不如,那你当他师父好了。” “也是……师父都是老江湖了,那许哥我怎么办?” “你去找找你们村长什么的,打听打听,走动走动,看看允不允许你扩建房子。问你干什么用,你就说想多养点家禽家畜。如果他们允许,你就开始搞养鸡吧,鸭和鹅别碰,因为鸡可以笼子里饲养。然后是猪和羊。这段时间,你想想办法,把人分成两拨也好,雇佣人也罢,总之要去找草。多弄点野草过来晒到半干,然后找个地方囤积起来,作为饲料储备。” “不同意呢?” “不同意的话,你在目前基础上保持割草。我在我们天授村,还是有点话语权的,要一些地皮来搞这种事不难。到时候你就让一些人来我这里。不过,还是先以你那里为重头。我不怎么缺钱,你……” “我现在也不怎么缺钱。” “不,你缺。” “我真不缺,最近我家已经拿到了红砖批文,就等砖来盖房了……” “给你个组织语言的机会。” 孟钱多沉默了下:“我缺。” “这就对了,缺钱就想办法挣钱” “嗯,再和你说一件事,回头我要让人打造些蜂箱,养蜜蜂。” “许哥你还会养蜜蜂!” “不会。” “啊这……许哥,就算有蜂箱,蜜蜂也不会自己来。” “我知道,咱们乡下缺蜂巢吗?回头搞点。就是你有时间,帮我打听打听谁养蜂厉害,你去学习学习。” “明白。” “好,来,带你的徒弟们帮我个忙。” “啥忙?” 片刻,孟钱多被许灼带着,来到了十七号工地。 他看着许灼,脸色复杂:“许哥,真要这样做,你确定?” “我跟你说下事情经过吧——” 许灼把自己遭遇的情况说了一遍。 孟钱多听完皱眉道:“以师父的能耐,一查就能查出来了。” “是啊,所以你没发现这件事的问题吗?” 孟钱多想了想道:“我师父如果知道是谁弄的,他把这件事通过大师兄转给许哥你,问你怎么处理,意思就是看你有没有能力处理,再看你的做事风格,本质上还是在观察许哥你能不能信任,还有许哥你的本事。” “对喽~” “可是你和师父不是结拜兄弟吗?” “那你知道你师父有多少结拜兄弟吗?” 孟钱多沉默了。 就他对自己这师父的观察,这脑满肠肥的光头佬,是能打假人里头最圆滑的,圆滑世故人里头最能打的。 可以说,郭昆能有今天的地位,不是因为他能打。 而是因为他善于结拜。 郭昆地盘周围是人家的地盘,原本都是敌对关系。 可这些年看看,从来没有人和郭昆起冲突。 因为这些人都成了他的结拜兄弟了。 “行了,凡事多想多看,来来来帮忙……一二三,推——” “诶呦喂……许哥不成啊,得再叫两个。” “叫叫叫,来来来。” “好嘞……” 许灼和孟钱多两个,选了一面墙往前推,结果没推动。 “许哥你墙不对劲啊,我们四个发力,随便哪家屋子青砖墙一推就倒了,怎么会纹丝不动,这就离谱。” “算了,天都亮了,下次吧。” 想了想,许灼觉得再晾几天也好。 那边人按耐不住,会跳得更加欢实。 由于顺路,孟钱多散掉徒子徒孙后,就帮许灼推车去了街上。 到了药材收购站,便散了。 许灼在这里直接结了钱,又问了问袁如辉近况。 听说已经猫在酒厂好几天时,他都有些惊讶。 这药材收购站的事就直接甩甩手不管了? 国营饭店,清点一下大黄鳝。 前后两批加一起的量,刚好够交付之余还多两斤。 多出来的两斤,就匀给了饭店。 甲鱼什么的还差一只,这一只刚好从国营饭店里匀过来。 这么一来,水产这一块,大单子上需要交付的数量就齐了。 许灼让人通知周爱民来收,顺便他也能把今天的零食份额给交付掉。 张远超慨叹道:“许哥,我是真佩服你天天这样。你现在也不缺钱吧?为啥就不能雇佣人来做这种事呢。自己也能好好休息不是?” “你当我不想?这么大的单子,我敢不盯着吗?” 由于今天一个人弄,有些累。 回到二十三时有些晚了。 还没开门,门外就来了不少人送东西。 河塘口,大量船只涌入。 全为民罕见地这么早过来盯着。 昨天下午时,塘口附近最后一间房子就被拆掉了。 建设生产组的工人们没有活干,被放假休息。 今早提前过来,搬运一船船石头,水泥,沙子。 全为民盯了会儿,看到许灼推着板车回来了,便走了过来。 许灼在称重收黄鳝,看他过来就问道:“全书记,您亲自监工?”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亲自来吗?你也得看着。” “有图纸,派个在我这里干了的建设生产组副组长去就行了。” “不成,不能够,因为马上要修河堤了。” “啊?”许灼傻眼了:“现在修河?不造菜市场?” “你想啥呢?造完菜市场再修河,那菜市场晾在这里吗?当然是先修河。现在河宽八米,要加宽到二十米才行。你图纸上加宽十二米不够。” 周围那么多村民一听,都顾不得黄鳝了,纷纷讲了起来。 “老书记,足足加宽十二米,那不是要把现在的路都给拆了么?” “是啊老书记,这这么弄肯定要拆掉砂石路啊。” “不止。现在河宽八米,土河岸栽树宽两米,咱们路也只宽三米,还要再拆七米。这不是要把各家门前水泥场前面的仓房也拆掉?” “仓房也才宽六米,还要拆一米水泥场。” “这么搞,咱们不是要前门变后门了?河造好之前,就只能走后门过路了,回头九月份了,这割稻晒谷子什么的……” 全为民不耐烦挥挥手道:“烦死了,就你们家有前门是吧?” 这么一提醒,许灼立马道:“你们看很对面,那是河对岸的后门。后门口的空地至少有五米。咱们这儿房子都是坐北朝南,南面是正门。后面一般都用来养猪或当仓库,延长房子都会往前延。” 全为民道:“事情我都谈好了,对面要拆八米。除了两旁岸边,河边要继续统一栽树,并且铸造宽路。塘口要进行扩建。塘口这里要造几个码头,所以要从现在正常等宽河道的塘口,变成一个圆形塘口。占地就从现在塘口边上的土地拆,这是最好的修建办法。” 众人一阵震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 第187章 其实我的心里只有你 一来全为民向来说一不二。 二来这工程量也太大了,肯定要召集村民来上工。 许灼想的却不是这个,他道:“全书记,你是要把过村的双桥河,和村外的双桥河打成等宽,对吧?” 全为民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村外通往运河的双桥河,因为有着灌溉两岸稻田的功能性作用,所以本来就弄得很宽,而过村的双桥河河段,只是满足船舶与日常居民洗漱,也就比较窄。 窄有窄的好处。 那就是方便管理,以及养鱼。 村里水产组三分之一财产,就在双桥河村内河段。 现在弄成等宽,长远来看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入村河段的宽度,一直到塘口是越来越窄的。 全为民家门前河段宽度有十二米,许灼这里的只有七米多。 导致这样的原因,也是越往田那边走,人烟愈发稀少。 越往塘口这里走,人越发繁荣。 繁荣就要住房子,就要占地。 全为民这几天做的两件事,一件就是丈量土地。 各家各户都有土地证书。 土地证书上家宅面积和现在实际面积比,尤其是塘口附近的,各家各户都小很多,这些年违建了不少。 查完了,全为民把这些人召集过来谈违建拆迁和正常的拆迁补偿。 “拆迁补偿”是许灼在计划书里提出的。 现在村里账户上的钱不能说富余,但也足够。 村里人一开始当然很抗拒,可这点许灼也早算到了,在计划书中提出“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那就是双桥村建成后,他们可以吃一定的年底分红。 大家不光心甘情愿,而且还很配合。 甚至不少住在偏东面的,还过来询问能不能把自己没用的房子也拆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的扯淡么。 总之,事情就这样宣布好了。 今早过后,消息也传遍了全村。 晌午的时候,全为民亲自发出广播,封锁了沿河两岸的路。 河对面的路本来就没有人走,因为那是人家后门。 河这边的关系也不大,大家走后门,后门的路比沿河前门的路还好。 许灼的二十三号,因为在塘口的缘故,面积很大,不用担心。 所有人仍旧可以从前门走。 接下来几天,全为民,罗立新,张启民,张志强,这个巨大天授村的四大天王,召集着村里男丁过来上工。 来干活的,和以前一样进行工分制。 但是这个工分最后会以钱来结算。 为什么没有票。 因为一天管两顿饭。 全为民召集了一些村里妇女过来烧饭。 早上干活前,所有人先去吃一顿汤圆或团子。 这玩意儿是糯米做的,又放了糖,能提供很强的能量。 到了中午吃饭,不光有饭,还有肉。 这些条件加起来,可比前些年义务抗洪不知道要好多少。 不过,前三天要干的活是最轻松的,那就是搬石头。 这条河已经禁了小船,只允许水泥船来。 送来的所有石头,水泥,黄沙,都由人工挑着来上岸,放在各家门前水泥场上,与此同时,两岸所有原始种植了几十年的大树,都被砍伐掉。 在去掉枝叶后,堆在了村集体的广场上。 至于那些个枝叶,也是集体财产,谁都不许动。 那些在计划之内道路两岸的仓库,也被拆掉了。 所有砖块木料什么的,全都被堆放在了十六号。 十六号旁边的十五号有人住,被全为民一句话,换了套大房子,地方空了出来,用来堆各种拆房砖和木头。 至于许灼十七号的建房,则是保持原封不动进行。 这算是全为民给许灼的一点特权。 按照道理来说,建设生产组所有人都要被调过去开河的。 当天中午,华铭东提着一个行李箱来到了他这里。 “哇……你们村这工程搞得这么大!” 她看到封路的画面都有点傻。 一眼看过去,河边的树已经被砍掉了不知凡几,顿觉眼界开阔。 随后她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你们这么砍不怕出大事吗?” 许灼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 建国之后,全国各地为了抗洪,其实很多地方上早就有“防洪”政策。 就是在河边植树。 树根巩固水土流失,树冠防止暴雨落地,冲击地面。 江南本地这里,很多地方栽了树,大部分地方则不用。 因为本地人原本就有在河边种树的习惯。 只不过种的树里,以柳树和朴树居多。 朴树会长噼啪子,大人会用竹子作小管子,前后塞一颗噼啪子进去,然后用筷子猛捅后面一颗,就听噼啪一声,前面的噼啪子就爆射了出去。 朴树木料很硬很硬,也是上等木材。 现在这些树都砍掉,江南这里的土质又松软,等汛期一来…… “要是造河堤,一个月就行,现在还要开河,就得另外加半个月。”许灼指着前面,比划着面积道:“在割稻之前河堤能完全弄好,到时候石头打岸,再加上去买新的经济苗木来种,完全不用担心。” “唉……不是我乌鸦嘴,我是希望你们村稳健点,别走太快。” “我知道我知道,来来来,给你装货。” 许灼拎着她的箱子往里走。 本以为这只淡红色的巷子是个皮箱,结果却是帆布箱。 她这箱子里什么都不装,就装零食,也装不了多少。 只能感叹没有塑料的日子,还真难过。 先前说好的薯片,瓜子,怪味花生,香料,烤蜜薯,他都准备好了,直接装入箱子这么一塞,满了个七七八八。 “我给你拎着。”许灼道。 “不用。”看似温柔的华铭东,单手一提十几斤重的行李箱,犹如无物。 不是她力气大,是这年代能在乡下生存下来的女孩子,就算漂漂亮亮,又哪个手上没几斤老茧? “那你也别急啊,还要带你去挑包呢。” “成吧,行李箱放着没问题?” “有什么问题?放心吧,没有,不过你得稍微等我会儿。” “你要等某人来么?” 许灼有些无奈,许若谷上班还是来上班的,就是不理他。 他也不理她,随便她去,反正两人本来也没什么。 想到这,他心口就有些发堵。 不是说他感情深,是特么就算是条狗亲密相处一个多月,也多少有感情了。 现在这么折磨,谁心里会好受? 看着华铭东戏谑瞧着自己的样子,他忽然道:“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心里只有你,完全没有别人。” “这话你自己信吗?”华铭东一副“老人地铁手机”的揶揄表情。 “我要信了这话就不会说出来了,真他娘肉麻……” “哈哈哈哈……”华铭东笑得前仰后合,猛拍许灼肩膀。 就在这时,外面来了动静。 许灼连忙跑出去,华铭东也跟着,只见一辆军绿色卡车驶了过来。 …… 第188章 上次那个白得跟鬼似的 随着许灼指挥,卡车倒头,车位对准了二十三号大门这里。 车子停下,司机和周爱民下了车。 许灼拿着芙蓉烟递过去,两人接过后没谈别的,直接抬起下巴示意了下塘口,询问几天不见,怎么这副样子了。 他就只能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们这么搞,就不怕出事?我是说——”周爱民把自己的各种担忧都说了出来,他是市里面工作的,见识自然多广。 “老周同志说得很对,但还少说了五点。” 许灼点头表示肯定之余,追加了很多他没说的。 既然许灼能说出这么多门道来,就证明已经想过了所有。 周爱民是聪明人,已然了解后便不再过问。 “来来来,给你送钱了,看看单子吧,没问题就签个名。” 周爱民把各种票据单子拿出来,许灼看过之后没有签名。 一如既往先和司机两个,把所有东西拿出来过秤,让周爱民帮忙记录。 忙活时,周爱民小声对许灼使了个眼色:“小许同志,你身边漂亮姑娘真多啊,怎么又换了一个?” “这个漂亮吧?” “不如上次那个漂亮,不过我更喜欢这个。上次那个漂亮死很漂亮,就是跟鬼似的。肤色白,还脸上啥表情都没有。啧啧,咱们交接的时候是凌晨,天还挺黑,她一张脸从黑里冒出来,我都差点被吓死。这姑娘看着温柔又窈窕,人阳光文静,一看就是教养很好的下乡知青吧?” “那可不,人家明天就回去了,来我这里是要饭的。” “噗哈哈……你啊,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嗐,我和她是朋友,关系要好也只是正常朋友,你也别多想。作为男人,不能看到一个姑娘就想着发展成男女关系吧?” “别人说这话我是不信的,但我信小许同志……诶,小许同志,她是不是在对我笑,还是在对你笑?” 许灼抬眼朝前一看,疑惑了下,然后慢慢地转头。 当目光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脸对上时,差点“卧槽”一声跳起来。 周爱民一看是上次那个姑娘,立马尴尬地去忙活了。 刚刚一直在说人家坏话,他脸皮再厚也不敢打招呼啊。 有了许若谷突如其来,周爱民干活速度快了不少。 在很快把事情交接好后,他就带人离开了。 下一次交接,就是在合同期的七天后。 因为这一次是第四次交接,但许灼已经把第五次的也交接了出去。 这第五次的东西,就是香料。 昨天下午和今天生产效率提高不少。 据万芸说是许若谷抽掉了一半的洗土豆工去生产了香料所导致的。 这也让许灼内心感慨,许若谷能力还是挺强的。 但尾款给不给,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了。 合同上他预定的尾款,只有五百。 就算因为货全都交接了出去,人家不给死拖着,他也已经赚了。 今天交接完成后,五万的单子到手四万九千五百。 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他的。 而根据现在的情况,村里要交的税只有农业税。 生产组制度下,这份集体事业既不属于个体,也不属于企业,而是属于村集体,目前来说并不需要交其余税。 在周爱民交接快结束的时候,又有人来了。 这时许若谷一如往常冷着脸,但却走过去和春风拂面般温柔阳光安静的华铭东说话,说的什么不清楚,只不过两人时不时在看许灼。 许灼都被看得发毛,索性不再关注。 因为这时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蔡淳。 “喔唷……小许,这怎么回事?你们村不是搞菜市场吗,怎么连树都要做掉,这不是胡来嘛,河边土这么松软,没树一到雨季不得出大事?好几年前就算有这些树,抗洪可都死了不少人。” 蔡淳作为所长,骨子里有干部觉悟的。 本来送东西过来的他高高兴兴。 一看这情况,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许灼也不管那么多了,连忙上前说明情况。 听完许灼的讲述,蔡淳不再严肃,而是震惊。 “不是大哥,你们这么搞,钱是多得慌吗?” “我也不清楚,原来我设计的也就把河岸整修一下,把河岸两旁的路用水泥浇一下,结果老书记自说自话,今天才告诉我这些决定……不管他了,反正老头骨头硬,天塌下来他顶着。说说咱们的事吧,蔡哥这咋回事?” 蔡淳来是来了,带来的不是马,而是三头骡子。 这让本来想业余时间骑马纵横一下的许灼,瞬间有点期望落空的不高兴。 “这可是军用骡子,马骡。你看看多壮实。我走关系搞来的,本来这东西不可能转给民用,可都是紧缺工具呢。两千,三头。一头可以拖动带板车在内的一点五吨货物至少行进七个小时,一口气能走三十公里。这回小许你可是占了大便宜,最重要的是什么,知道吗?” 蔡淳很兴奋介绍,许灼虽然微笑,可内心已经在骂娘了。 老子要屁个马骡,老子要马啊,马啊,老马啊! 高头大马平时拉拉货物,没事儿时他骑着在五村路那条煤渣路上奔跑。 可不要太爽太拉风! 你这特么,跟自己整三条驴不驴,马步马的工具杂种…… 我日你大爷的,亏老子叫你蔡哥蔡哥,傻缺玩意儿。 “这是军用马骡!” 忽然,华铭东和许若谷齐齐走了过来。 两人看着这三头骡子,一阵抚摸,检查脖子背,蹄子。 一阵惊诧后,就连许若谷都震惊了。 “你怎么搞来的这东西?” 华铭东有些担忧道:“那个,这东西来路……” 许灼不懂这个,脑子里也没有这东西的详细资料。 但是看到这两人能一起对一件事物有这种表情,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蔡淳抽了支烟,一派老成持重的笃定模样。 许灼一眼看出他开始装逼了。 “弟妹。”他看着许若谷道:“最近市里面开会,据说前段时间市委书记向上面打了申请,得到准许后,市里得到了一批卡车,一批汽车,一批吉普,还有不少东西。很多军马骡要被淘汰,我使了点关系,从今年新进的军马骡里淘汰了三匹,这不马上送来了。这可不是被淘汰的。” “确实。”许若谷拍了拍长肌肉的军马骡前腿道:“正好青壮。”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刚好达到服役使用的年龄。 “一点五吨那是比较差的路面了,好一些的路面,两吨问题也不大。”华铭东看着这东西有些羡慕道:“阿桃,你可以啊,两千买三头,天大的便宜。” 其实三头是一千五,因为是淘汰价弄来的。 要不然蔡淳怎么会亲自送? 许灼立马准备去屋子里拿钱,却见许若谷从肩头挂着的皮包里,直接取出了两沓大团结递过去,让他数数。 点清楚后,蔡淳从其中一头军马骡身上取下自行车就走了。 等他离开后许灼问两人:“我真占便宜了?” …… 第189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挑一个 华铭东翻白眼:“大哥,一头普通骡子都要八百,一头牛一千二左右,一匹农用马价格在一千五,但是军马骡一头价格就要一千三了。它的载重之类没有马强,可关键是这东西可以直接喂干稻草这样的粗饲料啊。你买了马想要让它干重活,粗饲料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三头都是新的。你算算,怎么着都要三千九了吧,这还是裸装。现在三头身上马具齐全。军用的都专门经过阉割和驯化,服从性和耐力更强。虽然没马速度快,可每小时三十公里速度还是有的。你看看,这些骡子脚上还打了蹄铁。蹄铁都是新的呢。” 许灼一听,感觉好像还真是占便宜了。 就在他正要高兴的时候,全为民忽然跑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村支书张启民,村委主任张志强,大队书记罗立新三个。 到跟前时,天授村委四天王就围着三头军马骡看。 “诶呦……诶呦诶呦……诶呦呦……” 全为民一个劲抚摸军马骡,都让骡子发毛开始打响鼻了。 他看向许灼道:“小许同志,村里现在正缺劳力,你这三头军马骡老子征用了,饲料村里来承担,征用费一天五块。” 什么玩意儿,你个老东西都用“老子”了? 这一刻,许灼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好多人都叫全老头是土匪了。 他道:“不行,至少得留一头给我,我这里送货创造收益得靠它。两头给你们用,饲料村里包了,费用一天五块。要是出现劳损什么的,要按照一头购买价两千来算。你们也知道这东西弄来需要渠道。你们再看看,这都是刚服役的青壮,我还没用呢,你们就直接拿去造了……” “成——丫头,拿纸笔来,老子写个文书。” 还真就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土匪。 纸笔准备齐全,全为民就立马签名盖章,和许灼作了租赁使用合同。 东西写完,四个人高高兴兴带走了两匹军马骡。 华铭东道:“唉,什么人啊。” 许灼道:“就是。” 华铭东看着许灼:“我说的是你,两千一头你也喊得出口。” 许灼一阵无语:“要不是看在他们面子上,我还喊三千呢。价格不高一点,他们就会使劲造。我这也是为了两头骡子考虑,骡子的命也是命啊。” 扯淡过后,许灼把军马骡交给许若谷。 他则骑着自行车,带着华铭东去了东蔡村。 自行车上,华铭东侧坐着,抓着他衣服。 许灼骑着骑着,忽然刹车,然后再次往前。 这一顿一顿的,华铭东只能抱着他,但却笑着骂了起来。 “你这人看着老实,怎么玩这套,要死啊你,真讨厌……” “我要跟你说跟谁学的,你绝对要跳车。” “去你娘的!你大爷!” 明白过来的华铭东真的破口大骂。 不过有了许灼的激将法,她没有跳车。 至于这种坏手段是跟着一个姑娘学的,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 问题是,华铭东了解许若谷,她还真有可能。 另外,她也觉得许灼虽然学识丰富,可并不见得有这种小手段。 他要真有这种手段,作为朋友,她倒也不会为他担心了。 东蔡村整体比较有钱,自行车在这个村里有好几辆。 所以驶入时,不光没有引起多少动静,而且很安静。 到陈皮匠家停下,华铭东下了车一阵皱眉。 这一股子熟皮子的味道,有点像米田共煮大粪。 许灼带着她走进去,喊了声后,陈皮匠没出来,让他自己往里走。 一直到陈皮匠亮着昏黄灯光的工作间,才见他正用心忙活。 “许老板——”他转头打着招呼,虽然还是平静冷漠,但不像初次见时那么不见人情味,他指了指工作台边上的四只包。 许灼走过去看,有些惊喜道:“还以为你会成对做呢。” “许老板……” “请叫我许同志,我作为接班人,誓与资本主义决裂斗争到底。” 陈皮匠笑了笑:“许同志,你设计的这些款式,对我来说很有挑战性。我想快速把所有的新款做一遍,看看里面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 “啊这……你发现了?” “是啊,许同志设计的时候,明显有点理想主义,有些地方根本不合理,我只能用现有的技术进行完善。” “辛苦了。” “不辛苦,许同志的审美是没的说的,真是朴拙大气,看似简单却又处处精致,这出来的成品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却越显高雅上档次。” “你也知道我实际经验优先,没比手艺我是真不成的。” “呵呵……”陈皮匠难得笑了。 有这么厉害的设计者夸赞他的手艺,才是他高兴的原因。 一只老鹰会对麻雀的夸赞感兴趣吗? 但如果是一条巨龙夸一只老鹰,你很不错,老鹰一定很高兴。 毫无疑问,陈皮匠最近方才感觉遇到了许灼,自己一身手艺才得以施展,这个设计者才是真正的厉害。 “你看看,喜欢哪一款。”许灼示意华铭东可以挑了。 华铭东瞪大眼来来回回看道:“我能全都要嘛……” “你他娘做梦呢,这都是人家付了钱定的。” 四款包,一款桶包,一款提篮包,一款凤头包,一款水滴包。 凤头包是包盖上去的合页,设计成了华夏纹样里的凤鸟纹。 并没有雕刻得很精细,只是大概形状和纹理。 最后把黄铜扣做成了鸟嘴的形。 而刻着金文“许”的随形铜牌,则放在了凤头纹理的中间。 所有最细腻的纹理,都用缝线来表现。 至于包面的皮革,基本就是干干净净的。 凤头包有点例外,用了烫印工艺来仿照金属磨花,为皮面打造了一种如同鸟毛的纹理,看着包简单大气,很有质感。 华铭东选了半天,最终选了这款。 “我付钱,我付钱,再让我选一款行不行嘛~” 她抱着许灼的手央求道,因为她还想要那款小小的水滴包。 这款包是原包的变形,也是所有包里最简单的一款。 不过,这款包设计的时候,参考了挂肩状态。 可以说,包往肩头一挂,外面正好可以撑住手肘,里面弯曲正好贴合腋下侧肋,软硬适中,十分舒服。 外观上就只有一个磨花随形黄铜牌作点缀。 至于线头什么的,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因为露线头的地方,都被革裹住后,在包包里面进行缝合与裁切。 以至于这个包看起来就像一颗融化下滴的牛奶巧克力糖般舒畅。 许灼拗不过,只能答应送她。 “老陈,记账。” …… 第190章 谁没吃过梅林牌罐头? 许灼喊了声,这才带着华铭东离开。 陈皮匠笑着说行,乐不可支。 在华铭东狠狠索要的那一刻,他内心成就感得到了极大满足。 凤头包和水滴包,是他做的这一批包里最费劲的两个。 一个看起来工艺复杂,一个看起来工艺简单,其实两个都很复杂。 只不过一个精致大气在外,一个精巧慧秀在内。 然后等许灼回到二十三号后,就觉得有点炸了锅。 一进去,华铭东就朝着许若谷炫耀两只包。 许若谷的脸色一沉再沉,差点一拳头狠狠砸瘪这死女人的得意嘴脸。 许灼见状连忙上前拦住,赶走了华铭东。 “明天来送我,就用军马骡的车子吧。” “行,去吧,今天好好休息。” 等目送着华铭东彻底见不到身影,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你们关系很好嘛。” “她帮了我一个大忙。” “什么忙。” “暂时不能让你知道。” “那你会驾骡车吗?” “不会,不过把骡子套上板车,用马鞭往前催不就行了?” 许若谷嗤笑一声:“行啊……” 说着,她把板车拿出来。 找了一套绳子拴上板车,然后套在军马骡背上。 经过一阵看似简单又娴熟的打结,这边套好了。 “来。”许若谷把刚做好的竹竿棉绳长鞭递给许灼。 这是她在许灼和华铭东去陈皮匠那儿的时候准备的。 许灼拿了鞭子,就站到板车前头,凌空打了个鞭响。 “走。”他喊道。 军马骡默默无声朝前走,走啊走。 “诶诶诶停……停!” 走着走着就不对劲了,怎么使唤也不听。 许灼只能跳下来去拉住缰绳。 他转头看,只见许若谷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嗑瓜子。 对视一眼后,许若谷转身走了进去。 “不教是吧,又不是只有你会。” 许灼想了想,骑着自行车去了街上。 在炒货铺里找到了许平凤,询问巷上谁会赶骡车。 “没人会,咱们这儿只出现过牛。” “别说骡子,驴子都没见过,马都很少。” “但估计这也和驾马车差不多。” 许灼无奈调头回去,找了全为民。 结果全老头赶苍蝇似的把他给赶走了。 回到二十三号,许灼就看到许若谷站在板车上扯着缰绳。 缰绳连着笼头,左右各一边。 许若谷拉左边喊“噫”,拉右边喊“喔”,往后拉停喊“吁”,前进喊“驾”,连续喊“驾”同时快速上下拍缰绳,军马骡前进加速。 许灼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训狗么? 又看了会儿,他才发现许若谷也不是很会。 这姑娘就强行左扯右扯喊着口令。 就这么搞了一会儿,似乎不耐烦了,扔下缰绳走人。 许灼则转身进入院子拿了把镰刀,在附近割了一篮子青草。 他就近拉着缰绳喊着“驾”。 军马骡自然很容易被牵着往前走。 走了一段后,许灼拿出草给它吃。 然后又牵着走一段,喊着“驾”。 就这么重复了三次后,许灼不牵着,对它喊一声“驾”它都会往前走。 接下来,许灼喊完“驾”后,后勒绳子喊“吁”。 军马骡停下,他就给草吃。 许灼以前用奖励法训练过很笨的串串狗。 重复训练,用奖励法,一个命令撑死十几次就会了。 类似牛马之类这样的动物,本就更通人性,学得也更快。 等他把四个命令全都训练好后,再站到板车上拉着缰绳来一遍。 起初有些生涩,但适应几遍后就很灵活了。 只是这个用来收稻子的板车似乎不太好。 很多人印象里板车,就是一块平木板,车夫就斜坐在板车左侧。 这个金属板车,是个去掉后边的长方形铁盒子。 又或者说,像个特大号带轮子的簸箕。 这么一来自然没法坐在左侧。 想了想,许灼找来了个凳子,放在板车最前头,直接坐着。 就这么一试,感觉还挺好的。 “我在左右两侧放两条长凳,不就是个小车厢了?” 有了想法不一定真的要做。 当务之急,是许灼把大量的薯片和瓜子称重装车。 然后带上伸缩棍,上下一抖缰绳,喊一声“驾”,催着军马骡前行。 待走过坎坎坷坷的砂石路,到主路五村路上后,他便连连喊驾。 军马骡开始朝前奔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等快到一定程度,因为路况板车明显过于颠簸时,他稍微喊“吁”。 接下来车速就控制在了一定范围。 去镇上,来回也不过十六七公里。 到了宋朱梅所在的杂货铺,他开始卸货下车,然后交接算账。 宋朱梅对于这些根本不懂,还好她身上是有钱的。 许灼一一教她,告诉她收获押货看成流水算粗利润和纯利润等等。 她倒也学得认真,在本子上一一记下。 这些忙好,他本想立马回去。 可又觉得,这么直接回去似乎少了些什么。 思忖过后便驱车去了镇上的供销社看看。 镇上供销社里的东西,比五村集镇要多不少。 连电风扇都有。 这倒是省了去市里买的工夫。 只是他今天没带工业票,只能下次来。 他买了几副手套,军用水壶,然后再找找必需品。 所谓必需品,不是肥皂洗衣粉这些。 这些东西他有,五村集镇供销社也有,基础物资不缺的。 他的必需品是罐头,用来当零食早饭或夜宵的。 这个时间点,国内出名的罐头就梅林牌和德和牌。 梅林牌在海城市,易城作为周边市场当然被占据得最深。 镇供销社里的罐头都是这个牌子的。 罐头都放在了柜台内售货员身后的货架格子里。 许灼指了指道:“同志,麻烦拿个给我看看。” 售货员淡淡道:“罐头很贵的,小同志,不是我吓唬你,一个三十呢。” 那意思就是你买不起看啥看,跟你说话都算给你面子了。 这还是许灼穿越来头回遇到狗眼看人低的情况。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么接地气的生活里,竟然会碰上小说里那么狗血的事。 最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成了这个狗血情节的主人公。 他哼了声道:“你糊弄谁呢,就这种长了蛆的东西还敢卖给别人。” 售货员一听怒了:“你这小同志怎么胡搅蛮缠,血口喷人,瞎说八道?我们这里可是供销社,怎么可能卖过期变质的东西?更何况还是长蛆的。小同志你赶紧走,再这样闹,我可要报警了。” “报警就报警,这里离派出所也就几公里的事,你去报吧。我看你就是在吓唬人。派出所是干嘛的,是来处理这种事的吗?你以为供销社是你家开的?你给我读读横幅上写的是什么字,你又是什么身份,认认清楚。” 墙上横幅是“为人民服务”。 …… 第191章 冲了她!冲他妈的! 售货员见了心头一缩,立马避而不谈。 “供销社不是我家开的,可也不是你家开的。这里是公家地方,你这就是典型的买不起,说你还急眼了。我给你台阶下你不要,还在我这里撒泼打滚。你这样的人,就是个无赖,是痞子,我告你,这就是流氓罪。” “还流氓罪呢,你知道流氓罪是几几年几月颁发的吗?你知道什么行为可以被定性为流氓吗?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是流氓罪?拿出来?”许灼看两人的大声谈话,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来看,他就大声道:“一个月工人工资也才三十块钱左右,一个罐头三十块,货架上摆了这么多,我严重怀疑根本没人买,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里面肯定坏了,变质了。我让你拿给我看看,就是看看有没有问题。结果你用各种理由不肯给我,我说说你还搪塞我,谩骂我,给我扣大帽子,诽谤我。你解释就是在掩饰,掩饰就是在遮盖罐头长蛆的事实!” 售货员快气死了,她牙尖嘴利哪里说得过许灼这样不要命的。 就没见过这么能说,条理这么清晰,说话比唱歌还快,就跟连珠炮似的。 她拿起一个罐头拍在柜台上。 “罐头就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打开证明。如果里面没有蛆怎么办?你是不是得买下来。你买不下来,就别特么胡说八道!” “这位同志!请你搞搞清楚!” “你现在是有卖变质罐头嫌疑的!” “不是我有!” “你现在要证明你的罐头没问题!” “不是我!” “我只是在质疑,我有理由怀疑。” “而你,代表供销社,不光不去打开证明自己没问题,还用各种是理由和不是理由的理由来阻挠我。” “这种胡搅蛮缠,就是典型的耍流氓!” “你要不能证明这罐头有问题,那么你就是流氓罪。” “因为你的行为表现很可疑。” “至于我,我作为一个消费者,一个为人民服务标语里的主人公——人民,购买东西看看质量,毫无问题吧?” “既然没有问题,你为什么要阻挡我?” “是觉得我买不起?” “你又怎么证明我买不起?” “你又有什么资格因为我买不起,所以没有看的权力,有什么资格阻挠人民来检查人民公仆工作的权力?” “你这是高高在上的官僚主义,资本主义,剥削主义!” “你不是为人民服务!” “你是和人民作对!” “你是奴役人民!” “你是让人民为你服务!” “满足你身为八大员铁饭碗的虚荣心!” “你就是反革命罪恶分子!” “是要被打倒,被挂墙上,被吊在路灯上……” “被挂牌子游街示众的坏分子!” 外面忽然响起了热烈掌声。 “好!!!” “该骂!” “该打啊!” “打死她!” 国营饭店,供销社,这样垄断一个地方商业的组织结构,在里面当个售货员,都是很光荣很令人羡慕的铁饭碗,八大员。 时间一长,别人的羡慕就成了个人的荣耀。 因为这是垄断的,所以人家都要求他们。 于是,他们就变得傲慢。 毕竟想不想卖给谁,收不收别人的东西,用多少钱来收,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他们在计划经济时代的法理上,就有这个特权。 特权阶级,从来都是人民的敌人。 许灼这么一顿狂喷,直接激发起了周围人平日里,对这售货员很不爽的心情,纷纷觉得解气,当然一呼百应。 只是朴实的人民也有火气。 眼下气势压人,道理压人,就要开始动手泄愤了。 那话后面都是撺掇。 售货员看到堵门的这么多人,也额头冒冷汗。 “这位同志,我刚刚是语气不太好,我只是着急下班,家里还有孩子……” 许灼抬起手指,敲了敲柜台:“你不能证明罐头没问题,今天就下不了班了,吃住就在这里吧,我说的。” “好……好……” 售货员眼睛四下打转,她在找人来救她。 经理呢,经理你他妈的人呢? 老娘快被人打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售货员就动作慢悠悠的。 “开啊!快开啊!” “这副样子……果然有问题。” “对,这东西有问题。” “你看她心虚的样子……” “不对,她是想找人来救她。” “看今天他妈谁敢来,咱么冲了他!” “对!冲了他!坏种玩意儿!” “谁敢来救这个剥削者,就是奴役咱们人民的敌人。” “对!平时咱们来买东西,卖东西,就差跪下来求了……他奶奶的。” 其实经理就在楼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从楼上往下看,情况更可怕。 这个国营商店的门面整个都被围了。 就连周围居民也端着饭碗过来凑热闹。 最终,售货员咬了咬牙,只能拉开拉环,顺着周边卷掉铁皮解开盖子。 这第一个罐头里面毫无问题。 味道甚至芬芳。 可是售货员人已经傻了,心也沉到了谷底。 一个罐头三十块钱啊,肉罐头,这要她怎么赔? 很明显,那一番大义凛然下,对方是不可能掏一分钱的。 “看到了,没问题。”她弱弱道,底气很足又很弱。 不等许灼开口,就有人骂了起来。 “他妈这么多罐头呢,谁知道哪个有问题?” “就是,万一狗屎运正好开到好的呢?” “不对,大部分肯定没问题的,就不知道是哪一个长蛆了。” “开开开!继续开!” “你要不能为人民服务,不能为人民负责,就把墙头横幅撕下。” 其实在场的都清楚,罐头哪里会出问题。 就是要让这个售货员,吃下平日里自己傲慢种下的苦果。 一共十几个罐头,全部开完,那就是几百块钱。 让她一个人全部赔了。 一想到今日能够借机会雪耻,大家便狠狠地落井下石。 特么平日不修德,如人长狗头,一朝跌阴沟,齐齐锤八十。 看她始终不开第二个,哗啦啦好几个人冲了进来。 随着前面几个人冲进来,后面人也跟着涌了进来。 售货员见状,连忙拿起第二个开启。 第二个开起来,也是香味扑鼻,很是好。 接着是第三个。 开完第三个,她人已经有点麻了。 接下来就在众目睽睽下,一个接着一个开。 “特么亏死你,让你这死逼嘴硬……” 有人见到这一幕,仿佛大仇得报似地嘟囔着笑了起来。 然而,第十个罐头转瞬开启。 一股子酸腐恶臭带着浓烈油腻冲出。 …… 第192章 唯物主义言出法随? “呕……”许灼离得最近,防不胜防,直接被醺得干呕。 “喔唷!舍夫萨!真有坏的!” “我就说怎么会没坏的……” “快出去快出去……呕!” 很快,店内人就走了干净。 有几个端着饭碗的正吃着,忽然闻到这味道,刚吃下去的全吐了出来。 一时间,这供销社外面是一塌糊涂。 许灼本来只是干呕,结果一出门,附近地上都是呕吐物。 他再也忍不住,开始吐起了酸水。 天气热,味道都是往上走的。 往上的唯一通道就是楼梯,上面就是暗中看着的经理。 随着腐败罐头的打开的第三秒,腐败和门口各种呕吐味道,还夹杂着饭菜香味和罐头香味,腐败的油味,直接扑在了经理脸上。 经理直接翻白眼吐了起来,整个人七荤八素。 这一切实在太戏剧性,猝不及防。 许灼是一万个没想到。 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只是要整一整这女售货员。 至于这些罐头出问题,他是不相信的。 要知道,这年头华夏很需要外汇,罐头就是赚外汇的主力军之一。 尤其是这年头做事的,谁都把品质看得很重。 就连如今电风扇的质量,都是军转民生产的,外壳,按钮,里面的金属材质,漆料,都是军用级,肯定过硬。 再则,罐头也是前线重要的军用物资。 这玩意儿又怎么会出问题呢。 说后世食品安全问题大,他是毫不怀疑的。 但这年头别说都是国营的企业,就算是个人做,也把质量放第一位。 毕竟还不到产品大爆发的时代,要用法案来推动各种使用周期。 结果……真出了一个这么玩意儿,实在猝不及防。 不过,这对售货员来说却是好事,总算有台阶下了。 如果没这个坏罐头,她得赔不知道多少钱。 但对于许灼来说,搞成这样,他得跑路了。 反正该买的也都买了。 结果正要走,吐完的众人又捏着鼻子涌了进来。 “黑心供销社!卖变质罐头!必须给个说法!” 一众人推搡着许灼,把他抵在最前面。 许灼心里苦,现在真成出头鸟了。 还没吐完的经理捂着嘴,忍着干呕,立马跑下楼梯。 他连连摆手道:“各位各位——我是经理,这件事还请大家放心,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还有,这个罐头出问题,也不是我们供销社的问题。诸位,罐头从出厂到我们这里,我们没开过,就这样了,罐头本身问题是厂里带来的。至于我们供销社,也不是完全没问题。自我批评一下,我们态度不好,给大伙儿,给人民,造成了困难,对不起——这事,我一定会给交代。” 一众人纷纷吆喝道:“开除她!开除她!” 经理转头对面色苍白的售货员道:“你去后面等着,一会儿我给你结工资。” 众人见经理立马答应,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有人把许灼往前一拉:“经理,你要道歉的不是我们,是这位同志。他来买东西,被你们刁难。这位同志一眼看出有问题,你们却仍旧刁难。这件事对这位同志,造成了无法抹平的伤害和影响。这才是要解决的。” 经理看着许灼,有些牙痒痒。 特么的,要不是现在人多,老子早弄死你了。 他态度平和问道:“这位小同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这次事情,归根到底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供销社,是国家的供销社,也是大家的供销社,追本溯源,是人民的供销社。人民供销社,服务人民,满足人民需求,诉求,要求,这是我们的基本服务内容与工作框架。小同志不要不好意思,大胆说。” “这位同志,你大胆说,他敢说个不字,叔伯们替你揍他。” “对,揍他,揍这小四眼。” “揍他,揍他这人模狗样肥头大耳油背头肚腩小四眼!” 许灼看着这个藏了好一会儿总算出现的经理,本想给他面子的。 毕竟两人不认识,没必要得罪。 可是忽然发现,这戴眼镜的经理,一直在看他。 这人态度还这么好…… 这么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跟他搞“满足人民的三个求”这种官腔。 他就知道,这玩意儿不是个好东西。 全为民这种实事求是的老土匪,有事真上,做事真做,这一把年纪了,今天下午都看到他和张志强两个用扁担麻布袋担石头。 这老头做事,就直接说你要怎么样,我能怎么样,成不成。 不会来这些弯弯绕绕的。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的这一刻,就是光鲜亮丽在外的符号。 符号在外,符号代表的东西就不在。 说明这人满肚子龌龊,现在正在想办法对付他呢。 想到这,许灼看着这个经理,忽然脸色一肃。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和你无冤无仇,只是实事求是,实话实说,出事也是你们店里自己有问题,要自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啊?啥?什么? 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不是漏听了什么吧? 啥情况? 到底啥情况? 别说这经理,全程看着一切的百姓们也懵。 最后所有人看向许灼,求个下文。 许灼面色严肃地看着这经理道:“你刚刚对我怎么称呼的?” 经理想了想,他没骂过人也没侮辱过人啊。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有点怀疑人生了。 所以疑惑地看着众人。 众人嘟囔道:“好像是‘小同志’来着吧?” “是啊……我记得也是这称呼……” “没问题啊……就是这么说来着……” 经理看着许灼道:“我喊的是‘小同志’,小同志,你是否听错了?” 许灼道:“为什么是‘小同志’?称呼我为‘小同志’,那就意味着你是‘大同志’对吧?如果你也是‘小同志’,那么大家平等,也就只会称呼同志。诸位叔叔伯伯,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经理有些笑道:“是我口误,我道歉,但你年纪的确比我小……” “不——不是这样滴。” 许灼这一开口,直接让所有人傻了眼。 因为这小子,刚刚是用本地话和普通话交杂着来说的。 现在这一出口,却是一股子湘潭话。 所有人对这口音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位了。 所以这话出口后,全场寂静,目光汇聚如焦,都落在了他身上。 经理内心戏谑,暗道特么的本地人搞湘湖口音,这不是要作怪么? 行啊,看你这小子作什么怪。 这年纪的小屁孩,都不知道长这么大有没有进过城。 连世面都没见过,也来照猫画虎,跟着广播里学。 只是,随着许灼不紧不慢,缓缓开口,所有人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 第193章 你不用说了,解释就是掩饰 “刚刚在我周围的叔叔伯伯,说要替我撑腰。” “他们说,替我这位同志撑腰。” “这些叔叔伯伯里,有人都是你爹的年纪,为啥他们喊我是‘同志’,你却要喊我带个小字?”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的意识形态有问题。” “你在把我们,和你,作一个分割。” “为啥要分割?” “因为抛开同志不谈,我们是小的,你是大的——” “你有能力满足我们的要求,替我们做主,你有这个权力,你是大的。” “你也觉得你是大的,你在自上而下看我们,觉得我们小。” “这就是你的意识。” “自从新中国开始后,大家互相平等,工农兄弟,都是无产阶级斗士。” “人生下来,有贵贱。” “但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都只有一条命,都平等。” “或许你的职位很高。” “可职位高,意味着能做的事多,你能力强。” “不意味着你高贵。” “伟大的马克思同志,恩格斯同志,列宁同志,早就说过这些。” “伟人同志,鲁迅同志也说过。” “我们每个人能力小,但都能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发光发热。” “这社会是一座高楼大厦,你们是好看的吊顶,被人瞻仰。” “可拱卫你们的我们是砖块,撑着地面,吃着土壤。” “就被你们觉得小,觉得低。” “所以自然而然俯视我们,说我们小。” “你不要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 “你编故事骗我可以,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就是觉得你是有能力替我们做主的大人。” “我们是得看着你脸色,求着你施舍的小人。” “只有旧社会封建阶级的官僚才会这样,你这是新社会的官僚主义。” “你,想要当官,你是官,不是干部,不是人民公仆……” “你说满足我们的要求,就是在踩着我们工农兄弟的脸。” “要不然,为啥这么多叔叔伯伯喊我一声同志……” “偏偏你俯瞰我,喊我一声小同志呢?” “你心里在不屑我,在鄙夷我,在瞧不起我。” “如果我说的不对,刚刚那售货员的情况早就有了。” “为啥现在事情闹大了你才出来?” “事情不闹一闹,你就永远让她待着。” “看着她来欺负我们,压榨我们,剥削我们。” “你又在幕后看着她,压榨她,剥削她。” “出了事你没责任,让她滚蛋,你干干净净。” “我们同志都不信,没你个经理她敢这样做,她能这样做。” “我们都是同志,互相帮助。”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你呢,我们说两句实话,你就这样。” “我们在帮你纠正错误啊,是在为这供销社目前状况的不对地方,提出革命性的意见,你却态度高傲。” “你这是什么?” “你分明就是在反革命,你是反动分子。” “原来啊,你才是这里面反革命的头子。” “有你这样的人,自称所谓同志,说明我们的队伍里有坏人呐。” 安静,寂静,落针可闻,鸦雀无声……死寂! 所有人的眼神逐渐变了,再看向经理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敌视。 那是虎视眈眈,那是如恶狼般盯着食物。 其实经理在许灼开口后不久,便察觉到了不对。 这特么真把一点小问题无限放大,把活的也说成死的了! 他这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却还是头次看到这么伶牙俐齿,不急不躁,从容淡定,如拿捏乾坤的人! 关键是,这人也不大啊,看着瘦削瘦削的,肤色有点黑,但又不像农民这么黑,倒更像是有些风吹日晒的教书先生或长工。 怎么自己能碰上这么一个奇葩? 他数次想要打断,却被人群中几个默默抄起棍子的老头给按了下去。 这特么太可怕了。 他一个被店里几十个围着,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老头用店里的农具来威胁他,这没法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阴沟里翻船……这特么才是阴沟里翻船! “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反动佬。”许灼身旁的中年人沉声问道。 经理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 他擦了擦额头冷汗,背后已经湿透。 眼角看向柜台内的帘布,就看到刚才女售货员悄悄看着。 那一双眼睛里都是庆幸。 特么的本以为自己完蛋了,没想到还有比完蛋更完蛋的事发生。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这掉毛态度得罪这么多人,还不算最差的。 这个经理也不知道上辈子缺了什么德,就因为“小同志”三个字,直接被贴上“反革命分子”“反动佬”“官僚主义”等,成了众矢之的。 相较之下,自己还能全身而退,简直是天大运气。 良久,经理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我说得没问题。诸位,你们想想,想一想,好好想想,伟大领袖有没有说过‘小同志’三个字?” 这个还真有,无可反驳。 所以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也是交头接耳起来。 一时间,原本团结的队伍,好像散了。 板结一块的气势,不攻自破。 经理有些挑衅似的看着许灼,瞧着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姜到底是老的辣,老子到底能压你一筹。 结果许灼认真地看着他,一句话差点让众人群起攻之,把他打死。 “所以……你觉得自己是伟大领袖?” 气氛刹那一滞。 所有人死死盯着经理,虎视眈眈。 他自己和伟大领袖相提并论,这就是在侮辱啊! 谁能忍? 经理心脏漏跳一拍,呼吸都短促了起来,差点背过气去。 尼玛,你个小王八蛋怎么这么毒! 我赶你大爷,老子是杀你爹妈还是抢你老婆了? 此时此刻,经理已经有死的心了。 他懊恼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个煞星? 经理深吸一口气,连连摆手。 “大家不要急,听我说。” “伟大领袖,也是从普通人一步一步走到那的。” “咱们是唯物主义,不信那个天生祥瑞一步登天的邪。” “伟大领袖为咱们华夏做出多少贡献?” “他为全国人民勤勤恳恳一辈子……” “那不妨碍我们所有人向他学习,对不对?” 众人听这话,目露思索,许灼目光扫过,忽然哈哈大笑。 他一个人的笑声,在寂静的供销社里炸响,像是响雷。 众人刚提起思考,忽然脑海一片空白,纷纷被笑声吸引。 许灼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松了口气。 “伟大领袖勤勤恳恳,一步一步积累了全国人民爱戴,才到了那个位置。” “他说小同志,是父母看子女。” “你说小同志……那我问你,那我问你,你……对全国人民有什么贡献。” …… 第194章 一句小同志直接丢了官 “那也别全国了,你对附近大伙儿有什么贡献?” “你喊我小同志,你对我有什么贡献?” “你没有贡献,对人没有恩情,却自以为坐在那个位置有就这资格喊……” “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什么思想?” “只有旧社会当官的才要自称本官大人,称呼百姓叫刁民屁民。” “百姓呢,只能跪着磕头,自称小民草民。” “你看,旧社会要是小民,今天是小同志。” “旧社会拿权的自称本官,本大人,今天就暗指自己大同志。” “官民对立,阶层对立,阶级矛盾,自古有之。” “可咱们建国之后,不说别的,现在我们村委书记七十来岁了,今天还在扛石头和村民一起干活,双腿都是泥。” “要开会,直接找块石头坐着,跟一群村干部民众吃同一锅饭。” “这才是人民干部。” “那刚刚谁在区分你我,谁在掀起阶级对立?” 经理才刚刚上岸,就被许灼猛推一把,重新跌入深渊。 这一刻,他是真正绝望了。 “思想觉悟不够,党性不强,你被撤职了。” 声音从门口响起,人群让开一条路。 一个头发黑白交杂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谢干事——” 周围人见了,连忙问候。 许灼看着这人,听着窃窃私语。 才知道这人是百湾镇公社里的财粮干事谢强军。 公社里的职务不少,但干事绝对是某一块的实权人物。 他一句话的份量,自然可以轻松拿捏区区供销社经理。 这经理面如死灰,有点不知所措。 可是看看那少年出乎常人的平静面色,他忽然有种落地的安全感。 “同志,你说得对,批评得很好。供销社里出现这样的事,也是我们公社干部们的失职。我在此向你诚恳道歉。” 许灼平静道:“你认知不够,我不跟你计较。” 所有人一惊。 不是大哥,大官儿来了,你别这样啊。 经理都瞪大了眼。 不是吧,你是真有本事还是真头铁不怕死? 谢强军听了也是一愣,笑道:“那请同志批评指正。” “都是同志,互相批评,互相监督。我可没做过大贡献,有这站高一阶去批评人的资格。不过,我刚刚只是说了实话。” “请讲,我想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对。” “那你讲道理吗?” “讲。” “你说他思想觉悟不够,党性不强,对不对?” “对,是我说的。” “他思想觉悟不够,我认同。” “我说他党性不强,哪里不对?” “他是毫无党性,不是党性不强。这位同志,你说他党性不强,就承认他还有党性。可真有党性,会做出今天这种耍派头的事吗?同志您给评评理。” “嗯……这么说,确实没错。” “如果他有党性,那他不如我们在场那么多同志,我们那么多同志都比他强,为什么他能做供销社经理,我们不能?人民的干部,应该由人民选出。谢同志,我想问问,这位经理……是人民选出的,还是阶级选出的。是同志选出的,还是敌人选出的。谢同志,请你告诉……所有同志。” 谢强军这个军伍出身的大老粗傻眼了。 他本来想给这个经理一点面子的。 虽然职务没了,可调任个地方,缓和缓和。 谁能想到,直接被这少年看穿,死死相逼。 供销社的情况,基本都是任命的。 可这种底层一线的组织,理论上来说,人民确实有选择权。 不管有没有,如今华夏的体制决定了它必然有。 许灼说话时,手指不断摇着,所指方向是店内横幅——为人民服务。 谢强军看到那个横幅,忽然感觉真刺眼。 他其实在人群里看了好一阵。 本来是买包烟的,结果遇到了这事,想走,又被某人高谈阔论给吸引。 然后就……然后就看着,被说得无法反驳。 入场前,他就在想如何直接掣肘这小子,给个满意交代了。 一方面,这人他也是要保的。 他当时心里就在想,绝对不要和这小子聊上,没好结果。 特么的,千算万算,功亏一篑。 还是被抓住了一点小心思当场爆炸般放大。 现在的孩子这里离谱的么? 这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吧嗒,直接把人从天堂拽到马克思跟前了。 “你说得对,刚刚是我用词不当。”谢强军立马顺势而为。 再不顺势他怕自己走不过了。 这时几十个村民里,已经有好几个年纪大的反应过来了。 看出他是想包庇,眼神有点不善。 “谢同志这就很好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既然革命在,敌人就在。革命队伍里有坏人,就得找一找谁是坏人,谁是敌人。对待敌人宽容,就是对待同志残酷。对待同志残酷,就是站在同志们的对立面。对待敌人宽容,那就是遭受了敌人的侵蚀。谢同志,认可这些道理吗?” 我靠——这时很多人都听明白了,这小子是在敲打谢强军。 没见过一个十六岁的平头百姓,上来就狠狠敲打公社里实权大干部的。 这特么就离谱,给他们几个胆子都不敢这么干。 “嗯,谢谢同志的提醒,这人我们一定严肃处理。人处理完了,聊聊事情吧。同志,你遭受了不公待遇……咱们商量商量,看看怎么解决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谢强军习惯性用老一套说辞。 可看到经理那失了气色的屙屎脸,顿时也菊花一紧。 立马改口,语气变成了“平等”,态度上都是低下的。 许灼默默思忖后,语气态度很平静。 “这里的售货员态度不好,我说实话,只是想整整她。” “我不是买不起,别说一个罐头,这里那么多罐头我包了都行。” “只是开出这么一坨,是我万没想到的。不过我刚刚看了这罐头的生产日期,虽然已经过期了,可才过期几天,是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的。所以这罐头本身的确有问题。麻烦同志,给我拿个铝饭盒。” 铝饭盒拿来了,许灼要来开水冲一冲。 然后把开出的九个没问题的罐子,全都倒进去。 一个盒饭还装不完,三个又有点空。 许灼索性又开了两个西式火腿罐头。 一个罐头二十八到三十。 心算过后,十一个就是三百十九。 外加个铝饭盒,许灼直接从帆布包里数了三十二张大团结放桌上。 三十二张钞票落在桌上时,也露出了他腕上的手表。 这一刻,经理和所有人才发现,自己可能看错人了。 不是……你真有钱干嘛穿成这样,就不能穿得正常点吗? 至少裤子上那些褴褛破洞给打补丁啊,这样一缕缕经线掉出来,挂在裤子外面,就像个乞丐一样,好看? 要是许灼知道他们这么说,肯定要骂了。 乞丐装懂不懂? 这特么的叫特么时尚! …… 第195章 老子全为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虽然公社里的人不是同志,但公社还是人民的公社。人民的公社,就是同志的。这是集体的。大家叔叔伯伯那么多同志帮我,挺我,我总不能占着所谓大义的名头,甩着领导的派头,再从大伙儿身上刮点搞头吧?” 看到了吗? 三个头的官话,老子也能说。 许灼正要走,谢强军连忙道:“同志,我还不知道姓名。” “谢同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天授村全为民。” 全为民?怎么这么熟悉呢? 谢强军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直到许灼催着军马骡离开,卸掉了他请客吃饭的挽留,望着背影消失他才猛拍大腿。 “小滑头!敢用老书记的名字!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他骂骂咧咧的,暗道别让他下回逮到。 许灼是故意的吗? 当然是故意的。 刚刚宋朱梅一直在人群里没吭声。 要是谢强军真的问起来,那肯定能找到他。 可要是直接从全为民那里找,结果肯定不一样了。 这话的真正意思就是——我上面有人。 他紧赶慢赶,都快累死军马骡了。 终是在人下班前,截住了万芸。 “学长,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万芸看着许灼有些喘息的样子,暗道一路跑入村的不是骡子吗? 许灼道:“是有些事,明天你早些来。” 华铭东是中午十一点的火车,许灼得去送她。 从家出发到易城火车站,足足十五公里路,来回三十公里。 就算是军马骡也折腾够呛。 按照今天的时速,三十公里一个小时内完成。 但候车和检票也要时间,也就是说九点多就必须出发了。 许灼凌晨要做的事,就是收黄鳝甲鱼蝎子蛇胆还有药草。 然后带上百斤的薯片、瓜子、薯条、香料一同去街上。 一路途径的顺序是出砂石路进入五村路,对面就是自己的庄田,然后往北走个几十米先遇到药材收购站,往前走到底可以看到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左边就是炒货店。 这三个地方都要卸货和清点。 经过药材收购站时,除了卖还要买各种基础药材作为香料配料。 回来时要去菜市场进行基础采购。 一个是去供销社,另一个是去菜市场。 这一趟忙完最少五点左右。 回来后村民应该会拿着黄鳝甲鱼之类来找他了。 在工人八点多钟上班前,梁大晓会过来置换东西。 他会把收购来的物资给过来,然后付钱拿走薯片瓜子这些。 比起郭昆运输业,一次性进的五百块钱薯片瓜子自然不算什么。 但这也是一笔不菲收入,里面还掺杂销售时的很多探路功能性。 全部折腾好要六点出头。 前段时间刚结束大单子,这段时间比较轻松。 他要回去喂后面养的野鸡、狗獾和雏鸟。 然后睡会儿,等八点多钟去盯着工人在十七号上工。 先前许若谷帮忙,两人倒是轻松自在。 可两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契约。 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所以许灼只能让万芸早点过来给他帮忙。 把事情说了下,万芸犹豫着点头。 “怎么了?”许灼看她不爽利,也不想强求。 万芸抬眼看着许灼脸孔道:“学长,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要处理下新任代理组长人选了,我……我马上要上学了。” 许灼一怔,连忙问道:“你身上攒了多少钱?” 万芸犹豫道:“五块。” 许灼嗤笑一声道:“你后妈是不是觉得你还小,没有掌握大把钞票的能力,帮你保管了?” 先前让万芸加入一起钓黄鳝抓蝎子,开的工资就是一块钱。 但是一块钱里,八毛是给她后妈的,自己留两毛。 眼下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两毛乘以三十,也至少有六块。 更何况自从万芸当了代理组长,许灼又给她提了提工资。 她加班还按照每小时一毛钱给她算工资。 先前许灼千叮咛万嘱咐,想来这小丫头心软,还是藏不住钱。 五块钱交学费,加上生活费,那都足够了。 可能是她后妈这么觉得,也不好明面上把事情做得太过分。 万芸点了点头小声道:“其实……其实现在家里全靠我后妈一个人在管着,我爸他……他又不行。我姐姐,还有我后妈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到时候又增加一张嘴,说起来全家的负担不算小……” “你这么说,那我就得和你算算了——” 万芸的爹再差劲,一个月三十来块钱的死工资是有的。 吃饭什么的,万芸家的地是足够的,还有菜田产出。 就算万芸家要赡养老人,这年头老人没有退休一说,也得下地干活。 万芸家,没有养兔子和鸭子,倒是养了好多鸡能下蛋吃。 再加上万芸这段时间一直把钱上交,就算只交八毛,都已经交至少三十了。 细算起来,让她后妈帮忙剥刺猬皮的钱,这些拢共能有四十。 然后是万芸的姐姐,来这里工作,工资是一块二一天。 那一个多月下来,就是三十六块钱了。 所以万芸家这一个多月来的总收入,是一百多。 在万芸家,一家六口不用买米买蛋买衣服买菜,就算是天天吃一斤肉的情况下,这一个月的收入,都足够他们家花销五个月了。 他们家本来就能靠他爹勉强收支平衡。 现在万芸就算不来上班,去上学,还有她姐姐。 等许灼把这笔账和万芸算清时,却见万芸有些烦躁和害怕。 他忽然明白过来,万芸不是不懂。 是啊,她被许若谷这么精明的人带着,耳提面命的,工作能力都这么强了,也很会用各种小手段敲打偷懒的组员,又哪里会不懂这些? 她是无奈。 是根本摆脱不了那个家庭的压榨。 尤其是这种软性压榨。 “你这样不是个事,这样下去,就算是结了婚也要被纠缠着……” 许灼沉默淡淡说道,然后摆了摆手,让万芸回去。 万芸担忧又犹豫道:“学长,那明天早上……” “你想来就可以来。” “好,我一定会来。” 这一关谁都帮不了万芸,顶多只能给她当靠山支持。 如果她自己不迈出那一步,那靠山有也等于无。 等万芸离开,许灼就开始检查万芸检查过后的工作。 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后最后一件事,都是打扫。 这点万芸做得非常好。 卫生方面不用担心。 他看着整个屋子里所有器具整洁程度,摆放位置,不禁点头。 自从开始用豆油,薯片的颜与香味也更上了一层楼。 只是改革开放已经搞了三年左右,很多东西还没彻底落实。 先一步实行的必然是经济特区和省城这样的大城市。 易城这样的城市,在全国从来都是三线——按照后世标准,北海广深津是一线,那往后天府苏杭之类属于二线,介于姑苏与海城间的易城就是三线。 当然,如今易城和姑苏是差不多的。 甚至……易城整体上来看,因为吃了“海城号称大易城”的便利,还比姑苏要好不少,许多走海城来的高档货都能先在易城找到影子。 …… 第196章 今天不杀人,只诛心 往后开始的打工热,大量易城人会涌入海城。 而更往后大量海城人会来易城养老休闲。 两地之间的人互有亲戚,两城都能算裙带关系。 只是,就算这样,人家海城还没发展起来呢,易城想要开放,无异于痴人说梦了,可这么一来日子就难熬啊。 许灼感叹了一句,便准备进卧室拿东西后锁门吃饭。 结果一进去,便看到油灯亮着,许若谷坐在书桌前正在看东西。 他有些惊讶,这吊人没走为什么一声不发。 许若谷放下许灼平日里写下的各种东西,起身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没有说一句话。 本来不想理她的,想了想,许灼道:“这是我房间。” 许若谷顿了顿:“知道了。” 看着她出门后往全为民家走去,许灼立马检查了一遍东西,尤其是钱什么的,确认无误后又在房间、房子周围检查一番,这才出门去街上饭店吃东西。 刚到饭店,便看到炒货店门前围拢了不少人。 细细看了一阵,才发现是老妈和许平凤在热火朝天卖红薯。 许相这个二哥竟然也在。 看着许相憨憨笑着对他打招呼,许灼心头有些复杂。 三叔三婶一家虽然小心眼儿很多,先前也间接害了老妈,但许相是个憨直老实听话讲道理的人,许小暖很可爱也向着他。 再看看大伯大伯母,为人很好,偏偏许新是啥玩意儿。 两家能对调一下,许灼就能毫无顾忌地下手了。 可能他骨子里不是这个时代以及不是这一家人,唯一认的也就赋予了他血肉的生身母亲,和他从小带着长大的亲弟弟,所以对这些亲人下手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上瘾的爽感,堪比八零天授李世民。 不对,李世民都只能号称贞观小许灼。 就这么瞅了一阵,看了看店里所剩无几的零食,他有些无奈。 本以为薯片瓜子出来这么久了,热度应该会降下吧。 结果还是这样。 每天铺货量两百多斤,铁定能卖空。 这就是吃万人聚居点唯一无票零食独食的好处。 据说更远一点有社代办企业的食堂,都会过来采购。 都是替他们领导买的,有时也用来给员工发发福利。 一次性购买至少几十斤起步。 偏偏这东西又是消耗品。 看着多,一吃上瘾,一上瘾就没了。 不愁卖,根本不愁卖。 许灼走过去也帮了帮忙,却被老妈笑呵呵赶走了。 他也没理会,直接进国营饭店,找个位置坐下来,打招呼点了菜,然后就等着两人卖完烤红薯关门后过来吃饭。 菜上了一会儿,老妈三人才过来。 许灼抬了抬手,又让服务员加了一副碗筷。 这个服务员是升为大堂主管的张远超。 之所以升这个,也是因为张远超负责和许灼的交接,和许灼熟悉。 他是李卫国的徒弟。 最近李卫国又在忙一些事,不能经常在国营饭店,就怕出事。 于是和郑新国商量一阵,就让张远超来担当国营饭店前线一把手。 许灼来吃饭,张远超都是亲自接待。 许灼妈来吃饭,张远超也是亲自接待。 今天中午时,天授村的大动作搞得沸沸扬扬,附近人都知道了。 不少人在国营饭店吃饭,都在讨论这事。 张远超哪能不清楚。 他更清楚,这件事背后十有八九有许灼在推动。 且不说别的,许灼喊郑经理可是直接从爷爷辈的郑公公,变成了大哥。 就这身份,李卫国见了也得矮一头。 “老妈,二哥怎么被你拉过来当苦力了,三叔三婶不会有意见吧?” 许灼话外的意思是,老妈你怎么把这憨货给叫过来了。 不等两人开口,许相道:“不会,是我自愿来的。一开始二伯二伯母叫了大哥呢,小暖又不能来。大哥说要好好温习功课,考大学,考出去。我想反正我也不上学了,还没别的事做,就来忙活了。” 先前家里要去干点农活的。 不到收割的时候,农活就是割草喂兔子养猪,切鸡饲料等等。 亦或者给菜地浇浇水,施施肥。 现在这些家畜都没了,菜地那里许虔兴夫妻来忙活。 那么许新、许相、许烨、许小暖,自然就没事干了。 其实许小暖还有点事,就是在每天中午家里做工人回来之前,把菜给弄好了,等着三婶和大伯母回来烧。 许烨很少干活,他是真正在读书。 至于许新,许灼听许烨说,这家伙不知哪里弄来了颜色书,关在房里看,有时候还出去和狐朋狗友玩,说是交流学习。 许烨说他最近在写什么,挺神气的。 许灼不管,也不想管。 那么真正没事的也只有许相了。 “你别听你二哥说,他只会说人好话,许新就是懒。”老妈哼了声道:“这事我还和你大伯三叔都商量过,许新瞧不上。” 许平凤出言缓和:“唉……本来红薯就是给猪吃的,各家都有水田,不缺大米,顶多会用大米去换肉,又哪里会缺这一口红薯。再说,人家高二了,开学高三。这一学期就要高考,到时候要是咱家门能出一个大学生,这是天大的喜事。” “他考不上大学,我说的,话我撂在这里,你们别反驳。” 许灼淡淡敲了敲桌子,神色平淡中又带着点不屑。 许平凤有些恼道:“许家出不了大学生,对你有什么好处?” 许灼反呛道:“许家出了一个大学生,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怎么没好处?我脸上也有光。” “那我就是给你丢脸了?” “你……” “是我去偷东西了?是我卖货掺假了?是我投机倒把了?是我被全村广播通报批评了?是我特么去偷村集体的珍珠了?”许灼唰地站起来,直接把筷子砸在桌上,筷子啪地四散爆飞,直接把全堂内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来:“是我每天起早贪黑做单子给你丢脸,是我带头搞三个生产组带人赚钱养家给你丢脸,还是我和国营饭店一起搞这炒货铺给你丢脸?你说,许平凤。你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明天开始,你就别来炒货铺上班了。我是炒货铺经理,我说了算。” 许平凤被这话怼得,被所有人盯着看得,脸涨红。 眼睛盯着许灼,都出了红血丝。 换做以前他已经一个巴掌打过去了,可现在…… 他不敢,也不能。 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更要忍受所有人的目光。 很多人都知道许家有个不明是非的糊涂老二,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当然,许平凤不糊涂,只是思想观念和许灼完全是另一世界。 “许哥,许哥,给我个面子……” 张远超过来,不敢拦架,只能拉着脸来求。 许相也连忙起来,隔在中间,防止两人真打起来。 突然,许灼看着许平凤笑了。 …… 第197章 不用找了!那啥,钱不够 “随你吧许平凤。看在我妈我弟我大伯大伯母的份上,我也不开除你。随你,反正我已经和老许家没关系了。” 许灼笑了笑,拿出张大团结给张远超,伸手抱拳。 “给所有人买一瓶汽水,算我打搅各位吃饭,给赔不是了。” 这年头,供销社和国营饭店还没可乐。 但是,汽水一直有的,民国时期就有了。 张远超拉着许灼。 许灼小声道:“不用找了,算筷子钱。” “不是,一瓶大白梨一毛,店里人有点多……” 许灼那叫一个尴尬。 连忙又拿出一块钱悄悄递过去,准备离开。 张远超看着正在盯着这里的众人道:“知道了许哥,你等一下,立马给你去拿两个皮薄肉厚的牛肉大包子。” 众人纷纷点头,交头接耳。 “还以为钱不够呢,那今天这事传出去真是要笑死了。” “嘿,你没听他说么,他是炒货铺的经理,会缺这点钱?” “啊?他真是?炒货铺几个经理?他这年纪轻轻的……” “年纪轻怎么了?你吃得起牛肉包子吗?” 牛肉两块钱一斤,毫无疑问是这时代的奢侈品。 最重要的是,牛肉一烧缩水。 一斤牛肉三两水,缩水率百分之三十。 国营饭店的牛肉大包,一个重三两半,牛肉一两半。 两个包子加一起要两毛,不算贵。 但是还有肉票和粮票,性价比就比较低。 平时都是用来招待领导的。 很快,张远超拿着两个热腾腾的牛肉包子,放泡沫盒带来了。 “谢了同志。”许灼强忍着尴尬离开。 走在路上,吃着包子,觉得很香。 这年头莫说牛肉,割草和米糠喂出来的猪肉都是清香的。 吃着走着回到了二十三号,刚坐下,就听到了一阵叫唤。 “坏了,怎么忘记这茬了。” 原来他把军马骡放在了后院,拖回来后还没喂呢。 他连忙去仓储里拿饲料。 这里最多的就是米糠,还有一些缩了水的蔬菜,玉米渣。 这两样东西,一个是喂野鸡的,一个是喂狗獾的。 狗獾每天吃的东西,就是蔬菜和牛蛙。 本来它就吃这些,外加一些植物根茎,玉米渣等。 像花生之类它也吃,但不能给它吃。 许灼估算了一下军马骡的体重后,拿了后院先前喂刺猬的陶盆,搅拌了几斤玉米渣,蔬菜,还有米糠,准备拿给骡子。 “这是……” 临走前,他借着昏暗灯光,瞥了角落一眼。 看到了一堆鸡蛋般的东西。 正疑惑是什么,凑过去看,顿时无语。 原来是小土豆。 这些小土豆一个个鸡蛋大小,小拳头大小。 根本没办法切片,挑出来后就扔在这里。 本来也是当做饲料的。 许灼问过国营饭店。 人家的意思是,他们喜欢大的,且不是冤大头的大。 给军马骡喂完了吃的,这家伙就直接往地上一躺睡了起来。 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铺垫了干稻草,它好像还挺舒服的。 “是那吊毛……” 脑海里许若谷的模样一闪而过。 他看军马骡这么舒服,他也有些累了。 便立马洗漱熄灯睡觉。 兴许是睡得太早的原因,醒来时一点多,饥肠辘辘。 他就在屋子里找吃的,首先拿起的就是三个铝饭盒里的罐头。 这罐头分别是宫保鸡丁,红烧肉,牛肉,火腿四种。 许灼吃了几口,只觉有些甜腻,而且冷得有些不舒服。 吃着吃着,总想着来两口热腾腾的白米饭或者馒头就好了。 可眼下哪里去找主食。 “土豆?” 想到这,他立马去仓库里,把那些不能用的小土豆拿出来清洗。 洗好了也不去皮,就点个炉灶生个火,加个煤球。 把自己用的锅子往上一放,加水和其余罐头分开蒸。 土豆蒸好了拿出来冲冲水好剥皮。 剥了皮的土豆,放到铝饭盒。 这个铝饭盒上还写着“华铭东”。 是华铭东先前给他送饭时,洗好了没还给人家的。 他用勺子把小土豆都碾成了泥。 再起锅热油,把土豆泥放进去煎炒到微微枯焦。 捞出来和牛肉、火腿搅拌碎了…… 再去外面人家门口前,掐一大把葱绿。 回来洗干净后和黑胡椒粉,蒜末,鲜辣粉一起。 土豆泥一共弄了足足三份。 他吃掉了最想吃的满满一大盒红烧肉焦香土豆泥后,便撑着了。 剩下两盒根本吃不下。 这又是洗土豆,蒸土豆,煎土豆泥,又是切葱花蒜泥搞调料,一通吃好也到了凌晨三点半多,才捧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呢,门就被敲响了。 许灼连忙去开门,只觉眼前一道白影,有点亮。 定睛看,不是万芸,是许若谷。 “不欢迎?” “进来吧。” 进来后,许若谷道:“我让万芸不用来。” 许灼想说那你来干什么,又不干活,跟个二大爷似的。 “哦,知道了。” 得到回答后,许若谷直接往里走。 她进来后鼻子便嗅着。 许灼没有看到,也没在意。 这种鸟人就是一副自管自的模样,从来不受拘束。 毕竟……他也打不过。 更何况现在三点半多,人也快来了,他没时间管后面的吊毛。 这么等了会儿,等了又等。 三点四十五,他都有点不耐烦时,才看到不远处黑暗里,手电筒扫过。 本来许灼想说今天有点晚。 但是看到陈文勇等人脸上有喜色,他改口道:“看来有喜事。” “老许,你是不知道,今天我们可是搞了个猛货。” 说着,他就把竹篓拿出来,打手电筒一照。 许灼凑上前去看,不禁瞳孔缩了缩。 真就手腕粗的黄鳝,还很长很长。 明显是本土黄鳝,却能这么长这么粗。 陈文勇道:“我觉着这东西得有小三斤。” 二斤九,叫做小三斤 二斤八,叫做毛三斤。 穿越前许灼用习惯了电子秤,穿越后许灼一天要用至少几十次杆秤。 不像这些小子只会看大小。 他拿着篓子掂量了下道:“二斤六两多一点。” “不会吧?这都没三斤?” 他的话立刻让一众人不相信了。 其实他们也头次看到如此大的黄鳝。 觉得比二斤多的黄鳝明显粗了一大圈。 按照一斤与两斤这样的比例来算,那这差不多有三斤。 能直接证明的,许灼从来不会费口舌。 直接弄来盘秤,当着众人面装塑料袋放上。 秤砣一打,直接把秤杆亮给这些人看。 “喔唷~老许你的手真特么绝了,真就二斤六两多一点点!” …… 第198章 许灼桃!你敢说!我杀了你! 许灼收起黄鳝道:“不管怎么样,这条大黄龙很难得。见者有喜,给你们每个人发一块钱。文勇,这是你钓的?” “我和我弟,我根本拽不动,我弟在旁边扒田埂。” “田埂还原没?” “肯定还原啊,不还原要被人背后咒骂的。” “你们两个,每人我给十块。” “那老许,这黄鳝你能卖不少钱吧?这黄鳝咱们钓了那么多,两斤二两的也见了不少,二斤三两的都没见几条,就没见过一条二斤四两的。现在出一条这二斤六两的,可不是一两得涨一截?” 都知道许灼有销售渠道,就想听听他要怎么卖。 许灼笑道:“这条我不卖。” “不卖?为啥?你留着自己吃?” “我要养黄鳝。你们知道,大个子生的孩子,个头也大。虽然都是人,却有品种差异。这黄鳝这么大,把它作种来生小黄鳝,是不是可以更容易养出体格子大的黄鳝?再则,我也实话跟你们说吧,超过二斤三两的黄鳝,肉便有些柴。咱们本土的黄鳝,二斤四两的烧不好,味道就有些像蛇肉了。黄鳝肉一定要软,韧,大了不光没这味道,还没什么鲜味。真不如去国营饭店吃炖蛇羹。” 众人又不是没吃过黄鳝,对这话体会还是很深的。 虽然大黄鳝吃肉的确比较爽。 可其实好吃的黄鳝,是一斤三两左右,肉多也鲜。 一斤五两的黄鳝,各家自己烧,很难烧好。 有些人烧,就是味道烧不透,吃起来里面毛乎乎的。 当然,居家的烧法通常只有一种,那就是打算红烧鳝段。 说到这里,许灼发现众人目光有异。 转头看去,只见许若谷一如既往冷着脸,面无表情走出来。 大家真正看的,是她嘴角挂着的一点黄色东西。 细看,原来是土豆泥。 “嫂子是在吃东西吗?”陈文勇笑着道。 许若谷淡淡道:“瞎说什么,我又不饿。” 众人点头,本以为这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不知谁说了句:“好像是土豆和鸡肉的味道,好香……老许,你吃早饭这么早的吗,还吃这么荤,馋死我了。” 许灼道:“我没吃鸡肉……” “什么鸡肉土豆,乱七八糟的。这里是天授村生产组,不是饭店,里面没有吃的,一粒米也没有。里面的土豆,都是生产原料。” “那嫂子你吃……” “我没吃。我再说一遍,我没吃。这些生产原料都是村集体资产,谁私自动,那就是盗窃村集体资产。我在这里做代组长的,怎么可能监守自盗。” “那这土豆……” “这里生产薯片,薯片是土豆做的,当然有土豆味道。” 陈文忠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嘴角的一点土豆泥,小心翼翼道:“那……那嫂子要是真有人偷吃了怎么办?” “哼。”许若谷面色肃然道:“抓起来,报村委,一定要严惩打击。” “要是……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个人和嫂子有关系呢。” “你们今天话有点多啊。”许若谷眼神阴沉看过,然后冷冷道:“不管是谁,一视同仁,哪怕是组长也不例外。这种事没得说的。不管是谁,面对这种情况,一定要不共戴天。否则坐视不理纵容,就是盗窃集体财产的帮凶。” “对对对,嫂子说得好,嫂子说得对。” 不少人扭过头去,希望这女的别看到自己憋成猪肝色的脸。 许若谷的拳头,可是很多人都见识过的。 撂倒所有人里最魁梧的徐阿虎,也就一个呼吸。 而且,这女的是典型说干就干的性格, 一言不合真的动手,往死里干,没商量。 “好了好了,赶快忙活吧,正事要紧。” 许灼不是真想干活,是实在想不到一个可以既不伤她自尊又能提醒她的法子,便只能选择转移注意力。 众人也很有默契地行动。 罕见地没有如往常那样嘻嘻哈哈,拖沓胡闹。 许若谷就和平时那样,许灼称重她记账。 快速结束后,门口排着队的孟钱多带人进来了。 许若谷就看到他进来后喊了声“嫂子”后便盯着她看。 就在她要发怒时,孟钱多忽然指了指嘴角:“嫂子,土豆泥。” 许灼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许若谷愣了愣。 一瞬间,她仿佛从宇宙大爆炸、地球有生命开始,脑海闪过恐怖直立猿行走,统治地球,研究出了质能方程,直至原子弹爆炸刹那,一切仿佛黑屏消失,倒映在这双丹凤眼美眸中的,只有那张熟悉的脸。 她脸孔“噌”地红了。 转而眸子里愤怒好像趵突泉般喷发。 只见她单脚站立,旋转身体抽出一记鞭腿,瞬间横扫许灼屁股。 砰! 只一下,许灼整个人被踢得朝前跳飞一米多。 然后她捂着脸跑了进去。 “喔……” 孟钱多以及他的徒子徒孙,被这巨大力量的一记鞭腿给震惊到了。 重要的是,他们都能感受到其中力量,不由得屁股生出幻疼。 “啊……嘶……哈……嘶……” 许灼揉着屁股,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看着他这副不似做作的样子,一众人混社会的脸也皱了。 这女人虎啦吧唧的,也忒狠了吧? 一个一百多斤的汉子,直接被踢得离体朝前飞出一米。 这还是踢全身肉最厚的屁股。 要是踢在别的地方,那不是一脚人就没了? 嗯?一脚没?这个绰号似乎很不错。 “许哥,咋回事啊,你咋把嫂子惹成这样?”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孟钱多搀着许灼,关切问道。 许灼恨不得把孟钱多打一顿。 “其实……” “许灼桃!你敢说!我杀了你!” 正要说,黑暗深处爆发一声吼斥。 顿时,孟钱多等人也不问了,就当做啥都没发生。 “我日……日她奶奶的……” 许灼觉得屁股肯定青肿了,真的好疼好疼啊。 还好,蝎子和蛇胆只要点清楚数量后就行了。 这些东西,他们也都洗过了。 许灼只要把数量给记录下来就成。 弄好后,孟钱多等人连忙跑掉了。 夫妻吵架,要是男的打女的他们还要劝劝。 可这嫂子这么凶残,谁敢触霉头? 送货还是许灼一个人送的。 还好有军马骡,不然自己推,真要了老命。 这一趟回来,还要继续收黄鳝,然后给军马骡准备足够饲料。 这些饲料会支撑它接下来九点钟去城里。 今早没人来卖黄鳝,因为村里人都被拉壮丁了。 倒是阿山还是和往常一样,捉了点野鸡野兔刺猬什么的来了。 最近小明和小毛两个算是彻底不来了。 可能是那天许灼替茅淳珊说话,踩一捧一,戳了人家家长的脊梁骨了吧。 这样也好,有些事他私底下可以和阿山直接说了。 “许爷叔,你这是怎么了,摔了吗?” 阿山看许灼皱眉揉屁股,忍不住问道。 “嗯,被条狗给绊倒了,弄伤了屁股。” 突然,阿山看向许灼身后道:“若谷姐姐,是哪条狗把许爷叔弄成这样,你告诉我它长啥样,我去套了它做狗肉,给许爷叔补补。” …… 第199章 哪条狗? “哪条狗。”许若谷素手搭在许灼肩头,挑眉问道。 许灼浑身一哆嗦,后背整块儿皮肤不自觉收紧。 “天黑,看不清,一闪而过,谁知道呢……” “唉……”阿山看着替母亲和自己出头的许爷叔竟然伤得这么重,内心已经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套个好点的给许爷叔补补。 娘说了,许爷叔给他们家的恩情,一辈子还不清。 等给阿山数了钱,人走后,许若谷也悄悄离开了。 许灼松了口气。 马上迎上了赶来的梁大晓。 “喔唷……许哥,才一天不见,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是和你说过要建菜市场吗?” “是啊,那砍树干嘛?就算是我,都知道河堤砍树很忌讳的。” “村里要修河堤。” “那不能先造菜市场吗,造完菜市场慢慢修河不行么?” “不是大哥,造好菜市场,菜市场空着,然后修河?” “哦~~对,是这个理,可这么一来回头我只能走南边那条河了,今天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这村东出口河里,准备在铸堤坝了。我寻思着接下来就要抽水了,你们这河里养的水产,回头是不是要卖?” “那边是水泥船,你要走北面白银灞河,那也是民用河道。”许灼拉着梁大晓,两个人去仓库里搬运零食,边弄边聊天。 就看到一道身影忽然从旁边过去。 原来是许若谷,一个人搬着几十斤东西快速走着。 那力气比一般男人都大。 门外那些等待接收的梁大晓徒弟们,个个看傻了眼。 “你这里能吃下吗?我可跟你说,我们河里少说有几万斤。” “啧……你小瞧我了不是?许哥,我跟你说实话,最近师父搞了个在各处收菜卖菜统一送菜的生意,几万斤活鱼,讲真,顶多两天就能搞完。许哥你有面子,去和村里说说。由我师父来卖,回头能给许哥你一笔钱呢。” “成,我会试着去说说的,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 “为啥,有什么难处?” “唉,我们全老头这个人路子很野。以前每年村里养的鱼,每次上来就被装船运走了,根本不愁卖。人家可是当了几十年书记。你看这些石头,都不是我来找你师父帮忙的,都是全老头一个电话就搞定的事。” “你们村长不是张志强吗?” 村长通常兼村委主任,村委书记,至少其余村子都这样。 但天授村是三村合一,有很多为了妥协的遗留问题。 比如说,原来其余两个村的村长、村支书、妇女主任咋办? 要不然,现在村委会也不会一个职位一个人。 许灼道:“张志强是办正常事的,真正大事都是全为民说了算,其余人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 “我还以为老土匪退休了,没想到还这么猛。” “嘿,在我们天授村你敢这么说他,小心改天他也给你来两下,让你跟我那好二哥一样,两个肩头两颗星,直接当两星上将。” “嘿嘿嘿……我师父要是听到你这话,估摸着也要打人。” 两个人一阵互相调侃,贼兮兮地偷笑。 “对了大晓,你能帮我搞点沥青吗?” “沥青是啥?” “一种可以用来铺路,也能用来防水的涂料。我造房子用。你要不知道,告诉你师父,看看有没有门路搞到。” “对了,你要是知道哪里干河捞鱼,也来通知我一声。” “怎么了?许哥你也想做这生意?这生意得有门路啊。要不然捞个上万斤鱼,一条条卖,就算有十个人分销,不也得卖到猴年马月?” “不不不,我对鱼不感兴趣,干河后我想看看河堤有没有好东西。” “好东西?古董?瓶瓶罐罐之类的?” “你知道?” “我知道一些,不过这些东西也不值钱,还不如银钱。还有许哥,你不知道捞鱼是不干河的吗?河水过到半米左右,就下网拦鱼了。要干河,抽水泵得烧多少油,一般村里哪有那个柴油额度。” “呃这……好吧。反正回头要是真有干河的你记得叫我。” “成,我记住了。” 送走梁大晓时,村里各处吹起了尖锐刺耳的哨子。 村广播也响了起来,召集人过去干活。 梁大晓必须走了,因为河上又来了很多工程船。 两岸伐木时,为了省麻烦,会先上树砍掉大枝,然后再砍伐。 很多大枝不小心就砸进了水里,不巧的打在了船上。 乌篷船一下子就砸坏。 这么一折腾,时间悄然流逝,一轮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 建设生产组纷纷来上工。 两三天下来,偌大房子已经圈起了两米左右。 顶多明天,一层楼就能上梁,然后一二楼之间起桥做楼梯。 “阿桃~” 许灼打算看会儿工地,然后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声音。 抬起手腕一看时间,才八点多。 他转身看去,只看到华铭东穿了身工装,挎着水滴包。 她手中拎着一只皮箱,另一个姑娘也帮她一同拎着。 那姑娘肤色有点黑,个头没有华铭东高。 不过,眼睛倒是很大,看起来有些羞嗒嗒的。 当看到许灼目光扫来时,她立马就低下了头。 “这同志怎么称呼?” 许灼主动走过来问道,顺带帮她把行李箱提起。 华铭东白了她一眼:“你都没和我打招呼,上来就问人家啊?” “我这不是好奇,你没和我商量,就直接带人过来了,得问问清楚吗?如果有别的事,我也好早做安排。” “这位是我朋友,乔璩,不是咱们五村的,前面乔庄人。” 乔庄在五村和百湾镇中间,旧社会有名的大户。 名头仅次于松茎头。 不过结局要比松茎头好很多。 本质原因还是地理关系。 在本地,很多人嫁娶一听说是“乔庄”的,那都是高攀。 “巧取豪夺?”许灼听这名字还以为是谐音。 华铭东道:“王字旁一个虎字头下豕,你知道怎么写吗?” “哦~玉耳环的意思是吧?《说文解字》里有绡绮为席,犀璩为镇一说。这么生僻的字,看来家里取名查了字典。都说乔庄人有文化,该不会家里有当老师或者是高知家庭吧?” 华铭东和这姑娘都是一愣。 许灼脱口而出这个冷门字,即便放眼几十年后都难得。 何况是现在。 …… 第200章 给军马骡车升个级 华铭东却笑道:“打听人家家里可不礼貌哦,不过都不是。乔璩妹妹的母亲姓璩,她生的那段时间他父亲刚好不在,她母亲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她有个姐姐,一直在外地工作,今天回来。先前她就说要来送我,原本我也不想麻烦人家,不过有眼下这个便利,倒也正好。麻烦你没问题吧?” “都是小事,问题不大,那你们稍微等等吧……” “对了,我的饭盒呢?上次给你打饭,到你这就又进无处,直接贪墨我这姑娘家家的私密物品是吧?” “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害人嘛。” 看许灼这么说,华铭东瞥了眼二十三号咯咯直笑起来。 “你们两个进去坐一会儿吧,你也正好领走自己的饭盒……那什么,饭盒里有东西,你要不带在路上吃?” “啥呀?薯片瓜子红薯我可都有了~” “唉,怎么说呢,就是我昨天用牛肉罐头加上土豆泥,做的一点糊糊。昨天贪嘴,在镇上惹了一身骚。唉……” 许灼领着两人去自己卧室,路上把昨天下午的经历说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可以了。 就是因为贪嘴想弄个罐头尝尝,结果被人瞧不起,他又据理力争,让人家吃瘪,最后自己也吃瘪,只能买下所有开动过罐头的事。 “我是不信你吃瘪的。” “爱信不信,你们就在这坐会儿吧,我要去修整下板车。” “板车坏了?”华铭东有些紧张。 “没坏,要升级一下……总之一会儿叫你们。” “那你可要快点啊,在这里,某人在外面,我害怕~” 许灼懒得理她,一转头就看到了门口身影一闪而过。 他也有点头大。 出了门,他去附近人家里敲敲门。 “阿姨,家里有小板凳吗,对,就那样的,我想买下。” 许灼从好几户人家那里买来了小的靠背凳和草垫。 他拿回去后,用锤子直接把靠背凳下的腿给砸了。 然后用钉子给凳子上打孔。 在板车上量好位置后,又坐着试了试。 确认可行后,便把草垫垫在没腿的靠背凳下,用铁丝穿过捆扎固定。 最后用老虎钳来加强拧紧。 这些靠背凳不是两侧面对面放,而是像公交车那样靠背朝后面朝前。 这么弄,板车侧沿还能靠一靠,更加安全。 其实许灼越改装,越觉得这板车不适合载人。 本来就是用来运谷子的,底下就一张铁皮。 直接放上凳子,时间长了蹬腿会把铁皮扎下印子。 而且左右两侧虽然有铁皮围高,可也不过四十公分的围高。 凳子稍微有腿,这高度就超标了,人很容易翻出去。 他也只能这么改。 最后就是弄张藤椅过来固定在最前头了。 藤椅下面要先加固一块木板,把藤椅加固在木板上。 这么弄的理由,是因为这张驾驶位高一点,视野好一点,方便驾驶。 但座椅太高了,容易扎铁皮,只能这么改。 差不多忙活了半个小时,他乘上去又调教了十分钟左右,这才差不多。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许灼又给军马骡喂了好几斤饲料,去叫人出来。 “哇!亏你想得出,难道你真的是天才?” 当华铭东出来后看到改装后的板车,眼前一亮,赞不绝口。 “有啥想不出的,怎么方便怎么来,别怕麻烦就行。” 许灼催着两人上来,他得驾驶板车朝火车站出发了。 就在两人上车时,一道身影也蹿了上来。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华铭东瞧着坐在靠背凳那人,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目光落在她那只皮包上时,又轻哼了一声。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更喜欢这只包。 “车票介绍信什么的都带了吧?”许灼问道:“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没有,早上检查过了,司机师傅可以出发了。” “行嘞……驾。” 许灼一抖缰绳,军马骡就朝前踏步。 几个左右转弯的口令后,车子便驶入了砂石路的正路。 又往前开了五六十米,总算到了五村路这条煤渣主路上。 “驾……驾驾……” 随着许灼催动,口令开始连下,军马骡速度也快了起来。 差不多到三十码左右时,他便不再下令,而是保持着速度。 昨天开过一趟,他知道实际路况和车况。 朝镇子上去在走过一段路要右拐,往市里面去直行即可。 过个五公里就到松茎头了。 随着驱车远去,周围村庄越来越少,田越来越多。 除了单一大路作为导航外,唯一指向就是那座几十公里外还看得到的山,贤山,也是整个易城唯二两座山。 两座山都不高,一大一小,分属于两条山脉。 贤山是其中大的,高百来米,山头有龙光塔。 据说当年章宗下江南来到易城,说这里人杰地灵,为啥就是不出状元,风水师说这里龙脉是蛟龙,没有角,聚不了气。 于是在山头修建一座塔,看起来有崛起冲天的气势。 果然,三年内,易城出了第一个状元——至少是章宗期间第一个。 “要过松茎头了。”许灼喊了声。 只有许若谷明白什么意思,直接从口袋里抄出伸缩棍握在手中。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松茎头路上前后有人,左右田里也有人。 一切看起来很安全。 最后也安全通过,没有一点事儿。 过了松茎头要迈入国道主路,这是出乡镇后第一条水泥路。 左拐一直走,很快就能进入市里。 水泥路实在是流畅。 军马骡稍微用力,速度就拉了上来,轻轻松松超过三十码。 一路上碰到不少骑自行车、骑马、骑驴、骑骡、骑牛的人,也有套着那种很简朴的木头板车的,在看到许灼这能载人坐人的板车,都一阵新奇。 事情的顺利也就到此为止了。 进入市区后,高楼大厦开始增多。 从来没去过火车站的许灼,问问两姑娘,两姑娘也不知道。 许灼拉着脸来问许若谷。 不等她回答,华铭东就说她知道才有鬼。 然后,许灼只能时不时停下后问问路人。 在经过一阵周转后,总算在十点钟左右,到了火车站。 “火车里扒手很多,你把包给我收起来,免得被人用剃须刀片割包了。” 下了车,帮华铭东问清楚路线后,许灼忍不住叮咛起来。 华铭东却笑着拍自己的包道:“你难道不知道这里装了铜铰链吗?” 许灼怔了怔:“水滴包的设计里我没放啊,估计是陈皮匠自己放的。其余包有这样的设计,我就是为了防割……” “你这弄得很好啦,放心。” “那我再给你一个建议,塞一点钱放在鞋子里。火车上贼不少,小心一个不小心,被偷得裤衩子都不剩。左右鞋子各放一点,鸡蛋别放一个篮子。” 华铭东似乎想到了什么,脸沉下来。 “你说得对。” …… 第201章 不,天下倒欠你三斗 这条建议她照做了。 在其余人掩护下,她从水滴包里拿出了一些钱来,分别塞入回力鞋,行李箱各个包口和夹层,最后则是在胸口内袋里再放点。 “你就这点钱?”许灼疑惑道。 话出口就惹来一阵白眼。 “你都不傻我又怎么会傻,不会存银行么?拿个存折本多方便。” “这……” 华铭东忽然靠近许灼,小声道:“悄悄告诉你,姐现在可是万元户哦~” 分开时,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抓过许灼的手塞进去。 许灼低头一看,一阵惊讶:“你怎么舍得把这给我的?” 华铭东看着抱着手,脸色阴沉好像又不阴沉的许若谷道:“这是一只男表,对我用处不大,是爷爷送给我的,我留着只当个念想,你看——” 她伸出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一块梅花牌手表。 这只手表是女表,和她自然更搭配。 “你把我当朋友,我也把你当朋友,该有的都有,总不能……一味地从你这里得到,却还觉得顺理应当,你说对吧?” 许灼笑道:“我虽然很喜欢这东西,但更看重这份情谊。” 华铭东眉头一挑:“巧了,我也很看重,要不……你跟我去海城?你要去了,我跟你说,以你的本事,还有我的帮助,绝对叱咤外滩。” “哈哈哈哈……” “笑什么?你怕我没这个能力?” “你没这个能力,你的家庭有。在易城,我有能力靠自己打开局面。东东,我不是小看你。你别忘了自己为啥下乡来插队的。” 华铭东脸色闪过阴翳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 “那你知道?” “如果你不下乡,这两年你会什么样?在海城依靠家里,叱咤风云对吧?可你下了乡才会发现,全华夏有多少城市,这些城市又被如此海量的农村包围,这些农村又是何其复杂和落后。下乡这些年,知青改变了多少乡下,多少乡下又改变了你们这些知青。当围绕城市周边的乡下富足美好,便利强大顺畅,中间的城市才会越发发达和闻名。要不然,农村与城市一墙之隔,贫富差距愈发巨大,只会造成割裂,进而步了旧社会后尘。你们下乡,不是以纨绔子弟的身份,而是知识青年的身份。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创造价值。你看,即便是你,也努力地让那些本该浑浑噩噩,很可能走歪路的农村青少年们,有了条像样的出路。如果你不来,他们会因为大环境,变成流氓,变成混子,然后吃花生米。” 许灼说这话时有豪迈,有崇拜,也有肯定。 是对华铭东的肯定。 本以为自己就是在乡下吃苦混日子,除了把纤细白嫩的手磨出来老茧,学会骂脏话和打人,交了狐朋狗友…… 没想到原来这么有意义。 最有意义的是,许灼对她的肯定。 这让她多了一份回去的底气。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她有些惭愧,难得真正害羞,脑袋瞥到一边去。 许灼却道:“你比我想的要好,要好很多。” 华铭东忽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看着许灼道:“村里人都知道我跟一大群男人整天混在一块,不检点,背后都被人戳脊梁骨,我好吗?” “这可以否定你确实帮助了很多人的事实吗?你没像长舌妇一样除了嚼舌根什么都没做,你至少努力了。我听过你的一些事,但我没有详细打听。有些事就算是真的,也是你的爱好。至少你在对公品性上无可挑剔。” 华铭东听得开心,仰着头看许灼,脸就像温婉的杏花开似的。 “还有呢,快夸夸我嘛~再夸夸嘛~” 许灼无奈道:“世上好词总共九斗,天下人独占两斗,你占几斗?” 华铭东笑道:“剩下七斗都是我哒~” “不,你占十二斗,天下倒欠你三斗。” “咯咯咯咯……”华铭东开心得一塌糊涂。 她看了眼身后火车站最中间挂着的时钟。 转头对乔璩道:“小璩儿,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千万记住警惕这种花言巧语的男的,你可不要被这种的给骗了身子。一个男人对你尽说好话时只有三种可能,一想占你身子,二想讨你做老婆,三想让你给他生孩子——不过,阿桃例外,他十有八九是个大好人。” 乔璩红着脸,小心翼翼瞥了许灼一眼。 小声道:“东儿姐,那还有十之一二呢?” “还有十之一二……可能不是男人,具体是不是,实践出真知。” 说完不顾乔璩大红脸,她带着笑颜,朝着火车站检票口跑去。 快入站时,她还跳着朝这里招手。 许灼也朝她挥手,直至看不见她。 自始至终,许若谷抱着手,冷着脸看着。 “那个……”乔璩有些害怕地看了眼许若谷,小声问许灼:“阿桃……哥,我姐姐大概什么时候出来?” 许灼一愣,他怎么知道。 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他叹了口气。 “你有信之类的吗?” “有。”乔璩从身侧布包里掏出信纸递来。 许灼打开,看了眼,然后傻了。 “大姐,你姐姐说,她……十一点到站乘车,到这至少下午两点。” “啊?那……那……那……”乔璩觉得自己闹了个乌龙。 可是现在总不能让两人在这里等吧。 浪费人家时间,那多不好意思。 可……不依靠阿桃哥,她到时候咋办? “我要去红玫市场,开车。”就在这时许若谷冷道。 “上车吧小璩,反正你也不做别的事,就这么干等,不如跟我们去逛逛。” 许灼一声令下,乔璩总算松了口气。 上了车,军马骡车子朝前行,一路又吸引来不少目光。 和那些毛巾裹着头,穿补丁衣服,肤色黢黑都是皱纹,抱着大包小包灰头土脸坐板车的人比,这辆有规整座椅的军马骡车,明显更好。 天很蓝很蓝,太阳很大,却不是那么热。 世界气候以八零年为分水岭。 这之前的天气,就像现在这样,没有臭氧层空洞问题,也没有全球气候变暖问题,甚至没有核废水,海洋污染之类。 这之后,由于发展中国家崛起,空气健康直接爆炸。 冰箱,空调,大量含氯含氟制冷剂使用,还有再过六年发生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等等,都会导致一切急剧下降。 就许灼自身经历来说,他很清楚如今自然环境何其珍惜。 车子先去了红玫市场。 这里清一色国营店,各种各样的都有,价格很贵。 许灼要看车,就留在外面等着。 他让乔璩跟着许若谷进去逛逛,差不多了就出来。 去附近国营饭店吃饭。 就是上次那家。 “阿桃哥,要不我留下来看车,你去吧……” 乔璩囊中羞涩不说,最重要的是跟着许若谷去,她害怕。 总有种这女人会冷不丁跳起来发疯爆捶她的感觉。 “我一会儿去对面百货大楼买个电风扇,买个收音机就成。”顿了顿,许灼看着她这样子笑道:“你要不想逛,就坐着休息吧。现在十一点还没满呢,离下午两点三个多小时。就算吃饭一个小时,时间都足够。” …… 第202章 一份牛肉土豆泥香满列车 “呀,电风扇,收音机,阿桃哥这可不便宜啊,尤其电风扇。” 这时的电风扇都是军转民工厂生产的,当然不便宜。 毕竟里头都是铜线,壳子部分还是铝壳的,很耐造。 “有价格的东西,其实都不算难买,来,我请你吃东西。” 他恰好看到个卖糖葫芦的,暗道这里人多,就这买卖招摇过市也不怕被抓,看来市里风气俄改变,的确在加快。 “阿桃哥,我给你钱……” 拿了糖葫芦,乔璩很不好意思。 这年头的人朴实之处在于,爱占小便宜的不多。 你要是塞烟过去,人家收很正常,可很少有主动索要的。 就因为“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宗旨,开国至今深入意志。 像许灼这种自管自的,是要被批评自私的。 谁要是看到忙不帮,都要被唾弃戳脊梁骨。 关于这种不多管闲事都要被道德绑架的事,许灼来了这么久,却还是有点无法理解,感觉……甚至有点说不出是善良的愚昧。 “我请你的,吃吧,糖葫芦而已。” 许灼当然不会收她的钱。 他细细一琢磨,这事儿华铭东肯定是知道的。 她故意把乔璩带来,就是想让他带一带。 照顾嘛,那就照顾照顾喽。 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 许灼悠哉闲逛时,火车已经出发。 绿皮火车周身萦绕白气。 空气中弥漫着蒸汽,食物香味还有丝丝尿骚味。 从易城到海城,也就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根本不用卧铺。 买个软座就行了,人还少些。 哪想硬座那里人挤人,还有站票,过道里人来人往。 一不小心就能遭遇扒手。 华铭东不差这点钱,但不是说有钱了就该享受。 而是她也不傻,当然明白孤身出门在外的自身安全性。 此时是中午,肚子饿了,刚好拿出牛肉土豆泥来佐餐。 还好天气热…… 加上出发前许灼又温了一遍,这东西现在还冒热气。 盖子一开,那股子牛肉油脂混合建渣土豆混合产生的香味弥漫出来,顷刻间飘满了整个一截车厢,引得不少人回头。 “好香啊,闻着像是牛肉……”几个列车员小声嘀咕。 也刚巧是中午,大家都饿了。 饥饿会放大人对食物搜寻的原始能力。 软座车厢里人不算太多。 能在这里的基本都有钱,不会自带食物,直接从车上买就是。 这年头车上有些泡面,但还没有桶装泡面。 泡面七十年代就有了,但是真正流行到车上得在八五年。 那之前,车上还是用的铝制饭盒。 车上还有餐厅和厨子,想要吃饭可以去买饭盒和点餐。 “列车员。”有人招了招手,待人过去后小声道:“这香味是什么,你给我也来一份。” 列车员点头,循着香味来到了正用勺子挖着吃的华铭东这里。 “这位女同志您好,请问您点的……是哪种餐?”列车员一眼看到饭盒里的食物就能确定不是自家的,问题是正经人谁坐软座还自带饭盒,所以她也不确定,只以为是自家食堂推出的新蔡。 华铭东咽下食物道:“你误会了,这是我自带的。” “好的,明白了,谢谢。” 列车员扭头就把事情和那人说了。 人家听了也一阵失望,只能按着列车员的推荐点了吃的。 可这年头烧菜,普遍香料用得少。 甚至有些后世常用的东西,诸如蚝油鱼露之类的,虽有却还未流行起来。 于是这一列车的人点餐吃饭,都覆盖在了那牛肉土豆泥的阴影下了。 “你好,这位女士,请问你吃的是什么?” 华铭东吃到一半,三个外国人直接来到了跟前。 她没有出过国,虽然见过外国人不少,但看外国人就跟外国人看东方人一样,分不清华夏,小日子,猴子和棒子的区别。 所以这几个或金发碧眼黄眉毛,或亚麻头发棕眼珠的,她也分不清是哪国人。 倒是这些人都会点普通话,就是说起来挺蹩脚的。 可惜,她不会英语。 这时脑海浮现出了许灼的脸庞,暗道这人应该会。 虽然这年头英语不是必考,可以这人的性子和能力,肯定会学。 “你好。”她抿嘴眯眼温柔地笑了笑,脱离乡下最熟悉她的三个人,仍旧要以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面人,她道:“这是我爱人为我准备的食物。它是用土豆泥,牛肉碎,蒜末,加上一些秘制调料做成。” 许若谷最讨厌华铭东什么? 最讨厌她这种仗着漂亮温柔,却满嘴没真话的日常习惯。 “你的爱人?这是爱心午餐。一个男士为一位女士亲自准备食物,哦~这可真令人惊讶,上帝啊,他一定非常爱你。” 几个人调侃着笑道,打趣起来。 但也说的是实话。 什么外国人的绅士,本质上也只是一种文化。 真实情况就是,国外更加传统,没有接受过改造和洗礼的,封建迷信程度之高远超国内,诸如德国这样的老牌大男子主义横行国家,其实只是一个代表,真正的情况是,大部分都是男尊女卑的。 只是相对来说,在历史某一阶段的时间点上,国外更尊重女性。 比如清末和全面工业化的国外比,尊重女性上那怎么能比? 比如建国之后,伟大领袖同志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那时候妇女团结力,号召力,影响力之下,国外又怎么和国内比? 瞧着三人说话间,不断瞟向她饭盒的目光,她笑了。 反正也吃饱了,那就陪这几个洋鬼子耍耍呗。 她可不是许若谷那种一心想着出国的人。 作为军人家庭出身的她,对于小日子棒子洋鬼子,没一点好感。 “我们华夏人非常好客,几位还没吃吧?如果不嫌弃,可以坐下来一起吃。我建议你们点个面包,蘸着土豆泥,那将非常美味。” 事实上,她自己更喜欢白花花热腾腾的馒头。 面包这种东西干呼呼的,干活吃这玩意儿口水不够要拉嗓子。 三人一听,立马有些高兴。 他们不会像华夏人这样客气地推脱,感谢邀请后,直接拿出一张外币给了原座位上的乘客,让他去原来他们的位置。 这乘客拿着外币,别提多高兴了。 可刚落座,列车员就来了。 列车员很清楚这人不是这里的。 这年头列车检票都很严格,谁要不按部就班,会被直接抓起来。 乘客立马说了自己的情况。 拿出了手中外币,又指了指不远处三个已经走下来的外国佬。 涉及到外国人,列车员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立马转身去请示列车长。 “外币?”列车长闻言,立马走过来,要走外币看了看,还回去后道:“这位同志,现在国家正缺外汇,还希望您可以把这钱兑换给我。我会按照现在汇率一比一点五,从您手里兑换。如果您愿意,就坐在这里吧。” …… 第203章 爱人牌女士包,你,值得拥有 这乘客一听哪能不答应。 这种好事,傻子才不干呢。 却说这边,这几个洋人也和华铭东分别介绍了自己。 中年外国人丹泽尔是个老俄国人。 为什么说“老”,因为他家是十月革命后不认同新政权,一直在华的那一批,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跟着法兰西继父去了北非。 在那里,他开始了新生活,改了名字。 后来还认识了他这两个孩子的母亲,那是一个红发肌肤雪白的凯尔特族姑娘,是个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 不过前些年他妻子去世了。 他为了散心,带着女儿赛丽雅,儿子林纳斯来老家旅游散心。 “不过,我的孩子在国外生活惯了,吃不惯我老家的食物。所以……让你见笑了,我们也自带了食物。一些黑面包和白面包,要试试吗?” 白面包就是松软的面包。 黑面包不是中世纪那种黑面包。 而是镶满坚果的硬面包。 外国人吃面包本质上和国内人吃白面馒头差不多。 他们会把面包撕开,里面夹点菜和果酱之类的。 眼下,却是蘸着土豆泥吃。 这几口东西一吃,四个人也聊开了,好像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朋友。 华铭东不是许若谷这样一天说不满十句话的冰块。 她能在村里召集一群人围在身边,就足以证明她的社交能力。 用许灼的话说,这吊毛就是个社交恐怖分子。 许灼至今忘不了她在老许家门前,为了搞许若谷心态,当众读他年少轻狂不晓事送的那份情书的这件事。 每每想起都尴尬得抠三室一厅。 加上这些外国人本来就健谈,格局一下就打开了。 “谢谢,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华铭东笑着拒绝了洋鬼子的东西,然后转移话题调侃道:“你真风趣幽默,说得就好像你的女儿儿子是外国人一样。” 丹泽尔耸耸肩,指着继承了她母亲凯尔特人红发白肤特征的女儿赛丽雅,还有他这黑发棕眸雪白肌肤的儿子林纳斯道:“我和他们不同,我因为父亲原因,从小就在海城长大。”讲到这里,他顿了顿笑道:“阿拉斯桑嗨恁,噫个两个晓拘头,斯阿国赤佬,来拿你益海呗相相个。” “咯咯咯咯……”华铭东听着丹泽尔这段比普通话要流畅的海城话,没忍住笑了,一时间对这外国佬也提升了不少好感。 不过丹泽尔很快笑不起来了。 他疑惑为啥只有自己乐呵时,扭头一看,两小王八蛋已经把整整半盒土豆泥给吃了个干净,然后看起来还意犹未尽。 问题是,他光顾着说话,才吃了一口。 “父亲,您问问看还有没有,我们可以买。”儿子林纳斯咂着嘴道。 女儿赛丽雅也有点不好意思:“其实都被林纳斯吃了,我也没吃多少。” “你胡说,就你一口便吃掉了小半盒。” “闭嘴,你怎么能那么说一个淑女?” “嘴一张能吃半个黑面包的淑女?” “你没见过就说没有,只能证明你自己是蠢货。” “不,胡编乱造,扭曲事实,你才是蠢货。” “好了,闭嘴,你们两个蠢货。”丹泽尔有些头疼。 这兄妹两个从小不和睦,为一口吃的都能打起来。 华铭东看出了这一家三口的窘境,她笑了笑。 “虽然有且只有这么一盒土豆泥,但我还有些别的,你们想试试吗?” “当然,国外生活惯了,我可不会像老家人这样谦让。” 丹泽尔这厚脸皮也让华铭东笑了笑,她让坐在外面的林纳斯帮忙把行李架上的淡红色帆布行李箱拿下来,她直接把包横放着打开。 揭开拉链,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大包一大包塑料袋装的零食。 还有一只精致华美到把赛丽雅眼球死死吸住的皮包。 华铭东先取出了一些薯片瓜子放在桌上。 不等她关上箱子,赛丽雅便询问起了这个包。 “这是什么牌子的包?我在欧洲就没见过。它太漂亮了,简直是艺术品。” 随着她的赞叹,丹泽尔和林纳斯目光也被吸引。 “喔噢,天呐,它确实漂亮得令我感到惊诧。即便我知道它是女式包,应该是姑娘佩戴的……可我心中还是起了拥有它的念头。”丹泽尔情不自禁道:“我能拿起来看看吗,抱歉,我知道这有些冒昧,它实在太漂亮了。” “看吧,不过小心些,这也是我爱人给我做的。” 一听这话,一家三口都感到了震惊。 “你的爱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既会做美食,又会制作这么精美的皮具,我现在很好奇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了……”丹泽尔抚摸着皮革上的纹理,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看,不禁赞叹:“以我的眼界,您的爱人想来拥有深厚的华夏文化认知,文化与器物的结合,颜色搭配,在这上面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一只华夏的凤凰吧……这是,牌子?” 所有人目光随着他的疑惑,落在了那块随形黄铜牌上。 华铭东道:“这是他的标志,但凡他这里做出的,都有这标志,你看——” 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水滴包放在桌上,指着中间同样的黄铜牌子。 虽然这些黄铜牌都是随形的,是陈皮匠按照许灼的要求,直接用每次剩余的黄铜废料敲打成片抛磨好打上去的。 但不变的是中间那个金文“许”字。 “这个包也是吗?”赛丽雅立马问道。 她仔仔细细看着这款乍看不起眼的小包。 每每往细节上盯时,就愈发觉得这东西的精致。 那是一种看似简单朴素,却把细节处理到了淋漓尽致。 这玩意儿,才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代名词。 赛丽雅越看越喜欢,倒是林纳斯,对此并不关心。 他一个劲地咔咔吃薯片,停不下来。 国外也有这东西,但是味道没有这个好,吃得也没这过瘾。 最重要的是,来华夏这么久了,他就再没吃过这个。 “父亲,你问问她,这个包能不能卖给我,我很喜欢。” “父亲,你问问她,这个薯片能不能卖我一点,我也很喜欢。” 丹泽尔一阵汗颜,看着子女期待的眼神,也只能试探性问一问。 “很抱歉不能,这是我爱人为我订制的。” …… 第204章 我爱人给弄的,不卖只送 “不过,你们真想要,可以去他那里购买。” “他就在海城站的上一站易城,我就是从那儿来的,现在正在回家途中。” “我可以给你们他的地址。” “至于这些零食,也是他为我准备的。” “我不能转卖给你们,这是他为我的一片心意。” “我现在想把这份心意带回去给家里人。” “不过,作为朋友,倒是可以送你们一些。” 事情定下后,华铭东收拾了东西。 在赛丽雅艳羡不舍的目光中,她把凤头包收入了行李箱。 行李箱,又放到了行李架上。 零食这里,留下了薯片瓜子。 外国人不怎么会吃瓜子,力度控制不好。 但丹泽尔显然不是个纯粹外国人。 “真怀念啊……离开华夏后,我就再没吃过这个。” 他抓起一把瓜子嗑着。 “这……核桃味的?呜~这味道,真是绝了。比我途径徽省买的傻子瓜子要好吃不少,这瓜子颗粒也饱满。这也是你爱人准备的?” “是的,他担心我路上无聊,你知道的,我们华夏人喜欢这个。” “哈……我也喜欢,不过北非有点无聊。我自己种了点葡萄,麦子,还有些蔬菜。向日葵也种,不过种了平时当观赏植物看,成熟了就卖出去榨油。我不知道瓜子的制作流程,又不愿意吃生瓜子,一直就没吃上。” 华夏从来不是美食荒漠。 很多东西,哪怕是觉得以前没有,是近现代发明的,其实几百乃至上千年前就有了,只不过计划经济限制了很多东西。 一旦放开,工业化会让这些东西爆发。 路上四人聊得很愉快。 赛丽雅起初对瓜子没什么兴趣,又要和哥哥抢薯片。 但林纳斯已经把薯片吃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瓜子他不怎么感兴趣。 于是没啥可吃的赛丽雅,只能试着吃瓜子了。 女生通常比男生有耐心。 在经过父亲的指导和自己的尝试后,她学会了控制力道。 也学会如何像对面的姐姐一样,优雅地嗑着。 还别说,这一颗葵花籽里那么丁点肉,味道却是越吃越上头。 “父亲,求求你了,帮帮忙吧。” 在赛丽雅的请求下,丹泽尔拉着老脸,一再与华铭东商议。 最终,她割舍了一斤瓜子,拿了十叨乐。 一斤瓜子十叨乐,等于十五块钱了。 想想现在五村集镇也才卖一块钱一斤,她都觉得有些可笑。 下午一点五十左右,华铭东下了车。 一同下车的还有丹泽尔一家三口,因为丹泽尔说的老家就是海城。 “你去哪?如果顺路,我可以带你一程。” 走出火车站,丹泽尔有些热心道。 他是实在不好意思抢了人家爱人给准备的东西。 华铭东笑着摆手:“不用了,我家里人来接了,再见。” 说着,她朝前走去。 丹泽尔等人顺着她离开方向看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两辆军用吉普,几个穿着军装带着枪的军人,在前方不远处。 随着那姑娘靠近,立刻帮忙去提行李箱。 车门打开,她钻了进去。 到了车上华铭东连忙道:“先别急着回去,去邮电局,我要拍份电报。” 易城,百货大楼外。 许若谷逛了一个多小时的红玫市场,买了些布料,一些成衣,还有一些卫生用品,许灼和乔璩则等着她。 随后一同去国营饭店吃了饭,便又去了百货大楼。 “你留下来看车行吗?”许灼问许若谷。 许若谷:“不行。” “那你去吧。” 乔璩看两人对话有点火气,氛围不对,连忙道:“阿桃哥,你去吧,车子我来看着,不会有事的。” 许灼没理她,对许若谷道:“你先去,我再去。” 许若谷似乎懒得理他,根本不说话,直接走了进去。 乔璩不知道两人关系,总觉得怪怪的,所以不敢说也不敢问。 许灼就在外面掐着表等她,等啊等的。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她也没出来,他道:“小璩,你先看下。” “好。” 他走入百货大楼,一层层找着,很快在文具用品这里找到了人。 这文具用品除了卖基本的纸张钢笔,还卖墨块宣纸以及各种油画工具。 许灼走上前道:“走吧。” 许若谷不理他。 “那你挑吧,我走了。” 说完,许灼把手腕上的瑞士雷达表摘下,塞到她口袋里。 然后转身跑开。 一出门,就看到军马骡板车前,几个青年围着乔璩。 乔璩神色有些慌张害怕,不断摇着头。 许灼从口袋里抄出伸缩棍握着,悄悄摁住按钮走过去。 “你们几个找我妹妹有什么事吗?” 三个青年闻声扭过头笑道:“你妹妹?你妹妹就好办了。我们哥几个也没别的事,就是无聊想请你妹妹去看个电影,兄弟,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这年头电影院都黑灯瞎火的。 所谓看电影,就是借着环境耍流氓的意思。 毕竟真的灯一关发生什么,也有各种解释。 许灼笑了:“无聊找你们妈妈去温暖温暖,别来找我们乡下村姑啊。” “赦弗来!你再嘴臭?” 三个青年一听就怒了,直接狞着脸欺身上前。 “草你妈的狗杂种!” 其中一个更是闪过来,甩出一巴掌。 许灼看到巴掌时,没有避开,直接脸凑过去。 啪!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挨上了。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再瞎比比揍死你!” 另一个指着许灼鼻子瞪着眼,喷口水道。 “阿桃哥!”乔璩立马冲下板车拦在许灼身前。 却被许灼一把推到旁边。 啪! 刹那间,伸缩棍出窍,朝着最前面这人脑袋劈去。 这三个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没他们壮,看着老老实实的小孩,不光忽然爆发,还携带武器直接下死手。 砰! 第一棍子直接抽在前面这人脑袋上,这人当场惨叫,捂着脑袋倒地。 另外两人见状要过来抢夺。 许灼直接抽起棍子往脑袋这样的要害砸。 他们用手挡,一记下去就是惨叫。 很快,三个二流子就被他砸得倒在地上,哇哇惨叫。 可即便这样许灼还没放过三个,朝着他们手腕、膝盖和脸劈砸。 三个人连讨饶的机会都没有。 “干什么干什么!” 几个戴着军绿色帽子,穿着白衬衫的人忽然冲了过来喝道。 他们手臂上还戴着“治安联防”四个字。 …… 第205章 再说一句试试 治安联防队! “同志!他打人!这个人要把我们往死里打!你看看我们!” 三个倒地的人发出惨叫哭着道。 “不管怎么样,打人都是不对的,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许灼笑道:“是啊,打人是不对的,怎么可以打人呢,是这个道理。几位同志,身为治安联防队的队员,也是讲道理的,对不对?” 他说话时,声音很大。 这里是百货大楼前面,人流量本来就不少。 刚才打架就吸引了不少人。 这么一嗓子下去,周围立马被驻足人围观,形成了包围圈。 “讲道理,当然讲道理,不讲道理我们不是土匪了嘛。” 治安联防的几个治安员认真说道。 “那同志,你们告诉我,如果有人要把你妈,你妹妹,你女儿拉到小巷子里去,你不同意,就抽你耳光,你要怎么做。你是同意呢,还是跟着去看着,然后嗑着瓜子好好欣赏,叫一声好。” “你他妈敢咒我!” “你想死是不是!” “你妈的再说一句试试!” 治安员们瞬间炸了毛。 放到后世不会这样,可如今这年头,大伙儿身上的血性多过道理。 “嘿,你们既然讲道理,为什么要吼我?他们三个刚刚对我妹妹这样,还打了我一耳光,先动的手,这么多人看到了,你们为什么不说?你们几个我都看到了,刚刚就在这附近。别以为我没看到。” 这话一出口,围观群众直接炸了。 其实治安员名声从来不怎么好。 这可不是政府的组织。 表面上是民众选取出来,公安之类的指导,协同负责本地安保的。 可这些人有很多其实都是老地痞流氓。 经常会直接拦住人家姑娘上前搭讪揩油。 偏偏人家惧怕其权威,会选择忍让。 许灼不会,你特么一个狐假虎威的保安,狗仗人势,有啥豪横的。 “真不是东西……” 他这么一说,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直接对治安员和这三个流氓指指点点。 治安员既害怕又愤怒。 其中一个强行喝道:“都给我散开!这些人扰乱治安,我现在要带回去问问。怎么,你们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焯!” 一声暴喝,许灼骤然朝治安员杀去。 伸缩棍就像不要钱似的对着其脑袋一阵狂抽。 三个人被偷袭,又被下狠手,直接失去了战斗力。 “杀人啦!杀人啦!” 那几个混混见状惨呼。 可才开口两句,就被杀红眼了的许灼返身过来,朝着嘴抽去。 一记棍子下去直接嘴里冒血,牙齿崩飞。 “特码的,连民兵都不是的几个东西,有什么资格动用政府才有的拘禁权和审查权。没有这权力,你们就是违法的,就是土匪,打死也活该。说!告诉我!是谁给你们的权力!老子找他去!” 许灼暴吼着提起一个脸上血淋淋的治安员。 这治安员白着脸慌乱哭着挥手道:“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错了……” 刚刚被这些人吓唬退了的众人,见此情形恍然大悟。 原来真的就是“狐假虎威”。 “大伙儿给我记住,这些人叫治安员,全称治安联防。什么叫联防?为什么他们要联防,不能直接治安?就是因为他们没这个权力,只有把人拦下询问的权力。如果他们有扣留人的权力,那为什么还要警察?大伙儿记住了,这些人如果不讲道理强行动用权力,就是耍流氓。咱们伟大的政府,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不讲道理的事的,也不会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有谁敢这么做,敢借着上头的名义搞这些,大家联合起来直接打死。” 许灼大声说完,看着瑟瑟发抖浑身是血的治安员和混混,冷哼一声。 当下拉着不知何时站起来,脸色白着,瑟瑟发抖的乔璩回板车。 板车上有不少许若谷买的东西。 结果刚好看到一个人在抱着板车上的东西走。 这人看到许灼后,脸色急了,转过身加快脚步。 许灼直接解开军马骡,催动缰绳冲过去。 很快靠近这人后他跳下来,抄起伸缩棍劈过去。 “抓贼啊!抓贼!” 一边喊着,他一边抡着胳膊对这人狂抽。 他没有砸要害,而是抽这人手肘膝盖。 十几下下去,这人胳膊腿断了,滚在地上惨叫。 众人围过来时,就看到这人还抱着布料和各种女性物资。 他惨叫道:“大伙儿帮帮忙,这人抢劫杀人啊!” “我说你是偷我的东西,你说我是抢劫你的,你能拿得出证据吗?” 许灼问道。 这小偷狡辩道:“我没有,你又能拿得出来吗?” “我特么这些东西刚从红玫市场买过来,票据还在这里全都对得上,你特么说我抢你的,我抢你妈呢,贼骨头兮兮的早死早超生。” 许灼把票据拿出来,这东西他有收的习惯,但许若谷没有。 一方面是为了统计收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回头出问题能找过来。 这人面如死灰连忙道:“大哥我错了饶了我吧,我才初犯,不是故意……” 许灼直接坐到他身上,抡起拳头砸拳,把他砸得口鼻溢血。 “什么东西,有手有脚不干正事。” 打完了,他把所有东西收集起来,放到板车上,按照票据一一清点。 发现还少了一点小东西后,就从这人身上摸了摸。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女性用品和一面小圆镜。 “呸……” 看到这一幕,围观的女性都怒了,齐齐朝其吐口水。 不少人上前踢了几脚泄愤。 许灼又确认了一遍后,这才赶着军马骡去火车站。 火车站距离这里不远,这耽搁了半个小时。 赶到时,正好看到了一个长得白净的红格子棉衬衫的女同志,抱着一个包朝外面走,乔璩见了连忙下车过去将其抱住。 这女同志就是乔璩的姐姐乔妙娣。 或许是女大十八变,身上长开了。 乔妙娣不光个子比乔璩高,肤色比乔璩白,脸也好看开阔。 再看乔璩,真就是个紧巴巴的乡下妞。 两亲姐妹抱在一起好一阵,放开后小声聊了会儿。 许灼不知道她们聊什么,只知道时不时朝这里看。 很快聊完了,两人上了车。 “麻烦你了许灼同志。” 乔妙娣坐上来后,意外感觉这挺不错的。 虽然易城比不上省城,至今也只有一条公交线。 不过,没想到板车也可以弄得这么舒服,这就很难得。 “那个姐姐,等一等,阿桃哥还要去接许姐姐。” …… 第206章 是是是,我买不起 许灼,许若谷,乔妙娣听名字以为两人是兄妹或者姐弟。 军马骡到了百货大楼,两姑娘在楼外看车,他能安心一点。 于是就在楼里一圈圈找了起来。 在发现没找到人时,他又问了问大楼出口的保卫科同志。 人家说没注意。 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便直接去楼上买电风扇。 卖电器的商铺里,电风扇类型不算少,牌子也有几个。 数量最多的就是菊花牌了,其次是上海的华生,姑苏的长城,省城邺京的蝙蝠,最后就是海外来的奇异牌。 华夏电风扇里,华生牌是资历最老的。 但是菊花牌是易城本地品牌,去年才开始的,今年已经销往周边了。 就像前两年,也就是七八年才开始的小天鹅全自动洗衣机。 虽然城里买得起的人还不多,可至少海城和邺京这样的地方,买得起的不少,铺货全都冲着好地方挺进。 风扇这东西有好几个类型,落地扇,壁扇,台扇等等。 选电风扇要选扇叶多的,这样切风才会细腻。 这年头大部分人不讲究那么多。 毕竟天气也不像后世那么热。 要的就是一个简单粗暴。 本来想选菊花牌的,可总感觉有点不如华生。 虽然华生的确有点贵。 就在他仔细看时,售货员有些不耐烦道:“看可以,不要上手摸,磨坏了你赔得起嘛,一个电风扇几百块呢,比自行车都贵。” 菊花牌电风扇两百三左右。 华生牌两百到三百二十九。 许灼有些戏谑道:“菊花牌和华生牌都太烂了,经不起摸,我不买了。” “呸。”许灼的稳定发挥让售货员破防,啥都不想直接骂道:“买不起就说烂,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装什么大尾巴狼。” 许灼呵呵笑着,走到旁边几乎没人,也很冷清的繁华牌电风扇专卖店。 他抬手直接摸了摸电风扇,拍了拍道:“你们家电风扇不会也容易摸坏吧?” 这售货员笑了笑:“摸都能磨坏,还不如卖废铁。不过你真要买,还是别来买我们家的。这东西不划算,买一个都能买两个菊花牌的了。” 两个门店的售货员似乎不对付,话里话外都在对呛。 果然,他这么一说,刚刚不屑许灼的旁边门店售货员道:“电风扇这东西,再好也只是个电风扇,做成了买不起的样子再好有什么用?放在那里打灰嘛?瞧瞧我们家的,这批卖完了下一批就是新款式,大三叶扇了。” 老的电风扇很多都是四叶的。 部分牌子部分地方,也会做五叶的。 但是八零年最先进的款式,就是简洁大气的三叶扇。 这种三片叶子很大,扇起来的风也粗暴。 大家买回家一用,都觉得这玩意儿力道大,爽。 爽,就是好。 许灼拿出两张票和一沓钱递过去道:“这个繁花牌的五叶台扇,还有这大头三页落地扇,给我来一副。” 繁花牌的风扇,很符合许灼的审美。 台扇没有上漆,只是作了简单的防锈处理,全黄铜材质,用料扎实。 只有一个黄铜旋钮,瞧着满满的蒸汽朋克风。 至于那落地扇,则上了黄不黄绿不绿的漆,抛磨得异常好。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军工用品。 贵有贵的道理,这东西比华生和菊花都要重,也更扎实。 他就喜欢这质感。 “你……你真的要买,这可不划算啊,同志。” “我就喜欢你们家态度。不过我带的钱不够,本来打算买四个华生牌和菊花牌的,现在看着人闹心,就不买了。来,给我包着。” 在一众人围观的错愕、震惊神情中,许灼扛着两电风扇就走。 没走几步,那售货员直接关上门过来,帮助他扛着下楼。 “老哥,这年头人眼界都这么高的嘛。” 下楼路上,许灼戏谑问道。 售货员叹气道:“你也别怪她,这普通电风扇和好的自行车一个价格,一般人家买得起自行车不见得买得起电风扇。你想想,都能买得起电风扇了,还缺那口吃穿吗?她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买得起。” “那老哥你呢?真就不怕我摸坏了?” “嗐……瞧你说的,我虽然和她不对付,但也不是真的赌气。开门做生意,哪有不给看不给碰的道理。这么大的玩意儿,又不怕偷。另一方面,你看我们家电风扇的质量,都做到极致了,也不怕摸坏。讲真,我们家产品讲一个质量,要是摸都摸不起,那还卖个啥啊。” “不是老哥,我真要买不起你也让我随便摸?” “说实话,这一只台扇四百多,放在那里你不摸打灰,你不摸,人家看到价格也没人敢摸,我倒是真不怎么在意。” “哈哈哈哈……” 两台电风扇直接上了军马骡板车。 考虑到二十三号情况,许灼立马拦住要回去的售货员。 “老哥,我忽然想起家里没有茶座和电线,这百货大楼里哪里有卖的?” “那可不便宜,四十一个左右,还得有票……”顿了顿,这人道:“这样吧,你给我四十,我不要你票了,我把店里二手的卖给你。要不要?” “要,麻烦你去拿来。” 对方也没有什么话,当场转身去拿了。 片刻后,一个连着电插座的十几米线被装在盒子里拿了过来。 许灼检查了下,这插座竟然有两个。 他直接拿出五张大团结递过去:“辛苦了老哥,回头我估计还会有需要,到时候再来找你帮忙,这点辛苦费你务必拿着。” 许灼得了方便,人家得了钱,共赢。 结束了这次购买,许灼一催军马骡往回赶。 “阿桃哥,许姐姐呢?” “她先走了。” “她去哪里了?不找找吗?万一她碰到……” “那是人家倒霉。” “啊?” 乔璩惊讶时,乔妙娣一直盯着车上的电风扇看。 这些电风扇都是外面套着纸箱,里面顶着泡沫套在塑料袋里的。 但从外观上的介绍也不难看出,这就是电风扇。 乔璩家里有电风扇,她顶多只是对许灼一次性买两只感到惊讶。 乔妙娣则不同,她认识这个牌子。 这种牌子一只都能顶两只了。 她耐不住好奇,试探性问道:“许灼同志,你是给村里买的吗?” 许灼道:“村里人不需要,我买着自己用的。” “这……”乔妙娣震惊了,严重怀疑许灼在吹牛逼。 …… 第207章 劝不听许若谷?看我的 这年头从无到有批个宅基地造个砖瓦平房,一套下来也就三百。 这还是顶配。 买个电风扇都要四五百,这什么家庭? 两个加一起,都能买七八套破房子了。 好点的平房都能造三间,还外带填满家具。 有这个钱,买个三转一响,三十六腿不好么? 军马骡车前行,片刻间拐入国道水泥路。 很快一转,就进入了松茎头的乡间土路。 “吁。”许灼喊了声,速度减慢,车子颠簸立马少许多。 也就在车开不久,就看到前面一群人在打架。 五个男的拿着棍子围一个女的。 那女的持着一条伸缩棍,瞄准一人杀过去,动若脱兔。 对方挡了一下,没挡住第二下。 其余四个同时动了。 但那女的太爽脆利落,四个赶到时,第一个已干倒。 她立马躲开。 并且迅速拉开距离后,开始杀向第二个。 就这么来来回回杀了五六次,看着好像差不多了。 结果前面刚倒下的两个又站了起来,咬牙忍痛,迂回包抄。 虽然那女的凌厉,速度也快。 可男女有别不仅在于速度,还在于爆发和耐力。 “那……那是许姐姐!”乔璩看到后震惊不已。 这年头空气干净,能见度极好,加上没几个实力差的,距离一公里,就跟前方几十米似的,这打架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松茎头还是这么乱……”乔妙娣见状忍不住道。 听姐姐这么说,乔璩忽然明白早上来时,经过这里,为什么许灼和许若谷是那样的状态了,看来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军马骡车疾驰,许灼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甩出伸缩棍。 许若谷体力不支,闪躲时被人用棍子抽了胳膊,一时踉跄。 还能动手的三个男的见状,立马冲过去。 “滚开!”见许灼过来,这几人叫嚣吼道:“不然打死你!” 迎接他的不是道理,是正脸一记钢棍。 这棍子下去,他面孔上血花迸开。 少了一个人威胁,加上已经倒地的两人,许若谷一打二,就算体力不支也是碾压,甩出伸缩棍对两人胸口和胳膊狂砸。 两人被抽得当场倒地捂着胳膊惨叫。 打完,许若谷收起伸缩棍就走,也没上许灼的车。 “我们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我们是郭昆的门徒,你倒霉了……” 这五个人倒在地上惨呼,还不忘放话威胁。 “原来是这样,幸好这里没人,杀了你们也没人知道。” 许灼一勒缰绳,跳下车子,抄着伸缩棍走过去。 “你不要过来啊!” “我、我错了……” “大哥我错了!” “我就、我就瞎说的!” “你当我是个屁放了吧!” 五个人听到这番话,直接吓了半死。 那个躺在地上惨叫最厉害的,闻言跳起来就跑。 许灼盯着这个有力气叫唤的一会儿了。 在他跳起来时,直接一棍子抄在他后背上。 这人被砸得直接倒地,朝前扑去。 这会嗷嗷叫着不再干嚎,是真痛苦。 许灼就像听不到似的,抡着胳膊对他来回狂抽。 抽到有人忍着痛站起来要跑,他又跳出去把人拽倒继续抽。 “别……” 乔璩见状害怕极了。 她胆子小,真怕出事。 这里可不是刚刚市里,那么多人呢。 当时她没发声。 一来是许灼表现太凶狠。 二来是人那么多,真杀了人也逃不掉。 东儿姐说许灼很聪明,她觉得许灼下手绝对有分寸。 加上打完人后,他一番高谈阔论引导围观者,打完人还扬长而去。 这也让她佩服。 可这里不一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怕许灼真的要杀人。 “别担心,他有分寸。”乔妙娣拉住乔璩小声道:“咱们都在车上呢,他真要杀人,是不是也要把咱们灭口?咱们要制止,能制止得了?” 姐姐一番宽慰,让她有些焦虑,却也只能看着。 不过,事实证明姐姐是对的。 许灼在来回抽打五人,把人逼得想逃后抓住逃的抓回来打。 他就故意这样,让五个人只能忍受逃也逃不了,叫人也叫不到,命悬一线的恐惧,被打着打着有的哭了,有的尿了裤子,有的还喊爹。 “回头做这种事时掂量掂量,是自己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打完,用五人衣服擦干净伸缩棍,他收起棍子离开。 这年头的伸缩棍还只是不锈钢的。 许灼买的还是美帝那进口来的加粗加长版。 价格虽然贵,可威力大不说,还不变形。 不然,这几个人搞下来,棍子都要废了。 打完人收工,许灼重新驾驶军马骡朝前去。 “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咱们这里还是有点乱。” 乔璩没说话,她有点害怕许灼了。 乔妙娣却笑着道:“还好有你,不然我们这样的碰上这些小青头,真不知道怎么办。不过还是江南好,要是江北,晚上根本不敢一个人出去。我在北面工作的时候,三天两头发生抢劫,强奸,杀人,斗殴死亡,偷窃被打死这种事。发生的地方,很多都是前后青黄不接的,查也没法查。” “那边这么乱?邺京不是省城吗?”乔璩惊道。 确定许灼嗤笑:“屁的省城,那个是徽省。一群江北人徽省人混居的地方,当年大屠杀,土着都快走绝了,哪来什么本地人。” 乔妙娣无奈笑着点头:“话糙理不糙。” 乔璩道:“不对啊,邺京要是徽省,庐阳是啥?” “这个……”乔妙娣不知道怎么回答,哭笑不得看向许灼。 许灼笑道:“这你就得去问庐阳了。” 军马骡再慢,也比双腿快。 没会儿工夫,就赶上了许若谷。 乔璩见到根本不搭理人的许若谷,还以为她因为许灼没接他,直接去接了自己姐姐,出来看不到许灼以为他不等人走了而生气。 麻烦别人,心中挺愧疚的,她率先出口劝慰。 “许姐姐上车吧,阿桃哥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啊。” 许若谷根本不会听,就像聋子一样。 许灼见状,一抖缰绳越过。 “阿桃哥,你怎么也不劝劝?” 许灼道:“你这么说是没用的,你看好。” 说完,他稍微放慢速度,故意走在许若谷前面一截。 接下来就是控制着军马骡蛇皮走位。 轮子直接在土路上剐蹭,朝后抛出源源不断的灰尘。 一瞬间,许若谷就被烟尘埋没。 就这么过了三秒,就见一道人影冲泡出了烟尘。 “还是阿桃哥有办法,许姐姐果然来了,呃……” 话音落,她就觉得许若谷状态有点不对劲。 那冷漠脸上挂着暴怒的眼睛,死死盯着某人。 …… 第208章 女婿来啦咋办? 许灼没有回头,催着军马骡稍微加快速度。 就这样,许若谷跑着跑着,怎么都追不上,就差那么一点。 很快,她的体力就耗尽了,速度慢慢拉开。 这时候许灼快速拉慢军马骡。 得到机会的许若谷,抄到侧边,一个飞跳坐了上来。 她灰头土脸的,喘了几口气。 乔璩见状不对,往后靠靠,和姐姐挨在一起。 砰!砰!砰! 许若谷稍微喘息就拿起拳头,朝着许灼后背猛砸。 那声音砰砰响。 可是乔妙娣姐妹没有一点同情。 换做她们,只怕打得更猛。 尤其是这么漂亮一个姑娘,这么一阵吃灰后,不仅是她衣服上,头发上,就连耳朵、鼻孔、眉毛、睫毛上,都肉眼可见堆着灰。 特么太惨了…… 一车四人,漫过乡间田野土路,不久后才走到煤渣路段。 许若谷后背贴靠凳子,侧着脑袋趴在板车侧板睡觉了。 路上无言,只有乔家姐妹在小声聊着各种事。 聊到许灼在百货大楼前面暴打那三个混混时,乔妙娣明显看出乔璩对许灼这样暴力的害怕,这年头村上打老婆的不少。 但凡是个姑娘,都对这种有暴力手腕的人敬而远之。 “我和你说,先前在省城时看到一个人,在家打老婆打得可凶了。” “那人又吃喝嫖赌的,欠了一屁股债。” “后来债主上门逼债,他竟然很开心地把自己老婆抵了出去。” “那个债主不也是个二流子嘛。” “有人来挑事,看上他老婆了,他直接抄起刀子把人胳膊卸了。” “那女的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再后来,那个前夫不知怎么,跟人学着下套,让那男的欠债。” “然后债主去男的那里收债,也要把那女的带走。” “说话的时候动手动脚,用手指挑了挑女人下巴。” “结果这来收债的整只手就被剁了下来。” “男人狠,打架,没关系,这是男人的天性。” “可一个男人为了自家人跟人拼命,还能放下刀来讲道理……” “小妹啊,你觉得这种男的不如那些在外老实、到家打老婆的吗?” 乔璩恍然大悟,点点头,然后看向许灼。 忽然反应过来姐姐什么意思,顿时羞红了脸,掐了一把。 “讨厌,姐姐我不是这意思,你听我说嘛……” 煤渣路前行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再开三公里就是乔庄。 不过那之前,必会经过石门村。 下午三点左右,石门村似乎有些热闹。 和早上经过时安安静静不同,村里聚集了不少人交头接耳。 许灼停下车,走到一户人家前笑着道:“阿姨,我是村里江家的亲戚,就住在前面东蔡村,这是出啥事了,这么热闹?” 他说话时用的正宗本地土话。 人家听他这么说,不疑有他,脸色立马变了。 “江家出事了,你还不知道?” “我才从市里面回来,阿姨您说说咋回事?” “下午的时候市里来了几人,直接把老江父子都带走了,据说是有人举报江家贪污,这是歪风邪气,要整顿。” “诶,怎么就出这档子事了呢,我说呢,我叔家怎么这么有钱。” “江家造个红砖房不算过分,他家本来也不算穷。” “嘿,那你们可不知道我叔家里的家具,还有书,东西太多了,我当时就在想我叔到底是哪里发了财,人民干部为人民,我叔也不捞油水啊……” 许灼这话直接让村民们脸色各异。 他说完后,说得把事情赶紧告诉家里就走了。 “是出什么大事了吗,阿桃哥?” “据说姓江的村干部被人举报贪污,被带走调查了。” “石门江?”乔妙娣疑惑道:“他家据说以前是贫农啊。” 许灼说话时候看着许若谷,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催着军马骡继续走了。 一路直接把两姑娘送到了乔庄。 这是他头回来乔庄,不禁有些惊讶。 入乔庄的路是水泥路。 乔庄有不止一家是红砖房,虽然没有一家是二层的。 可看着就大气。 村里干净整洁,就没看见有人穿补丁衣服的。 人的精气神面貌,都和石门村、天授村、东蔡村完全不同。 “你们乔庄是真有钱。”许灼笑着道。 才进村,就有眼尖的村里人看到高大的马骡车来。 在看到车上熟悉脸孔的姑娘时,便跑回村里“告状”了。 “远山家的,你女儿回来了,小璩儿和妙娣都回来了,车上还又带布匹又带家电的,开车的是个小伙子,瞧着模样可太正点了,怕不是新姑爷上门。” 乔远山和妻子璩盘英今天啥事也没干,就等着女儿回来呢。 一听这话,心里又是捉急,又是疑惑。 这怎么的,信里也没说啊。 “怎么办远山,家里也没个准备,瞧你大闺女整的,这叫什么事啊。” “去你的,是你大闺女,你大闺女……” “得得得,那你说咋办吧,一定是这孩子怕咱们不同意,来个先斩后奏,你也知道这孩子自小聪明,工作环境又和外文接触,思想和咱都不一样。” “得了得了,赶紧备茶吧,先把人拖住,姑娘家也老大不小了。” “得把老大叫回来吧?” “一会儿再说,见了面聊聊,要没问题,老二老三都得叫回家。” 就在夫妻两个急切时,军马骡也停在了家门口。 “小璩,你家也是红砖房啊,看着还真不错,就是裸砖有点难看。弄点白腻子糊上去,房子干净整洁,这多气派?” “阿桃哥,这年头哪有人砌了红砖房还上白腻子的?” “为啥?这砖块外面麻麻赖赖的,不难看吗?” “不是阿桃哥,你真不知道?黑瓦白墙那不死气沉沉的,都是旧社会气象嘛。现在都有红砖造房了,一栋小红房的,可不喜庆么?” 许灼真的没想过,这年头造红砖房不上白灰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爹,娘,我和姐姐回来啦。” “爹,妈,想你们了~” 两姐妹打过招呼了,看着一路都有些清冷端庄的乔妙娣,上前一把抱住了璩盘英,像个小猫一样蹭着撒娇。 “好了好了,这两位怎么还没介绍?”乔远山问道。 乔璩道:“这位是许灼同志,这位是许若谷同志……” 不等她说完,璩盘英戳了戳小女儿脑袋:“干嘛一本正经的,多吓唬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是当官的呢。” “不是娘……” “别不是了,快请人家往家里坐,去帮忙搬东西啊。” …… 第209章 我真不是你们家上门女婿 “等等等等——”许灼听着对话,越听越不对,连忙下车笑道:“两位同志误会了,我是天授村人,和小璩的朋友今天返城的华铭东同志也是朋友。今天小璩说要去城里接姐姐,我说顺路嘛,就一起去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那叫一个尴尬。 “天也有点晚了,来都来了,反正离天授也不远,就在家里吃个饭吧,这一趟来来回回的,也真麻烦你们了。” “下回吧,村里还有事,我得赶回去处理。” 璩盘英连忙笑着道:“我们家也是知礼数的,就留下来喝杯酒好了。” 乔璩道:“娘,阿桃哥是村里村干部,负责生产组的,确实有事。回头我再去看看阿桃哥吧,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村干部?! 一听这事儿,就算乔妙娣都惊了。 这么大的年纪就是村干部了,还是负责生产组的?! “叔叔阿姨,我先回了,下次有机会请你们吃酒。” 说罢,许灼打了个招呼,上了板车坐到藤椅上,拉动缰绳。 轻轻松松几个口令,军马骡就调转方向,很快出了村。 “他这板车挺不错啊……” 乔远山瞧着许灼如此娴熟的样子,不禁摸了摸下巴。 待人走远了,璩盘英拉着乔璩,连忙问道:“小璩,这个许灼他还没结婚吧,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不知道啊,不过阿桃哥应该不差姑娘喜欢,人家本事可大着呢。” “唉,你这丫头,一问三不知,也真是的。” 许灼回到天授村,拐入砂石路,远远瞧见已被清理一空的整条河两岸,隐约还能看到河最前面出村口的地方,已开始堆起了沙袋。 路两旁有很多集体仓库和房子,也被拆了不少。 远远听到一些轰鸣声。 应该是柴油抽水泵开始了。 这么一来,估计要到后天下午才能干河。 这之前,河岸两边得开始加速清理。 该拆的要在后天下午前清除干净。 十七号的房子进度也快,已经在上一楼混凝土梁了。 算算时间,估计加个班还能把梯道给上了。 于是许灼下了车走过去喊了声,让众人加个班,他额外给每个人一毛钱。 这年头人可没有什么加班给加班费的概念。 当听许灼说要加班,他们本来就答应。 一听还有加班费,那就更加高兴了,纷纷使着力气来干活。 许灼则把一堆两个电风扇往屋子里面搬。 在解决完线路之类的问题后,把落地扇放在了休息厅。 谁要休息喝水,就来这里。 剩下那个台扇,就被他放到了卧室。 等出去时,军马骡车和许若谷都不见了。 他猜人是驾着车回了全为民家,也就没管。 直至生产组工人下班,又过了半小时,他都等得急了,才见许若谷有模有样地驾着军马骡车过来。 她身上衣服都换了,模样好像是新的。 只一眼就知道这是洗了澡。 他拿过军马骡车,直接卸了板车放好。 正要把军马骡牵到后面去喂饲料时,一辆响着铃的自行车冲了过来。 车子到了跟前,下车的是庄红兵——送信员。 “小许同志,你有一份海城来的电报,请查收。” 许灼签字收下后看了看电报,上面才寥寥几十个字。 说的是华铭东上车后碰到了蹭吃蹭喝的外国佬,这些人很喜欢她手里的包,她也给了地址,这些人改天可能会来买包,让他到时候务必收叨乐,且每个包不能低于三百叨乐,还要制作一些带精巧锁扣的千元包。 送信员肯定是看到了内容的。 庄红兵疑惑道:“小许同志,你怎么又做皮包生意了?这皮包这么值钱吗?啥时候连老外都联系上了?” 许灼笑着道:“都是朋友帮忙吹牛逼,你看我像做生意那块料吗?就是手里有几个老皮包,外国人遇到了喜欢,想买罢了。” 对于外国人来说,一个包上千叨乐还真不算贵。 因为现在已经有香奈儿上万叨乐的中古包了。 万宝路的包也卖到了了七百叨乐左右,也就是上千块左右。 庄红兵走了,许灼看着电报一阵皱眉。 只是想想,还是不要期待得好,他收起了纸条。 抬头却见许若谷不知何时凑在了他身边。 见纸条被收起来,她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两人没说一句话。 都放好后,他才去街上国营饭店吃饭。 走了没多久,便听到身后有一点点磨砂声。 忽地扭头看去,却看不到人。 “哪来的脚步声,难道我听错了?” 他嘟囔着继续走,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小圆镜。 这是给小姑娘随身带着看脸用的,现在很流行。 许若谷买了放车上,当时被小偷趁机偷走,他抢回来后忘记放回去了。 他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果然看到身后有个贼兮兮身影,藏在很远处的巷子里探头探脑看着,但是这人他真不认识。 甚至……他都觉得这人不是本村的。 “难道是那谁么……不至于这么下作吧?” 许灼细细一想,发现最近得罪的人好像挺多的。 松茎头那里,砖厂那里,还有那个胡凯什么的…… 还有去一趟市里,直接揍了那里的小混混和治安员。 可人家也没那个本事跟他到乡下啊。 他没管这么多,悠哉悠哉到了国营饭店,搞了一碟怪味花生,做了一份酥炸嫩猪排,弄了碗面,搞点咸菜,这才缓缓吃起来。 今天李卫国倒是在的,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他拉着问了问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他出去找了其他国营饭店做的同行,想把许灼在本国营饭店搞的这套发展过去,他来参股。 目的,是为了把无票菜馆给推动起来。 结果这几天跑了五家,又是请人喝酒,又是请人抽烟,就没一个答应的。 “李公公,你就没去市里面吗?” “人家市里面没需求,乡下的话又都不敢搞。” “唉……也是。” 很多大城市里都没彻底开放,何况是乡下。 也就李卫国和郑新国两个,当时被许灼说动这么搞了。 “李公公,你不用急,等双桥菜市场建起来了,你就去那。” “这不得很久?至少还要好一段时间吧,时间不等人啊。” “事情急是急不来的。人家国营饭店能说得上话的,不缺吃穿。你想想,国营饭店在地方上是垄断性的,没得选。人家不干无票照样可以过得很好。只不过咱们看得太长远,想要先走好几步,人家根本看不懂。还有一个,现在大家都要票,你不要票,所有人都来你吃饭,这不是抢国营饭店生意嘛?国营饭店提前关门,对谁都不好,肯定有人要来搞你。” …… 第210章 君子反杀,一刻不能停 “诶……也是,你说得对,大部分人是没这个先见之明的。”顿了顿,李卫国忽然问道:“咦,怎么没见那个丫头,不是和你形影不离嘛,怎么吵架了?” “嗯嗯,吵架了。” “吵架很正常,都放开点看,只要没原则性的问题就成。” “嗯嗯……” “你这怪味花生味道真好,配方能不能卖给我?” “这个不能卖,这东西一斤成本,可以吃三斤肉,不合算。而且里面几乎所有原料,眼下都必须用票。这东西要是好弄,我自己早就当零食了。” 李卫国一听,吃个花生米成本这么高,不是开玩笑么。 当即也断了打配方的念头。 反正现在他手里的菜谱,也足以支撑这饭店未来好几年了。 吃好饭离开时天已黑下,天上月亮很大,很干净。 许灼一手插在裤兜里朝前走着,另一手拿着镜子,身后隐约传来沙沙声。 等从煤渣路转砂石路,他脚步加快了些。 后面人追上时,已不见了踪影。 月光下,屋檐阴影中,几个人低声道:“怎么回事,人怎么不见了?” “我们被发现了,他都没回头,咱们也没发出声音啊。” “唉……现在回去和吴伯雄说一说吧,人家肯定警惕了起来。” “再下手不容易,只能想办法把他骗出来了,他不是有个相好的吗?” “那个精神病女知青,也姓许的?不能动。” “为什么?” “吴伯雄说了,这人动了要倒霉,动他,咱们不如想办法抓他弟弟。” “这个主意可以,走,去和吴伯雄说说。” “你们去吧,我还得回去,有事商量好了叫我。” “成吧。” 三道黑影分开,其中一人悄悄朝西蔡走去。 突然,他感觉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 砰! 瞬间,棍子砸下。 不等他惨叫,又一棍子砸去。 十几棍子,抽得他七荤八素,疼得差点昏厥。 “吴伯雄是谁。” 许灼抓着他头发,把他拖入黑暗的角落低声问道。 “是……是北泾村知青点的知青,他……” “他之前喜欢华铭东华知青,一直在追。” “华知青拒绝他,他还死缠烂打……” “他散播了华知青和很多男的不清不楚的谣言……” “然后被华知青找人打了一顿。” “之后看到华知青赚钱,一直想弄到法子。” “他收买了很多华知青身边的人,但都没成功。” “原来他就想对你动手的……” “但被华知青发现,打断了手。” “现在华知青走了,你没人罩着,他就想对你下手。” “我我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能放过我吗?” 许灼在黑暗中沉默了会儿,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你说,吴伯雄想对我动手,华铭东在保护我?” “是,她一直在保护你,你不知道,知青点的人都知道。” “说说看。” 黑暗的角落里,这人声音吃力,就像是在讲故事似的。 “除了吴伯雄这个知青,还有高归紫这个知青。” “听说有军人家庭背景,家里是打过棒子战争的老兵。” “这人先前和吴伯雄是情敌。” “吴伯雄在被打后,他就挑唆高归紫来打你。” “但是他身边有华知青的人。” “华知青直接拦在了他来找你的半路上,把他腿给打断了。” “这人已经因为伤病被提前送了回去。” “然后还有西蔡的蔡小北。” “是五村这块儿最大的青头,比孟钱多还厉害。” “他一直喜欢华知青。” “知道华知青喜欢你,带了十几个人准备来冲你家。” “华知青花了三百多块,带了五十几个,在两蔡路上直接干了一架。” “蔡小北双腿是被华知青亲手打断的。” “蔡小北,还有十几个人,被华知青全送了进去。” “有个喜欢吴伯雄的女知青听说吴伯雄被打后,就花钱找人要对你下手。” “然后那个女知青不知怎么的……” “第二天被人发现时,衣服被扒光挂在了树上。” “其实华知青早就能回去了,要不是因为你,她不会留在这那么久。” 其实前面还挺感动的,没想到有人在背后为他默默付出。 就是听到最后一句,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还不是因为卖黄鳝这张合同的关系,她想赚钱,就只能保护他。 “我现在想要搞掉吴伯雄,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你说的搞……是什么意思?”这人有些害怕道。 “就是要让他返城,别在这里搞事。” “这个怕是难。他先前受伤,按理说可以申请返城养伤,可他没有。他好像有点缺钱,就是想留在这里。先前我们都以为他是想追华知青,现在才发现,他可能更想从你这里得到赚钱的法子……” 许灼没说话,他重重叹息。 这人似乎被吓到了,顿时变得惊慌起来。 “那个、那个、那个……” “哪个,别急,说。” “我这里有药。” “什么药。” “蒙汗药,西班牙苍蝇,安眠药,拍花药。” “你有什么仇人吗,想狠狠报复的那种。” 黑暗中陷入了沉默,随着许灼重重提醒了个“说”字,这人才继续。 “就是……就是刚刚那个……带头的,王笑笑,他一直威胁我们跟着他干事,他会打架,下手也黑,还会想办法报复人……我们不敢不听他的。” “药,你身上带了吗?” “带了。” “都带了?” “都带了。” “好,走吧,去找王笑笑,你知道他在哪吧?” “我……” “嗯?” “我知道、我知道。” 北泾村的知青点设立得比较偏远,前身是地主家的大四合院。 光宽度就有十几米,后来在这之上加了青砖,修成两段式宿舍楼。 北段是男知青点,南段是女知青点。 随着大量知青返城,如今知青点十室九空。 也就有了一人一间的待遇。 在吴伯雄的单人宿舍里,灯光亮着,一桌酒菜三个人吃着。 坐在主位的人,长着一副奶油小生模样,戴着眼镜穿白衬衫的油头。 就是吴伯雄。 加上他一米八的身高,不知吸引过多少人。 坐在他对面的人方脸脖子短,胡子拉碴,肤色黝黑,就是王笑笑。 “那这事儿就这么办,明天傍晚哥们儿几个找机会。这小子,虽然知道有人盯着他,但一定不知道是谁。只要咱们谨慎点,还是十拿九稳的。” “成,那我等明天好消息,到时候兄弟们一起发大财。” 三人起酒碰杯,一阵笑,喝得很高兴。 “吴知青,这酒味道真不错啊,好像供销社没这玩意儿啊,哪弄的?” 王笑笑拿起酒瓶看,便觉得这酒瓶很别致,上面写着“健酒”二字。 …… 第211章 我有精神病,你别刺激我 “最近流行起来的,供销社进不到货,我也是通过关系弄来的。这个可是好东西,补肾壮阳的。喝了这个酒,越吃越有啊。你们也尝了,这酒味道不错吧?酒明明很浓,喝起来却不那么刺激,喝下去后浑身暖洋洋的,舒泰。要不是把你们当兄弟,这酒我肯定要藏起来留着过年喝的。” “嘿嘿,承蒙吴知青看得起,那什么,我给你肝脑涂地。” “来,喝喝喝。” 三个人酒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吃光了,倒是都没醉。 一斤的酒三个人分,每个人分三两三钱,对于茶酒几乎是唯一饮料的这年头人来说,大部分人耐酒性都比较生猛。 三两下肚,也就醉醺醺的,完全不到倒地程度。 喝完之后,王笑笑两人也就离开了。 出了知青点,两人家不在一起,自然分开走。 分开没多远,一只手握着毛巾忽然从后面将其死死蒙住。 加上酒劲也就几秒钟时间。 “给他灌下去。” 黑暗中,传来许灼冷淡的声音。 给王笑笑灌下药后,两人又悄悄上楼,敲开刚熄灯的吴伯雄房门。 随着刚躺下的他起床开门,以为王笑笑,也没在意。 毕竟谁会想到某些人报复那是一刻也不会停呢。 门开后,王笑笑直挺挺出现在他眼前,朝他倒去。 “我去兄弟你……” 不等他说完,人影从旁边闪入,也将他蒙掉。 两人关上房门,给吴伯雄灌了药后,便把两人衣服脱光放一起。 接下来,稍微撒点冷水激一激,去掉残余的昏迷药性就成。 待好戏开始后,许灼就在暗处,让人发出惊叫。 这年头没娱乐方式,知青点的知青们不读书便早早睡了。 但只要一点大的动静,立马会吸引人,比如说——小偷。 抓小偷的声音从北段喊到南段,又从南段喊到北段。 不少人立马起来,拿着棍子开始找,这一找…… 隔天,知青点出现一攻一受的事,便在北泾村爆了开来。 这年头出现这种事,影响之炸裂,不可谓不强。 村里很多姑娘听到这件事后,震惊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说呢,老娘长得这么好看,那姓吴的怎么都不看老娘一眼,原来是好这口啊,唉……当初真是眼瞎了。” “老娘当初就觉得这姓吴的不对劲,哪有男人长得这么阴兮兮的……” “现在知道了?原来喜欢被人凿啊,可惜老娘没有啊,不然肯定也要凿过去试一试男人的味道,喔嚯嚯嚯哈……” “特马的,还取名叫吴伯雄,吴蛋雌还差不多。” “这你可就说错了,取名都是命里缺啥取啥,你只能说人家父母早有先见之明啊,知道他是啥样的,所以取这名字补一补。” “说得对,难怪你这老姑娘名字里带个晶字呢。” “呸,就你下面嘴不开上面嘴不停是吧?” “难怪不回去,先前还以为他喜欢那华知青,原来是为了隔壁老王留下来的啊,那隔壁老王有多粗啊,能让堂堂知青放弃返城机会~” 村里人调侃归调侃,但指指点点少不了。 这下吴伯雄被凿的事传遍全村,他不走都不行了。 至于王笑笑,这人本来人缘就差…… 这么一弄,男女小孩老人都对其退避三舍。 生怕这畜生兴头起来,连小孩儿都不肯放过。 王笑笑不知道是谁坑了他。 但他知道,自己被坑了,坑得只能离开北泾村,走得远远的。 要不然根本没脸在这块地方活下去。 却说许灼办完这些事后,就和连名字都没问过的这人分开了。 他孤身一人,走在黑暗中。 避开所有看得到看不到的耳目,回到二十三号。 “嗯,不错。” 进二十三号前,看了眼十七号。 一层楼已经改完了,里面梯道也装好,这么一来,半个月就能砌完。 现在么,脚手架已经搭起来,所有的都已准备就绪。 “嗯?”本打算开门的,却发现门没上锁。 这让他顿时生起不好的预感。 连忙蹑手蹑脚开门,锁门,然后抄出伸缩棍往前走。 穿过前院后,他在所有工作间里翻找踪迹。 香料,瓜子,薯片,薯条…… 所有生产间里完好,东西没丢,一切都没问题。 那就只有卧室和后院了。 因为休息厅的电风扇还在,也没别的可以偷。 倒是卧室里,他藏着不少钱。 后院里,也有许多财产。 然而,当他来到卧室时,却发现电灯亮着,台扇吹着,人在纱帐内躺着。 能躺在这里的人不是别人。 “这么晚你来我这里干嘛。”许灼收起伸缩棍问道。 许若谷不理他,翻个身面朝着墙睡。 许灼也不理她,拿起红色大塑料盆放到院子里,拿开水一瓶瓶倒。 接着再打井水一桶桶调。 脱下衣服往塑料桶里一扔,倒洗衣粉和水泡着,就在盆里洗澡洗头了。 洗之前倒是得把手上的欧米伽给卸下来。 不得不说,这男表戴着就是有质感,舒服。 洗好了澡,他再去烧热水灌热水洗衣服晾衣服。 没办法,谁叫他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呢,什么都得一个人来。 都折腾好了,他也出了一身汗。 讲真,夏天就算用井水洗,他也觉得没问题。 但他知道不能这么高,时间长了年纪大要出事。 所以用温热的水洗澡,结果就是洗完后刚擦完身体,又得擦一身汗。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卧室吹电风扇。 “别挡着!”身后突然传来许若谷生气的声音。 得,原来是来蹭电风扇的,吊毛果然只是吊毛。 许灼嫌烦,就把外面的立式电风扇也拿了过来,两台一起威力就大了。 “喂,你……” “干嘛!” 许灼刚说一句,就被她不耐烦的吒声给顶了回来。 “没事,那你里面去点……” 弱弱说了声,一眼看到了她左胳膊上的深色淤青。 这是今天在松茎头挨的那一棍。 白皙无比的皮肤上,这淤青也是这么触目惊心。 查看了下蚊香后,他就关灯躺着了。 尽量往外面睡。 “起来,里面去,别挡着。” 黑暗中传来许若谷不耐烦的吒声,他也只能往里挪挪。 本以为她会站起来的。 结果这吊毛身体一滚,从他身上滚到了外面。 这一刻,许灼只觉浑身像是被滚筒压路机碾过,擀成了薄面饼。 最重要的是,他后背和屁股也疼啊。 往里缩了缩后,忽然觉得好闷,两台电风扇都被睡在外面的给挡住了。 一时间他真的挺后悔没调风扇位置的。 可不调,吹不到风,就这么躺了几分钟浑身就冒汗了。 无奈,他只能悄悄起来。 “干什么。” “我去调电风扇。” “不用调,我刚好。” “不是我……吹不到啊。” “那你别烦我。” “我不会碰到你。” “别烦我。” “你大爷……” “我有精神病,你别刺激我,小心让你明天起不来。” 许灼想了想这人的战力,好像天气也没这么热了。 …… 第212章 许灼桃,我疼 他又默默地躺了回去。 就不明白了,华铭东都回去了,你这吊毛死乞白赖在这里干嘛。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 就这么四五次后,放松了脸部肌肉,头皮也放松下来。 整个人一瞬就到了很安静的深沉状态。 三十秒不到,便开始入睡。 大概睡到十二点钟时,他隐约感到胳膊被拉过去,又被压下。 这点动静,让他迷迷糊糊醒来。 很快,就感觉到了一张有些冰冷的脸孔,贴到了胸口。 他可以感觉到湿乎乎的,那不是口水。 “怎么了……” 哽咽的声音在黑暗中悄悄响起。 “许灼桃,我疼……” “你来身上不比胳膊疼吗?” “心疼。” “不是我的原因吧?” “呜……给我一点时间……再结婚……” “你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渣女。” “渣女是谁。” “人渣的渣。” “我……” “我不是不给你时间,我一直在给你时间。我以为,我应该掏心掏肺对你,但事实证明……你不能。我觉得,你想清楚之前,我们还是当朋友,或者当兄弟也行,跟你之前一样……朋友间就有朋友的距离。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也有我的自由,过线的举动谁都不要有。” 说完,许灼就要抽回手臂。 许若谷突然上前抱住他。 他叹了口气:“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别这样好么?事实证明,你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是找不到对我公平的……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该回去了。谁让你这样你找谁去,而不是过来祸害我。” “我不要……我不……” 黑暗的房间里,电风扇呼呼转,啜泣声时隐时现。 不算太难听的歌声响了起来。 “一个乌的黑团团,高高哩,哑哑哩。” “两个魂喘着粗气,烟尘~四起~” “你认得我吗?” “跟我说那么多句~” “你要哩尊严……我熟悉。” “桥上走的哪一句,我没到,你别起韵。” “你就把头转过去,莫给我消息~” “我欠你啥子嘛,我啥子都不欠你的……” “你我问真哩迈~~真哩……” “走走停停不如~定定……” “凄凄切切说句~谢谢……” “等~等~不必~等等~” “等~等~别等~等~” 这首《胡广生》的歌词与眼前情形,何其契合。 许灼罕见地不走调唱上一遍。 前世今生,穿越前后,犹如老天开眼,太阳西起那般…… 人生头次唱歌不走调。 唱完他叹息一声,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作为一个重活了一次的人,他又不像那些初次经历这些事的小年轻似的,犹犹豫豫的,反反复复的,来来回回地折磨。 他觉得自己断得挺干净的,只是有人不愿意。 黑暗中,他捏紧拳头,狠下心来。 “你回去吧,别在我这里待着。” “你我不是那种关系,就不要这样。” “回头事情传出去对你也不好。” “你现在离开,我们还能当朋友。” “走。” 叹息一声。 “求你了,这样又算什么呢?” “你不要来祸害我了,成么?” “强扭的瓜,我也知道不甜。” “请你走好么?别缠着我。” “我也配不上你……你走啊。”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想待的地方。” 许灼的声音从开始的平静到现在的愤怒。 再到接下来的冷漠。 “你这样面对我的时候,心里装着别人,恶心。” 抬手一掌把人推开,抽回手臂,他转身面对墙睡了。 许若谷没有离开,就这么睡着。 直到凌晨三点半,许灼起来她也起来。 两人开了门一起接待的陈文勇和孟钱多等人。 等着分开清理完,许灼推车出去,许若谷便走了。 之后三天,她没有来二十三号。 待处理掉所有货物,回去喂了喂雏鸟——骡子和野鸡这些,许若谷离开前喂过了,现在这里只有野鸡,墙上挂着的也只有刺猬皮。 剩下野兔都被他给了孟钱多。 雏鸟长得很快,这些天下来,一天一个样。 目前已经成毛茸茸的团子了,也大概可以看出是什么——渡鸦幼崽。 现在每天的食物,已经从糊糊,变成了糊糊加鸡蛋。 等再喂一个礼拜,就能把糊糊去掉,改成鸡蛋加肉沫。 清晨时分,来卖货的依旧只有阿山一个。 小孩子仍旧是提着一大袋子牛蛙,只不过今天还带了个小塑料袋。 “许爷叔,给。” 他把小塑料袋打开,里面飞出来两只蜜蜂。 许灼朝里一瞧,果然是十来个黑乎乎的蜂巢。 看到蜜蜂时他就有所预料了。 “你去哪里搞来的这些个东西,也不怕被蜜蜂蛰。” 阿山指了指河边道:“都是树上的,树掉下来时蜜蜂都跑掉了。我娘说,这里面有蜂蜜,让我把这些收集起来,给许爷叔你送来。” 许灼掂了掂分量,这东西是真不压秤,也就两斤多。 “你许爷叔不会随便拿人东西,如果随便拿了,就是不劳而获取得人家的劳动成果,这种事咱不能做。白糖九毛钱一斤,蜂蜜比白糖贵,但是这里有蜂巢。蜂巢也算能用,我就算一块钱一斤。” 他拿出两块钱塞到阿山手里。 有了前面这些说辞,阿山也就收下了这钱。 “许哥——这是干嘛呢?蜂巢?” 阿山还没走,就看到梁大晓推着车,带着一车子尿素袋、麻袋装的物资,来到他这里,直接凑过来看。 “许哥,这蜂巢你也收?” “带蜜的,一块钱一斤收,你要有尽管拿来。” “嘿嘿,改天吧,来,点点东西。” 梁大晓是从白银灞河那里来的,昨天下午的时候双桥河就截流了。 他直接把所有的东西先过秤,记录好,再把同类的倒出来,堆在一起,这年头尿素袋、蛇皮袋、麻袋都是比较重要的物资,不能昧了。 倒出来的时候,就能看得出好坏了。 梁大晓做事他是放心的,看着他的徒子徒孙,一个个精气神面貌也不似先前的二流子那样没个正形,他就知道郭昆整顿初有成效了。 不过,似乎少了些人。 他在结算钱款,把零食给搬运装上去后,不禁好奇道:“大晓,今天好几个徒弟没来啊,是不是去做别的事了。” 一说到这个,梁大晓就慨叹不已。 “许哥你是不知道啊,师父最近是好好发了一阵疯。” “不光其他人,就连我的徒弟徒孙,都被清退了很多。” “先前师父不是让我们穿红裙子白裙子游街吗,一群人不满。” …… 第213章 知道村里人为什么怕我? “等师父给他们竖了规矩,一群人还和先前一样,仍旧不当一回事。” “甚至有的人还私底下联合起来搞事。” “师父就私底下找了警察和治安联防队,做了局。” “这些人都给抓了进去,整个门里就安静了许多。” “现在整顿过后,剩下的大伙儿就不敢不听话了。” “师父这一招也是真的狠,下得去手的。” “不过这是好事。” “就连我现在说话,都比以前好使很多。” “不像之前那样,老是有些刺头跳出来没事找事。” 许灼听着他调侃,一阵笑,暗道这个二哥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眼前这样还是不够的。 因为郭昆志不在此。 “大晓,你有没有想过我二哥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顿了顿,梁大晓道:“先前门内确实散漫,管不好,有些人惹是生非,到头来还得我们擦屁股。现在这么一弄,好了许多。” “大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许哥你说。” “在小日子那边,也有这样混黑的组织,人家叫三合会。” 三合会的形成和由来已经比较复杂。 他说了大概,意思就是人家原本是武士阶层。 这个武士阶层,就是小日子“士农工商”里的“士”,也就是官僚阶层。 也可以把他们理解成军队高手失业后成为江湖人。 然后这些江湖人因为义聚在一起,形成民间组织。 最初的时候,这些人胡作非为,惹得天怒人怨。 成了政府敌人,也成了百姓敌人。 这种情况就是死路一条,因为百姓容不下他们,政府有军队。 当他们活不下去时,就开始转型。 从原来欺负百姓,和政府作对,收保护费等等,开始插手正经生意和灰色生意,正经生意里也有暴利生意。 他们做这个的渠道很广,路子很野。 “但他们不被认同,那怎么办呢?他们就立下规矩,要和百姓秋毫无犯,且与政府相关的事,一律不插手。然后凭借他们本就有的纪律性和组织性,生意很快做起来了,人人过上了好日子。而在遇到自然灾害和百姓遇到困难,但是政府又救济不及时,没有能力时,他们会主动捐钱,捐物资,出人自愿帮忙。时间长了,他们的形象逐渐改变。加上他们不和政府对着干,也不触碰一些政府忌讳的事,他们可以光明正大活着。” 故事,当然都是编的。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甚至可以说,真正的三合会就是黑恶势力。 郭昆这一门与之相比,简直像是良善之辈。 但故事里的意思,梁大晓明白了。 他真正明白的,是师父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图甚大啊。 “谢许哥提点,对了许哥,两件事差点忘记说了。” “第一件,沥青的。” “对,这东西能弄到,就是要些时间。” “第二件是什么。” “昨天晚上又收到了那人消息,来催我们对付你——许哥,你猜得没错,这人的确就是林嵩。对了许哥,你前几天是不是在镇上供销社得罪人了?” “镇上供销社的事,你知道多少?” “零零星星听了个大概,但觉得有点离谱,想听听许哥亲口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 许灼把当天发生事情的大概简单说了。 他说出的脉络,和梁大晓听到的细节全部能吻合上。 “喔唷!许哥你也真牛逼,谢干事你都敢这么搞?人家可是上过棒子打过硬仗得过军功的猛人啊。” “别吹捧,我听不得这个,说正事。” “嘿嘿,那个经理被撸下来后,就找了我们来搞你。我和师父说了,师父果然让我自己看着处理。我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那这件事告诉了许灼,意思就是让许灼看着办呗。 “这件事有些离奇,你把他当时怎么找到你们的,又是怎么说的,详细经过和我说一遍,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事。” 梁大晓点头,唧唧呱呱把事情说了。 其实很简单,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他通过那个犯了事被他开除的女售货员,搭上了郭昆的线。 说来也讽刺,那个女售货员最终没有被撸,倒是这经理被彻底撸了。 然后,又是送钱又是送烟酒,就这样了。 “不对劲,他怎么知道我名字和我身份的,这人有问题。” 梁大晓不解道:“许哥你没说自己名字?” “我特么当时说,我是天授村全为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怎么可能在结仇的情况下告诉别人我真实姓名,那不是脑残嘛。” “啊这……”梁大晓看许灼的眼神,从钦佩瞬间变得复杂。 许哥啊许哥,要论狗,全村的狗都得叫你一声老祖宗。 沉默过后,梁大晓也疑惑起来:“许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撺掇?” “不错,这个人不会是谢干事,人家没必要搞我,也不是蔡淳,人家压根用不着这样的手段……” 许灼在脑子里疯狂回忆,看看自己在镇上到底得罪了谁。 唯一最令他心虚的,就是那天在菜市场的屠宰房前,买走了原本要被杀的老黄牛,那是他蒙赌牛黄这件事,最怕被有心人盯上。 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至于啊。 最终,他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很可能这事的背后还是林嵩这老阴比,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许灼道:“你先想方设法去调查,诈一诈那谁,速度一定要快。最好今天下午四点钟前来我这里告诉结果。如果是林嵩,那就好办了。” “如果是林嵩,那怎么办?” “顺势而为,把他撸下来,让他坐牢。” “这……很难吧?” “不难,你先去弄,回头有消息了咱们一起搞搞看。” 送走梁大晓,许灼很是头大,甚至有些心烦。 他就想盖个房子,弄点黄鳝赚钱,结果这都被眼红。 不是说这时代的人淳朴么? 纯倒是挺纯的,朴不朴,现在来看还有待商榷。 送完梁大晓,他提着密封袋子朝屋子里走去。 找到了个平日里收集的宽口酒坛,便拿出了一个个蜂巢准备割蜜。 彼时一切已忙活起来。 随着队里一声哨子响,全村都涌动起来。 这哨声,让他有点恍惚,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那之前,队里也是天天这么上工的。 他就得和一群小孩去割草。 别看现在野外的田埂上长着青草。 那时候田埂是三面光的,河里也干干净净。 什么河里的猪婆草,水草,水花生,嫩芦苇,河岸边的青草,那是几乎看不到一根,全都被薅光,各家各户小孩为了抢草都打架。 弄来的工分,全记在大人头上。 许灼没有和人打过架,因为同龄孩子里都怕他。 不是他厉害,而是之前他就把比同龄人大两岁的孩子王,直接当着一群小孩的面,和许相、许烨三个,直接把人锁住扔进了河里。 人家会游泳,游到岸边就被许灼按着头往水里沉。 …… 第214章 真是姐妹花啊 喝饱了水后,一众大人过来了。 孩子王大人见状要打他,男的直接被他一记踹裆,女的被他扯掉了一把带着头皮的头发,当时没人敢阻止。 因为他为了预防人来干扰,狠狠咬住了女人身上的肉。 自那以后,就没人敢来惹他了。 那孩子王现在看到他都是绕着走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在打完这场狠架后,坐下来和人讲了道理,把所有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并让那孩子王亲口承认。 以他的口才,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 在其亲口承认后,还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般贬低斥责其父母。 其父母被罗立新、张启民通报批评,写了检讨书。 做事得占着道理往死里掐,目的不是打死人家。 是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可他再小心翼翼,事情太多,也有点难以防范林嵩这种小心眼的暗中使劲,还好提前搭上了郭昆这条线。 要不然,他吃了大亏,就不会让郭昆好过了。 “学长学长,外面有人找你。” 回忆被万芸打断,许灼停下手里的刀看过去。 “谁找我。” “不认识,是两个女的,长得还挺漂亮,另一个黑黑的,有点丑。” “不是万芸……人家除了长得不好看,也不算丑吧?” 万芸正要反驳,想了想这话具体的意思,差点笑出来。 学长啊学长,你简直熊猫点外卖——损到家了。 “学长你认识?” “认识一点吧……我现在撒不开手,你领他们到这里来。” “诶~学长啊,你这卧室都快成会客室了。” “没办法,谁叫地方就这么大。” 万芸看了眼许灼手里弄的,很快就把两人带了过来。 许灼一看,果然是乔妙娣、乔璩两姐妹。 这两人手里还提着东西呢,都是用塑料网兜装的。 这年头,塑料网兜就是最常见的塑料袋了。 这里面有水果,西瓜和葡萄。 运输业太落后,本地没有热带水果和反季节水果。 西瓜和葡萄都是稍微远一点的镇子出的。 他们这里都是农田,附近只有梨树,桃树,葡萄树,橘子树,枣子树,柿子树,枇杷树,杏子树,李子树,其余没了。 都是本地最常见的老水果。 然后就是两罐子麦乳精。 许灼对于带“精”字的东西,内心总是警惕和反感的。 或者说抗拒。 比如说味精,香精,糖精之类。 一开始穿越他碰到这种奢侈品时,也很反感。 后来看了看配料表,才发现这玩意儿才是真正好东西——乳粉,炼乳,麦芽糖,可可粉,蛋粉,奶油,柠檬酸,维生素等。 这些东西的营养也好,健康程度也罢,都比后世所谓补剂强不知多少。 关键是,味道也是真的好。 在这普通人去国营饭店吃一顿饭,不过两毛钱的时代。 这么大罐装的麦乳精,一罐也才六块。 那种玻璃瓶装的,只要两块。 这东西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就是脑白金、黄金搭档。 还有风靡某个时期的红桃k,肾宝,小铝瓶装的东阿阿胶。 除了这两样外,还有两条桑皮纸包着的火腿,上印“金华火腿”四字。 最后就是两大包用桑皮纸捆扎好的茶叶。 水果,麦乳精,火腿,茶叶各两样,这是凑大八样。 “两位先坐啊,我手里有点事,恕不能远迎,有些失礼了,抱歉抱歉。” 他这故意拽文的样子,两姐妹听得都笑了。 “今天是来谢谢你的,许灼同志。回去后,小妹才说了昨天百货大楼那里具体的事。唉,要不是你,小妹说不定就遭殃了。治安联防队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就算是我遇到了估计都有口说不清。还好有你。我们一家商议了下,觉得必须过来感谢你,不然真的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好谢的呢。小璩是我答应带出去的,你也是我答应接的,你们出去什么样,回来就是什么样,这是我的责任。我不答应,这事就和我无关。我答应了,这事儿就必须原原本本做到。” “唉,要是每个人都像许灼同志你这么有责任感就好了……” 乔妙娣看着许灼,语气里透着犹豫。 许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放心,礼你们拿来,我当不会退回。那样的话,你们多没面子。不过,这些东西太贵重……今天就当正式登门摆放吧,礼尚往来嘛。回头我也给你们准备些礼物带回去,你们可不要推脱。” “好,好。”乔妙娣看着许灼侧脸,连连点头。 年纪不大,做事倒是很有度,难怪人家可以在这里当生产组组长。 “那你们在这坐会儿,等等我,时间可能有点长,会怠慢你们,那什么,桌上有热水,杯子,茶叶,你们自己拿,我真不方便。” “你这是在做什么?要帮忙吗?” “今早巷上的小孩儿给我送来了蜂蜜,我正在割蜜,头一次做,双手已经弄得一塌糊涂了,扔掉也不舍得……” “割蜜我会啊!”乔妙娣连忙道。 许灼惊讶地回头看着她:“你们家养蜂的?” “不是,我们家就是普通农户。我在省城工作,工作的原因,涉及的事比较多。正好,先前就接触过这事,我来帮你。” “好好好,你来教教我。” “呀,你这用的刀子也忒猛了。” “家里只有这个。” 乔妙娣走过来,拿起一个蜂巢看看,就开始教许灼怎么弄。 割蜂蜜光有刀子是不行的,还得有纱布。 野生蜂巢找到口子切开,就能看到蜜脾了。 就是一排排白色的六边形口子。 里面除蜂蜜,还会有蜂胶,花粉,蜂王浆等等东西。 把蜜脾割下来后,因为这时代没有离心设备,只能用纱布来过滤。 其实弄个干净的淘米篓子,在上面挤压蜜脾也行。 忙活时,许灼扭头见乔璩一直盯着繁花电风扇看,不禁笑道:“小璩,我这台电风扇咋样,四百多块值吧?” 乔璩手指挠了挠脸:“阿桃哥……它好丑……” 乔妙娣忍不住笑道:“小璩儿她喜欢红色,紫色,这样鲜亮的颜色。外面那台立式的电风扇,其实也好看。就是不对小璩儿胃口。” “哦,那倒是和我审美不一样。” “我也觉得这种纯黄铜框架的风格挺有味道的。” 组成这只台扇头网罩的铜筋粗不说,还尤为密集,外面还加了三条指宽呈“米”字排列的加固条,再加里面的五片式宽切叶,这吹出来的风就像似然风似的。 虽然电风扇只有底下座子上一个旋钮,但这旋钮其实是无级调控。 就是没有真正档位的,打开后随着旋钮转动,风速由小到大。 直至最后开关闭合。 这种设计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些超前。 且这种设计太过于军工化了,没有漆料涂装,显得太朴素廉价。 …… 第215章 许灼同志经验丰富 但实际上,上面的铜壳都不像后世拉丝工艺出来的,而是单纯铸造出来的黄铜板倾轧制成,上面没有拉丝痕迹,还经过了抛磨打光,都可以当镜子用,显得非常干净大气,简洁流畅且精致。 许灼审美就在这里。 其余的花花绿绿的,看着功能好像很多的,他反而不喜欢。 倘若菊花牌能用二十年,这台东西不出意外用五十年都没问题。 总之这东西,许灼自己是越看越喜欢的。 “小璩啊,别愣着了,给我倒杯水,桌上有报纸,你要无聊可以先看看。” 把人家姑娘就这么晾着,他也不好意思。 让她去外面看看,那也不可能,所以得找点事给她做。 招呼完小姑娘,许灼就和乔妙娣一同割蜜,顺便问她一些相关知识。 乔妙娣果然是知道不少养蜂知识的。 知识许灼听着听着,便察觉她说了好多的术语,不禁好奇她的工作。 “妙娣同志,你不会是在省城农科院工作吧?” 乔妙娣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小璩儿告诉你的?” “没有。”乔璩道:“我都不清楚姐姐你到底做啥的。” “其实也不算是农科院,就是类似的部门,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在里面翻译国外带回来的各种农业相关的书籍。” “哦~厉害,这样知识面一定很广。” “嗯嗯,就是对农业有个大概的全面认识。不过国外带回来的书,也不尽是有用的。还有一些书是私人撰写的,和学院出来的有很大出入。我除了做翻译工作,还要把这些摘出来。因为有时候,也可能是学院派错了。” “嗯,这就是严谨的科学态度,值得学习……” 乔妙娣笑道:“你这口气,就和我们那领导似的。” 两人割蜜,两斤的东西,很快搞完了。 实际上出来的蜂蜜,也就一斤半。 这些蜂蜜被许灼装入了小酒坛里,瓶口用桑皮纸麻绳扎好。 剩下蜂巢,他拿来锅子加了水,放进去煮。 乔璩疑惑地看着许灼,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许灼同志的知识储备也很丰富啊。”见此乔妙娣也不禁有些惊讶。 很快,蜂巢就被开水烧熔,只剩下各种垃圾。 许灼用淘米篓子往下抄,把所有大块垃圾捞走。 但剩下的蜂蜡仍旧很黑。 他又去拿纱布过来过滤两遍。 第一遍用一层,第二遍用两层。 每一遍过滤,蜂蜡的颜色都能明亮不少。 两遍过后,蜂蜡颜色已成暗黄。 就将它放在锅里加热后自然冷却。 剩下的黑色渣滓也被许灼收集起来。 乔璩疑惑道:“这些不是垃圾吗,要了能做什么?” “你看——”乔妙娣指着渣滓道。 这上面有几只蜜蜂盘绕。 对于农村人来说,蜜蜂随处可见,根本不稀奇。 就算晾个萝卜干,都能看到不少蜜蜂。 许灼道:“这些蜡渣可以用来诱蜂。回头我准备养蜂,订做新的蜂箱蜜蜂不会自己来,这东西就能派上用场。” 这些知识是乔妙娣刚才都没说的。 她也没想到许灼竟然连这种细节上的事都知道。 把蜂蜜,蜂蜡,蜡渣收集好,存放好,东西收拾一下,他带着两人到后院里来,看看这后院里存放的军马骡,狗焕,还有二十几只野鸡。 这些野鸡都是普通的雉鸡。 肉不算出色,味道却是鲜美。 他拿了一公一母两只最肥的雉鸡,用稻草捆扎起来。 又去拿了两支玻璃瓶粮食白酒,还亲自弄了一大袋酒鬼花生,凑足五样。 收了礼就要还礼。 还礼不可不还,不可全还。 全还等于是礼貌性的拒绝。 几乎和不收礼是一个意思,就是表达委婉一些。 礼代表诚意和感谢,你也全还就是不给面子了。 你收下了,让人家空手而归,也是很没礼貌的事。 所以,一般都是送两件或五件。 一般来说人家双数来你不能双数去。 但送一件肯定不行,讲个好事成双。 没有送三件的,不好看。 也没有送四件的,四这个数字从来避讳。 也不能送七件,七七八八是差不多的意思。 所以只能选择送两件或者五件回礼。 且回礼讲究一个数字足够,不能与收礼重复,不能太贵重超过收礼,也不能太寒酸,至少得台面上过得去。 细究起来,这里头有得说道。 或许十年改造抹掉了很多东西。 可江南人骨子里还是很讲究这些的。 一公一母两只鸡,两瓶白酒,再加三斤怪味花生,这回礼也够了。 东西凑够了,他挽留下吃午饭。 不过乔妙娣这次回来还有事,顶多在家忙活七天就得回去。 这七天还得在家继续工作。 许灼只能送两人离开。 目送人走时,才发现乔妙娣也是骑自行车来的。 这年头能买得起自行车的家庭本就不多。 这么瞧着,乔庄的人倒也确实富裕。 瞧着太阳,他往前走走,来到双桥河边看看。 河里水位已明显下降了三分之一。 随着水少,鱼仿佛多了起来,水里瞧着倒颇为热闹。 扭头看,一眼看过去,河岸两边树全被砍了,河堤外是路,路两旁原本还有很多仓库和人家房尾,现在也像是被划了一条线似的被拆了个干净。 空旷的路上堆满了石块。 这些都是回头用来铸造河堤的。 整个一眼能看到底。 村东口,许多人都聚集在那。 许灼忽然想到一件事,骑上了自行车快速来到全为民家门前。 全为民正和一群村干部、村民抽着烟,插着腰,用夹着烟的手指,点着河面,还有不远处的田野,一派意气风发模样。 看到许灼来了,纷纷回过头。 “你有空了?”全为民开口便问道。 许灼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他往屋子里走。 “什么事。”全为民见周围没人了,便问道。 许灼指着外面的河道:“回头干河后是不是要拿鱼?” “是,还有河底养的珍珠蚌也都要拿走。” “然后呢?” “清理河底啊,你小子想说什么?” “河底淤泥可都是肥料,这么一段河的淤泥加起来,来年可以给全村增加不少肥力,这东西你就打算这么放着?” “嗯……你小子连淤泥都不放过,不过考虑的确实对的。” “什么啊,您老怎么说得我跟周扒皮似的。前些年还没包产到户,那时全村人不是连路边狗屎都要抢吗?这淤泥可比粪肥还要肥沃。咱们现在村里虽然比较有钱,可也不能不浪费啊,对么?” …… 第216章 水滩野猫 “我现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处理方式,你有什么提议。” “趁现在大家都有空,召集起来,附近找块公田给挖了。村里集体菜地区,不是有蚕房吗?蚕房旁边有池塘,用那个池塘来装也行。那池塘又不深,那里面鱼都给取出来不就成了?” 那间蚕房旁边就是许虔兴、朱小英现在所在的猪圈。 是这样的,江南这里养蚕的基本配置,就是蚕房旁边是池塘,池塘边上是桑葚林,池塘里养鱼,蚕房不远处是猪圈。 蚕房里的蚕粪、猪圈里的猪粪,丢入池塘喂鱼。 池塘底部的淤泥用来养桑树。 鱼熟了卖给别人,桑葚除了基本都是自己吃。 桑叶则用来养蚕。 蚕出来后剩下的蛾子,都用来喂猪。 基本就是这么个各种循环。 但是随着包产到户开始,这三年以来,蚕房已经废弃了。 毕竟大家都各干各的了,也没法子指派人来养蚕。 就那点桑蚕丝和鱼的产出,本来就是村里一项锦上添花的收益。 包产到户后,小农经济开始,这锦上添花就成了鸡肋。 一个人吃吧太累,收益时间长,而且收益多了人家眼红。 也不可能分给别人。 于是,蚕房两年前就关停了,现在都打了满满一层灰。 那片桑林现在取下的桑叶,都是用来喂猪的。 既然这样,不如就把淤泥先堆在那个池塘里,进行堆肥。 反正也暂时没什么用。 至于里面的水,完全不用担心。 这个池塘在菜地里,连着的是菜地里的很多水沟。 水多出来就侵入菜地分摊掉了。 许灼这个提议出来后,全为民有些为难。 他想的比较长远。 因为他自身对养蚕这块很看重。 在这块东西上,他看到了一种奇异的循环。 受制于文化,他没法细说,也不知道“生态循环”这概念。 但他就是不想放弃。 要是真放弃,两年前他就给蚕房另谋出路了。 许灼见状继续道:“全书记,那个池塘在整个巷子背后,经常有小孩过去玩,每年淹死的人不少,暂时没了也好。” 天授村三条河,每年淹死的小孩大人加起来,多达十几个。 怎么说都会有人淹死,因为你就算再说,也会有人去河边洗衣服刷马桶。 万一某人洗刷时脚一滑,有点中暑头一晕,又刚好不会游泳…… 这不就完了吗? 全为民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我来让人弄。” 很快,全为民就拉着张志强等人开了小会,把暂时能用的人手都召集了起来,直接去双桥巷最后面菜地里的池塘,下网拦鱼。 这个鱼来干活的都有份。 人家拿得开心,许灼嫌恶心,根本不要。 再则,这个池塘里的鱼以白鲢和花鲢为主,其次是鲫鱼和鲤鱼。 许灼尤其不要吃这些鱼,腥味重,肉质差。 尽管这年头河里的鱼,怎么都比后世的要干净不是两三点。 看事情定下了,许灼便打算回去,还没走两步,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叫。 “水滩野猫!” “水滩野猫!” “快快快!快捉住它!” “看!水滩野猫!” 一听“水滩野猫”四个字,所有人变了脸色,连忙凑到河边看。 便瞧见两岸一群人,从塘口处朝村东这里赶来。 不少人拿着棍子鱼叉,朝着水里敲打捅刺。 一个个急吼吼的,面红耳赤,大吵大叫。 水滩野猫四个字,在江南这里相当有震慑力。 本质上和别地儿的“水猴子”是一个意思。 据村里有些落水后被及时救上来的人说,是洗衣服的时候,洗着洗着,水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拽着衣服就往后来,直接把人拽下了水。 有些孩子野泳时,也有过被拽手拽脚的经历。 还有些孩子,据说是在水底下被掏了菊花。 在这个各种知识还不普及发达的年代,这种水底下出现一只手把人拽下去的事屡屡发生,就算是所谓大学生也会害怕。 本地人说,是一只长着人手的黑猫,在水底下力大无穷。 久而久之,就有了“水滩邪猫”这个说法。 邪和野,在本地话里都读“牙”,和爷叔的爷也是一个读音。 这点本地话是和古音一致的。 比如叫“我的爹”土话就是“俄哩牙”。 喊爹叫“爷”,喊妈叫“嗯妈”喊爷爷的发音则是“牙牙”,喊奶奶的发音是“嗯娘”,外公外婆是“阿公阿婆”。 话说回来,先前运动有打到牛鬼蛇神的。 所以本是读“牙猫”其实是“邪猫”变成了“野猫”。 关于“水滩野猫”的事,许灼从小听到大。 这可以说是本地最着名且没有之一的传说了。 他长到大,也曾在河边蹲守,就是没遇到过。 倒是周围发生过好几次落水后被救上来的人说这事的。 他都觉得离奇。 现在忽然间水滩野猫出世,估计最期待的就是他了。 当然,很多人则是恨不得将其杀死的心态在追杀。 就这么盯着河面看,看着看着,他就看到了水面有一道黑影忽隐忽现。 那黑影油光水滑的,乍看很像是一只游泳的黑猫。 细看,有特别像巨大的耗子。 可耗子头是尖的,这个不是,倒的确有点像猫头。 隐约间好像还能看到胡须。 还不止一条。 都是一个浮水出现,再扎下去,再出现就是在十几米开外了。 这速度也好,潜水能力也罢,异常惊人。 很快,那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眼前的河面,一闪而过。 也就是这一眼,他终于明白自己迷惑了十几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还以为是多神奇的玩意儿,弄了半天,原来是…… “这不是水獭嘛?”许灼转头看向全为民。 全为民点头道:“是有这说法,不过我听到多的应该是叫困猫。” 祖衡,纠困,鱼猫,困猫,都是水獭的别称。 基本都是土话演变过来的。 所以……叫水滩野猫也合情合理。 “全书记,阻止一下吧,这种东西不能被杀,它是保护动物。” 全为民奇怪地看向许灼:“什么,畜生也保护?” 两人谈话,直接把张志强,张启民等村干部目光给吸引过来。 “小许,我怎么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不是你瞎编的吧?” “是啊,人生活都来不及,还保护个野畜生,这不是吃的空么?” “我就不信国家会出台这种保护杀人畜生的法律。” 全为民摆摆手:“都他娘给老子闭嘴,小许同志,你说说看。” …… 第217章 这才是亲生的 “首先,我撒谎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其次,这件事和如今发展有关。我问你们,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不是这个道理?” 在众人点头过后,许灼方才继续。 “那要是我把虾米拿掉了,从世界上抹掉了,会怎么样?假设,小鱼必须吃虾米才行,没有虾米吃自能饿死。” 众人听了不禁陷入沉思。 全为民道:“别卖关子了,继续吧。” “这个就是生物链,打个比方。草从地里吸收肥力长成,有牛羊吃草,老虎之类又吃牛羊。某一天,附近开了工厂,排污水把草都给毒死了。牛羊没得草吃死了,只能吃肉的老虎没有肉吃,活不下去,都死了。再比如,森林里有鹿和狼,鹿很温和,很和平,狼很凶残。为了鹿发展,咱们干掉了所有狼。结果你们会发现,没两年,所有鹿开始死亡。因为没了狼群限制,鹿大量繁殖,所有植物都被吃光。食物供应赶不上,鹿就只能等死。但是有狼在,两个种族繁衍相争了几百几千年都不会灭绝。这就是生物链。那个水獭,也是生物链上的一环。水獭对水质有很高要求。要是某天,咱们河水发现有水獭死了,说明这河水已经被污染有毒了。另外,你们没发现,自从附近蛇开始少了,青杠牛蛙之类就多起来了吗?这些东西多起来后会吃虫,但是虫吃完了就要祸害稻子。水獭的存在,可以有效克制这些情况,间接保护庄稼。” 许灼一番说辞,尽量找了农民们生活中常见的事为例子。 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生物链,什么是生态多样性,什么是环境指标。 经过这一番说辞后,众人也明白过来这水獭确实不能杀。 于是在全为民的带领下,纷纷出手进行了制止。 全为民又留着许灼,让他继续和这些村民们讲水獭为什么不能杀。 其实不光水獭,狗獾,猪獾,野鸡,菜花蛇之类都不能杀。 田里有庄稼,庄稼最怕虫子,害鸟,老鼠,刺猬,野鸡,牛蛙这些。 但是有菜花蛇,有水獭,有狗獾这些在,就不用担心。 要是没有这些,以眼下这么优渥的环境,老鼠害虫要疯长。 在他一番讲解后,明白过来的众人里,有不少人虽然还怀着失去家人的不甘,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这里的都是大人。 都是从集体意识的年代里走出来的。 对于他们来说,集体利益更大。 即便是许虔兴这样的,也知道偷鱼不能偷自家水产组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许新触了众怒。 相比较来说,许灼的意识就显得非常之自私了。 还没走到塘口,一辆自行车迎面起来冲来。 “小许同志,村委有人打电话找你。不过你不用去了。人家说他叫蔡淳,是西蔡的,让你给镇上店里送两百块钱货。” “我知道了,谢谢。” 两百块钱货,就是一百斤薯片,一百斤瓜子。 因为杂货铺这里没有收集杂粮之类的能力,许灼直接按照九毛钱一斤的价格给到炒货铺,没有其余的奖励。 当然,这赚来的钱,也可以用杂粮来抵扣。 他是不希望宋朱梅来用杂粮抵扣的。 这女人做事不行,只想着赚钱,根本比不上做事做出来的梁大晓。 从后门牵出来军马骡,去前面套上板车,搬个两百多斤货物上车。 东西虽然不重,却颇为挤占空间,还得用绳子固定一下。 许灼和万芸吩咐几句后,便催着军马骡往镇上跑了。 去镇子的路还是很安全的,完全不会有问题。 经过乔庄时他远远看了眼…… 乔庄乔远山家,乔妙娣下了自行车停好,母亲璩盘英早在门口等候。 村庄里不少人家也看着呢。 毕竟乔家大姑娘是大包小包去的。 回来时要也是原样返回,或空空如也,这就好看了。 这年头最缺的就是乐子,大家巴不得找点出来笑一笑呢。 璩盘英在看到女儿自行车上的东西后,松了口气。 “五样东西,这孩子家里人倒是懂的。” “送的还是野鸡……” “野鸡漂亮啊,面子上的事。” 乔璩下了车,抱着小纸盒道:“娘,这不是阿桃哥家里准备的。我们去时,阿桃哥就在生产组里。这是阿桃哥自己准备的。” 乔妙娣把东西递给了璩盘英。 “妈,我路上打听了一下,许家情况也挺复杂的——” 待乔妙娣把打听到的事说完,璩盘英傻眼了。 但乔璩好像没太大意外。 十五岁第一次吃饭掀全家桌子,这脾气大得离谱。 不过是为了母亲遭受不公待遇,倒也能理解。 那个许虔兴和朱小英干的事,就算有夸大的地方,现在两人被关在村里猪圈这件事,也是事实,总不可能全村冤枉他们。 要说许灼这个人是真的好,却也不见得。 一来是和那个许知青不清不楚的。 二来这人连奶奶都打,未免有些目无尊长了。 说许三痴子这个绰号,倒也挺符合的。 璩盘英不禁皱眉道:“以后和他们家正常交往就是。” “妈,你别多想,指不定你想和人家拉关系,人家还看不上咱们家呢。” 乔妙娣有些无奈道:“许灼这人长得好,有本事。” “虽然对长辈过分了些,但他做的事倒也大快人心。” “今日果昨日因,那许家两个老的做事也的确过分了些。” “在儿媳怀孕没有油水,就因为想吃一口猪油,差点将人打流产。” “这种事换做谁不气愤。” “不能因为人家反抗了,你反抗不了,就说人家人品不行啊。” “天授村里里外外,不少人都盯着要给他介绍媳妇呢。” “天授村的村花也主动找人去说过亲。” “不过许灼看不上人家,直接搪塞了过去。” “天授村最近在建菜市场和修河,整个工程得上万。” “村里有这笔钱,据说也是许灼主导生产组接订单赚来的。” “菜市场真要建成,五村集镇估摸着要废。” “昨天人家还买了两个繁花牌电风扇,加起来得上千。” “那是人家靠自己本事赚来的。” “咱们家和邻居凑凑,估计都买不起一个落地扇。” 璩盘英听完后皱眉道:“要是你奶奶敢那样对我,我一把火烧了。” “得了吧,估摸着爸一个屁都不敢放。”乔璩毫不留情拆了台。 乔妙娣嗔了妹妹一眼:“少捣乱,咱们爷爷奶奶可好着呢。” 璩盘英还是摇了摇头:“不成,学历太低了,配不上你……” 乔妙娣咳嗽道:“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我年纪大,要配也是小璩儿。就是不知道小璩儿这么黑,人家能不能看上。” “哼~”乔璩抱着手撅起了嘴:“谁要嫁他,他太可怕了,我不要。” 璩盘英看着小女儿笑道:“你太黑了,还瘦,紧巴巴的。哪怕你白一点或者壮一点都行。你这样城里人不要你,乡下人也嫌弃。要我,我也不要。” 乔璩气道:“你是我亲生的妈吗,怎么能这样说我?” 乔妙娣嗤笑一声:“这才是亲生的。” …… 第218章 我跟你说啊,那花生…… 璩盘英:“好啦好啦,进来吧,总的来看,这孩子自己确实有能耐。” 乔妙娣打断道:“行了,别多想了,人家压根儿没那个意思。以人家的本事,真要讨个城里大学生的老婆,估计机关家庭都能走一走。别的不说,就他拉板车的那个骡子,是军用的马骡,看体格还是青壮。我整理资料时看过。这种的一头要一千三四,还不是说有钱能弄到的,必须有门路。人家一头军马骡,就是咱们全家加上大哥二哥两家都够不上的。” “你怎知道这个是他的,不是村里的?别太吹啊,我看你是被迷着了。” 对于大女儿回来后,对许灼的各种吹捧,璩盘英有些受不了。 其实除了驴子便宜点外,骡子,马,牛,都太昂贵。 一般人真买不起,先前都算是村集体资产。 再加上许灼是生产组组长,能够直接用村里的生产工具也合理。 所以璩盘英根本不信,这是那十六岁孩子买得起的。 “这你就错了,不是一头,是三头。”乔璩抱着手得意道。 “三头?!”璩盘英和乔妙娣都惊了。 只见乔璩得意道:“阿桃哥一口气买了三头,借租给村里两头,村里不仅要给他租金,要是马骡伤害还要赔钱。” 一时间,乔远山家没了声音。 三头加起来的钱,就算把乔庄村委给卖了也凑不够啊。 “远山家的,听说你们去看人家小伙子了,那孩子咋样啊,是哪里人?” 村里人就是这样,闲的没事干就爱串门瞎打听。 稍微有点消息,回头串门碰头直接托了出去。 不出半天工夫,真就一件事全村庄都能知道。 “唉,人家可是个好孩子,是天授村人。别看小,还是生产组组长呢。最近很多人都在吃的那个薯片,核桃味瓜子,薯条,知道吧?原来就是天授村出的,那孩子就是这个生产组组长。就是可惜人家已经在搞对象啦~” 璩盘英也是个人精,实话实说,三言两语就把人给堵住了。 “哇……” 这大婶子一听就是人家搞的薯片瓜子,顿时都激动了起来。 连忙问道:“那孩子回礼回的是薯片和瓜子儿吧?” “那倒没有,回的是两瓶酒,两只野鸡,一小箱花生,那花生……” “嗨,这就有点小气了,那孩子不知道咱们乔庄最不缺的就是花生吗?” “人家应该是不知道的,不过那花生……” “盘英啊,我跟你说啊,花生虽然贵啊,可咱们卖也才八毛。” 好肉也才七毛钱一斤,花生带壳一斤回收价是八毛。 乔庄稻田里除了种普通稻子外,村里公田还种糯米和花生。 他们这儿附近水源比较紧,所以也不依靠什么养蚕种桑之类的副业。 然而,仅仅是糯米和花生,再加上乔庄人口本就不多,相对来说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亩田这份便利,旧社会也好,计划经济大锅饭也罢,他们这儿一直都比较有钱,就没怎么真正穷过。 所以一听回礼是花生,这老婶子吐槽就停不下来了。 当然了,他们这儿的花生因为量比较大,都是公社里直接回收的。 不像天授东蔡这样,都是一户人家一亩菜地,还青菜萝卜啥都种。 这样一来,公社里当然不会过来收了。 本就是离城市还远一些的乡下,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满大街叶子菜卖不出去,都只能喂猪。 傍晚时分,乔远山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老大乔峰、老二乔谦韧两家四口子。 五个人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家里闹哄哄的。 还以为出事了,连忙过去一看,只见家里坐满了喝茶嗑瓜子聊天的老婶子,那情景叫一个热闹,都让人傻眼了。 “嘿,回去烧夜饭~” 老婶子们聊到这里看人家男人也回来了,立马撤。 “妈,怎么回事啊?” 二儿子乔谦韧是个急性子,担心家里有事,连忙询问。 璩盘英就把大概事情说了。 乔远山、乔峰、乔谦韧一听回礼是花生,都特么笑得喷口水。 实在是没忍住。 这跟鲁班门前耍大刀有什么区别? “不是远山,我跟你说,那花生……” “成了!赶紧上饭。把酒和花生拿出来给我尝尝,也正好好久没就着花生米喝酒了,阿峰啊,待会儿走一个。看看天授的回礼咋样。” 璩盘英无奈了。 这乔庄人,特么怎么一个逼样,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母女三个外加两个儿媳妇一起过来帮忙——按照传统规矩,除非老的死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是不能分家的。 所以即便两个儿子都结婚了,还一同住在大宅子里。 当然了,乔庄宅子的门户,最小的也比天授村许灼的十七号要大两米。 许灼那门户宽度不是八米左右么? 乔庄最小门户是十米宽,大的有十五米,乔远山家都宽十二米。 俯瞰的话,还不难看出旧社会这些大宅子的古宅格局。 不过相较之下,乔庄的房子都比较短,长度不过二十米。 哪里像五村集镇那里的房子,都是三十米起步。 许灼的宅基地经过特批后,前后加长,更是到了四十米左右。 饭菜很快上来了,有菜,有肉,啥都有。 一家子足足八个人,正好坐满八仙桌。 “哟~粮食白酒。” “还以为是散酒……” “没想到还是瓶装酒,这酒不错。” “咱们这儿的小酒厂出来的散酒真难喝。” “还得拿酒票去买,啧。” 不等乔远山发话,乔谦韧便开始了絮叨。 家里三个男丁,都分了二两白酒。 这粮食白酒可是纯粮清香型白酒,易城本地白酒的代表,没有之一。 三人闻了闻酒杯里清冽酒香,粮香,不禁点头。 忽然,乔峰指着八仙桌正中间放着的盆子问道:“这是啥?” 所有人看去,只见里面是一颗颗黄澄澄发酥的豆子。 自己老婆,弟妹,两个妹妹,外加妈,都默默夹着吃,根本不理他们。 “这啥呀,盘英?”乔远山也忍不住问道。 “烦死了,你不会自己吃,不张嘴啊……”璩盘英白着眼道。 “你这女人,我又没得罪你……”乔远山也不禁嘟囔道,随后喝着鸡汤,咂吧着嘴喊真鲜,问大女儿:“妙娣,你怎么惹你妈生气了?” 乔妙娣白了老爹一眼,根本不想搭理他。 “那一定是小妹你。”乔谦韧道。 乔璩哼了声:“闭嘴,别逼我骂你。” 只有乔峰默默夹过一颗那东西,放入嘴里嚼着,然后也默不作声了。 桌上一家八口吃饭,开始陷入到了一种诡异氛围。 …… 第219章 关了灯都一样 乔远山和三儿子吃着各种菜,喝着鸡汤,嘬着酒,美滋滋的。 除了他们以外的六个人,都在吃着那莫名豆子,默不作声。 可吃着吃着,六个人速度好像快了起来。 一盘三斤的怪味花生,哪里够六个人吃的? 等乔远山和乔谦韧发现不回头时,伸出筷子夹了一颗尝尝。 “嗯,好吃,这原来是花生啊,这……” 等两人再要夹时,盆里只剩一颗了。 乔远山和乔谦韧父子两个,瞧着盆里仅剩的一颗,大眼瞪小眼。 “爸,你吃吧。” “不,儿子你吃。” “好。” “啥,你真吃?” “不是你让我吃的嘛。” 无奈的乔远山看着老婆道:“这花生这么好吃,你也不说一声……” “爸,妈好几次想说,都被你打断了。”乔妙娣道。 乔璩笑嘻嘻道:“这个呢,就是阿桃哥做的怪味花生。没想到真和东儿姐说的一样,味道真好。吃一口就停不下来……唉,快娘还说这么好吃的花生,一定要等爹回来再吃呢,也让爹尝个鲜。” 乔远山:“……” “这‘怪味花生’再去买点好了,咱家不有粮票嘛。”乔峰老婆道。 “外面可没有卖,这个是阿桃哥亲手做的。光花生成本就要一块了,做的时候里面还放了鸡蛋,糖,盐,香料粉,芝麻等。这三斤怪味花生的成本价,估摸着要达到六块。太贵了,根本不对外售卖。” “那你回头再去找人家买点,贵点倒也没事,关键是下酒好。” 乔璩对着厚脸皮说这话的乔谦韧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搭理。 乔妙娣喝着鸡汤,不禁点头道:“先前还嘲笑人家回礼送花生,你也好意思的,要是我啊,找个地方先脸红会儿了。” “谁能想到三斤花生比这两瓶酒还贵。” 乔峰默默吃着,感觉被人捅了捅,看了看老婆。 领会到眼神后,眼珠子一转,对乔妙娣道:“妙娣啊,你这次上去要给同事带点土特产的吧?这样,老妈出钱,你尽管去置办好了。” 乔远山忽然领会了这意思,也连忙帮起了腔。 “对了,回头我们厂里要请领导吃饭,正好要买一批食材。去哪里买不是买对吧?正好可以照顾照顾人家。” 乔璩戏谑翻白眼。 不等姐妹开口,璩盘英就笑了。 “还用得着你照顾?你干公社纺织厂食堂的,一年能赚几个钱?还没人家一天挣的零头多。真是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没刷牙尽是口气。” 乔妙娣道:“爹,人家许灼同志是天授村生产组组长,主要负责的产物里,就有最近各处流行的薯片,核桃味瓜子,薯条。” “嗯?!”乔远山震惊了:“啥情况?可那也是生产组的吧?” “人家是把配方给了村委,村委以他为中心建立起来的生产组。他在生产组里占了很大的份额,所有收益他占大头。人家现在一天下来,要往三个销售点供货,总额加起来能到一千以上。这还不算其余生产组的份额。” “这……” 别说乔远山父子仨,就连两儿媳妇也傻了。 没想到昨天赶着骡子车上门来的那年轻小伙,瞧着裤子上都是掉布筋的褴褛破洞,好像没钱打补丁似的,没想这么有钱。 “还不止。”乔璩道:“人家用的骡子,可是军用马骡。阿桃哥自己有三条军马骡呢,村里都得向他借用。” 乔远山那叫一个无语。 昨天他还有些看不起那小子呢。 乔峰小声道:“别说了,再说某人肠子都要悔青了。” 璩盘英瞧着老公这样子,实在有点可怜。 估摸着他眼下很后悔昨天为什么不千方百计把他留下来吃饭。 于是决定再插上一刀,以全夫妻之情。 “我要是不告诉他,人家村花村干部的孙女主动找媒人去说媒都被拒,估计他还想着把小璩塞给人家暖被窝呢。” 乔璩有些生气道:“妈~干嘛老是这么损我~” “不损你,反正关了灯都一样。” 乔谦韧突然笑道:“开灯关灯对她来说都一样,除非她露牙了……” 说完全家都忍不住笑了,差些笑喷。 许灼今天可忙坏了。 早上从镇上回来,就看到门口来了一辆军绿色卡车。 车上下来的果然是周爱民。 “小许同志,咱们又见面啦。” “稀客啊,怎么忽然就过来了?” 许灼停下军马骡车,连忙迎上去。 周爱民无奈咂嘴道:“刚刚打电话来你们村里,让人传话,结果你不在。我不知道这事,来都来了。主要是今天事情有点凑巧,我要去你们镇上办事。结果市里面几个公社给了我薯片瓜子的采购单,我一看顺路。” “诶,那可真捉急了,单子不急吧?” “你看看——” 周爱民笑了笑,拿过来一张纸。 这当然不是正式合同,只是一张相关内容的纸。 上面写了那个供销社需要多少薯片,那个供销社需要多少瓜子。 零零总总五个,加在一起的数量达到了两千多斤。 其实许灼现在每天往街上炒货铺,给梁大晓的货,还有一个是今天去镇上刚和宋朱梅达成的每天稳定供货协议,即便这样每天还能有几十斤剩下来。 上次大单子之后,这些天也积累了三百斤左右的余量。 可这三百斤的余量,在这两千斤的大单子前根本不够看。 因为每天梁大晓这里也好,许灼从国营饭店、街上收来的土豆也罢,数量都比较有限,加上组员这么多,速度也比较固定,产量上不去。 “这样好了,这里库存的都给你,你来分配。” “不过这样的话,我需要咱们给合同,或者长期合同。” “有长期合同的情况下,你得给我这里一定押金。” 长期合同肯定不能按一次性合同的分期结算。 通常都是签个半年或者一年,然后合同结束以后结算,或者合同开始前结清,亦或者就是一个月结算一次这么来。 周爱民接触过这些,但他手里有的合同都不完善。 他知道,许灼这里是比较有想法的,于是问了问。 两人之间就实际问题进行了解决性探讨,而非扯皮。 双方都会有合同上的疑惑,双方给出解决方法。 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想办法来排除。 他看这时间也快到中午了,于是直接让他和司机乘上自己的军马骡,去街上国营饭店搓一顿,先吃个爽再说。 到了街上还没进去,周爱民便被炒货店热络景象吸引。 “这是在干什么?”他问道。 司机嗅了嗅鼻子道:“我闻到了红薯的味道……” “烤蜜薯,我给炒货店上的新品,看来现在生意还不错。” “烤红薯有啥好吃的……”司机笑着摇了摇头:“猪都不吃。” …… 第220章 他阅片无数 其实他们不知道,现在杂货铺一天要卖掉三桶烤蜜薯。 虽然除掉成本,也就净利润一百二,和薯片什么根本不能比。 可这笔钱却并不入杂货铺的账,而是和生产组有直接关系。 这算是生产组利用杂货铺门面来做的一笔独食生意。 售卖的红薯也都是许灼这些天积累下来的货。 除了火耗,人工和原料外,剩下每天一百二净利润都到许灼账上的。 名义上是生产组,但生产组内根本没这块生产任务。 周爱民看了眼,一时间心头竟有些热络,也想尝尝。 许灼直接把他拉进了饭店。 三人在包间里吃饭,都没喝酒。 说到最后,便只剩一个看似简单但无法榷谈下来的问题了。 “周同志,如果大批量向市里采购的话,能不能我这里稍微加点价,不然这种体量的单子,我还要粮票,根本无法维持长期协议。” “小许同志,我跟你实话实说,真不骗你。我没这个决定权,市里面也没有。这种体量的采购,已经在危险边缘徘徊了。这里面关键问题,不是我和市里愿不愿意,是这玩意要入账的。但凡要入账的,真没办法。” 周爱民不是市里采购的嘛。 许灼就想从他这里搞大批量土豆来。 结果政策上过不了关。 因为他不想用票。 一次性购买上千斤土豆,参与的是二次加工商业行为。 这背后还不是村办企,只是个生产组。 粮食是华夏的底线,从古至今都是,如今市里也对这个很较真。 偏偏许灼做的又是消耗品里的食品类。 就在两人谈到僵持时,门被敲开了。 许灼一看走进来的是郑新国,立马起来打招呼:“郑经理怎么有空来,这一连好多天都没看到你了,还怪想念的。” 郑新国笑道:“为人民服务嘛——知道周同志来了,我就过来凑下热闹。” 随后他快速小声对许灼道:“土豆找我。” 说完又很客套地以茶代酒,敬起了周爱民。 在郑新国撮合下,许灼很快和周爱民拟了为期半年、一月一结款的合同。 周爱民很想弄个一年起步的,但许灼坚决不同意。 这里面有太多要考虑的。 吃完饭出了门,周爱民看着烤蜜薯那已没什么人,直接走过去购买。 许灼怕事情露出马脚,直接过去让许相拿了几斤蜜薯送给周爱民。 周爱民拿着,直接塞进了自己随身带的公文包里。 随后郑新国和许灼、周爱民一同回了二十三号。 “小许同志,你这骡车还真不错啊,舒服。” 郑新国头次坐这种像公交一样的骡车,体验感很特别。 因为凳子片下垫了稻草垫子,有点弹性,路遇颠簸也不会磕屁股。 他想起那天许灼给郭昆做公交的提议了。 这些天郭昆根本就没有头绪。 主要一个原因,还是他现在暂时把精力都放在了菜篮子工程上。 目前有他郑新国和郭昆两个人的人脉。 两人勤勤恳恳跑一跑,除了是真的累外,事情还是非常顺利的。 周爱民拍着这铁皮道:“小许同志的奇思妙想可真多……” 许灼驾着车,笑道:“这叫‘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提升民族创造力创新力’,让咱们的生活变得更方便。” “发挥主卦能动性,提升民族创造力创新力……好!” 这话听得周爱民颅内高潮,忍不住点头。 国营饭店距离二十三号两百多米,走路都只要几分钟。 这赶军马骡车只是图个方便。 到达之后,刚好碰上组员下班。 许灼拦截了一下,让人来帮忙搬运过秤,然后写一式三份签名按指印的收据单,这东西都是为了以后按照合同拿钱的重要票据。 在把三百多斤东西搬上车,送走了人,他带郑新国到休息厅。 吹风扇,泡茶,开始聊土豆的事。 “大哥,菜篮子工程看来做得挺顺利啊。” 这句话对于许灼来说,基本是一句废话。 按照道理,郑新国是体制内的…… 当然,实际上他也的确是体制内的,有职级,而且很不低。 即便再过几十年,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何况办事的人本身就是朝中人。 郑新国和郭昆,两个人一上一下掌握资源,互相调配,事情不可能不顺利。 更何况易城还相对封闭,很多事别人都不敢做。 郑新国是拉着国营饭店的虎皮来做大旗,合情合理做。 这么一来,这块儿生意还不是他直接垄断了? “托你的福,目前已经拿下了十五家社代办大企业的食堂,三家直属于市里的企业食堂。菜的供应点以五村集镇为一个点开始,目前已掌握了顺路径上的八个大点,都租赁了房子作为收放据点。你先前说的很多问题,我们也的确都遇到了,也因为做足了准备,推行下去不难。说说土豆的事吧,我下午还得跑,今天也是赶巧听你来了。” “是这样的——” 许灼把自己对土豆的要求说了下。 听完,郑新国就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合同道:“你看看。” 许灼看完后放下:“对产品要求得添加进去,价格稍微提高一点也没关系。大哥,你也知道我做薯片不是什么土豆都可以的……” “合同内容能接受吗?” “能,这份合同还算完善。” “那好,下午我会让张远超把该过的合同送来,明天开始……三弟就能得到稳定供应的土豆了,还有需要的话和张远超说。” “行。” 事情一了结,郑新国又匆匆离开。 许灼要送他,他都摆摆手,让许灼自己忙。 这人眼睛里有光,浑身都是干劲。 在眼前这时代倒是颇为难得。 “这么一来生产组又得增扩了,还好我不是个体户,没有人数限制。” 可是这么一来,二十三号就不够用了。 似乎只有扩地这一条路能走,可许灼仔细查看情况后,便有了想法。 下午人员来上工时他开了个会,停了香料组的工。 香料组现在生产的香料已经累积到了五百斤。 但是下家还没找到。 这么一来,刚好把香料组收拾完,改成零食生产组的扩展。 “全体村民请注意,天授村全体村民请注意,现发布通知。” “今天晚上五点半,双桥巷前村公地,将放映电影。” “今天晚上五点半,双桥巷前村公地,将放映电影。” “今天晚上五点半,双桥巷前村公地,将放映电影。” “请全体村民务必……” 许灼听着广播,还有全村各处响起的欢呼,一阵无语。 他阅片无数,对这时代落后的放映根本不感兴趣。 却说周爱民回到了市政办公室,从公文包里抽出文件交代任务。 结果包一打开,里面一股甜香味扑涌而出。 顿时,领导的办公室里都是这样的味道。 …… 第221章 扯淡,我是那种人吗 “周同志,你这是把红薯藏在了包里?”领导见了脸色有些怪异。 公文包虽然宽敞,可也不应该放红薯吧。 但你要说批评吧……似乎又没有必要。 周爱民一阵尴尬,连忙解释了下。 “原来如此,周同志还真是不忘本,忆苦思甜啊,值得学习。” 他们市里面工作的干部,不说能吃多好吧,顿顿白米饭少不了的。 时常白面馒头,包子,还有面也不缺。 谁会去吃烤红薯? 这年头的人,哪里像几十年后没吃过苦的小年轻,稀罕街边地瓜? 都是经历过那几年大饥荒的,当时啃树皮,吃观音土,得浮肿病。 有些稍微好点的人家里,就存着红薯。 没有粮食吃红薯,吃得半夜里烧心烧肺,还不如吃树皮草根。 比如眼前这位领导,可是吃够了地瓜的苦。 不过,人总是会把自己的遭遇套到别人身上感同身受。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 这位领导也下意识地这么认为了。 周爱民不好意思道:“我在百湾镇的五村集镇那里,看到国营饭店有卖这个的,味道特别香,还卖得特别好,怎么都想试一试,这就买了……领导,您要不要试一试,我这里好几个呢。” 听周爱民这么一说,领导也很好奇。 都什么年头了,买米饭不香么,怎么还有抢红薯的? 于是他要了半个试试。 不是不想吃,是对这东西真的有心理阴影。 随着周爱民把红薯一掰两段,里面橘黄色热腾腾的一面显露出来。 尤其是那皮和肉之间,极强的分离度,还冒着油的样子,真是诱人。 “好喜人的样子,我来试试。” “领导与民同乐嘛。” 领导瞧着这颜色,都咽口水。 稍微一剥,就把整个一圈皮撕了下来。 这让他不禁回忆起那时候吃蒸红薯,撕皮撕得双手黏糊。 眼前红薯倒是挺厉害的。 随后,他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 “嗯!”领导皱着眉嚼着,指着红薯道:“甜!真甜啊!跟糖蜜似的!” 周爱民也愣了愣,不就是个红薯吗,又不是糖,这么夸张? 他也尝试性地吃了一口,不禁眼睛亮了。 “这红薯里面是不是加了糖,怎么这么甜?” “你多少钱买的?” “五分钱……一斤。” “五分钱一斤是不可能加糖的,白糖九毛钱一斤。再说了,就算用糖水泡,也只能泡外面。这红薯,是里外都甜,可能是品种问题。我现在才相信你说的,这种东西要我的话,我也会抢着买试一试。” “那领导您还要吗?” “剩下半截给我吧,我尝过了也不好给人,要讲卫生嘛。这种好东西,应该分享分享。所以你再匀给我一个,我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分享分享。” 特么一共三个红薯,两个给了领导。 周爱民只能心里面骂一句极品。 “什么香味这是……” “好像是烤红薯的味道。” “好香啊,闻着真甜。” “再甜也不过是个山芋。” “这香甜味道,我都饿了。” “我也饿了。” 领导办公室门通常不关,这烤红薯的香味转瞬弥漫到了外面。 立马就有别的人循着香味找了过来。 于是,周爱民也只能把自己啃了一口的这个,掰扯下一半匀过去。 “真香,爱民啊,回头多买点。让办公室其余同志也尝尝,学习学习忆苦思甜精神。现在小年轻啊,很多都没饿过肚子。” “啊对对对,您说得对。” 原本周爱民还想着把这个带回去给老婆尝尝的。 现在自己都只剩一口了。 下午三点半左右,孟钱多忽然跑过来找许灼。 原来是梁大晓托人通过他来转达给许灼一些事。 就如他预料的那样,那天嘴巴坑人时,林嵩果然恰巧就在附近。 这个消息,就是林嵩透给那供销社经理,并且给他出了主意的。 现在那个供销社经理已经被他控制住,并且写了供词。 “许哥,怎么办,大师兄让我配合你。” 许灼点了点头,把伸缩棍递给他道:“那就这样。” “这……真的?” “当然是真的。” “许哥,我现在知道你为啥这么厉害了,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啊。” “因为我们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抓住解决后患。” 孟钱多离开后,许灼来到十七号,把建设生产组的人叫了过来。 “来,这里这里,给我砸了。” 他在已经建设好的一层楼上,圈了几个地方。 众人心领神会。 不过奇怪的是,组长竟然要求他们多留半个小时,等人走空再来打,并且要求这件事严格保密,还说…… 当夜,许灼去看了《城南旧事》。 里面最经典的,就是锅盖头短发小女孩说一句“你是来拉屎的吧”。 电影看到快结尾时,许灼离开人流如潮的场地,走向回去的路。 “许哥,准备好了吗?” 经过黑暗段落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打脸。” 砰。 一记抽在身上,许灼咬咬牙,没吭声。 “用力点。” 砰。 “呃……没吃饭吗,再用力,抽狠点,快点,电影快结束了。” 砰!砰!砰! 许灼抱着头,死死咬着牙。 “别光抽后背大腿,胳膊上也来两下……” 许灼咬着牙,在伸缩棍不断抽击下,他逐渐蜷缩。 “许哥……” “来!再来几下,还差几下……” 孟钱多咬咬牙,狠狠砸了三下。 这时不远处已有了哄闹响声。 孟钱多连忙收起伸缩棍,推了推许灼。 “走,别管我,可以了。” 孟钱多离开后几分钟,就有走夜路的人过来,手电筒扫在了许灼身上。 夏天么,穿得都少,许灼浑身淤青的模样暴露在前无疑。 很快许灼就被人搀扶起来,抬到了二十三号。 全为民等村干部走过来,询问满脸痛苦的许灼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那个人问我‘是不是许灼’,我说是,然后回头就被打了。天太黑,我什么都看不清……全书记,报警吧。声音我听着陌生,很有可能不是本村人……全书记,启民公公——” 二十三号外面围了不少的人。 很多人都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全为民等人走了出来,挥挥手,驱散众人,立刻去报了警。 警察连夜骑自行车来了,录了口供,又去事发地看了看。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不见光……真会挑地方。” 负责办案的警察看了看实际情况,一阵头疼。 又问许灼:“你最近和谁结过仇?人家把你埋伏在这里,显然早有预谋。你被盯了一段时间了,那对你下手的,只会是熟人。你想想,和谁有过口角过节,钱财过节,或者和人争风吃醋。” “我……让我想一想……” 全为民抽着旱烟,声音沉沉道:“你小子也算低调,不太可能是钱财。就是你小子,有没有拈花惹草……” “扯淡,我是那种人吗?” “那就是和谁有过口角……” “倒是有一个,我不知道是不是——” …… 第222章 这件事不简单呐,对吧? 许灼把前两天去镇上供销社买东西,然后舌战群儒,把供销社经理直接给撸下来这件事给说了一遍。 “你小子真会给我惹事。”全为民听罢叹了口气,没好声好气。 警察听完都傻了眼,你几句话就把人给撸下来了? 这不是扯淡么? 沉默过后,他让旁边小警察继续做笔录。 “你详细说说当时经过吧。” “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完你明天去供销社问问就知道了。作为当事人的那个售货员,很清楚事情经过。她比我更清楚那经理是什么人。” 接着,许灼就把想买个罐头解解馋,然后被人看不起,先和售货员起口舌之争的对话与思路都说了一遍。 花了半个小时,他把全过程说完。 别说警察,在场的村干部听完也是目瞪口呆。 “谢干事也在,这就简单了……” 警察做完所有笔录,把嫌疑人锁在了售货员和经理身上。 从逻辑上来说,这两人都有嫌疑。 主要是能在镇供销社里当八大员的,没关系也根本不可能。 但凡有点关系的,买凶去做这件事,也并不难。 就他们所知,整个百湾镇至少有一个人可以轻松做到这些。 “警察同志,希望你们尽快给我一个结果。” 警察离开前,全为民沉沉道。 两个警察不敢怠慢,离开村子后,连夜去找了郭昆。 郭昆是不会见警察的,来的是梁大晓。 梁大晓这里早有准备,一番演戏后,就把做这事的人给抓了过来。 这个人当然不是孟钱多,是被推出来顶包的。 当然,这人也是和那个经理建立联系的。 这人一来,就把所有事情给招了。 警察连夜去找了经理,不过没找到。 梁大晓则是“帮忙”找了一下,把人找到后,顺便把口供录了。 警察来时,收到的是口供、证据和人。 当他们检查内容时,看到这经理竟然是被砖厂经理林嵩教唆的,一时间不禁皱起了眉头,感觉这事变的麻烦起来。 “没有直接证据去找他,能定什么罪?”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干部……” “你没看出来吗,这件事有点问题。” “只怕还是有点隐情的。” “明天再去问问那小子吧……” “也是离谱,这天授村是没人了吗?” “这种小孩子也能当组长?” 回去路上,年纪大的警察喋喋不休,一个劲吐槽。 旁边跟在身边给他当徒弟做笔录的小警察,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 “师父,人家是做薯片的。” 老警察好像没听清楚,问道:“啥?你、你你什么意思?” “师父,我刚刚和他们村里干部聊了,才知道薯片,核桃味瓜子,薯条,还有最近烧小龙虾的调料粉等等,都是这小子搞出来的配方。他把配方捐给了村里,村里就围绕他形成了生产组,他当然是组长。现在天授村正在建造菜市场,修河堤,造路。石头,水泥,砖块,砂石,钢筋,沙子,塑料管,电线,柴油等等,加起来少说一万打底,都是靠这小子赚的钱在弄。” 然后…… 然后老警察彻底沉默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背后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有预感,就是暗中盯上这小子的人不少。 但这小子自以为很低调,从不招惹人,以为完全没仇家。 事实上,这年头看人发财眼红的比比皆是。 他们干这行的,很清楚人性之恶。 别说看你一个十六岁孩子当组长,赚这么多钱了。 就算是看你能连续三天吃红烧肉,都恨不得把你举报全家坐牢。 但两人不会想到,明天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公家上班,除了要值夜的外,基本是朝九晚五。 早上八点钟左右,一个电话打来了警察所。 接线员听了事情后,一看地址,立马联系上了昨晚那两师徒。 两人这时刚起来,空着肚子在那晨练。 一听这乡下地方又出事了,立马骑上自行车过去。 走上水泥过道,越过松茎头,乡间路越发难走。 每次下乡办事,光是骑车都是一种折磨。 总算到了双桥巷二十三号,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了十七号门口。 两人连忙下车,众人也让开了一条路。 只见十七号工地已被切开的尿素袋围了起来,外面还站着一群民兵。 “怎么回事?” 刚开口,尿素袋围栏里头伸出一只手,有些熟悉的年轻声音透了过来。 “两位同志,这边。” 两人进入围栏里,就看到被砸得到处都是破洞的红砖房胚子。 还有一身淤青的许灼,以及地上被捆着的一个花衬衫纹身青年。 “警察同志,这人不是我们这里的。他说他叫张三,是有人花钱让他来做的这事。这被砸的房子,是我们村建设生产组的模范房。以后我们建设生产组,要外出接各种任务,都得靠着这份成绩。你们也看到了,房子现在被砸成什么样了。一排墙上到处都是破洞,再多砸一块,刚砌成的二楼就要倒了。这份是我昨晚捉到这人后,问出来的一点口供,你们看看吧。” 两警察看了眼供词后对视一眼,心头一惊。 其实别说破坏生产组的房子这么严重的事,就算偷一只羊被人抓到打死也活该,到时候报个警来收尸,警察这边也根本不会管。 这年头就是这样。 为什么叫他们过来处理,人看起来好像还没遭多少虐待…… 都在这份供词上。 这个来砸房子的混混,是郭昆的。 但这并不是郭昆的意思,而是有人花钱请了郭昆来做。 这个人已经被供出了,他们不认识。 只是郭昆的恶名,这百湾镇不知道的少。 擅自把郭昆的人打死,只怕真要出大事,可人捉到了又不能放…… 这才是他们来的真正目的。 “事情我们知道了,人麻烦你们先拘押着,我们立刻去着手调查。” 两警察拿着供词,又问了几个很专业的问题。 这人能回答的就回答,其余的一问三不知。 那么调查重心,就在这张纸上暴露的人名上了。 “师父,这人咱们并不清楚,冒然过去会打草惊蛇,可不过去询问,又得不到线索,这要咋办?” “咋办,原汤化原食呗。” 老警察带着小警察,再次找到了郭昆。 不过接待两人的,依旧是梁大晓。 梁大晓在听了门徒干出这种事后,表现得愤怒无比。 老警察见了戏谑道:“小梁啊,至于这么生气嘛?这事你当年也没少干。” …… 第223章 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这话看着正常,却充满嘲讽的味道。 两人也不是陌生人,但也算不上太熟。 五年也就打过十几次交道罢了。 都是在局子里的那种。 所以,梁大晓是什么人,老警察再清楚不过。 这么义愤填膺的样子,跟谁演呢? “我知道你们对我印象不好,这也是过去的事。有人说,要以发展的眼光来看待事物——不能固步自封,停止于过去,用固化思想自以为是地来看人。我们这些屁民都是这样,想来两位同志应该不至于……” 小警察脸色怪异地看向老警察。 老警察则无法理解地看向梁大晓:“你是报纸看多了,还是考上了高中?行了行了,就说说这事吧,别跟我在这扯皮。” “我还真要和你们扯一扯。我就问你,同志,最近三个月,我们这些人可有一个进入局子里,或者被人举报的?” 老警察脸色一滞。 经过这几年打击,易城老牌大青头被搞的基本被搞了,郭昆是仅存的硕果,很多人都盯着,靠他来获得拔擢呢。 可还真别说,这段时间郭昆真的很老实。 “实不相瞒,这些天师父一直在整顿内部……把我们所有门人都给下了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命令,让所有人开始从事正儿八经的运输业,要与民众秋毫无犯,不少人不满,已经被剔出去了。你们要不信,可以打听打听。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很生气。大家这段时间里来好不容易取得了一点成果,让民众对我们有了改观,结果被这一颗老鼠屎给坏了。” “这不重要。”老警察是根本不相信这些扯皮的,他直接指着口供道:“你就告诉我,这上面的人你知不知道。” “知道,不过这人是个小村官,你们要找怕是不容易。” “怎么说?” “这样吧,你们信得过我,就跟着我,我来唱白脸,把事情搞一搞。” 老警察想了想,人家是村干部,再小在村里也有威望,他们这些市里面来的警察,不一定被鸟,还有可能被围攻。 来本地办事,找本地人,警民合作,也只有这条路了。 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梁大晓见状也暗暗松了口气。 当即点兵点将,叫了一群人过来,直接去了村子里。 入村之前,让人去找了村里的门人。 在打听到具体情况后,先带着人杀向了那村干部家,再叫警察过来。 警察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拿下,也从身上搜出了一张欠条。 这欠条上的名字,赫然就是张三和这村干部的。 在警察一阵审问下,这人把事情给招了,但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这个村干部,也不是自己要做事,他甚至不清楚天授村许灼这号人物。 因为他也是受人指使去做的,这个人就是郭昆的门徒。 梁大晓在得知是自己其余师弟后,脸色很难看。 不过,事情最终还是落在了他这里。 他又带着警察和门人,直接找到了这个师弟,把人抓起来询问。 因为都是自家人,这人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不是我,我也是被人找上来办事的,这人是……是砖厂的孙秘书。” 这人把孙秘书找中间人请他吃饭,给他塞钱之类的事都说了下。 警察看到一些证据后,立马去找孙秘书。 梁大晓也直接跟着,说砖厂是人家干部的地盘,他们两个冒然上门估计不会有好的结果,还是他来辅助吧。 两警察不疑有他,跟着一同来了砖厂。 在梁大晓帮助下,孙秘书直接被堵在了厕所。 梁大晓亲自审问出了结果,也得到了最终答案——许灼手里有烧砖配方,想用配方和砖厂协议入股,但是经理林嵩只想几千块买断配方,双方谈崩;之后经理在看到许灼从其余渠道购买了红砖,便不甘心,想通过这种方式,不留痕迹地去敲打敲打年轻人,从而拿到砖厂配方。 警察出来,拿着供词押着人,直接找到了林嵩。 这时林嵩正和厂里一群老师傅开会,愁苦于解决配方的事。 “我听到一些消息,上面已经对咱们易城放开了些条件,接下来咱们易城将迎来巨大发展,到时候砖的用量将成为主流。如果我们不能在这主流中竞争出来,那么将被淘汰。到时候,砖厂都要倒闭。大伙儿这段时间努努力,加把劲,争取把更好的配方给研究出来……” 话至此处,一群人涌了进来。 看到为首穿着制服的两人,压着孙秘书,后面跟着的是郭昆大徒弟梁大晓时,他便知道一切完了。 “林嵩同志是吧,你涉嫌买凶打人,非法竞争等,我方先将你带回去问话,麻烦你配合调查。” 中午的时候,梁大晓骑着自行车来领人。 看到浑身紫青的许灼时,整个脸直接变成了“老人地铁手机”。 “你这……十五下手也忒狠了吧?” “他下手太轻了,我怕被看出破绽。” “被打成这样还能走?你不疼?” “唉……走一步路牵扯浑身肌肉,疼得打冷战,可事情不能停啊。” 他甩头指了指到处都是破洞的十七号房胚子道。 梁大晓放眼看去,顿时皱眉,一巴掌呼在了这门徒脑袋上。 “你他娘下手不会轻点?” 门徒瞪大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续住连忙解释道:“这不是他搞的,他都没动手。房子是我昨天下午让组员们拆成这样的,你别怪他。” 梁大晓愕然地看着许灼:“你……你对自己怎么这么狠?” 许灼笑了笑:“对别人狠是没用的,只有对自己狠才行。因为你管不住别人,只能管住自己。千万别被情绪控制,关键时刻一定要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梁大晓才对许灼深深钦佩到骨子里。 你要说这个年纪能做出这些事吧,有一定运气成分…… 不管你怎么解释,就算有成绩也不行,道上人认知就那么点。 但现在你为了把人搞进去,顺势而为设了一整个局,把自己都狠狠搞了搞,这份胆气和魄力,真的无人能及。 至少梁大晓自认为不能比。 也难怪,这人能和自己师父拜把子。 许灼又哪里会解释,他这房子除了做上面架着的横梁外,还用砖砌水泥浇,做了纵梁和承重柱,单是一层楼,就算七级地震也没事,完全可以建到五六层丝毫不影响结构稳定,但他建三层外加大吊顶,都能硬扛五级地震。 被破坏的地方,是他事先布的局。 一层楼建设好后,根本就没开窗洞,排气口,甚至门洞。 这被砸开的地方,都是预留好的门窗开洞位置。 根本不影响结构问题。 他不解释,就是要让梁大晓自己去领悟,随便领悟成啥。 “大晓,说说林嵩具体情况吧。” …… 第224章 你说,我保证不砍价 “许哥,现在情况是这样的。因为林嵩布局很深,早有害你的动机。咱们做的事,也只是顺着他来,他自己都全部招供了。在这个基础上,警察再让他认教唆犯罪这件事,他也认了。毕竟他本来就有这个动机,不是随口说说,然后人家镇二百五去干了这事。那个经理也被刑拘三个月。我打听了一下,林嵩这件事其实不算他严重,有人为他打点,顶多蹲一年。他这人做事向来谨慎,巴结高层,打压真正下层。下层掀不起风浪,高层对他没仇恨。关键是……现在要保他的人,是你大哥郑新国。师父本来想买点关系,让他蹲三年的。但也看在郑新国的面子上,放弃了下手。对了,师父问你有没有想法。” “不用,一年足够了。” “啥意思?” “郑新国一身抱负都在砖厂上。正好,我们村也要建砖厂。我手里有配方,一年时间可以把砖厂搞起来。一个镇子有两家砖厂,本就形成了竞争关系。回头公平竞争,等他出来砖厂都没了。又有案底,能去做什么?” “高。”梁大晓深深佩服道:“许哥,你这是杀人诛心啊。” “你这说得……我跟个坏人似的。我可从来没去惹他,是他自己觊觎我手里的配方来搞我。还不允许我反击了?他在高位,我在乡下。找点他小罪证,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所以我和你说过,机会只有一次。他这人不贪污,没原则性错误,就算抓住这次机会也很难搞定。所以我接下来的布局,就是调虎离山,把山给剿了。这样落了窝的凤凰不如鸡,落水狗不用打,看着就行。” “高,真是高,许哥你这战略性思路很值得我们学习啊。” 许灼一愣:“大晓,你啥时候也学会这些官面话了?最近想考大学?” 梁大晓尴尬摆摆手:“我这不是和你相处久了,受你耳濡目染嘛,再一个师父最近和郑新国混在一起,口上也尽是这些话。我只能跟着听,跟着学了。” 许灼笑道:“做实事才重要,这些话做起来是真,说起来是假。” 梁大晓连连点头。 刚说到这里时,眼角就看到了两姑娘骑着一辆自行车朝这里来。 “许哥,我还有事,不耽误你了,回聊。” “成,好好忙。” 梁大晓前脚刚走,乔妙娣、乔璩两姐妹一溜自行车停到了跟前。 “阿桃哥,我们又来啦。” “许灼同志……你、你身上这是什么情况?” 乔妙娣停下车,一眼看到许灼身上淤青。 她就算再笨,也看得出这些淤青都是长条形,明显是人打的。 “得罪人太多,昨晚看电影结束,路上被人敲了闷棍。” 他轻松笑着,摆摆手,指了指屋子里头,便带着人去客厅说话了。 这些天人有些多,他昨晚反思了下,去采买了点东西。 一个是烧茶带龙头的搪瓷桶。 两个搪瓷桶,一个放薄荷冰糖茶叶水,喝起来像冰红茶。 第二个放了陈皮、山楂、金银花、糖和茉莉花,喝起来芬芳酸甜。 天气热,这里的人干活也热,都是为了防中暑做的准备。 另一个是买了些待客用的茶杯,购置了一些简单桌椅,把会客厅布置了下。 桌上再放两个果盘盒,一个里头放瓜子糖果,一个里头放薯片。 如果有重要客人来,再去供销社买点绿豆糕饼之类的东西。 这么一来,接待人不用老是往他房间里钻了。 坐下来后,许灼给两人倒茶,就见乔璩盯着果盘盒发呆。 “吃嘛,买来就是给你们吃的,别不好意思。” 许灼直接把东西推了过去。 乔妙娣倒是大方,她毕竟在省城里待过,见惯了场面。 乔璩本就脸皮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只有等姐姐递过来,她才吃。 “阿桃哥,你这里日子真舒坦,薯片好吃,大白兔奶糖好吃,还有这么好喝的饮料,我都想来你这儿上班了。” “哈哈,等回头我们村里把企业办起来,你就来给我当秘书。” 几句玩笑话过后,乔妙娣便立马说明了来意。 “许灼同志,昨天的那个怪味花生真的非常好吃。我们也知道这东西不对外销售,想从你这儿先定个十斤,不知道可不可以。” 作为服务行业的铁律,就是不能拒绝。 但这个不能拒绝,不是明面上拒绝,是客人知难而退。 不能说什么无理的要求都来,这是不合理的。 当然,能够满足无理要求,也是一种本事。 “十斤还是没问题的,就是价格要到二十,还得有鸡蛋票之类的,你们能接受?”许灼思忖过后问道。 “说实话,价格有点高,票我们也是没有的。” 许灼差点笑出声,这是什么新式土匪发言? 只听乔妙娣接着道:“就是不知道许灼同志,知不知道我们乔庄副业。” “养殖业?” 乔璩道:“阿桃哥,我们乔庄副业是出了名的,是糯米和花生啊。” 花生?! 许灼有些愕然道:“我先前怎么没听过呢?” “那是因为我们的糯米和花生,都是公社里统一收购,根本不愁卖。花生外面带壳的卖是一块钱一斤,不带壳的是一块一毛三分。我们收购价都是八毛,亩产基本在八百斤左右,每家每户至少有两三亩菜田,其中一亩种菜就行了,剩下两亩都用来精心栽种花生。” 许灼震惊,这么说乔庄每一户人家,每年平均能得到一千三百块左右? 难怪这么有钱! 不过,乔庄的一户是按照房子算的。 像乔远山家,一家子八口人,均分一千三百,也就比普通人富裕。 加上每年各种开支,隔三差五吃肉,在这时代也刚好就够小康而已。 即便这样,天授村与之相比,也是真穷。 据说现在乔庄耕田,村里仓库小拖拉机有十辆。 小拖拉机不是拖拉机。 是那种前面一个手扶拖拉机头,后面装的是耕犁,而非车厢。 他们天授村四千多人也就三辆。 人家乔庄多少人来着? 一百多户,加起来六七百人左右。 这么一对比,贫富差距之凶猛便扑面而来。 “其实除了被统一收购走的之外,我们每家每户多少还会留一点。这点花生我们不卖,都是自己留着吃或者做种。许灼同志,如果我们用两斤花生换一斤怪味花生,不用其余票,能否加个便宜点。” 许灼直接问道:“你们心目价格是多少,直接说底价,我保证不砍价。” …… 第225章 酒鬼花生吃过没? “三毛。”乔妙娣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许灼。 许灼笑了笑道:“你觉得这合理嘛?讲真,花生我这里吞了几百斤,不是很缺,芝麻和淀粉之类的我也不缺。缺的就是鸡蛋,这东西太麻烦。” 鸡蛋不光要票,价格还在一块二一斤。 在夏天这种产蛋率低,但是需求量又大的季节,如今价格是一块三。 也就是说,一斤鸡蛋可以买两斤好的猪肉。 或者说,一斤鸡蛋一斤肉,等于一斤牛肉。 横向对比,一斤怪味花生,也就等于一斤生牛肉。 乔妙娣想了想道:“五毛……许灼同志,你觉得价格多少合适?” “三毛我也能接受,就是一斤得加一斤的鸡蛋票。” “鸡蛋票这个真没有……”顿了顿,乔妙娣也知道许灼这里的难处,她道:“许灼同志,实不相瞒,这次买十斤不是为了家里吃的。我爹在布厂里做,干的是后厨这块儿。回头领导过来要用。但是他没话语权,这次就想买点这个当敲门砖。如果这条路走得通,那么接下来订单不会小。” 这年头的人实诚,不怎么会睁着眼撒谎。 乔妙娣这样的姑娘年轻,干的又是技术上的活,不懂什么谈判技巧。 所以她说的话,很有可能是实话。 再则,华铭东离开前,特地拉了乔璩给他认识,想来也是光认识这么简单,以她的性格,巴不得自己欠她一万个人情,好成她走狗。 想到这,许灼道:“那这样吧,一斤怪味花生的价格,是两斤带壳干花生,外加五毛五分,你们觉得呢?” “可以可以。”乔妙娣暗自松了口气。 这个价格家里头完全拿得出。 十斤怪味花生,就是二十斤带壳干花生,外加五块五毛,很便宜了。 事情谈妥后,许灼就让她们坐一会儿,自己去弄了。 一斤花生一颗鸡蛋,十斤花生就得十颗。 但作坊流水线都在生产薯片,他只能用自己的小厨房。 小厨房,一次性做三斤就是上限。 他拿了个箱子过来,里面铺上塑料袋。 熟练地打鸡蛋放盆里,和带皮花生抓拌,裹上淀粉…… 做得多了,也就熟练了。 这东西知道配方和流程,根本没什么难度。 十二斤怪味花生做完,他装箱十斤,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配方。 把箱子给坐等了好一会儿的两姐妹,许灼道:“两位,我这里还有一个配方花生,想让你们尝试一下,就当送你们的,带回去试试看吧。” 说着,他把刚刚准备好的一小份花生拿出来。 这是用桑皮纸——即常说的牛皮纸包好的花生拿出来。 打开纸张,就看到里面是剥了皮的花生米,混合辣椒丝和花椒粒。 相较于怪味花生,这个看起来多少有点寡淡了。 只是许灼特地拿出来的,她们就算为了礼貌,也得尝一尝。 花生米入口咀嚼的第一瞬间,嘎嘣脆。 比正常的盐烙花生还脆。 再脆的花生米,一口咬下去,也就一分为二,这个却崩碎。 接着便是里头浓香味弥散而出。 咸咸的味道,还带着回甘,吃起来一点点辣味加上花椒香味…… 简直绝了! 隐约还能闻到一点酒香。 没错,这个就是酒鬼花生。 酒鬼花生很早很早就有了。 但以前的酒鬼花生和九六年以后的不是一个东西。 九六年,百世兴食品公司才在传统工艺上,研制出了后来人人都熟悉的酒鬼花生,口感以酥脆香为代表。 制作过程不算复杂,甚至比怪味花生要简单许多。 首先得熬制大料水,然后用大料水把带皮花生泡一会儿。 回头把带皮花生去皮,冷油下锅去水,再二次下锅复炸。 接下来先炒花椒再炒辣椒丝,把花生扔进去翻炒,撒上盐糖。 出锅前关火,要喷洒白酒,加速吸热去掉花生里的水份。 最后出来的这花生米看似简单,吃起来就上头了。 因为中间没有用淀粉鸡蛋,香料也不值一提。 唯一比较费的,就是大料水泡花生,需要时间,仅此而已。 “这个花生叫‘酒鬼花生’,定价是一块五。做法里要用到酒和香料,但你们要买,不用票。两斤花生换一斤,或者给一块五一斤就能拿。你们带回去尝尝,也给叔叔阿姨试试,回头可以来聊聊。” 许灼笑了笑,这就送两姑娘离开。 顺便还包了点薯片、瓜子、大白兔奶糖让两人带走。 别说乔妙娣,就算是乔璩嘴馋,这连吃带拿的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这对许灼来说只是一点零食,仅此而已。 站在路上,目送两姐妹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许灼转身,准备回去立马开锅做个一箱怪味花生和一箱酒鬼花生。 花生这东西,价格比肉贵,但获取又比肉方便。 比起瓜子来钱更快。 关键是这东西还比较压秤。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大声吆喝。 他本能循声望去,只瞧见河岸两边围满了人。 这时的双桥河已几乎干河,河里只有半米深的水。 一大群汉子分成两拨,一拨从塘口,一拨从东口,两拨人拿着木架套着的大网,朝着中间一路走一路蹚。 这是收鱼了。 只有把鱼收完,蚌壳收完,才能清淤。 清淤结束才能筑底。 两岸挤着不少人,拿着塑料桶篓子,穿着套鞋都等着呢。 他们不是像后世那样抢鱼,他们也不敢。 但等主鱼捞完了,剩下的小鱼小虾之类的去捡一点,完全没问题。 鱼肉也是肉啊,这年头谁会嫌油水少? 许灼见状连忙跑过去看着,这种事他也爱凑热闹。 就见两边两拨人才走没多远,中间原本平静的河面便开始不对劲了。 大鱼接着小鱼甩尾,频率越来越高。 直到两边人相距十几米时,中间位置的河水全都淤泥倒翻,无比浑浊。 虽说水深只有半米,可还有淤泥呢。 这些人穿着连着胶靴的胶皮衣服下去,个个一米八左右,站在里头却露出胸口以上的位置,可见这淤泥层之厚。 哗啦啦啦! 水面动静狂暴,有好几条鱼直接跳出了水面,直接到了岸滩上。 …… 第226章 全村大事,清河出鱼 没有人去捡,不过倒是有人帮忙按住,交给了过来的水产组同志。 水产组组员们,站在岸滩对着中间下罩网。 一网兜下去,一拉,一个人都提不动。 得两个人一起帮忙。 只见网兜里满满的都是鱼。 一块木板放在了岸滩台阶上,组员便可拖着渔网到路上。 路上已经摆满了木桶和盆子,其余组员正在这里守着。 见鱼来了,就开始分。 鲤鱼归鲤鱼,鲫鱼归鲫鱼,草鱼归草鱼,青鱼归青鱼,鲢鱼归鲢鱼,鳙鱼归鳙鱼,鳊鱼归鳊鱼,白鱼归白鱼,黑鱼归黑鱼,甲鱼归甲鱼。 其余的扔一盆,全归杂鱼。 这些杂鱼最后是可以分给村民的。 不过此刻没人敢来动,也不会有人来动。 这就是这年头的风气。 大方向上,衣服虽然脏,人却是干净的。 随着几网兜下去,鱼开始少,两边的人继续前行,收缩空间。 最后,还要派人下去人工摸鱼。 能下来摸鱼的都有技术。 两个人对着走,双手在水里不断左右划拉,形成一条拦截墙。 直至快碰面时,中间的鱼逃无可逃,直接被抓住。 一直到中午前,天授村双桥河水产组出鱼三万五千斤。 其中更有四十斤重的螺蛳青,还有二十多斤的草鱼。 全为民带着村委会计,还有一群统计员,把所有东西一一称重入账。 “这些甲鱼和黄鳝,还有这十条四十斤重的大青鱼,这些十条二十五斤以上的大草鱼,都给挑出来,送到许灼同志那里去。” 张志强一听有些不乐意了。 “送给他?这么多他一个人又吃不掉,不浪费么。咱们这些鱼,可不是都联系好了人嘛,拿个几条过去就行了。” “让你送你就送。”全为民当着所有人道:“没有他,村委账户上哪来这么多钱,哪里能办这么多事。你们找人帮忙,除了浪费口水,还要送礼。村委找他帮忙做事,他说过不字吗?以为人家年纪轻,所有的都顺理应当?” 全为民虽然的确是朝许灼偏心的,这点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 可这话也戳中了张志强心里想法。 他潜意识里认为,小年轻好说话,稍微给点甜头就能做事了。 被全为民这一顿训斥,他应声后立马照做。 四十多斤的大青鱼啊,什么概念? 一个七岁小孩这么长。 许灼看着收获差不多了,就回到了二十三号准备忙活了。 这边油锅都起来了,门口忽然间哄闹起来。 “学长学长,你快去看看吧,村里给你送鱼来啦!” 许灼愣了愣,连忙出去,路上已经想好怎么拒绝了。 淡水鱼特么狗都不吃。 到门口时他就傻了眼。 十条四十多斤的大青鱼,十条二十五斤以上的大草鱼,五六只五斤多重的王八,一大盆大小不一的黄鳝。 张志强拿着纸笔道:“小许同志,村委为了感谢你对村里的贡献,对本次村里重大工程的支持,这是特地给予的奖励,还请你签收一下。” 二十三号门前,围了上百看热闹的人。 许灼检查了一下本子上记录的斤重,快速盘算了一下。 一时间,有些想打人。 青鱼也好,草鱼也罢,都不是便宜的鲫鱼鲢鱼。 这些鱼越大,价格也越高,根本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 这上了四十斤的青鱼,一斤要四块钱。 都是很多有钱人家,或者市政部门采买过去用来作招待的。 江南这里多水但不是海水。 四十几斤的青鱼,已是顶级鱼。 一条特么就是一百六十多,十条一千六百多。 还有草鱼。 草鱼想要长到青鱼这么大,挺难的,但养殖量不少。 这些都是二十五斤以上,三十斤不满的,都按两块五一斤算。 “全书记说送给我?”许灼问了一遍道。 张志强有些不耐烦道:“就是说送给你。” 特么送个屁,这老土匪就是让他买单。 许灼无奈道:“稍等会儿。” 他转身回屋子,回来时手上拿了两打半大团结。 “张主任,这些是村里水产组的集体财产,回头转卖,得到的钱部分归水产组,部分归村委。不管怎么说,这是村集体财产。我呢,虽然为村里做了点贡献,但我不是为了让村里人感恩我、以后在村里开特权才做的贡献。村里开了河,修了堤,弄了菜市场,交通发达方便了,我日子也过得好。所以这些鱼我一定要买,不然我就是举着贡献来侵吞集体资产的地主阶层,官僚主义。不过,我有个请求,那就是按照我的要求,找个好手来,帮我把这些鱼处理下,成么?” “好!!!”周围人见了一声大喝,爆发出了雷鸣般掌声。 至于许灼为什么能直接拿出那么多钱,他们根本不会多问。 张志强一看许灼竟然爽快给钱,简直高兴到爆了。 早知道这许家的兔崽子是这种大好人,他应该送二十条来的。 “许灼同志高风亮节,为国为民,充分发挥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共产主义划时代精神,值得肯定,值得表扬,值得嘉奖!” 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后,张志强再次带人鼓掌。 这场面真叫一个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待人散去后,张志强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水产组的杀鱼师傅。 这师父是个老手,刚刚已经回家拿刀了。 “许组长,你说,这个要怎么弄。”他迫不及待道。 作为水产组一员,他也是能分到钱的。 这二十条鱼拿出去,无疑会让水产组少一笔收入。 可眼下卖得,还比统一收购价要高。 水产组不仅没有减收,甚至还多了不少钱。 一时间,他对许灼的客气程度,不亚于亲爹。 虽然这年纪,当他孙子都够格了。 “这样,把鱼给去鳞,去掉鱼鳍,鳞片不要扔,我有用。然后把鱼尾巴剁掉,把鱼头去掉。从后背切一刀,把整条鱼平着剖开放着。然后这个鱼头,里面有一颗青鱼石,不知道公公你知不知道。” “知道,许组长喜欢这东西?” “对,还挺喜欢的,取出来给我留着。” “那青鱼的牙齿呢?” “也要也要。” 青鱼又叫螺蛳青,这东西喜欢吃螺蛳,直接吸入嘴嚼碎。 可以想象这玩意儿的牙齿有多厉害。 所谓青鱼石,就是鱼嘴里那块用来破碎螺蛳壳的肉。 因为长时间这么高,日积月累形成了角质层。 这角质层在于螺蛳壳挤压中,不断压缩,进而有了相当不错的密度。 至于牙齿,那也是用来破碎螺蛳壳的槽牙,硬度非比一般。 不过这东西更像是不规则球型的白色珍珠。 …… 第227章 青鱼石 “那成,这个我会弄,我家里还有点,许组长要的话回头我拿来。” “你有啊,那行,那这些青鱼头草鱼头都归你了,要不要?” “送、送给我?二十个都、都送给我?” “我不爱吃鱼头。” “这样吧许组长,反正村里干活要吃肉的,我提个建议,二十个鱼头我拿掉一个青鱼头,一个草鱼头,剩下捐给村里吃大锅饭。” “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回头给公公你两块钱……” “钱不用了,钱真的不用,给钱我就不干了!” 其他的都好说,一聊到给钱,这水产组组员很严肃也很抗拒。 干一分钱的活拿一分钱,他在这里干活本就是水产组任务。 拿了两个鱼头,这已经是占了额外便宜,再要钱是要被骂的。 许灼让他在这里忙,自己驾着车把一大盆黄鳝甲鱼,送到五村路西田,他的庄田这里,倒入了挖好的那个一亩地大水坑。 甲鱼也扔了进去,先前的两斤六两大黄鳝也在里面。 做完这些,他去国营饭店找了李卫国。 李卫国又不在,他只能找张远超问了问。 “二十条?这个……许哥,我做不了主,要不您等等?” “没事儿,我就问问。” 张远超能做出的事,是有一定金额和票额权限的。 李卫国和郑新国为了方便他来卖黄鳝,这个权限已经给到了最大。 现在张远超做不了主,就说明权限不够。 那问李卫国也一样。 他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就是这么随口问一问。 回去的时候,二十条鱼已杀了一半。 许灼见状,回到仓库里拿了点东西。 写明数量签了字后,便把钱结算给了万芸。 这里的财产都是公账,但凡要出货就得有明确流水。 他拿可以,就是得给钱,账目得对上。 拿的东西,是一堆面粉,辣椒面,花椒面,盐,肉桂、白芷、草果、茴香、香茅草等做成的粉末,他要这些做香料来腌鱼。 鱼在一条一条杀。 这些杀干净的鱼被放掉了血,又以为是开背摊开的,不会像从肚子摊开的那样会合拢撑不开。 能摊开最好。 许灼拿出了大量的盐和葱姜蒜泥揉搓。 找竹筷子在没了鱼头的脖子处撑开,用稻草穿成环挂起来。 苍蝇闻到了血腥味,乌泱泱来了。 许灼也不介意。 鱼肉不像猪肉,里面水份很多。 搓盐目的是为了杀水。 二十条鱼晾晒半天,鱼肉已经半干。 他再拿出来,用白酒搅拌面粉、盐、香料粉涂抹。 弄好后,一条鱼一层稻草,囤放在木架箱中。 这么陈放三天,拿出来生个火堆,用侧柏叶烧火醺到外面冒油即可。 接下来这东西就好办了,直接挂着晾晒就行。 做腊肉,得温度湿度都具备方可。 光有湿度没有温度,就像是冬天,根本做不了。 肉里面很多物质都要经过温度激活来转换。 光有温度没有湿度也不行,参考下古埃及木乃伊。 那些鱼尾,也都被许灼送人了。 鱼尾他不喜欢,都是骨头,小骨头还多。 用来烧个汤还行,吃肉,骨头都比肉多。 至于剩下的几十斤鱼肚肠,被他剁碎了当鸡饲料。 自己用不完,这玩意儿又不能久放。 邻居要,就和邻居换鸡蛋。 一斤鱼肚肠换五个鸡蛋,倒也都愿意。 因为里面的鱼子有人喜欢吃,用来红烧也是美味。 至于鱼鳔,也被许灼淹过后晾了起来。 “许组长你看,这就是青鱼石。” 杀完了鱼,那公公回去一趟拿来个盒子。 盒子里面足足十几颗像红琥珀的石头。 其实他自己手里没这么多,但水产组的人嘛,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这个,大家也多少有些收藏,据说这东西可以辟邪。 这次他去,就是把其余人的都要了过来。 代价,一顿鱼头豆腐汤。 加上这次的十颗青鱼石,许灼手上就有了二十几颗。 还有这青鱼的牙齿,也被一颗颗摘下,就跟不规则白珍珠似的。 一条鱼能收六颗到八颗,十条收了七八十颗。 剩下一大堆青鱼、草鱼鳞片分开放的。 他把两种鱼的鳞片洗干净后,分开下锅熬煮。 煮出来的汤冷却后,就成了胶冻,都是软磷脂、维生素和微量元素。 这是好东西。 剩下鳞片,草鱼鳞扔掉,太小了。 青鱼鳞片大小是一分钱的两倍,他捞出来冲干净后,放入生石灰水泡着,用来脱脂,这些鳞片收集起来也别有他用。 处理完鱼的事,此时已经是下午。 早上清鱼过后,全为民一挥手,大量人涌入河里摸鱼。 这里面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谁捉到算谁的。 像弄到了黑鱼,黄鳝,甲鱼之类的,基本上没人舍得吃。 都会找许灼,让他收。 这里面大黄鳝少,换先前许灼是不收的。 不过考虑到庄田那里需要,许灼直接用市场价买了下来。 傍晚时,还有人在那捞鱼。 随着水越来越少,捞鱼也越来越容易。 真就是连小鱼小虾都不放过。 那些个用平头蹚网贴着水底刮过,收集起来的鱼苗,都被喂了鸡鸭。 不过捞鱼这种事,除了水产组,也仅限双桥河村民。 莫说别的村,别的巷子也是不许过来的。 往前走个三百多米,往后走个一百多米,还有两条河。 这两条河是别的水产组负责,同样,双桥巷附近的人不许过去。 这一天下来,所有人够忙,也累得够呛。 就如秋收农忙那般。 许灼比别人还要忙些。 早上见完了梁大晓、乔妙娣姐妹,接下来中午就是弄鱼,然后收黄鳝什么的,拿到庄田水塘去放了,回来又得检查一下十七号做得怎样了。 开窗后再重新弄,也的确出了一点问题。 这些还不是大问题,是细节上的、技术上的小问题。 组员们按照以往经验是无所谓的。 但许灼对他们的要求就很严格,精益求精。 他要把这些东西写入生产章程,以后编写入生产手册。 折腾完这些事,他还要回去继续忙喂野鸡、狗獾、雏鸟的事。 阿山说这只鸟是渡鸦。 目前来说,这鸟已的确有渡鸦那种大头长嘴的模样了。 照料完了牲口,他得回到自己小厨房,继续做怪味花生和酒鬼花生。 反正几百斤花生原料,有的是材料。 两种东西,他做了两大箱,每箱都是二十斤左右。 时间也到了下午。 他不得不出去检查一下工作,查看生产情况,做记录等等。 今天事实在多,几乎没什么喘息时间。 忙好后,他去街上国营饭店吃饭。 吃着吃着差点睡着。 或许是解决了林嵩暗坑他这件事,身心也放松了吧。 吃完饭走回去,洗漱一番,倒头就睡了。 醒来时胃里烧得慌,又是饥肠辘辘,那是早上两点多。 拾掇一番,写写东西,就等着陈家兄弟来敲门了。 不过一开门,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孟钱多。 许灼朝他身后看了看,就孟钱多一个,没人。 他还以为出事了,连忙询问。 孟钱多叹了口气道:“他们一会儿来……许哥,我怕时间不够,是来找你商量事的。最近我想了下,这事还是得找你才行。” …… 第228章 天授村教父 许灼把人领入了客厅,倒茶吃瓜子聊天。 “养殖房这件事,我去找了好几次村长,人家根本不鸟我。我其余门人,也在别村碰了壁。人微言轻,加上出身不好,根本谈不成。” “行,这事我来办……” “许哥,你说得对,等秋冬就会有空窗期,空窗期不能浪费。但是让我现在准备,又没有时间。所以我想做下调整,不知道要怎么弄。” “这个简单,你手下最信的过谁,谁能力又最强。” “是……” “别说,这些你心里有估算就行。我的意思是,现在这个事情,不是蝎子,蛇胆,中草药,草料和兔子吗?” “对,蝎子和蛇胆是晚上的活,草药和饲养是白天的。” “你知道弄蝎子的流程吗?” “注意过,但是许哥你不说,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许哥你给分了等级。” “这些蝎子,小的基本三克多,大的也就五克。拿上来后,要把它们用清水进行冲洗,去掉灰尘,然后把大小挑出来分开放。普通蝎子一个价格,大个头的又另一个价格。冲洗后一定要清干,不要压秤坏名声。回头你把这些注意点教给你信得过的,让后让他来找我。我带着他去药材收购站见见人。以后他直接往那里送,不用结钱,拿了收据给我。我会拿着收据记账,七天一结算。钱和账目给你,你根据账目来配工资。这样,你的作息就能慢慢转到白天来,我也不用老是跑药材收购站了。回头只要账目对得上就行。” 孟钱多点点头,沉思一阵道:“我怕我不在,他们会偷懒。” “偷懒很正常,因为现在你在,压得住他们,可以搞死工资制。如果你不在,想让他们没人盯紧着自己努力,基本不可能。所以制度也要改,改成计件制。捕到一只蝎子给多少钱,弄到一颗蛇胆给多少。也就是我给你的条件,你给到他们。然后这里面肯定有人比较差的。你把最差的拆出来,用来做洗蝎子,分蝎子,整理蛇胆、蛇皮、蛇肉,还有统计的活。” “对了,蛇皮蛇肉得另外找人吧?” “蛇皮其实是我自己收的,给到我这里就行,蛇肉卖给国营饭店,的确得另外找一个人来负责这件事……” 两人正说着,陈文勇等人来送黄鳝、甲鱼、黑鱼、河虾、小龙虾了。 许灼想了想,就带着孟钱多过来,帮忙清点和分拣。 待算清楚后,许灼没让人走,而是对所有人喊了声,听他说。 “跟你们说个事,以后收到这些东西,都交给陈文勇来弄。陈文勇怎么弄,我会教他。回头这件事就由陈文勇来和我交接。大家不要多想,你们也看到天授村现在什么样,我这里要忙的事实在多,有点抽不了空。” 宣布完这件事,他把陈文勇、陈文忠、蒋大伟和徐阿虎留下。 这四个人是最初跟着华铭东来这里的。 虽然许灼不怎么喜欢蒋大伟,可那也是因为这人小聪明、小心思多,他都看得出来,华铭东怎么会看不出。 清理时,没把这个人清退,说明这人可用。 四个人留下,许灼再次和四人商议。 陈文勇为主,蒋大伟辅助,剩下两个帮着做事。 徐阿虎这大块头,力气很大,也有震慑力。 有他的支持,陈文勇和蒋大伟就方便许多。 这事情商议完了,许灼又把计件制和养殖业的事说了下。 在四人都同意后,他就让陈文勇留下,其余三人离开。 “老陈,老孟,你们两个也不是陌生人了。虽然先前见面不怎么聊天,还有些不熟悉。但我希望,现在开始,你们要互相合作。” 接下来,许灼就把蛇肉蛇皮交接的事,让孟钱多转给陈文勇。 又过了片刻,孟钱多的手下们过来敲门了。 在把蝎子蛇胆清点过后,孟钱多留下来了陆健和韩家树两人。 这两个也是最早跟着他的人,是他他徒弟和二徒弟。 许灼再和这些人,把情况说明后,便带着这些人前往药材收购站和国营饭店,见了相关事情的交接人,把情况说了说,这就完成了交接。 如此一来,他也就不用每天早上起来干活了。 送东西什么的倒不是很辛苦,关键是分拣,累死个人。 “养殖的事情我会尽快搞定,老孟,老陈,你们两个也别急。” 其实两人不急,真正急的是许灼。 目前成立养殖场这件事,还没有任何头绪。 如果是以生产组形成来成立,那孟钱多和陈文勇根本来不了天授村。 要做就只能做一个村代办企业。 即由村里来代为办理管理,领导人是村干部。 这样的企业,一般员工都会优先选择自家村民。 可这是不成文规定,没有哪条规定说必须是自家村民。 只是有一份工作的机会,村里不希望把机会给外人。 毕竟按照全为民大锅饭的规矩,村代办企业赚的钱,村民员工也有分红,就这老头就算愿意把肉分给别人吃,也绝对不会给东蔡村人。 “好痛苦,真是鸟为食亡。” 回到二十三号的许灼,并没有一点为了却一桩麻烦而高兴。 但他也没有多少可以思考的时间。 站在门口儿这么一会儿,等待梁大晓来。 梁大晓没来,倒是有其他人推着板车来了。 来的人都很陌生,交流一下才知道是郑新国派来的菜篮子工程本地负责人,他送来了整整一板车几百斤土豆。 土豆这东西很压秤,几个就一斤了。 几百斤,也就千把来个。 这些土豆上面没有泥土,看着相对干净。 一看就是郭昆按照他的意思,把所有菜都经过了分拣和冲洗。 品质做得倒是挺不错的。 许灼这里也把土豆过了秤,确认无误后签了单子。 但有了这个土豆量,以后每两天来送一次就够了。 “幸好把事情交接出去了,要不然身上担子越来越多。” 土豆还没放回去,梁大晓就来了。 这次他除了送来了土豆芝麻瓜子花生等物资外,还是来和许灼商议的。 原来郭昆现在的菜篮子工程建立后,就想让梁大晓停止搜集这些物资。 作为交换,许灼这里进的薯片瓜子,从一块钱一斤改为九毛钱一斤。 毕竟原来这一块钱一斤的进货价,其中有部分就是用物资来兑换的。 物资不兑换了,那价格自然得降一降。 这个要求违反了合同,郭昆也知道,所以委托梁大晓来问问许灼,怎么个解决办法,他那里都能接受。 但郭昆不是说停就停。 就算不看许灼面子,看在郑新国的脸面,他也不至于这样。 再则,他还是一个很讲信义和契约精神的人。 所以他的意思是,把这物资转换的任务,交给菜篮子工程。 …… 第229章 本地怎么会有鬣鹿的? “没问题,签个补充协议就行。我和你师父签,菜篮子工程里如何协调,这事儿不归我管。你让他协调好,不要出乱子。” 降了一毛钱的价格,但提供的量却和原合同一样。 这件事只是转移了任务,事实上郭昆还是吃亏了。 这个吃亏不是亏损,而是和原来比不赚。 但和原来比,事情做得有条理,梁大晓这里也能分出更多人去销售。 从长远角度上来说,这件事这么弄,是赚的。 拟定好协议,双方签署后,送梁大晓离开。 才发现门口阿山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许灼看着阿山身上还是补丁衣服,不禁笑道:“你家现在应该宽裕了不少吧,怎么衣服还是这样,太过节省也不好。” 阿山闻言不好意思笑道:“许爷叔,我妈说给我啥衣服穿都一个样,反正新衣服穿个一星期也要打补丁。” 许灼沉默了下,再仔细看看阿山。 才发现他身上的补丁很有规律,基本是关节处,还是补丁上面打补丁。 “我要是你妈,应该也会这么干,来,阿山,爷叔带你去个地方。” “爷叔,这里还有牛蛙呢,今天我可捉了不少,一百多只。对了对了,还有野鸡。一下子我套了三只呢,都是母鸡。野兔子也拿了两只。对了爷叔,我还给你套到了一样好东西,你看——” 阿山以为许灼忘记了他此行来的目的,连忙一股脑道出。 “你先等等——” 许灼带着他到后院去,把野兔子、野鸡都放好,给他算了钱。 然后打开了那个阿山说的“好东西”。 从袋子外面情况来看,这估计是一只体长一米左右的狗。 他猜测不是狗獾就是猪獾。 这些东西都是群居性动物,通常有一只就有一群。 现在这只狗獾被它关在笼子里一段时间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再来一只,他养得起,但就是嫌烦。 可人家带都带来了,这孩子一片心意,他也只能收下。 这孩子家里缺钱,他不说很有钱吧,至少可以周济周济。 拿过袋子打开一看,定了定,正好袋子里的东西四目相对。 他合上袋子嘟囔道“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随后深吸一口气,又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玩意儿差点蹿出来。 连忙关上袋子,他看着阿山眨巴眨巴的眼神,一阵无语。 “大哥,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你别告诉我是田里。” “田里当然没有啦。天授村和北泾村,依靠运河的交界处,那里不是一片石头林嘛?我就是那里逃的。先前就看到过这个,我娘说这个好,补身子。” 许灼看着阿山,想起茅淳珊那充满母性的温婉脸孔,一阵无语。 这年头很多东西都不被保护。 比如说犀角和虎骨,是九三年被列入保护的。 至于象牙,那很晚了,都到二零一七年了。 就现在这个时间点上,他都听说过贤山上面还有华南虎和其余的猫。 口袋里这只国二,现在也就是个本地稀罕的野味罢了。 讲真,阿山摸鱼弄虾套猎物的本事倒是一绝。 在这农耕文明深入骨髓的江南,大家顶多搞搞认知里的野味打打牙祭。 比如说野鸡狗獾。 其余的东西,稍微大一点,那是根本不会碰的。 哪能碰到阿山这个煞星。 “那啥阿山,你这手本事跟谁学的?” 阿山歪着头,乌溜溜大眼睛看着许灼道:“我妈。” “啊?!”许灼懵了。 他脑海顿时浮起茅淳珊那有着母性温婉的柔美脸庞,怎么都无法和下套猎杀无情手对应起来。 这时,阿山却嘟嘟囔囔解释了起来。 “我爹是江南本地人,祖上三代都是农民,又不会干这些。” “我娘她是被下放来的。” “我娘说,外公外婆当过猎户,舅舅也当过。她从小跟着看,学了点皮毛。这点手艺在北方根本不够看,不过江南这里的东西虽然小,可都傻乎乎的,也不凶,一弄就弄到了。她怀孕时没什么吃的,就经常挺着大肚子,晚上出去套些东西回来,剥了皮让我爹烧烤着来打打牙祭。” 这倒也没错,江南的野生动物,充其量算野味罢了。 “啊这……”许灼觉得自己脑补的画面,有点美不胜收。 虽然人家都说了是下套做陷阱的。 可许灼总是想到茅淳珊挺着肚子,夜里在田埂上奔跑,投掷长矛追杀野味。 看来阿山这个也算是江南本地的异类了。 这么一说,上次在阿山家看到的墙上挂着的一堆皮子,倒也合情合理了。 许灼把一个比较大的笼子打开,对准洞口打开蛇皮袋。 里面东西一下蹿了出来。 这是一只体长一米左右,长着角的小鹿。 不是梅花鹿,也不是麂子,更不是傻狍子。 这就是一只比较有特色的鬣鹿。 眼前这只已经是最大体型了。 这东西,他也不知道怎么弄。 暂时收了,然后给阿山二十块钱。 这么多野鸡兔子加起来,差不多就得八块。 这只东西他必须得花钱买啊。 做完这些,他带着阿山,提着牛蛙去了国营饭店,找了张远超。 “阿山,这个是张爷叔,你记住了。以后牛蛙就直接给他,我拿着牛蛙也是来给他的。我让你张爷叔,直接结钱给你。” 吩咐完,许灼就把张远超叫到旁边说了说情况。 张远超知道现在许灼越来越忙,毕竟他师父也忙,郑经理也忙。 要不忙,很多事轮不到他。 所以这点小事,他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这笔钱许灼是不赚的,直接让张远超每天给他结算就行。 这些琐碎小事搞完,许灼带着阿山回去。 看着这小子背影,有点叹气。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阿山懂得真多,小小身体上的担子也重。 野鸡,兔子,鬣鹿,上百牛蛙,这些东西加起来几十斤。 他一个人从村东头背到他家门前的。 “这孩子这么搞,别伤了身体……” 想到这,又考虑到供销社没有牛奶卖,他又骑自行车去了街上药店。 “你好同志,我问下,有钙片吗?” 店员问道:“大人吃的还是小孩吃的?” “小孩,十一岁左右。” “这个。”店员拿出一个盒子扔过来,提醒道:“这东西口感很差,就跟石灰一样,但吃的时候还是得咀嚼才行。价格也不便宜,你确定买吗?” 许灼看了看数量,一瓶一百粒,一天一颗。 “给我来三瓶。” “还剩五瓶,你要的话便宜给你,这东西基本没人买。” “行。” 正好,许灼现在个子也不是很高,只有一米七不满,需要这个。 当然,江南本地,这年头也没见几个个子高的。 主要是从食物中获取稳定且足量的钙质,太难了。 本地特么的连牛奶这样的奶源都没有,怎么搞? …… 第230章 茅寡妇掏宝贝 买了钙片,店员又推荐了鱼肝油,许灼一想也买了。 出了门,想了想再次去供销社里买了两瓶两块的麦乳精。 这东西,其实和阿华田很像。 许灼带着这一堆东西,直接骑自行车去了茅淳珊家。 一路上还能看到河边围了不少人,都在看着干河。 到茅淳珊家,他敲开门,还以为阿山在,开门的却是茅淳珊。 今天的茅淳珊和几天前又不一样了。 她换了身新青色碎花布的新衣服,人也瞧着精神了许多。 比起之前被杨叁骚扰时,那种苍白且有菜色的面孔,气色红润了不说,眼神中的担忧没了,还多了不少明光。 “阿桃来了啊,这是……” 她看到许灼时很惊讶,直勾勾看了眼,脸微微有些红。 目光最终看到了许灼手里提着的网兜上。 “淳珊姐我跟你说……” “先进来吧。” “人多……” “人多进来才没事。” “成。” 寡妇门前是非多,光明正大就不怕了。 许灼走进去,来到前厅,便瞧见脚踏式缝纫机旁边的桌上,堆了不少布料,还有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好几件衣服。 “那个……”茅淳珊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用你的缝纫机接了活……” “没事,缝纫机放在这里就归你用,你日子过得好,我也舒心。” 什么叫“我也舒心”? 茅淳珊心头突突跳了两下,连忙转移话题:“这些是做什么的?” “这个是钙片,这个是鱼肝油,这个是麦乳精。” “钙片是给阿山吃的。” “阿山都十一岁了,个头还不高。” “我担心他营养不好,所以给他买了点钙片。” “一天一片,先这么吃着。” “他给我弄了一只小鹿,我也不知道什么价格。” “按照羊肉价格收的,但应该更贵一点。” “刚刚在国营饭店问了问,咱们这边没鹿肉,但价格确实更高。” “这多出来的差价我就给他买点钙片……” “给你买点鱼肝油,你气色不好,这里光线也不好。” “经常这么干活,眼睛迟早有问题,还是吃点东西调理调理。” “我能做的,也就这些,淳珊姐别嫌弃啊。” 茅淳珊没有拒绝,她确实缺这些,她很清楚。 可她没想到许灼也知道这些,还能给她买过来。 她心中没来由感动。 别说这些年孤儿寡母这么过来,就算是阿山他爹在时,也没人对自己这么好过,想到这里,心里头都有些发酸。 见许灼说完就要走,她连忙上前道:“阿桃,今天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许灼想了想立马拒绝道:“明天吧,一会儿水干后要清河,我一路过来,看到河底有不少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物件。” “你会看古董?”茅淳珊有些惊讶道。 许灼不好意思笑了笑:“其实不怎么会,看个木料,看点瓶瓶罐罐铜器,瞧点玉石还行。如果是字画之类的,我也根本不懂。” 其实之所以会,还是因为这年头这个点,没造假的。 茅淳珊连忙道:“你等等。” 说完,她转身去了里屋,很快拿了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出来。 “阿桃,你瞧瞧,可认识这个。” 红布打开,是一面铜镜。 许灼翻看铜镜背面,顿时吓一跳。 “淳珊姐,这山纹镜你哪来的?” 铜镜背面是一个个斜斜的“山”字,中间铜钮外却是方形纹理。 这是典型的战国铜镜,且是楚镜。 江南古时属于吴国,吴国和楚国比较冤家,早有文化交融。 在江南遇到山纹镜也不算难。 毕竟这里是青铜器发源地之一。 关键是,这玩意儿都算得上是国宝了。 再看看这背后,看不到绿色铜锈,乌黑发绿,皮壳很厚。 这种显然是家传的。 如果是出土的就不是这样子了。 当然,铜锈的颜色也能看出是哪里出土的,许灼没怎么学过。 “阿桃你竟然知道这东西,好了不起……” 茅淳珊是有高中学历的。 她早听过许灼的事,最近借着替人干活的契机打听了不少。 知道许灼以前在老许家,遭到亲生父亲压迫,几乎没有学习时间的情况下,还能中考勉强考中市第一重点,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只是细细想来,阿桃也确实很有本事的。 用学历来估量他,不合适。 很多人都说,阿桃很喜欢读书,以前常到别人家里打听各种书籍来借阅。 可她现在有点无法理解,为什么古董这块阿桃也懂。 “稍微懂一些,这东西其实我设计不深,只知道……它是国宝。” “国宝?”茅淳珊惊讶了下,旋即哭笑不得道:“阿桃,别拿姐姐开玩笑,这东西虽然很贵,可眼下只能当铜来卖,之前我也问过了。这是我家里人给我的,让我实在没钱用,想法子卖掉过日子。我也试过,唉……” 最终发现,当铜卖的话,那点钱也就够买一斤三两肉。 还不如留在手里多个念想。 许灼才反应过来,这年头还不是后世。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如今这世道认黄金不认古董。 确实,山纹镜只能当废铜来卖。 茅淳珊道:“阿桃,这个你喜欢就拿去吧,可别拒绝。姐姐知道这些东西不便宜,尤其这两瓶麦乳精都得四块,都够买多少肉了。姐姐和你说,前面这河自民国至今,没有干过,也没清理过。破四旧时,很多人怕家里被红卫兵掀了,把不少东西都扔在了河里。你要感兴趣,一会儿可要盯紧些了。” “那……谢谢淳珊姐。” 许灼老脸有些红。 他知道这东西在这时代不值钱。 可他真的明白这东西价值。 这玩意儿说送就送,对他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谢什么,真是的,拿着,那就明天中午来吃饭,莫忘了。” 茅淳珊白了他一眼,抓过他手,把山纹镜放在他掌心。 “是是是,不会忘的,淳珊姐你的话我一定记得。” 许灼拿着山纹镜,高兴到爆了。 出了门却没有回去,而是找了全为民。 全为民,张志强,罗立新,张启民,天授村四大天王,站在即将干掉的河道岸边,脚踩着木墩子,抽着烟,正观察着。 “全书记。”许灼喊了声,也和各位打了招呼。 张志强一看财神爷来了,态度和先前截然不同,笑呵呵的。 他还拿出烟来,要给许灼递烟。 但许灼连忙拒绝了。 全为民抽着旱烟道:“你小子,又有什么馊主意。” 许灼道:“我听说这河里可能有不少好东西……” …… 第231章 有意见你是干什么的? “什么好东西,都是糟粕。”全为民淡淡道:“那些铜钱,瓶瓶罐罐什么的,如果你要,一会儿清理的时候我会让人收集起来送到你那。还是按照老规矩来,铜的你就按斤给价格,瓶瓶罐罐你按照大小看着给。” 先前拆房出来的东西,最后都是给了许灼的。 唯一之前的,在全为民看来,也就上百个铜钱的那点铜。 可这点东西卖垃圾塞牙缝都不够。 许灼就花一块钱买过去了,还亲自给他开了证明。 弄来的各种东西,都被他放在了床底下的纸箱子里。 “那个……这事不重要,我其实还有件事想求您。” 他朝乌黑黑的河底看了一眼,可以看到河底都是淤泥,瓦砾,砖石,酒坛子,还能看到一些玻璃瓶,枯树枝,以及沉船,烂木头。 至少上百年没清理过的河床,光这些垃圾都能把水位给垫高。 乍看也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全为民搜索河床的目光收回。 听许灼说“求”,还真是难得。 “什么事,说吧,一会儿就清河了,我可没工夫。” “我想搞个养殖场。” “搞呗,我给你批。”顿了顿,全为民觉得不对,这种简单的事,许阿桃这吊毛是不可能用到“求”这个字的,他道:“憋什么屁,还不放。” 张志强道:“这种小事,回头你找我就行,根本不用麻烦老书记。” 罗立新也笑着道:“我就能批了,是不是再弄个生产组?” 许灼挠了挠脸:“村代办企业性质的养殖场,不是工作组。来养殖场的人,不是村里人。那个……” 罗立新笑容消失:“小许,这不合规矩。” 张志强没说话,看着全为民。 全为民直接道:“你就告诉我,你这么做,村委能够得到什么好处,村民又可以得到什么好处,这就行了。” “我会进行批量养殖,包括猪,羊,鸡,鸭,鹅,兔,鹌鹑七种。场地就用村里的公仓,除了租赁费,还会给村委分润。另外,售卖的所有肉类和蛋,将优先供应到本地菜市场。我们双桥村菜市场一旦建立,就会和五村集镇形成竞争,到时候难免起争端,人家毕竟占据地位很多年了。我想,我这里给的大部分东西,在当下环境下,都会以无票形式稍微太高价格发售。这么一来,菜市场将会占据主导地位,碾压五村集镇。另外,前期的饲养,我会尽量从各家各户手中换取。用市场平价和相当量的粮票,肉票,油票,布票,乃至于我自己有的工业票,来从村民手中换取成熟的牲口。这样下蛋什么的,能在最短时间见到收益。挺过这段时间,我会逐渐搞定种苗的事。后期的话,我还要养奶牛。奶牛生产牛奶,肉蛋奶是全村孩子以后生长不可或缺的东西。孩子长得高大,有力气,抵抗力强,病少,聪明,都要依靠这些支撑。全书记,这是我能想到的全部条件了。” 张志强皱眉道:“只是这样怕是村里人还要起意见……” 全为民哼了声道:“起意见要你干什么?起意见你就去平意见。地方要多大的,有什么具体要求,小许同志你写份规划给我。就跟菜市场这件事一样,规划书一定要详细,快去弄吧。” “谢谢全书记!” 许灼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满怀兴奋地骑自行车回到二十三号。 到了门口便瞧见了门口停着的有些掉漆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看到这自行车,他就知道谁来了。 进入后,果然看到客厅里正在喝茶吃零食的乔家姐妹。 “阿桃哥,大忙人啊,我们俩都等半小时啦。” 许灼戏谑道:“小璩,我先前怎么没发现你扯谎都不眨眼的呢?我去村东头一趟撑死二十分钟,你都等半小时啦?” 乔璩脸一红,黑红黑红的。 她强行辩驳道:“夸张的手法,阿桃哥你不懂。” 许灼看着乔妙娣道:“你姐姐一定很懂,是她教你教得好。” “可没,这是跟她爹学的。”乔妙娣赶紧把自己撇清。 “我爹也是你爹!”乔璩都气笑了。 许灼笑着坐了下来,拿起座位上给他倒的茶水道:“是花生的事吧?” 乔妙娣嗑着瓜子,点了点头:“怪味花生暂时没有结果,但是酒鬼花生预定十斤,我过来时,带了四十斤带壳花生,把先前的怪味花生账一并付了。你这酒鬼花生有没有存活?” “你觉得呢?” “我觉得,以你这聪明性子,应该早做好了准备。” “刚好有,你说巧不巧。” 挑眉一笑,带着两人去拿了东西。 临走前,小丫头还对许灼不满地哼了声。 乔妙娣笑着小声道:“小妮子来之前说要蹭饭的……” “不早说,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不是。”乔妙娣小声说道:“她从那个华同志那里,听说了你会做饭,做很多新菜,她想尝尝。” “不至于吧?” “华同志一直想吃你烧的饭,一直没吃上,平日里唠叨多了。” “嘿……那你们要是有时间就等会儿,这不还没到吃饭时间嘛,我这里也没别的好玩的,比较无聊,你……” “我和小璩去看看清河,长这么大我还没看过……” “许组长——” 乔妙娣的声音被打断,一个人跑了过来。 这人赤着脚,手脚都挂满了污泥,衣服上还有很多泥巴。 很快,这人跑到了跟前,放下了手中的坛子。 “许组长,全书记说这东西是你要的,能在你这里换钱。你看看。” 许灼乍看这东西,就是和陶瓮。 但很快就发现,这东西不是个宽口瓶子,而是个窄口的。 实用的陶土器具这么大,很少有窄口瓶。 他连忙拿起来,带到前院打个水,冲洗一下。 表面污泥被冲掉,就露出了白色瓷胎和青花。 他看了看底部,没有底宽,是民窑。 这个瓷瓶画的线虽然不清晰,却是人物画。 人物画比较难,价格不便宜。 但民窑也不值几个钱。 “可以,一块钱。” 许灼本想从口袋里掏出零钱,但看这人模样顿了顿。 “你叫什么,我拿个本子记一下,晚上你来结算,我一次性给你。” “好好……” 这人报个了名字和门牌号便走了。 “这个瓶子值一块钱?” 乔璩瞪大眼睛看着,想看出这东西哪里值一块。 一块钱,那是人一天工资了,可以买一斤半肉。 许灼道:“清朝的民窑瓶子,有点价值,当个小摆件。” 乔璩不理解许灼这话,乔妙娣却是能明白的。 她连忙蹲下来看着问道:“这个怎么看?” “你看这种白底青色颜料的瓶子,叫青花瓷。” “嗯。” …… 第232章 就算官窑也不值钱 “青花瓷流行于元明清,宋朝也有,但存世不多。” “嗯,那你怎么断定这是清朝的呢?” “你看这是个人物瓶子,上面小孩是老鼠尾巴辫子,这是清朝人特征。” “那民窑啥意思?” “民窑,民间自己烧制的。官窑,给当官的,皇亲贵族烧制的。民窑多以实用器具为主,很难有画得精致,看着生动的画面。官窑则以观赏、彰显身份为主,会在外表现很精致。且官窑底部要写明烧制年份,都是工匠手写。民窑大部分不需要写这些。你看看抵款,这个没抵款。你再看这线条,糊的。” “啊,我也觉得这个不好看,可怎么还值一块?千金买马首?” “民间青花里,这也算是比较像样的了。只是觉得这东西怎么说呢……有些朴拙,我不喜欢一板一眼的,没灵性。虽然这个真挺丑的。” “懂得还真多……你从哪里学的?” 乔妙娣看着许灼,只见这人沉稳的眼眸,正专心致志盯着线条。 抬手转动瓶子,目光倒映的瓶子里,都是细节。 她头一次对一个男生,起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多看书,术业有专攻,感兴趣就研究……” “做菜也是吗?” “谁不爱一口吃的,肚子饿时,削尖脑袋搞吃的……食材单一,吃腻了,就想方设法吃出个花来……多尝试,记录每次的烧制过程,烧制时间,用调料多少再尝试,味道好坏,根据过程来调,下次改正。” “做个菜也这么讲究,还用科学实验对照法?” “我又不是聪明人,只能这样了……” 讲到这里时,又有人提着罐子过来了。 那东西放下,来人道:“许组长你看看,这玩意儿行不行。” 许灼都没用水冲洗,直接问了名字和门牌号。 “一块钱。” “嘿嘿嘿,好!” 看着人欢喜离开,乔妙娣完全不解道:“这东西就是个普通酒坛吧?” 乔璩也道:“这东西棕黑色的,怎么看就是个三斤装的小黄酒坛啊。” “不是,你们看这个酒坛嘴周围有什么。” “四个挂耳,那能说明什么?” 乔妙娣道:“你刚刚说,民窑实用为主,不会增加什么装饰,这个酒坛……也没什么花纹彩绘,难道是官窑?” “一个不值钱的官窑,应该是明朝的。” “为什么?” “清朝风格大体都是繁琐,明朝风格则是简约大气为主。虽然是官窑酒坛,可酒坛量太大,而且算消耗品。还……不如刚刚的民窑。” “为啥啊?”乔璩不解。 不过不用许灼回答,她姐姐就说了:“物以稀为贵。” “按照刚刚阿桃哥的逻辑,民窑与官窑比,官窑值钱,明朝与清朝比,明朝值钱,多的与少的比,少的值钱,是这意思吧?” 许灼点点头:“小璩聪明啊,差不多。” “那还有差的一点是哪里?”乔妙娣追问道。 乔璩笑着道:“姐姐你这就钻牛角尖了。” 许灼看了眼乔妙娣,正好和乔妙娣的眼睛对上,两人靠得很近。 这一眼,他在细看乔妙娣,乔妙娣也紧紧盯着他。 “不愧是参与科研相关工作的,态度还真严谨。不错,你说的很对。这差的一点就是,不是说民窑就好,官窑就差。两者差别在其出炉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评价一件古董的意义,通常是价值。可什么是价值?一个有着顶级手艺的匠人,花了很大的力气去调瓷胎配方,然后又花很大力气去捶打,去雕刻瓷胎。接着请顶级画工的大师,去画画。最后再请德高望重的烧窑师傅去控火烧制。当开炉的那一刻,一炉几十只几百只,可能会破掉大半,烧坏大半。很多人的心血,也许十不存一。那么与之相比,普通人玩普通泥,随便画点什么,然后捏成器型,批量烧制出来,出窑口,大批量给人用。你们说,哪个值钱?” 乔璩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这一刻她是明白了什么意思。 乔妙娣也恍然大悟点点头。 前者可以说是艺术品,后者就是批量工艺品。 “所以,如今国家烧制的毛瓷,也就是红色官窑,其价值比起清朝官窑,明朝官窑也不逊色多少,甚至在当代意义更高。” 正说话间,又有人拿着东西来了。 “许组长你看看,这玩意儿值几个钱。” 这人把一个满是污泥的大盘子小心翼翼放在地面上。 许灼瞥了眼,给他作了记录:两块钱。 “为啥这个贵?”乔璩不解道:“前面不都是一块钱吗?” 许灼指了指盘子一角道:“这个带彩的,前面不带采。” 待人离开后,乔妙娣连忙打水来帮忙冲洗这东西。 很快,一个直径三十公分左右的彩色暗八仙盘子,出现在了眼前。 “这……这是不是官窑?”乔妙娣连忙问道。 许灼指着盘子上的图案道:“看到这些葫芦,宝剑,拐杖,篮子没?这些是八仙的代表,没有出现八仙的人物,叫做暗八仙。官窑敞敞亮亮,在明不在暗,很少有暗八仙的。如果有,那都是官窑民窑竞争下,融合的产物。这个东西别看着是彩色的,模样也精致。但你们看着彩色,明亮不明亮?” “挺暗的,一点也不鲜亮。”乔璩捏着下巴说道。 这年头的人,习惯了藏青色,青灰色,灰色,黑色。 民间穿衣服也多以藏青碎花,暗红色之类的为主。 所以对大红大紫这些鲜亮的颜色很敏感,也很喜欢。 许灼点头道:“在古代,为了彰显民与官的阶级,会做各种明示暗示以及法律规定,颜色就是其中之一……” 乔璩打断道:“我听说旧社会皇帝都穿黄色,百姓不许穿,对吧?” “对也不对。” 乔妙娣闻言不禁思考起来,她问道:“你的意思是,官用色彩明亮,民用色彩暗淡,官在明,民在暗,对吧?毕竟颜色就这么多,旧社会的官再霸道,也得讲道理,给百姓活路,不能什么都占了。” “对。聪明。现在讲究七彩,其实华夏古代只讲五彩。五彩里面最高贵的颜色就是正色,如明黄色就是正黄色,大红色就是正赤色,此外还有正白色,正青色,正黑色。这五正色,是民间不许用的,且只能皇亲国戚,甚至只能皇帝用。除此之外,你看像暗沉的黄色,百姓也是允许穿的。” 了解完这些,再看这只盘子,便很明显可以判断出这是民窑了。 …… 第233章 人生何处不装逼 “再一个,官窑的胎釉都细腻,不允许一点瑕疵,你们看看这东西,胎里是不是还有点麻麻赖赖的黑点?这胎釉颜色也不是纯白,有点偏豆青对不对?你们再看这个东西的修足,盘底一圈,是不是很不规整?官窑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一定要正,有这种情况就是坏品。” 说到这里,乔妙娣连忙拿出刚刚那个小酒瓮看底部。 一看,果然是这样。 别看着小酒瓮很普通很普通,也就比普通的多了个四个耳。 但是它表体胎质匀称没有瑕疵,挂釉均匀。 尤其是底边,普通酒坛底部是平底,这个却修了一圈足。 且这修出来的一圈足是正圆,没有一点瑕疵,显得干净整洁,端正有力。 “哦~”乔璩看到这一幕再看这暗八仙盘子,心里就有了数。 相较之下,这个小小酒坛确实更加精致。 看着普通,做工也好,细节也罢,都无可挑剔。 倒是这个盘子,乍看精美,但细看瑕疵还是挺多的。 比如可以看到不少明显的芝麻点。 接下来,还有陆陆续续不少的瓷器,陶器,兵器,钱币送来。 有个人提了个大酒坛,兴致冲冲来了。 “许组长许组长,你看我这个值多少?” 看他满脸期待的样子,许灼无奈道:“这个……不值钱。” 这么一说,人家果然不乐意了。 “许组长,我这东西这么大个,怎么不值钱?” “不是东西大就值钱的,你这个就是普通黄酒坛,你告诉我供销社里都能买到的东西,五分钱一只,我怎么给你算?” “五分钱?许组长,这我可就好好说道说道了。这东西我为了提上来,可没少花力气。人家都能一块两块的,凭啥我这么大就五分?” 乔璩见这人满身污泥生气的样子,害怕地朝后缩了缩。 乔妙娣道:“这位同志,村里让你们清理河道,这是正业。告诉你们许灼同志收一些老物件,这是额外给你们的副业。但许灼同志也不是什么都收的。如果因为你顺带把一个没价值的大物件捞出来,那有人背了一篓子瓦砾来,许灼同志是不是也必须买下来?人家好心给你们额外收入,你们不能把许灼同志当冤大头,觉得他就是收破烂的,什么都要吧?” “你个女娃娃咋回事?不是我们巷上的吧?哪有你说话的份?” 这人朝前一步,伸着污泥的手指指着乔妙娣,瞪着眼冲道。 许灼抬手将乔妙娣往后推了推,拦在她身前。 “这位爷叔别生气,我知道你觉得很冤枉。但我问你,如果是你,你现在要收一套家具。一个人拿松木家具来,你收下,给一块钱。另一个人花了很大力气,用了红木还雕了花给你送过来,你也给人一块钱。你觉得,这对后者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可我这酒坛子能和别人一样吗?你看看,这东西可是能用的,别看着破,我连里面的水都没有倒,就是为了给你看看这东西好着呢。可不是他们那些长了开裂,一碰渗水的垃圾。” “对对对,您说得对——那好,现在有人拿这种瓷器过来,我给一块。这瓷器要先烧陶再挂釉,再烧制。上面还要人写上花。爷叔你拿个陶土厂里批量生产的酒坛子过来,让我也要一块钱收下。我要这次收了,待会儿是不是人家要把整条河里的酒缸都拿来,让我全部收下?换做是爷叔你,你愿意吗?” 这人想了想,还是很生气,但已经卸了心气,气头没那么足了。 他把酒坛往地上一杵,哼了声就要离开。 许灼叫住了他道:“老爷叔,你报个名字和门派吧,我给你一块。但是回头你去上工,要跟人家说明,这东西我不收。这钱就是您的跑路费,可以吧?” “成、成!” 这人高高兴兴走了,两姑娘也松了口气。 “要我说这钱就不该给,回头指不定还有人想来碰运气。” 乔璩愤愤的样子,脸黑红黑红的,还有点可爱。 乔妙娣摇头道:“小妮子别瞎说,这事就得这么做。” 她心里头是对许灼佩服的。 这种做事方法给大家都保留了颜面,也避免了后续麻烦。 花的,也仅仅是一块钱。 这点钱对许灼来说不算什么,但和后续麻烦比,真太值了。 就连她,也自愧不如。 这做事方法比很多大人都成熟,只怕自己老爹老娘都做不到。 许灼叹了口气,拿起水桶冲洗这和街上器型别无二致的酒坛。 这一冲,上面淤泥都冲没了,露出的样子却让两女都看不下去了。 “妈呀……这就是个烂酒坛啊。” 只见上面布满了横七纵八的补丁。 可见这东西在过去经历了好多次破碎,都被人用锔瓷手法给整回来了。 一个正常五十斤酒坛,差不多到人大腿半那么高。 上面足足四十多个锔钉。 “哈!有意思有意思……” 看到这东西之后,许灼愣了片刻便笑了起来。 他对两个懵逼的姑娘道:“这东西,在锔瓷之前,那就是没有意义的,锔瓷之后,这东西就是独一无二的了。你们看着东西,虽然破烂,但却完整。破烂也是烂得很随意,是不是很有趣?” 姐妹俩对视一眼,完全无法理解。 许灼叹着气摇摇头,抬手把酒坛里的水倒了。 这一倒,两姑娘都不禁笑了起来。 鱼啊,虾啊,泥鳅啊,龙虾啊什么的,倒出来不少。 尤其是龙虾,足足十几只,都是红壳儿钳子老大的老龙虾。 最后,底部剩下的都是污泥瓦砾之类。 许灼把这些往地上一倒,又用水冲了冲。 这不冲不要紧,一冲顿时又是一阵惊疑。 只见涮着酒坛的水朝地上那一坨污泥一冲,一些白色亮闪闪的玩意儿,就被冲了出来,还有一大串一大串的铜钱也出现了。 许灼连忙放下酒坛,打水继续冲洗这个。 很快,一串一千枚,足足四五串,外加好几锭马蹄形的银子。 这些银子上还有錾刻的字,大部分看不清了。 想要看清楚还得详细清理。 不过,还是可以看清楚“五十两”“户部”还有些满文的。 “这是清朝官银,相较之下,这东西的文化加成更值钱。” 三人都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不过许灼把这些东西都弄好后,就去后面卧室找了个木箱子,把这些擦干净收了进去,免得丢失什么的。 “许组长你看看这个,收不收,你不要我就当废铁卖了。” 又有人跑过来,拎着一把锈迹斑斑,但品相还算可以的刀子。 …… 第234章 斗厨 湿千年干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 这刀子生锈虽然严重,可因为在水底隔绝氧气的原因,还有铁性。 有些生锈的器具,一碰就碎了,完全失去了铁性,没了功能性。 这个东西还有,锈蚀也很浅。 许灼看了眼,是雁翎刀型,但看不出明清朝代。 “给你……一块半吧,怎么样?” “成。” 记下账目后,许灼又用水冲洗清理了下。 抬眼对上了乔妙娣那疑惑的眼神。 许灼指着这刀子吞口道:“你看这是什么?” “龙头?” “这不是龙,这是龙生九子之一的睚眦,睚眦必报的睚眦。因为这种特性,它就被铸造在兵器上,从事战争。古代县衙外面的是狴犴,那个是龙生九子之一,象征的公平公正。香炉上如同狮子长着角的,叫狻猊,喜好香火。马头琴上的是囚牛,喜欢音律。房屋上的是螭吻,又叫鸱吻……” 许灼一一给两姑娘说明“龙生九子”的典故和文化运用。 最后又指回了刀子。 这刀子不重,也就撑死两斤。 但吞口是几乎没怎么生锈的铜铸睚眦,上面没有毛刺,很精致。 这种东西不是民用的。 民用器物通常以盘型刀镡为主,实用性很强,做得也简单。 不会花费很大力气去做这种具备威严性的玩意儿。 再则,这种吞口也不是太实用。 许灼初步估计,这东西很可能是明朝官用的雁翅刀。 具体什么,还得把刀子拆开来清理看内容。 但眼下他显然没这个时间。 这么收器物,一直收到了晌午,也就是十点钟左右。 他写了块牌子,挂在门口,又吩咐了万芸几句,这才带两姑娘离开。 倒是两姑娘,似乎对此有些意犹未尽。 来到街上国营饭店,正是吃饭的时候,大厅里座位都满了。 各种食物,各种香味,扑面而来。 两姑娘闻得肚子嗷嗷叫。 再看看桌上,十有八九都是她们没见过的菜。 什么牛蛙,龙虾,汽锅鸡,酸菜鱼来水煮肉等等。 许灼给她们拿了两瓶饮料,让她们等一等,自己去厨房忙活了。 “你,出去,这里是国营饭店后厨,是你能来的吗?” 怎么都没想到,前脚踏入,后脚就被一个中年人推了出来。 这人扯着嗓子,声音很大,吸引来了几乎所有人目光。 传菜员见了,立马出去和大厅里的张元超说了声。 张远超立马跑着赶了过来。 “廖师傅廖师傅,误会,都是自己人……” “谁跟他自己人!” 张远超夹在中间解释道:“廖师傅,这位许灼许同志,可是炒货铺经理,炒货铺是国营饭店分铺,和旁边酱菜铺一样。薯条,薯片,瓜子,烤蜜薯,水煮肉,酸汤牛蛙,麻得跳等等,都是许灼同志给的菜谱。郑经理,李总厨早有说过,许灼同志来后厨,不管多忙,都得让个灶台……”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小屁孩啊。”廖师傅戏谑道:“你们真以为这小子厨艺多高?就会做些投机取巧的吃食。那些菜好吗?什么小龙虾,大黄龙,要不是有他的香料和食材撑着,他什么也做不好。” 许灼笑道:“听廖同志的意思就是,廖同志啥都做得好?” 廖师傅笑道:“我做不好你做得好?” “你做不好,不能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废物都做不好吧?” “你说什么!我舍你夫萨……” 廖师傅被怼了到无话可说,直接抄起砂锅大的巴掌砸过来。 张远超等人连忙上前,将其一把抱住。 “你说我时我也没动手啊,怎么我说说你你就急眼了呢,廖师傅啊,你是说不得还是没本事,还是说不得没本事又输不起?”许灼靠在墙上,抱着手,说着让火山喷发的话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出三道题,咱们来比比。” “好!就让所有人看看,到底谁牛逼,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廖师傅直接出了三道题。 第一道,白鱼。 第二道,白鸡。 第三刀,白大肠。 所谓白,不是白色,也不是鱼种,而是烧菜方法,是白烧。 白烧,就是不许放酱油,放醋,放香料。 前面两道菜,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这第三道菜太炸裂。 猪大肠白烧,这不扯淡么? 这么哄臭和这么重的脏器味,不红烧压得住? “别说我欺负你,你也可以提要求。” 题目出完,廖师傅擦了擦手,一派云淡风轻模样。 许灼笑道:“我不提任何要求,只想以厨会友,看看廖师傅的本事。” 他要了个打下手的厨子。 让人做一条三斤重的小草鱼,躲掉尾巴从背上一切为二分开。 将鱼加一分糖三分盐,外加葱姜蒜黄酒严重揉搓后,归置一边。 然后再出力鸡。 鸡用葱姜料酒盐腌制过后,冲洗干净再加简单汤料下高压锅煮。 最后就是大肠,这东西得用醋加面粉反复揉搓三遍。 待差不多了,切成段,里面塞上韭菜大蒜小葱等,用竹签串起来。 升炭火,把大肠烤到滋滋冒油,外面发焦。 这才裹上淀粉,直接升热油七八分热,往里面滋几下。 撒上些许盐,这就行了。 与此同时,鸡也烧好了。 他徒手把整只鸡上的红肉,白肉,筋肉,皮,拆卸撕碎。 放入香菜,花生米,大蒜泥,腐竹,油煎豆腐片,豆腐干小颗粒,火腿颗粒,干丝,一点香油一点原汤进行凉拌。 那条鱼则拿出来,洗干净摊平,直接放入冷油炸。 待炸匀称没了水,切花刀,拍淀粉,复炸。 炸完之后再上炭火烘烤。 待花刀处皮肉收紧,刀口变大,那竹签一阵扎。 最后,淋上了鸡汤,放蒸箱蒸一蒸。 三道菜,干干净净,鱼,鸡,大肠,都是白的。 再看看廖师傅这里,快许灼一步做好。 选的新鲜白鱼蒸好,蒸到柔嫩刚好断生。 鸡则做了清蒸八宝鸡。 腌过的鸡反复加葱姜蒜水拍打,肚子里偷塞上豌豆莲子糯米等等。 蒸前,鸡的外面包着荷叶扎紧。 如此,吸足了水的鸡这么一蒸出汁,全被肚子里藏货吸走。 当清蒸八宝鸡拆掉荷叶切开,清香味和鸡肉香味弥漫。 最后的大肠,他则用葱姜蒜黄酒盐反复揉捏来洗。 洗好之后,灌入调制好的芙蓉蛋料。 即鸡蛋和肉沫为主,搅拌葱白,薤白,一点淀粉。 灌好后快速焯水去掉杂质。 虽然这会让味道降低,可降低味道和让大肠脏器味体现出来相比,不算什么。 焯水完成,他把大肠切成段,放在平底锅内香煎。 这个廖师傅确实很有本事。 三道菜,既是老菜,又有创新,单论厨艺比李卫国强。 “请吧,让大伙儿评评。” 廖师傅擦了擦手,将布往桌上一砸,抬了抬眼道。 “慢。”许灼抬手制止了要动筷的所有人。 廖师傅笑道:“怎么?不敢了?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 第235章 我不允许你说自己是小人 “瞧您说的,我可不许你这么说自己。”许灼带着笑,侧头斜眼看他。 这一句话,让众人脑子拐了弯才反应过来,不少人没忍住笑。 廖师傅回过神来,脸直接怒红。 这人一生气就上头,一上头就脸红,情绪化很严重。 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这点,是真不如沉稳持重的李卫国。 “我只是觉得,现在是饭点,大伙儿要在这里忙,挤占的是前面客人的时间,不如把菜端出去,给客人尝尝,让客人来评评,大伙儿说怎样?” “好!”张远超带头拍手,其余人纷纷叫好。 其实这些人都特别讨厌廖师傅。 后厨,人与人相处,都是人情世故。 国营饭店一家独大,不会因为你今天菜味道下降,改天没人来。 人家不怕没生意。 但是后厨你混不好,大家都讨厌你,巴不得你去死。 整个后厨都是李卫国带出来的,张远超是李卫国徒弟,李卫国又要听郑新国的话,许灼和两人什么关系,后厨谁不知道? 再则,许灼这个人向来很好相处。 平日里过来占灶,虽然这是特许的,可许灼会帮忙把他们的炒菜任务给处理了不说,还会塞些烟,给两张毛票。 这样的人,事情做得好,又会做人…… 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给后厨贡献那么多食谱,翘着鼻孔看人。 谁会讨厌? 再看看廖师傅,简直就是反面教材。 可廖师傅是李卫国请来的。 人家做菜本事就是大麻雀啄小母牛腚,雀食牛逼。 这也不好说啥不是。 眼下这提议无可厚非,合情合理,传菜员立马端着菜出了去。 许灼则趁机去找两姑娘,让她们下楼去蹭吃的。 也不告诉她们吃什么。 但乔妙娣明显觉得,应该是有些事的。 到了大堂,围满了人,一听有免费的菜品尝,大家立马闹哄哄的。 两人,一共做了六道菜,直接端到外面客厅,让客人盲评。 客人们一看,六道菜,食材都一样,隐约猜到了后厨可能发生了点事故。 廖师傅和许灼啥也不说,就坐在旁边,全程让张远超来主持。 “这里有六道菜,现在咱们先抽取六个客人来尝尝。” “按照规矩,免费尝可以,但得给出评分。” “听好了啊——” “五分,很满意。四分,满意。” “三分,还行。两分,不好。” “一分,难吃。” “必须吃完两道相同的菜再评价。” 张远超看似公正,其实也存了一点私心。 比如两道鱼,吃完一道直接评价,万一是满分,再评价另一个也是满分,这么一来就很难决出胜负了。 如果吃完两道再评,总归有些高低。 你就算再满分,满分五分,有高有低,分数必须有落差吧? 待说明规则后,张远超就把选择食客评价的权力,交给了廖师傅。 这廖师傅指点江山,竟然还看不出颜色,直接接过,点了六个人。 这六个人都是年纪偏大一些的。 乍看好像是他更相信年纪大、阅历足些的。 事实上,姓廖的很清楚年纪大的更认可老菜。 六个人走出来,第一个人吃完两条鱼后,点了点头。 指着那外焦里嫩、吸满汤汁的草鱼道:“这个好,五分。” 然后指了指鲜嫩的清蒸太湖白鱼:“这个也好,五分吧。” 第一个分数出来了,所有人默默记下,有些紧张起来。 平手。 廖师傅有主场优势,平手可不见得是好事。 接下来是第二个。 这人吃完后直接道:“草鱼四分,白鱼五分,我就喜欢这干干净净清蒸的。” 听到这里,不少人都暗暗捏紧了拳头。 廖师傅抱着手,挑眉笑看许灼。 第三个人来了,吃完很快做出了评价。 “草鱼外酥里嫩,味道香浓,汤汁鲜美,五分。这做法很新鲜啊。至于这白鱼么,我以前就住太湖边,吃腻了。也就占了个食材好的便宜。三分。” 顷刻间,评分翻转,许灼碾压一头。 “急什么,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模样……” 廖师傅紧张起来,感受周围的气氛,对许灼不屑道。 许灼:“你怎么可以说自己是小人的,快闭嘴吧,我不允许你侮辱小人。” “咳……”周围一群人脸憋得通红。 要不是碍于场面,早就笑声爆发了。 廖师傅也是因为人太多,只能憋着,忍着。 其实大伙儿都郁闷,许灼从始至终都是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怎么这姓廖的火气这么大,像条疯狗似的,没来由乱咬人。 接下来就是第四个,这人吃完道:“草鱼五分,白鱼一般吧,三分。这白鱼不就是搞了个简单清蒸嘛,食材好,谁都能做。这草鱼我实在吃不出做法。” 第五个:“草鱼五分,白鱼四分。其实蒸白鱼很简单,问题是火候。你看着白鱼里面,骨头还是红的,肉刚断生。这鲜嫩,这火候,厉害。但是,专门做的鱼的厨子做这个也不难吧,倒是这个草鱼,我还是头回吃。” 第六个:“草鱼厉害,五分,没的说的。从食材上来说,草鱼可比白鱼要便宜很多。草鱼的肉粗,白鱼肉嫩。草鱼肉柴,白鱼肉鲜。可是这两道菜,草鱼肉可以做到鲜能多汁,白鱼肉本来就好,再好也就看个火工。两分。” 第一场,第一道菜,许灼以碾压胜出。 第二场,第二道菜,那就是鸡。 这一道菜是廖师傅的拿手好菜,清蒸八宝鸡,做得正好。 许灼的口水鸡,虽然也很不错,却最终输了廖师傅一分,输了第二局。 一比一平了,接下来就看最后一道大肠了。 所有人深吸一口气,都紧张兮兮地看着六个人。 谁都没想到,这道菜会出现一点点意外,刚开始就结束了。 第一个人走上前来尝了尝猪大肠。 然后对廖师傅的香煎猪大肠皱眉道:“要是不吃前面这一道大肠,我都尝不出这香煎猪大肠里面这么重的脏器味,还带着一点腥味。前面这道五分,这道么……只能两分。相比之下,脏器味和腥味太突出。” 有了第一个人这么说,剩下五人潜意识里品尝都在注意脏器味和腥味。 这一尝,果然—— …… 第236章 古人没味之素怎么提鲜 “香煎猪大肠做的时间太短,也可能洗的时候没洗好,确实有点腥味。虽然脏器味我能接受,可这腥味不行……” 第三道菜,许灼以碾压级的胜利,战胜了廖师傅。 “不可能,一定是食材有问题,你……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慌乱的廖师傅,一把揪住了那个搞食材的厨师。 那厨师道:“廖师傅,鱼你们各自选的,鸡也是。大肠虽然是我选的,可我只选了一份。肠子你和许灼同志一人一半。为啥人家做得没腥味?你没看许灼同志一个人拿了多少料子在那边搓洗吗,你自己怎么搞的心里没数?” 杀人诛心啊。 大庭广众下,廖师傅被这么一句话,给说得差点下不来台。 他恼羞成怒要动手,就被张远超抓着,推向了后面。 这大堂里动手多难堪。 真动了手,直接报警,廖师傅完蛋了,他也不好向师父李卫国交代。 算起来,廖师傅也算他师叔了。 “这怎么回事啊?”乔妙娣走来小声问许灼。 许灼戏谑着摇头,就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 “这种人太自以为是了,又活要面子死受罪,输么又还输不起……” “不管了,你们回包间再等等吧,我马上端菜上来。” 许灼回到后厨,就听到里面廖师傅在大吵大闹。 他随便叫来了一个传菜员,小声询问这货哪里来的。 才知道原来这人也不仅仅是李卫国请来的,还是东蔡村村长送来的。 说白了,走后门,插自己人。 不过么,国营饭店是什么地方? 放到几十年后,李卫国就是个饭店总厨。 可如今,他是在体制内的。 而且国营饭店直属于公社,李卫国的官还比东蔡村村长要大些。 东蔡村村长塞廖师傅进来,这里面明显还有点故事。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要了个灶台和食材,当场做起了椒盐牛蛙肉丁,水煮芙蓉肉,老黄瓜汤,玉米烙,油封鸡胸肉,三碗米饭,这就上桌。 玉米烙这种东西,如今做起来并不见得好吃。 不是说厨艺厨具,而是如今的玉米不是水果玉米。 大部分玉米品种,往后十几年,都是用来喂猪的粗玉米料子。 不过许灼尽量用鲜玉米剥了之后上锅蒸,尽量让玉米嫩。 他也是好久没吃这道小吃了。 四菜一汤,三个人,足以管饱。 在见识过许灼这个“外行人”轻取国营饭店大厨的能耐后,姐妹两个对许灼的上菜更加期待,这一吃……只能说绝了。 家里烧的菜,绝对没有这么鲜和这么香。 “诶~许灼同志,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吃完了休息,乔妙娣道:“你说古代人没有味之素,菜是怎么提鲜的?” “其实很多东西里都有类似味之素这类东西的存在。” “比如呢?” “酿酒剩下的酒脚酵母渣,晒干了磨成粉,可以用来做菜提鲜。紫菜干贝虾皮磨成粉,就是土味之素。再比如金钱菇,香菇,竹笋,松茸这些,味道很鲜。再比如鸡汤,鸭汤,骨头汤,羊肉牛肉,想方法来去掉腥味熬汤,这些汤就是老一辈厨师用来做菜提鲜的秘诀。很早以前靠着汤来做菜的厨师,都有各自的吊汤秘诀,不到死是不会传给徒弟的。还有,咱们易城本地利用糖的焦化来提鲜。最常见的就是红烧肉,不是用酱油,而是用烧糖炒糖色加上煎肉来提鲜。” “哇……” 乔璩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许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很多方法她都是生活中能接触到的…… 可她从来没想过提鲜竟然这样简单! “阿桃哥,你就没想过,说出来被我们学了去?” 许灼笑道:“经常做菜的好好研究一下就知道了,可是有多少人能真正掌握,如果这些光说就能学会,有些秘方也不会被老一辈死守,对不对?小日子研究味之素,这东西的推广,可谓直接扭转了传统餐饮格局。多少依靠老手艺来提鲜的老字号,被这一包几分钱的味之素给冲垮了。这就是科技改变生活,生活改变格局啊,所以说……小璩啊,好好读书。” “诶呀,阿桃哥讨厌啦……” 家里两男两女,就一个乔妙娣爱读书,考出来后还找了不错工作。 大哥二哥上完高中就不上了。 至于她么,她今年也刚考上高中,说起来还和许灼同届。 要不是父母强行让她至少读完高中,她其实根本不想上学。 吃好饭,坐一会儿,三人便朝天授走去。 到了二十三号,喝了会儿茶,就送两人离开了。 乔璩倒是还想留会儿,看看“古董”。 但这不是乔妙娣真的有事么,且手上这件事还要向家里交代。 送走两姐妹,许灼赶紧回卧室写案子。 养殖场这件事,能早点完成就早点,安定下来对谁都心安。 至于收古董的事,写了那块牌子,现在也没人。 估摸着到晚上下班后吃饭前,人会过来的。 可让许灼没想到的是,人很快就来了。 “许组长在家吗?” 门口传来敲门声,人就在外面,生产组是禁地,没允许不准入。 许灼放下笔连忙走出去。 一看,这不是早上给他送那破酒坛差点闹起事来的老爷叔么? “您好,老爷叔,啥事?” “那个……那个坛子我不卖了,你还给我成不?” “行,你拿去,那我这账上也给你划掉了?” “没问题没问题,应该的。” 许灼拿出账本,找到他的名字和门牌号,还有暂记的钱,一笔划掉让他签字确认后,就让他提着墙角放着的酒坛走了。 至于里面的东西,许灼没有提。 不是他有私心,只是觉得这种事不合适。 这人走后,许灼刚要转身,又来了一人。 “那个许组长,我给的那盘子还在不?” “在的,你也要回去?” “对对对,反正钱还没给呢,那啥……” “行,我这边给你划掉,你也签个字就行。” “好好好。” 许灼把东西拿出来给人家,同样划掉名字签字。 这边还没弄完,又一个人过来要东西了。 他没有马上给,而是看着这个人的眼睛,询问怎么回事。 村里人哪里有什么古董意识,事出反常必有妖。 …… 第237章 真坍台啊 “那个许组长,我和你说,你别生气啊,就是村里来了个人,说花钱买这些,这个出的钱比你给的多……你看,大家都想多吃一斤肉,多一尺布料,对不?” “哦,明白了明白了……没事,你拿去。但我有个要求——东西拿去了,回头不准拿过来再找我,我不收你的。” 说完,许灼让人签字划掉账目,把东西带走。 就这样,又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要走了近三分之一东西。 之后似乎有人听说了,也过来讨要。 许灼给这些人说明情况和要求,有人继续要走,有人转身就走。 这样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半左右,两个警察忽然骑着三轮摩托来了村里。 许灼没兴趣去看,就在门口等着别人来上门要东西。 但是警察骑着三轮摩托入村,引起了很多人围观。 片刻后,两警察骑着三轮摩托带了三人离开,然后不少人涌向许灼这儿。 “许组长,你怎么还在这,不知道出事了吗?” 来人看到许灼,就一副讲故事的脸孔道。 “啥事啊。” “咱们村里来了文物贩子,那三个人被报警抓走啦。不少人一听开价高,还傻乎乎地往前送呢。真笑死我了。我一看这些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组长许组长!”有人抱着瓶瓶罐罐跑了过来:“这些东西你还收吗?” “不收。” “许组长你别生气啊,我们也是被坏人蒙蔽了啊。” 许灼聚了聚账本:“你们在签名之前,我就跟你们说过了条件。你们答应了,也签了名。大家过日子,讲究一个诚信。你说是吧?” “小许啊,你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就帮帮大家伙吧。” 这人见直接来不行,就曲线救国,开始打感情牌。 他一说,周围人连忙附和。 “是啊小许,反正你也不差这点钱,就当可怜可怜大伙儿呗。” “大伙儿赚的也就是个辛苦钱,以后找到的肯定都送你这儿。”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照顾大伙儿,大伙儿以后也帮你。” 许灼不说话,抱着手,靠在门柱子上,等着这些人说完。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小许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是啊是啊……” “你不说话我们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许灼淡淡道:“要么你们说,要么我说。你们说的时候,我不打断。等你们说完我再说,你们想说多少说多少。” “你说你说。” “我说?我看你们说得起劲,都帮我做决定了,还要我说?” “不不不,你说。” “人无不信不立,说话如放屁。你们可以不讲信用,我不能不讲。我说不收,不是不收你们这一次,这一件,是以后你们的我都不收。门牌号,名字,我都记在本子上。事情是你们答应的,我没强逼你们。对不对?” 许灼一挥手,让这些人立马走。 这里是二十三号,是天授村生产组,谁敢闯进来等于是破坏公共财产。 就算不报警,也要被直接扣押入村委,接受批评惩罚。 这年头的“批评惩罚”,不是口头说两句,最轻也是写检讨书去全村广播宣读,然后是村委广播通告,以及挂牌示众,挂牌游街。 这已经算很轻的了。 毕竟天授村都是文明人,可不是更南边更北边那些蛮子。 当然了,松茎头那种挂树上示众的风气也正常。 换做眼前严苛的时候,男的女的要是乱搞关系,还要被剥光衣服捆起来游街,被全村乃至好几个村围观。 说起来这种惩罚老许家深有体会。 许家的祖宗里,一个是搞了这样的事后,待在家里气死了。 另一个是晚上喝酒回去,路上遇到被人打死的贼骨头,踢了一脚,发现人死了,正好被人看见,然后吓得跑回家躲在角落死了。 是的,真就是被吓死的。 由此可见,老许家的基因也真特么专出奇葩。 眼下许灼大手一挥,无情拒绝这么多人。 这些人气得在二十三号外面跳脚大骂。 有的甚至直接把东西砸了。 他们正想大闹时,只见全为民带着一群村干部、民兵走了过来。 “老书记,我们……” 全为民声音低沉道:“你们有脸在这骂街?小许给你们一个发点小财的机会,你们贪便宜,出尔反尔要回东西,去卖给文物贩子。文物贩子被捉了,又跑回来想再让人强买。你们是天授村的人吗?老子老脸都被你们这群狗东西丢光了。回头就让你们儿子,女儿,媳妇,女婿,孙子,外孙,侄子,外甥,看看他们的长辈到底是什么品种的人。小许不和你们吵,给你们留足面子,你们还一个个在这里跳着脚骂街,真出息了……志强,把所有人名字记下来,每个人回去写检讨书,明天中午去村委广播公告出来。都给我散了,一会儿上工。” 老头的威势还是很强的。 毕竟当年烧了村的鬼子,这些人没个敢吱声的,可鬼子却都被老书记给干掉了,这就是猛人上面有狠人,狠人上面有狼灭。 等人走后,全为民也没进二十三号,继续回村东头的河道了。 “老书记,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张志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大家有点小鸡肚肠很正常,这年头谁不想吃上两斤肉? 可人骂也骂了,罚也罚了,还写检讨书全村通告,这不是让他们坍台么? 都是要面子的,坍了台走出去要被指指点点,这往后日子不好过啊。 全文民皱眉道:“志强,你知道我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在当书记吗?是我压着你,不想让吗?是你不争气,没格局啊。” 好了,张志强就说了两句,自己也被坍台了。 全为民叹了口气道:“人可以自私自利,可以出尔反尔,但不能忘恩负义。这些人像什么样子,是个什么东西?今天放过他们,不树立个典型,警告警告全村人。往后大家日子都好过起来了,是不是谁都可以去欺负小许,去他身上割肉,不给割还骂娘?你是不是也想这样?” …… 第238章 那我问你 张志强被骂得不敢吭声,也是一阵后怕。 他这才明白,全为民针对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件事的性质。 作为一个看村子看了几十年的老人,这个村的变故,人来人往,怕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很明白风气这玩意儿的重要性。 一些事,只有没有和放纵。 像今天这事,要是开了先河,那回头人家就会说,人家全书记当年也没说什么,是默许的,轮得到你来管你来批评,你做过几个贡献? 那这么一来,真出了问题就一点都管不了了。 全为民别看着老是老了,到现在还是走一步看十步。 比大部分人有见解,有格局,有眼光。 午休过后,全为民让人去吹上工哨。 所有人很快出来,下了河床,开始把河底的瓦砾,石头,砖块,破片,树枝之类的都给装到竹斗里,由人工接力送到岸边倾倒掉。 这些东西,上午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下午收拾半个小时,就已经干净。 接下来就是清淤。 河底的淤泥,就被这么一箩筐一箩筐送上岸。 由岸上的人挑着担子,送到蚕房池塘倾倒。 一直到晚上时,河床淤泥就被清理干净了,露出坑坑洼洼的河底。 这一步是和采蚌同时进行的。 抽水干净后,河底近乎看不到什么蚌壳。 直至用抽水机朝前冲击淤泥,便可发现,半米深的淤泥里,一层层堆满了蚌壳,随着淤泥被冲走,蚌壳全都显露出来。 前面人在冲,水产组背着箩筐来捡。 捡好了扔到岸边,放到附近人家家里。 这人家被水产组包下来了,井边一群老妇女蹲着,用刀敲开蚌壳,取出囊子里的珍珠,扔到一个大盆子里。 剩下蚌肉扔给旁边的妇女。 旁边妇女切开蚌肉去掉里面脏东西,把剩下的好肉扔在一起。 回头烧饭,就用这个来烧。 至于剩余的脏东西,喂喂鸡鸭喂喂猪。 随着一只只蚌被撬开,大盆子里的珍珠肉眼可见地正堆起来。 水产组其余人则拿着孔径大小不一的钢丝筛,一遍遍过筛。 留在筛子上的珍珠放入相应孔径的盒子里。 这些盒子外面还贴着红纸黑字的数字。 就这么过几遍筛后,大大小小直径的珍珠就被筛了出来。 可这还没完。 珍珠看大小不假,更看形状和色泽。 这里的珍珠很少有色泽特别差或者特别好的。 所以基本看形状是否匀称。 自然珍珠很难呈正圆形,所以越圆润的珍珠价值自然越高。 接下来就是形状接近或几乎一样的…… 一样形状一样大小,那这些质量也不差。 但是,有很多虽然一样,上面纹理却不均匀。 有些很光滑,这是好的。 有些则充满了圈圈纹理或者畸形,这就不行。 这些不行的都会被归类到一起,最终做成美容养颜的“珍珠粉”。 当然,把所有蚌壳都清理掉,一天时间肯定不够的。 整条河的珍珠蚌加起来,即便没一万,一万一千还是有的。 来撬珍珠的,都是水产组组员家里的女性。 拢共也就那么多人。 值得一提的是,淡水珍珠相对来说其实并不值钱。 这些珍珠,大部分会被卖去当药材,只有小部分会成为工艺品。 自然,冲淤泥取珠,都是接下来几天的工程。 然后就是要再往下挖深半米,开始朝岸边刨土,扩宽河道。 这个活得靠着召集来的全村三百青壮忙五六天。 扩宽完成后,也是接下来最重要的河堤与塘口码头了。 车子有停车位,码头就是船的停泊位。 码头不仅要适用于停泊,还要适合人上下船和装卸货。 河道扩宽的本质,就是为了打造码头。 要不然,河道这么宽,随便来艘小船这么一横,谁都别想过。 下午时,许灼从人家那里买了一张书桌来。 他把书桌放在客厅一角,直接把这里当成办公和待客的地方。 有人来一直进卧室,也不是个事。 他就在这里开始画起了养殖场的设计图。 很快画完了,觉得很满意。 可旋即一想,才发现自己有些傻逼了。 养殖场必须占用村里的仓库来弄,那就是改造现有地型是最合理和最现实的,那他这直接弄的设计图,还得凭空搭造,这显然不对。 放下图纸,他起身想去找全为民聊一聊。 给他派个人,在村里逛逛,调研调研。 哪想还没出门口,又有人跑过来拜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灼一直避着的王延东和王萱芝。 “二王驾到,蓬荜生辉。” 许灼哪里会料到自己被人堵了个正着。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两人来是为了什么事。 “许灼同志,好久不见~” 王萱芝看到许灼很开心,她拿着本子和笔,大大方方走了进来。 许灼把两人引入客厅,倒茶发零食,陪着聊天。 起初时,王延东和所有人一样,问了问天授村这双桥河的事。 在得知真的要大造菜市场、修河修路,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关心的不是做这件事的难度,而是做这件事有没有钱。 修个河而已,先前抗洪救灾什么的,不都是村里一句话,众人义务劳动么。 华夏最不缺的就是人。 可现在不同了,看这么大的规模,声势这么隆重,他就在想村里哪来的钱。 你就算人工免费,造这么大的地方材料呢? 许灼听完疑惑,没有马上回答。 他思索一阵后问道:“那我问你,老王,你觉得这修河修路打造双桥菜市场,有必要吗?” 王延东不敢轻易回答许灼的问题。 这吊毛什么样子,他可是知道的。 想了一阵后,他道:“很有必要。” 许灼点头:“那你觉得是劳民伤财,还是……” 王延东抢答道:“这东西的规模我看了,很敞亮。老许,你之前跟我说的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想致富先修路。外面的路烂成什么样了,咱们都清楚。五村集镇之所以繁荣,还是因为这里三条河带来的发达水利运输。现在能在河头塘口直接修菜市场,它的好处毋庸置疑,说利在千秋也不为过。我绝不会挑刺,甚至有问题,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会帮忙解决。我非常期待它建成后的样子。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个钱,哪里来。” 许灼笑道:“说起来,这个钱也有你的份。” “我的份?” …… 第239章 我是对的?怎么对了? “这个钱,是我和国营饭店供销合同,以及卖薯片瓜子里来的。所有利润,相当部分都是归村里。村里就是拿了这笔钱,才决心这么弄的。老王,没有你在这块上面的支持,村里也没钱造这利民工程啊。” 王延东老脸一红。 他有什么支持? 作为打投部五村集镇的大队长,他对这件事最大贡献就是不捣乱。 许灼言外之意他怎么能不明白呢? “原来是这样……唉,所以说嘛,自我批评一下,是我当时见识浅薄,过于死板,过于教条主义,过于一根筋了。还好老许你骂醒我。现在来看,但凡我当时倔强多一点,那就是罪过了。” “诶~别这么说,到现在我都觉得你是对的。” “我是对的?我哪里对了?” 王延东是真的怀疑人生了。 从刚刚许灼兜个圈,把一切挑明,他就知道自己之前是傻逼。 “如果老王你不这么搞,别人以为我就是自己做小生意,搞投机倒把。你但凡要松口一点,那么隔天五村集镇到处都是这样的。可老王你这么搞,咱们误会解除,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投机倒把,我是一方面代表国营饭店,一方面代表生产组,都是为公。正因如此,你才能放过我。所以现在,大家看我做生意这么赚钱,也没有眼红的。顶多说我运气好,搭上了国营的线。这一方面是全了老王你自己的职责,另一方面也是全了我们村的发展。我就说一句,老王,你是好人。你就说这话对不对吧。” 妈的,姓许的,你要老子怎么接这话? 王延东内心都要骂娘了。 啊对对对,老子是好人行了吧,你也是好人,你全家是好人。 也不对,好像整个许家好人不多来着。 “那个许灼同志,这次我们过来是想请教你问题的。”王萱芝看两人聊得热切,偏离了正题,连忙打断插话进来。 王延东点头,连忙接过话茬。 “是这样的,先前我们接受你的提议,搞了个换票店——” 接下来的话,就和许灼预料的一样,换票出了问题。 粮票这东西,越来越多,油票,布票,肉票,副食品票越来越少。 虽然百姓是高兴了,可他们手里空有这么多粮票,花不出去难啊。 许灼很想说,你们再吃亏两年。 顶多两年,到八二年,会放得很开,你们就不用担心票花不出去了。 因为到时候很多票会烂在手上。 可既然当个碳基生物,这话就不能说啊。 “你们研究过票的来源吗?答案就在这里。” 票的来源? 王延东和王萱芝互相看了一眼,小声聊了几句。 越聊眉头皱得越紧。 众所周知,票是计划经济时代,国家按照每个人的配额发的。 目的是为了调配和管控资源,从而实现有秩序的管理。 因为这年代,即便是八零年,世界还不稳定。 对棒子的保卫战,对猴子的自卫反击战,对阿三的自卫反击战…… 不说远的,就是五五年,华夏海陆空三军联合作战,一天收复江山岛,解放被光头佬控制的浙省沿海地带,这件事直接引得美帝暴跳如雷。 说要投放多少多少核弹轰炸华夏。 后世解密出来的文件表明,当时美仔真有这个计划。 姑苏,易城,吊州三兄弟外加海城,都在被核轰炸范围之内。 巧的是,就许灼所在的天授村,特么也是目标之一。 现在才过去多少年? 去年,也就是七九年,二三月爆发激烈战斗。 作为穿越者的许灼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因为广义上,双方摩擦时间将维持一个十年。 从七九年到八九年。 也就是说,目前全国还处于战前状态。 每个地方都有统战部。 一旦真正打起来,统战部就是每个地方真正的实权老大了。 华夏才恢复多少年? 人口这么多,科技水平又落后,生产力跟不上。 加上美仔的国际封锁,其实现在国内整体还比较困乏。 看着繁荣,其实时刻都笼罩在战前的白色恐怖之下。 那么一旦打起仗来,各种物资紧缺,又要怎么解决民生问题? 没错,计划经济,严格控制好每个人物资拥有量。 大锅饭的确是平均主义,但平均主义却不是按劳分配的政策使然。 信息在传达和执行过程中,面临着必然变形的结果。 民众在理解过程中,也容易以讹传讹。 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后,全世界已连成一片,华夏不可能独立世外。 可要融入世界,却已落后世界很多。 真要起冲突,这时代别说年轻人,老人都纷纷踊跃报名参军。 谁敢欺负咱,咱们就勒紧裤腰带跟人死磕到底,鱼死网破。 打仗而已,谁怕,打他妈的! 所以所谓的计划经济,还没真正到解封的时候。 要不然,为什么全国就那些个试行点? 上头也知道难,也怕治大国如烹小鱼,万一来个大翻身,鱼就散架了,所以先稍微动一动,看看火候如何,能不能翻。 能翻也不要马上翻,一点一点翻。 当然,一旦全面开放,那爆发起来绝对是洪水猛兽,无比迅猛。 话说回来,王延东和王萱芝两个,由大及小,由小及大,想了很多很多,可也想不出关键问题在哪里。 “许灼同志——” 王萱芝起身,给许灼倒水,然后…… 然后给许灼捏肩。 “你就说嘛,别卖关子嘛。” 许灼有点受宠若惊道:“王萱芝同志你可别这样。” “我咋样?男女授受不亲么?” “不是,我不习惯有人对我这么好……” 王萱芝一愣,想起她所知道的许灼的事,莫名有些心酸。 于是笑道:“就当我们无事献殷勤呗~” “我举个例子,你们就明白了。这件事要解决很简单,但就看你们路子硬不硬。讲真,其实我不是不想帮你们。我是想让你们自己动一动——动动脑子,动动腿,动动嘴,培养培养自己能力,开拓开拓自己眼界。往后事情多着呢,总不能一来就找我,二来就找我。首先说明,我不是嫌弃你们。就像你们很愿意帮助我,我也很愿意帮助你。但长时间依赖,会造成致命缺陷。” “我们都是同志,互相之间同志都不能依赖,还能依赖谁?” 许灼笑着道:“我说个故事吧——话说,从前有个猎人。” …… 第240章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这个猎户兄弟呢,自小丧父,成长坎坷,所有本事都是学了点皮毛。 比如采摘野果,打造弓箭什么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一点点变厉害。 突然有一天,商人找到他们说,我可以给你们更好的弓,更好的刀,更好的毒药,你们只要打猎卖给我就行。 猎人弟弟一想,自己现在拖家带口的,每天辛辛苦苦,还有危险,万一走错一步,家里人怎么办? 再说,这么答应也没坏处啊。 猎人哥哥说什么都不答应。 猎人弟弟答应之后,得到了这么多东西,接下来果然每次收获满满,家里每个人都吃饱了。 在他生命最后几年,商人找到他说,这些狩猎工具得提高价格,你们得用更多猎物来换才行。 反观猎人哥哥一家子,这么多年过得很苦。 猎人已是暮年,没有力气了,只能答应。 后来他死了,死前看到哥哥一家子这么穷苦,也没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的子女跟着他学了狩猎技巧,也过得很富足。 有一天,猎户又来了,说还得提高价格。 猎户子女不答应,商人就断了所有狩猎器具。 猎户子女就拿着手中残存的器具,来仿造。 可那么多年没有造工具了,里面很多技术性的问题解决不了,只能模仿个七七八八,倒也勉强够用。 然而这时,商人知道这件事后,就把工具卖给了猎户的对头和朋友。 狩猎技巧再高明,挡得住仇家的明枪暗箭吗? 就算夺得过,一座山的猎物就那么多,那么多人抢,又怎么争得过呢? 猎人弟弟后代过得越来越难。 就在快支撑不住时,猎人哥哥的后代杀了出来。 他们拿着自己家族一代代锻造改良提升的器具,加上一代代磨炼出来的技艺,与商人这一派进行厮杀和决斗,最终赢下了整个山头。 这样的事,发生在猎人兄弟周边很多地方。 那个商人,已经用类似的套路,吃掉了周围很多地盘。 最终,却在猎人哥哥这里折戟沉沙。 故事讲到一半,万芸走了过来。 她看了眼给许灼捏肩捶背的王萱芝,目光落回许灼身上。 “学长,外面有人找你,他说他叫袁如辉。” “冯爷叔怎么来了,让他进来吧。” 袁如辉拎着一堆东西过来的。 到了之后,被万芸安排位置坐着,听许灼讲故事。 他也不说话,就喝着茶,吃着薯片,嗑着瓜子。 故事讲完,许灼问道:“王延东同志,王萱芝同志……简称你们二王同志,不知道听了这个故事,有何感想。还请一一发言。” 王延东听完只有几个字:“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这故事不就是二十年前老大哥单方面撕毁协议,抽走所有专家这件事么? 王萱芝想了想道:“我倒是听过另外一个版本的,是关于管子的。” “嗯,大王同志说的不错,小王同志说的也很有道理。不顾管子那个事,更加适用于商战。有客观的时代背景限制。这个时代,是讲究科学技术的时代。如果你有一样科技秘方,你可以和美仔做一样的事。制霸全球,封锁敌对国家, 抽走对方技术,打不过也能让对方服软。” 袁如辉听得默默点头,若有所思。 王延东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眼下这件事,我们确实想不到解决法子。老许,你直接说了呗。我们真不是玩这一套的料。” 许灼叹了口气道:“打个比方,我买一匹布,拿布票,布票给谁?” 王延东道:“给供销社啊,还能给谁?” 王萱芝想了想道:“给谁都行,只要钱和票到位,合理交易。理论上,投机倒把行为在破坏计划经济的本质,那就是资源平均分配,保证底层人民最基本需求,从而可以合理调动全国范围内的资源还不伤害根本。投机倒把行为,不要票,拿钱交易,就是在越过配给制。” “对,说得好。”许灼道:“那供销社的人拿了票,给谁?” “给……”王延东眼前一亮,激动得站了起来。 许灼手指凌空点着道:“诶诶诶~懂了?” “懂了懂了!”王延东连连点头:“难怪你说要多动动脑子,多跑跑腿,多动动嘴,原来是这个意思,明白了……那我先走了。老许你留步,别送。冯爷叔,我这里还要忙,就不陪你扯老空了。” “行,你先去忙。”袁如辉点了点头。 许灼走过去给他倒茶:“冯爷叔,好多天没见,今天怎么有空?” 他抬下巴,示意了下带来的东西。 袁如辉笑了笑,把带来的东西提起来,放在桌上。 “看看。” 许灼打开,只见里头是大大小小八瓶酒。 应该说是四套,每套两瓶。 这些酒现在出来的样子,和他预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最低端的小扁瓶,因为贴纸涂料的关系,看着也高级。 就是酒的颜色,由浓到淡,依次呈现。 最高级的收藏款柱形瓶身上,贴的果然是手工画,还有作者落款。 里面酒液的颜色,在光线下呈现金黄色,非常通透漂亮。 “量产了吗?”他仔细看过后连忙问道。 袁如辉叹了口气:“按照你的意思,宣发上已经投入了上千块。你没去市里面,不知道现在市里面到处都是横幅广告和刷墙广告。不过,这顶配的酒宣传效果和实际效果一样,产量跟不上,都是我亲自监督调配的。这东西作为本地酒,已经打通了好多家国营饭店,不过市政那,现在都没走通。” “怎么打通的?” “主要销售端是国营饭店,供销社,百货大楼,红玫市场,还有各处烟酒专卖的铺子。按照你的意思,只给这珍藏款。市政领导吃饭喝酒,喝的仍旧是其余瓶装酒,品牌酒,人家好像早占了渠道。” 许灼没说话,坐下来,喝着茶,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想笑。 “我怎么觉得你对我好像没什么信心呢。” “讲真……”袁如辉躺靠在椅子上,仰头看梁柱道:“是没有……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天天跑,天天找人聊,起早贪黑的……累啊……” “冯国富也和你一样?” “他比我还累。” “他说我坏话没?” “没有,他比我还相信你。他这人死脑筋,认定了事情,铁了心做。” “我看不见得,他是骑虎难下了。” “有一点儿,不过他冲劲确实比我强……” “那你怎么说他信我。” “我跟他提议,放出低端款,就是这个巴掌瓶,他不放。”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占了市政渠道的是什么酒。” …… 第241章 原来你也身怀绝技啊 “易井坊和粮食白酒,这是本地的最大品牌。粮食白酒总厂还就在咱们这百湾镇酒厂的上游,冤家路窄。其实现在大格局上,流行的是散酒。基本上所有供销社里卖的酒,百分之八十都是散酒。散酒又是这两家酒厂,占了全市百分之六十的份额,非常夸张。瓶装酒都不算什么。” “现在酒厂还有余钱吗?” “你想做什么。”袁如辉全身一抖,扭头看向许灼,有些警惕:“我跟你说,酒厂虽然利润很大,可是里面大部分钱都归国有……” “你别紧张,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 “你敢说你不是?” “我说我不是……” “你扯淡呢,厚脸皮,撒谎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脸红不红。” “我说我不是你信吗,我要不是,你敢和我合作?” “你小子说话能别说半句?这么大喘气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不是我喘气,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是慢性子。” “得,感情你身怀绝技呗……” “咱们不闲聊,来来来,和我聊聊酒厂的事。” “是这样的,我不跟你撒谎——” 别的地方袁如辉不知道,但是百湾镇酒厂是这样的,每年销售抛开成本外,所有利润收归国有,但往往库房里还会有剩下的酒。 每卖出多少酒,政策上是会有对应奖励的。 这个剩下的酒,加上奖励,就是酒厂真正的利润了。 就是抛开工人吃喝、酿酒原料等所有开销。 所以你说酒厂多有钱吧,确实很赚钱。 但你说酒厂工作的多有钱,真不见得。 只能说待遇很不错。 至少这种地方不缺粮食不缺菜蔬肉类。 作为酒厂的总负责人,为国家创造收益,创造多少收益,代表的是个人能力,这也是为什么这位置属于体制内。 想想当时头次见冯国富,他那一身傲气样子,眼高于顶。 那么也可以理解了,这个位置确实牛逼。 总的来说,冯国富现在花的钱,已几乎把账上能用的,用了七七八八。 许灼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难。 “其实吧,这件事我觉得……小许。”袁如辉看着许灼道:“我说两句感受,你别生气啊。这件事本来挺好的,要是从底层铺货过去,不说别的。就拿现在咱们已经搞定的,买巴掌瓶不用酒票这点,咱们都能大卖。真的,我不骗你。这些天我跑了那么多家,让人家尝了尝巴掌瓶。人家都说这个酒舒服,喝完暖洋洋的,也好入口。在知道我们售卖方式后,都在向我要订货。咱们为什么不先从底层卖呢,然后一层一层卖上去,根本不用担心钱不够。” 许灼知道袁如辉是什么人,解释再多没用。 他从一开始,就笃定了这酒好卖。 就像自己,一开始也觉得这么来问题不大。 易城,不就是个三线城市嘛。 可谁能想特么的,眼下推进起来这么困难。 “袁爷叔,我问你个问题啊,张大千你知道吧?” “知道啊,这谁不知道?” “张三你认识吗?” “哪个张三?” “央美里画画很厉害的那个。” “真没听过。” “张大千画的一张垃圾画,张三画的顶级画,两张价格一样,且品质相当,我就问你,你选谁的。” “肯定张大千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 “袁爷叔,以张大千的天赋,努力,打拼,再加上在时代洪流中抓住机会,花了多少年心血,才有这名气和价值?张三,想要成为下一个张大千,花上同样的努力,哪怕拥有同样天赋,你觉得可能吗?” 看着袁如辉沉默,许灼方才继续述说,将他说服。 你有一个顶级产品,用这个产品树立口碑,品质,格调,就完成了品牌打造,再由高到低来生产其余产品,售卖也容易。 因为你有能力做好,做到顶级。 人们潜意识里也会认为,你的普通产品都比人家同价位顶级产品好。 现在健酒的盘子在易城,如果只在易城是不够的。 为了撑开格局,目前原全案企划里提及的一系列过程,都有必要实施。 “可眼下钱不够,咋办?你提出的饥饿营销,又没到火候……” “账面上有多少钱能用。” “还有三四百。” “《江南晚报》驻本地的人你认识吗?” “本地有《易城早报》啊。《江南晚报》太大了,说是省报,其实整个华东地区都有影响。你是想利用报纸登广告?” 袁如辉原本不知道“广告”。 这个概念还是许灼在全案企划里提及的。 原本许灼的战略规划是三步走。 第一步市内,第二步省内,第三步全国。 冲出市内走向全国,就需要电视广告。 现在别说市内,冲出公社都难。 “对,我就这个意思。” “不是……你知道就算市报一次要多少钱吗?” “看版面的,一次顶多一百五,但我花的钱更少,你就有没有认识的人吧,有的话这事儿就方便很多……” “没。” 两人间大眼瞪小眼,陷入了相对沉默。 好一会儿,许灼甩甩头低笑。 “没事,那也不难,明天早上……” 袁如辉打断道:“你尽量晚上四点钟之前去,人家有截稿时间。过了这个点,定稿了,版面就会交给本地印刷厂印刷。就是本地一厂。” “没事,早上就早上……”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摆摆手道:“明天早上去一次看看大概情况。” “成吧……” 送走袁如辉,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皱着眉遥看前方塘口。 他有些迷茫。 为啥有些事情这么简单,这些人就是做不好呢。 有那个力气瞎跑,怎么不找个正确路子猛怼? 他累。 心累。 叮铃铃…… 挂着厚厚绿色帆布包的二八大杠滑到跟前。 “喂,大作家,干嘛蹲在门口这副脸色?” 许灼抬头背靠门柱,看着庄红兵。 “老庄,我可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寄过稿子。” 庄红兵笑了笑,拿出个尿素袋包递过来。 “签收下吧,海城寄过来的。” “我的?海城?” “你家一半以上亲戚不都在海城那当官吗?” “自从上山下乡被全老头拒签,易城海城两个许家就不来往了。再说,你看这上面的地址,二十三号,不是三十六号。” “诶?也是啊……那我就不清楚了,拆开看看呗。” 许灼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弹簧小刀弹开拆包。 …… 第242章 用公家电话打情骂俏 尿素袋包里头是报纸。 报纸里头是两个盒子。 一个上面写着“散瘀消肿膏”。 另一个写着“活血化瘀丸”。 然后中间夹着一张纸,拿出来看,是手写的。 娟秀的字迹还算可以,有欧体风格。 但许灼看着就觉得有点丑。 内容就是这东西怎么用的。 还能怎么用,内服外用。 “这东西……不是老虎药么?” 庄红兵打量一阵忽然开口,让许灼有些迷惘。 “里面没有虎骨虎鞭……” “不是。”庄红兵连忙解释道:“我在当兵时见过一次,是专门配给武警或陆军尖兵用的,这东西……”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许灼身上还没消下去的淤青。 笑了笑,庄红兵一脚踩踏自行车离开了。 转身时刚好和一辆入村的自行车碰上。 双方都认识,打了个照面错开。 “小许,有人打电话找你,走,人家等着呢。” “谁啊。” “一个姑娘。” “不认识啊。” 许灼骑上自行车,跟着去了村委,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喂了几声后,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什么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我怎么了?” “还是不是朋友?被人敲了闷棍,打成狗了,以为我不知道?” “哪个吊毛跟你说的……” “你别管,药和膏都给你了,记得吃,别留什么暗伤。”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两天在海城过得怎么样,还适应吧?” “唉……一言难尽。” 许灼哈哈大笑:“你要当不惯城里姑娘,就来当乡下土妞吧。” “呸,你才是乡下土妞,我是下乡知青。” “不,你是接受伟大华夏农村劳动人民智慧改造的返城知青。”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道:“听说吴伯雄回去了,是你做的?” “你别瞎说……” “干得不错,这么损的事,也就你做得出……诶,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馊主意……简直了。” 许灼听得出来这话有点揶揄。 他脑子快速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个吊毛有事就说。” “嘿……那个……皮包啊……我这里有人想要……” “不给钱的那种?” “怎么说呢,就是……就是我吹了牛……你能不能底价给我。” “你不要告诉我一百只。” “怎么会呢……” “两百只。” “草……你哪来那个脸?你现在手里的两只,一分钱没问你要。” “诶唷~别这么说嘛~” “你要以朋友的身份来问我呢,别说两百只,三百只我也自掏腰包。” “我们是朋友,不假。因为这样,所以朋友间的情分,不该拿这些东西来估量。阿桃,你认可我说的这话吧?” “认可。” 华铭东在许灼这里还有一个人情。 许灼刚刚的意思,就是让她用这人情来换。 她这个人精,怎么听不出意思? “阿桃,说实话,两百只包我要定制的,需要你根据要求亲自设计。但购买方有些特殊,没多少钱。这边价格只能给到一只六十。你看,我这里也辛苦。海城这里什么都要钱,什么都贵,生活成本高。作为朋友,你也不舍得我吃苦吧?” “舍得。” “嗯,我就知道你不舍……嗯?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六十一只,你特么唬谁呢?是不是在骗狗?说实话。” “六十六。” “五十块钱一只给到你。” “这……五十五也行……” “只要你跟我说实话,不坑我,我就算……稍微亏一丁点,也没事。朋友间是以心换心,不是以利换利。说吧,把要求给我。” “不急,我这里还有点琐事,处理完我回来找你,这事只能当面聊。” “行……” “等我回来,你得亲自给我下厨烧顿饭。” “我做菜又不好吃……” “你就说做不做吧。” “做做做。” “嘻嘻……” “不嘻嘻。” 挂了电话,许灼翻了白眼。 旁边传来了村委安排的接线员有些严肃的声音。 “许组长,投机倒把的事可不能干啊,咱们全村可都是良民。” 许灼道:“我和投机倒把势不两立。” “那你们这是……” “人家是部队里的,要给部队采购些东西。这事情没什么油水,还麻烦,你说我要不要接这个事?我接了,你说图个啥?” “诶,这事儿吧……我不懂,许组长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许灼扯谎不眨眼,反正不用花钱。 离开村委,骑着自行车回到二十三号,就看到门前聚集了不少人。 这些人手里拿着各种东西,明显是在等许灼收。 万芸还在门口和这些人聊着拖着。 见许灼来了,立马示意众人去找正主。 就这样,许灼还没进门,先收了一堆古董。 这个一块,那个两块……还能收到一件青花福寿纹官窑大盘。 他看了看皲裂颇多,还是三块钱收了。 “小许……小许……” 收到一半时,有人喊着跑了过来。 一看是村支书张启民。 “启民公公怎么了?” 许灼看他喊得急,也有些着急询问。 张启民公公婆婆一家,就住在老许家隔壁,是他家恩人。 “小许啊,河里冲蚌清淤,挖出了三根大木料,老书记让你去看看。” “木料挖出来了吗?” “挖出来了,还没拖上岸,太重了,正发愁怎么搞呢。” “那木料有虫眼吗?” “没注意。” “公公你先去,我这里处理好马上过来。” “成嘞。” 张启民走后,许灼还是和刚才那样,不疾不徐,把所有古董鉴定后收起来,倒是旁人提醒他,别耽搁事。 倒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小许……许组长。” 许灼这边刚收完所有的,组员们也下班,他检查下工作就要关门,一道人影又跑了过来,这一看竟然是老杨。 老杨,就是杨叁他爸。 “老杨,你来干什么,你又没参与挖河。” 众人知道老杨的事,也知道许灼和老杨家有点过节。 不过,这点过节应该不是大事。 同一个村还是同一条巷,不同生产队而已,没隔夜仇。 更何况,杨叁也改好了,被送入了部队。 就是杨叁他妈,老杨的老婆—— 前脚杨叁走,后脚就被老杨离婚赶回了娘家。 这事儿也让所有人佩服老杨魄力同时,有点大快人心。 事实上是……没离婚的。 全为民也不允许这种妻离子散的事发生。 他就是让双方都冷静一下。 杨三娘暂时回娘家,仅此而已。 只是大家看杨叁父母闹了一通,那女的又回了娘家。 回去前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离婚风声,就以为是离婚了。 老杨老实人面孔笑呵呵地拿起两样东西,递给许灼。 这一样,是一把鬼子军刀,另一样,是一把刺刀。 …… 第243章 沉河底的烂木头谁要? 两样东西都放在皮鞘里,看起来保存很完好。 众人一看,不禁笑道:“你这东西卖卖铁,当个纪念品还行,值几个钱?人家收古董,那上了年份的东西,经过破四旧,少了许多。物以稀为贵。” “就是,这玩意儿,当年鬼子不知造了多少。” “这两把,还是全老头当年拿给你家的吧?也就是个念想罢了。” 老杨不管那么多,就问道:“小许同志,你瞧瞧收不收。” 许灼直接拔出了鬼子刀仔细看。 他不懂这东西,但却知道这东西大概分为两个层次。 一个是小日子古时锻造刀。 另一个是小日子明治维新后,工厂批量生产制式刀。 也不是哪个小日子都能佩戴得起刀的。 底层士兵有刀,基本是家传。 军官有刀,要么是制式刀,要么是家传刀。 看这毫无特色的鞘,十有八九是个小军官的制式刀。 拔出来,上面寒光凛凛,稍微有点锈。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魂环。 另一个军刺,那是三八大盖的三零式刺。 三八大盖是小日子制造的步枪,上面配备的军刺也是制式的。 说是刺,和解放军的三菱军刺不同,这就是一把窄刀。 在靠近底部的地方,可以看到一排汉字和菊花钢印。 “这个,你想卖多少?”许灼看了看问道。 距离战争过去没多久,这东西保存不善,可也相当完好。 尤其是三八军刺,这东西钢口好,一般不会锈蚀严重。 这把东西上面根本没锈蚀,比这把制式刀子品质还要好不少。 老杨不好意思挠了挠脸:“两把……三块,你看成吗?” “成,三块我给你,东西我收了,字你签了,回头想拿回来,拿钱过来赎回就行,我也不会给你涨价,还是三块……” “不要了不要了。”老杨连连摆手道:“这东西放家里真没用。我觉得我爹不算烈士,只是在那节骨眼上,做了一个华夏人该做的。全爷叔把这东西给我家留纪念,就是告诉人家我家杀过鬼子,为国家捐过躯。唉……” 许灼笑道:“你家老爷子他必须是烈士。老杨同志,如果你的话是对的,那让同村乡亲情何以堪。当初就杨老爷子争口气,其他人都在坍台呗。面对鬼子谁不害怕,谁不惜命。杨老爷子能豁出去,这才是真血性。反正我自问,和杨老爷子比怎样,我就感觉自己胆子小,能力也一般。” 周围众人纷纷道:“杨老爷子就是烈士,老杨你也是好样的。” 老杨抱拳,笑呵呵恭维后道:“小许同志,你真的要?” “要,我要了,这份东西对我来说比瓶瓶罐罐更有价值,我出五块,老杨同志你可不要拒绝。” 许灼拿下这两把东西,却不想周围人又起了心思。 “那啥,小许同志,我家里也有别的老物件,你看收不?” “老物件我是收的,但得看什么老物件。你们改天有空,我登门拜访。到时候看看,要是可以,我就收了。现在我还有事,得先去忙了。” “你去吧,老书记的事别耽搁,全老头脾气可不好。” 大家是惧怕全为民的脾气吗? 不是。 建国之前,全为民杀过鬼子,长征前就是党员。 建国之后,五三年,去过棒子半岛,杀过十七国联军。 六二年的时候,去过喜峰,追杀过三猴子。 这人是六五年回来的,据说犯了错误不肯改正,自己退休了。 不过回来后有人去他家走访,看到过一串东西。 据说是上百只风干左耳朵串起来的串子,每一只上面都有木牌和名字。 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的村里人都吓尿了,报了警。 然后警察来了后,好像也没说什么,苍白着脸恭敬离开了。 自那以后,谁看全为民不犯怵? 许灼是不知道这段历史,他六四年才穿越而来,诞生在这里。 所以只觉得全为民是个城府很深,有点威严的心机老头。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嘛,糟老头子坏得很,也就那样呗。 许灼锁门,沿河来到了村东口,只见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空气中飘满了河蚌的腥味和淤泥寒臭的味道。 一群人围在岸边朝下看着,指指点点,全为民也在这。 他凑过去往下看,只见下面果然有有三根黑乎乎的木头。 每一根都有一人半合抱粗,大得夸张。 “小许来了啊,过来过来。” 全为民眼角扫到了故意藏在他斜后方眼光死角里的许灼,看出了他偷看偷听的心思,一句话众人就让开路,拉着许灼来到全为民身边。 “小许你看着三根木头怎么办。” 许灼以为他说的是弄上来。 这年头没有起重机,就算有也很难入村。 所以只能靠人力了。 问题是,这东西一根长十二米左右,直径零点四米。 按照体积计算,和阴沉木零点九左右的密度计算…… 这一根要好几吨。 其实也不用这么算,因为阴沉木密度是气干状态。 眼下刚出水,这东西沉水,密度肯定是大过一的。 就按照水的密度来算,这一根都有至少三吨。 在没有浮力的作用下,靠人力把这三根东西拉上岸。 岸边和河床是垂直的,拉淤泥都得用木板搭斜坡拖拽。 那都费力,何况是三根加起来超过十吨的木头。 许灼想了想道:“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在这里旁边,堆麻袋,铸造一个堤坝,和东口堤坝把这里围成一个池塘,里面放水。放水前,把木头拴上绳子,然后借着水位升高和水浮力,把这东西拉上岸。另一个是弄几条水泥小船来,那东西一条载重一吨多。同样体积的乌篷船只有五百多公斤,而且木头做的不耐压。把船放下去后,把木头放到船上,再放水,这么一来让船驮着木头浮起。” 主要还是这里没加宽,可以容纳船的长度很有限。 虽然第二个方法是曹冲称象,看着很可行。 但现实实施难度太高。 一个是因为现在干河,水泥船怎么弄来,怎么放下去? 另一个是放下去后,还是要人把木头拨到船上。 第一个方法瞧着吃力,事实上只要堤坝筑得足够高,让水位升得足够高,最好与岸边齐平,那几个人使力气一同拉上来,轻轻松松。 然而,许灼说完后,全为民愕然看着他。 他连忙问道:“咋了?我说得不对?” 全为民抽着旱烟道:“让你来是问你,这木头你要不要。你要的话,我们就把它拉上来,搭一块坡板推一推,几百个人呢,还怕弄不动。” “这个我要啊,但我不知道价格,也不知道放哪里。” “拉上来后,可以放双二队的公仓,价格么,一根木料一百。” 许灼所在的双桥巷第一生产队,紧挨着河边。 公仓就建在砂石路旁边,都被拆光了。 能用的也只有巷子后面的双桥巷第二生产队的仓库。 那仓库里现在堆满了这次岸边砍伐下来的树。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冷气。 一根木头一百,全老土匪,你他娘怎么不去抢? 这都赶得上一套砖瓦房了! …… 第244章 如何绑架财神爷 许灼听了却大喜,连忙问道:“村委能开票吗?” “老子亲自给你开,盖公章,作为你给村里做贡献。” “那成,没问题,东西拖上来放好,叫我去签字就可以了。” “那行,你去吧,赶紧把养殖场的东西给我。” “嘿,好嘞,你不说我都快忙忘了……” 等他走后,一众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然有人拍大腿道:“这小子真聪明,咱们怎么没想到呢,这么一来既省事又轻松,根本不耽误事啊。” “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子有出息……” “你特么又知道了,整天就你最知道,你天天知道。” 众人一阵笑,仿佛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 其实看到这木头的第一眼,大家都觉得要弄出来。 不为什么,就这么觉得。 后来全为民觉得难度太大,人力多了耽误整体进度,干脆不弄了。 可张启民就说,你不弄,这里就是出村口的河段,不弄怎么下挖,不下挖,这里水浅,前后水深,以后吃水稍微深点的船都过不去。 实际上,干河开挖之前,大家都发现这里有点高。 都没在意。 结果冲河蚌清淤,这一冲,三根淤泥里的木料就被冲出来了。 要不挖的话,还真不利于过水。 河面扩宽后,大船能进入,以如今深浅,很容易卡底。 全为民叫许灼过来,就是让他出钱买木料,用这笔钱再去招些人来处理器,再买些柴油来,用村里三台小拖拉机齐齐使力。 没想许灼一来就提出了更简单轻松的解决方案。 别说全为民,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且全为民还能依照原计划,坑……为全村赚一笔钱。 三百块虽然有点高,可大家知道,身为零食生产组的许灼,多少是有钱的,别的不说,借给村里的两头军马骡,这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 许灼作别全为民和众人,直接去了双二队转悠。 他看看哪个公仓合适。 这一转还真是挺头大的。 双二队最好的公仓,也是最大的那个,眼下已经堆满了木头。 这就没办法了,其余公仓又太小,他只能去双三队看看了。 双三队,就是河对岸这一条巷子。 其实河对岸这一排房子,许灼所在这一排,加上许灼所在后面这一排,旧社会时是围绕着双桥河形成的一片地方,所以如今都叫双桥巷。 三队这里也不容乐观…… “许组长,是许组长吗?” 许灼正走走看看时,身后传来声音。 只见一个端着青壁碗,捞着面的肤色黝黑、胡子拉碴汉子走过来。 青壁碗,就是一种大小介于小饭碗和汤盆之间的碗。 整体呈现青灰色,边缘有两环青,故而得名。 这东西,就是这时代干活人、男人吃饭用的正常碗。 女人、老人、小孩用的碗,就是后世常见的那种小饭碗。 许灼记得这人是三队队长严大海。 “是严同志吧?那个……我和老书记提议建养殖场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你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着呢,你这是在找地方?” “是啊,我们一对仓库都被拆了,二队合适的仓库又堆满木料,眼下只剩你们三对了。我是想把养殖场开在自己巷上的。这倒不是说我私心,对自己巷子里有偏心。是因为这次工程围绕双桥河,咱们三个生产队贴着双桥河。这养殖场成了之后,家禽牲口什么的,少了很多运输麻烦。” “好主意,不过我们三对绝对没有房子了。” “为啥?” “你忘记了,前段时间刚开始时,塘口这里住了多少人家?住在这里的,都是很早之前搬过来的,目的是离五村集镇近些。现在又被搬走,老书记为了服众,把同大队的好房子都调配出去,开证明都开到了手软。现在我们三队都满员了,仓库也被分配给了那些后门尾房被铲掉的人家了。” “那行,我再去别地儿瞧瞧……” “别介啊。”严大海连忙拉住许灼道:“许组长,有一片房子我希望你看看,不知道行不行。这种事,你没有私心我有啊。能留在自己巷自己生产队,那再好不过。如果许组长觉得可行,回头我找人来弄。” “什么地方?” “来。” 严大海端着碗,带着许灼直接朝东口走去。 这一路走,直接走到了这一路房子的底部。 此刻,全为民等人还在聊着,没有散去。 许灼正好隔着河能看到对岸。 再看看左右,都是些低矮的烂瓦房。 这些房子最高的也不过挑高两米,不少都是坍塌的。 一条路左右相对着六七间房子,过了这段路往前,就是河对岸无边无际的水稻田,和对岸炊烟袅袅相比,这里简直冷清得诡异。 这个夏天,连周围的树都是枯的。 不过,这两排房子加起来的占地面积却是达到了两亩地。 江南这里的房子,依河而建,通常都不宽,但很长。 再不宽,平均宽度也能达到六米,长却至少能达到三十米左右。 三间房子并排加上中间空隙,能有二十米左右。 三列房子相加,不就是大概六百多平,一亩地的面积么? 路左右对着,对面也是占地一亩左右。 “现成仓库肯定是没有了,如果许组长你要,这三块地我卖给你。” “这个地弄来后搞养殖的,味道重……” “瞧你说的,咱们哪家哪户不养点牲口,牲口不就那味道么?以前没房子住,我还住猪圈呢,大冬天的抱着猪睡,旁边就是猪屎。” “那我买多不好……” “啥不好的。一来,这里你买下后,建设成养殖场,回头你不租了,谁还来弄那么大的养殖场?给人住味道也大。人都是向前走的,以前消灭血吸虫运动时,就说了要讲卫生,对吧?再来,这地方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建就怎么建,你要是租的,建这里我队里还得支钱来搞,毕竟算公产。” 严大海看着豪爽,其实还有一点小心思。 许灼买了三队的地,那也是三队的人了,同队的自然多有照顾。 看看许灼生产组里的人,除了一些元老,后来的都是一队、二队的。 别的巷子的人都不多。 现在许组长这生产组多赚钱,他不知道,但也能看得出一些来。 至少,他可听说,这次工程这么阔绰,都是生产组带来收入搞的。 以他的阅历,虽然不知道生产组有多少钱,但还是知道村里账上也就一千多,而这次工程少说得五六千。 这可是个财神爷啊。 怎么绑架财神爷? 那当然不是强按着脑袋来送钱,而是送地方给他。 你看,有这个庙,还怕神不来么? 再说了,两亩多的烂地,说是公产,建国前到今天,就没人管过。 财神爷真能要,那就是废物利用,物尽其用,占了天大便宜。 …… 第245章 风水?不啊,我唯物主义 许灼想了想,看着不是那么老实的严大海笑道:“严同志,我可跟你说明,养殖场建设起来后,里面工人不会是本巷人,也不会是本村人。” 严大海顿了顿,立马摇摇头:“房子是你的,你爱咋弄咋弄。” “成,说个数我看看。” “一间三十块,六间一百八。” “门前场地是算是村里的路吧?” “对,这个没法给你,你要造了房子,大家没法走了。”顿了顿,严大海知道许灼想在建设时,把路左右房子连成一片,这样面积就大了,可真的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道:“不过你要觉得地方小,我可以再往东延个十米给你。” 宽度延伸十米,就等于面积增加三百平。 两边都这么搞一下,就是六百平。 等于是直接给了一亩地。 “行,我给三百块,成吗?” “成。” “等严同志把这里的房产给办理下来,我就给钱。到时候麻烦严同志召集人手,把这里给我拆了。拆房料放一边,都是我的。到时养殖场建设,我画好图纸准备好材料。还请严同志召集人手来帮忙。务工费我会支付。” “好、好、好……都没问题。” 严大海一听这个活要给到队里,别提多开心了。 两人又聊了聊细节的事。 毕竟这件事,全为民是要亲自过问的,许灼会带严大海一同去。 事情敲定了,许灼便准备折返回去弄养殖场设计图。 有了大概的面积和地貌,他就知道要怎么搞了。 “小许同志,我看这事,还是得先找下老书记。”严大海看许灼着急走,又拦着他犹豫道:“这事儿,既然全书记亲自过问,那选地行不行,要怎么弄,我觉着吧……全书记说行,那怎么再搞也不迟。” 许灼看他这样子,暗道这人小心思真多。 也没多想,反正横竖走几步路的事。 现在全为民还在家里吃饭呢。 许灼和严大海两个,直接走了过去。 天已有点黑了,一路走过去,家家户户都围桌吃饭,灯火皆净。 到了村东口,远远瞧见全为民带着一众村干部,就点个马灯,端着碗,蹲着围在一起,吃着聊着什么。 “这就是这年头的人民干部吗?” 许灼心中端的是慨叹不已。 “你小子,又来做什么?没饭吃?家里饭锅还有些吃的,自己盛去。” 全为民眼睛很尖,一下看到了走后不久又来的许灼,没好声好气。 许灼立马过来,把情况说了。 “知道了,小严啊,你先去吧,细节上我和小许同志聊聊。” “诶,好嘞。” 等严大海走了,全为民站起来,一甩脑袋,带着许灼到前面河岸边。 “你小子还买地?” “呃……”许灼立马明白这事儿问题在哪,他道:“那您看咋办。” 现在村里知道十七号那房子是许灼的人不少。 但基本都是村干部,事情也没传开。 知道许灼有整整一平方里庄田的人更少。 真要知道,这事儿得炸开锅。 村里建设所需钱财来源,所有对外说辞,全为民早统一了。 就是零食生产组的贡献。 零食生产组的账目,全为民亲自规定,只有许灼和他能看。 这么一来,也就杜绝了其余参股者泄密。 可实际上,上次那个大单子总共五万,村委按照份额也拿了一万多。 加上这些天生产的额度,总共加起来,已经有两万了。 还有许灼先前买地买田的钱,这些加起来,一共有三万。 眼下纵然花了小一万,还有两万多。 许灼知道这些老革命都痛恨地主,于是全为民开口第一瞬间就服软了。 结果,全为民看了看对岸那些烂房子,只能叹口气。 “那些房子,我小时候就这样,都多少年了还这样。里面的住户,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房子重新分配的时候,因为那里不能住人,成了公地。那棵树,小时候还是绿的,是四几年着火,烧了主干。你要的话也不是不能卖给你,但我有个要求,你不能用来造个人住房。你要真想要房子,建造大宅,回头花点钱,我这儿给你准备准备。本村没有,别村我也能帮你找找。” “不是全爷爷,我要这么多房子干嘛?” 许灼都懵了。 全为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有钱了,不该挑个地段好的,风水宝地,搞个属于自己的大宅,作你这一支的根吗?” “你这是什么封建思想,房子是用来住人的,有了家人哪里不是家。我要不结婚,一辈子住二十三号都行。就是二十三号太小,现在后面又养了一群牲口,我是真不舒服。就等着十七号建成了。” 这话直接让全为民愕然了。 “你小子,跟我开玩笑呢?那庄田这事怎么说?” “庄田我就是想弄个农场啊,以后农场里的菜蔬,瓜果,肉蛋奶,都用来供应本地市场啊。我一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但那地必须是我的。要不然,我总有一种给地主家干活的佃户的感觉,做事也没动力。” 全为民愣了愣,好像头一次认识许灼。 沉默好久,他道:“那你以后别问我买地建住房。” “乡下房子谁稀罕,要买也买市里面的……诶!” 许灼话没说完就被全老头拧着耳朵往地上拽,他疼得呲牙咧嘴,连忙求饶。 这话叫给全老头给气的啊。 “乡下房子怎么了?乡下房子短了你吃的喝的了?” “不是不是,你话不听全,有你这么断章取义,无理取闹,胡作非为,肆意妄为,胡搅蛮缠的嘛?” “还跟我拽文是吧?说。” “是这样的,全爷爷,我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虽然的确有点私心。十七号这房子,我会以我理解的现代化建造起来,做成小洋房的样子。或者就不是小洋房,就是干净大气精致的中式庭院。以后菜市场起来了,河宽了,路建造好了,咱们本地家家户户做企业,人人都当老板,大家都为自己干活。赚来的钱,就按照我的房子,给所有人建设这样的。到时候您想想。咱们全村所有巷子,一排排房子笔直的,都是这么干净大气敞亮模样。整洁的房子,宽敞的路,河道宽敞干净,村周围是绿油油的茫茫田野,家家有电视,家家有收音机,家家有缝纫机,家家有手表,家家不缺吃不缺穿,穿得还好。这多好?” 渐渐地,全为民被许灼描绘的蓝图给吸引了。 他想想都有些激动,有些心血沸腾,想要抡起胳膊带着所有人往死里干。 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了。 “你他娘的兔崽子,跟老子吹牛逼呢?” 许灼愕然,没想到老爷子不吃这一套。 但很快,他又傻了。 只听全为民哼了神,老神在在道:“有了电视机,要个屁收音机?要个冰箱不好吗?还有这一套要多少钱?” …… 第246章 老书记你想考研呐 “不是不是不是……我这一套房子,现在这样,全部弄好也就三千,顶天了三千。真要做个红砖房,其他都不弄,里头弄点日常家具,三百块就行。要是咱们自己村开砖厂,更便宜。全村一千多户,按照最低标准,先给所有人来一套红砖房,那也才三十万。你看咱们这零食生产组,规模一扩展,政策再开放一些,我把一年收入全都捐了,指不定都够两千户都搞红砖房了。” “你捐?你捐?你再吹!你没这个钱,怎么说都行。” “钱够用就行……” “钱哪里有够用的时候?你要了房子还要车子,有了手表要名表,娶了一个老婆就想娶第二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 “我特么地主老才是吧?全爷爷我跟你说,你想法是对的。但是如今还没开放,思想端正还来得及。要是开放了,有些思想就收不住了。咱们江南本就是大内斗省,什么抬头不见低头见,咱们是抬头不斗低头斗,见面不斗转身斗。人心本就难聚齐,不像北方有力气往一根绳上使。但有您在,这心就散不了。我说真的,家家户户日子过好了,钱就该拿出来做建设。又不是白做建设,咱们给分红啊。我要真贪财,你让我买地,我哪里舍得拿一万出来?说难听点,我把这钱存了,带着存折跑路,还清静了,何必在这整烂摊子呢?” 全为民听罢,这才放手。 “你小子,我说不过你,但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你可以不相信金子是真的,但不能不相信我真心实意……” “你放屁。”全为民打断,唾沫星子猛喷许灼脸,老头没好声好气道:“你比投机倒把的人聪明点,知道自己吃半口肉,剩下一半给村里,这样打投部的人真抓你,村里会护着你不说,你也可以用村集体资产来脱身。你这点小心思当我真不清楚?要不是看你舍得割肉,知道抓大放小放利全村,自己藏钱这么多还穿得跟要饭似的,狐狸精似的知道闷声发大财,老子第一个干你。” “看破不说破嘛……” “哼,今个儿话就先挑明,免得你当老子糊涂,净被你蒙着当枪使。老子替你平事,用村委名头包着你,不是看你能赚钱,也能带大伙儿赚钱。能赚钱的人多得是,当年在海城外滩,那谁,赚了一箱子小黄鱼,被老子一颗子儿崩了,一箱子小黄鱼全都充了公。” “谁、谁啊?” 这事儿许灼听得心惊。 他先前一直以为这是个坚定的老党员。 现在听听…… 又是封建思想,还讲风水,又是去崩人抢黄金,怎么像…… 不是,这老头到底是啥玩意儿,啥成分啊。 怎么自己做的事,这老头都清楚? “是谁你别管,如今那人坟头都被平好几次了。”老头放下碗筷,抽出烟枪装填烟丝,用洋煤头擦火点着了滋吧一口,吐着青色烟气。 今天有月光。 昏黄大月亮才出来,这时候的夜幕还是凝厚的青色。 把树,人,全衬成了黑影。 只有一星红色在铜锣锅中明灭。 远远看去,一老一少,就跟亲爷孙似的说着话。 不知说了什么,但说了很多。 “地是你的,人是外人,收入也是你的,你这么弄,村里咋办?” 咋办,就是村里的好处。 先前说收购村民手里的家禽,供应给菜市场,村里人优先等好处,都是建立在养殖场地皮是村里仓库这点。 现在没了仓库,地是许灼的,原先条件自然也不够了。 许灼道:“养殖厂出产的肉和鸡蛋,本身就是直接供应在本地,从大范围上来说,这就是给本地的一个福利。养殖厂产生的利益,可以分给村里。但是村里也得有个名头才能拿。凭空赠送,都是资本主义做的事,我是接班人我不干。” 全为民都要被最后这句给气笑了。 换成年轻时候,他笑着笑着,这一锣锅就要下去,把人给开瓢。 “以后村里每年过年,我要评劳动奖,奖励养殖场出。养殖场肯定要交税的,这个东西它一个是利民,有政策优惠,另一个是,把它绑在村委这块……十抽一的干股,这样就不用交税了。我给他算是‘个体户集体管理’,咋样?” “不是……全书记,这些词你哪里学来的?” “你小子,真当老子是啥都不懂的老糊涂?老子报纸订三份,市报,省报,国报,天天听收音机,在这个位置,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直接打个电话问问上面的,不就什么都明白了?真以为就你聪明?” “这……” 许灼惊讶的是,这种老古董,怎么还这么与时俱进。 他有些无法理解啊。 那么多村里同样年龄的,攒了一百多买个收音机,整天他妈躺椅蒲扇黄梅戏,好点儿的听姑苏评弹,抽着大前门乐呵得跟老年痴呆似的。 这种一把年纪了,还有这么猛学习劲头学习能力的…… 就算放到后世也不多见吧? 关键是关键是……这老头竟然比他还强。 要知道,他可是穿越者,对于什么新鲜事物不能接受和理解? 可这老头竟然比他还能那啥,这就匪夷所思了。 “别这那了,我跟你说事,你就说同意不同意,还有你个人意见。” “同意,当然同意。” 税这种东西,虽然是国家收的,但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地方上做这种养殖场,已经属于企业性质了。 如今风气,不说远的,至少易城乡下是不许出现这种情况的。 全为民要干股,是为了使其与村子形成捆绑。 至于发福利,则是等于给这东西免税的一个理由。 结合本地政策,剩下的手续他来办理就行。 抛开这些,剩下百分之八十的收益,再除掉员工工资,还能有百分之六十五左右,都是许灼的个人收入。 换做是别的村,人家眼红还来不及。 巴不得趴上去吸两口血。 又怎么会像全为民这样,能把这么多利润都让给许灼? …… 第247章 人生三喜,升官发财和 当然,也不是说他就是想得开。 而是作为过来人,他很清楚这件事的风险。 过往多少年,不说每年,至少至少三五年必闹个鸡瘟猪瘟鸭瘟的。 一旦出这种事,对养殖场来说就是毁灭性打击。 所谓让利高,其本质就是背后的风险也是许灼一人全部承担。 这一来二去,相对来说很公平。 许灼这里同意了,全为民让他带着本子把这些都记下。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给我,你去弄方案吧。” “还有,明天开始,十五、十六号开建了。” 许灼愣了愣:“那里开建?全书记你没弄错吧?现在十七号在建,菜市场要建,河道要建,回头养殖场要建,现在搞十五、十六号,这……” “我还没说十五十六号两块地皮合并,要干什么吧?” “是啊,你只让我出了古楼方案,我方案也早给您了。” “我现在告诉你,那是什么——村委。” “村委?”许灼愣了愣,随即有些抗拒道:“您要把村委搬到我家旁?” “不是你家边上,是天授村以后真正的中心。随着菜市场河道的完工,接下来这里人肯定会多,管理上会有各种问题。但是,光有水面交通是不行的。你没发现这里距离五村路也就几十米远吗?回头村里河边这条砂石路,全部重新浇,索性浇到五村路,左右再贯通白银灞河和柘泾巷河外的路。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会往这里汇聚,你觉得村委还有在村南头的必要了吗?现在村委在那,也是因为五村路的十字路口在那,主管建设物资运输的柘泾巷河在附近,那里也和石门村挨得近,有问题可以直接解决。等现在菜市场起来后,格局彻底变了。攻守易型,自此别说五村,周围八个村都要以我天授村为中心。我这村委不建设在这里,出点事怎么放心?再说,这里有河,周围出事,入河就能直接到沿河附近。” 附近的大十字路口,往西去镇上。 往南就是石门村、松茎头方向,那是去市里。 往东一直走,顺着路,可以到运河边拉人的渡口。 这个渡口非常重要。 在这个渡口,沿河南北各处都能去。 但它却是石门村的。 就因为十字路口,运河渡口,柘泾巷河,以及石门村四个地方,有一个共同的点,所以这个点有战略意义,成了天授村的村委。 不是说,天授村村委在哪,那地方就重要。 现在天授村建设的战略中心即将改变,那原来村委就没存在必要。 这么一说,许灼瞬间明白了全为民整个战略意图和布局关键。 “卧槽……这老东西也太……太牛了吧……” 他有点怀疑人生,怎么都觉得这不该是个黄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古董能想出的,整个规划实在是……有点厉害。 “造房子的人我明天下午会拨给你。” “这些人都没造过房子,你自己想办法教。” “村里现在能用的人真不多。” “我要的是村委,菜市场,双桥河,在差不多时间完工。” “菜市场和双桥河我亲自坐镇。” “村委这件事我交给你,你别拖老子后腿。” 许灼犹豫地问道:“建设生产组组长,这个职位……够负责这事吗?” 现在这件事的性质和建设十七号完全不一样。 十七号别院,属于花钱把工程转包给村里团队。 工程本身属于许灼私人的。 现在新的村委,是村集体的,就算要外包也没人,都是村里人来做。 工程给建设生产组,也等于是自家人建设自家房子。 这里面花的钱,人工费之类,都是村委来出。 可村委出钱,让许灼来负责,这多少有点说服力不够。 全为民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这种小狐狸都会在意的细节问题,我又怎么可能被人抓到把柄。明天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村委员会委员名单上,但你只是作为临时委员……作为零食生产组,香料生产组,建设生产组,以及村集体养殖场的厂长,这个性质是没问题的。” 许灼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一个村有两个班子,称之为“村两委班子”。 这一个委,就是村民委员会,另一个村党支部委员会。 党支部的委员,是来指导思想,辅助建设的。 名义上是上头朝下委派。 实际流程却是公社党员里选举产生,然后再进行委派。 村民委员会,则是村民自己选举出来的。 在党支部监督下,必然是通过选举产生才合法合理合规。 等于是村民自己选一些人当老大来管理自己。 这里头的管理,包括人口调查,经济建设,行政管理,治安,妇女等。 怎么个做事方法,事情方向,这些思想路子上的事党支部有发言权。 实际上可以看出,党支部是脑子,村委会是手足。 像天授村这么大的地方,分工自然详细一些。 像东蔡村,一共也才没几个人,村委主任和村委书记就是一个人。 合起来,简称村长。 以许灼为中心建设生产组,以生产组组长的身份,的确有资格成为委员,但是必须经过全村投票进行选举。 现在没这个时间,许灼只能是临时委员。 即便非正式,只要有这个名头,他也就是个村干部了。 能做的事,不是一般多。 “行,那我放心了,那建设村委经费的事……” “拆房料不是吗?如果有其他的,用你的门路先垫上。做事记得开票,回头来报销。这里主要支出是人工费,这部分钱你看着办。” “那没问题了。” “去吧。” 这件事经历了一阵口舌之争,总算落了幕。 许灼长长叹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这个严大海,做事还真谨慎。” 回去路上,回想严大海当时扭扭捏捏拦着他,让他来找全为民,越想越觉得这个老实人有点不老实。 也幸亏是他,不然还真的要出些问题。 回屋后,许灼先去后院喂了军马骡,狗獾,野鸡,鬣鹿,兔子,雏鸟,把客厅收拾一下,这次出门去国营饭店弄口吃的。 “来碗面吧,加点咸菜毛豆,一个荷包蛋。”他道。 张远超一看许灼这样,还以为国营饭店有什么招待不周。 连忙过来嘘寒问暖。 “你别误会,我手头有事,事情太紧,吃完就得回去忙了……” “我还以为许哥你是被家里事情给烦到了呢。” 张远超这话让许灼愣了愣:“我家里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许平凤,许平呈,还是三婶,还是那两个老的?” “许哥你不知道你堂姐回来了吗?” …… 第248章 阿桃来了?赶紧把桌子撤走 “不知道,关我什么事?他们来炒货铺闹了?” 许灼脑筋转得很快,脱离了许家,看到事物就有了上帝思维。 老两口重女轻男,家里唯一看重的男丁,就是长子长房。 唯一看不起的女人,就是他妈。 也就是说,抛开这些人外,两个老的对孙女,外孙女都还可以。 他两个堂姐,大伯许平龙的两个女儿,嫁出去的,婚礼也是老两口给办的,那叫一个风光,再则两人嫁的还都挺不错的。 许灼第一反应,就是两女的回来了,看到老两口,要来找他麻烦。 找不到他,就只能去炒货铺。 “许哥你这反应速度,真绝了。应该是你二姐……” “许秋娟?” “对。她来的时候,你二哥也在,叔叔他也在,三人叽里呱啦……” “我妈呢。” “阿姨她没说话,到后面炒瓜子去了。具体说的什么我也不清楚,看样子,她是挺火大的。许哥你……” “没事,都是家里事,谢谢你替我盯着,廖师傅怎么说?” “许哥我上次本来想和你说这事的——其实廖师傅除了傲气点,做人不行,做事也没那么坏……” 许灼吃着面,面条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什么叫“除了做人不行”? 妈的,连人都做不好,那是牲口么? “你继续、继续……” “那啥来着,这个廖师傅是东蔡村村长插进来的,目的就是挤兑你,这事儿许哥你别声张,我也是让人盯着后才确定的。最近天授村不是在搞菜市场嘛,动静弄得这么大……人家不敢和全为民硬碰硬,就只能找你麻烦了。先前打投部找他聊事情,他最近不知道听谁说的,是你的主意。觉得你是在故意让他坍台,他也不想让你好过。他原来相对炒货铺动手,但炒货铺一来是国营饭店一部分,真要动,那旁边酱菜铺,还有别的几个铺子都要动,他也不敢。想要找茬吧,说你这东西价格太高,打投部这里又罩着。而且他不浇水泥场,那公厕盖得像北方旱厕似的,打投部和他吵了几次,互不对付。他想从营业资格上下手,这些许哥你又早做了准备,一点问题都没。就只能找你麻烦了。许哥,你可注意点,东蔡村好人少,烂人多,这村长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完这话,许灼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说这时代人淳朴嘛,不是说咱江南人文明嘛。 不过,还好。 朝他来就行。 看来自己当初小心翼翼是真的有用,人家正面找不到茬,就只能搞侧面突袭,直接来搞他了,那他是不怕的。 果然,任何时代都存在仇富。 这个时代尤为突出。 他一开始定下的“苟着”做事的基调,还是很有用的。 “东蔡村人还行吧,我接触的一些都没问题。”许灼道。 张超强这么说,就是把孟钱多、陈文勇、陈皮匠都放了进去。 他有些不高兴,自然得辩解几句。 一说到这个,张超强来了劲,小声嘀咕起来。 “当初老五村合并,东蔡这里丢了些田,导致这里人均得田只有七分。” “但是后来人口增长什么的……” “这个数字不还得往下掉嘛,不少人没了田,就只能去村办企业或者东蔡村长去社代办企业找门路,弄名额。” “据说啊,我也只是听说,听说蔡老头给人跪过。” “也就五村集镇这里成型后,村里逐渐富裕,他才扬眉吐气。” “不少人没了活,又没田,那能怎么办?” “游手好闲当混混,然后当青头呗。” “东蔡村的王八蛋挺多的。” “西蔡村虽然也有,可那里不是蔡淳地盘嘛,谁敢去惹他?” “很早以前,只有一个蔡家庄。” “那是旧社会了,当时东蔡这里两兄弟闹分家,才分出了西蔡。” “现在西蔡是发达了……” “东蔡一边被西蔡挤兑,一边是天授村和北泾村,日子不好过。” “西蔡那里的王八蛋,不敢在西蔡搞事,基本就往东蔡跑。” “各种原因加起来,许哥你说东蔡什么样?” “近些年严打过了,日子还行。” “许哥你之前是不知道,来东蔡村插队的知青被睡过不止一个。” “人被枪毙一次没用。” “最严重一次,一个人做了事,整个团伙抓了被当全村人枪毙,那之后才没有这样的事发生。” “北泾村那里为啥有知青点?” “还是这事闹的……” “东蔡村和北泾村的知青,这才合并在一个地方。” 许灼就像在听天书似的,有些云里雾里。 这些事他还真不知道。 人被枪毙的时候,他应该还小。 十岁之前,他基本没来过五村集镇几次。 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跨村闲逛和后世乡下进城差不多。 他们天授村好像从来没出过类似的事。 很大概率是全为民震慑力太强导致的。 吃完面他赶紧回去,走到二十三号门口,便瞧见许烨和许小暖两个。 两孩子正在聊着什么,许灼自行车停到门前。 下了车开门锁,把车停前院。 边弄边笑道:“怎么,许秋娟一来,你们就搞不定了?” 许烨没说话。 哥哥许灼开口这一刻,他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 许小暖插着腰蹙眉道:“阿桃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秋娟姐是什么人。明明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大姐讲道理,二姐这么泼辣呢。大伯父大伯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我娘都觉得她胡搅蛮缠。” 许烨听不下去了,提醒道:“小暖,你不想知道我哥怎么晓得这事的吗?” 小丫头愣了愣,疑惑道:“对啊,我们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你咋知道这事了?秋娟姐说没找到你。我们去找了芸姐,她说你今天基本不在。” “我今天一直在外面跑,村里有什么事……全村人都是我眼睛。” 他挥挥手,锁上门,示意两个小的走在前面。 老许家也就是双桥巷三十六号,距离二十七号,也就八十米左右的路。 到了门口,便看到一家子都在。 大伯许平龙夫妻,许新,许新旁坐着的二十出头短发妇女——许秋娟。 其余人,像是许平凤,老妈,许平呈,三婶,许相。 两个老的不在,按照村里规矩,没村委批准,他们不许回来。 “来了啊,坐,我问你个事。” 许秋娟抱着手,坐在主位,看向许灼挑了挑眉。 抬抬下巴,示意他坐下位。 许平龙见状,和许平呈使了个眼色。 默默起身把挡在两人之间的、布满伤痕的八仙桌端走。 许灼刚要上前抓住桌边,抓了个空。 …… 第249章 你不是很能叫吗?你叫啊! 直接走到许秋娟跟前,大伯母见状连忙拉了拉许灼道:“阿桃,秋娟说到底是你姐,她是回来探亲的,不了解家里情况……她说话有点冲,你也是知道的,有话好好说,啊,大家都看着呢。” “哟?才多久不见,小兔崽子还长脾气啦?”许秋娟冷笑道。 许灼平静目光看着大伯母,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您摆的平,您来,我保准在旁边看着,不说一句话。” “什么摆的平摆不平,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许灼根本不理会许秋娟叫嚷,他就看着大伯母。 大伯母皱着眉,起身拍了拍衣服道:“阿桃,秋娟是我女儿。” 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是由嘴上说情转为说心中理了。 到这一步,就是撕了一半脸。 “那你来解决,不用叫我。” 说完,许灼转身朝外走去。 “谁允许你走的,给我站住,我说话你都不听了?” 许秋娟看许灼要走,连忙起来拦住。 抬手抓他肩,没抓住,却扯到了他后背衣服。 许灼拽了拽肩膀,没挣脱,看向大伯母道:“你女儿?” 大伯父低声道:“秋娟,撒手。” 许秋娟恼道:“他脾气这么大,都是你们惯的。你们惯着,我可不惯。我今天就不撒手,就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许灼看着许平龙夫妻道:“你们女儿,是不是。” “你叫嚣什么?长本事了?啊?爷爷奶奶对你们一家子不错,至少吃地穿的你没短了你们的吧。现在你是组长,你是村干部,你一句话让他们……” “许秋娟,放手,我数三声。” “你数一百声……” 唰! 许灼从后腰抽出了宽大的斩骨刀,直接夹在许秋娟脖子上。 全家人都变了脸色,一个个纷纷起身。 “我的脾气你们清楚,任由这东西在这里胡闹你们不管,我拔刀你们就要动手了,那你们试试看,是你们拳头快还是我刀快……退。” 前面一段话,众人僵住。 最后一个字,众人纷纷后退。 许灼就是个痴子,什么事都干得出。 这种特性,不因时间而转移。 “我倒要看看,你这刀今天能不能砍下去,来啊!吓唬……” 砰! 几斤重的斩骨刀,厚厚的刀面骤然拍在许秋娟脸上。 只一记,她就倒在了地上,脑瓜子嗡嗡响。 她捂着开始浮肿的侧脸,睁大眼,惊恐不可思议地看着许灼。 “你姓许,你户口在人家户口本上了,不在老许家的本子上。你姓许,你不是天授村的人,你是别村的人。今天老许家发生的什么事,和你有关吗?和你一个外人有关吗?我姓许,我名字没有在许家户口本上,我有自己独立的户口本和房子,我不是双桥巷三十六号老许家的人。我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关系。这一点请你记住了。另外,许虔兴朱小英为什么住猪圈?是我让他们住的吗?按照规定,他们是要被报警后蹲进去的,他们盗窃村集体资产。这件事是我个人决定的吗?我是想让他们坐牢来着,结果他们还在村里面接受改造。你要真觉得自己还是许家人,那应该去谢谢村委。第三,我,许灼,天授村村民委员会临时委员,村干部之一。我有权对于你这样扰乱村里治安的外来户,实施逮捕。看在你不是本村人的面子上,我给你们村一个面子,这次只是对你的无礼行为给予警告。第四,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一巴掌疼吗?你怀过孩子吗?我妈怀我的时候,你所谓的爷爷奶奶,多少比这重几倍的巴掌砸在我妈身上,她差点流产。你既然今天想要替你爷爷奶奶出头,那我让你尝尝这辈子升不了孩子的滋味。回头你生不出孩子,被娘家人抛弃,户口又不在本村,看你去哪里,哪里要你——你们别过来,今天谁过来,我揍谁,我妈也不行。大伯母你,你说她是你女儿,她折腾别人骂别人你就看着,别人对她动手你就警告……看在大伯的面子上,我今天给你一个面子,你要是觉得你有理,麻烦你过来……过来啊!” 他前面说得慢条斯理,很平静,就和他以往作风一样。 手段很暴躁,甚至癫狂,语气态度却异常冷静,乃至于冷漠。 最后三个字吼出来的,直接让大伯母吓得一阵哆嗦。 “你别吼我妈!有本事冲我来!”许秋娟尖声尖叫道。 许灼忽然脸色骤变,伸出手抓着她头发,用刀大把大把割下,直接塞入了她嘴里,然后狰狞着脸孔狂扇巴掌。 “说啊,说啊,你不是很能叫嘛,你叫啊,叫啊!” 大伯母见女儿被打连忙冲过来。 许灼猛地站起,对着她胸口就是一脚,把她踹了出去。 “妈!”许新红着脸大怒,扑过来。 许灼从口袋里抽出随身携带的伸缩棍,朝着他脑袋抽去。 可怜许平龙接住了老婆,又要拉儿子。 只朝后拉了一点,许新脑袋没被抽中,侧脸挨了一棍子。 顿时口吐鲜血,槽牙掉了出来。 三婶这人素来自私,一把拉着许平呈和许相不让两人去。 “你们管不好,找我,那我来管……” “够了!”许平凤大吼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管!” “你他妈给我闭嘴。”许灼用伸缩棍指着他:“许秋娟去炒货铺的时候,你什么表现?来这里吆五喝六你又什么表现?对外阳痿对我硬气,你这样的人,就是一辈子的废物。别以为你是我爹,我让着你。我已经跟你们许家断亲了,你要是不服可以和我来碰碰,看看是你住院还是我坐牢……来啊!!!” 许灼最后咆哮,他一手拿刀,一手拿伸缩棍,上前一步。 许平凤脸色变了变,后退了一步。 “妈,你还待在许家干什么,跟着这种保护不了自己老婆孩子的废物,有前途吗,被一个无理取闹的晚辈上门骂,也半个屁不敢放,你图他啥?图他窝囊?还是图在这屋子里找气受?你赶紧离婚,从许家出来,我养你。等你出来了,老许家这一家子看我不整他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全家不吭声,都害怕了。 他们到底是要在这个村里活下去的。 他们脱离不了这个村,家在这里,根在这里。 许灼现在是全村最年轻的村干部,加上其性格,说这话他们根本不怀疑。 …… 第250章 想她了 这些天,许灼零食生产组的收益,促成了天授村要建设自己的菜市场,挖河修路,已经传遍附近。 许灼就算不是村干部,说一句话也比普通村干部管用。 真要整他们,那也的确是一句话的事。 “许阿桃,今天你别得意,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今天只要我走,改天就让你倒霉!” 许秋娟站起来,头发散乱参差不齐,歇斯底里。 许灼闻言,平静着目光看许平龙夫妻,抬手把斩骨刀插入后腰刀鞘。 这东西自从割煤气管开始后,他就一直带在身上防身了。 见到许灼这么做,许秋娟有些得意。 但她没看到许平龙冷着脸走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拽到自己妈跟前。 “爹!你干什么!被个小畜生欺负到头上来你还管不管?!对我动手算什么本事!他才是外人啊!” 面对女儿的尖叫,许平龙看着老婆问道:“以前老二出嫁前,你在家里就没管过。你说出嫁了,有婆家管。现在这样,我再问你,你管不管。” 大伯母扭过头:“要管你管,谁女儿谁心疼。” 许平龙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息。 看了眼许灼,许灼道:“你们老许家只要管就行,要怎么管就是你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参与。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她刚刚威胁我了,改天要是来闹事,或者我这里被不明身份的人骚扰……都算在她头上。到时候,你们不管,别怪我把她送去坐牢。反正咱们附近,也出了好几个女流氓。” 女流氓不是真的流氓,是穿得好看了些就被举报。 在前些年,真就是有姑娘被以流氓罪抓走坐了牢。 的确也只是因为穿得花枝招展了些。 要说男的坐牢出来,重新生活,那是希望渺茫。 女的就基本是绝望。 许灼的手段,别说许家人,全村也会有目共睹的。 但许灼眼下的话,不仅仅是警告,还是给许平龙一个面子。 说完,他转身按下卡簧,收起伸缩棍,塞入口袋转身离开。 走得稍微远了,才听到“啪啪”几声脆响和尖叫。 接下来,就是一阵杀猪般的嘶叫。 这些都和他无关了。 他有大把的正事要做,没心情浪费在这事上。 至于他为什么来,就是为了给他妈出头。 他妈心软,他必须说重话六亲不认才行。 要不然顾及亲情,顾及面子,顾及这那的,到头来什么事都办不成。 是夜,许灼冷水洗了把脸,泡浓茶在画图。 他在画养殖场草图时就出了点问题。 这年头都是家庭饲养。 在家里养,找个空气流通的地方,放几个笼子喂点饲料。 搞大型饲养,就得保持通风。 那么建设成这时代的常见的洋瓦水泥平房就不可能了。 这种老式厂房的建设方式有保暖效果太好的缺陷。 江南这地方,最冷温度是六九年零下十二点五度。 再冷,就是过后几十年,到一六年了,但也没低于零下十度。 不过夏天房间内,温度却可以达到很高。 关键这里住的不是人,是一群热量高又带毛的牲口。 温度过高,病菌滋生,容易出现中暑, 且夏天鸡蛋价格走高,就是因为温度过高。 温度高,鸡中暑死亡不说,还不容易产蛋。 后世的养殖场房间内有排风扇和冰块尚且如此,何况如今环境? 所以这种建设,一定不能以木梁结构盖洋瓦为主。 最好就是顶头钢架结构,直接铺设彩钢瓦。 彩钢瓦不要那种工地常见的蓝色顶,要白色顶,反光好一点。 彩钢瓦下,墙体上,镶嵌排窗。 夏天排窗要打开,四周墙体底部开凿排气孔。 这么一来保持幽暗的环境,让家畜家禽更加安逸,容易进食增肉生蛋,另一方面就是增大空气流通,恒定湿度。 然后是养鸡的环境。 这时代人养鸡,都是一块场地内散养。 散养有散养的好处。 可要出肉快,生蛋快,易于管理,就得用笼子。 那种排笼,一排笼子下还有隔层。 鸡在上面生蛋,鸡蛋随着隔层和中间铁丝形成的槽道,滚到外面边缘。 每天只要来收鸡蛋就行。 鸡伸出脖子就能喝水吃饲料。 当然,下面还有个活动抽盘,用来定期清理鸡屎。 这东西他虽然知道原理,可却不知道什么结构。 鸡鸭鹅别看着差不多,鸡和鸭勉强能用一样的设备,鹅就绝对不行。 基本上,鹅得圈起来散养,搭建鹅棚。 相对来说,兔子,羊,猪,就简单得多。 兔子不用喂水,喂干草就行。 笼子下面放个盘子,接着兔子屎就行。 猪就更简单了,水泥砌个猪圈,加个食槽,定期清理猪食。 羊子是需要活动量的,除了草还要一定盐。 最后就是牛,没有专门空间专人照顾,根本不适合。 倒是羊和牛可以放在一起。 所以他暂时把牛羊在养殖首批清单里放弃了,包括鹅。 鸡鸭兔子收益见效都快。 那么……问题就是笼子了和彩钢瓦了。 讲真,穿越至今,哪怕去了市里面这么多次,他就没见过彩钢瓦。 如果记忆没错,彩钢瓦很早就有了。 这东西是一九二七年美仔发明出来的,五十年代左右已经传入华夏。 可真正流行起来,还是得零八年汶川地震后。 那时大量人需要房子安置,最快造房子的办法,就是用彩钢瓦盖顶。 似乎就是那之后,工地上就能常见白色房子蓝色彩钢瓦顶。 “暂时不管这些了,我把样式图弄出来,回头找全老头。” 彩钢瓦和这种应该还没在国内流行或诞生的鸡鸭笼子,估计得订做。 “烦死了……” 有这两件事卡在心头,他真的特别不舒服。 连画样式图都有些烦。 所谓样式图,不是三视图,是一种更加全面的图,得有一定绘画功底。 其画的内容,基本是展现完成品部分样貌。 等于是拍照片。 但你在东西完成前,哪里有照片? 这又不是后世计算机网络时代,可以随意p图来做ppt。 许灼作的企划,在繁荣发达的后世看来,只能有点吸引人。 具体的情况还只有对方有兴趣才能具体谈。 但放到这个时代,绝对是大杀器。 他就是拿着带着最终效果图片的手写画,来说服冯国富的。 说到这里,他一声叹息,没了某人这支画笔是真难受。 要是某人在,把自己拙劣的草图给她看,很快就能出精美的样式图了。 这种本事,目前来说,周围还找不到一个可以来顶替的。 …… 第251章 不是,咱真别弄了 “明天早上要去市里,到时候可以留意一下。” 这么想着把各种东西,收拾好放入绿色帆布包,刷牙熄灯。 同样的夜,别村人家灯火明亮。 脸上带着紫青掌印的许秋娟,在房间里哭哭啼啼。 门忽然打开了,一个肤色黝黑,形态如熊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正是许秋娟的老公孙亚平。 一看许秋娟的脸勃然大怒:“娟子,是谁,老子去砍了他!” “你别冲动。”孙母叫住他道:“说了你多少遍,你都是结婚成家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毛毛糙糙的样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样你迟早吃亏。” “妈,现在娟子这样,我已经吃亏了啊。”他粗着嗓门焦急道。 “你让她把事情说清楚,我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捂着脸回来的,头发又弄成了这样……一回来就哭,唉,饭也不吃。” 孙亚平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蹲下来搂着许秋娟。 “娟子,有老公在,咱不怕,昂?来,和老公说,谁欺负的你。” 许秋娟收起眼泪,小声道:“我听人说爷爷奶奶不知怎么的,被扔在了猪圈,就回去看看,没想到是被自家人害的……” “谁害的?” “是我堂弟,二叔家大儿子,叫许灼,小名阿桃,许三痴子……亚平,你别去找他了,他可凶了,六亲不认的……我奶奶被他打了,我妈也被他打了,他还是天授村的村干部,咱惹不过他……” “舍夫萨!”孙亚平火气噌地上来了。 孙母一把拉住他道:“让娟子继续说,把事情说清楚。” “还有啥好说的?娟子奶奶对娟子多好,能是坏人嘛?我丈母娘那可是出了名的会做人,凭什么好人就该被打?” “你的意思是,好人就没犯错的时候?” 孙亚平脸色一滞,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嘟囔道:“我小舅子许新,还是高中生呢,家教不好能考上高中?” “你这么说,好人就能上高中,高中里没有混混和坏人?” “这……妈你这是强词夺理。” “所以,你妈只有小学学历,是个坏人?” “不是、这……” “村长儿子七八岁看寡妇洗澡,十三岁带着姑娘钻草垛子被人发现差点打死,十五岁跟着学着去偷鱼,十九岁考上大学,他是好人?” “不是这么说、我……” “你觉得自己是好人吗?” “我怎么不算,我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监狱里头不知多少人都说自己是好人。” “妈!”孙亚平觉得自己脑子快烧掉了,他焦急挠挠头不知怎么说。 这时许秋娟继续道:“那个堂弟和我家已经断亲了,我这回去就是问问他,结果他不光打我,还差点砍了我……” 说到这里,她指着自己脸上有棱角的淤青。 这和其余手指印的淤青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秋娟自然不好说自己如何颐指气使,如何胡搅蛮缠。 她只说了大概事情和自己遭受的不公。 孙亚平越听越气。 原本还有些顾忌,但听到这个所谓的堂弟已经断亲,心里头仿佛什么东西放了下来,一时之间轻松许多。 “娟子,这些天你就好好休息,厂里就别去了……” 孙亚平听完正要宽慰,却被孙母打断,赶了出去。 待孙亚平出去关上门,孙母敲了敲桌子,淡淡道:“亚平是个浑人,不懂好坏,只知道护短,你不是。到底是让亚平吃牢饭,还是他以后继续护着你,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自己别后悔。” “知道了妈……” 仿佛被看穿的许秋娟小声应了下,也被赶了出去。 许灼是什么人,她不清楚。 偶尔听到“许三痴子”这个名号,想也不是多好的人。 但是对于这个儿媳妇,她还是很清楚的。 另外,这件事情上,这儿媳妇到现在没把因果说明白,明显有问题。 再一个,她既不喜欢这儿媳妇重男轻女、偏心且排外的爷爷奶奶,也看不起这儿媳妇一味和稀泥纵容子女的妈。 所以这事儿,她一定得敲打敲打,不然真容易出事。 许秋娟回到房间,看到了坐在床上吹电风扇的老公孙亚平,想了想英明婆婆的话,终究是把话给忍住了。 “娟子,给你揉揉,不疼了。” 孙亚平上前一把抱住,抚摸着面庞,眼神里满是疼惜。 “娟子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说法。” “亚平,别闹了,其实……是我不好,咱安分点吧。” “不,娟子,谁敢伤害你,老子一定要弄他。” “亚平,现在社会不一样了,咱好好的成么?” “自家女人被打成这样,要是不上门要个说法,人家会以为你好欺负,会以为夫家不疼,也没娘家护着。这件事,我必须管。” “亚平!”许秋娟忽然间有点理解婆婆的话了,她后怕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你是不是心里根本没我?” “我……我怎么会呢?你快别这么说,我心里好难受啊。” “你真要这么做,进去了,我怎么办,妈怎么办?这个家就散了!你难道这都不明白吗?我说了,是我错了,是我不对。不对就要认。” “我知道了娟子,我知道了……你别生气嘛。” 孙亚平抱着哄着,暗叹一声,心中默默流泪。 自家娟子真懂事,处处为自己着想。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所以,这件事不算完,必须……有个说法。 娟子说得对,他不能出事。 要说法的方式有很多,不必自己亲自出面。 把许秋娟哄睡后,他在家里一阵翻找,拿出了一沓大团结来。 摸着黑,他离开家门,没入夜色中。 片刻就来到了东蔡村蔡渡涟家。 敲了敲门,声音是三下连着两下。 听到敲门声后,原本有些喧闹的屋子安静了下。 大门开出一条缝朝外看。 看清来人时,门才打开。 “老孙,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还以为是大头兵呢。” “我找疤哥,在吗?” “疤哥在里头打牌呢。” 将人放进来后,一直走到里屋,见到了白炽灯下正抽烟看牌的三十来岁魁梧男人,这男人肉里眼,没什么眉毛,毛孔大如橘皮一般的脸上,有着大大小小、长长短短七八道疤,看着就不好惹。 “老孙,这么晚不在家陪媳妇,来我这里做啥?” 众人闻言朝后看了看,一阵笑。 孙亚平结婚前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婚后就逐渐疏远了。 对此大家不点破,心知肚明。 因为在他们这里混的规矩,就是不准结婚。 一旦有家有业,干事情放不开手脚,出了事家人还是破绽。 “疤哥,方便说话嘛,弟弟我也是没办法了。” …… 第252章 天授第一打野 “哟,看来是真急了……是生不出儿子要来找我们帮忙么?” “那找我好了,我可以给你推屁股。” “这算什么,我一米八呢,开过光的,你看我吊不吊?” “不看。” “哈哈哈哈……” 疤哥哼了声,,所有人笑声顿止。 “我说了,拿别人开玩笑可以,不准拿自己兄弟开涮。” 他甩了甩脑袋,示意来个人顶替,然后带着孙亚平去了别处聊。 孙亚平立刻把事情说了说,递上来一沓大团结。 “你还真舍得……”疤哥没有去拿,看了眼,抽着烟戏谑。 孙亚平为难道:“疤哥,我老婆也是你弟妹,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净被人家欺负吧,这样说出来,面子上也过不去,混道的不就讲个面子嘛?” “行了,回去等消息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孙亚平有些复杂地看着疤哥。 疤哥道:“规矩就是规矩。既然结了婚就安分守己。你现在厂里上上班安逸稳定,回头生了孩子,家就全了。不要再和道沾边,对你没好处。咱们混道的,讲规矩,讲情义,就得为兄弟考虑。自私,是活不下去的。” “是是是……疤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孙亚平走了,长长松了一口气。 疤哥答应,那这事就好办了。 待其走后,手下人走来小声道:“哥,这不合规矩啊。” “你当我真坏规矩么?老蔡头也让人找过我去修理那小子,做了这件事,咱们在村里日子会好过很多。可你也知道,没有由头是不能随便动手的。因为事情打架互殴,和被买凶杀人、杀人未遂是两个概念。孙亚平这次来得刚刚好,给了我这由头,还送了钱,一举三得。” “哥,高明!” “哪有什么高明,这叫沉得住气……去准备准备吧。一次性成功,让他至少躺三个月。人家村里人多,多带些人。” 天蒙蒙亮,许灼起床了。 四点半起来,烦心事少了许多。 药材收购站和国营饭店的事交托出去后,人也轻松了不少。 “回头得把送货这件事也交出去……”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是得聘请个赶骡车的送货司机了。 洗完脸后,他又坐到桌前,从袋子里拿出纸张来写东西。 每天要做的事得整理整理,不然总是丢三落四。 尤其是很忙的时候,那就更是晕头转向了。 写得差不多时,门也被敲响了。 他连忙去开门,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阿山。 阿山手里拿着两只野鸡,没有兔子,倒是有一袋牛蛙。 “今天收获有点少啊。”许灼笑着接过野鸡道。 阿山叹了口气:“自从修河开始就不行了……我现在只能抓牛蛙。省下来的时间,倒是可以抓不少牛蛙。就是比起许爷叔给的,还是少……对了许爷叔,这个给你,甜甜的,可好吃了。” 他拿出一个小布袋,打开,只见里面红彤彤的。 这些红彤彤的,形似一颗颗颗粒组成的半个蛋壳型。 大小也只有指头那么大。 “覆盆子嘛,诶,这个东西不错啊,你哪儿找到的?” 覆盆子,也叫悬钩子,也叫树莓。 几乎长得差不多的亚种挺多的。 在农村里,是一种和金樱子,桑葚齐名的野果。 江南这里五月份到九月份,都是成熟期。 眼下八月份多,自然是快到末尾了。 可他不明白的是,现在农村基本都是三光,土上除了树就是菜,除了菜就是庄稼,哪里有多少杂草? 更别说树莓这种野草了。 阿山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许灼吃着满脸笑的模样道:“这个还有很多啊,运河附近都是,还有那附近的野林里也不少。” 为了防洪固沙,运河边是不能种田的。 那里的河边,种满了树。 没树的地方,水泥和沙袋都堆得很厚。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多少人去。 “这个袋子里有三斤,好家伙——” 许灼一把抓起阿山的手看了看。 阿山看着黑,手倒是干干净净的。 别说脏了,连伤痕都没有。 不过男生的手,尤其是正值田野里疯的年纪,粗糙一点很正常。 “你怎么做到的?摘这么多树莓也没见有伤,离谱。这个野果我给你两毛钱一斤,三斤六毛钱。野鸡不好弄就别弄了,你多弄点树莓,白茅草的根,芦苇的嫩根,还有呃……” “这些也能卖钱吗?”阿山看着许灼眨眨眼。 许灼点点头:“给我吧,我收。” “那香附子,黄精,板蓝根,菖蒲根,金樱子呢?” 许灼愕然地看着阿山道:“这些你都认识?” “我妈教我的——小时候身体不舒服,我妈会去挖来煮。她说我爷爷是中医,她小时候在山里,也被我外公带着认识很多草药。” 李阿山的爷爷? 许灼忽然想起来,村上有个破四旧时被折磨的家传老中医。 没错,就是李阿山的爷爷。 虽然挺过了那段时间,可李阿山的爷爷最后还是气死了。 这段事情,整得李阿山的爹几乎不被允许上学识字。 想来李阿山家里有不少家传的东西,茅淳珊识字也认识药草,拿着学了。 “成,你要是都认识,那就挖来给我,但有一个要求——少去水边。你没听你妈说过吗,溺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嗯嗯。”阿山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看许灼,算是记住了。 阿山去街上国营饭店,许灼又等了会儿,梁大晓才带人前来。 “喔唷~许哥,你这里可真是一天一个样。” 他走过来的时候,目光一直被双桥河吸引。 “开玩笑……老书记可是发动全村之力,找了几百人呢。” “这么多人,那给钱不拉?” “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当时一同生产吃大锅饭啊。” “不是啊,这么多人给钱,一天下来得支出多少钱?” “一个工一块五,目前至少三百人,你算吧。” “我去!这么搞一个月不就得上万了?” “你大爷的,开什么玩笑,搞一个月那不要老命嘛。这又不是全河段搞,就是村内河段。每天搞多少,都是有固定计划的。搞不完挑着点灯加班搞。搞得完那就多搞一点,缩减进度。” “唉……这一块五一天也羡慕不来啊。” “钱难赚屎难吃啊大晓,顶多只能做半个月,不然人工加上这么多材料,你自己想想吧,这开销多恐怖。” “不说这个了。”梁大晓回过神看许灼道:“许哥,沥青有眉目了。有两种,一种是普通沥青,另一种……” “你直接跟我说改性沥青,别说中温沥青。” “不愧是许哥,这种东西都懂。改性沥青三十五块钱到五十块钱一吨,但是许哥,这东西不是普通物资,和国家建设有关。你要的话,六十块钱,我们顶多只能给你弄来三百公斤。这个……” “要。这件事弄吧,贵点也没关系,当辛苦费。如果危险立马停手。” “嘿嘿,有许哥这么说就成。谁都知道钱好,钱难赚屎难吃啊。” …… 第253章 日理万机许组长 由于送资源的事情交给了菜篮子工程,梁大晓现在要做的就只是购入货物,只要把薯片,瓜子,薯条,有时加一点香料花钱搬走就行。 一次性弄走的货物,价值高达五百块。 可见,他们这里的销路也在拓宽。 送走了梁大晓,许灼就在门口等着。 七点钟不满时,万芸和其他几个女人来了。 这些人是其余组的副组长兼代理组长。 她们必须提前过来熟悉环境。 和许灼这个组长打过招呼后,一行人便进去了。 “许组长,我来喽。” 声音响处,一个肤色黝黑、身形高大的中年汉子戴着草帽跑了过来。 人还没到,一身汗气扑面而来。 这人是萧辞旧,建设生产组两个副组长之一。 “萧同志你来得正好,一会儿旁边十五十六号就要动工了……” “啥?怎么这么突然?没人啊。”萧辞旧有点急性子,他道:“难道是要把咱们十七号这里拆一半人过去?” 他摘下草帽扇风,看了眼十七号。 现在建也快的,大家都干得很用心,很卖力气。 昨天晚上,十七号二层楼都已经上梁了。 按照建设,整个十七号分为南庭院,东高楼三层半,北厚楼两层半,西池子,中间花园,这是在符合“青龙高玄武厚白虎低朱雀明”的原理。 现在还在建设的就是东楼一层半和北楼吊顶。 这点估计明天到后天能全部弄完。 整体楼骨做完,就是接下来内外装修了。 萧辞旧以为组长许灼是觉得进度快,可以立马做别的工程。 他觉得有点跳。 许灼道:“萧同志,是这样的,十五十六号一会将会有十几个人过来,给你带,十七号这边给宋同志。你负责带新人。工程也不是一样的工程,完全是另一种项目类型,我现在就给你看具体情况。” 他从绿色帆布包里取出一沓图纸,指着十五十六号说了起来。 “这块地皮,首先要挖一个一百平左右的地基,水泥朝里面填充基础,男女厕所要首先造出来。然后再围绕厕所和地基,进行二层楼建设。这个二层楼你们要先用老楼拆房料剩下的木板,梁柱……” 二层楼要盖成一个环绕中间天井的筒子楼。 前后要有两栋,后面一栋三层,前面一栋两层。 两个四周用走廊连接。 一楼底部所有柱子,都要用石头墩子垫着。 前院左右建设走廊。 走廊贴内地面要挖排水沟。 以后这里要铺设自来水管道的,所以不要打井。 把原来的两口井卖了。 后面建设几排平房就行。 “记得预留电线的位置,等十五十六号建成,十七号建成,菜市场建成,咱们这里会重新请水电局的同志来搞一搞。” 二楼开始,实际地板浇筑水泥后,表面铺上木板就行。 所有一楼地面,都给他用老青砖铺上去。 四周墙壁上开假窗,窗口形状他这里都设计好了。 廊檐里,屋檐下,都要留好灯位,以后这里都会挂定制的灯笼。 里面当然是通电的电灯,不是蜡烛和油灯。 所有屋檐和楼角处,以后都要挂铁链,链子下放个石臼。 因为不这么做,下雨屋檐落水,会溅得一塌糊涂。 有个铁链,水会顺着铁链下来,进入石臼。 石臼里头再种点花草什么的,这不内庭小景就有了。 门口要放两只石狮子,且门外场地中间浇筑花坛,其余地方都给他浇筑成水泥空地,以后这地方是要用来停车,放东西,集合人的。 但村委的门头,也必须有点威严。 至于门头什么的,这个现在还不能说。 这件事目前只有许灼和全为民一老一少两个知道。 “那个……许组长,水泥石子沙子咱们还有些,是够的。” “可塑料排水管什么的……这么一弄十七号就不够用了。” “村里要搞十五十六号,没有额外拨款拨发物资吗?” 许灼愣了愣,总觉得有事情忘了,原来是这个。 梁大晓已经走了…… “你回头把所需的建材写一下,递交到老书记那里去。如果老书记说没有,你就放着。回头留给我,我来弄。我事情还没说完呢。” “你说你说……” “一会儿来的十几个人,动工之前,纪律性和操作规范,你一定要给我监督好。工地上的事,决不可自由散漫。一块砖头都能要了人命。他们要是不懂,你就给我立棍,树典型。宁可罚一个,不可害一人。” “明白,这是肯定的,必须的。” “来的人里头你问问有没有木匠,没有的话你别自己找,去找老书记来调拨,千万别自己找,也别找别人。木匠是用来处理这些拆房料的。这些料里头有些都风化了,有些都开裂了,不能直接用。得给我刨切光滑后用炭烤处理,再上木蜡油,免得以后再出现虫蛀腐蚀什么的。你跟木匠说,他们应该懂。” “好,我都记下了。” 许灼说着,拿着本子记录着,补充着。 萧辞旧也拿出了笔记来记。 这是他们建设生产组养成的第一个习惯。 也是这么多天来,他们不断造房子,技术不断精进的一个重要手段。 许灼说完,拍了拍萧辞旧肩就走了。 其实聊了没几句,一阵轰鸣声便驶入村里,冲到了门前。 袁如辉到了后,两人打完招呼,许灼就继续在这里聊事情。 眼下差不多了,便上了车,跟着袁如辉离开。 “小许,你大忙人啊,可真是了不得。” “您就别嘲讽我了,我就给村里尽一份绵薄罢了。” “嘿,你还谦虚上了……” “袁爷叔,我对你有个疑惑。” 三轮摩托在乡野路上噼里啪啦开着,速度可比骡子车快多了。 不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松茎头,然后左拐冲入了国道,涌入市里。 现在华夏真正的主要路面是用柏油沥青浇筑的。 次级路面是用水泥浇筑的。 建设上完全是以城市优先,乡下随后。 三轮摩托上了水泥路后,更加平稳,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说呗。” “我听说你是中医世家。” “这是笑话。” “啥笑话?” “半路出家学中医,很容易出事的。阴阳辨证,二十八脉象,五行八纲,五运六气,奇经八脉,十二正经,这些基础性的东西得童子功。你没有家传,没有师父从小严苛要求,你出不了功。没这个功力,看基本医书……讲真,哪怕你就算把汤头歌背熟了,都用不准。” …… 第254章 我只知道老许家很缺德 所以,所谓中医世家其实有两个概念。 一个就是家中父父子子爷爷孙孙,这样祖祖辈辈的传承。 另一个是师祖、师父、徒弟、徒孙这样相传。 没有中医世家这么一说,只有科班和野路子。 袁如辉就是正儿八经的师徒传承。 “我有个师兄,他家是家传,就在你们巷上,不知道你听过没……” “姓李,对吧?” “你知道就行,我师父是他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师父死了,我俩分歧很大,老死不相往来。他呢,就在天授村家里开诊所。相信他,就去找他看病,他给把把脉,开点药,口碑挺好。结果没挺过那十年。我呢……差点没了,说实话,你是没经历过那灾难,我当时寒心极了。” “是人遭到那样的事都寒心吧?” “不是,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个比较自私的人,但也知道啥是善恶,啥是好坏。我师兄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一根筋,长子如父,我甚至算是被他带大的,他比我大十岁。当我看到他被……讲真,这件事你奶奶朱小英也有参与,当年你奶奶怀孩子不舒服的时候还找他看过,他都没收钱。你想想吧,我是没惹人遭了这灾。我师兄他一辈子救人,从来没诊断出过岔子,自己有能力要帮人,没能力想办法都要帮人。为了别人,还过来求过我。结果我师兄什么样,心寒死了,气死了。我看着都难受。特么死的时候,他都被抄家空了家底子,棺材还是用我的。我怕自己熬不过,提前给自己备了棺材。人家抄家,总不至于把棺材给我劈了。结果我没用上,他觉得自己长命百岁身体健康根本没准备……” 说到这事,袁如辉就是唏嘘。 他语气平淡,可一说起这段故事,就像是决堤似的。 许灼倒也听得出他内心的愤懑。 不过……朱小英还参与了这件事,他是万没想到的。 真……特么缺德啊,那损色儿,损到家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两人竟然还是师兄弟。 其实再往后,茅淳珊和他师兄儿子结婚,还有他师兄儿子抗洪死了之后的丧事,这背后都是他托了全为民来搞的,钱是他自己花的。 两人聊了一路,车子便到了市中心附近,都没吃早饭肚子饿了。 袁如辉带着许灼进国营饭店,点了两份早面。 许灼看他光点素面,给点粮票实在无语。 又花了点肉票,强行自己和他加了大排。 袁如辉道:“早上吃肉对脏器负担太大了,不好。” 许灼道:“好吃吗?” 袁如辉:“真香呀~” 吃好了面,要了碗面汤漱口,原汤化原食嘛。 袁如辉看着许灼,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许灼奇怪道。 袁如辉:“幸好你脱离老许家了,不然也缺德到了家。” “咋了?你可别瞎说,我可从来不做缺德事的……” “你现在住的十七号,那地方挨着塘口,那地方可是风水宝地,原来门楣上有块牌匾。旧社会时,写的是‘苦杏堂’。” “卧槽……怎么回事?”许灼明白过来,也是吓了一跳。 这特么也太巧了不是。 这房子是他当初自己选的,就觉得这地方是风水宝地,是真的好。 地方大不说,门前这么一大块土地没有建仓,看样子像是原来个人的花园,他现在搞的时候也没把土地圈起来,而是回头准备浇筑一下。 哪能想到这里是…… “你问你奶奶呗,当初这事闹完后,她觉得不够。怂恿着人去大队里闹,去村委里闹,要重新分配。这房子这才空了出来充公。李家现在那个小院子,就是个没人要的老旧小院,正经人谁愿意被分配到那?” “我说呢……难怪当时我要十七号,全为民怎么这么不爽快……” “就你们许家那鸟性,是个人就不可能爽快。” “我可不是老许家的,谁和那群损色儿一屋子啊……唉,还真缺德。” 一时间许灼心情变得极其复杂。 袁如辉打量着他的脸色,尝试着道:“你呢……是个有良心的,现在也有能力,我的意思你懂?良心……你缺不缺?” “我赦弗来……”许灼无语地看着袁如辉道:“问这话你缺不缺德?” “哈哈哈哈……” 许灼顿了顿道:“你放心,我知道了。” “我知道。”袁如辉道:“先前杨叁那事我真要谢谢你,办得漂亮。” 许灼愕然地看着他:“你一直看着?” “要不是全为民老脸在,杨叁他一家子我都要找人废掉。不过,你牛逼,我姓袁的真服你。前面一张嘴吧嗒吧嗒的,把王延东那愣头青给说成了自己人。中间又吧嗒吧嗒地,把冯国富这种自负甚高的给说服做转型,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两人都是讲道理的,只要你的证明足够。最难的就是杨家,当初杨家老头为了全为民牺牲,全为民就发誓只要自己活着就死保他家。就算他子女犯了错,军队和警察来捉,只要他全为民有一口气都拼了。” “喔唷……”许灼脸色变得悻悻,很快出了层汗。 那他是不是差点被全为民给崩了? “你别觉得全为民不讲道理……你没上过战场,没经历过孤立无援混乱无助的年代,不知道有人真豁出命来替你挡刀是啥心情。不过,你这张嘴能在这这件事上,把全为民给说服,确实是真牛逼。” “那啥……以后这种事我还是少出头了。” 让许灼后怕的是,不知道这里头因果,实在是冒失。 万一全为民这老土匪真急眼了动手,他能怎么办? “对了,不说这个了,我这里还有件小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袁如辉疑惑道。 “彩钢瓦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知道哪里能大批量订做养鸡的铁丝笼吗?” “第五铸钢厂。” “你有认识的人吗?” “我认识厂,不认识人,这些官比公社里的要大。” “啧……” “回头我带你去一趟不就行了?看看有没有机会。” “算了,再说吧。” 许灼碰了壁,心头难免焦虑难受。 两人出了门,上了车,直取《易城早报》的报社。 人家报社也不是私营的,有单位有编制,旁边就是易城广播电视台。 到了门口,还没进去,刚下车,门卫就走出来。 “干什么的。” “我们是……” 袁如辉要说话,被许灼直接打断:“我们是来做登报启事的。” “登报启事?约好了人?” “有重要证件丢了,我们去局子里补办,人家说你必须做个登报,然后等七天半个月,没有反应,才能算挂失,然后那里直接补办。我们这里既没约人,也不认识热。可这和上学有关,马上开学了能不急嘛。”许灼焦虑地叹了口气,看着这个满是警惕的门卫老大哥道:“老爷叔,同志,我们也不知道来这里做这些事的具体流程就来了……如果有唐突您别见怪,还请您给点指点。您放心,要是有不适合我们马上走,绝不惹事。” 袁如辉愕然茫然地看着许灼。 不是吧,这说谎话不眨眼睛,声情并茂的,他差点都信了。 …… 第255章 可木兆懂个屁修仙 “谁丢失证件。”门卫看着许灼,上下打量后面色缓和不少。 许灼看着清清瘦瘦的,比一般城里人都白些,面孔也周正。 再加上这的确是上学的年纪,说话有条理,文质彬彬的,便不是什么坏人。 “我丢了,这是我爷叔,陪我来的。” “来登记下吧。”门卫淡淡道。 “那个一会儿能带我们去吗?我们头次来,不认识路。” “可以。” 登记时,门卫一直紧紧盯着许灼的字。 “好字。”门卫忍不住夸赞道。 这下他彻底信了许灼读书人的身份。 甚至都没搜身检查,三轮摩托也一并开了进去。 到了里面,停好车,门卫就领着两人,在这偌大的红砖楼里一阵走。 这年头,市里面大部分楼房都是裸红砖建筑。 哪里有后世那样外面贴瓷砖、落地窗之类的。 “对了同志,我想问下,我们来得及,不知道这个登记要多少钱。” 路有些漫长,许灼上前搭话询问。 门卫道:“看情况,如果是找人的话便宜点,一次只要八十,这算是善举,如果是证件或者失物,贵一点,一百到一百二。毕竟也是占用版面的,省报最低都得一百五起步。咱们市报再便宜,销售的也不止易城,周边那么多市和县,除了《江南晚报》《扬子晚报》这两省报,也就咱们《易城早报》了。” “怎么有《江南晚报》还要有《扬子晚报》?” “苏南苏北之争呗……”袁如辉插话道。 门卫笑道:“这你可就错了。这个《江南晚报》更偏文学性,《扬子晚报》更偏纪实性,两者是小鸡尿尿,各有各的道,赚的钱都不一样。不过,先前的确是《扬子晚报》卖得更好,最近那个连载的《斩仙》不是很火嘛,直接让《江南晚报》的销售量压着《扬子晚报》,弄得人家也在搞小说征文。” 袁如辉一听有些激动道:“《斩仙》啊,我也看,现在订报纸就为这一口。” “哈……”门卫一听仿佛来了劲,笑道:“我问人家要这报纸,也是为了这一口,不过最近的情节真的太气人了。” “可不是么,就算死了两个女主,也不能让那个毁了婚的回来啊。” “老哥,你不觉得最气人的,还是主角这边内部出了叛徒,导致老天庭势力和修仙义军势力破裂,让魔道势如破竹侵略各家福地洞天吗?我看到各门各派曾经的仙女仙姑被这群狗日的魔道侵害时,都想砍了这个狗作者。” “我都想把他抓过来,脑袋按在马桶里。” “我也想。” “哈哈哈哈……” 许灼听着两人聊着聊着好像成为了亲兄弟,一时间笑不起来。 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看了眼身后。 随即道:“小孩子不懂,估计看着小说也只是图个新奇爽快,和我当时看到主角御剑纵横,被仙界光怪陆离吸引是一个心情。” 门卫:“嗯,小孩子阅历少,不像咱们,经历过那个时代,更懂作者想要表达的是什么……革命艰辛,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我觉得作者也不是很懂这些,有些太理想化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这个‘可木兆’就是个写小说的,根本不懂修仙。” 此时此刻,许灼在想看他作品的这些人,到底都是什么玩意儿。 一路走一路聊。 两人起初聊内容,后来聊修仙,再后来就各种吐槽作者。 许灼就跟着听着,面无表情。 直至到了休息室里,只见这里一大群人在排队登记。 两人也没想到这里人那么多。 坐下来后,门卫才小声提醒道:“这里人多,但报社不是做亏本生意的,基本上是价钱高的排在前面。” 本地报刊登的潜规则是寻人启事大于证件启事大于寻物启事。 价格上也是这个。 但是寻人启事太多了,里头也需要竞争。 相较之下,证件启事和寻物启事则少些。 如果一天之内没有这些,那么报纸上只会全登寻人启事。 这里头的门门道道还不少。 门卫提点完后就走了,许灼和袁如辉就坐在角落里看着。 袁如辉笑声嘀咕,满是愁绪道:“咱们在这里打广告能行么?” 话音刚落,他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许灼也注意到了旁边来了人。 两人齐齐侧头看去。 只见一个衣着整洁大方的中年女人,拎着竹编小包。 身旁跟着一个麻花辫杏眼小脸的白净姑娘。 这姑娘穿着白色斜襟布扣衬衫,像是旗袍但没下摆。 下身穿着青灰色布裙。 这是民国时候女学生穿的衣服,可以叫新式校服,旗袍。 但它的正式名字叫“五四装”。 经过这么多年,五四装和民国时期大差不差。 款式直来直去的,显得很简单……就是质朴。 许灼看了看袁如辉的脸色,发现这老家伙难得有些不自然。 再看看这相貌上,明显是母女的两个…… 他挪了挪身子,和袁如辉拉开一些。 “真是你啊老袁,真是巧了。” 女人微微笑着,瞥了眼许灼,目光上下扫过。 落在许灼那青色、褴褛洞口吐着经线的裤子上时,不禁笑了。 “哦,真是巧了。”袁如辉淡淡道。 女人道:“这是你儿子吧,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这些年,你混药材站也赚不少吧,三轮摩托这样的都开得起,怎么不晓得给儿子买条像样裤子呢。” “关你什么事,赵美芳,别没事找事。” “听说你最近在和人搞酒厂,怎么出现在这?也是来打广告的?” “不关你事……” “那就是喽……诶唷,你们那个酒啊,那哪里是酒啊,别瞎工夫了。老袁,我不知你怎么又和冯国富那种本事没多少,眼高于顶,大半辈子只能地方上吹牛,走不出公社的人搅合到一起去的……你要真想弄药酒,来找我啊。咱们也不远,粮食白酒的牌子不好用么?” 两人小声聊天,还是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袁如辉明显顾忌太多,不想挑事,避而不战。 要是在外面,他可不是这样的了。 可他这样子,这个叫赵美芳的女人显然也清楚,故意言语激着。 “老袁,这是你前妻和女儿啊,这姑娘就是你上次说要介绍给我当媳妇的?我说老袁你眼光也……也蛮独特的嘛。咱们认识这么久,没想到你好这口。回头可别说我认识你啊。亏我还在外面一直说你好话,说你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低级审美的人。你怎么能当面打我脸呢。” 许灼忽然拉了拉袁如辉,声音稍微有些大地说道。 …… 第256章 此名含妈量极高 这指桑骂槐的…… 袁如辉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 他一拍大腿道:“你说得没错啊,你看人真准。可这世上的事,纷纷扰扰的怎么说得清,对不?苍蝇啥不叮啊。你不能说苍蝇叮的每个蛋都是坏蛋吧?唉,你说说我今个儿出门没看老黄历,陪你来办事,结果还能被人摸了肩。” 两人一唱一和,物以类聚,立马把情况给扭转了过来。 众人听着这话,也都在暗暗看热闹。 赵美芳面色沉了沉,倒是没说什么。 她女儿却是急了:“你胡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八道。” 许灼惊讶地看着这姑娘道:“那你妈就什么都知道了,可以在这胡说八道?” “我……我们知道的总比你多。” “那你告诉我,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我知道……” “我都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你知道我,你知道我叫什么,家住哪里,多少岁,现在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在这里瞎说八道,大放厥词,虚与委蛇,胡搅蛮缠,你告诉我,是谁教你这么说的?是不是你妈?” “不是……” “不是的话,你干嘛帮你妈说话?” 这姑娘一直被抢断,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哼了声道:“我不帮我妈,难道还帮你?” “呐,你这就是摆明了帮亲不帮理,根本就不讲理,也不打算讲理,你还说你不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刁蛮霸道,任性胡闹,肆意妄为?” “我……” 这姑娘被许灼随心所欲的贯口,说得脸越来越红。 最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掉眼泪就是委屈,委屈就是别人错了,你哭,你尽管哭,让所有人看看你占不到理就想用眼泪博同情,小小年纪好心机好手段。” 对付这样的姑娘,许灼根本不用动脑子。 比起和许若谷、华铭东两个交流轻松多了。 当看到周围人见她哭时,氛围朝向不对,他就得立马追击。 这一番说下来,姑娘瞪着眼泪汪汪的杏眼,噘着嘴,死死看着许灼。 那死死噙着眼泪不掉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 许灼都特么想笑了…… “噗……”他最终没忍住,还是不厚道扭头去笑了。 这一笑,休息室里排队的这么多人也没忍住,纷纷侧过头去。 然后这姑娘哭唧唧地扭头跑了出去。 赵美芳愤愤瞪了许灼一眼,也只能连忙跟了出去。 “你这嘴啊,真毒,让她哭就哭,不哭就不哭。”袁如辉也无奈笑着道。 许灼戏谑道:“我总不能看着你被人贴脸欺负不吭声吧……两个加起来也没一百岁的小狐狸,还在我跟前卖聊斋,嘁……你什么表情,心软了?” 袁如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犹豫再三,他道:“那女的叫赵美芳,的确是我初恋,当年因为一些事,闹得不欢而散,她后来嫁给了粮食白酒厂如今的副厂长田迎新。我们当初都是同学,刚刚是她和田迎新的女儿田文静……” “咳咳咳……”许灼差点被这含妈量极高的名字给呛死。 “怎么?你知道田文静?” “不知道不知道,你继续。” “我都忘了,田文静就在《易城早报》这里上班,当编辑。” 许灼愕然地看着袁如辉,一时间人有些傻。 顿了顿后,他笑了:“没事儿,问题不大,公是公私是私……” “最近咱们健酒各种横幅、传单、刷墙广告,在易城到处都是,虽然真正的酒一瓶没有卖,可也的确动摇了易井坊和粮食白酒……” 许灼有些麻木地看着袁如辉。 “你还有什么没说的,趁早说出来。” 袁如辉犹豫道:“没了,就这些,这次……怕是田迎新走她女儿的关系,让他老婆赵美芳来这里做报纸广告。” 两人说话的时候,田文静和赵美芳走了进来。 许灼看着田文静,脑海里回荡某三字经,自然而然看向了赵美芳。 不过,他觉得这时候不应该自己看,应该袁如辉看更适合。 想到这里,他又莫名想笑,真特么鬼畜,怎么还有人会取这名字。 田文静死死盯着许灼,直至快错开时,她哼了声,甩头看向前面。 前面登记室那里,旁边有个房间。 敲了敲门后,房间里走出一个烫着波浪短发、戴眼镜的中年女人。 “报纸有很多版块,每个大板块有个负责人。最后所有排版之类,都由总编那里负责。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广告版块的主编。” “你是不是羡慕有这么个女儿?” “我羡慕屁个女儿,我重男轻女,我两个儿子都在名牌大学读书呢。” “那这么多年了,你们恩怨早该消了……” “我早就放下了,你没看出来是她找我茬嘛,我老婆比她好一万倍。” 许灼听这话,惊愕带着怀疑拉开身位看了袁如辉一眼。 什么一万倍,多少有点气话…… 为什么有气话,这就天晓得了。 这母女两个进去后十五分钟就出来了。 这时前面排队的,也才刚排掉五个人。 两人后面又来了几个人,也跟着排队。 母女两个出来后,带着笑意,走到了袁如辉和许灼跟前。 赵美芳抱着手淡淡道:“你呢,别想再打广告了,这一块儿我已经说好了。我们粮食白酒每月五千块,单独包版打广告。你要有钱,可以让冯国富那个小酒厂出六千,出一万,我们倒也不介意。” 现在冯国富这酒厂,别说五千,一千都拿不出。 冯国富这人骄傲是骄傲,却也有底线。 不可能拿厂里人的工资奖金,预支着去填。 也不可能在账面上弄虚作假抽钱来干这事。 瞧着赵美芳趾高气昂的样子,许灼平静的面色中带着不屑。 不过袁如辉的脸,却是照样子难看,一言不发。 “这位大妈同志,你该减肥了,一人都挡住后面千军万马了。” 许灼提醒了一句,仍旧是气死人不偿命。 可赵美芳还真没办法。 她不是胖,是和女儿田文静两个并列着,的确挡住了过道。 后面也的确有人。 “牙尖嘴利,这嘴迟早被人撕了……” “比你屁股小气性大,生个闺女还是女生男相的强。” …… 第257章 道德天尊直呼内行 赵美芳要气死了,田文静也要气死了。 不管她们说什么,说哪一句,哪怕吭一声,这兔崽子都要怼一句。 一个人说话还是两个人挨骂,简直没天理。 两人气不过,也斗不过嘴,也只能走了。 她们是城里人,是文明人,不会动手,骂人也不怎么带脏。 “好了,你也别垂头丧气了,看我表演。” 许灼站起身,直接来到了登记窗口,靠在这里看人办业务。 “寻人启事一次八十,按照正常排版,你目前顺位在五十七号。交了钱,我们接了你的业务。剩下的你回去等着就行了。” 窗口处,办事员公式化处理着事情说道。 来办事的人有些焦虑地问道:“这要排到什么时候?” “至少一个礼拜吧。” “啊?可是我们家老太太已经走丢三天了,同志能不能帮帮忙?” “来这里办理寻人启事的,谁不着急?你们家老太太走丢三天,排在你前面的,人家独生子走丢七天了,不也只能排着?谁比谁急?你要真急,加个二十,直接给你提到明天版面去。” “二十……能不能便宜点?” “同志,这里不是菜市场,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价钱是上面定的,规矩也是上面定的,就算我愿意又怎样?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较真,不如回去筹筹钱。八十块钱都拿了,还差二十吗?快去吧,别妨碍后面同志。” 眼下这女人闻言,也只能无比惆怅起身。 就在这时,许灼叫住了她。 “同志你好,我们是百湾公社酒厂的,现在正在做利国利民利大家的公益活动,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小小要求,我们愿意替你追加二十。” 这人一听,不禁犹疑。 “你……你有什么要求?” “在寻人启事下加一行字:本寻人启事由百湾健酒独家赞助,百湾健酒,易城骄傲——”说着,许灼拿出了两张大团结,放在她跟前。 “就这样?”女人惊疑不定:“有这样的好事?” “这年头酒厂有私人的吗,都是国家的,我会骗你,这两张钱是真的吧?” 女人看着许灼这年轻的面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是人太年轻了,穿得也有点褴褛。 要不是长得好看,说话又笃定,真怀疑就是骗子。 “你好,这是真的,我是百湾镇酒厂的项目副经理。” 当袁如辉看到许灼打出的广告词和手段时,忽然明白这计划之巧妙了。 他连忙走过来撑场子,拿出了自己的名片。 女人一看名片,上面除了有地址姓名,还有电话号码,总算信了。 就在她拿着钱补上时,这办事员不干了。 “你们这行为……” 许灼早就盯着她,知道这肯定会引起一些问题。 这件事,必须先发制人。 在她开口瞬间,许灼就制止了:“不管我们有什么目的,过来资助人家这件事是真的。君子论迹不论心,你要说我们有坏心眼,我们没法自证清白。可你们说我们在干坏事,坏了规矩,这事我们不认。说价钱可以提升排序,这是你们的规矩,人家着急寻人,我们帮助人家,完全合情合理。你要说我们如何不对,那我问你,刚刚进去的粮食白酒厂的负责人,人家纯粹给钱打广告,为社会做出公益没?为什么他们只要花钱,这事儿就行。我们花了钱做好事,还不行。还是说,你代表你们报社,你们报社就是这认钱不认理的?” 许灼的话,引得后面一群人议论纷纷。 他说完,立刻转身道:“诸位,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不要急。我们这次来,就是在做社会公益。我们也只是地方酒厂,体量实在小,不像人家粮食白酒,打个广告直接包版包月五千。我们呢,每天只能帮助三个名额。不过,这三个名额,我们只能帮助寻人,不帮助找物。一来,不能坏了规矩,妨碍别人排队。这本身就是插队行为,只能帮助的确需要帮助的人。再来,我们也不能妨碍其余的版面,挤占空间。因为我们以人为本,不忘根本。” “好。” “说得好啊……” “好……” “人家花钱帮人,你们报社也得了实惠,没理由制止吧?” “就是……” 站在理的这边,顿时引来一片声援。 这个办事员一看情况,也没了办法。 她总觉得在寻人启事下面再登一条广告词,这不合规矩。 就在这时,旁边门被推开,刚刚这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女人问道。 “主编,是这样的——”办事员立刻把情况说了。 虽然没有添油加醋,但也过于省略。 “两位,办公室里谈一谈吧。” 袁如辉要进去,被许灼拦住。 他微微笑道:“没必要,门一关,就像是见不得光似的。这年头,做好事做慈善做公益,做利于社会的事,没必要偷偷摸摸吧?” “在这里,不是会妨碍大伙儿么?” “妨碍了大伙儿吗?那我道个歉,立马走。” 许灼这么一说,众人连连摆手:“没,人家小伙子挺好的,哪里需要道歉,有事儿就在这里说好了,横竖二十块钱的事。” “对对对……” 女人深深看了许灼一眼。 眼神里既有惊讶,又有阴翳。 她转身进入办公室,再次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份《易城早报》。 “你好,我是报社通告这块儿主编,沈文君,如何称呼。” “百湾酒厂副经理袁如辉,我是他秘书,姓许,请指教。” 沈文君拿起报纸,翻到最后这块儿。 这是今天的早报,但上面全都是昨天的消息。 《易城早报》是地方上的报纸,不像《江南晚报》这样,能做好多版面,一份报纸能有好多份,它总共也就三大张。 通告版块就是最后一张最后一面最后一开。 占比也就整个报纸正面四分之一。 上面寻人寻物总共加起来也就排十个。 上面五个下面五个。 上面五个都是寻人,下面五个是寻物挂失。 沈文君指着报纸前三个寻人道:“两位,你们看这寻人启事,多纯粹。要是加个酒厂赞助,打广告,事情就变得不纯粹了。如果两位想做广告,我们热烈欢迎。报纸虽小,可版面也不是没有。两位觉得呢?” 许灼道:“沈主编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必须纯粹?” “不错。” “那主编好人做到底,寻人这块儿干脆不要收钱了。多少人急着依靠报纸来找寻丢失的家人,沈主编一边用八十块钱卡着,一边还要用加价来提升名次,这事情,多说有点说不过去吧?” “定价是上头的决定,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请沈主编找能决定的人来谈。” …… 第258章 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雪轻如棉 沈文君这被怼得,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对啊,你做不了决定,就去找能决定的人来啊,杵着干嘛,耽误大家事,一边说收钱不纯粹,一边自己又收钱,这不是又当又立嘛……” 众人议论纷纷,就差冲上来戳沈文君脊梁骨了。 许灼见沈文君不说话,就知道她在思考,寻找对策。 他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呢。 当即转身道:“诸位抱歉,我们有心想做点事,回馈社会,帮助大家一些,既然沈主编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们这就走,据说隔壁《江南晚报》也行。” 这时,不是沈文君巴不得许灼走。 而是走不是,留也不是。 她还没想出折腾的话,这边就被先发制人拿捏了住了。 “两位别急,我这不是在想怎么安排更好么?” 许灼笑了笑道:“这样吧,沈主编,我也觉得这样弄不纯粹。为了降低影响,不如这样。你看这寻人启事的版面这块,上面统一加一行字,就加我们酒厂的。或者下面,架在这上下两组中间也行。” 沈文君看了眼许灼,有点牙痒痒。 这一共就资助三个人,上下两组每一组都有五个人。 要是一条寻人启事在末尾打上广告,这的确不怎么好。 可要是齐齐上下打横条,那不是给人白占两个位置么? 要是夹在上下两组之间,这便宜就占大了去了。 现在问题不是拒绝。 是这小子以退为进。 理由是不妨碍寻人启事,实际上硬蹭版块。 这公开场合,其余人又不懂,只是觉得这小子在让步。 她要不肯,那就是在刁难了。 报纸要的就是公信力,要是今天这事儿传出去,后果都不敢想象。 可实际上,许灼是以进为退。 现在的选择就二选一。 你要么在每个寻人启事下发一条广告语。 要么就是加一条横幅。 你觉得横幅亏,那就答应在下加广告语。 见沈文君又犹豫,许灼小声说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沈主编,你只是一句话,就可以为报社额外增加六十块钱收入。”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签一个月合同。” “签完合同,我一次性支付半个月九百块,等结束后再付半个月。” “比起纯粹打广告,这以慈善助人、社会公益的名头来做,不是名声效果更好么?对报社也有利啊。” “刚刚进去的粮食白酒厂的负责人,我们也认识。” “你想想,一个纯粹的商品,占用报纸版面打一个月广告,这是什么行为?” “报纸,民众凭什么信它?” “因为它有百姓对它的信任,它有政府托底的公信力。” “可这份公信力,用于纯粹的商业行为,就是在消耗。” “长大尺度上来看,你们报社就是在用政府公信力赚自己的钱。” “但是你看我们呢,同样是商业行为,可我们的的确确在帮人。” “我们帮人,你们帮我们,这就是一种社会助力。” “你是愿意拿几千块纯粹铜臭,还是愿意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再说,这种纯粹广告,是为了纯粹赢利,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资本主义,这是阶级敌人,特殊时期这就是在资敌。” “报社,宣扬正义,宣扬邪不压正,宣扬人民必胜的地方。” “不愿意做这几十块的小慈善,拿人家一个月几千广告费很爽。” “沈主编,你说说,这是什么,告诉人家金钱万能么?”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得见。 一群等待的人,越听越有道理。 这时代的人,还残留着标语时代的质朴。 亦或者说是……思想钢印。 这种大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又有事实论据,基本上是吃不消的。 “同志,你说得对,这事儿是我们有欠考虑。” 伴随着沈文君的低头,这件事也终于算落下了眉目。 钱这块儿,许灼带来了,还带了不少,也算做足了准备。 现场敲定了大概事项后,接下来就是袁如辉的事了。 这边两人敲定了合同,签了名,留了联系方式,许灼也爽快给了钱。 沈文君把两人送出办公室时,目光再次落在许灼身上。 确切地说,是他的裤子上。 犹豫再三,她肚子里打了几遍腹稿,还是开了口。 “许同志,以你秘书的身份,这样穿着难免会让人误会。” 许灼笑道:“我这穿着,细说起来,由头就多了。” “哦?愿闻其详。” “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雪轻如棉。” 他说这话是在外面休息室说的。 这时在这里等着的人,仍旧有不少。 话一出口,就完成了一次无形装逼,这最为致命。 一言出,袁如辉、沈文君都是眼前一亮,暗道好气魄。 休息室里的众人听了,纷纷竖起大拇指,不禁叫声好。 “还有呢?”沈文君追问道。 许灼笑了笑:“这个时代的很多人,见证了华夏崛起路上太多苦难。心中有山,看山是山,看水是山,看人是山。心中有苦难,看山是坎坷,看水是汹涌,看人是艰难,这世道就是苦海。看我,当然也是一身褴褛。沈主编若是诗人,看我这裤上嗟吁,当如看春回大地土上生花。” 沈文君恍然大悟,不禁道:“许同志想来也喜欢北岛了?” “北岛有北岛的优秀,不过我手里没有一篇北岛的墨香,案头常放的,只有一本掌上红宝书。” 红宝书在这时代的地位,尤胜过明初《大诰》。 这东西一脱口,谁不肃然起敬? 沈文君亲自与两人聊了会儿,这才转身回去工作。 许灼则让袁如辉来审核下需要寻人启事的众人。 每天三个人,一个月就是九十人。 办事就好好办,当着众人面说的事,不能说一套做一套。 许灼带着袁如辉,亲自审核了在场所有需要寻人启事资格的人。 这里面有人是丢了很久,想来再次登一登的。 也有人是丢的痴傻老人,或者本就脑子不好的。 另有些人是闹了家庭矛盾,离家出走的。 这一类,都不在优先之列。 许灼刚刚就想明白了,优先者必须以无缘无故失踪为主。 这样的很可能遭到了拐卖或者别的什么意外。 关于为什么这么弄,他也和众人解释了。 虽然仍旧有些人不满,可还是那句话,谁家丢了人不着急? 都着急。 可着急也有先后吧? 你一个吵架出走的,弄登报,和人家家里本来就拮据、还是独生子女、刚弄丢的比,哪个更着急? 也不是说每天就那么多名额。 一共九十个名额,每天都来看看,看谁符合条件。 这件事就交给了袁如辉。 两人弄完这批人,提交了名单后便走了。 出了报社大院的门,两人都松了口气。 许灼往旁边位置上一躺,整个人就眯起了眼。 袁如辉见了,发动车子嘲笑起来。 “嗐,年轻人,能不能别这么阳气不足,瞧你虚的,给你的虎鞭没吃?” …… 第259章 我真不是虚 “我特么……”许灼想骂人,却没啥力气,他道:“你不清楚前后斗你老相好,沈文君,说服这么多人,不需要脑子?你这以为是我嘴聪明?我和你说,沈文君到底是个女人,顾头顾尾还要顾及场面,我一边要看场面情况,一边想办法给她扣帽子,脑子得转得多快?换做你,累不累?” “不管怎么说,一个月的广告,一千八,占了天大便宜。” “这不是真正便宜,你看着吧,接下来你老相好那闹。” “她闹?她闹我去粮食白酒酒厂找她。” “你别找,她一定得闹,闹了咱们才算占便宜,不闹咱们这钱不值。” “为啥?” “跟你解释不清楚,别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这几天你就多盯着。” 现代人都知道何为“炒作”。 当财大气粗的本地巨头粮食白酒要砸钱时,那他们就成一半了。 早上八点多,三轮摩托噼里啪啦呜呜开,直接去了易城钢铁五厂。 钢铁厂是国之重器。 门口看门的大爷,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站岗的人身子杆都笔挺。 车子才刚开到,岗哨这里就来了保卫科的,上前拉车子拦停。 “你好同志,停这边,请问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手里有个单子,想请贵厂生产。” “有预约吗?” “没。” “有介绍信吗?” “有介绍信就行?” “理论上是这样。” “行。” 许灼看向袁如辉。 袁如辉道:“你早和我说,我就提醒你了。” “没事,下回再来……” 就在这时,钢铁厂门内传来动静。 原来是门卫正在推开铁栅栏移门。 保卫员见了,立马请两人把车子开到边上去。 很快,一辆绿色的二幺二越野往外开了出来。 “老袁,等你发达了买辆这个车给我玩玩呗。” 听着许灼的话,袁如辉都气笑了:“这车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你好歹也在编制内,又有钱,凭啥不能买?” “不是……我喊你阿哥了,这车不是买不买的问题。” 正说话间,这越野开出门口,正要驶入主路,却忽然停了。 许灼就看到有人在后座窗口里看了看,很快车门就开了。 一个三七分油头,文质彬彬的三十多岁中年男下了车,走过来。 “小许同志——”那人笑着道:“好久不见啊。” “呀,老薛同志是你啊。”许灼惊讶了下,下了三轮摩托走过去。 而此时,门卫,保卫员都愣了。 “你们怎么在这?”薛培春看了眼袁如辉道:“你们最近不是在弄酒吗?那个酒弄得怎么样了?怎么还往钢铁厂跑?” 许灼道:“酒的事刚进入下一阶段,袁同志是陪我过来的。我们村搞了个集体养殖场,要进行现代化管理,里面少一些重要器具。我也不清楚这些东西哪里能做,问了问袁同志。袁同志给我推荐了第五钢铁厂。结果出来得急,没有带介绍信,也没认识的人,来了后被拦下才大眼瞪小眼。老薛同志,你是这里面的领导嘛,能不能帮帮忙啊。” “帮忙可以,咱俩谁跟谁啊,不过你得给我看看帮的是啥忙。” “这个不是问题,你稍等——” 许灼打开绿色帆布包,只见这里面厚厚的是各种纸。 他拿出一叠,翻找一阵后,拿出一叠递了过来。 “你瞧瞧,就这两样东西。” “你别光让我看啊,给我解释解释。” “这第一个东西,叫彩钢瓦,第二个叫产蛋鸡笼。这两样东西呢,都源自于美仔那边。彩钢瓦目前国内还不普及,我不知道易城有没有。至于这产蛋鸡笼呢,有些地方应该有了,我也不知道易城没有没有。” 许灼把两样东西都解释了一下。 但薛培春明显对只是知道这两样功效还不满意。 他一如既往地举了些例子来反驳。 许灼没有反驳他,承认了他所有的担忧。 “老薛,肉蛋奶这些东西,一向是人民的必需品。” “但是你也知道,这些东西容易遭遇天气和疾病影响。” “比如天气太热,鸡蛋产量下降。” “市场鸡蛋价格上涨,很多人吃不起鸡蛋。” “再比如疫病来,牲口死一大片,以至于正常肉源减少,肉价暴涨。” “可疾病产生和天气脱不了关系,和卫生情况也脱不了关系。” “想要稳定地产生肉蛋奶,就得源头环境解决这些。” “传统的瓦舍,有着不透气,闷,环境差,容易滋生病菌的各种劣势。” “蛋鸡随意散养,不好管理。” “全部关在笼子里,又容易遭遇粪便堆积至于疫病的隐患。” “现在国内相关技术还很落后。” “甚至完全没有‘禽类疫苗’这个概念。” “一旦牲口生病,能做的只有掩埋销毁,等待损失降临。” “根本无法预防和提前止损。” “运用彩钢瓦,产蛋鸡笼,在顺便解决不便利的同时,好管理很多。” “可以用更少人工管理做好更多事,自然适合大规模养殖。” “这也是当前大环境下,最合理的方式了。” 薛培春皱着眉,很认真听着,很认真点头。 然后很刁钻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华夏人口这么多,家家户户多少有豢养习惯。如果你这种方式普及,会对多少人有冲击?” 许灼用同样方式反说回去。 “那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市场里多少人买鸡蛋需要蛋票?” “有时候有票还买不到,是因为什么?” “人可以不吃肉,但不能没有鸡蛋。” “一颗鸡蛋里具备的各种元素和营养,基本是一个人所需的所有品类。” “人长时间不吃鸡蛋,容易免疫力下降。” “虽然一斤鸡蛋比一斤肉贵,但是一斤鸡蛋比一斤肉要更有益于人体。” “普及推广,或许会在短时间内有一定冲击。” “可这冲击绝对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老薛,我一看你就是没养过鸡鸭。” “假设我这么搞,家里本来养了蛋鸡的不缺鸡蛋,那是不是可以把更多量供应给需要的人了?” “当全国量足够,不需要再用票控制,是不是有利于百姓?” “原本家庭养殖户没半点影响。” “如果你因为担心科技导致人失业,那大可不必。” “被解放的劳动力,会自然涌入其他行业,让其他行业繁荣起来。” “如果所有行业这样,有过剩劳动力诞生,这说明我们的教育应该升级了,让身体劳动力逐渐转为技术劳动力,脑力劳动力。” “催生出更多,更好,更强的科技,去赶超发达国家。” “这就是产业升级,就是底层经济改变,上层也必须变一变。” “上层不能因为变不了,就强压着底层。” “人家一百多年前就开始工业化,肉蛋奶早就足够,以至于牛高马大。” “咱们被他们笑东亚病夫的日子过去也没多久。” “老薛同志,你说是不是?” …… 第260章 许爷叔,我娘喊你吃饭 薛培春笑着点点头道:“你这些东西给我,我要拿去研究研究。” “那不行,我那还指望这个呢。” “我给你指条路,你们那应该有钣金厂吧?” “有啊。” 许平龙不就在钣金厂里做么。 说起来,那个钣金厂还是村里的企业。 “这种东西钣金厂就能做,根本不用钢铁厂,这是杀鸡用牛刀了。”顿了顿,薛培春道:“小许同志,我给你开个介绍信吧。” 袁如辉连忙插话道:“薛同志,他们那钣金厂就是他们村的,他们村全为民同志说一声,根本不用介绍信。” “全老同志——”薛培春惊了一下,他点头笑看许灼:“小许同志,还有别的什么难处?没的话,去陪我吃顿饭呗。咱们也好久没聊了。” 许灼笑着道:“下次吧,我得赶回去把这事落实了,村里建设耽误不得。” “那这东西……” “看在你指点迷津的份儿上,我就大发慈悲送你了。” “哈哈……”薛培春特么都忍不住笑了:“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反正也是我自己画的,再画一份就是。” 薛培春愣了愣:“小许同志,你在套我话?” “诶,可别这么说,明明是你自个儿说的。那啥,你快去忙吧。下回来天授村,我请你吃顿好的。” “嘿,我都没嫌弃,你还赶人了……成,这顿酒我可记住了。” 目送走了薛培春,袁如辉道:“你不好奇他身份嘛。” “他就算是天王老子和我有半毛钱关系,走,回去了。” 许灼不是不好奇,只是觉得真知道了他身份,聊天聊得肯定不愉快了。 先前国营饭店里初次交谈,这人还挺对胃口的。 主要是这人也有很强意识,没有因为时代观念限制而掣肘。 也没有过于追求开放的狂热,这才是人间清醒。 三轮摩托一路把他送到了天授村二十三号。 车子入村时,就发现村里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随着三轮摩托轰鸣,不少目光都看了过来。 接下来和报社那边的沟通,就全交给袁如辉了,他没精力管。 下车后,他只觉无比疲惫。 看了眼十五十六号的建设情况,进程挺快,还算可以。 因为要挖的地方不是很大,结构也不是许灼这十七号这样,又是石头围墙,又是浇几米深的基础,还要搞地窖什么的,这就很方便。 看样子,上午已经把地基挖出来了。 下午就是支模和浇筑。 看到许灼回来,副组长萧辞旧连忙跑过来道:“许组长,早上我去找了全书记,意思是所有东西你先垫着,回头开收据,村里转给你……” 许灼应了声,结果已经预料到了。 看着萧辞旧这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道:“还有别的事?” “我统计了所需料子,这笔钱不少……” “没事,零食生产组这里钱不急着给,可以先垫上。这里每天都有进项,有进项就有缓冲。你不用担心……这些人没刺头吧?” “没,老书记挑的人,很听话,毕竟啥都不懂。” “那你好好教……对了,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许灼打着哈欠,询问萧辞旧这些村里多出来的陌生面孔。 这年头人口流动量都不大。 别说许多陌生面孔,但凡有个一两张,村里人都会警惕。 “不稀奇,挖河这么大的事,很多人没事都会过来看。今早村东拖木头,动静很大。因为瓦砾同时清理干净,你回来前就开始朝左右两边挖了。两百多个人站在河底朝左右开挖,要清理树根,还要把挖出来的土运走。这河边还有不知多少的老坟头,挖着挖着就刨出来一些东西……看热闹的就多了呗。” “行,那你先去忙吧,我去找下老书记。” 许灼从绿色帆布包里拿出了纸笔,写写画画。 重新作了彩钢瓦和产蛋鸡笼的简图,然后走路去村东找全为民。 全为民年纪大了,众人不让他下河,他就在河边带人运土。 他一个人一条扁担两箩筐,挑土两百多斤,朝村东侧倾倒。 这些土回头怎么处理只能另说。 一条河所有淤泥加起来,早把那蚕房池塘给填满了。 “你又来做什么,我这里正忙着呢。” 全为民停下手里的活,有些不耐烦道。 许灼把彩钢瓦,产蛋鸡笼的事说了说,他便摆摆手。 “中午你跟我亲自走趟钣金厂,把事情给定了。” 说完就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让许灼走,别妨碍他担土。 离开村东头,他往回走,迎面碰上了阿山。 “许爷叔!”阿山看到许灼,跳着跑着来了:“我娘喊你去吃饭。” “这么早?” “我娘说十一点了,不早了,不能影响许爷叔你干活。” “好好好……你去哪?都吃饭了你往哪跑?” “我过会儿吃,要去地里看笼子。” 阿山蹦蹦跳跳跑向稻田,许灼走了个十几米,来到小门小户这。 想了想,还是先回去拿点东西吧,空手来不好。 尤其是早上听了老许家和李家的那点恩怨…… 虽然当年落井下石的不止朱小英一个。 但朱小英的确是推波助澜的恶人。 他知道这件事后,看着这小门小户,都有些惭愧。 暗骂了一句朱小英不是人,真坏到骨子里了。 他想转身离开,门却突然开了。 正好和开门的茂春砂看了个对脸。 “淳珊姐……” “呀,真巧,你这干嘛去?” “这不是刚办完事,空着手不好意思进来么?” “要说不好意思也是我,快进来吧,饭菜刚烧好,都热着呢。” “诶……那我厚脸皮进来了。” “进来吧进来吧……” 吃饭地方不在先前常见的南屋,而是在南屋后面的中屋。 这种小门小户的江南长院,基本就是一条路走到底。 中屋前面是吃饭的饭厅,后面是厨房,再往后是个露天的中堂。 中堂里通常有井,有排水沟,用来洗衣服。 中堂后面就是里屋,是睡觉的地方。 里屋后面是后屋,也叫尾房,通常都低矮。 再出去就出后门了。 许灼还是头次来这里,干干净净的,也可以说家徒四壁。 老旧的木桌上,饭菜不多。 红烧肉,香菜粉皮汤,韭菜炒鸡蛋,大蒜叶炒鸡丝,还有白酒。 这年头请人吃饭,尤其是有男人的话…… 人家可以不喝酒,但你不能不备。 且不说红烧肉需要肉票,这粉皮属于豆制品。 豆制品都属于副食品,和糖一样需要副食品券。 再一个,这个酒是用空白醋瓶子打的散酒,用的也是酒票。 “淳珊姐,你这何必呢,这一顿下去可就破费了。” …… 第261章 女人如鹿 许灼见了有点心疼。 他虽然顿顿吃肉,天天有荤,但是啥…… 那都是去国营饭店吃的饭,不用花钱。 茅淳珊家啥生活水平。 这些东西下来,一顿饭估摸着得两块多。 最贵的就是肉和白酒。 “都说让你来吃饭了,哪能怠慢?你别不好意思,这就是专门给你买的。”茅淳珊拿过碗,许灼以为她要盛饭,结果倒了一碗酒。 他人都傻了。 茅淳珊看他呆呆的样子,连忙道:“那个阿桃你……你是不是不能喝酒……我的意思是你下午有事……” “没,还是可以喝点的。” “哦……”茅淳珊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江南的男人喝酒虽然小口,可也是一碗接着一碗的,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不能喝的,阿山都能喝半碗。” “啊?”许灼再次傻了:“阿山他这么行的吗?” “这……在江南不是很正常吗?先前和阿山玩的小明,小毛,带着阿山去小毛家偷酒喝,三个人偷喝了一斤,躺在柴房睡到了吃晚饭。那两孩子被找到后,一顿好打。阿山被我平时打怕了,吃饭前踉跄跑回来的。我问他去哪里,他不肯说。我闻到了他身上酒味,也将他收拾了一顿。” “啊这……”许灼沉默了。 他的酒量其实不好,不是这种天生很能喝的。 但他很清楚,酒量都是锻炼出来的。 人的身体有适应性,每天喝一两,十天后开始喝二两。 其实半斤喝完不倒,还能正常走路,半年时间绰绰有余。 他知道江南人喝酒不差。 因为江南自古就是产粮地,粮食多了要酿酒。 本地酒从来不缺。 只不过本地人性格使然,喝酒不会猛灌。 但也没想到这时代的孩子这么猛。 “淳珊姐,一般来说孩子十八岁前还是少喝酒为好。脑子还在发育,每次醉酒都伤脑子。伤一次恢复要一年到三年呢。这要没发育好喝酒伤了,容易影响到以后。阿山我看着挺机灵的,好好读书,以后指定能出息了。” “是这样吗?这说法我还是头回听说呢……吃菜呀,这红烧肉特地给你烧的呢,尝尝看姐的手艺怎样。” 茅淳珊给许灼夹了筷子肉,又给他敬了酒。 起初坐下时有些尴尬。 就这么吃着聊着小一阵后,气氛就融洽了许多。 “阿山这孩子其实不爱读书,成绩一般,我指望他读完高中就不错了。” “淳珊姐,我觉得你还是对阿山有点了解不够。阿山在你的熏陶下,他对草药很了解,动手能力也很厉害……”许灼又想起养在后院那只鬣鹿,他都无法理解阿山是怎么捉到这玩意儿的。 不过,最近没没喂这东西,越发觉得这东西不像鹿。 他对动物了解很少,有机会去动物园问问。 “阿桃,这次请你吃饭,主要还是为了谢谢你。有了这台缝纫机,最近找我做衣服,做鞋子的人多了不少。我用布票在街上那里,换了些肉票,粮票,副食品票,现在日子也才算好过起来……还是要说声谢谢你。” 茅淳珊也给自己倒了点酒,端起来敬许灼。 许灼明白过来这顿饭怎么回事,他抬手压着茅淳珊的手道:“淳珊姐,你不用担心太多。我说了,我家里没人用缝纫机,这东西就放在你这。回头我要做衣服什么的,到时候你别嫌弃,帮个忙就行。要说多谢,倒也不用谢来谢去。都是乡里乡亲的,有能力肯定帮的嘛。你微一点,我敬你。” 说完他才松开手,端起碗敬了茅淳珊后呷了一口。 这酒入口颇为温和,看来百湾酒厂最近的工艺的确改了,好了许多。 茅淳珊端起碗,仰头喝下。 “咳咳咳……” 她放下碗来猛咳嗽,咳得脸通红,眼泪汪汪的。 许灼连忙起身给她拍后背,给她倒杯热水晾着。 “我没事……让你见笑了……真出了个大洋相……” 许灼呵呵笑,连忙摆手,把她酒碗里的酒给倒在自己酒碗里。 然后把热水放到她跟前道:“淳珊姐,先喝点水平复下。” 已经平复过来的茅淳珊白了许灼一眼。 把热水搪瓷杯放一边,拿过许灼的酒碗给自己倒了半碗。 她道:“我是北方人,可不是这儿吃不得酒的小姑娘,只是很长时间不喝酒,有些不适应罢了,阿桃你可莫要瞧不起。” “哪能啊,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这呛酒呛得多难受……” 茅淳珊端起酒碗道:“喝。” 许灼笑着和她碰了下,就见她仰头咕嘟,小半碗酒一口喝干净了。 自己这里,就是嘬了一口。 等茅淳珊放下碗,许灼才收起犯傻的眼神,连忙把小半碗喝了。 刚放下碗,一只手拿着印有“白醋”贴纸的玻璃瓶倒来。 “这才对嘛,男人哪能扭捏着。” 咕嘟咕嘟就是倒了一碗,少说四两。 剩下三两左右,都归在了茅淳珊碗里。 “这……” 许灼被这女人如此喝酒的方式给吓得心头直打鼓。 他就没见过喝白酒能喝得这么猛的。 问题是,刚刚那一两半左右的酒,她说喝就真一口闷啊。 老实讲,许灼挺害怕这么喝的。 就算后世的酒局,开场到中期也没这么猛。 一般这么大口喝,都是到后期,适应了酒加上舌头发麻,喝酒如汤。 “吃菜,吃菜……我觉得这个大蒜炒鸡丝,真是绝了……真没吃过这么香的……这柴锅炒菜,就是有股烟火气。” 这话倒不是恭维,煤气炒菜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而且他很喜欢这种有油脂,炒菜又炒得稍微过一点,有点干煸那种焦香的味道,吃起来口感香味都很好。 “喜欢你就多吃点,现在日子好了,你有空可以经常来吃饭。” “只要淳珊姐你不嫌麻烦就行,我平时也嫌烦,经常街上吃。” “不麻烦,多双筷子的事……” 一瓶酒,一桌菜,酒喝光菜还远没有净。 许灼吃完了酒,虽然感觉半饱,但经验使然,还是准备吃点饭。 “我来给你盛吧。” 多喝了点酒的缘故,茅淳珊脸颊有些陀红,和许灼一样。 整张脸红或整张脸白,都是肝内酶缺少的表现。 这种陀红,和气血上浮很像,算正常。 喝完酒气定神闲,没一点事…… 就算人神志真没事,身体多少也有点事。 不可能一点外在表现都没。 她拿过碗起身时,有些晃悠。 许灼担心她有事,便起身拿过碗要去中屋后面的厨房自己盛。 “你坐着,我来,你是客,哪能让你动手。” 她伸手抓住许灼手腕,要去拿碗,愈显晃悠。 许灼微笑着按住她道:“没事的,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不差几步路。” “你坐。”茅淳珊按住他肩膀,将他往下压。 还别说,这手劲多少有点离谱,许灼竟然没扛住被按了下去。 不是……这娘们儿手上力道怎么这么大? 许灼只是奇怪人家“力拔山河兮气盖世”,没想过自己在别人眼里,基本就是被归类到手不提篮肩不挑担那一栏。 茅淳珊把许灼按下后,低头把长凳拨开。 转身时,身形晃悠,朝后倾倒。 …… 第262章 若谷同迎男而上 许灼以为她要倒了,吓了一跳,因为身后就是桌角。 他瞬间神经紧张起来,连忙站起来一把抱住。 人一抱在怀里,顿时就出现股异样的感觉。 尤其是前胸贴口碑,下身紧挨着,那股异样感更是强烈。 他意识到自己从后面这么搂住人有些不妥,便缓缓松开。 “淳珊姐站稳了么,我这……也是担心你没站稳。” 茅淳珊背对着他,一把抓住他环着自己肚子的双手。 她没说话,这动作既是默许,也是鼓励。 许灼有些喘不过气,这感觉上来了真难克制,情不自禁。 他呼吸粗重着,拥着着看似瘦正好能搂住,但又处处不见骨的身子。 环住肚子的手往衣服里伸去。 这夏天,又是屋子里,穿得单薄…… 上下齐手,指尖抓入其中。 “嗯……” 茅淳珊身子微微颤栗,发出低吟。 许灼低头亲她脸,她侧过来回应,四唇相碰。 抽回手,将身子转过来,正面相对。 衬衫扣子不知何时解开,他抱着亲了上去。 “好阿桃……去里面……我都给你……” 许灼顿时弯下腰,要将她横抱起来。 外面却突然传来门骤然打开时,吱扭扭刺耳声。 两人立马清醒过来,看向外面。 “许哥!许哥!”孟钱多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灼疑惑,孟钱多怎么在这。 他看着扭上口子的茅淳珊,连忙走出去。 只见孟钱多和阿山一同来的,手里提着镀锌水管,他满脸焦急。 “出什么事……” 孟钱多拉着许灼就往外跑道:“许哥快走,有人要打你。” “打我?谁?” “你不认识,叫疤哥,是个青头,他和孙亚平有关系。” “孙亚平是谁?” “不是你姐夫吗?” “我姐夫?”许灼刚喝完酒,有些懵:“我哪来的姐夫?” “你堂姐许秋娟!”孟钱多焦急道:“赶紧跑,他带三十几人来了。” “什么?!” 许灼瞬间清醒,酒意全无。 他看着阿山道:“让你娘锁好门。” 说完,他便和孟钱多跑了出去。 现在正值中午,太阳炽烈,河道停工,所有人都去二队吃饭了。 出了茅淳珊家,往东走个几步路,就能拐入双二队。 但是他才迈开脚步,就见十几个人拎着棍子朝他涌来。 “去双二队的近路被封了。”许灼觉得蹊跷道:“他想把我逼出天授村。” 他这是才发现自己傻逼了。 刚刚在茅淳珊家,为什么不直接冲到后门。 出了后门就是双二队。 现在再回去也来不及了。 孟钱多让他跟着往前西跑道:“那就出天授村,往东蔡跑,陈文勇他们都在东蔡,土坯房也在东蔡,我的人都在那里。” 两人沿着砂石路往村西跑,跑向煤渣主路五村路。 可没跑多远,就被忽然横冲过来的五六人拦住。 这些人拿着木棍或者空心钢管逼迫过来。 “许哥冲,我替你开路!”孟钱多低吼一声,朝着镀锌水管杀过去。 许灼摸了摸后腰斩骨刀还在,看了眼身后跑过来的十几个人。 他从口袋里抄出伸缩棍“啪”地甩直,朝前冲去。 许灼走后,阿山直接从自家前门冲到后门。 往前跑了几十米,才到双二队中间。 这里搭着遮阳大棚,就像是村里红白事烧大菜似的,下面鼓风机吹着柴油桶土炉灶,烧着大锅饭,一排十五桌排两列,就是三十桌。 一桌挤满了十人! 三百多人,一同在这里吃同样的饭,同样的菜。 “全爷爷、全爷爷!许爷叔被人打了,你快去看看吧!” 全为民正和一众人吃着饭呢,一听这话不禁奇怪道:“谁打的?” “不知道,不是村里人,是什么……什么许爷叔的姐姐姐夫什么的……” 阿山就在旁边听了一嘴,也没听懂。 孟钱多得到的消息,还是他的徒孙和疤哥手下人有联系,知道了这事。 疤哥这边已经在天授村里盯梢半天了,情报也好,路线也罢,都清楚。 孟钱多知道许灼在哪里,半路上碰到阿山,也就带着一起来了。 阿山和许灼关系好,这小孩先前还和他说过几次话,认识但不熟。 不过他看好这个那天帮了许哥教训那些砸砖熊孩子、熊家长的孩子。 到了之后,他才和许灼说这些,阿山在旁边听了几嘴,也没听懂。 主要是他根本不清楚许灼家里情况,只知道情况不妙。 “都是自家人,瞎折腾。”全为民根本不想插手老许家的事。 暗道从来只有这小兔崽子掀桌,哪里有他吃亏的时候。 昨天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许秋娟都被他用刀面抽的脸。 张启民皱着眉说道:“全书记,不对啊,许秋娟老公是孙亚平,这小子以前就是小混混,跟着人家青头一起混的,这次不会出事吧?” 他作为老许家邻居,还是了解一些事的。 “全爷爷快去吧,他们十几个人呢,都拿着棍子……”阿山再次道。 “什么?!”一听十几个人,一众村干部都坐不住了。 全为民动若脱兔,第一时间朝家里冲去。 其余人愣了一愣,也赶紧走向自己双一队后门,朝前走。 几乎是阿山在往后跑的同时,一道人影也从全为民家走出。 这个时间点正是吃饭的时候。 全为民家没有饭吃,都是吃大锅饭。 许若谷又不想和许灼碰上,知道这人一般都是晚去。 所以她故意早一点去国营饭店。 结果一出门朝西没走几步,就远远看到百米开外一群人打作一团。 那里头还有她最熟悉的一道身影,但那身影已如同血葫芦了。 她心头一紧,转身抄起门口放着的铁锹冲过去。 却说许灼和孟钱多两个,二打五,身后又有十几个人追。 两人拿着伸缩棍和镀锌水管对冲五个人,一时间没冲过去,还被挡了回来。 许灼感受身后十几米外的脚步越来越近,直接从腰后抄出斩骨刀。 趁着孟钱多再一次挥劈管子前冲,双方碰撞打开的空当,他从孟钱多侧腋下朝前冲过去,咬牙一刀挥出,也不得伤人不伤人了。 这一刀出手时,对方碰撞完一波正后退,完全没法防范。 最前面两个人直接被划中胸口,顿时衣服破开,皮肉翻开。 所有人愣了愣,一愣之时,血液就从口子里冒出。 这两人见了血,惊恐后退。 “我干你大爷!” 其余三人见兄弟挂彩,勃然大怒,举棍劈来。 …… 第263章 许灼桃!咱仨包抄他们! 孟钱多挥扫镀锌水管挡开两根。 其中一根空心钢管边缘,本是敲向许灼后脑勺的。 结果贴着头皮划过。 这热血上头时,头皮里本就充血。 随着前面刚划过,许灼头上立马鲜血溢出。 “草!” 感受见血许灼也火了,瞪眼大怒,朝着那人劈去。 这人没想过许灼一手刀子一手伸缩棍。 旁人只以为其中有人吸引了许灼的火力 就见这人躲开一刀同时,许灼甩起伸缩棍砸在就近一人脑袋上。 砰! 这一记不可谓不用七分力,被击中脑袋的人当场滚在了地上。 其余人见状吓一跳。 两人挂彩,一人倒地,五人很快还剩两人。 这两人很快也被孟钱多趁势追击,一棍抽在膝盖上,惨叫中没了战力。 “走!” 两人异口同声朝前跑,因为身后十几个人已离的很近。 然而两人朝前跑了没多远,就看到十几个人拎着棍子迎面堵了过来。 身后传来疤哥的声音:“姓许的,原本你只要被我们打一顿就行,可现在你伤了我四个兄弟,这梁子今天就结下了……” 许灼朝后看了眼那说话的肉里眼刀疤脸。 “我去尼玛的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三十几个人来村里砍我,你们就算被我砍死几个,我也不会吃官司。” “许哥,我来开路,往前冲!” “一起杀……” 忽然一个声音传过来:“许灼桃!朝后跑!咱们仨包抄他们!” 本来要往前突围的许灼和孟钱多,一听有援助大喜。 朝后看了眼,就看到一身蓝色工装的许若谷拿着铁锹,单枪匹马冲了过来。 “包、包抄?” 孟钱多估算了五加十几变成二十几人的疤哥一伙儿,又看了看自个儿这里三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疤哥等人听到声音朝后看。 只见是个头发及腰、肤色极白的漂亮姑娘,一时间都愣住了。 随即哈哈大笑。 “他们三个要包抄咱们二十几……” 话没说完,许若谷拖着铁锹跑来,离最前面一人还有三步距离时,忽地横甩铁锹,刹那击中那人脑袋。 砰! 只一下,那人脑袋流血直接倒地。 其次离得近的愣了愣。 就是这一愣工夫,果决到极致的许若谷抽完一个,旋转身体前进,狠狠挥着铁锹又把两个爆了头。 三个倒地,都脑袋流血,一动不动。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笑容消失,挥着棒子冲来。 许若谷拉着铁锹,凌空朝前一铲。 一寸长一寸强,这铁锹这些天用来铲土挖砂石,边口都被磨得锃亮贼锋利,这一铲直接戳中喉咙。 收回铲子时,人捂着脖子说不出一点话。 其余人从左右同时包抄过来。 许若谷毫不犹豫突向一人,背对另一人。 被突的这人连忙抽身后退。 这被背对的这人,趁机挥棍劈去。 哪想许若谷只是朝前踏一个弓步,目的就是转身甩出这一铁锹。 想偷背的这人,正好就被这一铁锹直接击中侧脑袋。 砰! 人被砸中,立马倒地。 但没像前面你这样直挺挺的,而是吐着混着血的碎牙。 不是许若谷没用全力,而是不能用。 除了左右包来的人外,还有前面也扑来人,她是三面受敌。 这一击得手后立马抽身后退。 见她后退,其余人跑了两步没有马上追。 许若谷立马保持距离跳着脚,朝前戳铲挑衅。 被挑衅的几人又立马杀过来。 许若谷就后逃。 由于今天开河,左右岸边都被铲掉了,现在路很窄。 但又因为路边另一侧仓库都被清理掉了,路又很宽。 这就导致路宽窄不一。 许若谷退到一处有岸滩的口子这里。 这里很窄,左右无法进攻,只能前面。 三个人拿着棍子并列冲过来,被她借着铁锹和臂展一记刃口贴身横扫,刮伤两个,又全部逼退。 趁着这三人退,她一步没停朝左右猛打。 她很清楚,朝中间戳,三人都会齐齐后退。 可这么窄的地方朝左右戳,很容易让边上人因为挤压,而去推搡别人。 她的经验是对的。 边上这人看着铁锹戳来,又因为左右拥挤,本能抓着旁边这人后退。 被抓的中间这人猝不及防被挡在前面。 许若谷改戳为砸,一记由下往上直挑下巴。 砰! 下巴击中,中间这人晃悠一下后昏迷倒地 另外两人一见又有兄弟被击倒,都愣了一愣。 就这一愣时,许若谷上砸后顺势高高举起的铁锹,顺势落下,砸向一人,将其砸倒后,又追上这见势不妙要跑的,朝后脑勺敲倒地。 跨过三人时,她对着这个被她击中头顶倒地的,又朝其下巴补了一脚。 这才继续前冲,朝着前面杀过去。 总共二十一人,其中五个里有四个,和许灼两人相碰时丧失战斗力。 剩下包括疤哥在内的十八人里,因为轻敌被击晕三个,一个被切了气管没死但也不能动,一个被击中脸颊碎了一口牙暂时战力减半,三个去追击的暂时全挂了,总共折了七个半,还剩是十一个半。 “我去……” 亲眼目睹短时间内,许若谷一人毫发无伤干倒七个的孟钱多,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他有种这些人一定很菜,自己也行的错觉。 就像战场士兵看到将军斩杀地方大将,备受鼓舞。 觉得自己这边就是精锐,对方他妈全都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 于是他也朝着十一个人冲了过去。 “卧槽……”许灼想拦没拦住,人都有些傻了。 这孟钱多怎么能勇成这样? 可是傻啊,你特么没发现许若谷用的也是游击分割、据险而守么? 游击分割,据险而守? 许灼愣了愣,目光看向旁边。 这一块空地原本是仓库。 仓库被拆掉后,原来水泥浇筑的地面也被刨掉,变得坑坑洼洼。 他连忙朝着旁边跑去,对着许若谷大叫:“救我!” 喊声和身形吸引了疤哥等人。 疤哥感觉不对,朝后看了看,才发现被干掉了七个。 一时间他对冲过来的许若谷头皮发麻。 但他明白,现在更重要的是目标——拿下许灼。 “你们三个架住这小子,你们三个去干掉那女的,其余人赶紧和我干掉这姓许的。”他一声令下,十一个半人的队伍,立刻分成三拨。 …… 第264章 许若谷,一挑十 疤哥带着五个人追向许灼。 许灼就在这些烂地方左右晃动,来回跑。 他穿的鞋子是回力鞋,适应性好。 疤哥带的人,有穿拖鞋的,有穿草鞋的,有穿解放鞋的,还有穿布鞋的。 这一踩入坑洼地盘,行动立刻变得限制起来。 加上许灼左右晃动,好像在避开围追堵截,这些人也得立马变动方向。 在这样的地方,运动量大了后,会变得极为吃力。 看似一切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但后面那十几个人已经朝后面围来。 许灼咬了咬牙,冲着疤哥杀过去。 疤哥这里也带着人冲过来。 “我去你妈的……” 刚靠近他脚尖插在土里,朝前勾踢。 上面带出的土朝前泼去。 疤哥等人本能护着脸。 下一刻,许灼一手伸缩棍,一手刀背劈砍而至。 砰!砰!砰!砰! 他用尽最大速度,最大力量,用最短时间击中两个。 这两个都是棍子狠狠抽头,刀背砍身。 两个惨叫倒地后,疤哥等三个反应过来,抄棍子抽在他身上。 他架住一个没架住疤哥劈头,但他同时一刀挥出逼退了疤哥。 这一棍子才没挨在实处,可仍旧打得脑袋有些晕乎。 疤哥打完这一记,心有余悸后退。 许灼目光一扫,发现只看到了两个,暗叫不好。 砰! 突然,后脑勺挨了一记。 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大叫:“我打中了!快上!” 无名火噌地从胸口涌出。 这一刻他几乎想都没想,反身把斩骨刀甩出。 唰! 斩骨刀直接扎入这人胸口锁骨下方。 三分之二刀身没入其中。 “杀、杀人了……” 疤哥等人这辈子头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情形,吓得脸都白了白。 可他毕竟是当老大的,立马反应过来,抄起钢棍劈来。 许灼咬牙蹬地,抄起伸缩棍劈去。 他根本没挡,这一棍子直奔着疤哥脑袋。 既然已经杀了,那不差再来一个。 砰! 快碰到时,终究是疤哥怕了,避开要害。 也是这么一避开,棍子落在许灼肩上,许灼棍子也落在他肩上。 两人互换一记后,疤哥疼得嗷嗷叫。 许灼咬牙倒吸一口冷气。 “许哥!” 见到许灼一刀劈了一人,又和疤哥死刚,孟钱多发了疯似的朝眼前三人猛攻,这三人里正好有一个就是那被砸了脸的半个战力。 这是个突破口。 这人正好被孟钱多盯上。 孟钱多顶着另外两人抽打,整整把这害怕后退的人全抽倒后,又顶着两人攻击,不要命朝着另一个人脑袋猛劈。 这人被许灼杀人给吓到,又被孟钱多发疯给震慑,连忙后退。 他这一退,孟钱多眼见追不上转身挥出棍子。 这一棍子刚巧不巧,砸在猛砸他后背这人脖子上。 他手里的是镀锌水管,几斤重的份量猛抽。 一记下去,这人当场脖子都变了形。 他也顾不上这人,连忙跑过去和只有两只眼睛还没沾血的许灼会合。 此刻许灼从上往下,半个身子都浸在了血里。 许若谷心情火急火燎,一打三又进过迂回后,看到许灼劈了一个人,膀子又受了伤耷拉着,换了一只手拿棍,也怒了。 一铲子过去切掉了其中一人耳朵后,破了三人胆。 趁着三人后退、一人没了战意,她利用铁锹长柄,使着力气朝人身上猛砸,那个捂着耳朵、指缝里滋滋冒血的跑得倒是最快。 另外两个一个没逃掉,被这开河弄得到处土块砖块坑洼一塌糊涂的路面给扳倒后,直接被许若谷用铲子砸膝盖断了腿。 那个跑远了冲向许灼的,被她掷出铁锹砸中后背朝前一个踉跄。 在人刚爬起来时,许若谷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他后脑勺。 一下出血,二下砸晕,她又丢出块碎砖。 这碎砖刚巧砸中了丢了耳朵的这人后脑勺。 只一下,这人面朝前扑倒,一动不动了。 等她抄起铁锹和许灼会合时,许灼因为失血和脑袋上的伤,摇摇晃晃。 三个人也立马被前面十几个人围了个半圆。 “他妈的,姓许的,弄了我这么多兄弟,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疤哥见终于占了上风后恶狠狠道:“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老子……” 砰! 忽然,一声类似鞭炮,但比鞭炮爆发更凶猛的声音爆发。 下一刻,疤哥膝盖上一个血洞。 “有枪!” 疤哥小弟最先反应过来,惊慌大叫。 离他最近的这个,立马拉着疤哥就跑。 砰! 又一声传出,几乎同时,搀扶疤哥的这个小弟,膝盖也被洞穿。 其余人见两人这样,立马惊恐朝后逃跑。 可是很快,民兵队长赵前程带着一群人,拿着菜刀从西面围了过来。 疤哥等人见状后退几步,要朝东边去。 只见东边路上,一道苍老身形走了过来。 他那双老手,稳稳端着一把包了浆的春田步枪。 砰! 全为民扣动扳机,射出一枪,子弹精准崩打在疤哥跪地前一厘米。 这距离和贴着没多少区别了。 暴溅的土壤砸得周围人脸都生疼。 可全为民开完一枪后快速换弹,整个过程也就一秒钟。 爽脆利落到了极致,整个人就像无情的狙击机器。 “不许动!举起手来!放下武器!” 赵前程抬刀对着这些人大吼道。 十几个混混见状,已经是白了脸,当即按照要求扔下棍棒举起手抱起了头,然后在围过来众人的目光中,一点点蹲下。 “啊!!!” 忽然间一声惨叫发出。 定睛看去,所有人都没料到那人竟是疤哥。 更准确地说是许灼——在所有人都投降这一刻,许灼忽然扔掉伸缩棍,发了疯似的扑倒疤哥,一口咬在他脸上。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把人拉开时,所见情形倒吸一口冷气。 疤哥腮边的肉都被咬烂撕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牙齿。 至于缺失的那肉,就在……许灼嘴里。 许灼狰狞着面孔,死死盯着疤哥,满是血的嘴把肉吱嘎吱嘎嚼烂。 见到这一幕,有些人竟然被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呕……”民兵队里,有些人刚吃完饭,见到这一幕直接吐了。 “小许中邪了!”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立马恐慌起来。 全为民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推开不知所措的许若谷和孟钱多,给了许灼一记掌刀,将其敲晕后抠出嘴里的烂肉。 “去街上叫赤脚医生来,快。” …… 第265章 和好吧,我想跟着你 “前程,控制人,都给我绑了。” “启民,你立马去村委打电话报警,把情况说明。” “就说混黑的进村殴打村干部。” “把这件事给我调查清楚,一个也别放过。” 许灼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他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环境,纱帐,床,书桌,但不是二十三号。 这里很陌生,又有股熟悉味道。 后脑勺还有些疼呢。 “全老头下手真黑啊……” 他揉着头起身,才发现脑袋被包扎了起来。 上衣也被脱掉,扔在一边凳子上。 “你感觉怎么样。” 外面传来一点动静,门开了。 许若谷走进来,眼神充满担忧和关切。 “还行,没太大问题,老孟呢?” “他只有点棍棒伤,比你轻很多,你……”许若谷担忧之色变得浓郁,犹豫再三道:“你还记不记得昏迷前的事?” “谁让你问的?”许灼语气有些冷淡。 “我想知道……还有全爷爷他们。” “我没疯,我就是很生气,无冤无仇把我逼成这样,偏偏我还不能杀了他们,那这个带头的我就要让他活着。” “活着?这种人一颗花生米的事。” “哪有这么痛快,让他活着,让他活着生不如死,这辈子毁得干干净净,敢这么堵我,这辈子别想好过。” 许灼说话虽然带着怒意,可眼神与脸色明显冷静。 这种冷静,让人感觉有些害怕。 “孙亚平被捉起来了,是他给了这个叫疤哥的五百块来搞你,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多少有些问题。刚刚我抓了个人问了下,他说孙亚平原来也是他们的,但成家后按照规矩就被踢出去,没有来往了。但不知怎么的,疤哥又收了孙亚平的钱,答应来做这件事……” “不管了,疤哥这些人呢?” “三十五个,都被抓了起来,其中一个被你砍中胸口的,去公社医院取了刀子,生命无碍,但这些人基本要被清理了……” “还有事?说。” “孙亚平的妈拉着许秋娟,带着你大伯大伯母过来求情……全爷爷在外面拦着他们,给我的意思是,你要看在亲戚面子上同意,他就让警察那边放人。如果你不同意,孙亚平也就毙了吧。还有……你大哥郑新国,二哥郭昆,打投部队长王延东,王萱芝,警察所所长蔡淳都来了,还有老许家……” “那行,出去吧。” 许灼沉默了一下后,这才坐起来。 一时间,仿佛千丝万缕,脑子中闪过很多。 等他站起来时,许若谷忽然将他抱住。 “对不起,是我不对。” 许灼叹了口气道:“你没什么不对,你有你的选择,你有你想要的日子。这乡下没什么好的,本就不适合你。你要离开,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话就这么说清楚就行。大家……以后还是朋友。” “我不要……咱们和好吧,我不回去了。” “你又怎么可能不回去呢……” “回去……就没有你了……我想跟着你。” “你……你在等人吧。” 许若谷身子轻轻一颤。 “华铭东说的是真的?” “嗯……” “你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也不是来乡下这两年得的吧?来乡下前就得了,然后乡下这里情况加重了你精神问题,对吧?” “差不多……可我遇到了你……” “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不是你的病因,也不是你的药……” 许若谷忽然狠狠抱紧许灼。 这让许灼人生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身子被抱勒断的感觉。 “我不回去了,就一直待在乡下,跟着你过,给你生孩子,你要不信……你要不信,户口本我可以放你这。” “你要走,户口本放我这也没用,你不想走,户口本放我这也没用。” “那你就说要不要我吧。” 许若谷鼓起莫大的勇气,抬起头看许灼。 对于快把人抱勒断这件事,她是丝毫不提。 许灼眼睛里都起血丝了,头也有些昏。 只是低头看着许若谷,这张脸孔在视野里无限放大。 “要。”他道。 许若谷脸色一喜,却还是有些不敢确定道:“真的要?” “真的要……”许灼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要睡你,天天睡。” 说完亲了下她嘴。 许若谷脸又难得红一次,也回了一嘴。 然后小声道:“给你睡,天天给你睡。” 没说一个字,脸红一分,最后羞得脸埋入许灼胸膛,狠狠蹭着。 这是她以为的蹭,实际上许灼都怀疑胸骨要被她钻透了。 他喜欢许若谷吗? 喜欢得不得了。 是真想讨回来做老婆,好好过日子,相守一辈子的那种。 可理智告诉他,就算许若谷愿意,能迈过心头那道坎,能灭掉那个人,接下来等待他的,还有她背后家庭这道关。 他说这些话,也有些居心不良。 就是想看看许若谷的决心。 如果她犹豫…… 那他不会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 因为这对他不公平。 他没理由付出了那么多,还要继续打水漂。 真心换真心这种事,在许若谷身上有点难。 因为她的眼界和阅历,比一般人要复杂得多。 放到别人身上,就没那么难了。 他要累了,随便找个人就行。 现在许若谷也稳定下来了,那他心里头就真轻松不少。 两人磨蹭了一会儿,加上失血,许灼都快感觉再次昏厥时,许若谷才放开,挽着他手,和他一起朝外走去。 全为民家门厅,不大,也就二十四个平方左右。 这时站满了人。 一张桌上,全为民坐主位,门前放着那把品相异常好的春田步枪。 在他旁边站着郑新国,郭昆,蔡淳,梁大晓,孟钱多,王延东,王萱芝,一众村干部,还有十来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当然,蔡淳也换上了警服,面色显得肃然。 外面也围着不少人,都是民兵。 至于桌子对面,则站着许虔兴,朱小英,许平龙夫妻,他大女儿夫妻,二女儿带着婆婆,许平凤夫妻,许平呈夫妻,许新,许相,许烨,许小暖…… 整个老许家这么多人都来了。 是人到得最齐的一次。 桌上搪瓷杯很多,没有一只是许家的。 许灼被许若谷挽着走出来时,刹那间就成为了所有目光焦点。 …… 第266章 枪在这,都好好说话 看他脑袋包得跟烂蛋似的,身上先前挨棍子的淤青没消,到处又布满新伤,除了脸和下身外,整个躯干就找不出一巴掌好肉。 这惨状,也让所有人见了,倒吸一口冷气。 许灼和郑新国、郭昆对上眼色,打了招呼。 这是郭昆自那年被全为民用眼前这把春田步枪强行当了两星上将后,时隔多少年来着,头一次跨入天授村。 其实孟钱多这人办事一开始的确很毛糙。 可跟着许灼久了,在许灼悉心培养关照下,心思也变得细腻起来,做事各方面的稳重、熟练、仔细已不亚于梁大晓。 他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找人借了自行车,让徒弟去镇上找人。 虽然郭昆得知消息的时候有些晚了,可还是没多少犹豫赶了过来。 到了之后,他拉着郑新国说了事情,一起先来拜访的全为民。 郑新国听到这事后都气得拍桌子,要拉着郭昆一起去打人。 但听说这青头三十几个人,被许灼等三个干掉了一半,头目疤哥和一个手下被子弹打穿膝盖后,立马冷静了下来。 之后他劝郭昆不要去天授,可郭昆还是来了。 作为兄弟,锦上添花这种事是情分,雪中送炭才是真本分。 许灼听到郭昆来天授村老书记家时,也愣了愣。 心下还是很感动的。 这特么的,当初喝醉酒结拜,没有白结拜啊。 再看看蔡淳,作为易城唯一警察所的所长,这年头他的权力并没有后世想的那么大,地方上各处有联防的治安员,有民兵,厂里都有保卫科,尤其是这年头还不禁枪,他们真正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说难听点,就是擦屁股。 当他得到报警说这事时,有些惊讶,也没多在意。 但听说地方是天授村,主要人物是许灼时,立马就坐不住了。 现在她老婆一天赚的钱,比人家一个月工资还高。 家里每天那么庞大的开销,在目前炒货铺运营下,不光没捉襟见肘,还开始每天有了存钱,许灼简直就是他的财神爷。 财神爷被人围殴,他怎么能不焦急。 至于王延东和王萱芝,这大小二王就没那么复杂了。 这两个是很纯粹的人,看到许灼后,有的只有关心。 发生了这样的事,作为打投部虽然没权力管,却也觉得焦心。 “阿桃……” 看到许灼出来,其余人没有开口,倒是朱小英先张嘴了。 “闭嘴。”全为民抓起枪指过去,吓得老太婆不敢吭声了,他看着许灼道:“若谷同志把事情都跟你说了吧?现在情况是,疤哥这些青头,被关进去的关进去,被送治疗的治疗,不出意外,这些人横竖要吃枪子。至于买凶的人,是你的二姐夫孙亚平。按照道理,别人不吃枪子情有可原,他这颗枪子必须吃。如果他不吃,那么是不是说,以后买凶打人、杀人都没代价?如果他不吃,是不是说,许灼同志也可以花钱去把人给剁了,不用付出代价?这种风气不可增长,那是破坏法律,破坏规矩,破坏社会秩序的。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关起门来,毕竟算是你们姓许的事。阿桃,就看你怎么办了,他们想私了。”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许灼身上。 许灼抖了抖腿,许若谷立马拿过一张凳子过来,按着他坐下。 “私了可以啊,我也不想弄得太难堪,你们出三千块钱吧,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恶人嘛。” 三、三千?! 所有人傻了,特么你让最有钱的东蔡村村委账上支,一次性都拿不出这么多,你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阿桃,奶奶给你跪下来了。” “她毕竟是你二姐。” “你二姐夫要死了,你二姐就守了寡。” “你二姐夫的娘怎么办?” “都是自家人,你抬抬手吧。” 朱小英跪得果断,爽脆,很快许虔兴也跪了。 然后是大伯母,但许平龙没跪。 他一把甩开大伯母的手朝外走去。 许平凤想开口来着,许灼妈直接甩下一句“你个好儿子干嘛不跪”,然后也跑了出去,根本不在这里待着。 “老三,妈求你了。”朱小英看着许平呈,又看看许平凤。 许平呈犹豫着,结果被三婶一把抓住胳膊,拉着许相、许小暖往外走。 临走前还不忘带着许烨一起走。 到了门口,三婶道:“这件事结束后,分家吧。不分家就离婚。我特么也是人,不想跟畜生待在猪圈里。” 说完便出去了。 许秋娟白着脸跪了下来,喊道:“阿桃,姐错了,你看在都姓许的份子上,就饶了你姐夫吧,这最后一次了……妈。” 她拉了拉自己婆婆。 孙母气得脸色有些发白,可一想这混球也有自己的责任,到底是跪了。 “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说给三千块,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说什么亲情不亲情,天下姓许的多了去,我和你们一个姓,又不是一种人。你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可我要什么,你们也得给不是?这很公平。” “可是阿桃……拿不出那么多啊……我们……能不能便宜点?” “啊?便宜点?五百块买凶来砍我,五百块啊,五百块便宜不便宜?怎么到我这里就嫌贵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可以被你们说砍就砍,砍不过又来说情,感情好处都被你们占了呗,我就不该生在这世上呗。是吧,朱小英?” 许灼现在是被害人,先前也是。 然后这些人还要逼着被害人原谅害人者。 大家起初觉得气不过,但这份血缘在,多少有话能说。 经过许灼这么一番话,把事情性质和利害表明,所有人都觉得气愤。 “许虔兴、朱小英简直不是东西,活该住一辈子猪圈,吃一辈子猪屎,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咱们天授村怎么出这种鬃牲。” 鬃牲是本地骂人话。 鬃就是野猪,牲就是牲口。 因为本地土话发不出浑音,牲就读成了桑。 鬃牲这种东西,很早以前挺多,是狗獾、猪獾之外,本地最大害。 农民恨,恨到骨子里,见到了拼了命也要打死,扒皮吃肉。 所以这个骂人词真正含义,已经是本地人底线了。 民兵队长赵前程皱着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只是觉得朱小英无耻,不要脸,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要脸。 “许平凤,你觉得他们讲的有道理吗?” 许灼忽然话锋一转,指向了老两口站在这里唯一的儿子。 …… 第267章 茶颜悦色 许平凤眉头紧皱:“杀人偿命,有什么好说的。今天要是你死了,这两个老的会跪着吗,他们开心还来不及。不过……你大姐二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求你,但我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还是想求个情。你二姐夫虽然不是人,可毕竟也是为了你二姐才这样,你稍微松松口吧。” “我看见你就来气,你在这里,我现在就把他妈给毙了。” 许灼一句话,许平凤立马走了出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赶人。 “阿桃,大姐没求过你什么,这次……” 许平龙的大女儿跪着走过来,朝许灼磕头。 但被许灼抬手制止。 “我说了,三千块,拿不出来就毙了,没得商量。你们要是觉得我必须放,那也行。看到这位没?疤哥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和这位比,狗屁都不是。今天你们不拿三千,改天我拿三千,要孙家全家的命。” “咳咳……许灼同志,请注意言辞。”警察这里有人看不下去了。 许灼抬眼道:“小同志,刚出来工作吧,是不是家里条件好把你从后面给塞进来了,看不出道理?我问你,孙亚平这事,用钱摆平,是不是有碍司法公正?他的家里人不明白,我让他明白。你们不明白,我让你们明白。你现在觉得我说得过了,那他们买凶砍人,你们抓到了为什么不直接毙了?” “那个……”这警察被骂得面红耳赤没脾气:“我没权力做决定……” “滚出去。”蔡淳脸孔一冷,道:“身上皮脱下来,明天别来上班了。” 这警察身子一颤,脸孔顿时就白了,直接走了出去。 其余警察也纷纷低下头。 这里,连蔡淳都没资格开口,更别说他们。 许灼看向全为民道:“全书记,这两个东西怎么放出来了。这里都是人说话的地方,哪里轮得到猪叫。他们是完成任务了吗?” 全为民沉默了下道:“前天就完成了,检查报告放到我桌上,我还没看。” “那行……”许灼顿了顿道:“大家都是好同志。许虔兴同志,天授村双桥巷三十六号房子宅基地房产证什么的,拿出来。你们不是要你们孙女婿活嘛,三千块拿不出,一套房子总拿得出吧?” “这……”许虔兴和朱小英脸色变得无比难堪。 他们家就这么一套房子,拿出来后住哪? “拿我的吧。”孙母走上前,从怀中掏出土地证放到桌上。 来之前,她就做好一切大出血的准备了。 啪。 许灼看都没看,抓起来扔到她身上:“和你说话了吗?一边去。” “许灼,你别太过分。”许秋娟站起来,护着孙母道。 “那行,毙了孙亚平吧。” “许灼!”许秋娟涨红脸怒道:“你真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吗!” “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嘛。你老公花钱买凶,三十几个人来村里伏击我,你怎么不说把我往死里逼?你们出钱,让我饶了人,弄得好像我的错,还非要压法律一头饶了人不可,你们怎么不说把我往死里逼。我说三千吧,你们拿不出,那是我过分,行了吧。那你们拿一套房,摆平这事儿,明明拿得出也不拿,还说我往死里逼……听听看,这是人话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混子的老婆是女流氓,公畜生般配母畜生。” 这话前面说理,后面骂人,骂得贼难听,偏偏难以反驳。 啪! 孙母一巴掌抽在了许秋娟脸上。 “你给我退下。” 许秋娟捂着面孔,不可思议看着婆婆,说不出的委屈。 她低着头,往后退,眼泪吧嗒吧嗒下落。 “我看今天这事是谈不成了,这不行啊,你看看这姓许的多恨我,我今天但凡松口,他们改天一定会想办法真正弄死我,毕竟这次没弄成。他们会说,你为啥不松口,你不是没死嘛,你还能开口,说明伤得也不重啊。” 好嘛,话都被你一个人说了,茶里茶气的,别人说什么? 于是,满堂之内,寂静无声。 许灼敲了敲桌子道:“双桥巷三十六号,给,还是不给?你们口口声声说孙女婿怎么怎么的,原来一套房都不肯拿出。原来是想空手套白狼啊。嘿哟,要了老子半条命,现在还想继续喝我血,吃我肉。今天这事儿,我摆个态度。孙亚平,我可以饶,可必须有代价。没有代价,改天他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说,看吧,老子花钱找人打你,把你打得半死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得乖乖听话。你们就说孙亚平是不是这种人,你们就说气不气吧。” 全为民悠悠抽着旱烟。 老头还是很清楚这小子是什么人的。 他说话时,你就千万别插嘴了。 不然,那就真的是没事找抽。 “那房子给了你,我们住哪?”许虔兴问道。 许灼戏谑道:“那是你们的事,不是我的。要求情,也是你们的事,不是我的。我的任务是送你们……要不要原谅你。” 他差点把贯口台词也给说出来。 装逼的时候不能说两句经典台词,太难受了。 “住我那吧,我那有房子。”孙母道。 “唉……”许虔兴终究叹了口气。 当许灼改变要求时,几乎所有目光全落在了他身上。 这压力不是一般大。 如果他有的还不能拿,那真就是畜生了。 犹豫过后,他让朱小英拿出。 这东西,是整个家里最重要的财产,没有之一。 也是他们去猪圈后,为了防止家产被夺留的后手。 朱小英很不情愿拿出,被许虔兴抽走,放在桌上。 许若谷走过去拿过来,给许灼打开看。 确认无误后,许灼道:“把这个拿给我妈,回头村里开个证明去办理一下,把土地证上名字全改成我妈的。以后双桥巷三十六号姓汤,不姓许。” 许若谷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片刻后回来,说好了交代清楚的事。 “许平凤没闹吧?” “闹了,他想拿过来,被大伯拦住了。” “那就行……” “我说,房子以后姓汤,但是该怎么住还怎么住,就是以后住在这里姓许的,都要把房租交给妈。” “干得好,其他人怎么说?” “大伯没说什么,许平呈有点不同意,但被三婶按住了。” “嗯,问题不大就好——蔡所,麻烦把谅解书拿出来吧,我签一个。” 蔡淳没想到一切解决得这么突然。 他道:“这东西……是没有的。” 原来他就准备一言不合把人崩了,哪里会准备这个。 …… 第268章 我,最最最公平公正 整个天授村,上次发生这么恶劣的事,还是郭昆。 郭昆特么都没闹得这么严重。 他只是带人打砸破门,剩下的人是根本不伤的。 那时候全老头也是脾气爆,就拿春田步枪给他升了职,当了百湾镇空军大将。 为啥不是海军是空军,因为郭昆还有个比较出名的事,就是他钓鱼经常空军,越空军还越喜欢钓。 “拿笔来,我来写一个。” 许灼招了招手,许若谷立马拿出了纸笔当场写了一份。 然后签名,按手印。 村委这里,全为民带头,张志强,张启明,罗立新,赵前程一一签字盖章,最后就是蔡所这里,也盖章确认。 “大惩罚没了,小惩罚还是要的……” 蔡淳刚要说,许灼便拦住他道:“蔡所,事情已经揭过,就没必要了。孙亚平立马放了人吧。这人是典型有心没力,做事借着胆的。偏偏是眼下情况是,世上还真有胆子能借给他。我个人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世上人太多,恶也太多。与其消恶念,不如防有作恶的能力。” “你说得对,疤哥这些人,枪子不会少挨。” “不至于。”许灼摆摆手道:“一颗枪子,人走得轻轻松松,震慑力反而不大。人活脸,树活皮。这种混江湖的人,本来就是刀头舔血不怕死。说难听点,给他枪子还是赏他,成全他,反而没什么威慑力。” “你得意思是……” 不光蔡淳,所有人也觉得有理。 当时他们赶到时,疤哥叫嚷他们都听到了。 那真的是人气到极点不怕死了。 “这样杀不了黑恶势力的威风,反而会让黑恶势力更加嚣张地往枪口上撞,而且,这年头还有个问题,蔡所你没发现吗?” “什么?” “法不责众。” “这次事情很严重,别说三十,就是一百个也要严肃处理。” “是,但是真正打架的是有那二十来个,剩下十几个都没来得及动手,只是参与进来了,按照情况他们罪不至死,是不是?” “是,但坐牢几十年……” “坐牢几十年,把人给毁了,这不是法律的意义。法律,它是人类公德的底线。人犯了法,理论上来说,就是没素质,突破底线,没道德。执法者的意义,不在于裁决,而是让人认识到错误,改过自新。谁都会犯错的,就算是圣人孔子老子,也不敢说一年之内不犯一个错。关键是,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然后自错能改,变成好人,过好日子,为社会做贡献。对不对?” 他的话让所有人纷纷点头。 毕竟就是把一些道理给摊明白了讲。 这些东西是公认性质的,不可能错。 有谁敢说大道理错了? 再则,在这里的人也都是认理的。 “小许同志说得对,说得好啊……” 张志强带头鼓掌,其余人也纷纷点头,深表赞同。 蔡淳道:“你请继续说。” “一个人偷羊,然后被全村几十个人打死了,蔡所,您觉得要怎么罚?” 许灼的问题让所有人陷入沉思。 换做以往规矩,罚什么罚,法不责众啊。 况且,偷东西本就不占理,羊还属于贵重资产。 最重要的是,你说小偷是被哪一脚踹死的,那这人才是杀人犯,对不对? 可几十个人谁知道谁?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供出来。 那把几十个人都抓起来,关监牢,都判刑,怎么判? 所以这儿就没法解决。 “以目前情况来说,最合理的就是找到小偷家属,赔偿点钱……”蔡淳说完也愣了,因为这也不合理啊。 一来赔钱,不就代表小偷没错么? 二来赔钱,不就意味着以后全体杀人可以用钱摆平么? 他能成为所长,又不仅仅是因为家世,是真的有能力。 在场有些人认同,但很快就被旁人驳斥,反过来问。 这一问一个不吱声。 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得到一个结论。 偷羊被打死活该,法不责众,老方法处理是唯一解也是最优解。 “首先,偷羊过程中,对方有没有做出伤害人的过激行为?如果有,是可以进行反击的。偷羊贼被打死,的确活该。其次,偷羊贼如果偷羊未遂,逃跑时被抓,没有反抗就被打死了,你们还觉得法不责众吗?” 许灼一番话,又把问题推到了高度。 众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年头的人,脑子里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蔡淳想了好久才道:“你的意思是,得分析实际情况,一条条来甄别,然后在进行审判,是不是这样?” 许灼不答反问:“万一哪天我被人灌醉了扔到猪圈,然后有人说我偷猪,然后把我打死了,还说我活该,那怎么办?” 哗!!! 这一句话立刻把堂内给引燃了。 没错啊,万一不是小偷,是被人冤枉,杀人的村民被当枪使呢? 那这问题算谁的? 这些事是蔡淳真没想到的,一时间有如醍醐灌顶。 话至此,许灼调转话锋,把事情收回来:“这件事真正惩罚的,是疤哥这些人。眼下事情已经明了,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思想上有问题,才导致了他们会做出如此严重行为。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崩了他,是让他认识到错误。最关键的是,是去震慑,让其余有这个心有这个能力,想做还没做这事的人,也去认识到这样的错误,不敢犯错。我个人觉得,当时斗地主时的游街就很好。把批判权,交给广大民众。如果这些人是英雄,就让民众拥护他们,我们自己认识错误。如果这些人是恶人,是坏蛋,是十恶不赦,那就让隐藏在队伍里的坏人,看看民众的力量,民众的态度。蔡所,您觉得如何?” “好,这就很好,还省事了,只是……是不是有点轻?” 吃枪子的事,改成了游街,看起来似乎是羞辱。 可对一些没脸没皮的人来说,那就是大赦。 许灼笑着道:“怎么会呢,用对手段,让他们清醒认识自身,这就不轻。” 说完,他就在蔡淳的耳边,把如何惩罚说了一遍。 蔡淳听完脸色大变,立刻和许灼拉开距离。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怕是不行……不行……还不如崩了。” 所有人都瞪大眼,很好奇许灼到底说了什么。 竟然让蔡淳这个所长都觉得,还不如把人崩了更好。 “小许,到底是啥啊,说啊。” “是啊,小许,说说呗。” “让我们也听听,震慑我们一下。” 众人心痒难耐,全为民也很好奇,催促了句道:“说说看啊。” …… 第269章 老三高,老三硬 许灼道:“蔡所,你有这种反应,那是换位思考,将心比心了。你是对的。这说明,这种方法确实可以。” 蔡淳犹豫了一下,还是贴着全为民耳朵把事情说了说。 “你他娘……”所有人只看到端着枪都风淡云轻的全为民,笃定自在到现在了,忽然间就爆粗口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许灼。 所有人更加好奇许灼这小子到底设计了什么刑罚。 良久,全为民忽然笑了:“小赤佬,亏你想得出,不错,就得这样,但还不够,还要让他们家人陪着。” 蔡淳眼睛都瞪大了,怎么一个比一个毒? 这不是杀人诛心么? “小蔡,你真是太年轻。这些人本该毙了,给他们个机会,认识到自己错误,你们就是在积德。让他们牺牲下自己,去震慑更多人,这就是在为他们自己赎罪。他们家里人没拘束好他们,让他们陪着,这也是让他们家里人为这事儿负责。你想想,以后一旦发生这种事,想想看,不光自己要那啥,自己家里人还要陪着一起丢脸,成为十里八乡的笑话,还会做这种事吗?大家都有这种顾忌,都有这种觉悟,有话好好说,这世道不就太平了么?” 蔡淳越听越有理,但也头皮发麻。 终究是点头答应了。 “好了,具体是什么,明天你们就能见到了,都散了吧,小许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要回去好好休息,其余人跟我继续去干活,开河不得耽搁。” 这件事落幕,仿佛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可一回想,就三十六号那塌了尾房的宅子,换孙亚平一条命,人家到头来只是花了点钱,却什么事都没有,多少有些不忿。 “老三,有些事你要不方便做,二哥来做。” 人群散开后,郭昆和郑新国走过来说道。 王延东和王萱芝过来打了招呼,确认许灼没啥大碍后,松了口气。 “老许,还没过来谢谢你。有你指点,我们找了其余厂,把粮票换成了其余票,现在街上的兑换出奇顺利。本来还想等两天再来找你的……” “我也没死,人还好好的,放心吧,你看我都能自己走。” “你没事最好,你真要出事,我走关系都要在他们吃枪子前弄一弄。”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守法公民,别人可以这么做,但老王你千万不能,一定要保持现在这样子,一心为民一心为公。” “放心,我会的,你好好休息,改天请你喝酒。” “没问题。” “许灼同志,改天再来看你。” 王萱芝看了许若谷一眼,才跟着王延东离开。 这边蔡淳带着人离开了,走得干干净净,还带上了孙母等人。 许家人,许灼是一眼都不想看。 还想过来搭话,被他吼两句骂开了。 其余村民又都去忙开河了,现在只剩郑新国和郭昆,还有许灼、许若谷。 “大哥,二哥,这件事这样——疤哥这三十几个人,在监狱里会待一个月,这一个月想办法打点关系,好好折腾一下。一定要让这些人受委屈,有火发不出。至于孙亚平么,呵呵,不光不要找他麻烦,还要让他在这一个月里面,过得风风光光,长胖几斤,富得流油,白白胖胖。” 郭昆听了起初有些疑惑,很快反应过来。 “老三,高。” 郑新国愕然了下,旋即竖起大拇指道:“老三,硬。” 许灼笑着抱拳:“大哥二哥,又高又硬。” 旋即三人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许灼忽然朝后栽倒。 幸好许若谷抱住了他。 这把郭昆和郑新国吓得不轻。 “我没事……”许灼脑袋晕晕乎乎的,不想睁眼,他道:“我没事,失血有点过多,刚刚一笑,气血没跟上头晕,我得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许若谷直接把许灼往肩头一扛,对两人道:“我带他回去照顾。” 在两人愕然目光中,许若谷跑着离开了。 “喔唷……”郭昆摸了摸光头上的汗,确实被吓到了。 他刚赶到时听了孟钱多的战报,还有点不相信。 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凭借一把铁锹,足足干翻了十来个。 还毫发无损! 特么这和浮夸的隋唐演义有啥区别? 还李元霸三千金紫金凤翅锤呢。 就算是他带着两最能打的徒弟,也干不过三十人啊。 更别说毫发无伤了。 孟钱多说他帮着许灼,干翻了三五个人,他都觉得震惊。 不过,在听说许灼敢一斩骨刀剁入人胸骨后,他才信了。 因为他知道,青头打架在气势,实际上只是暴打,不敢杀人。 许灼这一刀是直接破了人的胆气,灭了士气。 没了士气,跟一个敢杀人的疯子拼,那不是找死么? 这些青头也只是仗着人多搞事。 人多,气势足,就是这道理。 犯了事大家均摊,也没多大点事,动起手来就根本不怕了。 可真有自己人被砍死,谁不胆寒? 虽然那人最终是救了回来,只是骨头断了,气管受了伤,没伤到根本。 可被斩骨刀深深嵌入胸口,谁见了不惊恐? 暂不管如何,许灼、许若谷、孟钱多三个,三打三十,嘎嘎乱杀,这事从今天起也算是在村里传开了,往后村里便又得多一道传奇。 许灼不知道的是,县有县志,天授村也有村志。 全为民这人,又是特别看重村志的。 自从他上位这么多年来,村里发生各种大大小小的事,他都会记录。 开河这么大的事,他每天都要开会,详细询问,详细记录。 许灼搞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被他记录在内了。 却说许灼被许若谷扛着,回到了二十三号,生产组那么多人看着,都像是看英雄一样,一路用目光把他给迎进来的。 万芸欲言又止的,也跟着进来了。 “有什么事跟我说。”许若谷道。 万芸看着许若谷,心里头其实挺不服的。 什么你一来就跟你说。 先前学长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时候,老娘忙里忙外的时候你在哪? 只是她性子一向都是隐忍的。 “那个……学长,今天乔家姐妹来过了。” 许灼一听这话,就让许若谷给她倒一杯糖水。 自己在屋子里翻找,找到了一点大白兔奶糖往嘴里塞着咀嚼。 伴随着血糖上来,他眩晕感好了许多。 “是不是花生的事?” …… 第270章 你在身边,真好 “是,那一箱子怪味花生她们拿走了,不过还不够。她们订了五百斤酒鬼花生,一百斤怪味花生,所有交付的花生和钱,目前都已付清了。但……但她们要得有些急,算上今天,明天,后天,后天下午三点前就得交货。” “你答应了?” 万芸道:“我答应了,当时不知道学长你……” “没事,明天一天就能弄完,就是器材得再去准备些——我开张单子给你,立马去采买,然后把原来香料组的人拨几个过来。” “可是香料组的过来后,薯片生产来不及的……”万芸掰手指算道:“街上炒货店,镇上炒货店,现在又多了个市采购的单子……这个单子要的量太大,要不,咱们把街上炒货铺的量给匀一些?” “可以,街上炒货铺得上新了,回头把酒鬼花生拿过去卖。” “好,那人手……” “我开个条子,你去找张启民书记要人,张书记那里没人就去找罗书记,要几个人你自己说,这事我交给你。” “放心学长,一定办好,我带着人去?” “嗯,你考虑得很好,去吧。” 万芸现在做事也挺成熟了,知道自己马上要去上学,做什么事都会带着人,把人给带起来,给许灼省了很多心。 “那我能做什么?”许若谷有些不满。 她才离开几天,就感觉和这里有点脱节了。 “你有很重要的事呢,这件事只有你能办,我跟你说一下……” 许灼想找自己的包,发现帆布包不在。 想来是落在了茅淳珊家。 一想到醉酒时的情形,他心头不由得一热。 只能说,对他这么个大小伙儿来说,女人的滋味真不错。 可是现在许若谷回来了,他也不想其他了。 “那个,你知道彩钢瓦,钢架结构,产蛋鸡笼吗?” 许灼把事情描述了一下,许若谷回去取了一趟绘画工具。 工具齐全,房间里电风扇呼呼吹着。 许灼用纸张和木棍,做了彩钢瓦形状。 然后跟她说了彩钢瓦的原理,颜色选择等。 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得许若谷来做。 她这扎实的绘画技巧一加持,就把许灼要的彩钢瓦的效果,惟妙惟肖呈现在了纸张上面,比许灼画的单纯三视图和效果图好太多。 随着许灼的一个个要求下来,以及草图提供,许若谷也很快出了作品。 先是彩钢瓦长仓库房的外形,三视图。 接着是内部样式图,局部剖析图。 然后就是产蛋鸡笼的分布图,具体效果演示图。 还有产蛋鸡笼在养殖场里的排列情况。 养殖场整体规划。 许灼之所以养那么多鸡,那么多鸭,那么多鹌鹑,那么多猪,那么多兔子,这里头也是有讲究的。 这种比例,才能入账最大,收益最快。 这背后就涉及到了数学。 每只鸡产蛋所需时间和饲料,产生收益的速率,与其余的家禽牲口比如何,管理难易程度之类,都是细节和学问。 光草稿纸许灼就用了五六张。 除了养殖场外,还有养殖场旁边安排的员工宿舍。 这宿舍房要怎么弄,分配几个床位,伙食,洗漱,厕所等等。 许灼要在这一份更加详细的案子里写清楚。 弄清楚后,他再总结,计算要多少彩钢瓦、多少水泥砖头、多少钢管钢筋、多少电线电灯、多少辅助器具、多少人工、多少时间建成。 最后的最后,才能算一套方案整体价格。 说白了,就是后世招标书。 只不过这份东西不对外,只对内。 “你拿着这东西去找全书记,让他去钣金厂弄,我先睡会儿。” “晚饭呢?去国营饭店给我打一盒饭。” 这年头不用关照“清淡”与否。 就算去国营饭店吃,菜里油水也比后世自家做的清淡营养餐少。 刚躺下没多久,万芸就回来了。 “学长,你家里人来了,在外面。” 许灼警惕问道:“哪些人。” “阿姨,叔叔,许相,许烨,三叔,三婶,许小暖。”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还拎着东西。” “让他们去客厅等我……嘶!” 许灼躺下后,浑身都疼,刚要起来,那疼得抽冷。 还是万芸连忙过来,搀扶他起来,到了客厅。 坐下后,万芸便按照吩咐,帮忙倒茶倒水,整理果盘。 “得要一个助理了……唉,这也不行,工作组得尽快换成车间。” 现在身体不能剧烈活动,反而让他脑子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这时代人的思想,就是有困难克服困难。 而不是有困难,分析困难,解决困难。 两者的区别就是吃饭没有筷子,只能用手。 这么烫,这么不干净,吃完那么黏糊,那就克服克服。 而不是说去创造一双筷子,一劳永逸。 毕竟这时代人的追求还非常朴实,完全没有那些过剩追求。 小片刻,一群人走了进来。 老妈过来后,直接来到了他跟前,一阵嘘寒问暖。 许平凤也说了两句,见许灼没有搭理他,就自个儿一边去坐着了。 “这事儿都叫什么事啊……” 这里头发声最积极的,莫过于小心思颇多的三婶。 你没办法说她是好是坏,只能说这人自私但也爱家。 到了之后,三婶表明了以后会交房租的态度,然后就问房租多少。 许灼本来想说看着给。 可是自己妈这性子,还有许平凤这不食烟火的狗样子,他就知道这事儿,必须自己来定,不然以后老妈要吃亏。 “一户人家交十块,囊括水电餐费,可以吧?” “有点高,阿桃,能……” 三叔要说话,就被三婶一把拉住道:“就听阿桃的。” “这些事,我妈不方便收,她还有事,就交给三婶了。” 三婶一听高兴坏了,连连点头。 “三婶,我妈现在要看炒货店,基本在国营饭店吃员工餐,家里你帮忙收钱,每家五块,你交给我妈就成,剩下的由三婶你来搞伙食水电这些。” “好好好,婶子晓得了,阿桃你放心。” “别急三婶,还有件事,二哥反正不上学了,现在在炒货店卖烤蜜薯,不知道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和想法,都能说一说。” 三婶想了想,看向许灼道:“阿桃,你尽管安排。” …… 第271章 阿桃哥不嫌弃我就行 “现在烤红薯的钱是这么分配的,占用了炒货店的门面,所以炒货店一成收入份额当租金。剩下九成里,六成全归生产组。烤蜜薯的货还有炉子,以及特殊烤制方法,都是生产组提供的。剩下三成中,包括了现在二哥每天两块钱的工资,还有许平凤每天一块钱的额外收入。不过,我打算给二哥涨工资,给他涨到每天五块钱,事情自然也会多。婶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许平呈一听,吓了一跳。 一天五块,一个月一百五,两个月就比得上他自己干一年了。 这么搞,许相岂不是一个人养活全家外,还有钱能存下? 他想立马点头答应,三婶犹豫着道:“这事儿,怕是有些难吧?” “这样,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以后许小暖必须去读书,能读到什么程度另说。但是不能让家务影响她学习。” 三婶点头:“这个没问题,我可以辞了工作待在家里干活。” “第二,二哥除了每天要干烤蜜薯的事儿,还得帮我驾驶骡车去送货。以后街上炒货铺,镇上炒货铺,还有别人家那里谈下来的生意,都会由二哥来做。这件事原本我每天亲自做的,现在我做不了。等我身体好了,我也不想做。因为事情多,我不想把事情浪费在这件事上。” “就这些?”三婶有些狐疑。 这年头的人,谁会害怕吃苦? 许相看着憨憨傻傻的,读书读不好,人也不机灵。 但是诚实,肯吃苦,也听话,很多事都扛得住。 “就这些。三婶,别以为这事情简单,每天搬货,装货,押车送货,整理清单,可都是要力气也要点细心的事。” “许相不会可以学,你教吧,教不会就打。” “那行,回头我会写一份合同。” 许灼看着许相,只见许相就是在那笑,像是得了天大便宜。 “阿桃哥,我也想赚钱,不想读书。”许小暖忽然跑到许灼这里说道。 不等许灼开口,她就被三婶给瞪了眼,拉了回去。 “你阿桃哥让你好好读书是为了你好。赚钱再多,够用就行。不说别的,你读书读上去了,以后才能找个你阿桃哥这样的。要不然你想想,你阿桃哥现在就是村干部了,长得又好,看得上你这样的村姑小土妞吗?” “哦……我管谁看不看得上呢,阿桃哥不嫌弃我就行……” 众人一阵笑,都知道,许小暖最黏许灼了。 虽然这姑娘长得不怎么好看,很像许平呈。 三婶那点精明和秀气,是一点也没继承。 但是这姑娘却和许相一样,也是手脚轻快,为人处世坦诚老实的。 正因为这份关系在,许平呈这家和许灼的关系,才算没坏掉。 “阿桃,这二十三号环境也不好,要不你还是住回家里吧?”笑完了,三婶开口说道:“至少家里有人能照顾你。” 许灼叹了口气:“不是我不住,也不是心中芥蒂。这里仓库堆了多少东西,但凡第二天清点时出问题,都是村委损失。我现在还得熬一熬,等过段时间情况有了变化,出现可以看守的人,我才能解放。就像二哥过来帮我驱车送货,这事我为什么不找别人?一来我对二哥知根知底,二来我相信自家人。” “那让你三叔来不成么?三叔工作辞了就是。” “暂时不成——”许灼看着众人犹犹豫豫的眼神道:“这里是人住的地方,现在单子越接越多,生产力不够,得招人。可地方就这么大,人多了排不开。所以这事儿,还得等一等……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话就算许小暖都明白了。 不就是要换地方么? 也是,地方一换,那么人多了,也的确需要专门人来看守。 以许灼不亏待许相这点表现来看,他是不会亏待自己人的。 至少能给他用的,他都信得过。 这时从刚才开始就没开口的许平凤道:“阿桃,跟你商量个事,尾房。” 他尽量把话说得简单明白,免得多说一个字惹自己大儿子不耐烦,心生厌恶,从今天这件事父母的表现,他方才明白,之前是自己蠢。 这老两口偏心都偏到阴沟里去了。 自己儿子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结果被她孙女婿差点给害了,这两人还声情并茂过来跪着求情,越看越不要脸。 细细想来,大儿子阿桃是早看穿了这一切。 怪他,还心存侥幸,仍旧在相信自己父母。 可他还会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亲生的,和许虔兴、朱小英长得那么像,为什么这老两口可以连孙女婿都偏心,却不对他们家好一点。 哪怕好一丁点,多几句关怀,表面功夫做做也行啊。 再看自己弟妹的样子,想来早就看穿了她公公婆婆,所以一直隐忍不说。 至于大哥,想来是最清楚的。 可因为他是被好好对待的那个,也不好说什么。 反而是夹在里面最难的。 “你先等等,万芸——” 万芸连忙走过来:“学长,什么事?” “帮我去把桌上顺手第三本书里的草图拿过来。” “好。” 万芸得了吩咐立马转身去做,很快就把一沓叠好的信纸送到许灼手中。 许灼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后,让万芸递给许平凤。 “我先透露给你们一点村子未来的规划,三十六号塌了的尾房清理点,按照这张图给我建设起来。房子是我妈的,这造房子的钱我来出。有问题吗?” 许平凤拿着纸张越看越皱眉。 许灼画的图非常好,如果不是这上面都是他儿子这风格无比强烈的字迹,他都觉得这是某个老师傅画的。 但是,内容就有些难以说明了。 他把纸张递给老婆:“小汤,你看看,能看懂吗?” 老妈都没接:“不管看懂看不懂,总有人看得懂,儿子要怎么弄,我听着就行,你不用给我看,有问题就说。” 老妈对许灼的支持,是无与伦比的。 许平凤在征得许灼允许后,把图纸给了许平呈看。 许平呈一愣:“阿桃,这么弄,不是要后门变前门吗?” 许烨忽然不耐烦道:“你们没听我哥刚刚说什么吗?怎么听不懂话呢。” 刚刚说什么? 造房子啊。 “村里未来规划……” 突然间,众人恍然大悟。 许平凤瞪大眼道:“阿桃,你的意思是——” …… 第272章 那是生不出儿子才吃的 “你别说话,给我烂在肚子里。”许灼低喝一声道:“目前这件事,真正知道的人,只有我和全书记,张志强主任,张启民公公,罗立新书记都不知道。你们这么做,我也是想看看效果,做个试验。” 许平呈点头道:“的确,说得通,也很有必要。” 双桥河随着开拓,会变得很宽很宽。 以至于河两边现在的砂石路,还有贴着砂石路建设的村里原来的公仓下的土地,都会在接下来的开河被刨掉,变成河面。 那么,仓库后排就是各家门前的水泥场了。 水泥场后就是各家正门和房子了。 未来会怎样? 这些水泥场会被统一铲掉,变成路。 这条路的宽度,是原来砂石路的三倍多。 将近七点五米。 七点五米宽的路什么概念? 就是一来一往,双向双车道。 这么宽的路,这么宽的河,那以后房子怎么办? 自然是前门变成后门,后门变成前门。 这点对于一条河的两边来说都一样。 “一百块,就在这里,不要用青砖,要用红砖水泥修。” 许灼拿出十张大团结放桌上,给到老妈手里。 老妈塞回来:“你现在也需要钱的……” “我自己不需要用多少,真正需要钱,我直接问全书记要就行,我现在开销都是村里负担,你拿着吧。” 钱给完了,人也送走了,只留许相和许烨。 他对许烨说了一些话。 这个弟弟太机灵,不好忽悠了,不过他的话还是听的。 至于许相,他现在就要教他如何套军马骡,如何驾驶,如何弄收据单,如何看货之类,趁着五点钟前,要给镇上送一趟货。 结果刚到镇上杂货铺,就看到在关门的宋朱梅。 “嫂子,你这是……下班了?” 宋朱梅一听声音,转头看果然是许灼,顿时惊道:“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呢,哎哟,你也真是的。货什么时候不能送,少送一天又不会喝西北风。” 宋朱梅就是这样的人,嘴上都是人情,心里都是实惠。 话说得很好听,可开门接货付账,一气呵成。 她道:“小许啊,你哥刚来,跟我说了你的事,我这给急的,这不处理掉最后一单生意,准备去买点补品看你,结果你来了,这也真是的……” “心意我领了,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宋朱梅咂嘴,白了他一眼:“自己人不客气,你指望外人真心对你客气不成?傻子……老俞老俞。” “诶……”隔壁附近传来一个女人声音。 许灼探着脑袋朝外看,却没看见人。 宋朱梅声音很亮,她道:“老俞,两大罐麦乳精,两只金华火腿……” “嫂子、嫂子不用、真不用……” 宋朱梅一把按下许灼道:“你嫂子心疼钱还不及呢,哪里会心疼你?你哥关心你,你嫂子关心你嫂子。这事儿做不好,你哥要说你嫂子。别让嫂子为难好吧,回头咱们两家还要多来往呢。” “成……”许灼哭笑不得。 宋朱梅的人情,他可不敢领。 这女的,给你一块钱,目的就是赚一百块。 虽然蔡淳算计也不少,可蔡淳做事大气多了。 “两只金华火腿要最大号的,两盒人参蜂王浆。”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女人声音道:“还有呢?” “够了。” “你不凑八大样吗?” “还有两样我这里有,你那没有。” “行——” 很快,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女人,从供销社里走了出来。 许灼一看这女人都乐了,可不就是那天卖罐头的售货员么? “是你?”这售货员看到许灼,本能地犯怵,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是人么? 特么就是个活鬃牲。 经理被撸下去后不久,就坐牢了,现在还没出来。 “你们认识啊?”宋朱梅人畜无害笑着,好像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灼也没多解释,应付了几句,当做不认识。 待把这六样东西放上车子后,宋朱梅转身从店里拿出两只木头盒子。 这木头盒子,还是鸡翅木的,上面刻着“长白鹿阿胶”。 众所周知,阿胶里出名的也就是驴皮熬的鲁省东阿阿胶。 这东西,许灼也是两世人生都会见到。 就连许相看了,也是有些懵。 因为他知道,自己奶奶偷偷藏着吃过东阿阿胶。 那玩意儿他知道,是驴皮做的。 “许组长,鹿皮也能做阿胶?” 他憨厚的脸上,带着一点玩味,就像后世看到买透心凉轻飞扬,结果买到了“雷碧”,偏偏人家还很正经很热心。 “这是别人送你哥的,是梅花鹿的皮加上鹿角、鹿茸熬的。” “里面还加了不少草药,像是仙灵脾之类。” “说是吃了养筋骨,壮气血,对受了伤的人特别好。” 鹿茸,鹿角胶,仙灵脾…… 仙灵脾那不是淫羊藿嘛? 这东西…… 许灼沉默了下道:“嫂子,我觉得哥更需要这个。” 宋朱梅笑着道:“别不好意思,拿着,嫂子和你哥都觉得你最需要。再说了,你哥现在那么壮,哪里要这?留在家里也没用,你拿着调养身体。” “不是嫂子,我觉得我还年轻……” “年不年轻和需不需要是两码事,重要的是你现在需要。” 这一刻,许灼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他觉得自己真不需要,这东西…… 他真的没必要用。 “拿着吧,别扭扭捏捏,没啥不好意思的,大男人也有不方便的时候,调理好了说话才能硬气,你看看你现在说话额头都冒汗。” 许灼就在不知所措中,拿着东西上了车。 一路回去后,他就让许相把军马骡车拿回去照顾了。 许相到了家,正值吃饭,就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 “把啥假东西都拿出来忽悠阿桃了,我就没听过鹿皮胶的,真以为我们是乡下人,读书少,就啥都不懂了?笑死我了。你们是没看到阿桃当时的表情,明明知道这东西是忽悠人的,还硬被塞着接受?” 没了老两口,吃饭就变得畅所欲言了。 许平龙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东西是不是有很漂亮纹理的木头盒子装的?上面就只有雕刻的‘长白鹿阿胶’五个字?” “对啊,大伯你知道?” “那个……”许平呈沉默了下:“儿子,你把那个老板娘对阿桃说的话,大概说一遍给我们听听。” “不用大概,每个字我都记得——” 当下,许相就惟妙惟肖地把对话给说完了。 “噗……”话没说完,许平呈捂着嘴到外面咳嗽去了。 许平龙也有点撑不住,起身去外面咳嗽了。 “怎、怎么了?”三婶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 许平凤沉默了一下道:“这东西我们哥仨有幸见过一回,这还是隔壁村某个干部硬不起来,生不了孩子去花了不少钱,托人求着买来的壮阳补品。那领导吃了一盒,来年就生个了双胞胎,还都是男孩。” 这下,大伯母和三婶都有些绷不住了。 …… 第273章 难道真的是我虚? 许灼现在也发愁啊。 一大堆吃的用的,都躺在这小小的二十三号卧室,都快放下了。 这里头,更兼有很多收上来的古董。 虽然这里最好的古董,放到后世,也顶多卖个三五万。 可这对他来说足够了。 他又不是极品古董爱好者,他自己也仅仅是对文玩有点偏好。 不懂水太深,摆一点,回头作作装饰就行。 “许灼桃,我回来了,饿了吧?” 许若谷回来时,天已经有点黑了,许灼都从镇上回来好一会儿了。 这紧赶慢赶的,她自己也没吃,就在国营饭店里打包了两份。 进入卧室后,看到这房间里忽然多出来的一堆东西,不禁惊奇。 “这些玩意儿,谁送来的?麦乳精不要钱的么?” 十几罐子麦乳精,仿佛约定成俗一般。 许灼解释了下,这些除了宋朱梅之外,三婶刚刚来时也送了。 还有其他人。 金华火腿这东西,他这足足有四大只,一只都没动呢。 除此之外,还有十条大青鱼,十条大草鱼,都堆成小山了。 “没事,吃饭吧,回头十七号建好了,全放过去就行。” 网兜提上来,里面装的是两只铝饭盒。 许若谷把饭盒放到桌上,一一打开,把筷子递给许灼。 白炽灯昏黄灯光下,两人就这么默默吃着。 许若谷还把自己饭盒里的肉夹过来。 许灼把肉给她夹回去,也把自己的肉都给她道:“大晚上的,我一个身体这样的吃这么多肉,你是嫌我活得太好啊,也真是的……” “我爷爷说吃肉好得快。” “我身体这样,消化能力跟不上,不能吃这么硬这么粗的东西。” “早说嘛……” 饭吃好,许若谷去前面清洗饭盒。 回来后又去后面喂了喂野鸡,收了收鸡蛋什么的。 “许灼桃,这只麂子哪里来的?” “麂子?你确定?” “应该是麂鹿啊,我先前见过……” “你确定不是鬣鹿?” “鬣鹿怎么可能在江南,再说鬣鹿长的是鹿角,带开叉的,不是这种像羚羊一样尖尖的一根啊,这东西肉很好啊。” “阿山给我套的,我看着可爱,舍不得吃,就暂时养着了。” “这东西胆子小,也傻乎乎的,按理说气性大,不会吃人喂的东西……这个东西倒挺有灵性的,能养……这只雏鸟原来是渡鸦么,再过段时间,就能试着把这小家伙放飞了,不然它的食量可不小……” 夜深人静,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许灼趴着写了会儿东西,就有些撑不住了。 身体受了伤,需要恢复机会。 睡觉就是最好的恢复机会。 他拿着热水瓶和洗澡盆,去外面打井水混一混,准备洗澡。 身上还有很多血没清理呢,一出汗又黏糊又腥。 “我来。”许若谷听了动静连忙过来。 “你会弄吗?”许灼反问道。 “不会啊,你教我不就行了?” “那行……” 其实许灼确实有点弄不来。 他一条胳膊中了钢棍,赤脚医生说没有骨折。 但骨裂且筋膜撕裂,已经打了绷带和石膏。 还好是左手,右手的话那他要疯了。 主要还是因为他平日里就是左撇子,这次才伤了左肩。 在许灼吩咐下,她就用热水和毛巾,给许灼脖子,后背,手臂,腋下,后耳朵根,将血渍汗渍之类全部擦好。 上半身是好了,还有下半身呢。 “我自己来。”许灼道。 许若谷一把拿过毛巾道:“你脱掉拖鞋,踩进去。” “行……诶!” 许灼刚踢脚脱掉拖鞋,结果穿的中裤就被许若谷一把拉下。 一时间,该露不该露的,反正月光下都反着光了。 许若谷就好像没看到似的,拿着毛巾给他擦着。 这让他有点难以启齿的……羞耻。 他么你是看不到还是在无视? 就在许灼刚想到这里时,许若谷已经上手抬起来,给腹股沟擦一擦了。 啊!!! 此时此刻,许灼内心发出了土拨鼠的嘶吼。 就这么被捏着擦着,他当然有了反应。 许若谷抬手就是一掌扇过去,红着脸啐道:“耍什么流氓。” “不是……我……” 许灼都无语了,只能忍着极度羞耻,让她随便擦。 就在他觉得只要克制这羞耻心,也有点享受时,许若谷忽然用温热毛巾,重点擦了擦他身上淤青发黑的棍痕。 这直接把他疼得倒吸冷气,浑身冒细密冷汗。 立马就没了所有反应。 “你大爷的……” “我大爷知道你对我耍流氓,能把你切一百遍。” “你不知道我很疼嘛?” “你不能忍一忍?那个活血化瘀的膏药,赶紧吃了,我给你按摩。” 洗完了澡,许若谷又给许灼把内裤给穿上。 到了卧室,喂他吃完药丸,她就开始涂药膏揉搓按摩。 没小一会儿,她自己都出了层汗。 许灼也出了层汗,但感觉好像舒畅了不少。 待结束了按摩,困意也涌了过来。 “你回头记得关灯。”他说完便睡了。 许若谷拿着热水瓶,去院子里打水洗了个澡,换上了身衣服。 关了灯,钻入蚊帐,往许灼身边一躺。 隔天醒来时仍旧四点多。 许灼没有晚起,因为昨晚八点不满睡的,这睡的时间有点长。 醒来时,浑身酸疼,各种疲惫,唯有精神头还算好。 四点多钟,夏天日长的天,基本亮了。 侧头一看,许若谷竟然睡在他身边,没有回去。 好像感受到了动静,许若谷伸出手臂,压在许灼胸口。 许灼本来想掀掉这胳膊,然后起床的。 不想,许若谷撑起身子往旁一挪,这就压在了他身上。 “我去……你好重。”许灼感觉自己要被压死了。 “你骗人呢,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软不软?” “软软软……” “那你喜不喜欢?” 许灼低头看着,一片雪白,都快爆到眼睛里来了。 “喜欢。”他心头突突的:“可你真的很重。”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吃不胖的,一直都是这个体重。你现在感觉我重,只是因为你现在受了伤,身体处于恢复期,比较虚。使不上力气,感觉什么都重。就像呼吸不过来时,盖个被子都觉得鬼压床。” 许灼本来还想反驳的,一想还真是这回事。 穿越前那场大疫情,他当时烧得喘气都喘不过来。 只觉得身上被子吸满了热汗,又厚又闷,能把他憋死。 好了之后,反复捏了捏被子,觉得挺干的,也没发潮。 “难道真的是我虚……” …… 第274章 许灼桃,喜欢我吗 迅哥儿曾经说过,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迟早生根发芽。 这句话不是对别人说的,从来都是对自己。 许灼这么一想,越想越有理。 看看,他现在浑身是伤,先前的伤还没好,这是伤上堆伤。 为了自我愈合,身体会抽掉很多营养和力量过去。 那么,在自身消化转换吸收能力有限的情况下,是不是用来疗伤的力量多了,可以给他提供日常使用的力量就少了? 他越想越对…… 潜意识里,越想自己越虚,且虚得合情合理。 不虚反而才不正常。 “你说的对,那的确是我的问题。” 许灼是个很坦诚的人,可以坦诚到有任何问题,只要的确是他的,他不会因为面子上的那点问题不好意思。 “你身子虚,倒是该硬的地方还能硬……” 许若谷轻笑一声,坐了起来。 她坐在许灼下身,就这么压着,自己在那绑头发。 这头发真的很长…… 太长了,一个穿布鞋平底都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头发长能有个八十厘米左右,明显垂过腰际线,她为了不妨碍日常,只能将头发盘缠起来。 盘缠用的,还是刚认识那会儿从许灼这里抢去的木簪。 头发这么一弄,整个人顿时显得清爽简练很多。 就是她坐着弄头发时,那种柔软和摩擦,弄得许灼浑身又一阵热。 “许灼桃,喜欢我吗?”她弄好头发,趴在许灼胸口问道。 “喜欢,我可太喜欢你了……” “正经点,重来。”她拳头捶了下许灼胸口。 房间里传出“咚”一声,就像是打鼓似的。 许灼只觉这一拳头下去,喘气没喘上来,猝不及防,一个劲咳嗽。 “我就说你虚吧,哪有轻轻碰一下就这样的,不碰了……” “是,我虚。”许灼无奈道,他捉起许若谷的拳头,这一刻就没想过,这只手可是曾经把个壮汉一瞬撂倒,又握着铁锹放倒十来人的,他看着许若谷道:“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抱着,揉进胸膛里。” “坏……”许若谷被她这话说得又一阵脸红扑扑的。 这一刻她也心脏噗通噗通跳,低头面孔蹭着许灼胸膛。 她只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心动的人。 但是现在,的确被说得心花怒放,想和这人一直待下去。 她觉得……会说这些害臊的话来撩人,就是男人天性。 都是……都是这么坏的。 许灼被她压着,也动不了,就这么一只手搂着。 忍着后背拉扯的酸痛,抬起头来亲了亲她额头。 “便宜你了……” 许若谷感受着额头的湿润,心头又是突突的。 她抬头看着许灼,朝上挪了点,然后低头捧着许灼亲了下去。 夏天的热,从初升朝阳辐射打着大地,升温为始。 少男少女之间的热,则从唇枪舌剑来回碰撞出火星子开始。 两人缠着,许灼的手顺着许若谷后背往下,握住丰厚的臀子。 “嗯……想要?” “要你。” “你躺着,我来。” 许若谷起身脱衣服。 结果才起身,外面砰砰敲门声就传了过来。 “今天不成喽,许灼桃,你还是乖乖养伤。”她笑着把许灼搂着,搀扶坐起,给他整理了下尴尬的裤子,亲了下道:“要在一起一辈子呢,不差这一时。” “成,那我不差这一时。” 许若谷点了点头,忽然才反应过来,嗔声白了他一眼。 这才下床给他弄拖鞋,挽着他一同出去。 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许相和阿山。 “阿桃,嘿嘿,早啊。”许相看到许若谷,憨憨笑了。 不过没有太大惊讶。 两人的关系全村都知道,这有啥稀奇的。 “工作时候称职务。”许灼道。 许相点了点头:“是,许植物,那个,送街上炒货店的货——” 许灼脑海响起自己叫“全植物”的事了。 暗道这特么就是报应么。 “若谷,你带许相同志去搬薯片,瓜子,然后再拿红薯。” “好。” 许若谷带着许相往里走,许灼看向阿山。 阿山道:“许爷叔,我娘说你的包落在那里,记得有空去拿。” “幸亏你提醒了,行,我有空去拿……” 许灼顿了顿,才发现这话不对,立马明白了话外意思。 他旋即转移话题道:“昨天弄到好东西了吗?” 阿山忽然朝许灼一笑,指了指墙壁。 墙壁这里有两只尿素袋,其中一只会动,另一只不会。 阿山把不会动的这一只打开,从最上面拿出了一只小袋子。 “许爷叔,你看看这个要不要。” 打开小袋子里,里面是一颗颗白色的豆子。 他仔细看了看后,惊讶道:“鸡头米?你哪儿弄来的?” “运河拐入双桥河附近,左右是一大片长满芦苇,白茅草的泥沼地。泥沼地附近还有几个冲刷出来的浅水塘,里面都是这东西。这个不值钱,我们经常野采着吃,就是吃腻了。不知道许爷叔要不要。” “要啊,要的,阿山你是识货的,找的东西我都比较喜欢。” 阿山听了许灼这话,再次露出笑容。 他又拿出了一袋子道:“许爷叔你看看这个,要不要。” 许灼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个椭圆型长满刺的黄绿色、黄红色东西,有点儿像山楂,但这东西开花时,藤条像是长满刺的月季,开的是白花。 本地人叫野蔷薇,白蔷薇,单蔷薇。 结的果子,叫金樱子。 “这也是好东西啊,酸酸甜甜的,就是没啥肉,籽多还大。” “嗯嗯嗯,许爷叔喜欢就好,这个——” 他又递过来一个袋子,这次里面是好几斤树莓。 最后底部剩下的,就是各种草根。 “白茅根,香附子,嫩芦根,黄精……野百合?还真是野百合。阿山,你倒是好本事,啥都能找到。这些我都要了,我给你算算钱。阿山,你这些东西虽然都洗干净了,但因为都是新鲜的,没有杀过水,我只能给扣个秤。” “许爷叔你给多少是多少,我娘说了,就算别人会亏待我们,许爷叔也不会,相信许爷叔就好。” 这话把许灼说得,心头莫名惭愧。 他又不是什么圣人。 只能说,对这么个小孩子,要是还压秤,那不是鬃牲么。 所有东西加起来二十多斤,晒干不满十斤。 其实懂的都懂,白茅根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水。 老的没用,嫩的有用,但嫩的水就是多。 一样是一样的价格,最后给了阿山七块五毛三。 “拿掉零头,剩下的给你娘保管。” “知道了许爷叔,你的话我一定听。” …… 第275章 许委员,珍珠卖不掉咋办? 阿山走后,许灼就有点发愁。 这些东西要找个地方晾晒啊。 “在想什么?”帮助许相搬运好货物,处理好单据的许若谷回来,看着许灼望着一堆草根发愣,连忙上来挽住他胳膊。 “这些东西要晾晒,没地方。” “老宅?” “老宅不行,那里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露天中庭里,不是晾衣服就是晾蛇皮。 晾晒草药显然不合适。 “晾到全爷爷家去吧,家里有竹匾,也有架子。” “那行,除了树莓和金樱子,你都帮忙晾晒过去。” “嗯,交给我。” “你快去快回,陪我去趟陈皮匠家。” 有了人帮忙,这干起活来就是方便。 事情交给许若谷做,他也放心。 六点左右,村里已很热闹了。 六点半,上工哨一响,所有人开始下河干活。 这两天要干的活不轻,两天内要把河两边以及塘口给挖好。 据说八月十五左右会下大雨,这些天都在抢工。 原本每天七八点上工,傍晚四五点停,改成了六点半必须准时上工,一直到晚上七点钟才能停,那时候刚好天黑。 河道这里,因为没有遮挡,不用担心太暗。 也因为这样,村里现在一天管三顿饭。 大早上工作开始后,各种刨土的嘈杂声便络绎不绝。 许灼一只手挂着,凑在塘口朝前一看,都被这速度给吓到了。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已经开始挖砂石路了。 也难怪,昨天挖的速度慢,是因为树虽然去了,可河岸里还有很多树根。 这些都是长了几十年的老树,树根粗大。 挖起来很是费劲。 不挖肯定是不行的。 挖完了还得送到仓库去,这多费力。 现在树根都去掉了,剩下的事倒是简单了许多。 “简直离谱,这年头没有机器,挖河速度还这么快……唉,后世都说用爱发电,这年头,大家虽然穷,可人民有信仰,民族有血性,国家有力量,日子有希望……倒是我低估了这时代人们的觉悟,兴许资本化真不是好出路。” 许灼忽然间,有点不希望本地彻底开放了。 开放一半就行,这就够了。 当资本主义繁盛起来,人的精神成长与物质成长脱轨,必然会存在一系列的问题,长此以往,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 这一刻,他忽然找到了些自己穿越后所谓的“使命”。 “其实人工灵活,尤其人多后,速度不差。大家都觉得这是让天授村振兴起来的大工程,都觉得有两分半的力气决不能藏半分,都在拼命。机器快,快的也只是相对来说省人工。人的劳动力和速度都不差的。要是全面资本化,大家都拿一分钱出一分钱的力气,这效率……” 想到这里,思路越发清晰,他也不禁叹口气。 “许委员,许委员——” 身后车铃铛清脆,许灼转过身,就见来的是村委总会计楚跃华。 他自行车停到许灼跟前,脸上带着笑意。 许灼道:“叫我许组长就行,我还只是个临时委员。” 楚跃华笑道:“老书记说了,你这个临时委员主抓生产这块。一般临时委员,只是挂名。你现在能有个生产委员的名头,说明位置已经定了。老书记说了,等河底造好,就给你提名,全村投票。老书记亲自提名,这件事你就稳了,心放肚子里去吧。所以,还是提前恭喜你了。” 许灼笑着摇头,他很讨厌半场开香槟这种事。 另外,他喜欢临时委员,不喜欢正式委员。 因为他不喜欢当官。 他可以为了村里人去努力一把。 但他不想直接成为人民公仆,更不想成为掌握权力的官。 临时委员对他来说是最好状态。 “楚同志这次过来,不单单是为了恭喜我吧?” “嗐……”楚跃华打了个哈哈,扫除尴尬道:“其实……这事儿不是我决定的,是老书记说找你,问你咋办。你也知道,老书记一干起活来,杂事基本都扔掉,他宁愿徒手挖泥巴也不愿签文件。” “什么事,您就直说吧,但凡我能帮忙,绝不推脱。” 许灼眼角看到了前方路口梁大晓等人押着车过来了。 那车上还有很多金属桶,像是大的油漆桶,心中便记挂起了沥青。 “是这样的,先前挖河蚌嘛,那个河蚌都是珍珠蚌,你也知道的。出来的珍珠有四百多斤,早联系好了人来买。人家开价太低,我觉得不妥,报给了老书记。老书记说不卖了,让我有空来问问你。” “这事儿……” “有两天了,找了好几家,报价都不怎么行。” “多少?” “三块,四块,最高四块六。” “不是我说……这个怎么这么低?五块都没有,这不离谱嘛?” 就算是五块钱一斤,四百多斤,也就两千多块钱。 也难怪老书记不肯了。 这一条河养满了河蚌,养了这么多年,就没摘过。 先前每年都收鱼卖鱼,得来的卖鱼钱价格都比这个高。 养了这么多年的珍珠,就这种价格谁愿意? “来,许委员,也别怪我没说清楚事情,你看看这些珍珠品质。” 楚跃华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袋打开。 只见里头都是珍珠。 这些珍珠不是发白的那种感觉。 表层明显有肉色光滑,质地深紧。 再看表层,体表颇为光滑。 他拿出一颗,对准太阳。 珍珠通透性很好,里面没太多杂质。 要知道,养珍珠不是随便把蚌往河里一扔就行的。 要用针在珍珠蚌壳子链接末端附近打个孔,把边缘蚌肉塞进去。 这样才能分泌珍珠液,凝结成珍珠。 珍珠分为无核和有核,无核通透性好,价格自然高。 可自然界无核珍珠少,大部分都是有核的。 这些天授村养殖出来的珍珠,不算品质上乘,但中上也是有的。 起码没有因为太瘦,让珍珠出现棱纹,质地也好。 最重要的是,这些珍珠,基本都规矩,长得很随意的不多。 楚跃华告诉许灼,四百多斤里,长得实在不堪用的,只有三分之一。 这三分之一用四块的价格卖给药材收购站是可以的。 可剩下三分之二的价格人家也只这么收,未免太欺负人。 “等等……”许灼好像抓到了什么关键,他问道:“这些珍珠,你们联系的买家是谁,他们是干什么的?” 楚跃华道:“药材收购站啊。” 许灼沉默了下问道:“那……珠宝店你们问了吗?” “我们哪里认识珠宝店的,许委员认识?” 许灼再次沉默了,他道:“不认识。” 楚跃华无奈道:“那不得了……那许委员觉得这事怎么办?” “你想卖多少?” “老书记给我的底价是……六块钱,决不能低于六块。” 事实上,这年头珍珠的均价是八毛。 …… 第276章 二哥路子可真野 不是一斤八毛,是一克八毛,一斤就是四百块。 当然了,所谓均价也是一个很折中的数,这里不算药材珍珠。 珠宝珍珠,最低价是四毛一克,一斤就是两百块。 稍微贵一点,一斤也就三百。 那种真正可以上台面的,顶级珍珠,也才一斤四百。 那些只能当药材的珍珠,是养几年,养成什么形状都没关系。 反正最后都得打碎了磨成粉,价格便宜也很正常。 根本不能放在珠宝珍珠里同日而语。 “十块钱,全部卖给我吧。”许灼道。 楚跃华一愣:“一共四百三十二斤,你……你全要?” “我全要。” “可你花了这么多钱……图什么?”顿了顿楚跃华小声道:“我知道你有钱,虽然老书记没说,可村里所有账目都要过我手,可钱也不能乱花啊。” 许灼叹了口气道:“你觉得我要钱干嘛?” 楚跃华愣了愣:“你那块庄田全部修建好,跟十七号一个规格,没有两三万下不来的,就算是你,也没这么多钱吗?” “老实说,一个人再有钱,穷奢极欲,吃穿住都是有限的。”许灼遥看着河道里在工作的村民道:“我最初要钱,只是为了想方设法脱离老许家,就这么简单。为此,一套房子是必须的。” “剩下的,讲真……街上国营饭店你们舍不得花两毛钱吃一顿,我一顿能吃五毛钱,牛肉羊肉当饭吃,我还免费吃,也就那样。” “剩下的钱,多出来也是多着,我正愁怎么捐给村里。” “楚会计,你是个好人,有些事我只和你说。” “你也知道,大家生活条件差不多,见不得有钱人。” “如果我真吃穿住比他们好,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搞我。” “所以这个钱给出去,必须要有名头。” “我为什么要这么给村里钱,那是我很清楚,我做的很多事,都是全书记替我担着的。” “没有他替我个毛头小子扛雷,我早就被挂起来游街了。” 全书记一心为村里人,为了整个天授村,我为什么不能为村里人?” 其实许灼不知道楚跃华是什么人。 甚至他是不是人,许灼都不清楚。 但全为民不是个傻子。 一把年纪了还牢牢掌控书记位置不肯下来,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拿捏住了村里财政,这个楚跃华想来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人。 果然,楚跃华一听这话,眼眶都有些红。 “小许同志,没想到你这么真诚,这么了解老书记的苦心……是啊,那年我家差点饿死,是全书记分我半口吃的,坚持让我上学……如今我在村里做事,能做的也很有限。看着全书记一把年纪还这么干,我心有余而力不足,难受啊。还好有小许同志你这样的,能为全书记分忧。” “我也只是想报答全书记。” “我知道,我懂。”楚跃华突然想起什么道:“那你先前收河里出来的瓶瓶罐罐,还有那几根沉河的烂木头……” “要不是这些东西看着实在不值钱,我真想多塞些给他们。” “唉!我就说嘛!那些破玩意怎么会值钱呢!”楚跃华有些激动道:“难怪那天全书记看那些人一边把东西卖给你,回头又反悔卖给文物贩子那么生气,原来是这样,真是好心遭了驴肝肺……” “不说了,楚会计,珍珠我买了,其它的回头你再帮我想想办法。”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楚跃华胸脯拍得砰砰响,内心真叫一个激动。 就这样,许灼用四千多块,直接得到了四百多斤珍珠。 他这里没地方放了,暂时交了钱,让村里给保管着。 老实说,看着他这激动的样子,许灼都有些不忍心。 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要加价。 “许哥,你都这样了还不好好休息?” 送了楚跃华,梁大晓连忙过来做交接。 他把几百斤沥青拿了过来,许灼付了钱,顺便给了他一条芙蓉烟。 “别急啊许哥,你看,我还给你弄来了啥?” 梁大晓指着板车上的两只大箱子。 许灼疑惑道:“你还给我带了啥?” 梁大晓咂嘴道:“许哥,你是忘了还是不认账?” “你觉得我会不认账?” “不是不是,许哥你自己看看——” 梁大晓拿出刀子,切开其中一只箱子一角,让许灼往里看。 “哦!”许灼看到这东西时,激动得直接牵扯到了浑身伤口,一时间龇牙咧嘴抽着冷,痛并快乐着。 他对梁大晓竖起了大拇指。 “可以的可以的,干得漂亮,多少钱?” “这个五百,那个就便宜得多,只要两百多块,海城那里弄来的。” “五百?”许灼吓一跳,忍不住道:“一个抽水马桶五百?” 梁大晓拉着许灼,继续把箱子划开一点,指着上面露出来的字小声道:“许哥,你看看,这可不是国产货,美标的。水箱与座子分离的,现在最高档的。这东西走正规渠道弄过来都得四百。师父也是托了很多关系才弄来的。包括里面用的管子链接器什么的,都全了。还有这个热水器,这东西虽然眼下在海城刚流行出来,但缺点还是有的,比如说这东西漏电。师父详细问过之后,专门请了电工师父给里面改了下,不会有漏电风险。” “一共七百?” “七百,都在里面了,包括这个——” 梁大晓指了指下面不起眼的小箱子。 把这箱子打开一点,许灼不禁挑了挑眉毛。 这里面是好几卷电线和新式电闸。 一卷电线三十米左右。 这里足足五卷。 “给你八百,替我谢谢二哥。帮忙拉下板车吧,把东西搬到后门去。前面人多眼杂,不太好看。” “师父说了,不多收钱。” “这不是多收的,这是你们的辛苦费。你们是我二哥徒弟,我二哥不亏待你们,我能亏待你们?这活儿要托人情找关系,也不容易。都拿着吧。” “许哥就是许哥,咱们投机倒把的,都被你夸得这么高尚。” 梁大晓嘿嘿笑着,把钱全部收了下来。 剩下一些事,也就是瓜子薯片这些零食的交接事宜了。 待把人送走,许灼就把十七号建设生产组的另一位副组长叫过来。 把这改性沥青交给他,告诉他怎么用。 这东西作为防水涂料,回头屋顶用一层,地下室用一层。 这些地方全面涂完,估计还能剩下一点。 “如果有剩下的,窖池附近再涂一下……” 吩咐完一转头,看到的是许若谷这张白净英气的脸。 她眼含笑意,正盯着自己。 …… 第277章 别想逃,你说过要陪我的 “你是在嘲笑我这烂蛋一样的脑袋么?”许灼笑问道。 许若谷抱起他的胳膊道:“随你怎么想,走,去东蔡。” 许灼这样子受不了颠簸,只能走着去。 虽然许若谷也会骑自行车,可许灼只有一只手能用,多少不方便。 正好走路去东蔡,一路要经过五村集镇。 走出砂石路进入五村路时,许灼指着前面这块篱笆围起来的地道:“瞧见了没,这么大一片地方,现在都是我的。”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觉得你是被全爷爷坑了。” “怎么说?” “你没发现,你现在面临一个奇怪的问题吗?三队那里,你买下的拿块地当养殖场,如果接下来顺利,你可以继续往前买地,依托建设好的养殖场往外扩展建设。种树啊,做鱼塘啊,做你提出的生态循环啊,农田啊,牧场啊,不是很方便吗?可是这块庄田,你没发现那里下手都不容易么?” “我知道啊,要不然这种田怎么只要二十五块一亩呢。” “我说的坑还不止这些。这块庄田,回头你想要弄好,必须引水源才行。你要引水源,是不是就得请建设生产队来做工?从这里,不论朝哪里引水,工程量都不小。这工程要是好弄,全爷爷早弄了。其次,水源引来后,你得重新规划沟渠和水路吧?这又是一桩工程。相比之下,造房子什么的,这里稻谷仍旧算村委什么的,和这个比……真不算什么。” “唉……我知道,以我手里这点钱,就算把剩下牛黄卖了都不够。” 许灼手里有三万多,这都是这些天卖零食、黄鳝到手后剩下的。 就算加上许若谷手里两万左右,也就五万。 总不能把这点钱全部扔在这一平方里的庄田建设里吧? 这块庄园许灼打算围绕着篱笆,造一圈墙,弄成个小城堡的样子。 光这一圈墙就得两千多米,用石头不知得花费多少钱。 暂时怎么搞,他只是作了初步设计。 怎么省钱怎么好,还真没一点头绪。 “彩钢瓦的事怎么说?” 昨天许若谷回来后并没有说这事,就光顾着给他洗澡了。 因为当时情形,他也没有机会去想别的事。 现在想起这件要紧事,他内心还是有点焦虑和紧迫的。 这年头,条件太落后,做什么事都不容易。 不说别的,弄个塑料袋都不方便。 如今的塑料袋不是后世的那种尼龙袋。 材质都是那种装大物的塑料膜。 许多后世常见的玩意儿,如今甚至根本没有。 就算有,也不是易城这样三线城市有的。 比如说……纸巾,湿纸巾,还有带翅膀的苏菲啥的。 可见,卫生条件还非常落后。 他很担心自己这小小养殖场,就因为一个彩钢瓦直接搁置了。 “彩钢瓦的事,昨天全爷爷亲自带我跑了趟钣金厂经理那。” “我在详细说明这些条件和尺寸后,钣金厂经理说可以做。” “但是,只能先做尝试,这东西目前没有合适生产设备。” “只能改变一下机器的辗轧生产流程来搞一搞。” “另外,这上面需要喷涂漆料,价格会不低。” “具体的还不清楚,不过全爷爷出面,经理今天会给答案。” “反正东西是肯定能出来的,就是价格这块儿得做好心理准备。” “还有……这东西,目前只有你要,别的地方不要。” “等生产完了,流水线还得转变回来,这里面有些费人力。” “经理的意思是,彩钢瓦成本给你,但得额外付一笔人工费。” 许灼听着许若谷很有条理也很详尽的汇报,点点头。 “没问题,你算过大概多少钱吗?” “预估是八分钱每平米,这是材料算到顶,囊括机器损耗,人工费,以及水电,不算额外的人工费。” “确实不便宜,但也还行。” 后世便宜的彩钢瓦,基本是米宽乘一点五米长,五块五左右。 按照百倍差价来算,就是五分五厘。 可后世流水线成熟,是以最小的生产代价来生产的。 价格自然低。 如今人家要八分钱,放到后世就是八块钱一平。 这价格比彩钢瓦里顶配还高一层。 但说白点,这时代只要能够做成事,别说八分,一毛钱一平米他都出。 虽然建设庄田钱不够,可弄个养殖场顶棚这点钱还是不缺的。 “那搭建顶棚的空心钢管呢?” “这个没问题,钣金厂本来就生产这个。” 这么一说,许灼细细想来,倒是觉得钣金厂生产彩钢瓦也的确合情合理。 想想看,这年头空心钢管生产,都是一张铁皮压三刀,做个方管。 然后边缘缝隙焊接下就行。 那这个和彩钢瓦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彩钢瓦更加单薄,且要喷涂漆料。 这么说来,的确是他在这块儿专业知识,或者说阅历,有所欠缺。 相较之下,薛培春的确没忽悠他,也是因为见识多广。 “老薛看来真的是第五炼钢厂的大领导啊……” 他嘟囔着的时候,许若谷已经把产蛋鸡笼的事说了一遍。 产蛋鸡笼,说白了就是用钢丝来编织鸡笼。 这种事,钣金厂完全可以做。 因为村里用的兔笼什么的,也是村子自己的钣金厂出品的。 质上面不用担心,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量了。 整体来说,这件事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一会儿陈皮匠这里结束后,要去三队看看。” “嗯嗯,我陪你。” “喔唷~我可爱的若谷,心肝宝,嘴怎么这么甜了?” “你……你讨厌,不准这么轻浮。” “你上面的嘴是甜的,下面的呢?晚上我尝尝……诶诶诶!” 许灼有心作弄与调戏许若谷,看着她这白净到没有血色的肤色,浮现绯红时,内心真的升起无限异样,但很快就被一个反拧胳膊给按到了地上。 在一番讨饶后,这才收敛。 路上,许灼有些害怕地想把这唯一能动的胳膊抽出来。 却被许若谷抱得死死的。 “别想逃,你说过要陪我的……你逃不了了。” 这样的话,像是情话,也像是表白。 更是许若谷这样不善感情表达的人,使出的莫大勇气。 …… 第278章 我们天授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就在许灼心中中,东蔡村到了。 两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陈皮匠家。 却见门口围了不少人,似乎都在看热闹。 里面还有不少争吵声传来。 两人相视一眼,心意互通。 “爷叔,这啥情况啊。” 许灼掏了掏许若谷肩包,摸出一包烟。 一看是芙蓉,立马放下,又摸了摸。 摸出了是红金龙,又放下。 最后才摸出大前门。 他抽出一根烟递过去,等人家接烟了便准备洋煤头擦火。 结果人家摆摆手,把烟往耳朵上一别。 “这陈皮匠家,整天在家熟皮子……” “那味道就跟天天家里煮大粪似的,这左邻右舍怎么受得了?” “他这人脾气又很臭,说了那么多次都不听。” “邻居受不了,上门理论,可他也不怎么搭理。” “现在直接把大队书记叫过来了,在商量怎么办。” 许灼点点头,询问是否有结果。 “大家的意思很简单啊,要么他搬走,要么他不做。” “反正姓陈的本来也不是我们东蔡人。” “他祖上是我们东蔡佃户,逃荒来的……” “他要不搬走,我们这里被这么折腾,哪里受得了?” “唉……就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么。” 许灼笑了笑,然后许若谷挤开人群,给许灼开路。 两人一路走,来到了还围了不少人的露天中庭。 这里就是陈皮匠煮皮子的地方。 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皱着眉,正和一如既往阴沉着脸的陈皮匠在说着什么,看样子是苦口婆心,但陈皮匠软硬不吃。 陈皮匠稍微往前一步,周围人都会自动散开。 这身上也都是那股子味道,其余人真受不了。 陈皮匠旁边是他一脸疲惫相的大儿子陈文勇。 陈文勇昨晚搞了一宿,才睡下没多久,谁能想家里就出了这档子事。 他没让弟弟陈文忠起来,因为起了也白起,那小孩子派不上用场。 这时候家里真正有事,还得长子顶着。 看到许灼过来,两人眼神打了招呼,然后陈文勇顶了顶老爹。 陈皮匠转移目光,看到许灼。 原本阴霾的脸色一变,露出喜色。 “许灼同志,家里有点乱,出了点小状况,这边请。” 他一把挥开众人,毫不留情面,直接领着许灼、许若谷往里走。 其余人前面说得口干舌燥,结果陈皮匠还是油盐不进,顿时有点恼。 想要追上去发火,结果被陈文勇拿着棍子张开手拦住。 “各位叔叔伯伯等一等,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说得再多,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等一等吧,家里有贵客。” “那算啥子贵客,谁啊,文勇你知道吗?” “不知道,这是我爹的客人。” 陈文勇面色沉着,直接把所有人和事拦下,当起了门神。 到了里头,许灼一眼看到了里头堆满了做好的各种包。 一共十只包,就算被许灼拿了两只送给了华铭东,也已经补齐了。 不过许灼还没付钱了。 他一一检查所有包,做得都很精细,且手艺越发成熟。 “许灼同志,有些包的设计虽然好看,但其实并不复杂。比起一开始做的凤头包和水滴包差太远。越往后,我手艺越精熟。原本两三天才能做那么一只。到后面简单的包,一天可以做两只。唯一的问题,还是皮子这块不够。我自己做包,知道需要什么样的皮子,只能自己熟。耽搁了点时间,但也能交货了。许灼同志,你检查检查,看看满不满意,有什么瑕疵。” 陈皮匠说着,递来了一个放大镜。 许灼借着灯光,快速查看。 皮具带来的感觉,除了外形,颜色,针脚,配饰四大要素外,还有最重要的皮革纹理,这是重中之重。 光是颜色和纹理的搭配,就能直接产生视觉冲击。 而这两样,偏偏又和皮子质量有关。 比如说,有些皮子有暗伤,染色时就根本无法均匀,会有深浅。 那么如何染均匀,或者用什么手法来染,这就很重要了。 染色有浸染,点染,擦染,圈染等等,产生的颜色效果也不一。 陈皮匠做的东西,许灼是一万个放心的。 检查有必要,但又不是检查,而是欣赏他的手艺。 与此同时,许若谷拿出了合同,和陈皮匠沟通后,直接付了尾款。 这里面还包括那两只皮包额外的钱。 “的确,你的技艺已非常了不得了,缺的就是更好的设计。”许灼夸赞完了之后,眼眸里凝过一丝深沉,他道:“老陈,实不相瞒,接下来我这里还有两个大单子。一个和军政有关,另一个和外汇有关。需要的量有些大,价格你放心,不会亏待你。你这里多熟点皮子,做好接大单的准备。” 这前后两单生意接下来。 陈皮匠不说是万元户,手里也至少有五百块。 这么一笔钱,完全不用担心买材料。 闻言陈皮匠犹豫道:“许灼同志,说实话,一直到农忙我可能都做不了了。我家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打算农忙时花钱请人割稻,然后在全村人都不在的时候,我再继续进行制作,所以……” “可这大单子不等人啊。” 陈皮匠脸色拧巴,一时间无比纠结。 许灼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天授村,我弄个仓库给你熟皮子,做成专门皮具,怎么样?你不用担心味道,我有技术可以处理。” “真的?”陈皮匠一听,不疑有他,满良惊喜。 许灼点头道:“我们天授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当然了,也看你个人意愿。有些事我就不挑明了……我只能说,你别担心太多。东蔡村不行,不代表天授村不行,这是第一。第二,我没有理由骗你。你是我唯一认识的皮匠,也是我目前觉得最符合心意的皮匠,我手上大单子要处理,只能找你。当然了,你要不愿意,我也只能另外找人了,毕竟人家也不会等我,我也想吃下这单子。” “没问题没问题,那什么时候能去?” “你等我三天,到时候我会让文勇来通知你。” “好好好。” “这些包等这里没人了,让文勇今天有空送我那里吧,尽量下午四点前。” 丢下话后,许灼便带着许若谷离开了。 有了他这句承诺,陈皮匠也有足够底气对村民交代了。 这件事解决起来也并不麻烦。 只是回去路上,许灼改口道:“不去三队了,去二队。” …… 第279章 咱们大妈有力量~嘿! 许若谷明白他的意思,便陪着他直接到了一队后面去转转。 二队的公仓挺多的,大部分都因为开河拆仓的关系,被一队挪来的东西给填充满了,只有几个不起眼的小仓还行。 许灼在一一看过后,选中了一处仓库。 “把这里面东西清理一下,放到其余小仓去,这里我租用了。” “回头若谷你去和张启民商议一下租赁费用。” “我这里要给它加个烟囱,支一口灶台,搭个大锅。” “灶台得请人来弄,这个不是问题。” “大烟囱我画个图,回头你去下钣金厂,让人用镀锌铁皮焊好送来。” “当然,还要一些相应的支架,咱们现在回去作图。” 回到二十三号,到了客厅,还没坐下,万芸匆匆忙忙找来了。 这时候人已经上工,二十三号里到处弥漫炒瓜子和炸薯片的味道。 万芸道:“学长,你忘事了。” 许灼疑惑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许若谷捅了捅他:“花生。” “哎呦我去……”许灼有点头大,又改变了做事行程,他朝外走去,同时问道:“那什么,人齐了吗?” “齐了,地方收拾好了,东西也买齐了。” “那好……” 这就省去了很多时间。 许灼来到了原来制作香料的房间。 这房间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研磨筛选,第二部分是初次调配,第三部分是最终调配和装箱。 重要配方上不能泄密,即便签了合同,他也得提防着。 现在他把人召集过来后,发现还是按照三部分配置的。 酒鬼花生制作很简单,就是熬大料水泡花生再花生去皮,冷油下锅炸去水复炸酥脆,最后一步辣椒丝青花椒和一点糖炒制后出锅喷高度白酒,撒盐。 最后一步就是包装装箱了。 这最后一步,可以放到第一步的人来做。 因为熬大料水浸泡后,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不需要那么多人。 许灼在简单规划完流程后,就开始和许若谷一起来盯着做。 重要的还是第一步,大料水什么比配熬多久,多少火温浸泡多久。 这些都是有细节讲究的,不然味道吃不透,做出来的就不香了。 先前他做的时候,就严格算过时间。 在零食生产组做的人都知道,许灼对于时间把控很严格。 所以许灼说多少料,什么火,烧多久,那就是多久。 别说一分钟,十秒误差都不能有。 在严格监督过两轮后,时间也到了八九点。 最终出来的成品花生,味道和他做的相差无几。 但这么一监督,还的确发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说,收来的花生都是带壳的,首先得去壳吧? 现在去壳又没有机器,只能手工。 可手工慢啊,怎么加速呢? 那就是把花生干炒,炒到壳子微微炭化。 这时候壳子丢了水份就很脆。 再用擀面杖一压,这不就成了? 想得很美…… 许灼想完这主意后,立马就去库房拿备用锅试了试。 在此期间,其余人仍旧用手工方式剥花生。 他和许若谷、万芸三个人来弄的,零食生产暂时交给新的代理组长。 炒制方法也很简单,就是用炒瓜子的方法干炒。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没了石英砂辅助,就这么干炒,导致了受热不均。 确切地说,小批量大锅炒制,问题不大。 可是大批量下去,没有石英砂,炒起来既费力还不讨好。 但这些问题都算是小的。 最大问题,还是用擀面杖碾花生壳上。 这一碾就直接出了问题。 花生壳没有碎彻底,里面花生仁碎了。 许灼皱着眉头把花生壳拿出来看。 他盯着看,两姑娘也凑过来。 但也是睁着眼睛,看不出问题。 “许灼桃,看出什么来没?”许若谷问道。 许灼道:“第一,我忽视了花生壳的结构,它表面还有筋。壳本身很容易碎,但筋还连着。那些枯焦状态的花生壳,因为筋也炭化了,很脆。但里面果仁也有点焦枯味道,这不好。第二,果壳内壁与果仁间空隙其实很小,擀面杖碾压过去,很难掌控好这个度,根本顾及不到。” 万芸捏着下巴沉思过后道:“炒制可以加沙子,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关键是碾压,这个还是只能熟能生巧才行。需要有人专门负责来碾。” 许若谷问道:“芸芸,你觉得要练多少天?” “至少……三天。”万芸说完,气势也弱了。 现在哪里有这么多时间给他们浪费。 “相较之下,还是手工剥壳吧。”许若谷提议道:“我建议,请村里没事做的大妈过来,给她们一点钱,让她们来处理。反正她们没事也是坐着聊天。” 万芸点了点头:“这个好,钱也不用给太多,问题是……” “是什么?”许若谷连忙问道。 “我怕她们一边做,一边聊天,剥着剥着聊着聊着,就往嘴里塞。” “这……” 这确实是常态。 毕竟村里上了年纪的大妈都这样。 许若谷一时也不好反驳。 许灼道:“这个不是问题,给开一个稍微高点的价格,就告诉她们,剥出来一斤就是一斤的钱,一两就是一两的钱。” 万芸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不是和她想的差不多么? 许若谷却是明白过来了,拍了拍万芸肩膀:“就这么去做吧。” 万芸在看到许灼点头后,立马去巷子里招兵买马了。 她看见坐在门口聊天的大妈们,便喊道:“阿姨,有空啊,我们生产组有剥花生的活,你们做么?” “做啊,有钱的吧?”大妈们连忙道。 万芸道:“有啊,剥出来的花生,两分钱一斤,多劳多得。” 大妈们一听没了兴趣:“两分钱一斤?太少了,不划算。” 万芸道:“那你们坐着也是聊天,一分钱没有啊。再说,剥花生也不难。这剥出来的花生两分钱一斤,你们积攒个两天都能买一斤肉一条鱼了,不好嘛?坐在这里空聊天,啥也没有不是?” “也是啊……” 这年头懒人不多,只要说得通,都愿意干。 在万芸说动下,一群大妈们直接来二十三号,十几斤花生一拿,几十斤花生一扛,到了家后叫来没事干的孙子孙女媳妇什么的,一起干了起来。 这干着活,聊着天,大妈们果然不由自主地往嘴里塞了。 聊天嘴里不吃点东西那怎么行,这都算是本能。 结果媳妇儿一看自家婆婆要吃,连忙阻止道:“妈,这花生才几个钱,咱们剥一斤能两分呢,你吃着吃着就没了。” “诶唷!幸亏你提醒了……咱家不是还有点花生嘛?也拿来。” 看到这一幕的万芸恍然大悟。 …… 第280章 我读书少,不懂那么多 她在这里暗中盯着,就是不放心这些大妈的德行。 可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 片刻后,她就背着箩筐带着盘秤,过来一家家收花生给钱了。 不能小看这时代人的动手能力和劳动力。 一家子少则两口,多则五口。 区区一个小时,平均一户人家干个十来斤花生轻轻松松。 十斤两毛钱,干完了人家还想干。 花生壳这东西,则是生产队的公有资产,是要收回的。 到头来,全拿回去一秤,嚯,壳子加花生,总重量比拿出去时还多了十几斤,这也是够离谱的了。 花生处理解决完,剩下做酒鬼花生就很方便了。 不过许灼并不满意这种事。 他带着许若谷在各个仓库兜兜转转,最终在堆放木料的二队大仓库角落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是石磨,你要这个?” 许若谷看着许灼两眼放光盯着这东西,有些无语。 “这可不是一般石磨……”许灼上前检查,指着这结构道:“你没发现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什么的?” “让你多读书,你不听……” “你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这被队里淘汰这么多年的东西,能有什么神奇之处,横竖就是个造型别致的石磨。” “这个不是石磨。” “这是什么?” “这叫碓磨。石磨是上下两个圆盘,两个圆盘接触面,有很多由深到浅,由粗到细的刻线。东西进入这些刻线里,被磨盘转动,研磨逐渐成渣成粉。这个碓磨,形状来源是石臼——” 石臼就是一个石头凹槽,用一根杵子往里捣东西的。 最着名的就是“白兔捣药”所用的那个。 从侧面看,石臼内部的空槽其实是个向下的三角形。 整个内部空间,就是一个锥型。 如果在这个锥型表面,增加一些刻线,再把石杵换成一个小一点的石锥,也增加刻线,再控制好石锥落入锥形槽的高度,不就能够掌握两者卡口的角度,缝隙大小,从而研磨适合的东西吗? “你看,我如果放稻谷,不就可以给稻谷脱壳了吗?” “我放入黑芝麻,不就能给黑芝麻去皮成白芝麻了吗?” “我再放入高粱,出来的不就是高粱米了吗?” 许若谷面无表情,睁着眼睛,平静看着他。 “所以,你想说什么?给花生去壳吗?” 许灼兴奋地打了响指:“你这不是知道吗?” “来。”许若谷很无语地一把搂住许灼的肩头朝外走,说道:“你知不知道,两年前我第一次来后干得事是什么?” “不知道。” “就是没日没夜推这个碓磨。” “哦……” “我当时都快崩溃了。” “是累的吗?” “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知青都吃不了苦?” “别人我不知道……”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是?” “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细皮嫩肉的,比城市里大姑娘还大姑娘,看着就跟古代皇宫里养尊处优、金枝玉叶的公主似的……” “你说的话让我很开心,但你认为的事实我很不喜欢。” “那你说,大哥,我听你说。” “小许啊,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崩溃?” “因为你心理脆弱。” “我心理的确脆弱,你要知道你刚才看的那台碓磨,目前最后一个使用者是谁,就应该明白了。” “你不就想说是你嘛,我们乡下都用多少年了……” “这台碓磨,我用了半年,每天腰酸背疼,起早贪黑,手脚起泡好了长成茧子,茧子掉了又长,跟叠罗汉似的,半年后,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啥?” “就这个,你看——” 说话间,许若谷搂着许灼,来到了大队里一户小院子跟前。 这其实不是一户人家,而是大队里日常生产处。 这里过年的时候,会变成作坊,用来蒸年糕。 家家户户会背着糯米过来排队。 平日里,这地方轰鸣不止,因为这年头大家都种水稻,家里稻子装尿素袋里,堆在家里头成小山似的,要吃米就过来用机器打米。 本地土话称之为“回米”。 因为进入机器的稻谷,一遍出来后米还带着糠。 要经过来回两三遍才能干净。 回米不用钱,粗糠,细糠,米糠,都归队里,上交粮食站。 当然,也可以花钱从这里购买。 许灼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人是有些傻的。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兴致盎然之色消失。 取而代之的,也是有点颓废。 是的,这种回米机的原理,就是用金属模仿碓磨,从纵向变成横向,从人力变成电力,从粗糙变得细腻,从低效率变成高效率。 这东西,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一八九七年左右,就出现了这种米面机…… 也就是说,许若谷刚下乡时就被人整了半年。 “你刚刚可以直接说的。”他看着许若谷,一脸无语道。 许若谷拍了拍他肩:“我读书少,不懂那么多嘛。” 一时间,许灼想生气都生气不起来。 这时许若谷已经继续说了:“这东西能打花生,我见到过,就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可以去问问看。” 两人走上前,主持回米机的大队工作人员道:“五分钱一斤。” “卧槽……” 许灼吓了一跳,直接爆了粗口。 许若谷也瞪大眼睛,她再次问道:“是五分,一斤?” “是,五分一斤,你们不会以为给花生打壳,还能免费吧?回米出来的米糠可以做饲料,这花生壳除了烧灰和当肥料,能做什么?给猪,猪都不吃。” 地里的很多野草,牛羊都是不吃的。 甚至鸡鸭鹅都不吃。 一般猪什么都吃,比如说马齿苋。 问题是,当猪都不吃这玩意儿了,这东西还有什么价值? 这人继续道:“每次打壳,机器都有一定磨损,还有耗费电,五分钱一斤还不要么?不然你们觉得,为什么这么多人种花生卖花生都不打壳?” “这……”许灼被生生干无语了。 他目光落在机器铭牌上,立马就发现了更无语的事。 这台机器是两千两百千瓦时功率的。 也就是一小时二点二度电。 村里都是民用电,村里厂房用的电都是额外供应的。 他们这里民用电两分钱一度,也就是说这台机器一个小时也就五分钱左右。 “你告诉我,这台机器一个小时能打多少花生。”许灼问道。 …… 第281章 老子现在面子这么大? 这人想了想:“打花生的几乎没有,没法确定。不过花生这种东西,一次性就好,不用像大米这样连续回三次。这个东西有点老,两匹的功率,一小时回个二十斤花生应该毫无问题。” “五毛钱打一个小时花生,你做不做。” “不做。” “那你想好了,现在平时回米的人没多少,这东西空着也是空着,产生不了任何效益,现在要是一次性包两个小时,就能直接赚一块。” 这人皱着眉头道:“你是哪家的,我不记得村里谁种那么多花生啊。” “我是许灼,村里建设生产组,零食生产组,香料生产组三组的生产组组长,也是目前在村里挂职的临时生产委员。” 许灼没想到村里竟然还有人不认识自己。 尤其是,这人就在二队里。 这人一听名头,立马变了脸色,连忙上前来握手和递烟。 “原来是许委员啊,失敬失敬。不好意思,我不是村里的。这个回米机,虽然是大队里在用,不过平时大队里也没人会用。都是供销社粮食收购站下派过来,专门负责这东西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真不认识。既然是许委员了,那这机器免费用都行,你这也不早说一声。” “同志,我想你对我可能有些误会——” 许灼立马和他解释了一下情况。 虽然他是村里的干部,但生产组生产所需归公,用村里的东西,等于是租赁,一码归一码,费用说清楚就行。 村里的集体器材,那是集体资产,不能占便宜。 所以,许灼说这么多,还是要和管这里机子的这人做一份书面协议,把价格和量都给定下来,方便以后操作。 当然了,这份协议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村里的人回米也好,卖粮食也罢,都要先经过这里。 这里等于是回收点。 许灼对这里有优先购买权。 这事情还是有些敏感的。 毕竟粮食是国家红线。 他也没有让人为难,优先权只是粗粮、麸皮、米糠、玉米这些。 这些东西是养殖场后续的关键。 来弄个花生,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收获。 尽管过程有点坎坷,结果终究是好的。 回去路上许若谷不解道:“村民剥两分钱一斤,这里就算一小时能打二十五斤花生,你给五毛钱也不合算啊。” 村民剥出来的,是论花生算秤重。 这里却是按照投入花生量算秤重。 五毛钱给村民,就是能剥二十五斤花生,算上壳就不止这么多了。 在一个,村民那么多,哪怕十个同时开工,一小时都不止出二十五斤。 不论怎么看,靠着回米机来打壳,都不合算。 “我倒是宁愿把这个钱给村里人赚。”她道。 许灼摇摇头,抬起一只胳膊,搂着许若谷往前走。 “小许啊,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你看看啊。” “首先呢,人力剥壳,虽然很好,可不能作为主流。” “因为对于大妈们来说,这是副业,不能妨碍他们择菜烧饭带孩子。” “其二,一旦农忙开始,你觉得谁会来管你两分钱的事?” “生产组已经形成了流水线制度。” “这个制度是为了产品生产效率、生产品质稳定而开发的。” “人工很不稳定,只能做锦上添花的可选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你看回米机,一口气就能把花生米回出来了,对不对?” “你让十个人剥壳,一一收取,这不要时间?” “时间成本这笔账你没算。” “现在零食花生生产线已经开启,其余人都在等着,就等原料来了。” “你看看,原料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个机器来,一下就能出料,整条线也才能立马流通起来。” “五毛钱一个小时,就算它只能出二十斤花生,我都不亏。” “更何况,我们这里本就产粮大,人多,需要回米的人不少。” “这用回米机,是仅次于两点五匹最大功率的民用型了。” “一个小时我估计,可以打三十斤。” 在许灼好一番分析下,许若谷才明白自己的思维,停留在“小农经济”和“小作坊”阶段,不适合流水线工厂。 人工流水线,也是可以的。 但小作坊的流水线,因为人少的缘故,无法保证一定稳定。 想要达到稳定,就得有相当多的人可以保证小部分人来人往,不会影响生产,可是这没有持单量作后盾,是不可能维持的。 就这样,许灼和她越发深入探究其中的门道,最终到了二十三号。 到时,许灼没有立马进去。 他发现现在琐事真的不少。 十七号这里,整个房胚子已经基本完成,部分快的已经在屋顶涂沥青了,总之这里头他做的事还是很放心的。 不放心是十五十六号——新村委建设。 刚到时,他远远的就听到了萧辞旧的喊骂声了。 立马带着许若谷凑过去看。 只见十五十六号那里,萧辞旧指点江山,对着一大群忙活的人骂骂咧咧,那副样子,活像是一个恶霸。 两人正观察着,村西边响起了一阵大喇叭加铜锣的喧嚣。 他们也没在意。 村里其实经常有乞丐来要饭。 要饭也不能白要啊。 就表演个快板,莲花落,或者舞狮之类的。 听到这单调的铜锣声,不论谁都会下意识觉得是这样。 两人只是继续盯着做工看。 “老萧同志是不是有点过了……” 许若谷犹豫问道,这骂人骂得也忒狠了。 都是同村人,还都一个生产大队的。 即便是她,都有点看不下去。 许灼摇摇头:“你仔细看,这些人做事很生疏,很不规范……主要是他们建设所有的技巧,都是以前造青砖房和土坯房的,没那么多讲究。但这些手段,不能用在红砖房,洋房,庭院,高楼上面,这是要出事的。我跟老萧说过了,一定要抓典型,用来立棍。这总比以后这些人出事,全村去吃席好吧?” “也对……” 十五十六号的建设比想象中慢太多。 昨天到今天,也才刚把地基挖好,基础浇筑好。 要知道,村委建设占用面积本来就不大,送过来配置的人员却不少,而建设任务又比较轻,都是一些右手就能干的活。 比起现在十七号在做的,不知要简单多少。 可就是这样,一天半时间,才刚浇筑好主楼基础。 眼角余光看到许灼和许若谷,萧辞旧连忙换了笑脸跑过来。 …… 第282章 女装游街,辣眼睛 “许组长,你要不来检查检查?” “你做得很好,我没必要担心的……” “那就好,许组长你看看——” 萧辞旧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许灼扫了眼,原来是水泥,钢筋这些东西。 “行,要是这里暂时材料不够,你……”许灼收起纸张问道:“怎么办?” “跳着计划来,可以先修别的,比如砌左右外墙,就是不能停工。还有,村里的两个木匠,都在这支队伍里。也可以让他们来处理这些木料。” “果然,这里交给你,我放心。” “哈哈……谁叫咱们许组长本事大,眼光好。” 许灼听这厚脸皮的话都笑了,摆摆手转身也就不再打扰。 回头他就把纸张递给许若谷。 “明天和梁大晓交接,交给你了。” “你只是一条手不能用,不是死了。” “话不是这么说,我现在需要一个秘书。你看,就刚刚这些事,我自己都说头忘脑的,自顾不暇。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把这些事记录下来。其中不需要我出面的,替我出面解决。我就能集中精力,对付重要的事了。” “唉……你觉得累吗?不能让全爷爷派人来接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提议?” “全爷爷为什么不同意?” “我现在做的很多事,都是本地没有,甚至整个易城也少见的。这些事,你觉得天授村里谁能来接手?好不容易万芸有点样子了,结果人家要开学。等把工作组变成零食生产厂,我就能做个制度,推行管理,不用这样麻烦。现在没办法,有些事还是得我亲自来做。万芸也在帮我把新的代理组长拉起来。你没发现这件事最重要的问题在哪里吗?” “时间成本。” 听到许若谷这么说,许灼笑了。 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庞。 “果然啊……果然……目前也就只有你懂我了……” “我就说嘛,你需要。” 阳光正好,夏天炽烈,就是近处没了树,蝉鸣也没了,不那么聒噪。 这夏日热而宁静,两人四目相对,时光静好。 忽然,许若谷想起了《江南晚报》上断更了两三天的《斩仙》,心里就有点焦迫,可她不知道怎么既能提醒许灼,又可以不暴露自己知道他笔名的事。 就在这时,那嗡嗡嚷嚷的喇叭声和铜锣声,也由远及近,到了。 两人目光被吸引,一同看向了前方砂石路入口。 “昨日中午,东蔡村无业游民蔡渡涟,因收人五百元,带领东蔡村、西蔡村、后张村等三十四人,公然袭击天授村村干部许灼同志,破坏天授村生产秩序,毁坏天授村集体财产。幸经许灼同志等人英勇抵抗,村民协同努力,将人擒获。经市派出所商量决定,特作出游街惩罚,令参与此事的流氓、混混、青头的家人进行押送游街,请听到播报的所有人来围观,进行批判。” 许灼听到这声音,打了个哆嗦。 似乎想到了什么,拉着许若谷往二十三号里头走。 “看看嘛,看看嘛……”许若谷甩开他。 她想起了昨天许灼对蔡淳神秘兮兮的建议。 还有当时听到建议全爷爷大惊失色的表现,她就好奇。 许灼看拉回,说也不听,便赶忙回了客厅。 外面的事他充耳不闻。 倒是整个二十三号几十号人,一听这事耐不住了,纷纷处理完手里的活,连忙跑出去看热闹。 经过六点半到现在几个小时的挖河,砂石路段已经被挖没了。 这游行的队伍能走的,便是仓库遗址后面、各家前面的水泥场上过。 挨家挨户一听这声音,就连挖河忙活的也放下。 全为民一挥手,让所有人上岸来围观。 “喔唷!” “我去!” “太奶奶滴……” “辣眼睛啊……” “诶呦喂我的老娘嘞……” “诶呀诶呀!” 刹那间,全村爆发出了堪比惨烈的惊呼。 “我去……哎呀哎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万芸等二十三号组员、十七号、十五十六号组员,看了一眼两眼后,终于是受不了了,纷纷转过头去闭上眼,深深吸气,好好平复心情。 但是,也有人直接发出了爆笑。 笑得面红耳赤,前仰后合,差点笑死过去。 “你怎么……怎么能想出这么馊的馊主意……” 许若谷有些慌乱地回到客厅,红着脸,有些愤怒又有些想笑。 总之心情很复杂。 说完她连忙摇头甩脑袋,跑到外面打水去冲眼睛了。 来到井边,发现洗眼睛的还不少。 一时间,只觉头皮发麻,倒吸冷气。 “若谷姐,我今晚要做噩梦了。”万芸脸有些白着,看许若谷道。 许若谷努力平复心情:“我估摸着……我也差不多。” “喔唷,你怎么流鼻血了?不至于吧?” “天气太热,太热……” “不是,你一个男的流啥鼻血?” “我去……我本以为这些青头穿着三角裤戴着胸罩,嘴里塞着布条被放拧着手游街,已经够那啥了……你简直比那啥还那啥……” “快别说了,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快恶心死我了!” 许灼默默地在客厅旁边的书桌前,写着给陈皮匠用的皮具工作间图。 “哈哈哈哈!” 比起很多人的不适应,干苦力活的村民本就压抑。 一看到这种的,忍不住大笑,顿时轻松了不少。 甚至游街看完后,工作效率都暴增了一截。 此时此刻,疤哥等十几个被惩罚的青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整个天授村转完,还得去石门村,北泾村,东蔡村,西蔡村,后张村,乔庄等处,然后转一圈回到镇子上。 再经过镇子上收押,送入室内监狱。 可以说,如此一遭下来,这些人坍台坍到祖宗那里去了。 莫说别人,就连郭昆门人见到了都有些瑟瑟发抖。 他们这时才明白,与之相比,先前穿裙子游街真不算啥。 “你真损啊……”许若谷洗完了眼睛,坐到许灼身旁愤懑不已。 她是真被恶心到不想吃中午饭了。 这玩意儿,完全就是精神污染。 许灼瞥了眼,有些不屑。 一个眼睛不眨抓住五步蛇取走蛇胆还要放生的人,有资格说这话? …… 第283章 我还是钣金厂的上司? “别贫了,来,忘了烦恼,专心工作吧。” 许灼拿过来刚刚画好的草图,让许若谷来完善。 他自己则继续整理起了别的事。 待许若谷事情忙完,两人又带着稿子,起身离开了二十三号,往河对面走去,只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塘口被扩大了一圈。 原来绕着塘口的路被刨掉了。 本来不过是和河面等宽八米直径的塘口,眼下直径达到了十二米。 可这才是开始。 塘口直径,全为民的计划里是要做到五十米的。 这个直径如果算在河道宽度上,那把双一队门前房子的水泥场都给算进去都不够,还得拆掉半个房头。 但塘口周围为了供渔船上岸,本来就宽。 即便许灼的十七号离得近,也相距三十多米。 按照设计预留,许灼十七号门前必须修路,所以实际塘口要拓掉的土地,不是河两岸对折,而是河对岸三队的空地占了三分之二。 主要河对岸不需要通车。 就连河对岸修的路,也只是单行道供给人行和板车。 一对门前的这条路,才是未来的主路。 两人只能离开塘口,顺着砂石路往前走,走到路口后左转,绕过塘口附近的建筑群,来到了三队这里,一路走到底。 “三队穷是真的穷……” 许若谷走在这两排低矮房屋间的土路上,忍不住嘀咕。 “三队情况特殊,双桥巷三个生产队……” 一队二队就是前后排,二队后面就是一大片菜地了。 菜地后面就是白银灞巷和白银灞河。 要按照正常分,白银灞河对面的这条巷,其实隔着菜地和二队成组。 可实际上相距足足几十米。 所以当时分配时,就把这段给了白银灞,不然就是四队。 再说双桥河对面的三队,问题也类似,但这是历史问题。 按照道理,一队和三队才是真正的双桥巷,二队不算。 当时重新划归时,发现河两岸很多房子都是一户人家,这就很难分。 难分,索性就不分了。 再后来,三队这里因为隔着河嘛,有相当部分的田还在河这里,来往不方便。 当时双桥又因为运河那边河底修建拆掉了,时间长了,这边成绩就不是很好。 但整体说来,双桥河三队,只是在天授村三条河这里比较穷。 放眼全天授村各个生产小队,都能排进前十。 在村里转转就知道了,全村那么多人,有多少生产队能家家户户门前有水泥场晾衣服晒稻谷?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三队东头。 这里有十几个人都在忙活,丁零当啷的。 原来对开的六间房子,已经被拆了大半了。 带头的正是三队队长严大海。 “小心点,别用力,这些回头都还有用……” 严大海指挥着,注意到身后来人转头看,见是许灼连忙笑着打招呼。 许灼暗道好家伙,自己还没说正式动工,你这就给我一天要拆干净。 就连这棵枯死的老树,连杆带根全都刨出来了扔在一边。 特么的,连枯死树冠劈干净当了柴火,都打包好了。 剩下的树干也和树根分离干净,扔在了一边。 这是生怕他拖延不买单啊。 “严同志,多少人?”许灼问道。 严大海道:“算上我,十二个人。” “一天之内能收拾干净吗?” “放心好了,保准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来,一人两块,这是劳动付出应得的。” 许灼说了一声,许若谷立马从肩包里掏出二十四块递了过来。 严大海嘿嘿笑着,擦了擦手,连忙接过。 “这一次给这么多,还真不好意思……” “没啥不好意思的,大家也都辛苦了。” 许灼暗道你真不好意思,就不会拿了钱后再说了。 “许委员,你看什么时候来搞建设?” “不急,得等河修好才行。” “为啥?” “这里离河太近,本地土质又松软,在这里开挖,很容易导致河道变形,只能让河道浇筑好石头岸后才能继续。” “原来是这样,许委员说得有道理。” “你也别担心。”许灼看了眼拆房情况后说道:“我这里建筑材料准备和运送,都需要一定时间,有些事不是那么急的。” “饲养最佳时候就是秋收,你看也就半个月左右……” “足够了。” 其实哪里要半个月。 今天把河开好,明天就开始下挖河道。 现在河面清淤后,露出来的都是黄土层了。 就和本地造房子一样,必须挖到黄土层才行。 不然黑土松软,造房子自重起来就会陷下去。 筑造河堤也是一个道理。 要在河床两半底下再开两条深沟,然后不是笔直得砌墙,而是有个坡面,让左右河堤与河组成倒梯形的横截面,而非一个方形。 这样,河水冲过来时,石头水泥板结,加上后面土层依靠,就很稳了。 三百多人到时候不用搬土,直接在河床上搅拌水泥,把石头往上糊。 这样顶多三天,这段几百米长的村内河就能筑造好。 再预留个几天晒干,等月半时雨来,问题不大。 月半的雨,是秋收前最后一场雨。 这雨过后,下场雨要秋收之后了——正常天气下年年如此。 走完一圈三队,他跟着许若谷出村,去了村子边上的钣金厂。 刚到厂子这里,就碰到了在这里抽烟跟门卫聊天的大伯许平龙。 打过招呼说明来意后,许平龙领着许灼去见了钣金厂总经理聂枝隆。 聂枝隆五十岁左右,发型是外面铁丝网,中间溜冰场。 看到许灼,起初也没在意,目光都留在许若谷上。 但在许平龙介绍了一下这是村里生产组组长许灼后,这态度才改变。 可也没变太多,仍旧有些看不起比自己孙子还小几岁的小年轻。 组长又怎么样,没他这个经理地位高。 许若谷冷道:“再跟你着重介绍下,许灼同志刚升任村委委员,虽然是临时委员,但主抓生产这块,是老书记亲自任命。” 聂枝隆一听,眼底神色这才算变了。 临时的,老书记亲自任命! 还是生产……那不是他顶头上司么? “那个,许委员,刚刚不好意思,你真是太年轻了,我有点没反应不过来,实在不好意思,态度上有些怠慢了。” 许灼呵呵笑着道:“没事,你是经理,主管厂内外事务协调,和我直接对接的是主抓生产和安全的厂长吧?厂长人呢?” 话音落,周围人都沉默了。 …… 第284章 我上面有人 好一下许平龙才道:“阿桃,老书记就是厂长。” 许灼看着自己大伯,一脸无语地沉默了。 问题来了,生产委员是这厂长的老大,老书记又是村里老大,这么算下来,到底谁是老大谁说了算? 这都叫啥事啊。 “那什么……”许平龙稍微沉默后道:“咱们天授村三家村办企,老书记都担任厂长。这里面考虑因素比较多。这样,厂里基本是经理说了算,经理接单子,直接把生产任务交托到主任这里……这些是老书记定下的制度。” 许灼又问了几句,才明白这厂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才刚明白,天授村的三家企业,都是全为民亲手办起来的。 这是他最看重的产业。 顺带说一句,天授村的三家厂,都在靠近五村集镇附近。 有些甚至紧挨着东蔡村。 这里就是全为民从东蔡村手里抢来的地皮。 因为全为民觉得,村里是给人住的,厂就应该建在周边。 周边没地皮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 自己没有人家总有吧? 没错,这就是老土匪的想法。 三家厂的制度,也是接单和生产两套班子。 内部生产又分为生产和安全两套班子。 生产又分为生产与质检两套班子。 如果把这些厂看做一个家,那么老书记就是家主,经理经理,经营管理,就是这个大家庭的管家。 管家下的班子有人事,安全,质检。 家主下面的班子,有财务,主任,主管,班长。 管理财务的是会计。 村办企业的会计,归属于村委会计部。 在里面上班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天授村的。 在老土匪……老书记安排下,村办企想要进村子以外的人,除非是村里人不够,亦或者这个企业是社代办的,那公社里有相当话语权。 问题是……老书记这人很硬气啊。 当初办理企业,就是他自己带着人去学习的。 回来后,厂里的一块砖都是他带人一起搭建的。 就没借助过任何村外人的力量。 厂里的单子,很多人都说是他“打拼”来的。 先前许灼和全为民没什么接触,觉得这应该是“打拼”的意思。 现在接触了,他觉得应该是“打拼”的意思。 “这个东西,厂里面能做吗?” 许灼直接拿出图纸询问聂枝隆。 他不喜欢这个老秃顶。 不是因为他色眯眯看许若谷,而是因为这人很油滑。 从刚刚到现在的表现,这人就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也许这人谈生意接单子的能力很强。 但是这人背刺人的能力估摸着也不差。 “能,这是个……烟囱吧?” “对,尺寸厚度和所用钢材我都标注好了,多久能做好?” “三天吧。” “三天啊,可以。” 许平龙微微皱眉,现在厂里生产任务又不吃紧。 目前最大的单子,还是彩钢瓦、空心钢管、产蛋鸡笼这三件套。 就这还是许灼给的。 聂枝隆这么说,明显是在敷衍。 他想提醒来着,却也不能当面说,毕竟这是经理。 “我相信聂经理的能力,也相信聂经理慢工出细活,不会做什么丢分子的事,这份是订单协议,一式两份,麻烦聂经理签下。” 许灼抬手,许若谷就从肩包里直接抽出两张纸递来。 他询问聂枝隆价格等信息后,当场把信息填写上,让聂枝隆签名。 聂枝隆看着这个协议,没有马上签。 他道:“许委员,恕我冒昧问下,这东西是谁做的?” “你可以问,我没有向你答的义务。你可以拒绝,东蔡村不是没有钣金厂,就在隔壁……这么近,是不是?” 聂枝隆笑了笑,也不生气。 他把协议递交回来道:“抱歉许委员,这单子我怕是没法接。如果您不说明情况,万一这是什么精密机械上的呢?我说是万一啊,毕竟实际情况我不知道,只能这么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我们厂能力不够,无法负责。隔壁就是东蔡村的钣金厂,您可以去试试。人家能力不差的。” “你们都听到了?聂经理说天授钣金厂能力不够。” 许若谷点头道:“我听清楚了。” 许平龙也犹豫地点了点头,只是没说话。 “走吧。” 许灼和许若谷立马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背影,聂枝隆眼神里只有戏谑和鄙夷。 就这两个小娃娃,还想和老子斗? “聂经理,万一老书记问起来,这怕是不好吧?”许平龙提醒道。 聂枝隆挑眉道:“我自有说法,你管好自己吧……连自己侄子都管不好,我看你能力还有待商榷,得给你换个岗位历练历练了。” 许平龙没有笑,只是点头道:“谢领导栽培。” 两人分开后,许平龙直接来到了生产车间,模样平静。 很快,作为班长,他就被主任叫了过去。 “老许,你怎么得罪聂枝隆了?”车间主任皱眉道:“人事忽然下来命令,说你被降职,调去安保科当仓库安保员了。” 许平龙笑了笑,没说什么。 然后中午没到,钣金厂忽然出现巨大变动。 总会计楚跃华带来了村委下发的,由村委书记,村委主任,人事委员签署的人事调令,原天授钣金厂的经理,降为门卫主管,车间主任升任为副经理兼代经理职责,原车间主管提升为车间副主任,许平龙提升为车间主管。 谁都知道,门卫就两三个看大门的,哪里来主管。 说是门卫主管,一个月六十块钱的经理工资,直接和门卫一样三十了。 跟着楚跃华一同来的,还有两份协议。 一份是制作一只烟囱的廉价协议。 另一份是关于彩钢瓦、空心钢管、产蛋鸡笼的订单协议。 不死心的聂枝隆不相信自己孙子辈的小孩有这个能耐。 “你们凭什么撸掉我的职位?我不服。”聂枝隆找到还没走的楚跃华,手指敲着桌子,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楚跃华抬了抬眼睛,平静问道:“聂同志,请问你是否说我我天授钣金厂能力不够,让人去隔壁东蔡钣金厂之类的话?” 聂枝隆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认真严肃道:“现在钣金厂里刚接了大单子,要制作那么多彩钢板,空心钢管,鸡笼,回头还要派焊工去焊接。以厂子目前的生产力,根本没有余力去做这种事。难道要我丢西瓜保芝麻?” 楚跃华摆摆手道:“聂……同志的想法是对的,所以厂子有没有能力,是厂子的事,聂同志有没有能力是聂同志的事。聂同志不可以以己度人,说自己没能力也觉得厂子也没能力。厂子,是老书记亲手组建班底,带着人学习,一点点弄出来的。有没有能力,老书记很清楚。以聂同志的能力,去门卫好好守卫厂的进出安全事项,严格排查一些有嫌疑的人,这才是正经事。” 说着,楚跃华把两份协议拿出来,让副经理给签了。 当聂枝隆看到两份协议上甲方都是许灼时,愣住了。 他揉了揉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楚跃华要带着协议离开时,聂枝隆终于急了。 …… 第285章 你别说话,天热开口馊味 “楚同志,咱不能这样啊。人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我聂枝隆这么多年下来,不说一点错没出吧,也至少没犯过大错,还为厂接了那么多单子。这么多年下来,整个厂子的收益里多少,我也有心血啊。” “聂同志,厂子建设起来,需要砖瓦,这些你出力了吗?” “没。” “需要相关专业的人才,这些你出力了吗?” “没……可这不是我专业,术业有专攻。” “是,你接的那些单子,都是老书记打拼下来的关系,你要做的,只是去人家厂里聊,然后把单子拿下,仅此而已。没老书记的一拳一拳的打拼,不说远的,第七钢铁厂你进得去吗?” “可那小子又凭什么?就凭这一个订单?” “聂同志,我看你是在这厂里当土皇帝太久了,不知道外面情况。村里能够开河,需要多少钱,三家厂出资了多少?你出资了多少?现在村里刨完开河的钱,账目上还有一大笔进项……不说远的,就今天,又多了四千多块。你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吗?你有那个能力吗?聂同志,端正态度,不然副经理就转正了。” 楚跃华说完就走了。 原本最后一句话他是不想说的。 这本来就是老书记听完许灼的话后很生气,带过来的敲打。 可他怕聂枝隆这人生出些坏心思,所以还是得点一点。 也幸亏是他这句话,不然老秃顶还不会醒悟。 毕竟冲击太大了…… 直接从厂里现在一把手,变成个底流,这谁受得了? 当然,老书记也不单单是为了敲打,也的确动了换掉聂枝隆的心思。 要不然,他怎么会把许平龙提到主管这个位置? 厂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位置,也没有少的。 有人上来,就得有人下去。 有人进来,就得有人出去。 他早就想给许平龙提升提升了,老许家也就这么一个争点气的,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许灼搞的这个产蛋鸡笼和彩钢瓦,不说全易城,至少百湾镇是一点都没有,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全为民也不会让它有。 天授钣金厂掌握了这些东西,接下来吃掉旁边那不顺眼的也指日可待。 想让许灼放手干,厂里没有许灼自己的人怎么行? 真以为凭借光明正大的手段,占着道理就可以指点江山了? 不可能的事,必须要有自己人。 聂枝隆这样的,只能说是国营时代的产物。 全为民很清楚,接下来如果许灼预言对了,就如他在报纸上用笔名发表的那些文章中所写那样,那么华夏将迎来巨大变革。 聂枝隆不是废物。 但他领导自己的心血,绝对是废物。 穷则变,变则通,他老了,有些事很难去做,只能想方设法给有能力做、能适应的年轻人铺路…… 这样的年轻人不少,华夏从来不缺英雄和人才。 但是—— 和他有一样的信仰不少。 这么有能力的也不少。 两者都有的,却并不多。 “我正要找你呢,你倒是来得巧,先不说你的问题,说说我的。” 许灼被许若谷挽着回到天授村双桥巷双一队东头,见到全为民,看到他在这样忙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一起干活,反而皱着眉和几个村干部在树底下乘凉,抽烟,这里头还包括本不该来这里的楚跃华。 在看到许灼来之后,全为民就把他叫了过来。 许灼还没开口,一过来,就被眼前情形吓一跳。 双一队这一排房子,走到底,就是一条贴着房子侧面横着的路。 这横着的路一边是稻田,一边是双一队东头第一座房子的东侧。 这东侧外先前种了一排树。 现在树全都被砍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山一般的泥土。 侧边这条足足四米宽的大土路,被占了一半。 全为民指了指这堆成山、散发着隔夜河水味道的泥巴道:“对,你看对了,这就是现在村里遇到的问题。” “啥问题?我觉得……挺好啊。”许灼有点犯怵,准备走人。 却被全为民使了个眼色。 挽着许灼的许若谷瞬间叛变,带着他直接坐在了全为民身边的石头上。 “不跟你开玩笑,现在河挖了三分之二,土就放不下了。可是河工不能停,你也知道在赶时间。这些土怎么处理,你也想想办法。能出钱解决也行,不需要出钱就能解决再好不过。” 许灼咂嘴道:“你们这么多老江湖就没想出个办法?” “嘿,小赤佬……”张启民都被气笑了。 罗立新有些火道:“小赤佬,要是有办法还找你?反正我们也是没办法,多你一个没办法的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要有法子,那再好不过。” “你们说说看,有什么办法?” “这些泥用来烧砖不可能,不怎么好。用来种地也没什么肥力,后面蚕房池塘里的淤泥比这个好不知多少。这玩意又不能用来造路。我说,用来做土坯房吧,一来这年头谁还用土坯房?咱们江南这块儿,不知多少年前就不用土坯房,至少至少都用青砖了。再一个,我们粗算了下,九百个立方的土,这得造多少土坯房才能用完?你罗公公和志强公公说,直接倒去运河。反正运河水流大,这九百立方倒进去,就跟丢颗沙子似的,就是费点人力背过去。” 全为民哼了声道:“这什么馊主意?这条双桥河走到闸口那里,那左右都是半水半泥的沼泽,怎么弄?而且,咱们这儿低一点,运河那里高一点,河水本来就往咱们这儿倾斜。双桥河和白银灞河、柘泾巷河不一样,不是人工河,自古以来就因为地势原因形成的。你倒过去的泥沙,回头水一冲全回来了。” “要我说啊,就把那片泥沼地给埋了,这不正好?” 说话的是一队队长钱敏敏,说完就被全为民这天授四巨头齐齐看着。 张启民道:“刚刚你没听老书记说,双桥河是地势原因,自然冲击形成的?” 钱敏敏疑惑道:“听到了,怎么了?” 张启民有点不想和他烦,不再说话了。 许灼道:“你去过那里就知道了,那里白茅草芦苇全都长在了淤泥里面。要不是开国后修建了运河河堤,有混凝土这种东西,那里根本堵不住。那里的土都是软的,全都是淤泥。你上面堆土方,下面分分钟跟你塌掉。地形改变后,两岸淤泥朝着中间河道挤,到时候要么河堵住,要么就是土方倾入河里。” 钱敏敏不说话了。 张志强道:“不如……” 全为民摆摆手:“你别说话了,天热,开口都是馊味——小许,你说。” …… 第286章 要怎么悄无声息催稿呢 所有人看向许灼。 钱敏敏戏谑道:“咱们几个都想不出,他能想出个啥啊……” 许灼道:“全书记,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你考虑考虑。” “不成熟就想成熟再说……” 钱敏敏刚说完,就被全为民指了指河道:“现在缺人,你赶紧去忙。” 老书记轻飘飘一句话,一队队长立马跑开了。 “是这样的。”许灼道:“我想请全书记再去村里,帮我召集点人手过来,用这些泥土混合稻草,加模具,打成土坯砖。土坯砖晒一晒就行了。五村路西不是还有一块篱笆围起来的田吗?我觉得那块田用篱笆围起来不妥,还是得用墙壁。但是石头和砖头都不便宜,全书记觉得呢?” “可以,这很好,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去忙,我和小许详谈。” 全为民挥退了三大天王后,独留自己,许灼和许若谷。 “详说。”他道。 许灼把土坯砖将庄田圈起来的事说了下,但是需要用多少工,他不清楚,具体要多少钱他也不清楚。 “计划可以,依我看三十公分厚还不行。” “够了够了够了……” “我觉得不够,你觉得呢。” “够了。” “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你是我亲爷爷成么,能别逮着我一个人往死里薅嘛?” “打土豪,宰狗大户,共建社会主义。” “不是……” “我跟你说,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那年斗地主的时候,我活活打死过两个周扒皮。当年我回来时发过誓,一定要杀满三个才成。小许啊,你觉得全老头我啊,黄土都埋到脖子这了,是不是不该带着遗憾走啊。” “遗憾可以带走,但是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全为民哈哈一笑,拍了拍许灼肩头:“还是年轻人活得通透啊,可以可以可以的,可以的……楚小子,你过来,你们聊聊打土坯砖上工的事。” 他说完起身,又去河道干活了。 楚跃华连忙过来,笑呵呵地和许灼聊事情。 许灼知道楚跃华明白庄田是他的,也就不瞒着,把情况都说了。 “土墙要四十公分厚,两米高。”许灼道。 楚跃华一听许灼要自费让村里人来打土坯砖,来把庄田圈起来,他就高兴,暗道还是许灼这个委员有良心,想方设法给人塞钱。 就这种解决河泥的事,竟然可以通过塞钱来解决,服了。 按理说,他有这个钱,直接搞石头墙或红砖空心墙不好么? 可是他很快发现一个问题。 “许委员,不对啊,两米高四十公分厚,一米长也就是零点八个立方,两千多米长,就是一千六个立方,现在九百立方的土哪里够?” “够。” “怎么够?不够的地方用红砖或石头?还是说河道还要拓宽?” “不是,回头你带人先建着,这件事慢慢来。这样秋收过后,庄田里可以用的土有很多,你……明白了吧?” “这样不是浪费钱么?三十三公分厚,一米高墙,围一圈正好。” “可我要那么做的话,河道修完了,路造完了,菜市场建完了,剩下人怎么办呢?秋收过后,空余时间多了,总不能大家闲着等老天掉钱吧?” 楚跃华恍然大悟,许委员这是要找理由给村里人塞钱了。 “知道了许委员,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亲自监督,漂亮完成。” “那行,我这里还有件事想和你说说——” 许灼把事情说完了,楚跃华立刻去找了全为民。 在得到指示后,他便立刻去村委将事情拟定,把任命书拿来签字。 他亲自走一趟的时候,许灼已经回到二十三号了。 一坐下来,他没了别的心思,立马开始算起了庄田建设的人工。 这条墙长两千零六十五米,折算需要土一千六百多立方。 九百个立方,今天晚上可以干工做完。 从清淤开始至今五天。 每天三百个人,就是一千五百人。 一个人一点五块钱,就是两千二百五十。 这个钱翻倍,就是他建墙所需大概费用——四千五百。 庄田里的别墅楼,人工湖,果园,棚舍,种苗,茶树,禽苗,饲料和肥料投入,一次性完成,差不多是四万块。 别墅楼他打算做成小酒店那种形式。 底层做成酒窖,用来囤放酒。 楼层除了用混凝土外,还用石头来构建。 至于内部,则用木头和石膏。 不过以目前国内和周围环境,是根本建设不起来的。 这么大的地方照明就是个大麻烦。 整个计划得搁置两年。 可别说两年,这些年经济会一年比一年涨得明显。 钱虽然来得快,却也容易贬值。 今年八零年,是一个方兴未艾,钱还非常值钱的时间点。 “我得多赚钱,把这些钱转换成材料了。” 计算过后,他轻轻敲了敲纸张。 等经济流通起来,钱不值钱,物资才更加保值。 在那之前,他就得多攒钱打好基础。 “全老头这是在逼着我花钱啊,唉……怎么摊上这么个老土匪。” 接下来花钱的地方多得是。 养殖场是一个,零食生产组改成零食生产厂又一个。 “还好,香料生产组暂时处于休眠状态……” “学长,外面有人叫你,是村委的接线员。” 许灼思考完,放松了下,吃点零食闭眼假寐会儿。 刚拿起茶杯万芸就来了。 他应了声,在许若谷陪同下,一起到了门口。 “许灼同志,你这……还好吧?”接线员看许灼脑袋,不禁问道。 “放心,没砸坏。”许灼笑道:“什么事。” “好事啊。”接线员面孔洋溢着喜色道:“许灼同志啊,你要发达了。我跟你说,市采购要订两百斤十三香,一百斤椒盐粉,一百斤五香粉,鲜辣粉五十斤。打电话来的叫周爱民,说你们俩认识,让你过去电话聊下。” 许灼面无表情地看向身边的许若谷。 许若谷面无表情道:“恭喜。” 特么刚拆掉香料生产组,转为酒鬼花生生产,就马上来这么大一个订单,一时间许灼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就算把人退回去也没用。 最关键的是……没地方。 “这样吧,我去一趟村委,打电话聊下,你带人在附近找找空房子,看看有没有能够租用的,面积和格局你看着来。” “好。” 现在和好了,许若谷很黏许灼。 但也知道,只有分工合作,两人在一起的宽松时间才多。 看着许灼走路步行远去,她叹了口气。 怎么跟他友好又悄无声息地催稿呢? …… 第287章 要不是下了决心跟你 “算了……” 许若谷想到昨晚偷偷看,发现许灼这里竟然也没有存稿时,她就明白这人现在是有多忙,根本抽不开身。 以他能坐着绝不站着的性子,没存稿只能是真的没时间。 许灼顶着大太阳,打了个电话给周爱民。 聊了一阵后,周爱民忽然又把订单翻了一倍。 “其中五分之一你三天内要生产出来,三天后我带香料的一次性订购合同过来,同时会带来首款,到时候你得直接给到我。这五分之一是给上面某个下来的领导带回去的。其余的不着急,慢慢来。” “没问题,多谢了。” 许灼一边打电话一边把内容记下。 回去后,许若谷和万芸已经把事情谈完了。 双一队是没有位置了,双二队也很拥挤。 虽然有小仓库能用。 可一来小仓库卫生不好,二来为了配方保密必须做隔断。 仓库没法做隔断。 许若谷想起了严大海这人,去找了下。 果然,严大海立马就给她弄了一间没人住的老房子。 许灼回来后,许若谷带着他去看时,老房子已被收拾干净了。 严大海坐在门槛上抽着烟,看许灼过来,连忙领人进去。 不得不说,打扫过后的屋子,真的很不错。 虽然狭窄,但空间足够了,前后几层屋子,正好做隔断。 租金谈好后,严大海就把钥匙交到了许灼手里。 万芸则立马去把原来香料组的人抽过来,把各种器材都搬来,把生产任务布置下去,然后又回去,重新布置了薯片、瓜子、薯条、怪味花生、酒鬼花生这一系列的生产——还能怎么办,人手不够,加班来凑。 许灼是不喜欢加班的。 毕竟他住在这里,一切闹哄哄的。 可这时代的人喜欢加班。 因为吃完晚饭后本来也没啥事可干,许灼布置过加班费。 谁都想赚这个钱。 当万芸说今天开始,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加班后,满院子都是欢呼声。 “草了……” 这声音把许灼整得那叫一个无语,人都要裂开了。 其实想想也是。 这年头最大的娱乐方式,就是看电影,聊天,吃酒。 赌钱?不允许。 跳舞?不允许。 电视机?全村就三台。 收音机?谁家有? 溜冰、滑雪之类的更没有。 后世常见的电子游戏,完全没有。 上着班,能赚钱还能聊天…… 不要比家里开心太多。 许灼回二十三号后,因为身体受伤,还没恢复,这从早上又到下午一个劲都在跑,没有停下,这才坐下写几行字,强烈疲惫感便袭来。 他撑不住,跟许若谷说了声便去睡觉了。 “瞧你虚的,喝了。” 许若谷直接拿搪瓷杯倒点凉白开,给他冲了杯人参蜂王浆。 强塞着他喝下,这才让他去睡觉。 这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外面有些吵。 屋子里电风扇呼呼的,就见许若谷正在白炽灯下写东西。 感受到动静后,许若谷让他起来吃东西,饭从国营饭店打回来了。 “跟你说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许灼吃着饭,只觉浑身酸疼,整个人都疲惫得想继续睡。 “你别学我成嘛……” “你现在明白自己有多讨厌了?” “我只允许自己恶心别人……” “瞧你有气无力的样子……好消息是十只皮包都拿来了,我跟着许相去见了宋朱梅,当面交了皮包,拿走了所有结款。皮具仓库的灶台砌好了,按照你要求砌的,现在只差烟囱了。我带陈文勇去看了看,他说没问题,会把事情和他爹陈皮匠说的。但也提了个要求,就是仓库里什么都没有,得给他弄桌子什么的。回头希望用军马骡,去把陈皮匠的家伙事拉过来。” “目前为止,这些都不算坏消息……” “坏消息是——陈文勇说,大黄鳝生意,咱们这很可能要提前结束了。东蔡村出现了钓黄鳝队,不知哪里弄来了黄鳝软钓。人家那里,也拿到了国营饭店的供销合同和介绍信,而且……” “价格还便宜是吧,李卫国怎么说。” “你怎么知道我找过他了?” “我跟陈皮匠说过送包时间,陈文勇和你在晚饭之前交接,以你做事谨慎和有条理,一定会安排好时间去找趟李卫国。如果我预料不错,你就算找到了李卫国,这事情也比较难办。因为国营饭店虽然是李卫国和郑新国可以说了算,可归根到底这件事后面还有东蔡村村长,他可以直接去公社。” “是,李卫国就这么跟我说的。不过你错了一点。” “嗯?” “我去打饭时,李卫国着急找到了我,主动和我说起这事。我知道后去找了陈文勇,巧的是,蒋大伟正好和陈文勇在说这事。” “哦?有意思。蒋大伟这个人我一直不喜欢,可华铭东上次清理人的时候,把他留下来了。当初刚开始做的时候,四个人里也有他。” “你怀疑队伍里有坏人?” “人多眼杂事情繁……现在队伍都有十五个人,我不相信华铭东可以保证这每一个人都忠诚……”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比你了解她。” 许灼闻言,停下吃饭,抬起头无语地看着她。 良久后,他泄了气。 “行,你想说什么。” “华铭东也许把你当朋友,但她把你当朋友不可能。” “等等!”许灼突然激动起来,然后抬起手一点点摸向许若谷脑袋。 这让许若谷吓了一跳,还以为头上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好一会儿,只觉许灼在她脑袋按了按。 “诶唷,你脑袋也没有尖尖的啊……唉,你继续。” “你大爷……贱不贱?”许若谷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许灼在玩一个他之前说过的“九龙拉棺问题巨婴”的烂梗,自己被戏弄了,咬了咬嘴唇,恨不得立马把这吊毛暴揍一顿,自己这正讲正事呢。 平复下心情后,许若谷道:“你觉得,华铭东凭什么帮你?因为你们是朋友?不,以我了解,是你欠她的。她这人,喜欢帮人的同时考验人。如果你真以为自己是她朋友,她会害你,那你就错了。她就跟你一样贱。” 这话说到最后,许若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说越气。 连带着说话语气也冲了起来。 喷了许灼一脸唾沫星子。 “我没惹你……”许灼抹了抹脸庞道。 “你惹我还少?要不是下了决心跟你,老娘回去之前迟早得剁了你喂狗!” …… 第288章 老娘比你更了解她 她狠狠说完,再次平复心情道:“华铭东不喜欢和任何人亲近,这个人……她就算交朋友,也喜欢保持独立……” “就是边界感,对吧?” “边界感……唉,你怎么老是崩出一些词,还好我我跟你学过……对,基本就是这个意思。她不喜欢也不希望她的朋友依赖她,或者和她有超过朋友三八线的情况存在。她这人,就是会在三八线对方那里埋雷,不是自己这里。你刚有念头准备动,就会暴雷。而不是越过线,到对方地盘再暴雷。” “你好了解她……” 许若谷沉默了下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绝不会把完全没问题的队伍给你。用你的思维习惯分析下,假设这队伍里有人泄密给东蔡村,东蔡村有人有本事可以仿照出黄鳝软钓,然后村长联系国营饭店打通关系,是不是……这么一来,所有的事就说得通了?” “东蔡村是附近几个村里,唯二有金属加工能力的村。能熟悉钢性,制造出黄鳝软钓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东西不会泄露。没人泄露,也就不会有人想到,从而去模仿。这泄露的人是谁?” 许若谷打了个响指,指了指许灼。 “想一块儿去了……没错,我当时也这么想的。这人,绝不会是先前被华铭东排除掉的。如果是,那么也不会近两天才出现这事。这个人,必须是东蔡村的。其他村的人,就算有这好事也只会和自己村里分享,也不认识东蔡村长。排除陈文勇、陈文忠,徐阿虎是北泾的,蒋大伟是石门村的,那么剩下十一个里面,就只有三个人是东蔡村的——蒋大伟也猜到了。” “这么说我只是对蒋大伟有偏见?” “不,蒋大伟这人问题最大。” “嗯?”许灼有些听不明白了。 他仔细思索刚才的所有线索,这才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 徐阿虎不在。 最初跟着华铭东的人里,陈文勇打头,陈文忠,蒋大伟,徐阿虎四人。 徐阿虎是个正儿八经的憨子,不是太聪明,但关键不是他忠诚可靠,而是徐阿虎是最听华铭东的,这人能力也有限,不可能背叛。 反观蒋大伟…… 陈文勇私底下和他说过,最初时蒋大伟曾仿制软钓失败。 这件事蒋大伟也承认过。 这次他来找陈文勇,徐阿虎没跟着,还是说他故意不带徐阿虎?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我去找了徐阿虎,人家说,不知道这回事,只知道蒋大伟为人活络,在十五人的队伍里经常和别人聊天,最近和队伍里那三个姓蔡的东蔡村人走得很近,仅此而已。” 这还不够? 已经证明了所有。 许灼摆了摆手道:“有个猜测的大致方向就行了,不用详细。” “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假想敌。”许灼抬起吃力的眼皮,看着许若谷道:“没有假想敌,咱们要培养一个。” “你不嫌麻烦吗?这个东蔡村的村长,可是一直和咱们天授村不对付。” “我知道。” 许灼看着她这皱眉的模样,犹豫了好几下,想想还是算了,不说了。 他能说啥? 说人家东蔡村三分之一土地被吃掉,都是全为民干的? 说全老头不干人事,把吃掉的土地用来建厂房,就建在东蔡村门口? 说全土匪就算这样还觉得不够,原本还想拿掉东蔡村西边的土地…… 也就是西蔡村东边的土地,两村夹缝那块废地,目的是把东蔡给战略包抄? 结果人家东蔡和西蔡做了交易,割了肉,才免于被包饺子? 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全爷爷,这干的是人事嘛? 正经的村长,哪会有这么干的? 至少在吞并老五村的三村时,就感到知足了,不会跟皇帝打天下似的,北面压着东蔡,北泾,南面直接把村委建到石门村家门口,每天盯着人家。 现在人家不过来砍你,你就谢天谢地吧。 现在村里各种历史遗留问题还没解决…… 大队书记和村支书,村委主任和村委书记,特么本来就是一个人,他为了保留原来村能用的人,只能把职称分开…… 看着哪天他伸腿了,天授村会不会四分五裂。 话说回来,人家东蔡村被逼得自己去搞钣金厂…… 当然,集中这么大的力量也只够搞一家的。 缫丝厂,手套厂,实在难以再办起来。 就是为了跟你家全为民争一口气。 现在人家好不容易拿到了暴富法子,不往死里整你才怪。 “你知道计划经济下的垄断危害吗?” 许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提起些精神问许若谷。 他不想对待许若谷像对别人一样,直接告诉。 而是想让她自己思考…… 要不是长期以来两人这样相处,现在许若谷也没办法帮许灼撑场面。 她是一个性格极差,能力又极强,性子又极要强,对很多东西又很不在乎的那么一个人,只要加以引导和包容,成长就飞快。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她吸收成长进步,那是跨时代的。 相较之下,华铭东才算正常人。 许若谷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不能给自己添麻烦不是?养殖场还没建立起来,大黄龙生意这边就断了,那这些人怎么办?” 计划经济下的垄断,就造成了去国营店买东西,犹如被施舍。 因为你出了门,附近没有第二家可以卖给你。 你想强买,你想闹,人家可以叫保卫员,可以叫治安员。 另外,反正东西不愁卖,干嘛要做得那么好呢? 能吃,能用,够吃,够用,不就行了? 许若谷明白,许灼这是想说竞争力不足导致的创新力缺失。 简称“无内卷不繁荣”。 可问题是,自己被人卷的时候得多难受? 你特么现在又不是看戏一样看别人卷,可以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你现在就是被卷的那个啊,大哥! 许灼看着许若谷,忽然笑道:“别急,我再这么给你说。国营饭店现在来了个廖师傅,那是村长安排的。前面廖师傅进来,后面大黄龙生意被撬,核心技术泄密,有廖师傅在,接下来是不是他们卖大黄龙根本无阻碍?” “对,你知道就好。” “可我为什么要把大黄龙卖给国营饭店?” “嗯?你有介绍信和合同,不卖给他们,卖给别人要被扣投机倒把的帽子,真要闹起来,事情不好看。” “呃……你要明白销路问题。” “销路问题?” …… 第289章 你也是我的! “我问你,现在十五个人的团队,一晚上可以抓的两斤,一斤半以上,一斤以上三个规格的黄鳝,加上甲鱼,黑鱼,龙虾,河虾这些,是怎么卖的?” 团队一晚上收益可以上千。 这个上千主要是大黄鳝。 而这个价格,是许灼当时谈下来的。 大黄鳝就算肉质不是太好,也是这个时代热追的主流。 为什么? 因为小黄鳝从来不缺,大黄鳝难就难在时间成本上。 它很难长成,这是其一。 其二,软钓这个方法,大部分人还没掌握。 综合原因导致了市面稀缺性。 可是市面再稀缺,价格也有上限。 当时许灼为了套上国营饭店李卫国这条线,和许若谷卖黄鳝时遭遇了来办酒宴购买食材的蔡淳,他看中了想要买,于是就认了这价格不说,还一包就是三天的量,这让只供应了一次饭店的许灼,断供了三天。 饭店这里,第一次上了大黄鳝,效果极好。 接下来都是预定的人,结果断了。 于是当许灼再跟饭店续上的时候,就有了谈条件的资本。 这一系列巧合加起来,才促成了这天价大黄鳝。 都说大黄鳝价格高,两斤多的一条三十多。 可真的高吗? 镇上供销社里的罐头,一个三十多,每天照样有售额。 市里面就更不用说了。 关键是,这买黄鳝不用票啊。 所以大黄龙越往外卖,越是受欢迎。 不是别的地方没有…… 就和后世的于台小龙虾一样,别地儿是没有吗? 别地儿是品质比于台差吗? 可为啥就人家这么出名?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市场是有的,只是没打开。 现在许灼打开了。 但他明白,真正打开的一条暗线,其实是蔡淳要了这么多大黄鳝摆酒宴,来的人定然不乏市里面当干部的,各种厨子。 他们吃过这大黄鳝后,还会吃小黄鳝嘛? 那么需求就在这里打开了,所以……才有了国营饭店和他能定在这个时代看来,都是价格高得恐怖的供销合同。 “人家现在抢技术后降价处理,就是在和我们争。” “可他们凭借什么和我们争?” “技术吗?” “不是。” “是人,他们组建钓黄鳝队,人不会少,量不会小。” “大量黄鳝涌入市场,黄鳝价格必然会被压低。” “这个道理我和你说过的,也是饥饿营销的理论来源。” 在许灼这么多铺垫,和眼下点题似的阐述下,许若谷总算平复下来。 她沉默过后,抬眼看着许灼道:“你的意思是,这么下去,他不是在毁掉我们,而是在毁掉自己?” “是,你再从时间格局上,和我说说。” “时间格局……八月到十一月还有三个月,但半个月左右后就开始进入了将近一个月的农忙时期。东蔡村人不多,想吃独食……但现实是,他们必须在农忙和钓黄鳝之间做一个选择。” “解题思路对了,结果不对,再算。” “他们没得选,只能选择农忙,因为大家都农忙,到时候田会先干掉,再钓黄鳝就难了,所以……” “还是错了,再算。” 许若谷闭上眼睛想了想,忽然睁开眼,露出惊诧之色。 “如果我是老蔡头,那么还有半个月就要进入无钓黄鳝的空窗期,那么我会在这段时间前,疯狂钓黄鳝。这会导致市场上大量黄鳝涌入,价格暴跌。接下来我再搞农忙,这根本就是两不误的。还能遏止我们的黄鳝供销!” “对。但,这只是第一步。你还得继续算。” 毫无疑问,这是一举三得的最优解。 东蔡村村长老蔡头势必会这么做。 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据我所知,五村集镇的国营饭店,因为大黄鳝的存在,销售路子上形成了变革。与其说它是饭店,不如说是目前全市的黄鳝批发店。以五村集镇区区一万人的体量,根本比不过镇子,更比不过市里。所以这大量黄鳝,最终涌入的地方,还是镇子上和市里。对吧?” “对,但只对了一半。” “一半?” “我提醒一下你,我大弟二弟。” “噗嗤……啥玩意儿……” 许若谷没来由被逗笑了下。 但这的确也提醒了她,为她打开了思路。 结义大哥郑新国,二哥郭昆—— 重要的不是结义,是三人间有一份合同在。 这就是“菜篮子工程”。 许灼也是原始大股东之一。 这个菜篮子工程,就是许灼提出的“以运河为路,以农村包围城市”思路指导下,通过郭昆对路线的熟悉,来整合供销社、收购站整合不到……亦或者是说,他们认为不重要的物资,来通过郑新国的人脉布置,进入城市。 等于是做一个中间商,方便城市与乡下。 城市化后土地减少,想要吃菜都得有土地的地方供应。 有土地的地方就是乡下。 城市里卖菜的菜市场都是国营的,但是里面菜都是乡下固定点送来的。 然而,大部分情况下,这些菜都是自己去采购。 比如说那些国营饭店和工厂食堂。 究其原因是,你不知道今天菜价,也没法掌控送来菜的品质。 可当有人给你送来菜初洗好了,干干净净,又大又白,又长又宽,价格还比市场价便宜一些,大批量下算起来就便宜很多,那么…… 你为啥不让人家送? 只要合同上写明了品质保证,责任追究之类的,你怕啥? 而郑新国接手后,由于心中想要做一番自己的大事业,便听从了许灼扯虎皮做大旗的建议,用国营饭店的身份来发起整个项目。 既然要掩人耳目,那么就得贯彻到底。 郑新国就没有把大黄鳝收购权转到菜篮子工程上。 从这里开始,五村国营饭店转卖黄鳝,和菜篮子工程完全无关。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直接卖给菜篮子工程,让东蔡村的黄鳝在手里滞销,或者压在国营饭店里?” “卧槽,你特么怎么这么蠢,跟教不会的猪猡似的,我前面白说了?” “你再说一遍。” 许灼看着许若谷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面容一滞。 随后理直气壮站起来。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特么骂我自己,关你屁事。” 许若谷没想到有人可以这么怂得理直气壮。 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可她也很快找到了思路。 一把拧住许灼耳朵道:“你也是我的!说你就是说我!你敢说我!你特么敢说我!你特么有种再说一遍?” 这回轮到许灼无语了,一时间竟没想出破解之策。 …… 第290章 差点死过去 “哈哈哈哈……”许若谷难得赢一回口舌之争,看着许灼吃瘪,终于是开怀大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 旋即她似乎想起什么,拿出了一只棕色玻璃药瓶放桌上。 只见她面色温柔道:“来,吃药了。” 许灼看着她这绝美脸庞温柔脸色,恍惚间,好像听到的是…… “来,大郎,吃药了。” 他果断道:“呸……不吃。” “你吃不吃?”许若谷敲了敲桌子道。 许灼沉默了下,还是打开了瓶子,看着里面黑乎乎羊粪蛋一般的东西,实在是有点……皱眉。 “这是啥?” “鹿茸,人参,黄精,磨成粉后加蜂蜜滚成了丸子,一次只能吃一颗,一天早晚吃一次就行了……” “不是!你把我人参给磨啦?!” 许若谷看着他这瞪大眼兴奋的样子,奇怪道:“你受伤这么严重,难道还想留着那六十年份的人参往棺材里带吗?” “我特么……”许灼捶胸顿足,心都在滴血:“你就不能磨三十年份的吗?” “三十年份的一堆呢,六十年份只有两支,这一对是袁如辉送给你的,回头再问他要就是,这东西留着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你怎么还当古董文玩一样收着,这也没半点用啊,只能是浪费。” “我……”许灼一愣,忽然觉得很有道理,也没说错。 可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心疼。 许若谷递来搪瓷缸装着的温黄酒,让他服药。 吃完后,许灼看着棕色玻璃瓶,手都在抖。 “我知道你很感动,但你先别动。这可是我亲手给你磨的,弄了一下午呢。你放心,我只是磨了一整只山参,两支鹿茸,三精你的九蒸九晒黄精……那黄精黑乎乎的,真的跟你说的一样,缩得只有那么一点了,还得我还得再添加枸杞之类的弥补不足,就是蜂蜜有点少,全用了。好几瓶呢,你慢慢吃。” 这一刻,许灼总算明白什么叫心死了。 鹿茸还好说,可九蒸九晒的黄精,耗费了他多少黄酒? 收集了那么多黄精,还从药材收购站搞了这么多,最终蒸出来的也就那么几斤,他都当宝贝似的收着呢。 还有这六十年的人参…… 这可是正宗野山参啊! “阿西吧……毁灭吧……” 他人都麻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还是因为刚服下的人参鹿茸丸起效了,人不精神也得精神起来。 这东西效力是真的强,明显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道冲向全身。 那感觉就像是身体内有个马达在发电,开启了后备隐藏能源似的。 “行,继续说,我刚刚说的,你再想想……你别想你会怎么做,你的这个法子只会招来忌恨,你想想我会怎么做。” 许若谷捏着下巴,沉思一阵。 耳边只有许灼继续慢条斯理吃饭的声音。 “哦,明白了,你这老阴……你的做法,一定是让郑新国收了所有的黄鳝,通过菜篮子工程转卖出去,短时间内快速填充市场。” 这样大量黄鳝涌入市场,就会导致市场饱和。 饱和后,想要降低风险,就必须降低价格。 “降低价格后,人家销路稳了,你还怎么搞?”许灼反问道:“还有个问题,整个易城市场多大你知道吗?” 许若谷愁着脸孔,犹豫地摇了摇头。 “五九年起,易城有三十九个人民公社,那时候叫‘易城县’。到六零年,成立了四个区级一级公社,即崇安,南塘,北塘,太湖四个人民公社。如今,一共有九千五百一十四个生产队,五百八十四个生产大队。按理说咱们村是三村合一,应该有三个生产大队。一个村基本就是一个生产大队。但谁叫咱们村特殊,三合一后还保留两套班子,要不然地方太大人也多,一个生产大队的人根本管理不过来。即便这样,全为民还是和公社里达成了某些约定,把一些特定的权力,直接移交给了公社直管……不管那么多,我就问你,全易城那么多生产大队,那么多人,光十五人的队伍怎么满足市场?” 许若谷一时间有些懵逼,才发现的确是自己想得简单了。 “你又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她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我平时教你的统计学,大数据统计法,还有粗算法你都是一个都没用上。” “你教的东西太多,我都记下了,没来得及用……” 许灼忽然皱着眉,连连摆手,起身朝外走去。 “有事明天再说……” 外面还在赶夜工,正热闹着,许灼拿起杯子毛巾就去洗漱了。 也没时间洗澡,清洗完了直接往床上一躺。 交代了许若谷几句,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着时是七点多,醒来则是五点左右,还是被许若谷叫醒的。 “身体感觉怎么样?”许若谷看着他满脸疲惫色坐起来,连忙询问。 许灼疑惑道:“比昨天好,身上疼痛消退不少,就是脸有点疼,我脸上也没受伤,难道是脑袋上的炎症转移到脸上来了……” “你昨晚发烧了,浑身很烫,烧了半个小时自己退了。” “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你不知道我才被吓到了。” “这有啥的……” 许灼不以为意。 作为穿越者,他没经历过发烧睡觉就再也没有醒来这种事。 即便是疫情那些年,被折磨,那也是清醒的。 可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还很落后,不知多少人都经历过这种事。 许灼不知道许家“龙凤呈祥”四个,许平祥就是这么没的。 他更不知道,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刚睡下没多久的许若谷发现他身上烫得厉害,就去打井水用毛巾擦,喊他,抽他耳光,可他就是没醒过来。 当时许若谷差点吓坏了。 许灼起来后洗了把脸,开门在门口舒展筋骨等人。 没一会儿工夫,就看到阿山拎着两只袋子过来了。 “许爷叔!许爷叔!” 许灼见他蹦蹦跳跳的,拎着重,就过去主动提起一个。 “许爷叔看看,我给你摘了好多金樱子和树莓。” 许灼打开一看,果然有很多。 他道:“这两种价格低,你回头多采点黄精之类的,这些价格好。” “许爷叔不是喜欢金樱子和树莓吗?” “我喜欢吃啊,可你家里更需要吃肉啊。” “我娘说有缝纫机,猪肉会有的,猪油也会有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哈哈哈哈……” 许灼笑得有点眼泪出,他点点头,吩咐阿山以后多采药,多攒钱,然后便给他把这个给算了,与他挥手作别。 “你要这么多野浆果做什么?这东西酸不拉几肉又少,刺还多。” “去生炉灶,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第291章 要死要死要死 这两天收的草药,都晒在全为民那。 金樱子和树莓,他都放在院子里晒着。 他找来一个塑料袋,把攒的十几斤金樱子都放进去揉搓。 等再拿出来时,上面刺已全没了。 这样,再用井水清洗一遍,便放在一边切开,扔竹匾晾晒。 接下来就是清洗一下树莓,摘掉不必要的萼片花托之类。 七八斤树莓弄好,他用磨豆浆的小石磨来将树莓磨成浆。 顺带着放一点药材收购站里配的乌梅,去核也打成浆。 加水一冲,形成一大锅,全部放入锅内熬煮。 待一锅水烧到剩下一半,再放入副食品票买的冰糖。 过程里,他就让许若谷看着搅合着。 直到这一锅东西还剩三分之一时,成了浓稠的红色果浆,便拿出先前吃水果罐头剩下的大玻璃瓶开水烫一烫,封装。 这些玻璃瓶都是许灼吃罐头剩下的。 这年头乡下,没人会舍得把这么大这么好的玻璃罐头扔掉的。 毕竟买买都是钱。 许灼相中了它们的容量与大小,自然也没舍得。 七八斤树莓,半斤乌梅,加上冰糖,足量九斤。 但最后熬出来的果酱,却只有八斤不到。 因为树莓里大部分都是水,打成浆一熬,剩下就没多少。 “尝尝看味道咋样。”许灼拿出木勺,挖一点塞入许若谷嘴里。 许若谷眼睛逐渐睁大,露出喜色点点头:“好吃~” 然后眼睛闪闪地看着八个罐子道:“都是我的啊……” “你想得美,我不要吃了么?” “你的也是我的。” “行了行了,别贫了,还有呢。” 许灼又把弄好的金樱子,配上山楂,酸梅,话梅,陈皮,薄荷,甘草,红糖,桑葚一起熬煮,最后也做成了黑乎乎的膏状物。 这东西让许若谷一下想到了十七号屋顶的沥青。 可是…… 这味道闻着真的太香了,太诱人了,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来,啊——怎么样?” 熬完了,许灼用木勺子沾一沾,给她尝尝。 本以为加了那么多糖,还有干草桑葚会很甜。 结果这一口下去,先是酸得打了个激灵,直冲天灵盖。 脑子都被酸得抖了抖。 接下来整个嘴里的口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混着尝完酸后剩下的甜,形成巨大回甘,让她一个劲吞咽口水。 “这个不行,得泡水喝。”她连连摇头。 虽然被刺激得有点不轻,可内心莫名得还想再来一次。 许灼却笑着道:“小二十斤东西烧了三斤,本来就是浓缩膏用来煮水喝的。” 话没说完他就被拧耳朵了,笑也笑得呲牙咧嘴。 打闹着,许灼趁机拿木勺沾了点蹭在自己嘴唇上,然后一把搂住许若谷,朝着她嘴亲了上去。 许若谷被许灼搂着,心脏怦怦跳。 但是,她也久违得凑了上去。 这一凑,四唇相接,顿了三秒后,她瞪大眼拼命推开许灼。 许灼脸上挂着狂笑,死死搂住她腰。 许若谷见推开不成,一个劲捶着。 捶着捶着,她口水就一个劲往外冒。 这酸刺激得她嘴受不了。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许灼竟然趁机吸着狂嘬。 可就这样,她忽然间不抗拒了,闭上眼,竟觉得还有点享受。 然后也情不自禁搂住了许灼…… “诶唷!诶唷!诶哟哟!诶唷我滴妈哟!辣眼睛哦~辣死尼玛卜凯哗,凯策哗嘞吊哇哇!诶唷诶唷诶唷……啧啧啧……啧啧啧……要死要死要死……” 门口突然爆发的声音,吓得许若谷一跳。 一把推开许灼,抬手挥拳朝着他肚子上一拳。 砰! 这一拳,那声音都在院子里回荡了两下。 打得许灼捂着肚子,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嘴里直冒口水。 好一下才恢复。 “我去……这、这、这……抱歉许哥,我不知道嫂子这么猛的。” 刚刚这一拳的声响,就跟捶破鼓似的。 说许灼被这一拳给打死了,他都信。 所以梁大晓万没想到破坏了两人的氛围,许灼竟能挨这种揍。 “你特么好意思的……说两句得了,还嘲讽……嫌我命太硬啊……” 好半天许灼才捂着肚子,呲牙咧嘴直起腰来。 “不是啊许哥,这大白天的,你明知我几乎天天来,这大门开着……许哥,你这就冤枉了,我哪里知道你们喜欢这么玩。” 梁大晓说是这么说,可那眼神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得了得了,先搬东西,再跟你说一件要紧事。” “行——对了许哥,跟你说声,订单量要加了。这些天你大哥二哥,又打通了沿河的七八家,薯片瓜子薯条也被放在了进货清单里。除了我们在市内销售之外,现在还要对各有需求食堂进行直销。师父问你,量能不能跟上。” 梁大晓一挥手,先拿了今天需要的出货量。 没有多拿,刚刚说的话也只是打个预防针。 他也知道许灼这里地方小,有点吃紧。 当然,郭昆也知道。 这时许若谷又走了出来,端来了温黄酒的搪瓷缸还有一颗人参鹿茸丸。 许灼服下后,身体很快冒出了汗气。 他道:“放心,就算每天再增加两百块钱货也是没问题的,我这里刚刚完成了一轮小扩建,产能够的。只是现在,我这里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向你师父,还有让你师父和我大哥转达。” “什么事。” “你知道‘大黄龙’吧?” “知道。”梁大晓有些疑惑地看着许灼道:“许哥,我知道这东西是你这儿在提供,可国营饭店是郑师伯的,菜篮子工程不能抢……” “你别误会。” “那你说。” 许灼让许若谷回屋子里,去拿东西。 很快,她就把一份东西递交到了梁大晓手里。 “这是一份技术给予的合作保密协议。” 这份协议,就是和华铭东签署过的。 里面有谁要是泄密,将会受到多少倍惩罚的反制。 “这件事我大哥他知道。”许灼道:“东蔡村长老蔡头,窃密了我钓大黄鳝的核心技术,在村里组织了钓黄鳝队,还走公社关系让五村国营饭店强行签了供销合同。接下来,我这里就受到了很大限制。” “这个我知道,昨晚师父师伯喝酒还在说这事。” “他们怎么说?” …… 第292章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我师父说,他公社里有门路,东蔡村这里也可以敲打敲打,上打下压,让老蔡头好看就行,这事还能照旧。” “我大哥怎么说?” “郑师伯让他别犯傻,一个是现在不流行这种手段,另一个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最大问题不是老蔡头,是底下这些想发财的小鬼。不过,他们得到的消息明显有些滞后。听许哥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钓黄鳝技术泄密了。这就说得通了,就算解决完老蔡头,其他人也遏制不了。”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这里有反制方法了。” “许哥你快说说看。” 许灼让梁大晓处理好他手下搬运货物的事。 待这些都明了后,这才带着他去客厅,拿着笔边写边说。 “接下来我这里会成立一支‘钓黄鳝技术指导小组’。” “你就跟我大哥、二哥说,让菜篮子工程和技术小组签合约。” “接下来,在菜篮子工程所有沿途设立站点的村庄,派遣一个人过去,指导成立村子的‘钓黄鳝小队’。” “钓出来的黄鳝,你们起初用市价回收,接下来价格要一天比一天低。” “技术指导小组拿二十个点的提成。” “不是回收黄鳝的价格,你要弄清,这个是成本价。” “比如你花一百块回收所有具有技术小组村子的符合要求的黄鳝。” “然后用两百块卖给了食堂,这不是赢利一百吗?” “二十个点就是二十块,百分之二十的意思,从利润里拿。” “技术小组是我的,这笔钱给到我,我自己会分配。” “但是他们在每个村指导出来的成绩,菜篮子工程得给我书面报告。” “他们指导得越好,弄的黄鳝越多,自己赚得也越多。” “如果有卖不掉的黄鳝,就让我大哥走国营饭店的销售路子去卖。” “没有我派遣的技术指导的村子不收。” “理由是菜篮子工程是国营饭店的一个项目。” “技术指导是这个项目的合作方。” “其余散户,没这个资格,除非向菜篮子工程申请技术指导过去。” “所有技术指导,我都会让他带这么一份协议,和参与钓黄鳝的人签署。” “他们只能够用我这里卖出的钩子,否则算泄密违约,会进行惩处。” “看吧,我都写在这里了。” 许灼说差不多时,纸也写了满满一张。 他把纸张递给梁大晓。 梁大晓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不禁竖起大拇指。 “许哥,高!” 许若谷也不由得点点头。 确实,半开放技术带更多人赚钱这一手,比窃取技术赢利更高。 就算东蔡村再厉害,也挡不住北泾村,天授村,石门村,后张村,乔庄这周围五个村一起搞黄鳝。 盘子做大,入场人多了,能喝到的汤就少了。 堵不如疏,何尝不是另一种封锁呢。 用加速自然市场环境的饱和,来卡死东蔡村。 这招站位的确更高,简直跟教科书一般。 “知道了许哥,我一定会转达……对了许哥,你要的东西我送来了,先说明一下,这次不要再塞烟塞钱了。” 梁大晓如获重宝般把纸张收起来。 带着许灼去外面,只见门口放着一只木头架子,里面塞着稻草层缓冲。 更里面的,是一只纸箱。 整个东西看起来不光不小,甚至很大。 大概有茶几那么宽,有半人多高。 “帮忙抬到后面去吧。我这十七号今天才开始排线粉刷,其他什么都没弄呢……那个木头地板啊,你得帮帮我,快点弄来。” “行。” 待东西抬到后门,送走了梁大晓,许若谷才拍着问这是什么? “小天鹅洗衣机,以后洗衣服,直接把衣服和熊猫牌洗衣粉扔里头就成,启动开关,定好时间就成。” “这么方便?不用搓衣板了?” “其实想要洗干净,还得用洗衣板,现在洗衣机和洗衣粉清洁能力还不行,就一个脱水还算好用,就是得调整好。要是不平整,洗衣机简直跟变形金刚一样要跳起来,还会一边震动一边走……” “变形金刚是啥?那是佛教的哪尊大神?” “变形金刚和金刚是两码事,那是一种汽车人玩具……” 许灼有些汗颜,记忆里这东西还要过三年,才会在小日子展会上出现。 然后八四年,美仔才会和小日子合作搞动画片。 如果他没记错,那个手办推出,最早应该是孩之宝。 其灵感来源之一是家里还有的小人书《铁臂阿童木》。 而《铁臂阿童木》创作者手冢治虫在五一年四月开始创作,六一年才由手冢治虫的虫制作株式会社做成动画…… 对了,今年是八零年,国内应该有改编动画出来了。 一想到他还没有电视机,也对电视机不感兴趣,也就兴致索然了。 他不是个时代归属很强的人。 因为曾经工作的原因,他脑海里有大量相关资料。 所以对这些事都很熟悉的他,脑子里攫取出的东西比现在看电视更丰富。 “什么汽车人玩具?你跟我说说呗,快说说。” 许若谷正处于《斩仙》的断更期,顷刻间又被某个挨千刀的原作者给吸引了注意力,立刻像是得了精神病的精神病人,立马无比精神。 她强拉着许灼要听故事。 许灼头大,还好自己穿越后仅有的一项特殊能力,就是脑子里资料足够多,只要是看过的,回忆起来都特别清晰。 不然有些事过了这么久,加上他看的东西多而杂,那…… 那就真的是扯谎都扯不圆了。 可是这个故事想让这个时代的华夏人,通过文字和讲述的方式接受,是非常困难的,于是他转变了一个思路。 “话说,天地原本是一片虚无,直到某天,虚无中忽然诞生一个念头。” “这丝念头,打破了原本上下左右前后内外的宇宙无限守恒。” “然后……砰,宇宙爆炸了,化为了一片近乎无限时间的迪拉克之海。” “在这片真空涨落的迪拉克之海中,任何星球都像是微小的尘埃。” “而整个宇宙,就围绕这一丝念头旋转,形成规律与秩序。” “在这近乎无限的世界中,诞生了三种奇异的生命体。” “一种是以碳原子为基础的碳基生命。” “另一种是以硅原子为基础的硅基生命。” …… 第293章 不然分分钟剁了你 “碳基生命就是地球上这些有血有肉的万物。” “所有碳基生命的出现死亡以及衍化,都是由小及大,由大及小,顺应着环境与规律来的,硅基生命则截然不同,而是由大及小。” “最初的硅基生命,是一颗庞大的星球,称之为‘盘古道尊’。” “他的毛发化为了钢铁森林,他的血液化为了……” 许灼先是把“宇称守恒”“宇称不守恒”“迪拉克之海”“天文概念”等融入到“盘古开天辟地”神话里,重塑了“变形金刚”的背景。 然后再通过无数汽车人大繁荣和“分封王朝”融合。 其中把变形金刚的变形体系和自身意志直接挂钩。 比如说那些主张秩序就是一切,这种法家思想的意识形态的变形金刚,诞生时就是熔岩巨人这样的十二……不周山祖巫。 奥林匹斯山换成不周山,泰坦换成祖巫…… 嗯,完全一样。 特么为什么连数字都能对上,许灼自己看完都觉得毫无违和感。 类似的变形金刚有草木系的,有食肉动物系的,食草动物系的,有虫子系的,有恐龙系的,不断演化下代表的就是诸子百家。 在许灼非常精确的描述下,一份外星人宏大史诗出现了。 许若谷听着听着…… “话说这个大黄蜂啊,一生下来他就是轩辕坟三妖九尾天狐的人力柱……哦对了,你赶快去街上跟陈文勇通通气,另外把孟钱多给我叫来。正事不能耽搁,这件事还是要快,得提前准备好。” 许若谷正听在兴头上,下一刻人就傻了。 她先是一懵,还没反应过来陈文勇和孟钱多是什么类型的汽车人,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两个明明只是个碳基生物。 “你大爷的!我回来后继续,不然分分钟剁了你!” 她那叫一个气啊,更气的是的确正事不得耽误。 愤恨不已地跺了跺脚,立马骑自行车往街上冲。 在她走后,许灼甩了甩有些浑浊的脑袋,犯困。 他知道自己不能去睡觉,问题是吃完人参鹿茸丸,又把人参蜂王浆当正常饮料喝,他不能喝茶提神。 正犹豫着要不要瞌会儿时,门外传来了萧辞旧的声音。 “许组长!许组长!在不在?” “在——” “快些出来商量事,十七号出了点问题。” 许灼一听十七号有问题,顿时冲了出去。 “什么事?”到了门口,看到萧辞旧不着急的神色,他才松口气。 萧辞旧也没说别的,直接把许灼领进了十七号毛坯房里。 此刻的十七号,左右两道石头墙高耸,前后还没修墙和门头。 一眼朝前看去,入门口就是一块五十平左右的平地。 这是预留的前院位置。 往前就是一栋靠东的红砖坡顶三层楼,二楼有阳台,阳台牵伸,左右有碳化木头做的支撑柱,正向入门前的左右支撑柱带着下方从别家拆房来的刻霸夏石头柱墩,形成了一个“八”字。 这三层楼是一栋前后三联的楼。 最前面是两层平顶,中间这栋是三层。 第四层为尖顶,其实是个小阁楼。 这第三层推门而出,就是前栋二楼顶做成的天台大平。 中间栋后面是这条房子的后栋。 后栋只有一层,是个坡顶。 不过,这个坡顶不是小斜坡,这后栋也不小。 坡顶是飞檐翘角的大斜坡,后栋虽然只有一层,看起来矮,但却长。 不仅长,从中栋三分之二往后开始,屋子格局就不是直的了,而是往西北角斜摆,犹如“龙尾”。 这样做的目的,乍看房子好似是“畸形”。 实则是在后栋把整个庭院后三分之二空间一切为二。 靠着东面的三分之一,是作为侧开小院,用来洗衣晾晒的。 靠着背面三分之二,则是堆土形成的花园凉亭。 凉亭底部是石块,周围都是覆盖上去的泥土。 这些泥土,是白虎位挖池子多出来的土。 土为金,石为玉,土石高耸离地三米,金玉成山。 上面再建造一座凉亭,这个就是“玄武”了。 也就是“玄武厚”。 亭子用的木料,瓦料,都是处理过的拆房老料。 土石里和下方花园里,之后都会栽种草木,不过眼下只有雏形。 因为这留下三分之二的位置是和西面相连的。 正好可以做到“青龙举尾”“玄武抬头”一共俯瞰白虎的格局。 一条房子靠东这块前中后三栋,高低排布是“二三幺”。 中栋四层坡顶屋脊两侧,做成了翘角。 这样整个东侧房子犹如一条将抬起头的“青龙”。 为什么是“将抬起头”而不是“抬起头”。 因为“将抬起头”会一直往上走。 抬起头后就得低头了。 这就是华夏人里“月盈则缺”“逢九归零”的道理。 九既是满,那永远保持八,永远要朝前进一步。 满不是不好,满了之后没有动力才不好。 因为满了之后,要么不动,要么归零…… 就像走到终点后你还能做什么? 归零不好,但不动则是阴,活人文化向阳。 阳,就是动,就是前进,就是生气。 东房的西侧,没有建设房子,这个是白虎位。 直接挖了个桃子型的池子——白虎要低,模仿颐和园的“福山寿海”。 一旦太阳晒过来,会形成西晒,西乡夕下时西面反光剧烈,会让宅子昼夜不分,采光混乱,这个位置低了之后,就不会有问题。 江南长院也好,江南四合院也罢,都有一个通病。 那就是所有门只要一开,那就是前门一条路看到后门。 这会形成穿堂风,俗称穿堂煞。 风水这种东西,你要说许灼相信吧,他真不信。 但是你要把风解释成空气流动,温度洁净度,把水理解成湿度和采光,或者风水就是“通风采光”,那他是相信的。 他相信人定胜天。 不相信房子摆个造型,就能改变磁场,逆天改命。 但他相信,按照老祖宗的理念来搞,采光通风,一定舒服。 可老祖宗的理念,也是基于现有地理环境和材料。 现在新式材料出现,房子能造得很高,又得怎么去改变呢? 这就得把老祖宗教的东西里的理念吃透,再结合现实运用。 眼下双桥巷十七号,就是许灼第一次亲自设计尝试。 他不知道好不好,也不知道行不行。 反正不行还有庄田那块地皮可以使劲造呢…… 萧辞旧带着他在灰尘扑扑的毛坯房里转悠。 内部还都是红砖,水泥还没糊上。 地面也都是毛水泥,梯道也才刚把阶梯层给砌上。 转了一圈后,来到了中栋和后栋交接处。 到达这里时,许灼就发现问题了——后栋和中栋是拼接上去的,也就导致了这里内部拼接层很生硬,有棱角。 这种卡顿的模样,空间好像都充满棱角。 看得很不舒服。 这就是“气不顺”。 仔细查看后,许灼发现了根本问题。 …… 第294章 你的脑袋是用来吃饭的吗 “这里谁负责的,角度算错了,还少放了一条纵梁,承重虽然没问题,可这内部空间扭曲成这样,这不是瞎搞么……” “许组长,这也不能怪大伙儿。大家学历就在这里,根本没接触你说的‘建筑学’,也不知道一点误差造完后问题竟然这么大。我问了下,建造时因为这里和外面石头墙卡角狭窄,只能一个人过。但一个人明显不能把水泥梁弄来的。于是当时大差不差,图方便就省了。哪能想到现在问题这么严重。这和你指导的‘内部一定要圆润无棱角’截然相反……唉,您说怎么办吧?” “你觉得要怎么办?这段是你在这里时负责的。” 许灼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没好声好气反问。 萧辞旧挠了挠头道:“依我之见,这个拐角拆了,装一扇门,这是最方便最快,也是最省成本的,就是不知道您的意思。” “萧同志,你顶着脑袋就是用来吃饭的吗?” 许灼都被气笑了:“这门朝里开挡着路,朝外开……开得出吗?开门是为了方便出入,你告诉我,朝里开方便还是朝外开方便?你要出还是入?还有,空间是两侧的,东边夹角皱成这样,你装个门,那对面呢?这个转折处的大棱角都像刀子往我脸上切了,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弄?” 萧辞旧这个副组长被许灼骂得狗血淋头,还没丝毫怨气。 项目开始前,他就和这些人说过了。 这套房子要的就是一个“高级”。 高级不是房子的高级,是他们这些建设生产组技术的上限。 上限,意味着他们可以接工程的难易程度。 萧辞旧作为许灼最倚重的副组长,以后许灼要当甩手掌柜的真正苦力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技术,没脑子呢? 现在的关键,还是这里都建好了,怎么拆? 要拆的话,整个后栋得塌一半。 塌一半和全塌没任何区别,还不如全塌了铲掉重来。 活了两辈子,许灼头次遇到建筑设计来给土木擦屁股的。 一半都是土木知道设计哪些地方不合理要怎么改。 “唉……”叹了口气后,许灼走出后栋,直接来到了后栋外面西侧。 他看了看连接处,又傻了眼。 “萧同志,你看,从外面看,都能看出因为东面计算误差,偷工减料,导致了这西面都有明显对接不齐的情况……外面看都不齐成这样了,你怎么没有在施工之初就发现,这不是扯淡么?” “这……”萧辞旧也的确无语了。 他没想到造个房子,成果要与图纸达到一模一样。 这对一个乡下村里的老泥瓦匠来说,大差不差即可的理念,贯彻了大半辈子,多少出入有点相当巨大。 不过,许灼说的也是对的。 如果从里面看有问题,外面看没问题,那还是检查疏忽。 可从外面看,问题都这么大,那…… “是我的问题,我检讨。”萧辞旧实在不知道说啥了。 “你大爷的,我……”许灼真的又气又急想骂人。 只是话才出口,他就觉得鼻孔一凉。 摸了摸,鼻血直往外渗。 他连忙转身回二十三号仰头捏住鼻子好一会儿。 许灼受伤的消息谁都知道。 他这样子吓了萧辞旧一跳,连忙扶着他进了二十三号处理。 这鼻血一流,许灼脑袋反而清醒不少。 刚刚似乎是因为受伤,加上药物原因,一生气,气血上涌过头了。 随着鼻腔内血管破裂,血压消减,人自然舒服不少。 “来,一会儿这么搞。” 处理完了鼻子,他来到了后栋与中栋交界处。 直接用棍子在满是碎水泥渣的墙角地面,划出一道内弧。 内弧两端,点在后栋与中栋上。 他指着这两个点道:“以这两个点朝上,拆到顶板这块,后栋塞一根木柱,中栋塞一根钢筋混凝土纵梁,然后中间再塞一根。顺序不能错,先后栋再中栋,最后中间。塞完后,在东侧对应西侧的空隙位置,也是先后栋再中栋,后栋塞木柱,中栋不要塞,直接用砖头砌一根柱子。全部弄好后,中间砖块都给我拆掉。西面这里,就以我画的这条线,砌一道弧形墙连上。东面就留个两米长的方框,用来以后镶嵌玻璃窗。” 看似简单的方法,这时代的泥瓦匠却一点想不到。 他们以前造的是平房,二层楼都少有…… 许灼给完方案后,萧辞旧不禁点点头。 这个“朴素”的方案,先解决了结构上面的问题,继而解决了两段衔接的流畅,和内外形状的扭曲,算是完美。 虽然他还不理解为什么要做窗,但不重要了。 不是他不想探究,是他得趁着现在,把另一件事解决。 “那个……许组长,还有个问题。” 许灼直勾勾看着他,心里有些打鼓了。 他不知道,萧辞旧也被他盯着,心里在打鼓。 “说。” “那个排线……好像不对劲。” “兄弟……”许灼叹了口气,无奈道:“排线这件事,我记得,我既给过了你们完整的图纸,又亲自告诉过你们怎么布置吧?” “是……是这么说来着……” “可是呢?” “可是图纸和实际对不上啊,唉……我不知道怎么说,许组长你过来看看,就能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了。” 许灼被带着来到了前栋布满灰尘的木桌上。 这上面放着三捆全新的电线,还有一只布袋子。 萧辞旧从布袋子里取出了一沓东西。 这个正是许灼给的设计图,还有施工方案。 他把施工方案翻到中间。 只见上面画着铺设电线,如何把电线埋在墙壁里,如何预留接口等。 萧辞旧指着图纸上在墙壁上开设方形口,里面伸出电线头道:“许组长,这个东西和现实对不上号啊,你看。” 说完,他又从布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这个东西黑乎乎的,圆溜溜的,像个圆型塑料圆盘。 打开后,只见这圆盘上有两个孔。 没错,这东西这时代的——插座,也可以叫插孔。 萧辞旧放下一个,又从布袋里拿出了另一个。 这个是镶嵌在木板上的两个黑色盘型插孔。 问题是,不论哪个,都和许灼所画的方形插孔,差得太多。 形状也好,尺寸也罢。 这种插孔的方便之处,只要用尖头螺丝扎在砖头中就行了。 “这个是我的问题。” …… 第295章 没想到弄个插座都那么难 许灼道,他一个人设计这么多东西,必然会有疏忽。 这次疏忽就是,他把穿越前那种方形插孔放了进来。 当时写的东西太多,疏忽了这时代的插孔什么样。 事实上,老许家里根本没有这玩意儿。 这年头,家里基本上的唯一电器就是电灯。 电灯开关也是这种黑色圆盘型开关。 只不过这种开关有根绳子,依靠拉拽开开关。 这种东西的末端,就是村里电线杆上直接拉根线,直连到家里的。 七零年代末,全国大力推行电气化建设。 其中主要一项就是煤气和水电。 水电先前就有了,所谓推动就是在飞线直连的基础上,入门前,加一个电表,水管则加水表,以此完成规范统计和收费。 这种的,这个时代叫“明线”。 天授村七八年就装上了水电表。 要不然许灼怎么会清楚电费多少钱一度呢。 “那个……”萧辞旧看许灼不说话,提议道:“要不我找木匠,弄些电木,锯成方形,镶嵌两三个上去?” 这东西之所以不能装,不是因为它是木头。 而是因为,它是木板。 插座其实是一个塑料盒子,嵌入墙体,抽出电线。 最后一步就是把线接上带着插孔的板子。 然后把板子和盒子合上,直接用自带的螺丝拧上。 这东西如果埋入墙内,一吸水,绝对发生故障。 所以这年头,都是直接把这东西挂在墙上的。 “先排线吧,回头我去百货大楼找找茶座。” “插座?”萧辞旧一听,连忙翻找布袋,很快掏出了一个黑白两色的插座,递给许灼道:“有啊,许组长你看看这玩意儿好不好?” 这个插座上下两个插头,每个都是三眼。 三眼中下面两眼是平的,可以用来插双控电器。 金属底板很扎实,外面塑料也高级。 其实老式的插座不少用的是绝缘陶瓷的,那东西好是好,就是有个问题,陶瓷比较脆,在拔插中容易造成破损。 一旦破损,渣渣很容易掉入孔里。 所以用塑料还是上佳之选。 但是国内现在的插控,正常情况下一切都好。 遇到一些特殊情况,很容易烧坏。 眼前这个插座,却不会出现这问题,因为它的牌子——立维腾。 美仔的牌子,给爱迪生设计过拉栓式电灯开关的厂家。 一九零六年创立的牌子。 这东西的时尚与先进,至少在这年代,走在了国内最前沿。 “还有吗?”许灼问道。 萧辞旧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额头:“就这一个。” “其余点灯的开关呢?”许灼问道。 “还没买……” 现在电灯开关就三种。 一种是上下翘的,一种是拉栓的,还有种是灯头左右顶的红黑钮。 “没事,按照我定好的线路先进行排线。实在不行预留线头,不用留孔槽了。这个立维腾的插座我先拿着,找人去问问看。” 萧辞旧纠结道:“许组长,一个插座不够用么?” 这年头电器有什么? 满打满算,电灯,电风扇,电视机,洗衣机…… 撑死再来个冰箱,没了。 微波炉这东西,要到八十年代后期,九十年代初期才流行。 像是收音机,随身听,手电筒,都不算此列。 许灼现在的十七号,排线最重要的是两个东西。 一个是电灯,一个是吊扇。 这两个排位到了,剩下台式电风扇什么的,也不需要太多。 再则,顶多预留几个插头,给洗衣机,冰箱,电视机都…… 都能撑死。 问题是这些插头所在的位置,许灼线路图里也设计好了。 中栋一楼就是厨房,里头安排个插头放冰箱。 后栋排线做个插头,放洗衣机。 客厅和楼上都有插头,以后用来放电风扇和电视机的。 被萧辞旧这么一说,许灼顿时觉得,好像是没必要。 顿了顿许灼道:“你懂什么,十七号我是不要用,那旁边村委呢?村委适用与否,咱们十七号不得试验一下嘛。万一像今天这样,发现真么多问题,不就能提前改了?往后再去村委排线,不就啥事都没有了?” 啪! 萧辞旧一拍腿:“要不说你才是组长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啊。明白了明白了,许组长,我这就按照吩咐弄。那这个插座……” “插座什么的,我来想办法。” 走出十七号时,建设生产组的人已经来上工了。 前面塘口,在一群人努力刨挖下,地面像是灾难片里地震地陷似的,层层坍塌,飞速扩大,很是壮观。 “没想到就是一点改直为弯的楼型创意都真么难……” 许灼朝后看了眼,深深感到了这个时代某些方面创造力的匮乏。 百湾镇——梁大晓下了运河码头,立刻骑上岸边徒弟看守的自行车,一溜烟穿出镇上楼房群,穿入田野。 很快就到了郭昆家宅院。 敲门进入后,他看到了客厅里正在与人谈事的师父。 瞧了眼后,他转身就走,打算在外面等一阵。 “大晓,过来,你来得正好,有事和你说。” “师父——”梁大晓走过去,看了眼师父招待的客人,原来是看守所里的主治医生,这人他倒是认识,师父帮他拿到工作时,自己还帮忙。 按照辈分,他得叫声爷叔。 至于这个人为什么在这,他非常之清楚。 打过招呼后,梁大晓恭敬看向郭昆。 郭昆道:“大晓啊,你干师叔今天怎么样?” “实话?” “废话,还跟我皮?” 梁大晓沉默了下道:“许师叔看着气色还行,就是精神头不怎么好。” “也正常,估计是有点炎症,他打过破伤风没?”这看守所主治医生问道。 梁大晓点头道:“他脑袋上有个被不锈钢棍边头刮出来的大口子,受伤后街上赤脚医生打了针,清理了伤口,但没有缝线,只是作了包扎。” “那就是了,正常,他平时身体怎么样?” “应该不差,那天他一个人就干掉了五个左右。” “猛啊,那问题不大,年轻人内气足,重伤也能稳稳挺过……大晓,你师父先前让我在看守所关照下那个姓蔡的,叫疤哥的,我昨天关照错了人,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这个疤哥,并不是被那个姓孙的买通的。” “嗯?!”梁大晓瞪大眼睛,疑惑道:“不可能啊,这事人赃并获。” “大晓,你听人说完。”郭昆道。 这看守所主治医生不温不火道:“你这干师叔本事不小,不知怎么得罪了东蔡村村长,是东蔡村村长要疤哥去找他麻烦。但道上规矩你也知道,如果没由头直接找过去,问题不小。正好,这个姓孙的送了上来。” “哦~”梁大晓恍然大悟,可旋即眉头又皱紧起来。 …… 第296章 老蔡头搞我是吧 人家是东蔡村村长,一人身兼数职。 两委班子的高级职位,老蔡头一个人全担了。 没办法,谁叫东蔡村就这么大呢。 这个人怎么说也是大队书记,动不得。 “你这干师叔是天授村人。天授村和东蔡村内里恩怨太深,我不是那里人,都听到过一些。也是这个天授村书记太霸道了。你干师叔又去东蔡村地盘上做生意,人家看着眼红,又拿他生意没办法。找不到问题,就只能找人了。他总不能让这些小青头去砸国营饭店吧?出了事,直接把姓孙的往前一推,什么事都没有了。如果把老蔡头推出来,老蔡头不一定有大事,但疤哥这些人根在东蔡,却是要倒大霉的。这个疤哥就是因为这样,咬死没供出老蔡头。不过,我已经在看守所里把这些都问清楚了,也找了不下一个人录了口供,最后又找了疤哥,他也没有抵赖,毕竟我是最后找他的。现在,你们看看要怎么做,再和我说。” 人走后,郭昆便让梁大晓回头把这事和许灼说下。 “他要做什么,你配合就好。” “师父,我觉得干师叔比较高明,你看——” 接下来,梁大晓就把纸张掏出,和郭昆细说了许灼的计划。 啪! 听完这计划,郭昆不禁拍桌子,喊一声“高”。 “我这三弟,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我去和大哥聊聊。大晓,你可看得出来,这计划的高明之处?” 梁大晓道:“看得出,不用自己出手,让别人断了老蔡头念想。” “不,你没明白,”郭昆道:“我给你提个醒,很多事都能这么做。这件事,你要好好想想,再三想想,好好参悟。” “是,师父。” 郭昆今天在听到这朋友讲的事时,还打算去找郑新国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怎么用这个把柄来给许灼报仇。 他虽然是江湖上混的油子,可基本道义还是得讲的。 更何况是利益链紧密的拜把子兄弟。 可眼下一听许灼这主意,他就立马改变了想法。 与其很短视地搞他一波,让他不好过,却还能喘息,不如隐忍一番,配合着许灼将他一次性搞死,再无翻身之日。 眼下事,只是做黄鳝生意,对别人抢生意进行防守。 可实际上,他相信既然许灼有这个起手,必然还有后续。 接下来安心等着事情慢慢发酵就行了。 这边,许灼坐下二十三号客厅没多久,许若谷便带着孟钱多回来了。 “老孟,跟你说件事——” 许灼直接把东蔡村老蔡头做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许灼道:“我目前对外最赚钱的就两条,一条是大黄龙,一条是贴地虎,现在大黄龙被截走了,接下来贴地虎也快了。” “许哥,你刚刚不是想了那个法子,围剿老蔡头么?” “问题就在这里——大黄龙生意就算抢过来了,因为遇到农忙,到时候割稻干田,我们也一样讨不了好。这件事,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怕的还是后续。没了大黄龙,你看蔡老头会不会盯上限制更少的贴地虎?” 蝎子不用担心稻田限制,虽然一样有季节限制。 蝎子活动最频繁的时候,就是没有月光的晚上。 可一般手电筒照射,那颜色和土差不多。 其中的技术关键,则是紫外照荧光。 这个东西其实只要看过一次,有点脑子就能仿造了。 “回头老蔡头直接打通药材收购站这里的关系,带着人秋收后搞贴地虎,你这里不就完了?大黄龙的好处,是它有广义市场。贴地虎普通人能买来吃吗?东西一多了,收购站能收吗?这事儿我就不能用这种方法做。做完了,自绝后路,我倒只是没一条赚钱的路,你呢?养殖场我这边才开始弄,到时候你过来,我直接给你股份。关键是,这之前这么一批钱,被老蔡头翘了……我不是东蔡的,我对老蔡头没好感,就是不知道老孟你怎么说。” “老蔡头要挟过我,让我给他做过事……我给他做了,养殖场这件事他又不肯批给我,回头指不定他真会从我这里找突破口搞贴地虎。” “所以说……老孟,给我个态度。” “我当然听许哥的,总不可能向着那黑心眼儿的老头来坑许哥你吧?” “好,我这里有个计划,你听一听吧。如果老蔡头不这么做,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顾及都是华夏人的面子。如果他动了坏心眼,就只能让他吃点亏了。” 接着许灼就把计划脉络大概说了一遍。 许若谷和孟钱多听得眼睛逐渐睁大,头皮发麻。 “许哥,你这不是要搞老蔡头一个人啊,这……” “我不会坑他,老孟,你记住,坑他的只有他自己。” 许灼笑了笑,让孟钱多回去睡觉吧,他也得睡了。 送走孟钱多,许灼没来得及躺下去,就被许若谷拽着去了趟皮具小仓。 仓库里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墙边放了一张大桌子和一张靠背凳。 靠着仓库的一角,青砖砌起了一个灶台。 这灶台还贴墙砌了个烟囱,直接通到了屋顶。 这个烟囱只是用来排灶膛里烟气的。 光有这个,根本无法排掉熟皮子的臭味。 墙壁上还钉了一排挂东西的钩子。 其余墙角放着几只粗糙的柜子,用来摆放东西。 “可以吧?还有什么要布置的么?”许若谷问道。 许灼点点头:“我说的你都做到了,我没想到的你也布置了,女同志做事就是细心,比我考虑周全得多。” “男同志做事有大局观啊……” “行了行了,不要商业互吹了。” 许灼受不了尴尬挥挥手哈哈笑,出了门往回走。 快到时,在路上碰到了一辆骡子拉着的板车。 只见板车上堆放了好几个烟囱,还有焊枪焊条面罩什么的。 关键是,车上坐着的几个人里有他熟人。 “阿桃——”许平龙朝着他摆摆手:“赶巧,给你送订制品来了,带路,到了地儿,咱们再来看看怎么安装。” “成。” 无奈,只能又折返回去。 “大伯,怎么这么快。” “你画的图这么精细,要求明确,对于材料又没太多要求,这东西其实昨天下午就弄得差不多了,就是在为怎么安装争论了一早上。”许平凤无奈道:“还是我说了,按照要求送过来再说,不然要在厂里给你焊接好后送来的。” “那不成,根本装不了。” 把人带到皮具小仓这里看一眼,就知道为什么装不了。 烟囱距高度和屋顶差不多,但是仓库嘛,可以小,但不能矮。 所以这烟囱要是焊接好了送过来,那……都捅不进去。 …… 第297章 你要能做出龙鳞焊,我们就 “现在这样,去一个人,搬着梯子上屋顶,最后一节烟囱上我不是让你们把挂架焊在上面吗,把烟囱从屋顶上放下来,挂在上面就行。下面烟囱送进去,调整好支架后对准上面,从外面抽电线过来焊接好下面座子就行。上下烟囱对接,我不是让你们做了上下卡扣嘛?直接卡一卡,就没问题了。回头拆也好拆。” 跟随来安装的几个焊工,包括许平龙都是一愣。 卡扣?原来那个是开扣?! 许平龙尴尬道:“那个……阿桃,卡扣因为当时没看懂,所以也就没做上去……但是零件都带来了,要不现在给你焊接一下?” “没事,你们现在就弄吧。” “那个……你指点一下呗,我们还是有点不懂。” 许灼一阵汗颜。 卡扣这么简单的东西,他还以为不画出具体运用场景这些人也能懂,真叫一个日了狗了,你们这些焊工也只会把东西接上吗? 但让他真正汗颜的还在后头。 卡扣这种东西,指点一下,真就简单做个手势说明下就成了。 关键是接下来的焊接。 在找到村里的电线杆,接通电源,挂上变电箱后,焊工便戴上手套,熟练地加上焊条,戴上面罩开始滋火花。 “好了,阿桃你看看可以吧。”许平龙道。 许灼上前一看,笑了。 特么真的就是给气笑了。 他道:“焊工师傅很有医学天赋啊。” 几个焊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许灼接下来的话,他们就明白了。 “这手法,一看就知道以前没少给人点痣。” 焊工抽着烟笑道:“把东西接上就行了,你要不满意可以自己找人,或者自己上也行,我们随便的。” 许灼二话没说,上前一把拿过了焊枪。 检查一遍后让许若谷帮自己戴上手套。 “哟,还真有模有样啊。”几个焊工不以为意。 许灼道:“我这手艺,当你们爷爷都行了。” “行啊,你要真有本事,就让我们喊爷爷。” “这可是你们说的。” 他垂着的手,只是肩膀骨裂,不是手掌不能动。 拿着面具还是可以的。 许若谷看他是真生气了,根本没阻止。 一句话没说,顺应着来就行。 只见许灼拿着焊枪滋了两下后,转头看着许若谷道:“你转过头去。” 许若谷没说话,就看着他。 许灼无奈道:“眼睛不能直接看这东西的,里面光会在你没感觉下把晶体灼烧坏掉,到时候眼睛要瞎的,听话。” 许若谷这才扭过去。 一阵火花带闪电后,许灼把焊枪一扔道:“给我装上去吧。” 几个抽着烟的焊工,许平龙,包括许若谷,连忙上前看。 这一看顿时眼睛睁得很大很大。 “这个……阿桃,你什么时候学的‘龙鳞焊’?!” 龙鳞焊,高级焊工技法的体现。 在这个技术普遍也就那样的年代,这技法在天授村几乎独一无二。 许灼的这个龙鳞焊,看着还有点生疏。 左右两片焊点堆叠层层往上形成的链子,还不是太规律。 可这比刚刚摆架子的焊工,不知强多少倍。 以前他在跟着拍人物宣传片的时候,吃住在工厂,跟着老师傅没少学。 这东西的难点,就是没有难点。 要注意的就是焊条融化速度和自己手涂抹速度。 因为滋火花时根本看不清,只能按照感觉往前走。 手稳,只是基础。 拿着焊条像是画画一般朝前抹,在半盲状态下,真的就是日积月累,无他,唯手熟尔,而他在那厂里学各种东西,做体会写稿子时,偏偏对于感兴趣的钳工根本不行,对这种他自己觉得极其危险不愿尝试的东西,却很有天赋。 当时一起的导演都觉得他以前一定练过。 因为他只是自己做了一遍,感受下滋火花的感觉后,老师傅再教一遍,他这龙鳞焊就已经学了四五分了。 接下来就只是练习熟练。 当然,因为没有钳工天赋,被人劝退,这件事让他对手工没一点兴趣。 虽然老师傅很想收他当徒弟,但相较之下他更愿意跟组拍摄。 所以,刚刚看到这些焊工的“手艺”和“态度”时,他真的生气了。 “那谁,你们几个怎么说?”许灼不回答许平龙,只是抬了抬下巴问焊工。 焊工们叼着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烟头烟气丝丝飘飘,小半截烟灰挂着…… “我们以前可是……” 许灼戏谑道:“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玩,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示意许平龙,立马把东西给他装好了去。 许平龙见许灼松了口,立马指挥着人去忙活了。 “这个龙鳞焊很厉害吗?”许若谷凑过来小声问道。 她眼睛里有些兴奋。 虽然许灼面色从来没多少波澜,一副棺材板面孔,不过周围人脸色的变化确实精彩,她都能感觉出这门手艺不简单。 “亲爱的,你,觉得呢?”许灼带着一丝笑问她。 许若谷想了想道:“我觉得一般,就跟画画似的……你都能做到,没理由我做不到啊,我真没觉得比你差多少。” 许平龙耳朵尖,听到后差点没绷住。 谁料,那几个焊工也忍不住道:“小姑娘,你要是能做出龙鳞焊,我们就算喊不了爷爷,也能喊你一声奶奶。” “嘁……那试试呗。”许若谷抱着手不屑道。 说完开始询问起了许灼这里面的技巧。 许灼跟她小声分享了里面的注意点后,她奇怪道:“不会吧?就这么简单?我读书少,许灼桃,你可不要骗我。” “没啊,就这么简单,可一会儿操作起来你就知道问题了。” “哼,吓唬谁呢,你想让我坍台是不是?” “行行行,你觉得行就行,你最行,你特么全家都行。” 许灼对于这种都不知道龙鳞焊是什么东西,却张口觉得很简单的家伙,真的没什么好说的,要知道他都是在那厂里在老师傅监督下练了好几天的。 当时工具什么的,都比现在这个不知要强多少。 老师傅还说他是天生的顶级焊工。 听到这话他当时就不乐意了。 老子是堂堂拿笔的文人,怎么可能蓝袍加身的打工魂呢。 所以他也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似乎是受了点刺激,想找回场子。 这几个焊工接下来的安装是又稳又快。 一切弄好后,就拿出了一块铁条来,让许若谷试试。 许若谷高高兴兴去弄了。 她学着许灼的样子戴手套,做好防护。 还学着许灼的样子,敲了两下试试手感。 不过试的次数有点多,时间也有点长。 简直像是个玩屎的小孩,在周围乱涂。 就连许灼看得都不耐烦时,她才举着面具拿着焊枪开始滋。 就见一阵火花闪电过后,她喊了声“好啦”。 众人便立马断了电过去围观。 这一看,别说焊工傻了,许平龙麻了,许灼也被被震慑住了。 …… 第298章 我真特么也裂了 只见这块用来给她试手的不大角铁上,被她用龙鳞焊画了一条蛇出来。 除了蛇眼睛像是点芝麻似的,有点潦草。 从蛇脖子处开始往蛇尾走,一路都是规整龙鳞焊堆起来的弯曲蛇形。 这蛇有点中间肥的意思。 仔细一看,这不是本地最出名的五步蛇么? “奶奶。”几个焊工实在没忍住,竖起拇指喊了起来。 许若谷抱着手,抬了抬下巴。 “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玩,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不是……”这几个焊工无语道:“我们已经认输了。” 许若谷哼了声:“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才玩得这么认真的,谁允许你们认输的,瞎在我这找存在感。” 许灼特么无语了,这才想起来,这吊毛是艺术生啊。 关键是还真把焊接当画画了。 关键中的关键是……她真的比自己强。 “行了行了行了……是我不服输行了吧,回去了,烦人精。” “咯咯咯咯……” 听许灼这么说,许若谷才真正开心起来,挽着许灼胳膊往回走。 “诶唷……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厉害嘛……看来我们老了……” 焊工们尴尬地抹了抹几根毛的尴尬顶子,一阵尴尬地笑。 走在双二队的路上,即将拐弯时,迎面碰上一辆板车。 带头的是双一队的队长钱敏敏。 他看到许灼后都:“许组长,我们打好了土坯砖往篱笆田那里送,楚会计让你有空去看看,弄得咋样。” “队长,你们打土坯砖不用晒的吗?”许灼愕然道。 钱敏敏咂嘴:“这么热的天,中午地面四十来度呢,砖打到一半就出粉了,落地风一吹,干得大差不差,晒一个小时就能用。造墙嘛,不是造房子,不用特别干。到了篱笆田,围着篱笆堆,堆完了还不是暴晒?” “我知道,可这不是就开裂了吗?”许灼不解道。 钱敏敏看他问题这么多,也不禁疑惑道:“开裂是肯定开裂的啊,打得再结实,一干,一收水,开裂是必然的,我们也没法保证啊。” “不是……”许灼连忙打断道:“以前土坯房怎么保证不开裂?” “土坯房有土坯房的制作技术,我们这里据说从清中期开始,就没土坯房了,这地方也不适合土坯房啊,气候一变化,还不得玩完?” 许灼沉默了下,摆摆手,只说自己会去看的。 等人走后他忍不住骂了句,然后道:“我真特么服了,一群整天日狗的玩意儿,老子出钱就给这样的懒狗?我倒不信黄泥浆涂抹都不知道。” 许若谷看了看他生气的样子道:“有没可能,他们真的只是蠢。” 这么一提醒,许灼看向她也有点愕然。 “你说的……好像有点吊道理。” 因为这年头没什么真正的懒人,没啥技术只会蛮干倒是真的。 再则,江南本地人也的确只会造青砖平房。 就算要造个木结构二层楼,都得请老师傅来把控。 根本不是说造就能造、生瓜蛋子也能上前糊泥巴卖金子的。 但话说回来,眼下也只能改变行程去看看了。 刚刚去街上时路过这里,看到了一些人,当时倒也没在意。 这时再去看,才看到路上堆了不少宽厚二十长三十的泥砖。 天热,太阳大,这年头周围没高楼大厦遮挡,吹来的风就是原野刮来的。 风吹日晒下,这些砖乍看去,表面都干了,硬邦邦的。 好像……问题不大。 他走到庄田边上,这里的土墙四十公分宽,两米高,已经堆了四米多。 土墙上面站着人,一边往前堆,一边踩,生怕有缝隙不结实。 许灼生怕这人踩猛了,直接把土墙下压挤变形。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虑的,这东西远远比他想的要结实不知多少。 每块土砖里也的确和他想的那样,是用稻草作了筋,增强了粘结性。 他抬手拍了拍墙,就觉得……这东西比十七号的红砖墙好像还结实。 细想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毕竟人住的楼,哪里需要四十公分厚的墙。 “许组长,有什么指示?”正在忙活的村民见了过来问道。 许灼道:“太阳一晒,这个泥脱水收缩,开裂了怎么办?” 村民想了想道:“我们就是按照指示,把打好的泥砖搭起来,裂开不裂开,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归我们管啊。” 许若谷紧紧抱着许灼,生怕他冲过去打人。 事实上,许灼没有。 他努力平复心情,不让自己生气。 怕鼻子血再飙出来。 “这个土墙,回头最好再用锤子上下夯打一下,修一修。回头造好了,用那种长不了草的黄黏土,就是太阳一晒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黄土,弄成泥浆,在这些土砖上刷一刷,修下裂痕。不然刚造好,太阳一晒雨一浇,裂的裂,塌的塌,这不辛苦努力都白费了不是?” “诶唷,还是许组长说得好,想得周到。努力白费倒是其次的,关键是我们也是拿钱办事。钱拿了,事情没办好,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许组长,你再说说看,还有什么要弄的?” 许灼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顿时松了口气。 他开始和这些村民讨论了下制作工艺,还有村民们需要的工具。 许若谷就在旁边记录着,回头报备给村里。 她知道,这些村里是不会出钱的,到底出钱的还是许灼。 村里只能负责帮忙制作或购买。 “每个人发一顶草帽,一双新的解放鞋,两双新手套,一只铝水壶,一只铝饭盒,再来一套折叠桌椅和遮阳棚,统计下每个人的鞋码。” 许灼说什么,这些村民有一说一,如实回答。 聊了半个小时,他倒是有些喜欢这些村民了。 他们说不行,就是自己的确做不到,或者没有指示,而不是不做。 跟他们说了解决方法后,他们态度都是自愿负责到底的。 这种淳朴模样,比起后世可爱了不知多少。 许灼看着他们这样头顶烈日的,心中也不好意思,就打算弄一套东西,算是给他们上工的福利了。 “这不能要,怎么能破费……” 村民们见状连连摆手。 …… 第299章 这是什么钢铁克苏鲁 许灼道:“你们干活,鞋子会有损耗,有时也会受伤,这些都是为了干活才这样的,村里没理由不负责。我是建设生产组的组长,有责任为你们负责。这些本来,也都是建设生产损耗,你们安心拿着就是。” 安抚好后,两人就往回走。 “这里干活的得安排个人送饭,省得他们跑来跑去……” “记了,现在有个问题。” “什么。” “这个……折叠凳,折叠桌都好说,这个遮阳棚要怎么弄?” “四根撑脚往土路上一插,加个盖布不就行了?” 说完,许灼也愣了下,他才想起自己脑海中,那种后世三大运营商办活动撑起的简易遮阳棚,这时代并没有。 主要是材料的问题。 杆子很好找,现在常见的只有油布。 可油布十分厚重。 还有一个就是,这种东西扛不了大风。 这江南田野,还不是后世抬眼附近都是各种楼房,能见度不足一公里的发达地面,而是抬眼就能看到十几公里外贤山,前后左右几乎无遮挡的大平原。 这种地方,当年鬼子来了也就放把火打个秋风。 连驻扎的兴趣都没有。 即便是当年自己人的军队,也是来借点粮食就走。 就许灼刚刚在田头说话的一会儿工夫,就被吹得口干舌燥。 这么大的风吹日晒,偏偏遮阳蓬还搭不起来。 “劳动人民辛苦啊……” 许灼叹了口气,还好这是回头让许若谷记的,不是当面说的。 这种事,也只能暂时放弃了。 “其实你做得已经够好了,连我去田里干活都不怕晒,唯一担心的就是晒头,时间长了容易中暑,所以草帽这东西才是必需品。再说了,你就算真搭建成了又能怎么样?他们还能一直在里面休息不成?你让他们在里面休息,不干活,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毕竟这可是给了钱的。” “也是……” 这走了一路,处理了这么多事。 回到屋子里时,许灼什么都不想说了。 喝了点人参蜂王浆,漱了口,他又倒头就睡。 电风扇呼呼的,睡着身体轻松不少。 许若谷则在外给他跑着。 十七号看看进度,十五十六号检查情况,去街上找了许相往东蔡村接陈皮匠来天授村皮具小仓,记录好额外所需,一同去村里找楚跃华会计帮忙。 许灼和楚跃华不熟。 但是许若谷和楚跃华可相当熟悉,很多话也好说。 这些事结束了,她看了看时间,走了趟香料生产组查阅进度和质量,这就去了街上国营饭店打饭。 一通忙活,回来时刚赶上二十三号这里放班午休。 卧室里,她看许灼呼呼睡着,也没打搅。 自个儿吃好饭后,拿起纸笔将《变形金刚》的故事写了起来。 这段故事倒是很精简。 很快写完了,她不断看自己写的,只觉白如流水,味道不够。 怎么都做不到和许灼这样,看似平淡但又能生出妙趣与滋味。 这便是笔力了。 世界文学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西方文学,一部分为东方文学。 东方文学里单指华夏,其余的都只能归类到西方文学中去。 什么《茶花女》《双城记》《简爱》《哈姆雷特》等等。 对西方文学史的评价是,其所有作品中的近现代文学里,文笔第一人,是“海明威”无疑,然而很多初读其作品,尤其是代表作《老人与海》的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是名不副实的,因为太平淡了。 甚至许若谷以前也这么觉得。 直到先前许灼和她在晚上,坐在河边放地笼讲故事聊文学时,她才明白“海明威”的厉害之处在那里。 单论文笔,海明威做到了平淡文字深沉如铁,流畅深邃。 即便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甚至有点无聊,在看过他的文字描述后,都能在心中留下画面般的印象。 很多人写的东西,都是像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般千人千面。 但海明威写的东西,印象深刻且清晰,至少可以在那一刻,准确把自己认知里的那一段故事性画面传达给读者。 而不是给一个可以有各种不同理解的概念。 这就是“文笔”。 至于“故事”,那其实是另一个领域,不能划等号。 许若谷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只觉得自己在写东西这块儿,是拍马莫及,完全追不上许灼了,可这么精彩的故事…… 思索间,她忽然看到了许灼书桌一角堆着的小人书。 拿起一本翻开看。 只见是一本品相相对完好的《哪吒闹海》。 上面写着改编“胡雁”“吴其柔”,绘画是“汪玉山”。 出版时间是五五年。 除了这《哪吒闹海》外,还有整个一套《西游记》小人书。 这套《西游记》不止一本,而是一整个故事一大套。 其中有名的是《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这些。 细看才发现,这套《西游记》都是精版全新的东西。 树皮还是许灼裁切了报纸手工糊的。 和其余都烂出筋粘着胶布扔一边的工具书,完全不是一个待遇。 她有点无法理解许灼为什么对一本儿童连环画这么好。 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作为时代标志的书,在以后会是什么价值。 都是许灼平日里有钱找机会各处收集来的。 不过,这些连环画倒是给了许若谷启发。 她可以画画啊。 画画这种事,她不要太擅长,只是不怎么了解连环画的绘制逻辑。 这也不打紧。 翻看一遍后,她就明白了了。 “这也不难嘛,就是弄个阴阳涂色罢了……作图面积也小,倒是能省不少纸,就是用最简单的线条勾勒画面来讲故事……” 就这样,她默默画了起来。 “我去……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许灼醒来时已是下午一点。 他拿过饭盒打开就吃,也没在意许若谷。 倒是被许若谷抓着来看看她画的《变形金刚》怎么样。 第一篇,开天辟地,嗯,还算不错,挺好。 这个“玻尔兹曼大脑”构划得很有意思。 从第一张图宇宙大爆炸开始,每一张图都是不断按照天体单位个概念,不断放小,最后又忽然画了一张全面图,把所有星体用线连起来,形成个类大脑的模样,用黑洞来作为整颗大脑思想的源头。 这些,都没问题。 甚至很有创意和想法,都有点超时代的意思了。 可当他看到“变形金刚”时,差点晚上做噩梦。 无法想象一堆钢铁上面,长出人这样血肉的眼睛,血管,还有性……器官。 这特么的,是什么赛博朋克苏鲁? 血肉飞升么? 这玩意人简直像是克系游戏《亵渎》。 那是《生化危机》编年史最初故事和解放牌大卡车结合的玩意儿。 “大姐……不是这样的……我去……你不觉得恐怖吗?” “我觉得还好,比你说的暗黑童话要好不知道多少。” “唉唉唉……别提这个……” …… 第300章 到底是石油还是大墓 许灼凭借记忆,把“变形金刚”草图给画了出来。 许若谷提醒了他一点,现在这个故事是华夏创作者在搞,所以不能用美仔的那些个元素,必须用华夏有的。 比如说“凤凰自行车”,比如“二幺二越野车”等。 “千万不要把这些自行车牌子给我标出来,其余的也不行,但是这些代表国家的东西可以……算了,你画着玩吧,别耽搁工作就成。” 许灼一开始说得起劲。 他想的是这东西如果火了,那么得让那些厂商跑过来找自己冠名。 可旋即一想,这东西火了还是个大麻烦。 首先一个,这东西意识形态与当前国内出入不小。 这玩意儿不火还好,一火指不定人得坐牢。 其次,自己现在身体是真提不起多少力气,很多事都得许若谷来忙。 许若谷能有多少时间作画? 想起后世那些职业画家的作画效率,他都觉得有些堪忧。 加上还要照顾他…… 也就根本不担心、不指望许若谷能搞下去了。 下午的时光悠悠,许若谷停下笔,就和许灼汇报着早上的各种事。 其中最主要的也就两件事。 一件是陈皮匠已经搬来入驻了。 另一件,则是庄田配备的东西都好了,已经发放到位。 剩下的,酒鬼花生今天晚上结束的时候,可以按照批量生产到位,然后开始怪味花生的生产,香料生产那里进度也不慢,完全可以放心。 “关于零食厂的厂址,我今天跑时顺便转了转,倒是发现了个好地方。” 许灼一听这个,立马来了劲。 除了这些事外,他现在最担心的就两件事。 一个是零食厂,一个是养殖场。 养殖场他解决了一半,零食厂还毫无头绪。 如果可能,他想把厂子留在双桥巷。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让全为民想办法了。 天授村有的是地方。 但脱离双桥巷,他的监管能力就会下降。 所以许若谷一说找到了地方,他哪里能不关切? “是双桥巷吗?”他问道。 许若谷笑着道:“知道你首选双桥巷,要不是的话我就不会说了。” “双桥巷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走。” 当下,许若谷直接带着许灼出了门,一同往东面走去。 “我去……”出门之时,太阳正大。 然而所见情形是震撼的。 双桥河已经扩展完毕,原来村里的砂石路连同路边一条公仓占地路带,也全部被铲除干净,可以说出了门就是门前水泥地,水泥地外就是河道。 才仅仅一个上午,河就被开得七七八八了。 尤其是塘口这里,更是夸张。 许灼有种家门前是天坑的错觉。 这对于一个睡了半个上午的人来说,就像是喝酒断片儿了似的。 “这条河到下午三点前,能完全开好。” 许若谷看他感兴趣,边走边与他说实况。 “现在还没好?” “宽度有了,底下正在挖沟凿基。其实早上已经挖好了,但全爷爷说还得用石头夯打一下。他怕一旦通水浸土,土质松软,河堤成片成片塌。或者时间久了塌掉,就让大伙儿辛苦点,夯打结实。” “确实有必要,全爷爷想得周到。” “我觉得没必要,底下已经是黄泥了。” “不,你不懂,我们这儿的土层有些问题的。我跟你说个事你就知道了。石门村那里有座桥,你知道吧?” “石门桥啊,都经过好多次了,这是本地就近唯一一座桥啊。” “对,那座桥的桥墩,修的时候先是挖到了黄土,都觉得可以了,结果桥墩造了一半,直接往下陷。发觉不对的石门村老村长让人把桥墩撤出来,继续往下挖。这一挖才发现,黄土层很薄,下面是观音土。观音土是白色的嘛,是可以用来烧瓷的高岭土。这东西不是挺好嘛。老村长绝对不对劲,又让人往下继续挖,结果挖着挖着就觉得不对了。” “诶呀,你别卖关子,怎么不对说啊。” “我口渴,喘口气。” 不对劲,不是挖出了棺材什么的。 而是一个人不小心,十字镐打在了石头上,迸出了火星。 这火星一出来,周围观音土都烧了起来。 “我去!底下有坟墓!一定有大墓!”许若谷孙坚激动起来。 许灼愕然地看着她道:“你这……什么逻辑?” 许若谷有些眉飞色舞。 “你不是跟我说长沙马王堆汉墓那个,嗯?忘记了?” 这…… 许灼被干沉默了。 他抿着嘴,看许若谷,好一下才道:“人家墓葬通常用三合土,那是黄土,糯米浆,石灰石搅合做成的,用来防水。观音土常和黄胶泥伴生,吸水会膨胀。这东西吃多了便秘,所以……也是蒙脱石散主料。和墓葬没关系。” “哦……那怎么会烧起来?” “你觉得呢?” “按照你之前跟我说过的知识,烧起来的气体也就甲烷之类,基本和有机物腐化发酵有关。可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黄胶泥层上的黑土层。因为疏松,发酵后直接散入空气中。那附近没有居民,如果没有墓葬可能,那么很大概率是有古代动物植物尸体被掩埋,上面有观音土,再上面有密不透水的黄胶泥层,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沼气池环境——是这样吗?” 许灼笑着对她竖起大拇指。 “正因为有过这种先例,全为民才不敢怠慢。朱小英的爹,逃难来后住在石门村,她以前户口也是石门村人。当年造桥,朱小英哥哥要去海城闯荡,不想去,村里不放人,朱小英就让许平凤去了。所以我才知道这事。当时许平凤和知青们喝酒,其中一个知青说可能是石油。因为许平凤说往下挖时,有黑色东西流出。因为是事情结束后说的,再去追究也不可能了,当时也就一笑。” 桥换了个地点造的,再下挖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另外,江南这地方能出现石油,这种事说给谁听谁都不信。 许灼后来去那附近看了看,感觉不是石油。 “你是不是觉得很大概率是沼泥?”许若谷了解许灼的心思问道。 许灼点了点头:“我几乎断定是沼泥,绝不可能是石油。” …… 第301章 农村乐子多 根据对这块地方的了解,后世记忆各种资料里,这里也是没石油的。 倒是东西腐化,的确会形成沼泥。 也是因为这“黑黑的东西”可以断定,那里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古墓。 其实他也曾经怀疑过。 可事后通过各种方式查过资料,本地古代还算富裕,可既没王公贵族,也没有王侯将相,大富大贵之人的墓有,却都没有葬在石门河的。 “我还没见过观音土呢,啥时候带我去看看?” “下次,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你去看。” “嘁……” 和许灼相处那么久,要是还不知道这吊毛的“下次一定”是什么意思,那她许若谷也算白活这么一世了。 两人走在各家门前水泥地上往前走。 片刻就经过了老许家,然后是张启民家。 就这么一路往下走,总算双桥巷三分之二,进入靠东三分之一。 这里的房子,有那么一大片,都是户型狭窄的长院。 人家长院宽通常六米,这些长院都是四米左右。 且一家挨着一家,一直挨到……茅淳珊家。 过了茅淳珊家,再往前,房子才逐渐恢复六米左右的宽度。 “就是这里,这片基本没人住,只有顶门这户是茅知青家。” “这地方……你确定没人住?我记得有人住过啊。” “那是你记错了,这里绝对没人住。但是经常前门开到后门,作为一队和二队的通道,省得要走个百来米绕着过去。” “那我之前找全为民打听房子的事,他怎么不和我说这里?” “十七号的门面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可是养殖场呢,我问过他啊,他说一队没了,我才去二队看的。” 二队也没适合的,这才去了三队。 “全爷爷不是队长,是村长,天授村有多少巷子,多少生产队你知道吗?光大队都有两个。你见过附近哪个村有两个生产大队,还把一个职位按照多个名称给拆出来的?他又管不到方方面面。而且你看他现在,带着人开河就跟孩子似的起劲,村里的事都给楚会计他们做了……” 许灼一想也是,也就没再多问。 他看了看这些门面,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越来越奇怪了…… 这一排房子,一共五条长院,门厅大差不差,包括茅淳珊的,都是四米宽度,不过茅淳珊左右有别的人家,房子也翻新过了,建得比较开。 这种长相、宽度、长度几乎一样的房子,只能是统一建成的。 统一建成的,背后必然是同一个主人。 那么……这房子不是公房? 可要是这样的话,那年集体分配,为什么没重新分配? 四条长院紧挨着,中间隔着一户茅淳珊的邻居,然后就是茅淳珊家。 “这房子还是先问问吧,要是能拿过来,四间房十六米长度,要是一起打通了做成零食厂,就这三十三米的长度地方可不小。” 许若谷催促下,两人直接往东边走。 只见这里路上,十几个人都在打泥砖。 他扫了一眼,没发现全为民,就找人问了问。 “全书记啊,正在二队呢。老周家老头没了,兄弟两个闹分家。房子怎么弄,谁也决定不了,昨晚兄弟两个吃着饭吃着饭打了起来。今天这不闹不下去了么。全书记让罗书记和张书记监工,他过来调解这事。” 村干部就是这样的,除了村里发展,这种民事也要参与。 两人不是对巷上每户人家都熟悉。 不过来到二队时,远远就看到一户人家跟前,人聚集了不少。 凑过去一听,就觉得这事情挺狗的。 这户人家老大老二闹分家,按理来说,一人一半不就成了? 问题就在这里。 老二已经结婚有孩子了,老大还没有,老二觉得家产单薄,就这么平均分的话,他这日子要不要过了? 说白了,想多分点。 老大就说了,他现在是没结婚,可一辈子不用结婚了吗? 现在他一个人过日子,不代表以后也一辈子一个人过日子啊。 反正两个人就围绕着这个吵吵嚷嚷,谁都不想让。 关键是,大伙儿都比较倾向老二。 因为老大这人游手好闲,整天狐朋狗友混,守不住钱。 父母在时,这人就这样,父母不在只会变本加厉。 “你怎么看。”许若谷小声问道。 她目光透过人群,看着坐在门口长凳上,抽着旱烟听兄弟俩辩论的全为民。 看老爷子一脸愁容,心思飘忽,她就想笑。 她清楚,老爷子干大事可以,面对这种琐碎事也没办法。 只怕人是坐在这里,心早已飘出去,想着去河里挖两勺土了。 许灼道:“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说。” “弟弟要真觉得哥哥是败家子,不想把家业给他浪费的话,直接分家打证明就行,没必要借着这个由头赶人。”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谁说不是呢,自家人的事,关上门来说,现在却要一个外人来门门道道判断指点,做个裁定,这不瞎胡闹么。” 许灼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拉了拉许若谷。 两人远离这里,找了个地方休息,暗中看着进度。 许若谷因为对刺毛风这种东西有点心理阴影,所以也不想在树下乘凉。 就这么看了半个小时,才看到全为民动了。 只见这老头也蛮鸡贼的,看着两兄弟僵持不下,谁都说服不了谁,就抓着两人话里不对的地方,当面点出来后,让两人继续说。 原本话越说越多,现在话越来越少。 接着,全为民又开口拱火,让两兄弟没什么话差点打起来。 也是要打架的时候,他让两兄弟坐下来谈谈财产分割。 “既然你们搞得老死不相往来,那就分个清楚,干干净净。” 这回弟弟没有咬得很紧,哥哥也松了口。 两人很快在屋子里转悠,把财产分清了签了字。 全为民也开了介绍信,回头让两人去登记分户口。 待人散去后,他才看到不远处两年轻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早知道这两小东西在,就让这两个小的来当靶子了。 “你俩来又有什么事?不是说让找小楚吗?” “全爷爷,是这样的——” 许若谷把零食生产厂房子的事说了说,全为民直接摆手。 “那个房子不可能给你们,以后也不可能拆迁。” 看他这么果决的样子,许若谷懵了。 连忙追上去问为什么。 可是他就是不说,摆着手,直往河道赶。 两人跟着他快到河道,许灼道:“别为难全书记了,这事他做不了主。” 全为民哼了声道:“有什么是我做不了主的?你们懂什么?” …… 第302章 女人间的言语交锋 “那房子看来有什么秘密。要是我猜的没错,那几间房子户型是一样的,大小也一样。应该是很早以前村里大户造的,就是不知道这大户在不在了。该不会,就是以前这附近地主家的房子吧?” 全为民皱眉道:“你小子,少来套话。我与你们说,这事也是为你们好。这些房子你们就别想了。找不到厂房,回头我来给你们找。” “那行,离了远的我可不要,运输成本太大,不合算。” “去去去……” 两人被赶走,回去路上直接沿着二队的路走。 正好去一趟皮具小仓。 还没到,远远便看到了皮具小仓屋顶上,砖头烟囱挨着金属烟囱,两个烟囱都在冒着烟,就知道陈皮匠在熟皮子了。 敲门进入后,先看到的是开门的陈文忠。 朝里看了看,便见到陈皮匠正在灶台上忙活熟皮子。 “皮料用得差不多了,我爹打算这两天,先弄一匹皮子出来。” 陈皮匠干活,两人不打算打扰。 跟陈文忠聊了聊,才知道现在这陈皮匠的小儿子,以后开始要跟着他爹学手艺了,至于陈文勇,则继续跟着许灼混。 “对了老许,我哥说吃过晚饭来找你……” “没大没小。”陈皮匠专心忙活,不理外物。 现在许灼给他提供的环境太好了,他太喜欢了。 不用打搅邻居,地方又敞亮,辅助工具还齐全。 最重要的是……不需要他付租金。 只是正打算好好忙活呢,便发现小儿子门口在和谁聊着。 细细瞅一眼,原来是许灼,心里便高兴起来。 在听到小儿子喊“老许”时,他立马就不乐意了,骂了过来。 许灼笑着说无妨,让他继续忙,就是来看看他还有没有缺失的。 “许灼同志,你那里还有没有新设计的款式?” 琐碎聊了好一会儿,他才擦着手,很不好意思问了起来。 许灼只以为他想赚钱,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于是道:“其实我那里新的皮包款式没有,但钱包款式倒是有好几个……” “那你交给我,我这正好有空。” “没问题,让文忠跟我走一趟吧。” 最近事情挺多,他都忽视了陈皮匠这次十只皮包交付后,暂时也进入了空窗期,肯定一下子不是很适应。 就在他刚到二十三号时,便见到了门口停着的几辆自行车。 和许若谷对视一眼,眼中都颇为疑惑。 到了客厅才发现,人还不止一波——乔家姐妹来了,郭昆和郑新国也来了。 “老三,你先给人家把事情处理好。” 打过招呼后,郭昆笑呵呵道。 许灼被许若谷挽着,来到乔妙娣、乔璩姐妹这里问道:“两位同志下午好,是来问关于酒鬼花生的吗?” “是啊。”乔璩吃着薯片道:“不太放心,来问问进度。” 乔妙娣仔细打量完许若谷后,看着许灼道:“许灼同志,不好意思,过来打搅了。这件事也不是我们定的。也是我爹和厂里说通了关系,不想把事情搞砸。就吩咐我们盯紧一些……让你烦了,先跟你说声道歉。” “理解理解,其实没问题,现在酒鬼花生总量已经到后期了,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也好让你们放心……” “我来吧,你今天走动了不少,现在还要聊正事呢。” 许若谷接过了任务,让许灼坐过去陪郭昆和郑新国聊天。 她则带着姐妹两个去了堆放花生的生产仓库查看。 这一看,花生倒是没多大问题,倒是发现了其余小问题。 装花生薯片瓜子的纸箱不够了,这是一个,另一个就是装花生的纸箱,用的是装瓜子的,这有点不搭,得另外设计下纸箱。 “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仓库里,乔妙娣迟疑了下,还是开口询问了起来。 “我和许灼桃同姓,我叫许若谷,你可以叫我许知青。” 原来这就是那个许知青! 乔璩不声不响听着看着,心中暗暗震惊。 妈耶,这女的也太漂亮了吧。 个头,身材,长相,气质,真的是无可挑剔。 身份还是知青,想来学历也不差。 啧啧啧,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和乡下泥腿子混在一起呢。 乔妙娣笑着道:“许同志,其实我和许灼同志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先前没听他说过这些事,突然看到他身边多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同事,关系还这么亲密,就觉得奇怪,所以……好奇嘛,多嘴问一问,你别多心。” “看来你和许灼桃认识没多久啊……” 乔璩不满道:“你这同志,说话怎么带刺呢,我们又没惹你。” 许若谷道:“你们要是和许灼桃认识够久,就知道我和他早在一起了,不说全天授村,至少双桥巷三个生产队不知道的人不多。” “我们是乔庄的,只是因为生产原因认识了许灼同志,确实没多久……许灼同志可真是一个有担当,敢作敢为的好同志。许知青同志,我跟你说,盯着许灼同志的好姑娘可是不少呢。你可看好了,别让他被别的姑娘勾走啊。” 许若谷微微挑眉:“谢谢提醒。” 不咸不淡说完,拿着红纸和浆糊,写上“酒鬼花生”贴上去。 正好覆盖住印着“瓜子”的两个字。 然后去街上找了许相,让他走一趟车,把这些送去乔庄。 这边,许灼也和郭昆、郑新国聊了很多。 两人今天可是推了不少事,专门找许灼来聊天,顺便谈谈计划的。 这个计划不是许灼的计划,而是“菜篮子工程”。 目前菜篮子工程已经铺开,稳扎稳打,进入了许灼预料的“瓶颈期”。 “就是按照你的意思,这些天我们走得很稳。” “不求速度,把每个点都做好。” “我们两个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去抽查收菜点。” “每天下班前又去食堂饭店抽查送菜点。” “最顺畅的水路已经走完了,接下来走的,都是性价比不高的。” “陆路这块你也知道,交通工具暂且不论。” “路况本身就糟糕,耽误的都是时间。” “不过我们没有放弃,还在探索尝试方便的路。” “老三,你也是古董,说说想法。” 许灼这才明白,两人是借商量着商量“钓黄鳝技术指导小组”的名义,过来讨论关于“菜篮子工程”困难突破的。 …… 第303章 小道至繁,人有我精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目前人员配置下,最好的赚钱路线已经饱和。 剩下的路线,要靠着赢利所得来慢慢推。 至于陆路,说白了,其实没有钱。 乡间土路,能驱驰的只有牛马骡驴,以及自行车。 虽然自行车贵,可最便宜的驴车都能在黑市买几辆自行车。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更进一步确实难。 如果没有历史或者科技性的变革,那么目前情况其实无解。 许灼想了想道:“你们只关注食堂,饭店,这些城市性的供需,可你们想过自己所处乡下的供需?现在,你们打通了上头的需求,却忽略了乡下这地方的需求。你们可以看看有什么东西,城市里有,乡下没有,利用渠道便利,为乡下反向输送。还有,收东西的品类,你们也可以涨一涨,开通其余渠道。” 两个字,带货。 结合一下时代,票子开始不用是八三年,离现在早着呢。 而且不用,不是完全不用,是有票优先。 那么对于现代的人来说,选购还是一个巨大麻烦。 但凡生意往细了做,往深了做,都会麻烦。 大道至简,小道至繁。 没有大道这棵树支撑,哪里来开枝散叶,小道繁盛? “这是一个,还有另一个,这生意,要给别人赚点钱。” 许灼提醒两人,眼下盘子形成了,他们已经成为大过两头的中间商了,那么偏远地方还有需求的,他们认为性价比不高的,可以给别人做。 这种事,就算没什么利益,也要做下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市场。 尽最大可能抢占市场。 你觉得对你不划算,可还有很多人愿意花着汗水,卖着死力气搭上线做这生意,那就从这些人里筛选出可靠的,培养他们。 让这些人为你开疆拓土,守住基盘。 你给他们支持,帮助他们平掉节外生枝,帮他们打通人脉。 因为等他们做大,你仍旧是源头。 “这种事是双向的,培养的人既可以当你的销售,也可以当你的供货商。” 其实这种事,看起来是资本主义,实际上是“封分制”。 等于是认义子,告诉义子,你有能力就去打天下,打到多少地盘都是你的,老子给你支持,但你必须举着老子的旗帜,回头认老子这个皇帝。 分封制比封建制强就强在,开拓方面侵略如火,不可思议。 “而这个‘加盟商’或者说‘合作方’,你们不要选底层,底层人脉很短,要选就选同样食堂,同样国营饭店,他们有他们铺张出去的人脉。让他们来做‘菜篮子工程’,让他们来走你们觉得难的‘陆路’。” 让生意培养盟友,挖掘需求,这是后世常见的两策。 一个抬升天花板,一个降低下限…… 处于中间的自己,舒展空间更大。 “自己空间大了可以干什么?”两人不约而同问道。 许灼笑了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鸟大了,什么林子都能进。” 老大老二愣了下。 回味这话后对视一眼,露出了个男人都懂的笑意。 许灼继续道:“内部要管理,员工要有员工的样子。人无我有,事情要做精不容易。管理是一方面,不是为了管住人,是为了管住公司工厂的生产秩序,安全秩序,做事效率。另一块,你们知道药材有等级吧?同一个品种同一个产地的药材,根据大小,品相,年份能有品级,为什么菜不能?好的菜,供应给上层单位。其余的菜,想办法给它们卖掉。” “囤积太多卖不掉怎么办?”郑新国问道。 许灼道:“你们告诉我,人家买菜回去做什么?” “吃啊。”郭昆道:“不然呢?” 许灼听完答案低头摸了摸鼻子:“抱歉,当我没问。这么和大哥二哥说吧,我正在村里做养殖场,需要饲料。不好的菜,人不吃的可以用来养鸡。如果是肉类的,活着的都好说,要是卖不出去的也不要紧,可以做成加工食品。长远点看,就是腊鸡腌肉。短一点看,你把肉都给按照部位分割,做成相应的……比如一大包鸡腿,一大包鸡头,冰冻起来,按照不同价格进行售卖。如果有门路,可以想办法自己开卤肉店,做更加下层的直营。我这里可以提供卤料。” 解决方法真的太多太多了。 这些话放到几十年后,可能有点烂大街。 比白菜还不如。 可如今这时代,八零年啊,很多东西都没人做呢。 尤其是易城这样人多,挨着好地方近,偏偏政策又落实不下来这样的地方,看似好像很封闭,其实处处是机会。 关键就是“扯虎皮做大旗”这一招厉害。 等于是顶着国营的名头,干着资本主义的勾当。 经过许灼这么一扯,两人的思路顿时像是花一样绽放。 待聊得差不多时,两人留下一人。 这人二十岁,叫庄连山,是郑新国的亲外甥,也是郭昆新收的十九徒弟。 这人许灼认识,甚至有点熟,但也是今天才知道名字,才注重。 因为这人,他就是负责每天给许灼送土豆等所需的粗粮和副食品的。 两人把庄连山留给许灼,就是为了吩咐接下来“钓黄鳝技术指导小组”的事,让他全面配合许灼来施行。 “附近这些村,哪些点有你的人。” 送走了满意而归的大哥二哥,许灼回来,直接问庄连山。 “许哥,西蔡,北泾,后张都有。” 庄连山不是第一天喊他许哥,虽然都比他大四岁。 许灼道:“为什么天授,东蔡,石门没有。” “东蔡有十五师兄,而且东蔡村的老蔡头这人也不需要我们,整个五村集镇都是他的。天授有您在,师父和大舅都让我不要干涉这里。石门不顺路,不在规划的地图路径上。除此之外这三个地方,我们和村长都有直接关系。” “你……下午着急回去吗?” “我听许哥的安排。” “这样,一会儿晚些,陈文勇会过来,他是我钓黄鳝技术指导小组的组长,真正的情况得等他来了我才能决定。我也不瞒你,这件事之所以要做,也是背后出了点状况。这个状况,简单来说是别人要搞我,也是内部出了叛徒。” “事情师父和大舅已经说了,许哥你放心,我全力配合你。”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对了许哥,刚刚师父有件事没和你说,他应该忘了,我得和你说下,你的这件事,背后是老蔡头——” 庄连山指了指许灼烂蛋似的脑袋。 …… 第304章 坏人自己跳出来了 现在还包着纱布呢,天气太热,中午要清理下换一次,晚上睡觉前清理下换一次,早上起来再清理下换一次。 这东西还挺烦的。 纱布可以不换,里面的棉花之类必须换。 许灼也害怕感染什么的。 赤脚医生配的东西简单粗暴,他也不怎么敢用。 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去药店和赤脚医生那里弄了点药。 现在还好许若谷来了,帮着他换药。 要是她不来,那自己……可以找别人帮忙换。 但庄连山的意思是,那个疤哥背后真正主使是——老蔡头。 “不稀奇。”许灼听完各种经过和细节,点了点头:“这件事,倒是锦上添花的事,回头可以好好用一用,现在没必要扔出来。” “是,师父也这么说,说许哥你有主见,配合你就好。” 两人就这么聊着,许灼才知道庄连山打算明年高考。 “那你打算秋收后复读?” “其实……我也不知道,许哥你呢,我听说你考了易城第一高中。” “我不打算读了,在学校里面浪费的精力,那真的是浪费。” “太可惜了……”讲真,庄连山也算是个纨绔,家里三兄弟,虽然都是高中毕业,可两个哥哥都在一级公社工作,就他最没出息。 但因为父母和哥哥,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关系,他打架斗殴也没事。 可日子混久了,总觉得缺少些什么,这不被大舅带来做事了。 起初他敬佩自己师父郭昆,本地最大青头,那就是江湖老大啊。 他就向往这个。 可当郭昆和大舅都说,让他跟许灼接触,多学习学习时,他无奈了。 自己二十岁个男人,向个十六岁小孩学习? 这不是倒反天罡么? 也就是在最近,他了解了许灼做过的一系列事,还有日常和许灼接触,立马就发现,这人站的位置和行事做事,比他师父大舅还高。 所以他才觉得,自己得考大学。 “没啥可惜的,我有我的路子,你也该找到你自己的路子。” “学习这条路子,我之前也一直想走。” “那时候我给你说,我是真没办法。” “一个是我没钱,第二个是我没票,最后我没人脉。” “我当时做了一点努力,可收效时间太长。” “后来总算等到了,可以自己搞事了,但家里这里阻力又不小。” “我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顾头顾尾。” “再后来我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个挟持我的问题,必须解决才行,要不然我永无宁日啊。” “我就开始想着怎么解决办法。” “这些办法解决掉了,钱也有了,人也有了……” “可有些事我不能停下,也甩不脱。” “你不想做,有人逼着你做。” “我觉得钱我赚够了,有些土匪觉得你没赚够。” “这样,我一个人再小心翼翼地,可也避免不了被人盯上。” “就跟我们这里双二队,也就是后面……” “去年有人想造个二楼,结果房子刚起来,就被左邻右舍骂,被举报。” “理由光明正大的,也很可笑。” “大家都是一层楼平房,凭什么你造二层,不允许的。” “等我做到刚想停手,等着回学校继续读书,可才发现,根本不行……” “很多人都不会同意。” 就是闲聊,许灼说着自己最初的历程。 那时“收效时间”太长这件事,指的就是他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还有老妈省给自己的钱,去购买纸笔邮票写东西。 之所以写小说和政评。 就是觉得这两块一个自己擅长,一个有搞头。 那时他每天上学外,又要被挤压时间去割草,身心俱疲。 写东西也是准备两条路,就盼着能成一条就行。 哪怕自己只能拿到五十块钱都行。 可太累了,时间也太长了。 还好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拿到了第一笔稿费。 用这稿费去买了笼子,去搞了赚钱的事。 那时,他割煤气管,和家里闹翻,就是为了脱离。 他也知道一旦自己暴露,就会成为这些血吸虫的养料。 他不甘心啊。 尤其是还有这么个爹,太难受了。 等他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他就在想做几天就不做了。 可接下来的事是不可控的。 不是他说不做就不做的。 想要脱离这个家,就必须有钱吧。 因为有钱才能有自己的房子。 可光有房子不成啊,还得盖房子。 盖房子有钱不成,还得有人。 没有人,你排队等砖都得半年。 除了砖头,水泥,黄沙,钢筋,石灰,他还要买各种家电器具。 这些除了要钱要人,还要票子。 等这些都停下来了,他想坐享其成,可其他人允许他滞留么? 全为民第一个不答应。 一开始他是主动的,现在他完全就很被动。 什么资本主义不资本主义…… 他啥都不是,就是个小农。 什么叱咤风云,呼风唤雨。 高处不胜寒。 吃点好吃的,听点好听的,玩点好玩的,看点好看的……不好? 就这样,他一直陪着庄连山聊到了傍晚。 他还带着庄连山,参观了十七号、十五十六号的建设。 又带着他去看了看庄田,告诉他未来规划。 庄连山听得心驰神往。 许灼所说的这些“未来”,简直是一张“童话”。 不过他丝毫不怀疑,许灼会实现。 回去时正好碰上陈文勇。 “老陈,你来得正好,说说看,谁愿意跟着你干别的?” “我弟现在跟着我爹混了,蒋大伟带着三个姓蔡的,还有几人离开了。现在跟着我的,也就徐阿虎等几个,加起来正好七个。” “蒋大伟厉害啊……” “我相信老许你一定能把他干趴。” “老陈,钩子收回来没有。” “都收回来了,十二副,都在这里——” “你拿着,让你办的事办了没?” “办了,都在这——” 陈文勇从绿色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捆粗钢丝。 这些都是从废品收购站的车轮胎上面拆下来的。 足足几十根。 许灼拿着查看了下,就带着陈文勇回到了二十三号。 他当着庄连山的面,教陈文勇如何去弄黄鳝软。 “这种东西是为了做自行车轮胎的,要的是纵向承受力,所以它的横向承受力极差,冷折一弯或者热了之后不及时弯,一掰扯就断。但是你热了之后不淬火,这玩意儿就没钢芯,稍微用力就崩。这些道理不复杂,没点专业知识想到却很难。你学了之后,就开始做钩子。一会儿先把徐阿虎和另一个西蔡的叫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弄,老庄会帮你疏通关系。” …… 第305章 赚钱嘛,不寒碜 等教完了陈文勇,他就让陈文勇把人带来开个小会。 会议上,他说明了情况后,就让众人回去等消息。 唯独留下陈文勇、徐阿虎等三人。 这三人在这里,被许灼教着做钩子。 一共忙活了两小时,做了一堆软钓。 等许若谷去街上国营饭店打了几人的饭回来后,吃完了,许灼就让庄连山带着陈文勇等三人,去见了北泾村村长,西蔡村村长谈事。 有“菜篮子工程”压阵,又允诺了好处,签了协议,事情很顺利。 当天晚上,两个村吃完饭后,便各自收到了广播。 不少人被召集去了村委商量事。 很快,两个村各自成立了两支钓黄鳝小队。 当夜幕降临,徐阿虎带着自己村的人开始钓黄鳝。 作为技术指导员,他不需要也不能亲自上场。 而是要分派工作,管理队伍,给每个人记好钓黄鳝的账。 黄鳝软钓一块钱一副,村委是掏了一张大团结买的。 这钱给到庄连山后,又很快给到了许灼这里。 许灼则连夜叫来了许烨许小暖,帮着忙,一起做软钓。 许烨可以帮忙打磨,许小暖则帮忙搓绳。 他给两人三毛钱一副的酬劳,就当开学前的忙活。 不过,许烨的酬劳很快涨到了五毛。 因为他学会了做钩子,许灼让他回去自己做,做好了交过来。 以许烨的聪明劲,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做的。 他把做钩子分成了打磨,回火淬火,弯钩三个部分,叫来了村上同学来帮忙,并许诺了他们五分钱一个。 这件事,还是许小暖告诉的许灼。 许灼笑笑,让许小暖也可以这么做。 “搓绳的事儿简单,姑娘家能干。” “你带着朋友搓绳,一分钱一根。” “长度不能短了,回头给我,我给你钱。” 许小暖听了犹豫不已:“阿桃哥,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我要这个东西,我让你帮忙弄,算哪门子投机倒把。如果你把这个价格告诉你的朋友,人家一听三毛钱一条,这才算投机倒把。小暖你记住,价格低了买糖吃,都能做朋友。价格高了,买肉吃,大家变成狼,只能狗咬狗。” “不是狼么,怎么成了狗?” “因为价格高了,你才是那块肉,是你给他们钱。” 许小暖似懂非懂点点头离开了。 软钓的生产迫在眉睫,但也不是没时间。 隔天一天的时间,庄连山在打通五村集镇运河南北地界儿上的关键,和人家说了购买黄鳝和钓黄鳝的事。 有些说通了,有些没说通。 但也足够了。 剩下四个人安排到乔庄,后张村,便完成了对东蔡村的彻底包围。 隔天开始,供销社手电筒和一号电池便供不应求。 五村国营饭店里,这些天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别村村委发出的求收购大黄龙的介绍信,李卫国在郑新国示意下,统统接受。 他知道,自己这里正常吃不掉的黄鳝,都“垫付”后转给菜篮子工程即可。 起初他也很犹豫,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张远超也很犹豫,感觉量太大了。 廖师傅却是非常反对,觉得这个不合规矩,简直是瞎来。 许灼私底下找了张远超,对他出了主意。 “你让李公公最近少上班了,收黄鳝这件事,让廖师傅来做。” 张远超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许灼。 这不是瞎扯淡么,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姓廖的是谁的人? “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你觉得你和姓廖的,我会害谁?” 这话说服了张远超,把话转达给了李卫国。 李卫国阅历足够,想明白了这件事。 他立马召集后厨前厅的人宣布,他要是不在,廖师傅就是一把手。 除了他定下的规矩外,剩下的都听廖师傅的。 于是,自那天开始,李卫国也真就开始少上班了。 这收黄鳝的事,自然也由廖师傅接手。 事情发展得很快。 两天后的晚上,廖师傅就请了老蔡头在饭店包间吃饭。 “我说妹夫,这样下去可不成啊。我跟你说,最近天授不来了,但西蔡,北泾,后张三个村,每天都送来大量的黄鳝。虽然饭店里要的是大黄龙和黄龙,可这两种斤两,田里钩一条少一条。现在这么多人抢,可不是个办法。” 钓大黄龙的软钓并不难,问题就是这年头去哪找适合材料。 最适合的,莫过于自行车的钢丝。 除此之外,类似的就只有建筑用的粗钢丝了。 可那种粗钢丝没钢芯的,都是用来绞缠建筑的。 钣金厂里的钢丝,不是粗了就是细了,并不适合。 最容易找到的也只有自行车轮毂车辐。 老蔡头很清楚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方法,其实想要尝试出来并不容易。 当时,要不是有人把钩子给他,他找了钣金厂里老师傅看了看,也不会明白这小小的东西里头,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可知道后,他也兴奋。 这意味着,如果没有这么丰富的经验,就根本做不出来这个。 以天授村那小子独自发大财的吃法,是绝对不会分享给别人的。 那么,只要自己把他给挤兑走就行了。 于是,在他一系列操作下,立马拉拢了一批人,成立了东蔡村的钓黄鳝小队,每天弄大批量黄鳝,那钱就跟像白捡般入账。 可好日子没过两天,情况就急转直下。 听着自己费了力气塞入国营饭店大舅哥的汇报,他心头一沉。 沉默良久,一拍桌子道:“好算计啊……” “妹夫,这小子挺有本事的,要不想着法子拉拢?” “拉拢?” “赚钱嘛,不寒碜……” “寒碜!很特么寒碜!” “凭什么他吃大头我吃小头,我还得赔笑脸?” “诶,妹夫,这你可就说对了,谁叫法子是人家弄出来的呢?干我们厨师这行的都知道,谁发明了一道菜,得到了食客认可,就掌握了话语权……这钱啊,他赚着,你看着,陪个笑,大家都能分口汤,有事儿也是人家担着。” “我呸!”老蔡头特么都给气笑了,他道:“那我不成要饭的了?” …… 第306章 不用怀疑,我们真不知道 “可不就是么……法子又不是你想出的……” “不成。我咽不下这口气。”老蔡头猛灌两口酒,一口三两,两口就是一碗,然后道:“这样,我跟你说——” 听完这话,廖师傅惊得站了起来。 起身时直接撞到了桌边,以至于酒杯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老蔡头挑着眉,戏谑地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 廖师傅尴尬笑了笑道:“桌子很滑呀……” “是么,靓仔?” “是呀,真的很滑的……不过,就冲你这声靓仔,我干了。”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一群人站在国营饭店后门口等待开门。 随着廖师傅开门走出,人们纷纷围上来。 “别急,排队,慢慢来。” 廖师傅带着自己的徒弟,做着称量工作。 “这个不要了。”廖师傅看了眼桶里的黄鳝摆摆手,指着道:“以后,国营饭店只收两斤以上的,这个叫大黄龙。一斤半以上的,这个叫黄龙。一斤以上的叫大黄鳝,但是一斤半以下的,通通不收……” 话没说完,就引来众人一阵皱眉哄闹。 大黄龙和黄龙看着多,可是集结全村组建的钓黄鳝小队钓来的,拿到钱分出去后,人多也就钱少了。 如果不收,这可怎么办? 廖师傅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惑,但是国营饭店也很为难。我们收黄鳝,总不可能自己吃吧?现在你们这么多人都卖过来,我们收了,卖出去,好,可是物以稀为贵,黄鳝这么多,这个价格自然就得下降。对不对?” 黑蒙蒙的,没有打灯,谁也看不清谁。 就听有人小声道:“我有个城里干帮厨的小叔说,以前国营饭店要预定的大黄龙,最近都不用排队了。至于先前就不怎么需要排队的黄龙,现在都能大盘大盘出菜了。人家还搞了个什么软兜,龙肚……” “软兜是啥?猪肚牛肚我知道,龙肚是啥?” “软兜就是黄鳝背上的这条肉。龙肚就是鳝肚,黄鳝肚子上这一条肉,大黄龙的肚子肉就是龙肚嘛。其实普通黄鳝的软兜,柔中带韧,这大黄龙的就有点老,吃起来一丝丝的……不过人家用额外响油鳝糊的做法做,那叫一个香。” “鳝肚太嫩,没啥嚼劲,不过大黄龙的龙肚就跟软兜似的,刚刚好,这肉又大,吃起来叫一个爽,最近城里都卖疯了。” “这东西不缺卖啊……” 大伙儿的言外之意,都是你说得对,但是逻辑不通。 廖师傅笑了笑,早有预料。 他道:“这东西是不缺卖,问题是现在这个菜的价钱,谁吃得起?原本物以稀为贵的,一盘菜卖个十块,因为这东西确实稀缺。现在菜多了,还卖十块。以前地主老财才能吃的,现在人人都能吃到,还卖十块,这不扯淡么?人家城里面都开始降价了,这叫薄利多销,量上去了,赚的只比原来多。可那是人家的本事,人家要是不收咱们的,咱们就得烂在手上不是?” “倒也没错……” “没错就对了,以后只收大黄龙和黄龙,价格么……大黄龙现在回收价,不是九块钱一斤,黄龙是四块五么?大黄龙降到八块五,黄龙三块。” 此言一出,顿时又是一阵哗然。 许灼卖十块和五块,这个价格本来就是高的。 给别人不可能是这个价格。 当时李卫国在时签了东蔡村的合同。 但他不满这件事,必须给许灼一个交代,所以压了价。 只是压了一块五毛的,人家倒也能接受。 可是大伙儿不干了。 “凭什么?收购价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才几天啊,你们就想反悔?” “就是……难怪要写合同,原来你们国营饭店说话和放屁一个样。” “我看是屁个国营饭店,披着国营的皮,专门做投机倒把!” 话越说越难听,到后面开始扣大帽子。 廖师傅拿着拳头怒敲墙壁,制止了嘈杂道:“我说的就是事实。人家要减收购价,我总不能按照原价收购,让国营饭店亏本吧?等国营饭店亏得开不下去了,你们找谁去?我真要压价,为什么不是拦腰砍,还给你们一点点压?这不扯淡?再说难听的,我可以说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我熬你们一天两天,等着桶里黄鳝死差不多了,让你们自己着急不行?偏要和你们说清楚?” 众人被廖师傅给说服了,也只能接受这个价格。 收购结束后,各人拿着钱,带着剩下黄鳝回去了。 也是在国营饭店后厨,一群人在这里坐等着。 很快,廖师傅就带着徒弟,把一大堆黄鳝拿了过来。 “庄同志啊,你看看,给过过秤吧。” 庄连山抬起眼皮,看着他这一脸讨好笑容的模样,让自己徒弟去过秤。 “不错啊廖师傅,会做事,都是大黄龙和黄龙,这好……” 徒弟这边很快过了秤报了数。 庄连山算了算,直接掏出钱递过去道:“那按照十块钱一斤的大黄龙,五块钱一斤的黄龙,你数数看,对不对。” 廖师傅粗略看了眼,根本没数,直接把零头抽出递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庄连山脸色一黑。 廖师傅却仍旧笑着,他道:“庄同志,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你看,上秤的时候,带着水还带着桶,多少占了秤头。这个便宜,我们可不能占。那不是白白让自己同志损失,工作出现瑕疵嘛?” 庄连山其实根本不想接这个钱。 但细想了下许灼的交代,这个钱不接,对方还不放心。 于是,他笑着拿下了:“廖师傅说得对,说得好。” 外面天色更亮了些,将起未起,他立刻带着人,拿着蔬菜黄鳝之类的装上车,朝着白银灞河边赶去。 只是到了这里,便见到了徐阿虎在这等着。 “怎么了大徐?”他上前问道。 徐阿虎道:“那个庄哥,我问你个事,这个大黄龙是不是降价了?” 庄连山眉头一挑,惊讶道:“怎么回事?” 当下徐阿虎就把事情给说了。 听罢,庄连山道:“这事我不知道……” 身后立马就有人站出来道:“徐兄弟,这事儿我们师父真不知道。就在刚刚,师父按照十块钱一斤大黄龙,五块钱一斤黄龙的价格收了。当时还奇怪,今天只有大黄龙和黄龙,没有一斤以上的大黄鳝。我们都可以作证。” 又有人道:“这种事你不用怀疑,我们这里每天都有账本的,这些账目都是明账,也是公账,不怕查。不信你看看。” 说着就有人直接把账本拿过来给徐阿虎看。 徐阿虎本就相信庄连山。 看完账本后生气道:“这个姓廖的臭外地,弄虚作假,我们给的黄鳝明明这么多,这账本上竟然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定是被他独吞了!”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庄连山拉住道。 …… 第307章 你们作证啊,廖师傅贿赂我 “大徐,别冲动。这事儿回头我和廖师傅说说,我这里是收购方,我们不收,他们就要有麻烦。大徐,你也别自己行动。回头带着人,去和后张村、西蔡村商量商量,聊聊,通通气。事情看两三天,他要恢复了,没必要闹。” 徐阿虎喘着粗气道:“他要恢复最好,这事也就忍了,他要不当人……” 话没说完,他就气呼呼离开了。 “师父,这个姓廖的不规矩。咱们这些人做事都规规矩矩的,凭啥他这么不讲道理?回头他不肯规矩,咱们帮他规矩规矩。” 庄连山摆摆手道:“都什么年代了,还靠刀子?动动脑子。” “动脑子?” “这个廖师傅他不是胆子大的这种人,做事也谨慎,光靠这点小事弄不了他,回头咱们也压一压价,反正也是到了压价的时候。” “可国营饭店这里要是闹起来……” “就怕他们不闹。你们都能作证,廖师傅贿赂我,给了我封口费。” 众人闻言,互看一眼,纷纷点头笑了。 菜篮子工程的账本上,一笔笔钱都是明的。 相对应的,国营饭店这里也是。 但是廖师傅前面压了价,就有足够的钱来贿赂,还不影响账面。 只要庄连山不说,村民不说,这就根本没问题。 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太阳才冉冉升起。 徐阿虎便敲响了陈家大门。 开门的正是陈文勇。 “陈哥,出事了,你给想想办法。” 当下徐阿虎就把事情给陈文勇说了一遍。 这时他已经找过了其他村的代表。 结果人家拿了钱,觉得也不算太吃亏,主要问题还是这弄上来的大批一斤多重的黄鳝,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们自己也不吃。 就算自己吃了,那以后还天天吃不成? 要就这么卖了,按照市场价八毛钱算,又觉得可惜。 无奈之下,他来找了陈文勇。 陈文勇打着哈欠,听罢挥了挥手,几乎没多少迟疑:“把这些一斤以上的黄鳝,都集中起来吧,我替老许九毛钱一斤收了。” “可是这……这好几百斤呢!” 一斤多就是一条,几百斤也不过几百条。 后张,北泾,西蔡,平均下来一个村也就小两百条。 多么? 一个钓黄鳝小队十个人,平均下来一人一晚上,坐拥全村几百人的田,却只钓个十来条,这也算多? 可这么多人聚集起来,这就多得可怕。 徐阿虎一听便吃惊道:“陈哥,这可是几百斤呢!” “我知道,又不是我买,是老许买。行了,你快去吧,别让黄鳝死了。黄鳝死了可有毒的,不能吃。再给我辆板车,把东西一同送去。” 就这样,陈文勇花了四百多块,把黄鳝都收了下来,送到了二十三号。 许灼这时候早已经起了,事情都做一会儿了。 眼下正和梁大晓一同聊着事情。 这次梁大晓的徒弟,不仅搬运了大量薯片瓜子,还试着搬了几箱酒鬼花生进行售卖,当然,价钱高是高了点,但完全不需要油票和粮票。 同样,许灼从菜篮子工程这里拿花生和油,也不需要票。 “老许——”陈文勇打断聊天,带着徐阿虎走过来,把事情快速说了一遍后,就给他看了这些一斤多重的黄鳝。 许灼没多说什么。 瞥了眼,问了问钱后,就让许若谷给钱了。 至于这些黄鳝,都扔到庄田里那个塘里就行。 “你这事情进展挺快啊。”梁大晓看着人远去,不禁惊讶。 许灼笑道:“快么?我脑袋上纱布都要拆了,还快?” “啥时候收网?” “再压一压,得让廖师傅过过好日子。” “嘿……被这小子打岔,差点忘了正事。” 梁大晓让人取来一个包,打开,从里头拎出来一个网兜。 只见里面装着一只只黑白色的插座, 这些插座有大有小,清一色立维腾的。 东西一拿出来,就吸引了许灼。 不过吸引他的,不是这些插座,而是几个木头盒子。 这几个木头盒子都是用防电耐烧的电木做的。 盒子正面只有两个插孔,一个三眼的,一个双眼的。 这两个插孔都是黑圆形的传统插孔,就这么镶嵌在了电木上。 许灼仔细看了又看,不明白这时代国内怎么会有这东西。 没错,这个就是壁插,镶嵌在墙里的插座。 和立维腾的这些不一样…… 立维腾的这些可以叫拖线板。 不等许灼开口,梁大晓就说道:“上次许哥你不是让我打听嘛,我没打听到。十一师弟是做电工的,知道了这件事,就说可以做做。这不,这次我就把九师弟做的拿了过来给你看看,是否符合你的要求。” “牛逼。”许灼竖起大拇指道:“没想到还真有聪明人能理解我的意思。” “不是……”梁大晓顿了顿道:“许哥你给的图纸很准确,只不过易城这里好像没有用塑料做这个的。十一觉得塑料被电一烧,要出事,不合理。所以他觉得,安全起见,还是用电木来做更好。” 这年头的塑料不是后世的塑料。 别说耐不耐短路过热烧灼,就放个几年都会风化破碎。 相较之下,别看这年代常见的插座下的木头。 这可是电木。 专门为预防短路而选取的木料…… 事实上和木料关系不大,它就是“酚醛塑料”,简称“pf”。 最常见的,比如说老式电路板,都是这东西作底材。 就算过几十年后学电工,还是会用到这东西。 许灼是没想到,会有人手这么巧,给他造出了这玩意。 “可以的,替我谢谢他。” 许灼把东西收下,又拿了一笔钱交给梁大晓。 但梁大晓却没收。 他道:“那个,十一想认识认识你……” “认识我?”许灼反应过来,这个十一是借着梁大晓,在他这里投石问路,于是他问道:“我二哥没活给他吗?” “不是没活,怎么说呢……他不想做……也不是……” “他觉得眼下的事不适合他?” “对。他爸是水电厂的退休职工,但那个位置现在是他哥在做。他爸为了给他谋生计,又让他拜师木匠。可没几年木匠死了,他就用木匠那点活在师父这里缝缝补补。师父觉得他有手艺,人勤快,就收他当徒弟,给他介绍各种生意。只不过这些年,工厂起来太快,易城这里又有做家具的国营厂,他也没什么路子。再后来,跟着师父混,三天饿九顿。直到许哥你给了师父那生意,一方面零食贩卖,一方面菜篮子工程,师父也带他,可他手艺人,不擅长这个,干得很不痛快。就找我问问路,这事儿师父也是同意的。” 许灼听了经过点点头:“那你师父说什么没?” “他说,只要你这里有口合适他的饭,就让他在你这里干到死。” …… 第308章 有事秘书干,秘书要报酬 “干到死是不用,但我这里的确缺个电工……他住的离我这里……” “他外婆就是天授村的,只不过住在十九生产队,他可以借着来照顾外婆的名义,住在外婆家,过来给你干活。” “这么巧?” “不是这么巧,都是百湾镇人,互相之间都有些亲戚关系。亲戚托亲戚,邻居托邻居,转个三五轮,走得出百湾镇的有多少?” 说到这个,许灼想起一件事。 爷爷难产死掉的亲妈的娘家,就和他和老许家,同一条巷子上。 中间隔了差不多五十五米。 这事儿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容易接受。 可对许灼来说,一个杂姓巷,亲戚还挨得这么近,简直不可思议。 他作为穿越者,想想出门就要叫各种长辈,便觉得尴尬。 因为……其实老许家还有好几个亲戚,也都是同一条巷,不同生产队。 似乎梁大晓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 这时他才心生感触,觉得以前说的不忍远嫁,嫁在附近,这话既是真的,也真的很有道理。 哪怕不是古代,是如今,这路也很差。 不说刮风下雨。 单是松茎头那狗地方,他特么能连续两次碰上拦路打劫的。 要是个女的回去探亲,这还不完了? “这那让他来找我吧。记得开介绍信,免得落人把柄。” “许哥你做事就是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 “许哥。”梁大晓看了看许灼头上还没拆掉的纱布:“不也翻船了吗?” “人家是阴沟里翻船,我是大风大浪……” 这话说着说着,许灼自己也不信了,不禁一阵尴尬。 更尴尬的是,梁大晓不说话,眼神默默注视着他。 他尴尬得没忍住,直接唱了起来:“你没听过一首歌吗,我唱给你听啊——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备母亲的哭泣……” 一首《水手》没多少难度,他扯着嗓子唱了出来。 大概意思就是,不要怕翻船,大家都是阴沟里开军舰的钓鱼佬嘛。 钓鱼佬空军都十有八九,他们水手再细心,可大风大浪也不是人力所为,翻船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啦。 其实《水手》这首歌不算原创,也是个“弗兰肯斯坦”。 开头这段源自中岛美雪的《习惯孤独》。 这首歌后来被邓丽君翻唱成《漫步人生路》。 不过,这首歌曲创作在今年的十月下旬,离眼下还有两个多月。 整体基调则取自八四年松本伊代唱的《想要紧紧拥抱你》。 其余的,则取了八三年长渕刚唱的《goodbay青春》。 总的来说,出现在如今,也算是“原创”了。 这首歌表达出来这样的意志,让梁大晓大为感动。 一遍唱完,他就迫不及待让许灼教自己唱。 然而等许灼唱第二遍时,嗓子又发癫了,开始走调。 更离谱的是,梁大晓跟着走调唱……特么梁大晓也走调。 然后就等梁大晓唱完,许灼都在怀疑这是不是《水手》。 附近忙活着事的许若谷皱着眉头,终究是没听下去,抢过了唱歌权,开始按照这种摇滚风唱了起来。 许若谷音感很好,都能摸着里面正确的大致脉络,判断出哪里走调。 没有基础的人,没有这么好的音感,是不会对初听的曲子轻易做准确判断的。 反正许灼听许若谷这么唱,就知道这个调调没问题,和记忆一样。 可他就不明白…… 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歌的声音回想起来,在脑海是如此清晰呈现,为什么他一开口就能飘走呢? 他忽然间发现,好像有些事就算有金手指也解决不了。 送走了梁大晓,许若谷瞪了他一眼:“你以后,和谁一起唱歌都行,和华铭东一起都行,我不拦着,但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再和梁大晓一起唱歌。我真的受不了,心梗都快犯了。听到没?” “听到了……” “向我保证。” “我保证……” “不,你还是对天发誓吧。” “我……我发誓。” 说完,许若谷一把抱住他,小声道:“那就好,以后你实在想唱,唱给我听就行,咱俩还能好好把日子给过了。” 许灼也很无奈,因为他觉得自己唱得还可以,梁大晓是真难听。 他都听不下去了。 可许若谷却告诉他,梁大晓唱得比你好那么一丢丢。 这就很扎心了。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哪怕……哪怕许若谷说“你们一样难听”他都能开心接受。 许灼道“那……十七号落成后,咱俩走个婚礼?” “急的话……等这段时间不怎么忙了走个场也行……” “诶……得有个房子住,体体面面地把你接进来。” “成啊……这事我都听你的……” 这年头虽然都知道要扯证,可乡下这里更注重事实婚姻。 你扯证住在一起,大家还会说三道四。 可你要是请了一顿喜酒后在一起,所有人见证,没人再会说啥。 当然,他们这里风气相对来说也开放。 说到房子,许若谷推开许灼道:“你身体好了吧?” “昨天就差不多了,没那么嗜睡了。” “那你得去三队养殖场看看了——昨天严大海找到我,跟我说那附近的石头岸已经打好,问你啥时候去建养殖场。” “这个严大海,催得真特么紧,催魂呢……” 许灼无奈得都笑了。 许若谷道:“人家是真怕你跑了,夜长梦多……我为了打消顾虑,已经让天授钣金厂造出的部分钢架送了过去。” “行,我待会儿去看看。” “现在有别的事?” “饭呢,要一口一口吃。我昨天才开始感觉恢复,很多事,我要亲自过一遍。虽然你在监工,我很放心。可我不亲眼看看,不知道进度啊。” “那我陪你。” “你是我秘书,当然得陪我。” “嘻嘻……那别忘了报酬啊。” 一听“报酬”两字,许灼眼中明显出现了慌乱之色。 这两三天下来,他被炎症折腾得没啥精力。 你要说来个大痛大痒吧,行,或者发个烧吧,也没问题。 就偏偏是痛痒之间,发烧之前,人昏昏沉沉。 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吃药。 吃药……赤脚医生给配的安乃近,这玩意儿许灼根本不会碰。 …… 第309章 写个故事怎么这么难 就这么熬过了艰难期,伤口各方面总算完全结痂愈合了。 这些天的事,他基本就醒来吃饭听汇报,然后给许若谷发个指令。 剩下的,便是被许若谷用替他做事的酬劳,逼着讲《变形金刚》。 可变形金刚他特么也只看过影视剧,创作背景和一些资料。 详细的整个动画故事,他根本没看。 这些东西,老老实实讲一天就没了。 可他不知道结局,中间也断了很多系列,那怎么办?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 他就把《三体》《球形闪电》《钢铁侠》缝合了进去。 正好《三体》和目前时代的契合度很高,和许灼版本的《变形金刚》外星人的故事高度重合,尤其是这里面把最终统治塞博坦星——现在叫“不周山”的反派,直接冠上个“军国主义”,融合上“三体人”二进制思维,简直完美。 所以他又发现了一个bug,那就是原来塞博坦星是没有三体问题的。 加入这个设定后,把三体问题加入,也就行了。 然后又发现不对劲啊,按照设定,硅基生命所需的热量,本就是碳基生命的不知几何倍,好像人家有三体问题才能活下去,没有才叫完蛋。 所以他把“恒星发生氦闪”设定给融入进去。 让“不周山”出现毁灭性危机,以此促成这些“不周星人”要来入侵地球。 而当他们降临地球前期,愚昧的地球人则分成各个派系。 其中降临派坚持这些不是外星人,是神话里的“神”。 由此展开了一场“破壁者”与“面壁者”之间的角逐。 与此同时,华夏内的一部分降临派却认为这事很奇怪,因为他们自称来自“不周”,可这却是华夏神话传说里的事。 他们认为,其实无数年前“神”已来过。 而这一派里,有一支考古队。 考古队里有一人更是外八行里摸金倒斗的传人。 在他无意间接触到第一个古墓时,无意间找到了一张关于各种古墓的藏宝图,这里面要极其七把钥匙,才能打开最终的昆仑颠青铜大门,见西王母得永生,其实不知道的是,所谓西王母正是当年从“不周山”离开的正派一行外星人。 这支队伍第一条故事线,发生在清末。 这一支贫穷的队伍,本来一筹莫展。 直到碰到了在美华裔的支持,但前提是必须带一个他们的人参与项目。 于是,故事由此展开。 主角一行人在盗墓时,发现了古人为了追求永生,得到了某些神物,说是炼制金丹的原料,以此对人做“巫术祭祀”,结果制造出了“僵尸”。 这似乎是个惊悚的小插曲…… 实际上,主角队伍里的人却摘取了“僵尸因子”带回去研究,想要完成和当时世界的对抗,实现美帝、资本主义霸主梦。 结果却引发“生化危机”。 于是这“生化危机”的故事持续了几十年,期间这故事里的反派财力强大,组建私人军团去搜寻更好的“病原体”,于是在非洲,南极,海洋深处,华夏的滇南虫谷,又分别找到了相关因子。 “啊!厉害!许灼桃你这脑子真……绝了!” “我知道了,这因子就是无数年前坠落地球,引发史前生物大灭绝的这些‘不周山星人’的残骸,对吧?” “呀,这么一来到处都是伏笔啊,厉害!” 昨天下午许灼讲到这里,嘴角抽搐。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啥了,没想到许若谷还能脑补。 更离奇的还在后头—— “诶,我知道了,许灼桃,你是不是想说,古埃及人建造金字塔,也是为了这些钢铁外星人?古埃及人的神明啊,祭坛啊,其实都是这些外星人的发射塔。就像那个谁在利用太阳发射信号一样,对吧?还有……传说里蚩尤有一群很多脑袋很多手臂巨大无比的兄弟,他们其实也是不周山星人,对吧?秦始皇当年用土烧制兵马俑,就是看出了一点变形金刚的秘密,想要仿制……说不定秦始皇陵里还有一具变形金刚残骸呢。对了对了,这么说,当年修建长城,说不定是有人制造出了大量僵尸兵团,所以秦始皇命人抵御,对吧?” 他当时目瞪口呆地看着许若谷,缓缓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 然后许若谷很得意很得意。 “看来最了解你的人还是我。我猜的果然没错,这些都是你的伏笔。我就说嘛,你为什么要搞这么多设定,还要关联在一起……” 我特么不是被你逼着讲故事,没法自圆其说了嘛! 许灼内心骂着,然后狠狠点头:“对,最了解我的果然还是你。” 实际上,他做的变动不少。 因为《钢铁侠》的故事初创作是在六三年,在如今的美仔早就有了,他这里是把华夏古代各种酷炫铠甲和钢铁侠的做了个结合。 简单来说……特么的《圣斗士星矢》谁还没见过? 可圣斗士的故事得五年后,到八五年才会在《jump》上发表。 他这也不算抄袭……算了,他就是抄袭。 反正也是给个无聊的抑郁症患者讲故事。 看着她这么开心的样子,似乎很长时间没发病了…… 这说明自己还是很有疗效的。 对,他全是为了治疗她的抑郁症,真不是抄袭。 有了这个念头催眠自己、说服自己,接下来各种东西他也胡编乱造得合情合理,顺理成章,毫无心理障碍,不会受道德谴责。 “我得尽量把这个故事做大,在融合穿越啊,重生,殖装等元素。”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看到许若谷在记,在画,他怕许若谷真给弄出来。 当他把原本是很多人很多年才能做成的很多个故事,靠着“戏说就是胡说,改编就是乱编”的意志,把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糅合成一团时,直接丢给许若谷这个文笔不咋滴画功还行的吊毛…… 来吧,你行你上吧。 他觉得,许若谷绝对没有驾驭这么大盘子的能力。 至少他自个儿没有。 眼下听到许若谷结束正经工作后,又要让他讲故事,他嘴巴就有些抽搐。 “唉,一会儿就把反派变形金刚入侵地球不成,临死前引发氦闪,让地球进入‘流浪地球’的故事吧,今天暂时这么应付得了。” 他真的不想再给许若谷讲故事了,太可怕了。 …… 第310章 新村委已有模有样 故事就是故事,有bug很正常,就没见过还带着脑子听的,这么较真干嘛,刨根问到底就算了,还自己脑补答案…… 讲真,他不喜欢这样的读者,能把他活活搞死。 对许若谷敷衍两句后,便先去了十五十六号看。 这是新村委所在,必须仔细了。 经过这么多天营造,除了第一两天问题很多外,往后建造都是越发顺畅的,现在已经完成百分之七十了。 站在门口往里看,整个外墙已经造好,大门还没装。 都是青砖加水泥堆起来的墙壁,墙沿铺上了云瓦。 里外都没有粉刷,这是最后一步。 墙体上面开了大大小小的很多假窗。 这些假窗有方的,有圆的,有正方的,有八角形的,有月牙形的,还有凹四角的,有扇形的…… 内部图案有冰裂纹,有枯枝,有兰花,有铜钱,有福寿纹,有竹子,有菊花,有荷花,有鸟,有挂石头的。 搭建材料有大石块,小石子,瓦片,水泥。 现在还都没搭建完成,正处于搭建中。 这是整体塑造的最后一步大工程。 进入门厅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空间格局是前院。 前院左右是贴着外墙塑造的廊檐。 廊檐的支撑都是拆房料的木柱。 这些木柱经过简单刨切去掉风化形成的毛刺后,又用火碳化了一下,涂上了木蜡油,简直就跟新的一样。 木柱中间是青砖和水泥砌成的护栏。 上面是木头雕花做的柱角遮挡。 现在电线还没铺设,灯笼也没有挂。 护栏外面一圈,是青砖围起来的小花坛。 四个角落都挂着铁链用来引水落水。 花坛里东西还没栽种…… 全老头说他会亲自来种,不让任何人动手。 中间空地则是水泥和青砖为主基调,用石头镶嵌搭成的一个“福”字。 前院中间空地往前走,这就遇到了一道左右都可以上的外楼梯。 外楼梯是用水泥和石头铺设成的。 全为民原本的意思是用青砖,反正拆了那么多房子,青砖瓦片多如牛毛,可以使劲用,许灼没同意,坚持用石子。 因为青砖很容易长苔藓,打滑。 石子就算打滑也不要紧,平面凹凸,更好一些。 上去的扶手是用木头做的。 下面左右廊檐路往前走,分别是左男右女厕所。 厕所上面,那就是这正面第一栋楼二楼,是村委主任办公室。 当然,这个办公室比较大,有好几个房间。 办公厅,会客厅,值班休息室,储物间,四个房间组成。 左右都有一条走廊,走向后面。 这个二楼看起来地面是木头的,走到里面,墙面什么也都是木板,其实都是拆房料作的铺设,底下都是水泥地板。 这些地板自然也经过重新刨切炭化处理。 不然本就是老木头,再这么一搞,十有八九要出问题。 两条走廊往后走,就来到了中庭。 这中庭是个天井,站在两边二楼走廊,可以看到下面中间的空地,井,还有靠边缘处的洗手池,自来水龙头什么的。 原来的井被许灼填了。 全为民知道后又挖了一个。 理由是“自来水就不用花钱啦,你知道什么时候停水吗”。 现在的自来水,不是公社里供应的。 是石门桥和松茎头中间的位置,有一座水塔,每天有人负责打水上去,供应到附近石门村,松茎头,乔庄,天授。 北泾,东蔡,西蔡,后张则是另一个水塔输送的。 地底下有很粗的主塑料水管,再接到每家时,就成了镀锌水管。 他们这里江南人家,基本上家家户户也会做个小水塔用来蓄水。 自来水用着是比井水方便,等有自来水就往水塔里打水,各家用的自来水实际上就是从水塔里引下来的。 就算停水了,存储的水也能用一阵。 这就是江南的好处,自来水,自家水塔,自家井,队里公井…… 根本不用担心缺水。 许灼因为觉得家里有井比较危险,就把十七号的井给填了,但搭建在二楼上的水塔,确实还是搭建了,且选用规格还比较大。 很多人家里的水塔都是白铁皮焊的。 就是天授钣金厂出品。 许灼知道白铁皮用个不好,没几年能烂透,所以强行订制了不锈钢的。 话说回来,中院是天井,这中栋则是三层楼。 虽然三层楼没有走廊,但三层楼却是建了前后阳台。 讲真,三楼真的是太高了。 坐北朝南的格局,不仅南北开窗,东西还同样开了窗口等着镶嵌玻璃窗。 站在这个窗口前面,风呼呼吹来,一眼竟看到了小十公里外的百湾镇。 “这风景真……真漂亮。” 站在三层楼西窗口,许若谷有些激动。 从近处往前看,先是一排排大差不差相对整齐的白墙黑瓦平房。 再往前,就是一条和往西面五村路垂直十字交错的砂石路。 这条路叫天授长街。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头时,就可以看到现在的天授村委了。 再往前走就是一条通往镇子的横向主路,越过主路就是石门村。 天授长街往北面走没多远,便是白银灞河塘口。 这条路,也是每天梁大晓、庄连山所走的路。 从白银灞河门前一直到双桥巷三队过去的一条巷中间这段天授长街,便会发现,其余地方的房子都是一排排,一列列,不说有多整齐,至少朝向一致,唯有这么一段路,房子牵伸的牵伸,后翘的后翘,坐南朝北,坐北朝南,坐东朝西,坐西朝东,还有斜着朝的,混乱无比,怎么都有。 因为这条路左右,就是天授长街巷。 那路口的西南面的第一户人家,往后数五套房子,对面的斜对角那一条坐北朝南却是正门开在西面顶头,和人家房子侧面贴着的房子,这里以前是一座茶楼和一座酒楼,全都是老许家的产业。 因为发生了点诡异的事,许虔兴他妈就把这里房子都给卖了。 事后才觉得,这事儿是有人做局。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幸亏当时房子让出去,要不然根本挺不过戴高帽子。 …… 第311章 这年头的房子审美真是 天授长街巷这段路再往前,越过一些房子间的菜地,就能看到五村路这条宽阔的黑色煤渣路,然后是好像无边无际的绿色稻田。 稻田右边的尽头,可以看到一条主路和路尽头的房子。 那些房子就是西蔡村。 左边这往前看,可以看到一片镶嵌在稻田里的村庄。 这个就是乔庄。 再往左边就是通往镇子的主路,然后就是乍看都觉得人流不息、很是繁华的百湾镇,完全看得到百湾镇菜市场,隐约能看到供销社。 “高处的风光真的好……看着这风景,我好开心。” 许若谷拉着许灼,又往东窗口跑。 在这里,一眼可以看到……呃,看不到啥。 东窗口这里,正好被旁边十七号东侧主楼的三层中栋给遮挡了。 看不到正东风光,只能看到东北和东南斜角的风光。 居高临下,完全可以看到被拓得宽阔无比的双桥河,不断段落的石头岸已经打造完成,也能看到河对面东面那片空地上堆放的各种材料,那就是养殖场的位置,越过田野可以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大运河,来来往往的船只。 环顾四周,可以说,除了十七号,没有一栋楼比这里高。 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许若谷倒是非常享受。 走下这中栋三层楼,来到中间间隔很短的后栋。 这后栋就是左右两排走廊的二层楼屋子。 这屋子楼上楼下,都是给各职务用的办公室。 此外,靠最后的地方,是另一个厕所。 再往外,厕所外,就是后院了,然后便是后门。 所有的房子,除了铺设木头外,还没有进行任何装修,排线,门窗的安装,乃至于厕所的进一步修缮。 顶多只是做了个水管的排布。 “大差不差,可以了,接下来别的我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排线。” “排线有什么担心的,你怕线路弄不好引发火灾?” “不是,这个是天授村委,每个房间都要用来办公的,这意味着所有房间都至少要一盏灯,然后主房间需要吊扇,大房间需要电风扇,小房间要台扇。这么多东西,先不说钱吧,单是供电就有压力。” “电能有什么压力?” “大姐……算了,安倍定律你没学过?” “怎么了?” “全书记给的电线就这么细,要给这么多东西供电,电线肯定要烧掉。必须用我的那种电线才行。可十七号电线用得差不多了,回头得再弄……这要先排线,再装修,不能留明线。所以只能把室内装修排到最后了。” 许若谷把问题记下来,两人出了十五十六号,到隔壁去。 说起来也挺那啥的。 十七号比天授村委早修建那么久,用的人也不好少。 但进度上都被天授村委给赶上了。 没办法,十七号修建时一直遇到问题。 这些问题只有许灼能解决。 比如说现在,十七号已经完成了排线,水管排布,接下来就是内外粉刷,安装门窗,铺设地砖,楼上铺设地板,最后则是家具和家电。 目前最后这些工序的第一步就被卡死了。 大早上,以萧辞旧为首的一群建设生产组组员,围在一起讨论粉刷。 “粉刷个啥呀……” 说到外部粉刷,一群人不同意,其实萧辞旧也有点不同意。 可许灼明确说了要粉刷来着。 “青砖房子粉刷是应该的,小组长,你见过这年头哪些人不要红房子,自讨没趣给红房刷白腻子的?这红事变白事,多不吉利?” “就是。” “里面弄得白净点,敞亮点,是没问题的。外面这红砖房多好看。一眼看过去,一大片红,又高又红,多吉庆?” 萧辞旧皱眉道:“又不是我说要粉刷的,是许组长。这房子怎么造,到现在是许组长的命令,我就是按部执行……” “那没问题啊,可许组长说糊白腻子了吗?” 萧辞旧愣了愣:“这倒没有……” “没有不就行了?” 萧辞旧皱眉道:“可没有白腻子,还有什么腻子?” “以我的看法,弄点黄泥和稻草放进去,太阳一晒,金灿灿的,这不好嘛,反正不能涂白的。” 白色在这年头很丧,谁不喜欢红色喜庆一点? 更何况,砖红色偏橘红,也不是结婚那种红。 那种红太辣了,也不行。 砖红色,在这时代就是恰到好处。 大伙儿都觉得好看。 建设生产组众人,建设这套房子,从无到有,一块块砖垒砌出来的,这也是众人的作品,眼下看到这东西即将完工,谁不心动? 结果萧辞旧说要和其余黑瓦白墙的老房子一样糊白腻子。 那谁都不愿意了。 周围这么多黑瓦白墙还不够? 这么一栋橘红色的砖房耸立起来,多漂亮? 就算不是自己的,那也是自己造的,瞧着也喜庆和开心。 就算萧辞旧是组长,现在也指挥不动众人抹白灰。 “怎么回事,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许灼走进来,就看到这副景象,不禁上前询问。 “许组长你来得正好!” 众人一看许灼,立马激动起来,开始唧唧呱呱说起了这件事。 说到抹白灰时,个顶个的激动。 许灼是真没预料到这些人对红色裸砖房上白腻子这么抗拒。 萧辞旧看着他,也是爱莫能助,然后自顾自抽烟了。 有组长他,他这个副组长看着就行。 如果组长不顶用,副组长也没卵用。 许灼摆摆手,示意所有人看他:“各位同志,你们的话我听到了,容我问各位同志一句,是否知道这双桥巷十五十六号的组员,工资是多少。” “知道,一块五。” “那各位工资是多少。” “两块五。” “那各位同志想过没,为什么各位工资高,隔壁工资低?” 立马就有声音想也不想道:“咱们都是老手了。” 这话出口,现场沉默,所有人脸色变得怪异。 虽然他们的确是老手,可过来上工初期,也是各种不熟悉。 甚至到现在,他们还是会遇到一些造房上的小问题。 工资上面,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两块五。 隔壁是新手么? 不是,相反隔壁有几人年纪大,手艺还算不错。 可这一块五一天的工钱,开河也一块五啊。 萧辞旧道:“咱们造的房子难度高,隔壁没啥难度。除了最初用水泥糊窖池,其余的都是用水泥糊着青砖铺地,然后上梁柱也就是把以前的拆房料木头柱子处理一下,该横的横,该竖的竖。再加上人也不少……要不然,差不多人,为啥咱们造到现在,大体还没弄好,人家进度为啥都有点赶超了呢。” “对。” “老萧说得对。” “就是这理。” 许灼无奈道:“那你们知道,这房子的宅基地是谁的吗?” …… 第312章 不装了,摊牌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犹豫着道:“我记得没错,许组长你说的是样板房吧?” “样板房和是谁的宅基地有关吗?” “有啊,既然是当模范房子的,当然不可能是私人的,肯定是村里的。要不然,大家都住平瓦房,谁敢住这三层楼的……红砖房。” “对,对对对。” 萧辞旧看着许灼,微微皱眉。 许灼道:“十七号的宅基地,是我的。” 此言一出,众人怔了怔,随后一阵喧哗。 所有人脸色复杂,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说。 “现在改革开放了,都包产到户了,还和过去一样吃大锅饭呢?” 许灼喊了一嗓子,把众人拉回来。 “你们的工资,是我付的。” “建设生产组成立后没有项目,但是村里必须成立。” “就比如咱们里面的一个副组长,被派出去,带着两个人去开河,学习如何开河,如何运输,如何监工,如何管理了。” “可这也是十七号开建之后的事了。” “我告诉你们,就你们这手艺,如果第一个项目接的不是我的,你看看,回头要不要给人赔钱?” “我图纸都画给你们了,还画得这么细……” “施工方案都有。” “这就等于是雇主花了钱,请你们按照要求做。” “前些天,中栋后栋衔接出这么大的错误,搞成那副样子,忘了?” “如果我不是这里主人,你们这事儿过得去?” “就一个样板房,我不拿出来钱,去联系人找物料给你们练习,一路陪你们天天开会,分析问题,改良技术,改进工艺……” “现在给你们一个活,你们能接好吗?” 许灼说话的声音不大,就拿事实摆证据说道理。 直接把这些个组员说得面露惭愧,无比心虚。 当然,也有组员不负责这块的,反正没他的责任,不觉得怎样。 “许组长,虽然你说的很对,可你这件事……这行为,我不认可。大家有哪个能住配住这样的大房子?这是享乐主义。” “你觉得我需要你认同吗?嗯?”许灼直言不讳道。 这人脸色涨了涨,有些羞恼,又觉得羞恼没理由,往旁边看了看。 却见其余人都沉默着。 许灼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问道:“世上那么多事,那么多人,你认同几个,你认同哪些,哪个和哪些,又是需要你认同才能继续的?还是说,你能代表集体,代表全生产队,代表全村,代表华夏?” 一顶顶大帽子飞过来,这人有些吃不消。 皱着眉摇摇头:“我代表不了,可许组长你能代表吗?” “我没说自己能代表,是你说你能代表的,所以我想请你证明。” “我证明不了……” “你证明不了,却在这里慷慨陈词,也就是说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的观点。如果所有人说话,都不需要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我甚至可以随便污蔑你,散播谣言,不用负任何责任?”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组长,你别跑题瞎讲……” “那你不认同就是不对的,你认同的就是对的,是不是?那资本主义我们都不认同,为什么资本主义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认同大锅饭,为什么你不弄个大锅饭,看谁愿意过来和你一起吃?” “我……” 是啊,都什么年头了…… 大家都愿意包产到户,谁还想回到过去? 他也不想搞大锅饭。 可他就觉得,许灼是错的,虽然许灼说得一点也没错。 许灼看着他说不出来的样子笑了笑。 “同志,你这是犯了典型的右的错误,太傲慢了。虚心使人进步,傲慢使人灭亡。你们现在,可以傲慢地说一句我不认同,然后离开,我不会阻止。可你们也好好想想,这些天,你们在这里勤勤恳恳工作,干活,同时也是在学习。现在,放眼全村,或者说整个公社,有几个人比你们更了解水泥,砂石,钢筋,石灰的各种比配和各种层次、各种场景的运用?” 说到这里,众人恍然这些天来一切努力。 不禁有些激动和骄傲。 没错,虽然眼下有点无法接受这么好的房子是私人的,可是…… 这些天来,他们学到的本事,却是扎扎实实的。 就这年代,有这份本事,他们觉得去哪儿都有口饭吃。 “有几个人比你们更熟悉建造大房子?整个公社,哪里去找一批可以在不久后,造咱们双桥菜市场的建设队?今天你们离开,改天建造双桥菜市场便没有你们的份了。我这不是威胁,没有你们的份在我看来不重要。这里面最关键也是最大的问题是,你们是去了一次建设更大工程,去学习和吸收建筑经验的机会。” 话听到这,众人心头由骄傲忽然变得紧迫焦躁起来。 他们想起来了,最初说要建造模范房时,许灼这个组长就告诉他们,是为了以后建设双桥菜市场,建设河堤,造路做准备的。 当时他们还觉得,不就是用红砖造个房子嘛,有什么难的? 可这一路坐下来才发现,里面的门门道道还不少。 比如说,如今用的红砖,和青砖,完全是两种东西。 因为两者强度不同,厚度不同,所以可以合理运用的方式,也完全不同。 如果用过去青砖的造法来堆这么漂亮的楼,那是根本不成的。 在没造十七号前,他们很多观念都很固定。 造十七号后,对材料的认识和运用,才一点点打开。 他们自己都能保证,如果没有建造十七号的经验,想去用过去青砖房的搭造经验造双桥菜市场的话,不光不会成,还会狠狠地失败。 即便有眼下的经验,他们也不敢完全保证能成。 许灼没有让他们离开,可刚刚在表明十七号谁是主人的时候,的确,他们里面有不少人不相干了,觉得就是给资本主义打工,没意思。 现在,一想到双桥菜市场,所有人都不禁心头火热。 许灼扫了眼所有人,声音不高,语气继续保持风波不惊的平淡。 “你们有几个人去易城里头看过?有几个人看过易城菜市场是什么样的?我敢打包票说,双桥菜市场一旦建成,不一定是最大的,但一定是目前全易城最好最有特色的。改天如果市里面领导来了,一看觉得好,也要在市里面建造个一样的,那请谁去弄?这笔钱给谁赚?这个工程谁的名字会留在上头?” 这话说得众人立马兴奋起来。 不少人脸都红了,按捺不住激动。 这个时代的人,都有种莫名的荣誉感,使命感。 还有……特别要面子,名留青史的那种要面子。 …… 第313章 谁赞成,谁反对 当然,人的事就是社会学的事。 社会学是研究群体现象群体面貌的,不能用个例来证明和反驳。 所以像许灼这种为了骂人怼人膈应人,可以先把自己搭进去的,毕竟是少数,那些不要脸的但凡有一个,都能在本地很出名。 许灼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在观摩着这一切。 他刚刚在前面说关于利益的事时,这些人多是态度不大的。 人所好,非名即利,亦或是生活之类。 所以他接下来的谈话,就开始用名声之类的来刺激。 刺激到眼下这一步,他已经明白这些人需要什么了。 知道这些,那就好办了。 “退一万步说,各位,我有钱,有能力造房子,我有能力培养人去做好事,做大事,有信心让人以后也住上大房子,吃上五花肉,过上好日子。我没资格住这房子,那谁有资格?你们就是,这话错没错。” 萧辞旧直接道:“没错。” “倒也没错……”萧辞旧说完,其余人纷纷犹豫着道。 他们不认同这种金钱物质价值观,这和他们的荣誉信仰观背道而驰。 但也因为这样,所以他们也没必要否认。 许灼继续道:“再说,我有钱能造房子,有人脉能弄来材料,有能力设计房子,手里还掌握着那么多水泥沙石配比,我让谁造不是造?我需要你们说一句不认可,不配,不能吗?我需要吗,你们说——” “不需要。”这次说的比前面爽脆不少。 显然,他们都开始接受一个现实了。 这个现实就是,许灼有那个力扶起他们。 除了许灼,其余人有心也无力。 但这不仅仅是金钱的事,还是许灼在建造上,的确能指导他们。 “好——这位同志,我用我的能力来弄到眼前这样,你觉得不行,请你说说为什么,是不是你觉得大家应该跟你一样才行,不然你心里不舒服?你是不是见不得人好,见不得人富,见不得人有能力?” 刚刚那个跳出来的组员,终于是改口了。 “对不起许组长,我的确有这样的观念,可我……可我无法改过来。我骨子里认为,人都是一样的。造这种大房子,彰显与众不同,彰显自己有钱,本质上就是自己在和人家攀比,标新立异,是……是……” 许灼直接替他说:“是想脱离群体,是想脱离民众,是想背叛阶级。” “对!”这人有点激动。 因为许灼说了以他的文化水平,根本说不出来的话。 这话真特么太对了。 所有人也都因为这句话看向许灼。 但只有部分人,是带着和刚刚这人一样的眼神看来的。 这些人,是想要一个答案。 许灼笑着道:“从来只有背叛阶级的敌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那么,我问你们,我是诸位同志的敌人吗?” “不是。”关于这一点,没人会觉得是。 许灼这个零食生产组,香料生产组,建设生产组三组合一的组长,迄今为止为村里做的事,那是村里找上百人来拍马莫及的。 如果这样的人也是敌人,那么他们认为的朋友又是什么新品种的累赘呢? “那不就对了吗?我就是个农民,我一直在我的阶级里。我代表的,就是我这个阶级,我背叛了我的阶级,哪个阶级又会接受我?资本主义?封建主义?帝国主义?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对……”众人一阵点头。 这时,所有人精神才放松,没了刚才的那种不爽与背离。 一股子以许灼为中心的向心力,在建设生产组成立至今,方才缓缓形成。 他道:“各位同志,我不也不瞒你们。这个模范房,我在有一点上,确实骗了你们。那就是,我不是为了让你们以后去接别的老板造房子的订单,才这么弄的,而是为了咱们自己村。” “自己村?” “天授村?” “啥?” 许灼说不是为了外接项目,他们能理解。 刚刚许灼直言那些话,他们就有预感了。 可为自己村,这又是什么意思? 许若谷站在许灼后背,看到了他打湿的后背,出言道:“许灼同志早在成立建设生产组之前,就和全书记聊过成立的目的。你们不妨想想,这个河扩展完成,菜市场建成,路修成,以后咱们这里会不会有钱起来?等大家开始有钱了,就算大家觉得住老房子没事,那两岸这么多老房子,和宽阔整洁的河道、路面、菜市场形成这么大的落差,是不是村里面貌在给村里拖后腿,坍台?”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要给每家每户也造房子啊。 诶?不对啊。 双桥河两边的房子重造完成,没理由不造村里别处啊。 那这岂不是说…… “我们……我们以后也会住这样的房子?” 有人反应快的,忍不住问了起来,激动得脸上肉都在颤抖。 所有人紧紧盯着许灼。 只见许灼点点头,然后从许若谷肩包里翻找。 这肩包里一大堆纸,是各种他平日里所需和积累的资料。 从中抽出一张,递给萧辞旧道:“萧组长,你看看。” 虽是这么说,可其余人还是没忍住凑到萧辞旧这里来看。 只见这一张纸打开,上面画着一幅图画。 图画中间是一条河,河头是一座菜市场,两岸是和十七号差不多的房子,而两排房子往外,其余的巷子,也是差不多的房子。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一沓资料的最后,盖着村委的公章! “我去……”这下所有人惊得满脸喜色,嘴都合不拢。 先前只以为这是许灼一个人的房子。 原来这还是第一间,模范房,样板房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全村都会是这种房子。 这就是村委里的未来计划了。 可是…… “许组长,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说啊,为什么不早说?” 许灼道:“因为这个只是计划,造这些不需要钱吗,钱哪里来,我和老书记都在想这些事,不然为什么要开河?我们想的是,等钱足够了,咱们一点点实行。我们就怕到时候计划实现不了,那提前告诉你们,不就是扑了个空,让你们所有人白高兴么?所以我跟你们说,这些事,你们不许说出去。” “是是是是是……”建设生产组所有人,忙不迭点头。 心里头真叫又激动,又愧疚,又兴奋。 这也是许灼的沟通技巧,先把这些人通过自己的方式,讲理说服。 再拿出证据,大杀器。 让他们明白,自己明明可以不费口舌,让他们心服口服,现在为什么要反着来,先让他们服帖,再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服帖。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心服口服。 …… 第314章 造房子要天人合一,和光同尘 “我告诉你们,这种事今天知道,烂在肚子里,老婆孩子老娘都不能说。谁要是泄密一个字,改天全村都知道了,那隔壁村都要知道。我想你们应该清楚,东蔡村的老蔡头和咱们不对付。我这脑袋为什么被打烂?我不怕告诉你们,就是因为老蔡头不敢找老书记,只能搞我。咱们天授村和东蔡村的恩怨,你们比我清楚。现在菜市场一起来,五村集镇说不定彻底玩完。可要是因为你们,再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你看他会不会找咱们麻烦。” 软硬兼施,众人哪里不明白事情重要性。 当即选择了闭嘴,不再提这件事。 萧辞旧道:“那个,许组长,你来说说粉刷的事吧……其实,其实粉刷白色的石灰,真的不太好。刚才我觉得咱们组那谁,提的建议挺不错。哪怕弄点黄色胶泥来,和石灰搅拌,不是纯白,是淡黄色,也挺好。” “诶诶诶,老萧同志,许组长才是屋主,许组长要啥颜色就啥颜色。” 瞬时间,萧辞旧有种自己化身电影里被叛变队友背后放冷枪成为烈士的既视感,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其实你们刚刚说得没错,确实不能糊白色,但没说到点子上。” “请许组长指导——” “这个,其实就是我接下来要和你们说的,关于造房子的‘理念’。” 许若谷拿出纸笔,又开始默默记了下来。 房子这种东西,是人居住的地方,它上下之间有两层关系。 第一层,是房子和外空间的关系。 第二层,是人和房子内空间的关系。 传统房子建设,讲究一个“天人合一,和光同尘”。 意思就是房子要和周围环境相融。 再高级的房子,也不要标新立异,要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这个怎么融为一体,就是关键。 “我们华夏建筑有八大体系,我拿几个典型来,你们就知道了。” 一般人的房子,都是伸在地面上的,人家窑洞就像在地面挖一个大坑,然后在坑中间种棵大树,四周墙壁朝内开挖,挖出房间来。 这种房子,冬暖夏凉。 许灼说到这里,立马就有人说了,下雨怎么办? 还有说,就算不下雨,土下不潮么,时间长了不会生关节炎么? 这个就是关键了。 人家那里一年到头看不到多少雨,四周最多的建筑材料不是木头,而是土,所以用土,朝下挖房子,这才最适合人居住。 然后,许灼举了第二个例子。 傣族竹楼。 这些竹楼,一座挨着一座,有些还大片紧密地建立在水面上。 这时就有人问了,常见的建筑不是土木结构么? 为什么好好的陆地不住,偏偏住水上,夏天蚊子多不多? 这一个呢,和傣族人生活习惯有关。 另一个就是和族群生存环境有关。 生存环境,分为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 许灼把这个少数民族具体生活情况一说,大家就明白了。 也的确,竹子是最优解。 “你看,为什么咱们江南的建筑是黑瓦白墙青砖木梁?” “因为这些材料,都是咱们本地最容易获取的。” “为什么要糊石灰呢?” “一个是可以调节温度,另一个是可以调节湿度。” 至于为什么墙要弄成白色,而不是青色…… 不是说和光同尘么? 眼下这些看起来倒是很突兀。 其实原因就在白色墙壁这里。 白色墙壁像什么? 像一张白纸。 远远看去,白色墙壁前的各种景色,就像是纸上一幅画。 为何古人常说“江南风景好,处处诗情画意”? 就是因为白墙自己既是纸,也是镜子,能把周围自然环境给衬托起来,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和光同尘”呢? “你们看周围自然环境的额颜色,什么颜色最多?” 颜色多的,就要运用这种颜色。 然后众人看来看去,就发现了水的黑,土的黄,树干的黑,树冠的绿,稻田的绿,路的暗黄,天空的蓝,云的白,其余的……好像没了。 看来看去,也就地上黑和绿最多,其次是蓝和白。 许灼带着众人总结这些颜色后,众人这才发现,江南黑瓦白墙很有道理。 “黑瓦白墙,其实是粉墙黛瓦。” 粉和白的意思还是有差别的。 白就显得有些苍白了,粉的白是偏暖一点的颜色。 黛是一种青得发黑的颜色。 其实江南春天的老瓦,上面有苔藓,远远看去也的确发青。 事实上有的瓦,就是黛色。 只是他们村上的瓦啊,墙啊的,从来都是黑瓦白墙。 许灼又对众人解释了一下,不想这一语却是又引得众人拍手。 “我就说嘛,黑白配色多难看,这粉墙黛瓦才对嘛……” “可是,怎么才能让这墙涂上去的石灰,看着没那么白呢?” “要我说,墙变得不是那么白不难,难的是瓦看着怎么没那么黑。” “这就改不了喽,咱们哪里有这选择……” “对了许组长,这房子造得这么好,为啥还要用老瓦?不能用洋瓦嘛?洋瓦可是红色的,绿色的都有,瞧着多靓。红色太突兀,咱们弄绿色的嘛。” 许灼黑着脸道:“把房子看成人,你们愿意要绿瓦嘛?”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为啥江南绿色这么多,要选用黛色而非绿色。 原来是这个道理…… “瓦片就算了,也没得选,我不喜欢洋瓦。一共就两种颜色,红色和咱们江南本地搭配,显得很突兀。绿色呢,又不能选。所以说,老祖宗还是有老祖宗的智慧的。那么,咱们先来说说这个墙吧。” “我们见识有限,还是许组长说说想法吧。”萧辞旧直接道。 许灼道:“其实我想的很简单,这个石灰不能太白,可以加点黑色。想要柔和,不那么刺眼,加点黄色就行了。” “黑色黄色都用土么?这怕是不行吧?” “其实黄色还好,咱们去挖点胶泥,放到水里过滤,等过滤细腻了,把这胶泥和生石灰搅拌在一起,就是调色是个问题。毕竟大家也没试过,不知道要到什么颜色才行。还有一个就是,湿着的颜色和干着是两码事,这也不好掌控。至于黑色,黑色其实不能用土,咱们种地的黑色土都是腐殖土,这东西不粘。添加少了没效果,添加多了影响石灰粘性。不如找些木炭或者墨水来,怎样?” 说话的还是萧辞旧。 众人一听这话倒是纷纷竖起大拇指。 许灼也觉得,这话有水平。 只是…… …… 第315章 我要用金砖 许若谷插话道:“糊墙得用多少料?墨水一来不便宜,二来墨水里面的胶添加进入石灰,石灰有脱脂效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至于木炭,这东西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可以肯定的是,木炭颜色不行。木炭的黑色火气重,看着就干,这个怕是也不行。” 许灼对众人道:“若谷同志在颜色上是专业的,人家学过这个。” 众人听许灼都有点捧着,便连忙附和,让许若谷出主意。 “我这里还真有一个主意,就是有些麻烦……” 许灼道:“你说。说实话,咱们现在已经把造房子这条路子,开始往精深上面发展了。不是说随便造一造。眼下每遇到一个问题,伴随着克服,都是我们集体的长进,把人家给甩开一大截。” “不错,幸亏有许组长提点,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这里头学问这么大。” “这么漂亮的房子,要是随便弄弄,那太胡来,咱们也心疼。” “是啊,这次这些小问题不解决,以后这个问题要变成大问题哦。” 许若谷在众人朴实的邀请下,便把她的想法给说了。 “很简单,各位同志还记得先前开蚌珠,开出来的那一堆蚌壳吗?” 众人眼前一亮,似乎都明白了许若谷的意思。 萧辞旧道:“蚌壳的黑色好,这贝壳也好,白中泛着彩,如果打成粉混合在熟石灰里,那颜色必然会好看许多。” 许若谷道:“蚌壳打成粉,和生石灰混合石膏后,加点黄胶泥,用在装潢室内墙壁上,这颜色就舒服得多。室外的,还是得用蚌壳的黑色混合一点黄胶泥来调,颜色比配的事交给我,但这个黑色怎么取下来,我没能力。” 众人道:“用砂轮磨,或者用钢丝刷。” “开啥玩笑,你知道一只蚌壳出多少黑色,要卸多少个蚌壳?” “没错,手工弄那还不得……” 众人纷纷看向许灼,只见许灼笑了笑。 “找个大缸,拿醋涂在贝壳黑色面,然后堆到缸底,闷一天拿出来,用水一冲,再用刷子一刷,这就差不多了。” 物理法肯定是不行的。 还是化学法速度好。 问题就是蚌壳片子也是碳酸钙,涂了醋也容易壳子一起分化。 那么,这件事便暂时定下。 “那许组长,这地面呢。现在外墙内墙,都要先糊水泥再粉刷,地面总不能再弄成……青砖,或者是……糊水泥?” “我觉得买点瓷砖比较好。” “瓷砖怕是不行,你没发现现在瓷砖都是一股子外国味道嘛,太洋气了,和咱们现在要搞的房子不配。” 许灼笑了笑,对众人竖起大拇指。 “聪明,能举一反三开始考虑这问题了。我这里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目前……目前来看,可能一楼地面地砖,要拖到最后弄了。甚至有可能弄不成,最差只能用水泥糊一下。” 听许灼这么说,就连许若谷也惊讶了。 “你打算配什么地砖?” “金砖听说过吗?” “金砖?!”一群人都惊骇得无以复加。 许灼解释道:“不是黄金的金,是河泥烧成的。这砖头目前只有姑苏阳澄湖那边有人能烧。这砖和屋子主题风格是最匹配的,没有之一。缺点就是,那十年,人家技艺完全停止,根本没有继续。” 记得烧砖的师傅继续,还是八零年代末的事。 故宫之类的地方,有太多地方要修补,于是找到了这家烧砖的,下了一批很大的订单,这才让这砖块技艺得以延续于世。 现在这个节骨眼,肯定没有重启呢。 可他现在需要,只能过去找一找了。 那里砖头有残留是肯定的。 他也不要太好的,就买那些剩下的九成。 聊了足足一个小时,十七号这里的形成与问题总算有了解决之道。 接下来要去的,是三队。 去三队有点麻烦,得走天授长街巷绕着走。 路程直接是平日里三倍。 走过这段路,来到三队东头平地…… 许灼才刚到,严大海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了过来。 “许组长,你来啦,你看这里啥时候能建啊。” “现在就能。” 由于房子都被推了,这块地平了。 朝着北面一看,就能看到已经打好的石头岸。 整个石头堤岸,就像是一堵斜靠着河边的石头墙。 但这却不是一面平墙。 墙体之上有很多黑美人西瓜大小的孔,都能看到孔里面的土。 这些孔朝东边,还有一个凸出的水泥鼓包。 乍看整条水泥墙,鼓包就像是一片片稀疏的鳞片。 这些东西的作用,是提防开坝放水,水流过来后形成的冲击。 收回目光,看向近处地面。 许灼对严大海道:“你这里能拆出人来建房吗?” “能!”严大海有些欣喜道:“但不多,大部分人被抽去开河了。” “能抽几个?” “七八个吧。” “能服从指挥么?” “能。” “会造房子么?” 严大海犹豫了下道:“工厂没造过,青砖房基本都会。无非是挖土,挖到黄泥层,在黄泥层找平,然后找四角。再填土,夯土,铺砖做地坪。在地坪上面支撑柱子,在柱子间砌墙。最后上梁垫草铺瓦,对吧?” “你还少说了开窗。” “哈哈哈哈……对对对,忘说了。” “这个项目能交给你负责吗,严队长?” 严大海低头挠了挠脸,犹豫了一下道:“我还得去监工队里人,开河这件事那个队里出人,队长都要监好的……许组长,我让我儿子来吧?” “你儿子是很懂这个,还是压得住你找来的人?” 严大海一愣,旋即不好意思摇摇头。 但又似乎想到什么,立马说道:“我孩子舅舅是老泥瓦匠,会造房子,只是瘸了腿后便不再上工了。让孩子舅舅过来看着,怎样?” “你还是想把自己儿子拉过来?”许灼直接戳破道。 严大海不好意思点点头:“我年纪大了,也想儿子有出息……” “你有没想过,为了你所谓的儿子有出息,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塞过来,我这里万一建塌了,有些东西没建,回头造成损失和不便,怎么办?你负责,还是我负责?还是说,你觉得儿子跟着我就一定有出息,让我带?” …… 第316章 养殖场开建 “这……” “严队长,我现在之所以找人,是因为我很忙,事情太多,抽不开身。养殖场对村里,对即将建成的菜市场,都非常重要。万一菜市场建成了,运营起来了,养殖场还废着,你告诉我,我怎么办?我要对项目负责,这个项目是全村规划的一部分,我要对全村人负责。你可以对你儿子负责,这是你的心意,你的义务,但那不是我儿子,也不是全村人儿子。” 许灼说话态度很强硬,语气也有点刻薄。 这让严大海难堪过后又是难堪。 因为严大海把小心思打到他这里来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费力讨好,就是在这等着他。 他不是不能带人。 是这么做,万一弄不好,后果真的很严重。 村里人帮帮忙是可以的,问他借钱只要他身上有钱也是可以的,甚至不还都行,因为他身上的钱都在许若谷这里放着……可这不负责就不行。 “若谷同志,去把十七号和十五十六号,分别抽两个人来。” “是。” 等许若谷离开后,许灼对严大海道:“把你要带的人都叫过来吧,包括你儿子你舅子,听从指挥服从安排不准耍脾气,这事得和他们说好。” “好!”严大海大喜过望,立刻跑了出去。 片刻后,两拨人一起来了。 许若谷带来的人,都是许灼刚刚见过聊过的。 人到了之后,在得到许灼的允许下,她从肩包里抽出了一沓资料,递给了从十七号抽来的“李根生”。 十五十六号的人,施工配合工作还行。 真正会看图的,知道什么叫施工流程,安全操作的,只有十七号的。 “李根生同志,现在起,我任命你为养殖场建设总指挥,你手下一共有十个人,都归你调度。你要做的,不是和组员们一起上工,而是盯着组员上工。防止他们出现建设错误和安全疏漏。我把项目的建设,还有全体组员的生命安全都交到你手上了。请问你是否愿意肩负起这个责任。” 李根生听得激动起来,立正敬礼:“许组长,我愿意。” “好——”许灼指了指他手中的图纸,然后转身对所有人道:“你们接下来想要进入这个组,必须听从李根生指挥做事。不想听的,可以离开。一旦决定留下来,你们只管做就是,不准有反驳。如果有问题,有疑惑,每天都会开会,会上给你们发言的机会。” 说完,许灼拉着李根生,指着这片空地开始说起了建设流程。 “对于养殖场最重要的就是卫生——” 卫生包括排水与排气。 想要排气,就得注意进气和出气。 所有养殖场的房子,都得在房子底部开孔。 这个开孔也不是随便开的。 江南这地方,夏天东南风,冬天西北风。 开孔就得底部东南和西北,这是进气的。 如夏天风从东南来,开底部东南进气口,开顶部东北和西北两出气口。 至于排水,这个地方每天要清理各种禽畜粪便。 最快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接水冲洗。 这个水不是普通水,到时候会在屋顶修建水塔,每天配备好消杀的水,用来进行冲洗,这些脏污都会顺着水沟进入窖池。 经过窖池粗过滤的水,会被排掉。 那些脏东西则会留在窖池里头发酵。 等发酵差不多了,会被取出来当肥料。 毕竟这么多的禽畜每天吃喝拉撒产生的粪便,其量便相当夸张。 要是不定期清理,肯定会出问题。 所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如何便于清理粪便。 这些许灼给的现代化禽畜养殖场设计图里都有。 他要告诉李根生的,便是这个养殖场的建设主次。 “其余的其实问题不大。你带人把这里的地基、基础、地坪、排水都做好后,接下来就是周围的墙。这里墙高五米,建完后还会往上加盖一个空心钢管的房梁作顶棚支架。到时候彩钢瓦过来,直接铺在上面铆钉就行。鸡鸭猪之类可以养在一个屋子里,兔子不行,得另外造个暗房来养。还有,养殖场不止禽畜养殖房,还有人住的地方,就在这边这块儿。关键是人住的,得分宿舍区,食堂区,晾晒区,饲料处理区——” 李根生只觉得这个宿舍,修得简直比家里还好。 问题是,用钢片做屋顶,这能行么? “新型材料造房子,在未来是大势,你尽管按着我的方法造就是。” 其实眼下唯一的新材料,也就一个彩钢瓦。 彩钢瓦还是砖瓦顶部用的,就跟城市里需要采光的老厂房一样。 那些老厂房会用电木来压制成顶棚。 这种顶棚白天不用开点灯,太阳一晒,屋内无比明亮。 缺点就是这东西风吹日晒没几年就风化了。 这对这个时代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对未来来说,如此方便降解的东西,还真是不错的。 产生如此大理念冲突的原因,还是两个字——发展。 如今各种资源稀缺,谁都希望买到的东西不是一次性的。 在未来,产能过剩,必须用加快消耗的方式来从整体上解决。 时代差异吧,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难。 “那许组长,这些拆房料怎么办?” 快走时,李根生拉着许灼,询问这些老旧的青砖。 这还用问么? “养殖场的地坪必须高,排水沟必须低。青砖用来铺地,抬高地坪。木料暂时放着,造墙的红砖水泥,回头我会弄过来。” 现在郭昆当了菜篮子工程的二把手,人生事业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在自己的本地船舶运输上,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于是连带着,在各种人脉路子上的拓宽,也迎来了爆发式增长。 对他来说,以前弄砖就不难,只要卖人情就好。 如今更简单。 不过许灼自己要建材,和全为民拿建材还是两条路子。 两人是小鸡和老鸡尿尿,各有各的道。 “诶?我这二哥不是搞船舶运输的么,问问他知不知道姑苏金砖制造这回事,如果有的话再好不过,没有也可以安排我走水路去姑苏。” 走出三队,他又去了一趟庄田这里。 只见村民们戴着草帽,身上都挂着水壶,脚上都穿着绿色老解放鞋。 这几天没怎么来看,进度比他想的要快。 两米的墙,村民们应该是激发起了主观能动性,分成了两组。 一组往前搭建,就造和身体等高的长度。 另一组则站在泥墙的墙头上,接着递来的泥砖往上堆。 不过也不是就这么往上一放就成。 …… 第317章 老子从来不空手,有枪 这些砖上来前,一面还得抹上黄泥浆,像是上水泥红砖一样粘连。 且造完土墙后,对于后面最早造出来的土墙,还会用黄泥浆修补。 就如许灼预料的那样,太阳一晒,这东西出现了不少开裂。 可这开裂其实不是太要紧,比想象中轻微多了。 因为这些不是纯泥巴砖,而是揉了稻草作筋加强连接的河泥砖。 河泥本就比一般土壤粘性更大,加上有稻草支撑,就算晒干了,开裂了,也不会四分五裂,散作一团。 眼下又有黄泥浆涂抹,像是糊腻子一样抹平,效果更好。 这些黄泥都不是普通黄泥层的黄泥,而是可以用来烧陶的胶泥。 在古代,三合土铸造要用糯米浆,黄泥,石灰等。 这个黄泥就是这种粘性本就很大,密度很大,很细腻的胶泥。 虽然都是黄土,但有些黄土看着黄,是其实很松软肥沃的碱性土。 “这进度有点快啊,八个人几天时间,这都搞了两百多米了……” 再过几天,四分之墙壁不就能砌好了? 许灼算了算时间,不禁皱起眉头。 这一堵墙砌好时,以眼下河道速度肯定竣工了好几天。 问题是,那之后如果真的有雨,他这里肯定是造不成了。 这一下来要停工好几天。 到时候勉强再把一堵墙造完,就轮到全面收割了。 时间看似宽松,实则异常紧凑。 可最离谱还是稻子收完了,这田野里还要种一轮冬小麦。 要不然怎么会说农忙呢? 真以为农忙是割稻子,打稻谷,收稻谷稻草,交税这么简单? 虽然已经包产到户,可谁家也不会嫌粮食多,冬小麦是必种的。 这还得为国家交税呢。 “我靠……” 说到税这件事,许灼忽然发现,全为民就是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农业税取消得千禧年之后。 现在他有足足四百亩田,要交的钱包括但不限于农业税,农资费,灌溉费,农机费,印花税——印花税即土地合同流转费用。 其中农资费,就是农药化肥。 七十年代起,国内就开始自主生产化肥了。 到眼下八十年代,江南地区没有人不用化肥的。 光用脑子想就知道,整个村里这么多田没有一块儿是轮休的不说,每年至少一次水稻接着一次麦子,有些地方是两次水稻接一次麦子。 原本天授村也这么搞,可后来全为民说这对土地伤害太大,便叫了停。 这么大的种植量,没有化肥怎么可能? 化肥多了,土地不可能不板结,也的确伤害挺大。 要不然,这年头很多北方穷地方,还把尿素袋当宝,他们本地尿素袋家家户户都不缺,打完的稻谷都用尿素袋装起来,用尼龙绳扎紧袋口堆在家里。 哪家哪户没有几十袋稻谷的? 许灼这四百亩田的稻子归村里不说,现在买完田后续的费用也高得离谱。 他先前都没想到这个问题,只是觉得四百亩田弄起来麻烦。 现在来看,不止麻烦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也没了观看工作的心情,立马跑去村东找全为民了。 “小子,你来得刚好,这个河道目前修了三分之一了。”刚到村东头,许灼还在肉眼搜索呢,全为民眼尖看到来人主动找了过来,带着满身是汗臭和泥臭,叼着烟斗……外加烟臭,他道:“精神头看起来不错,我昨天就想找你来着,菜市场得立马开建了,你跟我说怎么弄。” 许灼打断这个话题道:“全书记,我这四百亩田的税……” “河道修好,菜市场建好,自然有钱入账,就从这钱里抽。” 许若谷插话道:“全爷爷,这不对吧,我们家许灼桃按理说,也占有码头和菜市场的股份吧?” 全为民瞪了她一眼:“还没办酒呢,叫什么叫。” 他心里头这叫一个气啊,本来打算忽悠许灼来着的。 直接把四百亩的所有费用,算在许灼桃股份里就行了。 到了年底,直接拿扣除股份后的钱。 其实这些地,村里还是有话说的,能走一些特殊申请。 这么一来,实算给许灼的结余,其实这笔钱拿来后相当部分不用交,都能留在村里公账作其他用途,比如说修缮农田水利和造路。 他狠狠抽了几大口烟没说话,其实是在等许灼开口。 许灼也没敢去打断他的思路,就等着他给个说法。 就这么一老一少从容僵持了半晌…… 终究还是全为民熬不住了。 “码头停泊费和菜市场管理费,本质上,你没资格拿。” “全爷爷,拿不了合同还在,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 “老子从来不空手,有枪。”全为民再次被许若谷给气到了,没好声好气威胁了一句道:“这个是村里和你做的协议。实际上,你应该清楚,街上除了自己卖菜外,五村集镇里卖猪肉也好,卖豆制品也罢,这些摊位背后都归供销社管,就算国营饭店,也是供销社一部分。” 许灼点头,应了一声,他知道啊,只不过印象模糊。 比如,卖菜的实则要被收摊位费。 这个摊位费首先是落到供销社这边的。 但供销社布局用的是人家东蔡村的地盘。 这不,这个费用怎么算,就是他们内部商议。 私人是不能开这种组织架构的。 老实说,村里也没有资格。 供销社直接归公社管,是公社直属的下辖部门。 而供销社本身性质,相当于地方上便民的百货商店,什么都卖,或者说卖什么都归他们管,街上那么多店都归供销社管。 只是国营饭店的性质有点特殊…… 民以食为天嘛,话语权自然也大了。 按理说供销社才具备收购权,国营饭店没这个权力。 可当供销社蓄意用食材卡着国营饭店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就是国营饭店有自主优先权。 说一千道一万,国营饭店最后的账目还是要交到供销社这里的。 这也是许灼那天几句话搞掉镇上供销社经理,为啥这么牛逼了。 这里面其实有很大运气成分在。 如果那天来的不是谢强军,那么顶多就是个有点痛的惩罚。 全为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菜市场不是说开就开的,这些都要他和上面打好招呼,除了上头允许供销社来之外,供销社还要和全为民谈内部的钱。 “这是一个,另一个是我得和你说说目前交税的状况——” …… 第318章 你要以发展眼光来看问题 以前,计划经济时代,是把所有人种的粮食收上去,然后再统一分配下来。 当时算工分,就是用交完公粮和税所剩下的粮食,和工分一除。 那么就能算出一个工分等于多少粮食。 那么一户人有多少工分,也就有多少粮食了。 包产到户后的今天,则是你既是农民,也是工人,田里产出等于是你的产品,你留部分自己吃,自己做种,剩下的全交上去。 到了年底,上头会把税额部分扣掉。 剩下部分国家收购,把钱下发给每个人,就是年底分红。 眼下八零年,还没真正开放的原因,是八三年才会出现“以税代利,税利并存”,俗称“利改税”,对企业收税达到五十五个点。 剩下四十五个点,由企业自行分配。 如此重税的开始,也意味着对私人企业个体经济的真正开放。 全为民说如今交税情况时,许灼经过提醒,想起了这段税改历程。 即使是眼下,村里向下收的农税里,还包括肥料,农药,水,农机这些。 农机包括小拖拉机,抽水机等加上水电。 水,就是单纯的水,指从河里抽出来的水——这个也是国家的。 许灼就算这些田以后不种粮食,也要按照当年粮食产出的实际情况进行交税,比如说这个田里产值——其实江南这里的水田,产值一直很稳定。 家家户户基本差不多,都在水稻五百斤,小麦三百斤左右。 交税的话,去年小麦一亩田要交一百斤左右,水稻则交七十五斤每亩。 也就是百分之十五,即十五个点。 老许家十八亩田,去年交了水稻一千三百五十斤,麦子一千八百斤。 至于麦子为什么交这么多,这个不是国家规定,是全为民的规定。 本地人意见也没有,不是不敢是真没有,因为本地人不是经常吃面粉。 剩下的粮食,许虔兴给许家十三个人,留了三千五百斤稻子,其余的稻子和小麦一同,全部卖给了国家,年底得到的钱多少不知道。 不过以粮食收购站两分一斤的收购价,也有一百块左右。 江南一向是稻米产地大省,本地粮价便宜,回收价自然也不会高。 不过老许家当时十三口人,在没有粮食担忧下,这一百块买肉都可以吃一年的了,更别说厂里还有工资什么的。 许家说是中农,对外还搞关系入厂,其实是双一队数一数二的富户。 许虔兴虽然是个老古董,朱小英也是狗屁不懂,老两口偏心得就跟畸形儿似的,但不得不说,整体上还是持家有道的。 因为当年分家后,许虔兴接手的就是空壳烂摊子。 就这么个烂摊子,那三年饥荒,一家人几乎没多少难关。 只是话说回来,许家这纳税,平均下来就是两块多一亩。 许灼四百多亩纳税,顶多也不过一千块。 “一年一千块,你不觉得已经很便宜了吗?”全为民给许灼全部算完后道:“其实和供销社谈完后,村里达到的营收没这么多。你得到的又是村里得到的一部分,相较之下吧……就算你不用交水费,电费,油费,化肥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只要交一个基础农税,那五百块至少的吧?你想想,码头停泊费加上菜市场,一年下来到你手里的营收才多少?说不定回头不够,还得倒贴。倒不如这样,这笔钱就和市场份额挂钩了,少不补,多了算你给村里做贡献,咋样?” 全为民这是相当全扒皮啊,都把揩油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了。 这一刻,许若谷也才忽然发现,这老头真的就跟土匪没两样。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也说得好像是你占便宜了。 “这不行……”许若谷有些着急。 但被许灼拉起手,往后扯了扯。 “可以,没问题,我觉全书记考虑得很周到,就这么定了,不过我觉得口头约定不算数,要立个字据敲公章才行。” “成,你们去把小楚叫过来,我让他来弄。” “好嘞。” 许灼拉着许若谷笑呵呵离开了。 两人走在去村委的路上,许若谷明显有种被啃肉还莫可奈何的生气。 “这件事长远来看,确实是咱们占便宜,便宜还不小。” “为啥?” 为啥?许灼总不能说一直到两千零六年农税取消的这二十六年里,农税增长以及市场整体的变化,大概脉络他都知道吧? 他用市场份额来换掉四百亩田的农税。 按照正常历史进程,三年后本地也会放开。 到时候这四百亩田,将被他打造成复合型产业的庄园酒店。 那时,借着水路,陆路二者便利,本地迎来大发展。 他这庄园酒店一飞冲天。 反观菜市场,还是本地人的菜市场,仅此而已。 用四平八稳的菜市场换二十六年增长的农税,合不合算? 不说赚多少,至少可以省掉一笔交税算税的麻烦。 “你要以发展的眼光来看这件事。若谷同志,你想,今年年底之前,村里至少会做成几件事,第一开河造码头,第二造菜市场完成供销社搬迁,第三修完全村的主干道。这三件事都会让村里通行方便,人口暴涨,双桥村连带天授长街,会恢复清末时商业小镇的繁荣。来年,全为民同志会进一步开发紧挨着菜市场的天授长街,让村民们得利。可人吃喝拉撒睡,离不开衣食住行吧?那么我问你,我的庄田可以干什么?现在跟我合作的陈皮匠,裁缝淳珊姐,还有搭上关系的布料厂乔家,以及李卫国,菜篮子工程郑新国、郭昆,酒水供应的百湾酒厂冯国富这些人,他们会成为未来发展的多大助力?有他们在,我们这块儿产业爆发,可是我有优先权啊。有地就是有一切。我地的钱全为民同志替我交了,剩下我土地上产出和收入,都归我自己——对不对?这些一会儿合同上都会标注清楚。” 许灼越说,许若谷眼睛瞪得越大。 等他说完后好一会儿,许若谷忽然道:“你觉得全爷爷是傻子吗?” …… 第319章 千万别让利给我 “他不傻,但是……” “但是什么?” “肉体凡胎,眼界有限。” “搞得你好像是神仙似的,万一未来不这么发展,你吃亏可就大了。” “我吃什么亏?没有庄田,零食生产组,香料生产组,还有菜市场建成后的建设生产组每年给我的收入,我都一辈子花不完。要这么多钱有啥用。我只是觉得,短期来看吃亏,长远有收益,不至于破产才答应的。” “但愿吧……” 两人沿着天授长街往南一走,到了村委,找到了楚跃华。 说明情况后,楚跃华便带上纸笔,跟着一同来到双桥河。 太阳一晒,风一吹来,都是淡水气和土腥味。 有种……说不出来的清新。 路上,许灼已经把想法和内容都说给了楚跃华听。 楚跃华听完,只觉不可思议。 “许委员,这么搞你可是吃亏的。我不瞒你,开河前,老书记就把公社领导叫过来谈清楚了。等菜市场建设完成,五村集镇的供销社会全面入驻进来。到时候,这里有如今双桥河的便利,只怕……日进斗金。” “那不是挺好嘛,你觉得我现在缺钱嘛?”许灼反问道。 他目光看着前方,眼角却一直盯着楚跃华。 楚会计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年轻的委员,前不久刚把生产组又扩建了一下,好像卖货渠道又增加了。 以他如今的家底,都是老许家全家奋斗几辈子拍马难及的了。 人家不缺钱,且跟着老书记,一心为民。 这么做的目的,只怕不是想给自己省去麻烦,而是想让利给村委啊。 想到这里,楚跃华心头有些激动。 许委员,年纪小小,志向与气量远大,实在难能可贵。 “你不缺钱,可这菜市场收入不小,以后只怕付完庄田还绰绰有余……” “我是绰绰有余了,可天授村那么多村民呢?村里要修路,要给田野两边兴修水利,这些哪个不要钱?我那点多出来的钱平摊到全村,买得起一斤猪肉么?对我来说,留着也没什么用不是……楚会计,你说呢?” 楚跃华内心为许灼竖起一根大拇指:“对。” “先说好,补充协议的内容就照实写,千万别让利给我。看着村里这些年和东蔡你来我往,我就觉得寒酸。偌大个村委,才三辆耕地拖拉机,被东蔡村人见了都嘲笑。这多出来的钱,哪怕不买拖拉机,多买点柴油都行。” “好!”楚跃华都快按捺不住激动,要跳起来了。 这才是村民的好委员,国家的好同志嘛! 许灼看到楚跃华这副样子,也是暗戳戳地松了口气。 即便许若谷刚刚和许灼聊过,知道许灼意图,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有点感动,有点佩服,又莫名想笑。 可是得忍住,一笑就坏菜了。 有了楚会计的加入,许灼和在找到全为民,和他聊补充协议的内容时就方便很多了,这老狐狸疑心病是挺重的,他也对许灼这么爽快有些狐疑。 但在听到楚跃华都觉得好,没问题,还给他理由时,他就放心了。 等协议签完,趁着空隙,全为民又小声问了问楚跃华一些问题。 “放心吧老书记,即便真的有额外增加的税,也不会有太多。您就这么想,这土地能用来做什么?种田,住人,对吧?这原先的协议里不是说了么,整块地方准许用来造建筑的占地不能超过百分之一,也就是四亩。那剩下的他种什么,养什么,也都在纳税风险之内吧?” 全为民一听也是,这土地使用就遭到了限制。 种田的话,他要是能赚钱,市场收益平掉税额,多出来的人也看不上。 要是不赚钱……国家规定,种植收入低于杂粮亩产年产一百七十公斤,半杂粮两百公斤,纯粮二百二十五公斤,收入六十,是不用交税的。 四百亩,就是一年收入低于两千四。 若真低于这个数,他不用交税,那对他一个人来说,只能算挣得少,不能算不挣,再则这可是“全年”啊。 江南一年两收,最低标准平均下来,就是半年每亩收入三十块。 以许灼的能力,也不至于这么低…… 总之,全为民这个老狐狸,在内心盘算半天后,才算是签了。 签字,敲公章,也让其余的村干部来签字敲章。 如此一来,事情才算定下。 这事儿结束后,全为民就拉着许灼聊菜市场建设的事了。 时间也快到了中午。 太阳炽热。 在村子东面出口的河坝外,全为民先带着村干部洗干净了脚,下水洗了个澡,然后洗干净工具放一边,开始让队长们吹哨。 一众村干部盯着众人一一清洗,保证卫生。 当年五六年消灭血吸虫运动,就是五三年刚下三八线回来不久的全为民,带着全村人,拿着卫生指示文件做的。 他可是见识过不讲卫生的恐怖的。 一群人浑身骨瘦如柴,肚子大得离谱,大部分人无药可治。 还有建国以前的饥荒和瘟疫,他也都经历过好几次。 他对卫生的重视程度,远超其余村干部。 在监督完最后一人后,全为民这才带着许灼、许若谷往二队大棚走。 这是许灼这些年来头次吃大锅饭。 味道不见得太差,至少下的去嘴,唯一问题就是有点咸了。 “是不是有点咸?咸就对了。不然下午干活没力气。” 全为民一个人呼啦呼啦吃着,这叫一个香。 再看看许若谷,呼啦呼啦吃着,也好像挺香的。 只有夹在中间的许灼,一口一口吃。 一来他平时吃饭就这个样,二来这东西,真特么难吃。 “娘们儿唧唧的,小伙子爽快点,食量大器量才能大。” 饶是如此,许灼被这么骂,还是不紧不慢吃完了。 他没吃别的菜,这些荤腥是一点不想吃。 在国营饭店吃的是荤菜,在这里吃就真特么是荤腥。 然后他就惊讶地发现,烧菜的还是许虔兴,帮忙洗碗分菜干活的还是朱小英,一时间脸都有点黑,心情也有点不好。 全为民像是没看到似的,直接和他聊起了菜市场建设这件事。 …… 第320章 有人得当零件 “原本我打算,河堤修完,放水进来,船只也能进来了嘛。然后菜市场啊,路啊,可以同步修。现在看来还是有点不对,河堤越往后修越快。修三分之二再用三分之三的人,有些人反而没事干。修三分之一用三分之三的人,有些人就是在吃空饷,占村委便宜了。我下午立马拨给你五十人,明天再拨给你五十人,后天拨给你五十人,以此类推。河堤修好的时候,菜市场也能起来了。到时候一百个人留给你继续造,剩下两百个人跟着我去修路。你有什么问题吗?天授村生产委员同志,有问题可以向老子这个领导反馈。” 许灼看着他这占了便宜后,有点老不正经的样子,有点想笑。 “你想法是挺好,材料呢?别告诉我,让我垫着。” “诶!”全为民一拍桌子笑道:“还是你懂我。” 我尼玛! 许灼想抽这个老东西了。 他道:“现在我这里……” “你就一个养殖场在建,需要的建材不多。十七号和村委都进入了收尾,根本不需要别的什么耗材。你大可以把建材投入到菜市场这里来。” “不是……” “什么不是这是的。”全为民耍流氓是专业的,一股子把枪拍在桌上、告诉你老子说了算的兵痞样,他道:“只是让你找关系去弄,又不是让你付钱。我这里搞这么大,弄这么多,回头还得写报告,我也嫌烦。你既然有人脉,那你就出些力,钱稍微多点没关系。全当省报告的笔墨钱。” “那这事我和谁交接?” “我刚刚和小楚说好了,你直接去支就行。” “那行吧……”许灼这叫一个无奈。 全为民拍拍他肩道:“好好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许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全书记,你可是人民干部,我现在也算半个,都是为人民服务,能别这么旧部队习气,旧官僚主义嘛?” “哈哈哈哈……”这话直接把全为民给逗笑了:“你小子冠冕堂皇的,我还不知道你,说吧,你想要啥?” “我想要建零食厂,地点首选双桥巷,你看着办。” 全为民果断摇手:“不行,除了上次的理由,我这次又想到了一个充足的理由,你听听看——我打算把天授长街的天授长街巷这段路修一修。不过,不是现在的天授长街巷。是从白银灞河到柘泾巷河。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你继续。” 许灼听他这么说,没一点意外。 但是许若谷听得却差点站起来。 这话许灼半个小时前才说过,她都知道全为民要说什么了。 可问题不是这个,是…… 是她以为是全为民早就和许灼说过了。 没想到半个小时之前,全为民根本没说过,是许灼自己猜的。 这人会读心术不成?! “路面一定要宽,要大,路两旁房子要拆掉点,房子空间要一家一家查看,重新排布,甚至直接搬走,天授长街巷是接下来的规划,也要大改和重修。你知道天授长街巷这段路,清末时就是依靠双桥河码头建设出来的贸易区,繁荣得很。我现在看重它的另一个原因,是它离五村路这条公社主路很近。你看,离河很近,离菜市场很近,离主路很近,这个位置不可谓不好。一旦修成了,我跟你说,以现在水准只会比以前更好……怎么样,老子这想法牛逼不?” 所以——双桥河两岸和周围,只应该是商店。 顶多就是前面销售后面生产的作坊。 但现在没有私人作坊,所以只能是归供销社管的商店。 “哦,牛逼牛逼。”许灼点点头。 尽管他已经努力装着很震惊了,可却是没啥好兴奋的。 他既然知道全为民想怎么做,自然也清楚这个法子的缺点。 缺点,还是当下时代限制。 这些事说得容易,就看全为民到时候怎么处理了。 如果三年建成,那么刚刚好。 可是今年年底之前建成,那这地方怕是挺难的。 到了第三年,这里有些东西会老化…… “你小子这么敷衍,看来是没完全理解。也是,这么大的格局,你没点阅历还真理解不了。算了,下午你带队搞菜市场就好。” “瞧您说的,我一个乡下小瘪三,初中学历,哪能跟您比啊。” “小棺材,少阴阳老子,事情说得容易,听着简单,做起来就知道多难了。” 全为民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和许灼多说了。 他直接让张志强,叫来了两个队长,凑了五十二个人交到许灼这里。 “小许同志现在是生产委员,村里所有关于生产的,他都有直接过问和管理的权力。这菜市场是造出来的,也是咱们一起努力生产出来的,也归他管。术业有专攻嘛,他还是建设生产组的组长,没人比他更懂建造。你们现在,先跟着许委员去开会,辛苦一点,也好快点上工。” 全为民亲自下令,两支队伍就跟着许灼走了。 一路上,许灼都在想怎么安排这些人。 全为民这意思,显然是想让他亲自监工,可他有这时间吗? 就算有也不想搞。 所以到了二十三号门前,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去把十七号所有人给我叫过来。” 许灼让许若谷跑了一趟,等了十五分钟,刚坐下吃饭没吃几口的建设生产组组员们便被全部过来了。 “是这样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全书记刚给我下了命令。” 他把下午要开始造菜市场的事说了下。 说完,十七号建设生产组这边就有点急了。 “这么弄的话,许组长,我们咋办?” 萧辞旧抬抬手,示意众人别急。 许灼让众人有笔记本的,拿出笔记本记一下。 “十七号这里要留下一个负责人。” “剩下人还要留一个去和老萧置换到十五十六号去监工。” “也就是说原建设生产组一组二组各六人,包括两名副组长不包括这个组长在内,总共有十二人,额外河道监工小组三人不算。” “现在两组各留下一人当十七号、十五十六号指挥员。” “现在十七号和十五十六号都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装修。” “装修包括粉刷和安装。” “从五十二人置换出来的八个人进入到十七号这里来。” “从今天开始,分别成立两支以后专门负责装潢的建设生产组。” “负责这事的两个组员提升为副组长。” “一组二组副组长,带领原组别剩余八人,加入菜市场建设组,那就是五十四人,分别拆卸成两组。” “原两副组长提升成副组长兼指挥员。” “剩下的八人,担任除指挥员外五十二人的小组长。” “这样安排各位有什么异议么?” 萧辞旧立马举手道:“许组长——” “说。” “五十二人除以八,有人得当零件。” “很好,真是个不错的阴间笑话。” …… 第321章 许灼桃,我想留短发 众人一阵笑。 许灼道:“七八五十六,还得加四人,就从十五十六号调四个过去吧,老萧同志,你觉得是否可行。” 萧辞旧道:“十五十六号不算我,现在有建设人员十二人。和最初比,因为组长你有木匠需求,所以人员上有一定调动。请问这些木工是——” “留在装潢组。” “嗯,那就调四个过去,剩下正好八个,和十七号这里八个正好照应。” “这只是暂时的安排,建设生产小组之下,每个副组满编十二人,现在不是人员不够么?以后有机会,两支内装小组还是得增加到十二人。不会内装的,新任副组长一定要手把手教,尤其是理念性的东西一定要灌输好。至于这边,各位老组员是从搅拌混凝土,各种水泥开始攻坚的老组员。你们一定要带好加入攻坚组的新组员,不要给我带歪了,有信心没有——” “有……” 许灼严肃道:“我听不到。” “有!” “没吃饭吗?”顿了顿许灼改口道:“该吃饭就可以有气无力吗?” 众人被许灼的嘴瓢差点坏气氛笑出声。 “有!!!” “好。”许灼道:“现在分排一下任务。萧辞旧同志,李有才同志,你们两个副组长现在说说看,自由发言,讲一下……下午工作。” 原来的两个副组长里,许灼只看好萧辞旧。 李有才不是活干不好,也不是不负责,而是太老实。 老实到手底下人太多说一个意思,他架不住,就跟着一起,也就是压不住下面,其实许灼没有这份权力也压不住。 但他看到了压不住的可怕。 所以也就更倾向于萧辞旧这样能掌控好手下的。 “那个……许组长,我有个问题。”萧辞旧忽然举手道。 明明是自由发言,还这么严肃,许灼笑了笑。 但很快,笑不出来了。 “您是不是忘了,早上抽走的了三个人?就是李根生他们。” 许灼愣了愣,这才想起这三人被拉去监工搭造养殖场了。 也就是说,其实还少三个人。 “这个好办,我再去拉三个人过来。”队伍里那个生产队队长说道。 许灼点头后,这人飞快离开,不久后就带着三个人过来了。 如此一来,会议才得以继续。 不管李有才还是萧辞旧,都是本来就有基础,又是从无到有一步步走过来的老人,对建造流程再清楚不过。 首先要做的就是看图,看懂图纸。 再是进行测量,找到正门所在方位,定好其余位置。 下一步,就是找到要开挖的点,挖多深,挖多长。 不管怎样,这只是一个菜市场。 作为菜市场,首先要注重排水。 不过这个排水和普通排水还不同。 以内菜市场外侧,许灼要修建两个……免费大公厕。 除了这两个大公厕外,菜市场会有二楼和三楼。 二楼也会有公厕。 建设那么多公厕,最需要的不是蹲便器,而是落水管。 现在塑料水管一般人用不到也买不到。 许灼的十七号家里安装的,都是从郭昆这里弄来的。 郭昆似乎和公社里水电所里人认识,或者是易城塑料厂里的人认识,要不然他也没法弄来符合他要求的塑料水管。 目前来说,郭昆这条人脉对他可太重要了。 “一个排水,一个化粪池。” “这两个定好先别动,要动的还是地基。” “这个菜市场面积长宽达到了几十米,不是几米。” “高度也达到了三层楼。” “我跟你们说,地基要是做不好,这楼建不起来。” 萧辞旧知道,许灼让他们说建造的意思,就是给这些新人上课。 让他们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心理准备。 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带了警告的意思,其实也有点狐假虎威。 毕竟有许灼这个委员在这里,给他造势,提升话语权,为什么不用? 李有才愣了愣:“老萧,不是两层嘛,哪来第三层?” 萧辞旧疑惑道:“二层楼顶被建成天台,那不就是三层嘛?老书记和许委员都说,到时候楼顶会在晴天开放,给所有人纳凉用。” “呃……也是。”李有才有点不好意思。 话说开了,讨论声也起来了,许灼由着他们自由发言。 有问题就是好事,能够在这里一起讨论,就能很快解决。 随着两人边说边点头,老组员们纷纷从口袋里掏出纸笔记录。 这就是新组员被上的第一课,所说重点一定要记录。 萧辞旧和李有才在许灼示意下,不提醒新组员。 在所有聊天讨论内容,得到许灼认可后,接下来便是从讨论内容中,划分出八个小组各自的任务。 每个小组都有任务。 指挥员监督完成成任务。 小组长带着组员做任务。 所有任务和任务进度,都会在下午下工前四十五分钟进行检查。 然后接下来半个小时开会总结,为明天施工做准备。 就这样,下午正式开始施工时,许灼根本就没看一眼。 监工?不存在的。 他只会在隔天早上开工前检查一下情况。 不出规划问题,细节问题,这就问题不大。 更何况,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去找孟钱多。 让孟钱多给郭昆托信,把他所需的建材想办法搞过来。 毕竟明天造菜市场的人手就到一百多人了,菜市场又不大,人一多,顶多几天就能把所有坑挖好,要是没建材,根本无法浇筑。 这东西真的是重中之重。 “许灼桃,肘,跟我进屋。” 许若谷陪着他到处跑,到二十三号后直接把他拉进了卧室。 坐在书桌前,许若谷拿出了这几天刚凑起来的医药箱。 这箱子不是买的,是请木匠做的新箱子,但里面各种药品,却是这些天从赤脚医生和郭昆那里搞关系凑的。 她用剪刀给许灼的纱布剪开,检查了下伤口。 伤口不仅已经结痂,血痂周围的红肿也消了下去。 其实早上上药时,已经没了炎症。 是许灼怕死,让他用酒精消毒后,再涂碘伏巩固。 目前看来可以彻底拆除了。 这大夏天的脑袋上纱布一拆,他绝对透气,那叫一个爽。 不过头发倒有些长了。 许若谷拿着新买的电推子,加一个套子,直接给许灼头发铲铲。 头发随着这么一剔,顿时只剩个圆寸。 瞧着虽然干净利落,可多少有点像劳改犯。 这和这时代最普遍的三七分,完全背道而驰。 许灼和许若谷倒是挺喜欢这样的。 干净,好打理。 最主要是许灼可以省下洗发水给许若谷用。 许若谷这小一米长的头发,平日洗起来非常费事。 尤其是夏天,三天不洗她自个儿都受不了。 可要说修剪一下吧,意义也不大。 要么剪掉一半,可这是不行的。 谁愿意把好不容易留到及腰的长发剪一半? “许灼桃,过些天我想把头发全剪了,留短发。” …… 第322章 没人做得出 给许灼推完头,用白底大红牡丹的陶瓷盆打了热水,用冷水冲温,打了点肥皂后,按着这圆圆的脑袋给揉搓冲洗干净。 洗好了,许灼用洗脸巾擦着头,搓着脸。 “过些时间吧,再等等,十七号完全建成也快了。” 他脑袋虽然拆包了,可左胳膊这里还是得吊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现在每天都吃人参蜂王浆,长白鹿皮胶,人参鹿茸丸还有钙片,加上身体年轻,这恢复起来他真的每天都能感觉变化。 可受伤到现在才多少天? 纵然他再年轻,受的伤也仅仅只是撕裂和骨裂,这没个半个月想要彻底恢复,不留丝毫暗伤也难吧? “反正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早点晚点又有什么不同呢?” 许灼听了许若谷的话,笑了笑,右手手掌抚摸她白净细腻的脸孔。 “那就再等个两三天,怎么样?” “理由。” “我要去找木匠,给我做个漂亮盒子。” “好吧~”许若谷听了展颜一笑。 清冷面庞露出炽烈笑意,让许灼有种看昙花绽放,转瞬凋零的错觉。 他低下头,单手搂住许若谷亲过去。 许若谷闭上眼,脸孔上也露出了小期待。 在亲过了一下后,许灼缓缓松开,然后坐到了桌前。 摊开纸张用镇纸压着,开始画一只木匣子。 木匣子嘛,就是方方正正的,看似简单,可许灼要在上面设计一套雕花,让它成为独一无二的东西。 “这是……什么?喇叭花还是……菊花?两种花都不是木本啊。” 许若谷在旁边看着,因为许灼画的草图,向来需要她来精细。 目前,不说远的,至少整个五村集镇,没人可以取代她的能力。 可现在许灼画的东西,她有点看不懂了。 这树枝粗硕古拙,加上水滴型的芽苞,透着股可爱,像是玉兰花。 可是枝头垂着的花朵,却像是饱满无比、即将开放的大丽菊。 开放的花呢,像是几十朵小的喇叭花聚在一簇。 这喇叭花开口的平面,还和流星镖很像,都是十字星中间一个圆的形状。 许灼没说话,画完了才道:“这个叫‘结香花’,是瑞香科的植物,有安神明目之功效。我没画错,你就照着这个帮我完善就好。尺寸我都标好了,你按照这个尺寸一比一放大画出三视图。这个角修一下,千万别尖角,做成圆角。所有边也要圆边,不要棱边。” “行……你这个花确定没画错?怎么觉得中间这团主花,画得古怪……” “没画错,改天咱们去百货大楼,我去找找植物图鉴之类的给你看就知道了,易城想要找到这种花也难的。” 许若谷画完,许灼拿着图纸就出门。 “我去找木匠,就去十七号……” “你去吧,这几步路我就不陪你了。” “行。” 许灼前脚刚走,许若谷后脚就从书桌底旁的柜子,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各种绘画工具,仿照小人书画起了……变形金刚。 十七号,许灼喊了声,把两个装潢组的五个木匠都叫了过来。 这年头,电工日子好过,但木匠更吃香。 所以村上别的匠人没有,泥瓦匠第一个多。 可泥瓦匠技术活还真没太多讲究,且讲究团体协作。 相较之下,有技术还吃香的,第一是木匠,第二是竹篾匠。 结婚需要三十六腿,即一桌四椅,一床一柜一案一厨。 共计九件家具,每件四条腿,共计三十六。 眼下“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还是正常传统,谁家要是过年做一件新衣服,那也不错,若是没过年就做新衣服,那不得了。 所以说又有多少钱来造家具? 这是其一。 其二,除了自己家种的树外,其余村都是村里的。 你想要用得打申请,还得花钱。 花完了钱,还得再花钱去请木匠来。 木匠是直接在自己家做吗? 不可能啊,你得请人家来你家吃,做几天吃几天,烟酒好生招待。 这是如今的规矩。 自己家就算种了树那又怎么样? 一棵树多少年才能成材? 砍下来可以马上用吗? 不行,一般都是气干三年,料子才达标。 不然很容易开裂什么的。 钱,料子,时间,人,这些加起来,打三十六腿容易吗? 即便放到未来几十年后,一般人家,哪个有钱去打造九件套实木家具呢? 也因为这样,平日里正要一些家具,大家会选择更便宜的竹编。 竹子长长多快,打造起来也方便,扎实,还便宜。 故而竹篾匠在这年头受欢迎程度,仅次于木匠。 但因为竹编也需要时间,相较之下价格卖不高,还有就是…… 竹编就自己家里做就行了,做完了人家上门买,或者定做了上门来拿。 这就导致了竹篾匠地位就不是很高,可也算滋润。 所以对于如今木匠来说,不说一单吃三年,至少一年一单日子不会差。 许灼这装潢组里五个木匠,基本就是半个村的所有木匠了。 也是这一刻,他才发现“权力”这东西有那么一点好处。 人家都要请的木匠,这里争先恐后地要给他干活。 “三天?”结果五个人一听,齐齐摇摇头:“许组长,别说三天,五天我们都做不好这东西。不是说难,是这活根本就不是粗活。许组长,你这盒子画得这么精细,还雕的是结香花,这画,画功精细又好,光雕好就不止五天。这么漂亮的东西,总不能用朴树,梧桐树,柘木之类的料子来吧?我们家都多少藏着一些红木。这红木木性能直不能曲,硬却脆,力度一过容易坏。讲真,没有十天的话,还真弄不好。你就算用梧桐树松树桃树,这六面开花,里面还修花,再加上抛光打磨,圆雕线雕镂空这些技法都来了,全力赶工都得七天。” “啊这……”许灼一时之间也有点傻。 他没想到这件事看似简单,却是这么难。 早知道这东西要这么多技法才能展现效果,他就不画这么好了。 可时间又紧凑啊。 这时有个木匠道:“许组长,你要急着要,不嫌弃的话我倒是知道个老梳妆盒,那东西木料好……” 一说这个,几个木匠立马炸开了锅。 “你说的不会是阿杜师傅家的那个盒子吧?” “不然呢?” “诶唷,你得了,人家会肯给?阿杜师傅在的时候,咱们请一顿酒才肯拿给咱们看看。他走了两年了,你们看杜婆婆拿出来过吗?” “嗐……我们没本事,不代表许组长没本事啊。” “许组长你别听他吹,杜婆婆抠门得很,那盒子是真漂亮,木料是老的,可能一般,但上面雕工和包浆是没的说。” “许组长,那人就住在十九队里,十九队杜巷二十号。” …… 第323章 官箱?许组长要结婚了?! “许组长,不跟你吹,那盒子是真的好,上面雕刻的是并蒂缠枝莲,含苞并蒂莲像是灯烛头,下面缠枝与荷叶结成一个喜字。那盒子厚不说,还用了四种雕法,底部还直接刻了一个喜字。估计也是当年结婚用的东西。” 许灼原本对人家用过的东西有些抵触。 毕竟这又不是收古董,那是给自己结婚用的。 自己和人家非亲非故的拿着,那不是传承。 弄个二手的,着实有些晦气。 可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下,他这才有了点兴趣。 “行,我去看看,人家愿意卖我就买了,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说完他便甩了甩画纸收起来,骑上自行车,拐上天授长街往南走。 十九队就在杜巷,再过两条巷就是村委,还真不近。 许灼离开后,一群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贼兮兮的。 在副队长的督工下,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小声聊着。 “诶,看出来了吧,许组长这十之八九是要和许知青结婚了。” “还用你说?这要造的就是一只官箱啊。” “这箱子比一般的官箱要小些,只有十八寸,你他娘尽瞎说。” “二十六寸官箱少见,可不照样有?他们乔庄结婚都二十六寸。” “别吵了,这有什么好吵的,这个是官箱无疑。” “是啊,你们没看上面的结香花吗?结发夫妻,喜结连枝啊。” “关键是这个结香花设计得很巧妙,咱们估计难以雕好。” “对喽,那结香花的的花朵是一簇一簇的,一支支子花中间的空隙,被许组长设计成了一个喜字。这些枝头上,大的小的,盛开的,半开的,含苞待放的,长出簇来却还没开放的,还是小球包的,远的近的,一共有二十四朵,每一朵里都有不同的喜字空隙,二十四朵和树枝正好组成了个大喜字。这个大喜字正好就是二十四笔,这设计之巧妙,真绝了。” “就以为你看出来了?我当时看到时都傻眼了,满箱子都是刻花,没有一个字,确实正儿八经的喜字官箱,这辈子头次见这么好看的。” “喔唷,我还以为你是真没时间呢,原来是没本事啊。” “你放屁,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怎么跟你一样了,我是压根儿都没看出来。” “哈哈哈哈……” “你们还少看了一点,这二十四朵结香花,不是二十四种形态,而是二十四种风格,你没发现大大小小远远近近完全盛开的结香花有好几朵吗?有的是给了正面,有的是给了背面,有的是给了侧面……有些线条粗,有些线条细,有些线条柔润细腻,有些线条则大咧咧的。我起初以为这是故意在弄不同,现在才发现,许组长这设计是在对照着二十四节气。” “真的假的?我怎么就不信了许组长能设计成这样?” “他不能许知青能啊,别忘了人家可不是咱们乡下人,文化水平高着呢,我上次不小心听老书记说,这设计图也是许知青帮忙完善的。许组长虽然想法很好,可画功一般,似乎画不到这么好。” “我说呢,这就说得通了,唉……可惜。” “可惜啥啊。” “那官箱要是能给我足够时间,就算不给钱,我都想试试。” “谁不想啊……就你,省省吧。咱们这些人加一块儿,也雕不出那东西一半的深度,只会浪费木料。除非请家具厂的老师傅来搞。” “去姑苏也行,那里厉害的多。” “不用去姑苏,咱们易城就有不少国家级大师。” 许灼当然不知道自己走后,十七号里头掀起了怎样的议论。 他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杜巷二十号。 车子停在门前,看到的是老旧但不低矮的黑瓦房里,大门和答门都开着,里面有个老太太靠在躺椅上,手中挂着蒲扇盖在肚子上,吹着电风扇。 答门这东西,门房似乎不多见,却是江南标配。 江南这里的门,就是中间一根柱子,左右对开的。 但通常都是开右边的门,左边的门下面是死的,上面半扇是活页,可以打开,关上只要从里面移动木栓插入孔槽就行。 以前不太平的年代,通常都是开一点答门看看外面。 或者有人来问话,不开大门,就开个答门,有事也好及时关上。 许灼站在门口,敲了敲油漆几乎掉尽,只剩一层旧发白红色的木门。 老太太没反应,他想了想,就在门口等着吧。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小同志,你怎么不进来。” 许灼笑着道:“你没允许我怎么进。” “你可以继续喊醒我的。” “天热,你睡得香,听说年纪大了睡好不容易,也是难得,我年轻,等等就成,您现在不也醒了么。” “我一直没睡。” 这答案让许灼一阵无语,笑了笑:“那您是在看我?” “我在想你来是干什么的,看着很面生,听话头是本地的,就是你这语气不像是咱们本地人,挺像是京城那来的。” 许灼有些无奈。 他说话习惯用您,也是穿越前在京城工作很多年的原因。 其实他不管穿越前后,都是土生土长江南人。 “我是双桥巷双一队的人,我姓许……” “双桥巷许家?许虔兴那家?” “按道理,他是我爷爷。” “哦……那你就是许委员了?真是太年轻了,比我外孙还年轻。” “让您见笑了。” “你说吧,是来做什么的。” “您……那个您知道阿杜师傅吗?” “那是我男人,挂墙上两年了。” 许灼目光一扫,这才在墙上黑色镜框里,看到个精神抖擞的白发老头。 当然,这年头都是黑白照。 “那个杜婆婆,不瞒您,我是听人说您家有一只并蒂缠枝莲箱的,想买,如果价格合适,也是我要的,您也愿意,我就拿了。” “你这上门来,两手空空的,也不带东西,呵呵。” “我不是为了跟您套近乎来空手套白狼的,虽然的确来得及,很不礼貌,但我确实是带着诚意来买东西的。” 杜老太太没接话茬,沉默着。 她和最初时一样,躺在躺椅上。 许灼也没说话。 两人间,只有电风扇呼呼吹的声音。 这时候,外面没有汽车,自行车少得可怜。 天上也没飞机。 村里猫狗倒是不少,可这天热,都沉默着省省力气了。 整个世界,一片午后烈日下的宁静。 好一会儿,杜老太太才道:“你等会儿,我去拿。” 老人家身体倒是健朗,很快从这木头躺椅上起来,然后甩着蒲扇进入内堂。 往深一些的门头有木帘子遮着,看不清。 许灼就背对着门内朝外看着。 忽然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那是一只老鼠。 接着不知哪里蹿出来一只黑猫,飞快蹿了过去。 …… 第324章 送你了,请吃喜糖就成 阳光下那黑猫身上毛色发红,原来是只玄猫。 不过很快又有一只更大的黑猫从屋顶上飞蹿下来,冲了过去。 这只黑猫阳光下愈显得黑不说,毛色里似乎还有花纹。 原来这是一只“乌狸子”,就是黑化的狸花猫。 田园猫里黑猫常见,但不是乌狸子就是玄猫,亦或玄狸子。 正儿八经的黑猫并不多见。 就在许灼目光被猫吸引的时候,几条狗从箱子里蹿出,追着猫过去了。 这些狗就撒欢着跑,没有叫。 先是冲过去三四只,接着又有狗从附近蹿出。 有一户人家养在门口铁链拴着的狼狗,看到之后也冲过去。 结果一冲就被铁链挂得站了起来。 眼见着其余狗追上了猫,急得狂吠几声。 可它是在太阳底下叫的。 叫着叫着耷拉舌头,回头看看,往阴头钻了。 可这事儿还没结束。 那两只猫前后抓住大老鼠后,就开始分撕。 紧接着被八九只狗包围。 这时,玄狸子不抢了,转头弓着身子,浑身炸毛看着狗子们一阵警告厉叫,同时哈着气,不断发出低吼。 然后,许灼就看到了有生以来最离谱的一幕。 足足十几只猫,从周围房子空隙,房屋屋顶,草丛里,人家屋子里,空水缸里头往外钻了出来。 黑猫,白猫,橘猫,雀猫。 奶牛猫,狸花猫,三花猫,玳瑁猫。 有方脸的,圆脸的,瓜子脸的还有尖嘴的。 甚至有一副丧彪长相的。 并且,还不断有猫从周围冒出,或者说是从不远处赶来。 然后,不满十只的狗,被小二十的猫从地面,巷子,后方,屋顶包围后,互相之间看了看,又朝后看了看,忽然摇头晃尾巴地朝前叫了几声。 那样子像是看到了主人或肉骨头了。 但面对的只有已经达到二十多只数量的猫,或黄或绿或蓝的冷冷眸子。 一阵过后,狗子们沉默了,转过身去,不紧不慢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一只猫忽然朝前狂奔了几下。 原本不紧不慢离开的狗子刹那间,马力全开,撒开腿朝前不要命狂奔。 “我嚓……哈哈哈哈……” 许灼看着这些夹尾巴从面前跑掉的狗,一阵笑。 听到身后脚步声,他转过身去看。 就见杜老太太抱着一只比他预想中大不少的深棕色木箱走了出来。 这箱子,宽四十二,长六十八,高二十六左右,是标准的二十四寸箱。 “进来看看吧。” 许灼得了邀请,应了声,这才走了进去查看起来。 箱子果然和木匠们说的一样,十分精致,就是年份好像太长了些。 所有边的棱线,都被打磨得无比圆润,甚至还包了贴。 这铁片因为时间太长的原因,完全发黑。 所有的角也打磨圆润不说,还抱着黄铜。 因为时间太长的缘故,黄铜暗沉老旧,脏兮兮的。 上面的纹理也看不清了。 包括箱子正面的黄铜穿锁和挂耳也是。 造型圆润工整,应该会很好看。 箱子的上下左右前后六个面,都有花纹。 最上面的花纹,也的确是并蒂缠枝莲,大概是呈了个囍字,正上面的这个图案根却是在正前面,雕刻的是莲藕和莲蓬。 雕工确实精湛。 那不是只把想要的图案雕刻出来,修整到极其精致细腻。 而是图案的设计者,本身就很有风格。 这并蒂缠枝莲可谓相当安宁,祥和,喜庆。 这箱子底部,确实是一个双喜字,还是名家字体的喜字。 不是一般的漂亮。 打开箱子看,里面空空如也,有股樟木味道。 不过里头也很干净,整洁,甚至光滑,只是用浅雕雕了石榴,葡萄,葫芦,乍看图案凸显,实则相对平整,只是雕工精湛,视觉冲击很强。 可让许灼真正心动的,还是这只箱子的厚度和材质。 箱板一指厚,料子是……黄花梨! 黄花梨有很多种,着名的海黄是一种,除此之外还有老挝花梨木,巴西草花梨,越南花梨木等等。 花梨木的木料单独看,可能觉得是棕色。 但是和其余的木料对比就会发现,这其实是黄色。 且花梨木的木质纹理,整体纵向顺直,但细看变化多端,自然流畅。 这只箱子的花梨木,还不是越南花梨木,是正宗海黄。 海南黄花梨,又分紫油梨和糠梨。 木料越大越容易糠,质量低油性低密度低。 这只箱子呈现深棕色,不仅是因为年份,还因为它本身是介于紫油梨和糠梨之间的上等料子——做家具这已是极品了。 一般紫油梨,基本上是做手串这种小件,好料子才多。 大的料子还好的,最常见的也就黑酸枝,大红酸枝了。 这是正宗的红木。 黄花梨流行于明清——这说法其实并不正确。 因为古人追求的颜色首先是大红,大红里的上品就是红得发紫。 所以,古人眼里传统的极品料子,其实是紫檀。 当然,紫檀也是个泛称,或者说是文学名。 学术名有许多,比如说鸟足紫檀,大果紫檀,小叶紫檀等。 紫檀里最出名的就是印度小叶紫檀。 许灼看了看这只箱子,说实话很想要,又很不想要。 想要是因为这真的是好东西。 光这一只的价值,估摸着快抵得上这次开河拆房所有出来的料了。 可这却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杜婆婆,这东西您想怎么卖?” 杜老太太拍了拍箱子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买箱子干嘛。” “我准备办喜酒了。” “是那个许知青?” “您都知道了?” “我又没别的事,整天跟别人唠嗑,你的事听了不少。” “坏事传千里……” “呵呵,你继续说。” “若谷同志的头发很长,我想专门弄个好箱子给她放。原来我想请木匠做一个,可木匠说时间不够,做不出。” “怎么会,你这不就是要个结婚用的官箱嘛,要多久?” “三天。” “三天足够了,一天就能差不多了,你要要求低一点,不髹漆,上个木蜡油,找些好料子,那两天都足够,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你看,这是我和若谷同志画的,可能有点高。” 许灼把身上带着的图纸拿出来,递给杜老太太看。 杜老太太眯着眼睛,一点点看,看了小一会儿道。 “三天……村里这些木匠三十天都造不出,你这要求不是高,是离谱,去国营家具厂请有能力的老师傅,没十天也交不了差。” “这……我不是木工,不知道这么难。” “你这画很好,坏就坏在太好上面,想要雕刻到和画一样出彩,一般随便雕刻一下是根本做不到的……这个箱子你拿去吧。” “您开个价吧,我不能白拿。” “回头请我吃喜酒就成。” “那不成,这箱子太贵重了,上面的风格都是清中期的,木料又是特别贵重的黄花梨,直接送我……我真要不起,这天大的便宜我您可不要也不会占。” “嗯……”杜老太太仔细看了眼许灼,点点头:“你小伙子确实可以当村委会委员了,眼力见很强。这东西,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 第325章 不是吧,这么巧? “不知道啊。” “我祖母给我爹,让我爹娶我妈时当官箱背的。我妈给我,让我男人娶我时当官箱背的。我呢……没给我女儿,因为我有两个女儿,不知道怎么给。我出生时,还是清朝呢。小时候骑着竹马,清朝就亡了。我祖父母亲和宫里有些关系,也就是我太婆婆,我太公公是当官的。这只箱子是陪嫁时带来的。你猜得没错,这算起来的确是清中期左右的东西。” “那……我更不能白要了。” 许灼咽了口唾沫,哪里能猜到这是人家传的。 他还以为是死掉的阿杜师傅的。 “我呢也不是白给你,我也不用你给我养老送终……你只要答应帮我一个忙,说实话,我什么都不缺,现在只担心小外孙。回头我让小外孙去你那里,你就带带他,让他跟着你做事,怎么样?” “这事儿我还是能答应的,就是……他是外村人?” “在镇上的,姓魏,委鬼魏,叫魏工郎,会木匠,手艺有些,比不上他外公,但至少比村里加起来强……没介绍信,你帮着弄。” 这年头没介绍信,非常麻烦。 如果你是农民,那你只能在本地种地,哪里都不能去。 你去了外面,哪里都不接收你,就只能像乞丐一样。 许灼想了想,问题也不是很大。 “那他有什么不良嗜好吗,比如酗酒,赌钱,打架,打女人之类。” “没,他家里孩子多,他是老三,他大哥二哥都有出息,所以家里对他也比较自由,但他有大哥二哥做榜样,又肯下力气做木工活,性子不会差。” “嗯,那就行了,他什么时候来?” “按理说今天下午回来的,顶多明天。” “那行,杜婆婆这样,我先回去,这箱子我暂时不拿。如果您外孙来了,让他带着箱子来找我。这样,我再帮他也合情合理了。” “你这孩子果然有些门道……” 杜老太太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对许灼很满意。 这里事情聊好了,他等着老太太把箱子放好出来,才作别回去。 回到家后,他看了看菜市场工地,这才回二十三号。 看到卧室里,许若谷正在忙活着,他也不打招呼了,就去客厅办公桌忙活。 自从把钓黄鳝和捕蝎两件事交托出去后,他就觉得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各种事情也开始一一交付出去,让自己更轻松。 多出来的时间倒不一定用来做事,偷懒睡觉倒也是真的。 可也幸亏这样,这才能有空余,在受伤后一切还井然有序。 许灼坐在桌前写东西没多久,万芸便来了。 “学长,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他头也没抬。 “不认识,说是姓魏,手里抱着一个木箱子。” 许灼停下笔,收拾桌子道:“把他带进来吧。” 很快,一个看着清瘦,身高足有一米八的高个年轻人,头发三七分,身上穿着绿色工字背心,抱着那只许灼方才见过的黄花梨官箱走了进来。 他打量着许灼,上下扫了许久。 “你是……许灼许组长许委员?” “是,我是,你是魏工郎吧?” “嗯,我刚见过我外婆,说你来过了,让我带着这个赶紧过来。” “坐吧。” 魏工郎找了张位置坐下,手上抱着箱子没肯放。 许灼扫了眼道:“知道你外婆来让你找我是怎么回事吗?” 魏工郎翘着二郎腿道:“我外婆说,听你安排。” “我今天有事,需要一只箱子。要得急,三天就要,村里木工打造不出来,出了主意,让我去找你外婆。我去了,跟她说了情况。她要把这个箱子送我,我当时没要,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空手要,可她却不收钱。后来,她就说,让你来我这干活,让我帮你解决外村人来本村做事的麻烦,我答应了。所以你一来,她就让你把箱子给我带过来,算是凭信。” “诶唷,到底是什么箱子啊,三天还造不出来……” 许灼也不恼,笑了笑,又把身上的设计图拿出来,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给他递了过去,让他自己看看。 “你外婆说,我们村里木匠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外公,甚至不如你。这个箱子,想要造,还得找你。说你一定能在五天里做出来的。” “那是,我……嗯?” 魏工郎洋洋得意,拿过纸一看,只是看第一眼就傻了。 这就是厉害木匠与普通木匠的区别,看图纸便知道雕刻难易程度。 雕刻不是画画,改不了笔。 一刀下去坏了就是坏了。 魏工郎看第二遍时,脸色凝重起来。 看第三遍…… 他叹了口气放下纸张道:“以我本事雕不好这个,是我吹牛了……箱子呢,就给你放这了,你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许灼看着他,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下。 “你……你看什么?”魏工郎有些发毛问道。 许灼道:“你……认识梁大晓吗?” 魏工郎一怔:“大师兄已经跟你说了?” “这就对了嘛,我说呢……”许灼松了口气,梁大晓在和他说十一师弟的时候,他就记下了十九生产队、外婆、电工、木工等关键词,现在去了杜巷二十号和老太太交谈,又觉得信息重叠,太过巧合了,所以才问了问。 “那个‘壁插’是你让我做的?”魏工郎有些急着问道。 许灼点点头:“是我让大晓弄的,你接了这活,完成的还挺好,手艺不错,这东西目前我房子里已经用上了……” “带我看看!”魏工郎站起来,有些兴奋道。 “你稍等,这个箱子我拿走了啊?” “你拿走吧……” “等等。” “又怎么了?” “来,写张条子,这个箱子是谁的,什么因由,我一百块买下,你签个名,按个手印,我也是,咱俩一式两份。” “这么麻烦?给都给了啊,你还怕反悔?我外婆家不缺这个。” “不是这意思,是我习惯性钱货两清,有个佐证。万一以后你们家有事,我又不答应帮忙解决,这个条子就是证明。你想跟着我做事,你外婆也想让你来我这做事,你就得习惯我做事方法和规矩。不然,我以后怎么放心让你做事?但凡涉及到交易性质的,必须光明正大,公平,留证。” “成,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总觉得写这个好像是不信任似的……” …… 第326章 十一分乃至九分的不对劲 许灼笑了笑。 实际上这年头人的品德非常高。 即便是他们这里各种内斗,平时见面嘻嘻,转身背过去妈卖批,一旦邻居有事也会直接伸出援手,这叫不能影响团结。 团结虽然和信任是两码事。 可除了金额借条外,很多事都是凭借一句话。 一句话的意思就是“我借你个东西改天还”,就这样便能借到了。 许灼不是不相信这个时代的人和风气。 而是不相信红口白牙,更相信白纸黑字。 等纸条写完,两人按了骑缝章手印,许灼直接拿出一百块钱和一堆毛票。 粮票是没有的,天授村的穷从来不是以吃不起粮食为基础。 自从全为民当官,就算六几年也没饿死几人,那之后村里在他带领下,都是狠狠种粮食,家家户户养禽畜。 顶多缺的是布料和副食品。 所以他给了十斤肉票,一匹布票和一些副食品票。 这些毛票价值要比这些大团结更高。 “你还真给?我不能要。”魏工郎吓一跳,连忙后退推脱。 许灼摆了摆手道:“你以后在这里住下,照顾你外婆,你自己身上有多少钱,大男人一个,好意思问你外婆要钱要票吗?” 魏工郎梗住了,默默接过了钱和票。 “照顾好你外婆,我答应你来,是因为她是天授村人,你是天授村人的外孙,外孙也是孙,不算外人,要不然大晓和我差着辈分,我不可能答应他。” “是……” “还有,给你钱和票,是因为我问过你外婆,有没有酗酒打架赌博等不良嗜好,你外婆说你没有,虽然你是我二哥十一徒弟,但我也信了。” “嗯……” 许灼把条子拿走,箱子抱走,转身进入卧室。 “媳妇儿?” “诶呀,你烦死了……” 许若谷没有说“还没嫁给你尽胡说什么”,因为她本来就不是那么扭捏的人,但到底还是个姑娘,脸还是红了。 许灼把这口二十四寸的官箱交给她,说明情况。 “来吧,归你放东西了。这黄铜和铁包皮锈蚀严重,你回头用棉签蘸着醋给擦一擦,给它除除锈就行。不然酒席那天我背着,不好看。” “成了成了,忙你的去吧……” 许若谷一把拿过箱子,差点没接住。 “这不是木头的嘛,怎么这么沉!” 许灼道:“哦,忘记对你说了,这东西是清中期的古董。你看这雕花的精细程度,应该是皇宫里的。还有这木料,这叫‘海南黄花梨’,是顶级木料。这种料子木性好,气性小,也稀罕。细细闻,它有股凝实下沉的香味。这就是海黄鲜明突出的特征之一,叫降香。不过它包浆太厚,你不搓着闻闻不到。切记啊,不要蘸水,不论什么木头蘸水都不好。” 顶级老木料,顶级的老工…… 抛开什么祖上当过官的故事不谈,这东西也不会差。 只是太旧了,不是自己的东西,是人家的。 当婚礼时结婚用的官箱,的确不太好。 许灼把里面的故事说了下,这才离开。 “真漂亮啊……” 许灼离开后,许若谷开着电灯看。 这越看越喜欢。 这木头本身就好,经过岁月沉淀,都有玛瑙般质感了。 摸起来又很温润。 不得不说,真正的好东西,就算是外行也不会觉得差。 她尤其喜欢这种木头却具备宝石的质感。 欣赏一会儿后,她迫不及待拿出了医药箱里的棉签,再去厨房拿点醋过来,蘸着给这只箱子上的金属片擦拭。 这一擦,她就觉得有点不对。 越擦……越不对劲。 十一分乃至有九分的不对劲。 “看到你做的壁插了吗?” “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许灼带着魏工郎来到十七号,走入里面,开口便说道。 这十七号经过下午的粉刷,裸露的红砖已经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细腻的水泥砂浆层。 当然,地面和楼梯还是毛水泥。 只是如此一眼看过去,只觉整个房子格局很是绮丽。 这让头次见到这种房子的魏工郎,受到的冲击不小。 一时间意识没转过来,还沉留在观察之中。 “就在那。”许灼指着一处墙壁道。 魏工郎走上前去才发现,整个墙壁上就留了一方电木片,上面就是两个黑色的插座插孔,整个水平完全和墙体平行。 这年头大部分人家里装修,都是把开关之类直接装墙上的。 没有听说谁会把这个嵌入到墙壁里头。 “原来你是为了这么搞……这是个什么道理?” 许灼道:“你想想,一走进屋子,引入眼帘的除了家具外,还有墙壁上各种挂着的东西,是不是感觉很突兀和杂乱?这种内嵌式设计,就是为了增加空间的整洁度,让房间看起来更大。我跟你说下这间房子的设计理念——” “理念?” “对,理念。理念你懂吗?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理想国》一书……” 许灼带着魏工郎边走边说,指着整个房间比划着。 很快,魏工郎就发现了一个这个房子和往日里所见房子的真正不同之处。 房子内里,上下左右都会有边角和线条。 这个房子上面的边角和线条都被水泥糊掉了。 以至于看上去没棱角。 一个没有棱角的房子内部,看着好像凭空大了不少…… 莫名圆润流畅舒服不少。 “高啊许哥,这房子这么弄真绝了!” 一圈下来,魏工郎赞不绝口。 虽然整体观感很不错,有种超出时代、闻所未闻的新颖。 可到底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魏工郎转一圈,学习一圈,发现想要达成这种感受,其实技术上并不难,就跟处理木板一样,想要板子舒服就刨皮抛光就行。 把房子弄成这样,也只要把一些小细节给处理好就成。 一个字,精致。 “老魏,眼下这房子,你觉得还缺什么?” 魏工郎是机灵的,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许灼要给他干活的机会了。 他想了想,这里水电都已安装好了,自己水电是没这个施展空间了,剩下的也就一个木工,可木工这块儿能处理的也差不多了。 这里大部分木工现在干的,都是腻子活。 思忖一阵后他道:“许哥,我觉得……这里还缺窗子。” …… 第327章 今天吃鸡 “嗯,窗子还没装,家具也没做。” “家具……许哥,说实话,家具太耗费木料了。与其做家具,不如去收家具。很多人家里的老家具都是红木的,硬木的。比如说鸡翅木春凳,这玩意儿你现在去家具厂用家具票买,都买不到。关键不是手艺,是木料。能稍微多花点钱,省点时间和人力,这不划算嘛?” 许灼一听,也确实有道理。 主要他不缺钱,就想省麻烦。 “做窗子的话得划玻璃,你……我这没有玻璃师父,得去请一下。” “没事儿,我会,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做窗户的料,许哥,你还是得亲自跟着去买一趟才行。” “我给你钱和票,拿个介绍信去木材厂不行?” “这个怕是还真有点难……” 原来做窗子的木料,不能用普通木料。 常见的木料是松木。 可外窗用松木,经不住风吹雨淋日晒。 最好用白橡木,黑胡桃木或者柚木。 其中柚木是最好的,冷热湿干变形程度都小。 所以柚木还是古代造船的主要木料。 不同木料不同价位,事情涉及到钱,又怎么能轻易定下呢。 还有一个就是,十七号院墙前后门,主楼所有进出大门,内部房间的门,还有房间和房间之间的隔门,最后加上个窗户怎么弄,这些都要不同的木料,也要不同的形制,许灼不仅要亲自挑选,还要亲自定。 至于魏工郎能做的,就是凭借他丰富的木匠知识给许灼做参谋。 除此之外,他还给许灼一个建议。 就是这屋子里的吊灯什么的,最好去市里面的友谊商店看看。 不然这么好的房子直接挂个白炽灯,那太掉价了。 这么一提醒,许灼也才发现的确是有些问题的。 不过,这个灯不急。 得等房子全面粉刷好后,才能做下一步内装。 “老魏,你很有想法。这些想法沉淀沉淀,接下来房子装潢,你就跟着全面参与。但你要做的不是动手,而是指导。我会带着你做窗户,门,灯,家具的各种设计。我不是说你没本事,你也看到了,这个房子和你现在见到的所有瓦房,还有洋楼都不同,它的装修风格也不同,咱们得自己来弄。” 他带着魏工郎去了趟村委,把他在杜巷二十号的入住给办好。 现在大部分村干部都在开河,村委完全是楚跃华说了算。 这种小事,许灼说那么一句,就能立马办好了。 弄好后,他又去看了看杜老太太,准备带魏工郎去吃饭。 魏工郎却拒绝了:“我打算一会儿自个儿去买菜烧饭,伺候外婆。” 这倒也是,反正现在魏工郎手上有钱,不缺这个,尽孝心也是应该的。 既然这样,那许灼便只能一人往二十三号赶了。 “若谷姐,快下班了,学长不在,你去检查下工作吧。” 到了下班时间点,万芸照例去敲客厅后面卧室的门。 里面应了一声,门很快就开了,然后万芸神色一怔。 “若谷姐你的头发……” 是的,许若谷已经把一头及腰长发给剪了。 为了今天剪头发,她特地好好洗了一番。 头发一直剪到了后脑勺处,这么长的一段,被她用早准备好的红绸带扎起来,系好了,和一块手帕一同卷着,放入了那只清理好的黄花梨官箱。 “嗯,太长了,夏天三天洗一次头,烦得要死,剪了舒服。” 许若谷拍了拍肩头的碎发,又甩了甩脑袋。 那一头令人羡慕嫉妒恨的高质量头发飘洒着,蓬松不少。 她拿出先前许灼从换糖佬那里弄来的发卡,直接把额头的给别起来。 因为这么短的头发有点尴尬。 扎不起来,散着又不是太好。 “若谷姐,你还是短头发更好看,就是……” “就是什么?” “若谷姐,你不会不知道短头发在咱们这儿什么意思吧?” “知道,知道才剪的。”许若谷看着万芸笑道:“怎么,你失望了?” 万芸叹了口气:“没有啊,就是可惜我没这么长的头发。” “你最好别有,我要不是拳头硬,他能把‘头发长见识短’这句话说到死,说一辈子,你只会被他说哭。” “这……”万芸瘪了瘪嘴,看着许若谷。 “我说对了吧?”许若谷看她这样子反问道。 万芸犹豫地点点头。 她不好意思说,许灼背后不止一次说过若谷姐你头发长见识短。 但是从没说过我一次。 “叫上代理组长,一起去检查工作吧。” “好嘞。” 昨天是加班的最后一天。 单子基本赶完了工期,一切恢复正常。 不过这些天每天加班几个小时生产,边生产边聊天,组员们干活都有劲,甚至干的相对来说比白天还多。 眼下恢复正常上班,不加班了,反而有些不习惯。 工人下班后,许若谷,带着万芸等人,从二十三号跑到三队检查了下各处生产情况,检查结束在检查单上签了名后。 她自己回到二十三号,把马桶收进卧室。 开始在前院里洗菜切肉。 等许灼回来时,正好可以做菜。 “你短发的样子真是漂亮啊……”许灼一回来看到如此年轻的许若谷,一头浓密的乌黑短发,白净清冷笑脸上五官精致,都觉得是做梦。 眼下的许若谷除了天生丽质外,更像是后世的明星。 长得真是太干净太好看了。 他估计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他剪发。 “这么说我长发样子……你觉得难看?” 也不知道为啥,不管什么时代,当男生满怀欣喜地去夸赞一个女生,就会被女生这么抖机灵反刁难一下。 这个问题不管古代,还是几十年后,当面问出…… 估计都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男生,当面脑子死机。 许灼不会。 “这种实话肚子里想明白就好了,别说出来……” “我去你大爷!” 砰! 许灼屁股狠狠挨了一记鞭腿,疼得他差点跳起来。 他连忙转移话题:“今天吃鸡吧,好久没吃鸡了……” “吃吃吃!吃你的鸡吧!是你让老娘去买买牛肉买这买那,现在又改吃鸡,吃你的行不行!你大爷的……” 许若谷说到最后才发现话不对,脸越来越红。 换做一般女生,自觉话里有误,肯定红着脸转身跑了。 许若谷直接抬脚又给了许灼一记狠狠的鞭腿。 砰! 这一声响,好像房梁灰都掉下来不少。 …… 第328章 你吐个象牙给我看看 “一天到晚不正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许灼揉着屁股倒抽冷,习惯性道:“你吐个象牙给我看看,我……我错了。” 话说完发现许若谷脸又沉了下来,他连忙改口。 随后道:“别闹了,吃饭要紧,要紧一起来做饭。” “有啥饭的,我要淘米你又说不用。”许若谷没好声好气道。 许灼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对了,烧汤。” 许若谷疑惑道:“不炒菜直接烧汤?” “罗宋汤。” “这……咱们这儿没红菜头。” 罗宋汤就是红菜头汤,这东西沙俄的传统汤菜。 红菜头汤的音译,就是“罗宋”,即沙俄。 “红菜头那是人家老大哥特色,咱们也有自己的特色。牛肉,土豆,番茄,奶油,香菇,白菜,芹菜,胡萝卜,老黄瓜,榨菜,酢浆草根,米酒,嗯,加点肉桂胡椒问题不大。” “不是,你这是老黄瓜汤吧?” 老黄瓜汤是江南本地一道挺有名的家常菜。 就是在番茄汤的基础上,切长老变黄的黄瓜进去煮。 这出来的汤,除了番茄特有的酸口外,还有黄瓜那种清爽。 两种味道融合在一起,吃起来开胃爽口解腻,越吃越想吃。 许灼这是把番茄老黄瓜汤,和土豆牛肉融合一下, 反正牛肉,土豆,番茄,香菇,胡萝卜这些东西是百搭。 加上点大料,炖鞋拔子都是好吃的。 不过和外国的汤不一样,华夏这边做汤下水前,都得煸炒出汁再加水。 这个加的水,也不是纯粹的水,一般就是高汤什么的。 许灼煸炒时加的是白酒去腥,等出汁时用的是米酒。 像酢浆草根,肉桂,胡椒,葱姜蒜之类的,炒过后他捞出来,再取用新的包入纱布,和所有的这些一起,放入高压锅压一压。 这高压锅老许家有,用得不多,因为许虔兴以前是大厨。 这年头一般人家顶多只有大锡锅,砂锅。 他的这只还是从国营饭店李卫国手里弄来的。 “我来煮汤,你来帮我打发面包子。”待许灼让许若谷把自己所需的料子都切好,包好后,剩下的就他自己来弄了。 许若谷犹疑道:“就你弄得那个……发酵老面?” “你干嘛这副表情,你不是北方人嘛,没吃过面食?” “我一直吃的是面食,但是……没吃过把馒头做成面包。” 许灼脸色一滞,哼了声:“休得怀疑,快快去也。” “得您令嘞,大王~” 在北方有经验的人,会在自己家里做酸面,也就是老面头子。 然后把老面取一部分揉到新面里面,新面就会发酵膨大。 利用这个可以做馒头包子面饼等等。 这时候的面试没什么商用配方,都是自己凭借经验做的。 这做出来的老面面食呢,有个特点,就是酸。 虽然后来用酵母发酵面团也有点酸,可是那时候小苏打碱面什么泛滥使用,早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做出来的东西也卫生干净。 微微发酸,仿佛是这个时代的面食特色了。 当然,也有些人不喜欢酸的,他们又喜欢吃面食,怎么办呢? 那就吃死面,也就是不发酵的面。 比如徽省乡下喜欢吃的“死面馍馍”。 这两天许若谷忽然说想吃北方的面食了,怀念那种酸面的味道。 许灼家里也没有吃面食的习惯啊。 就算有,吃的多的也是馄饨,而不是饺子。 他想了想,就弄了个洗干净蒸过后的玻璃罐头,里面装了点面粉。 这个面粉和面用的水,是许灼用棉签,从葡萄上刮白霜融了蜂蜜和的。 弄好后,装着面团的玻璃罐头瓶就放在许若谷书桌前。 她就亲眼看到这瓶子里的面团悄无声息变大,长满无数孔洞。 罐子的盖子还被忽然顶鼓胀。 打开后,就听到里面发出嗤的一声。 刚巧,先前听许灼解释了“克苏鲁”这东西,许若谷看着发酵长出无数气孔的面团,就觉得这东西像是一只只眼睛,心里被膈应得慌。 看得她都感觉自己身体像是长出了无数孔,孔里长满眼。 眼睛里又长满无数瞳仁,每个瞳仁里又有无数瞳孔…… 她弄得头皮发麻,大夏天身上出了鸡皮疙瘩。 许灼就把这轻微发酵的面,扯掉一半,加入新的面。 如此反复几次。 起初许若谷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只觉得每次开盖,这玩意儿总散发出一股莫名的酸味,像是醋又不像,已经接近那种“老面酸”了。 她闻着感觉还挺舒服的。 接下来许灼让她记录屋内的时间和温度,把面发酵情况描写下来。 主要是记录发面的量,还有发面气孔这两点。 大概经过四五次后,许若谷就发现,这发面的气孔开始时,大小不一,显得真是邪恶,现在却越发绵密和均匀了。 发面里的味道,最初时除了酸,还有点冲鼻子。 现在除了酸,还有股……说不出来的芳香。 与此同时,许灼还培养了第二罐子发酵面粉。 这是许若谷亲眼看着许灼从取出来的面团中,摘取出大孔区的面作种子来发酵的,这个区别就异常明显,发酵速度快,而且空隙很大且不均匀。 在经过四五代培养后,再出来的发酵面,则是保留了大孔隙的特点。 现在,许灼让许若谷把这两种面取出来,混合面粉和蜂蜜水,做成面团,发酵一阵后,其中细孔面,则被取出一部分来揉搓成三条,编成一个麻花辫,经过二次发酵后,涂上鸡蛋液放入了烤箱。 另一个打孔面,则是被揉成了羊角包。 涂上鸡蛋液后,撒上葡萄干核桃碎花生米芝麻之类的,也放入了烤箱。 这个所谓的“烤箱”,就是许灼去钣金厂做了有石棉隔层,和上下多个铁丝网隔层的小金属桶,整体就跟一个大鸟笼似的,直接可以放在煤炉上。 当然,与其说是大鸟笼,不如说是缩小好多倍的烤红薯柴油桶。 “这玩意儿看着还不错,真的能吃吗?” 许灼一条胳膊还废着,没法用,做面的事全由许若谷来。 许若谷做面团的时候,接触这发面,就觉得这东西有点问题。 手感不能说和馒头一模一样吧,也只能说毫不相干。 另外,这面团做的时候,散发出来的香味也有点诡异。 一般来说,发面酸是很正常的。 可她揉着面,揉着揉着,这面就没有酸味了,散发出来全都是芬芳。 起初是葡萄的那种果香,接着就是花香和甜香。 这甜香不是蜜香,也不是糖香。 比蜜香清淡,但又比白糖冰糖的那种甘蔗甜香丰富。 怎么会这样? …… 第329章 这歌就算原唱来了也跑调 “放心吧,问题不大,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烤箱。” “这是烤箱啊?你告诉我这是烤箱?” “你没吃过面包吗?” “我吃过多了,但从来没自己做过,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巧了,你和我们乡下人一样,也没接触过这个。” 其实街上供销社里有面包,不算贵,但性价比低,吃的人有。 那个都是镇上面包厂做出来的东西。 当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里会有面包厂。 有且只有一个面包厂,还有横竖那几种面包。 即切片白面包,半圆形的面包,加豆沙的圈面包。 那个半圆形面包外皮上海点着些瓜子仁,花生碎。 最贵的额就是红豆沙圈面包,这东西里头有加了糖的红豆沙,甜甜的,外皮油亮,因为刷了鸡蛋液,鸡蛋面粉红豆沙,三种料加一起,不便宜。 面红豆沙圈面包,虽然不需要鸡蛋票。 但却需要一张二两的粮票。 这东西,在乡下供销社卖,简直有些离谱。 不过现在有一条二十多块钱的大黄龙,相较之下也挺便宜的。 人们更愿意买大黄龙,一个是不要票,另一个这好歹是肉。 许若谷看着一只手拿着手勺,正在转动锅子熬汤的许灼,不禁道:“没接触过你就敢直接做?这不是浪费么?” “这种烤箱吧,真正难的是你没法控制火,我就怕烤焦。” “烤焦的你自己吃……” “行行行。” “让你老老实实蒸个馒头,你偏搞这些花样。” “是是是。” 一顿晚饭弄个一个半小时。 许若谷都被折腾得有些不耐烦。 虽然许灼担心这面团烤焦,可更担心没熟。 没有开炉前,他打算闷足二十分钟。 然后就在十分钟左右时,那种烤水果烤糖浆的馥郁香气,便弥漫整个厨房,等到十六分钟,开始发出焦味。 不等许灼发话,许若谷就把白铁皮烤炉从炉灶上拎下打开。 滋啦啦…… 一股子浓郁味道加上烧烤声音,在开盖瞬间弥漫屋子。 许若谷闻着这股香味,口水直流。 不等许灼来查看,她就把面包从烤箱平层里取出。 果然,面包还是烤焦了。 运气好,烤焦的只是最底下的羊角包底部。 这东西一片焦黑发硬。 还好取出来割掉一层,还是可以吃的。 这热滚滚的面包见了风,很快冷却,比包子之类冷得要快很多。 而且烤过后的大小,比起原来发面好放进去前,又大了一圈。 “嗯~好香啊,这东西一股子葡萄香味和花香,就是没什么甜味,太干了,口感有点次,和我京城那会儿吃的差不多。” 许若谷切掉羊角包的碳化层,直接啃了一口。 然后很自然地把做好的中式罗宋汤…… 或者说西红柿土豆牛肉汤给盛一碗出来,这搭配吃着真舒服。 “诶诶诶,你只管自己吃啊。”许灼瞪了她一眼道。 “不是这么盛的,汤我自己来舀,你给我把面包切成片。” “行……诶!你怎么这样啊!不行!换一碗!” 许若谷听着许灼吩咐去切面包。 结果面包还没切好,就看到许灼拿着手勺从底部往上捞。 这底部捞出来的,是番茄泥,土豆泥,牛肉渣,再加上头汤层的油脂,就这么盛了一碗,许灼撕了点干面包挖着吃。 许若谷看了眼,馋得嘴角直流口水,扔下刀就把许灼的碗抢走了。 再看她自己盛的,更像是一碗老黄瓜番茄汤里堆肉块。 看着是不错,可和面包搭配不起来啊。 回头瞧瞧许灼的这个,那吃起来和面包真就是绝配。 “许灼桃,我跟你说,你真是太坏了,做人不能这么坏。” 许若谷切好了面包,用面包蘸着番茄酸香,带着黄瓜清爽的浓郁土豆泥,喂着许灼说道,许灼吃一小口后,剩下一片被她一口塞入了喉咙深入。 难以想象,这现代文明樱桃小嘴是怎么变成史前深渊巨口的。 两人就靠在小小的厨房里,把烤的面包吃完了。 反正许灼吃不下太多,也就只能吃两碗,许若谷一个人吃了剩下一半面包,和余下三分之二的一锅子汤羹。 吃完,她整个肚子鼓鼓的,就跟怀孕似的。 最搞笑的是,许若谷穿的短袖,竟然没包住她肚子,露出了一层带着肚脐眼的圆滚滚肚皮。 许灼瞥了眼,在许若谷冷冷目光中,把笑憋了回去。 两人间一时之间凝滞的氛围,这才恢复如初。 吃好饭,许灼在那用火钳把下面烧尽的蜂窝煤取出,把上面蜂窝煤放下去,又装填好一个新的蜂窝煤,把装满水的吊子放上去烧。 所谓吊子也是土话,指的就是烧水水壶。 这个水壶拿起来时,不是得提着黑色塑胶握柄么,看着就像吊起来似的。 实际上这么火也不准确。 因为更早的时候,水壶就是有根绳子带着钩子,垂下来,挂着水壶吊着烧的,那时候还没有蜂窝煤炉这种东西呢。 因为新的水壶握柄前后衔接处活络,拿回去必须自己用老虎钳修紧。 要不然烧水时,握柄垂倒,贴在水壶边上,不等水烧开都会烫手。 但即便竖起来,水烧开后,下方水壶盖子还是会冒蒸汽,烫着把手。 所以大部分人家会拿些破布之类的,将把手缠得很厚。 这也能防止握柄处塑胶由于使用时间加上水蒸气和温度,提前氧化分解。 许灼就比较聪明了,用老虎钳直接把握弯一个下压的弧形,这样就能在保证把手强度的情况下,将塑胶靶位朝后挪开。 同时不用担心握柄挪开后,与重心不对称的稳定性。 还可以避免灌热水瓶时,蒸汽正直朝上冒熏脸。 许若谷洗好碗了倒是快,许灼这里还没烧好水。 两人在书桌上各忙各的。 就这么等了会儿,水才算烧好了。 许灼拿去前院倒水调温,让许若谷给他洗澡。 他也给许若谷搓背。 洗好后两人换上干净衣服,脏衣服许若谷则坐在院子里,披着湿漉漉的短发,拿着搓衣板打着井水捶打浆洗。 月亮升出来请安。 二十三号的院子里静悄悄。 黑暗墙角里,萤火虫悠哉哉绕着蕨类植物飞舞。 兴许是太安静了,许若谷觉得无聊。 一边洗衣服,一边唱起了歌。 她会唱的,都是许灼教的。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 没唱几句,就传来许灼那讨人厌的声音。 “大晚上的,洗衣服就洗衣服,能别唱这么丧的歌嘛?” “这么好的月光,那你说唱啥。” “那就唱《月光》吧。” “我不会。” “我来给你演示一遍,月光色……” “你别唱了!第一句就跑调了,跑调都到徽省去,连你姥姥都不认识了。” “你唱你也跑调,别笑话我。” “真的吗?我不信。” …… 第330章 取名鬼才 里屋传来许灼很不屑的哼声。 没过一会儿工夫,许若谷还在洗衣服呢,许灼就跑过来,递来一张纸。 纸上写的,正是《月光》的简谱。 这首歌和别的歌不同,是许灼真正意义上第一首喜欢的歌。 里面的原因,很大部分是《秦时明月》这部动漫的加成。 他当时听胡彦斌版的,当即惊为天人,买了磁带在家没日没夜地唱,学。 结果……也就结果了。 反正他没天赋,条件简陋,那时候还小,也没人带着学。 再后来有网络了,他找到了歌谱,然后……然后没看懂。 学了三年第一次看到简谱后便放弃了。 虽然当时只看了一眼,可对于如今具备回忆起来,会得到无比清晰记忆的他来说,可以轻轻松松把简谱抄写下来。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剑,情多长……” “哈哈!走调啦!” “我走调你很高兴是不是?” 就在许灼为许若谷终于走调而高兴时,迎来的是许若谷冷眼。 这下一秒即要让人吃苦头的语气,他立马就怂了。 吃饭前屁股上那两下,现在还疼着呢。 当时是徒手,眼下她手上既有搓衣板,又有棒槌,有些话可不兴说。 “我只是觉得……” “你滚。” “好嘞。” 许灼如蒙大赦,立马就跑了。 许若谷看着他远去,嘟囔道:“这不是会写谱子么,每次还让我写……” 回想一下到现在的几首歌。 一首《海底》,一首名字被改成《江南双桥巷的夜》的《乌兰巴托的夜》,一首《相许》,一首被他直接中译《爱之玄》的《mystery of love》,一首被改名成《相思千年》的《穿越时空的思念》,一首被改名成《仙云城》的《天空之城》,一首《胡广生》,一首《烟花易冷》,以及前不久的《水手》。 现在再加这首《月光》,正好就是十首歌曲。 好像自从上次之后,两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的时候了。 整首谱子她仔细看了几遍,已经会背了。 收起铺子,她哼着歌,找着调调,却愈发蹙眉。 这也太离谱了。 怎么一个字要唱好几个调? 这不是为难人嘛。 难唱的歌不一定好听,但是很有挑战,能看得出唱歌水平。 许若谷就是不服输。 “这首应该不是他写的,那《海底》和《烟花易冷》都没这么难唱……”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这歌应该是许灼写的…… 或者绝对是许灼写的。 因为这首歌让她想起上次和许灼乘着袁如辉三轮摩托去城里,乡野路上开得太快,这三轮摩托颠簸得一塌糊涂。 最严重的时候,一米路都蹦好几蹦。 过坑洼时,这三轮摩托近乎飞起来。 许灼事后可是没少吐槽这路难行车难坐。 这一段路的坎坷起伏难料,不就和这《月光》里一个字好几个音一样么?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想到最后,她几乎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破歌就是许灼屡次吐槽乡间主路得来的灵感写出来的调调。 “破歌……” 直至小片刻,她把两人衣服晾晒好了,也没完全掌握。 回到卧室,看到许灼在灯光下,拿着笔写东西,本想请教一下这歌的事,可脑子里满是往日里许灼这吊毛稍有得意便欠揍的表现。 自己平日里一向以美术和歌擅长。 她又很清楚许灼这吊毛就喜欢玩在你擅长领域击败你这一套。 想到这,她就有点生气。 这破歌,一定是这吊毛拿来刁难她的! 一定是!必然是!绝对是! 难不成这次还真要阴沟里翻船了? 一阵犹豫后,她傲着一口气,把请教的心思咽了下去。 “那什么,官箱看过没?” “没呢,你把头发放进去了?” “放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看看箱子。” “有啥好看的。” “你看看。” 无奈,许灼放下笔,转身去看许若谷。 许若谷已经把大箱子搬到了书桌上。 “喔唷!这什么情况?!” 许灼看到官箱时愣了愣,可旋即眼睛就瞪圆了。 只见白炽灯下,高超技艺雕满花的黄花梨箱子四角黄铜薄片,闪闪发光,黄澄澄的,上面还錾刻着精致瑰丽的花纹。 至于箱子的所有圆润的棱线。 这些棱线本来是黑色的,许灼以为是铁,可现在却银闪闪的。 且棱线上也有着复杂细微的花纹。 “这是……这包片是金银?”许灼愕然道。 许若谷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心想着怎么这么脏。可这箱子盖子和箱体之间,不是有铰链连着的嘛?那个铰链我也清理了下。铰链上虽然也有刻画,可清理过后的颜色和包片完全两样。这才确定这些就是黄金。你细细看,这些包片不是打上去的,是在箱体上琢磨出了一定厚度后,镶嵌上去的。这些金片起码有两毫米厚。不过,只有上面四个角是。下面四个角也是黄铜,估计黄铜更加耐磨一些吧。不过这黄铜成色也不错。要不是我眼睛尖,又觉得……用你的话说就是逻辑不对,差点以为底下四角包片也是金的。” 许灼闻言觉得不对,黄铜和黄金的颜色,他都看得出来差异。 这里最主要的还是黄金这种金属,天生有着比黄铜细腻的质感。 颜色再接近,也不可能以假乱真啊。 于是他让许若谷把箱子抱起来仔细查看。 这一看,立马撇了撇嘴。 “你错了,上面四个角包片是黄金,所有边上镶嵌的也是白银,里面铰链的确是黄铜,可这底下四个角却不是黄铜,是青铜。” “青铜?青铜我看到过,颜色……” “青铜颜色是不是黑中泛绿?” “对啊。” “那个是经过无数年氧化后的样子。很久远以前,古人就知道黄金了。可黄金太稀少,怎么办?就用铜。纯铜是紫铜,熔点很高,古人冶炼技术很难达标。但古人发现里面加入铅和锡,除了可以降低熔点外,还可以让出来的铜,具备很好的颜色。只要掌握好配比,崭新青铜颜色和黄金就很像。你想想,很早很早的时候,布满崭新青铜器具的皇宫是怎样的?是不是金灿灿一片?” 许若谷的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 或许是抑郁症的缘故,让她的离世感很强。 这就导致了她对很多东西的不在乎。 所以,许灼对她说这黄花梨箱子怎么好时,她只是惊讶了下。 当她清理时,发现这东西是真金白银,毫无惊讶。 于她而言,这只箱子最大的价值就是好看,漂亮,不浮夸…… 简称“符合品味”。 “真不懂,人为什么这么喜欢金子。” 许灼说了半天,只换来了她那么一句。 …… 第331章 科技真的带来了好处吗 “因为金性稳定啊,稳定的东西变化小,变化小就和长生有关联,这一直都是古人追求的课题之一。另外,不变也是坚定的代词。当古人以当时视角,发现金子要很高很高温度才能融化,其余东西时间长了会变色,金子不会,具觉得这是无法用他们知识和阅历来理解的‘神物’。你从中药的角度就能理解了。各种药性都蕴藏在中药里,所以中药会有各种外在特征。所以古人炼金嘛,就是想把这种特性炼出来,注入到自己体内,让自己长生不老。” “那古人不是还知道‘吞金自杀’吗?” “就因为尝试过直接服用,才知道金子有毒,所以才要‘炼’啊。这个炼的本意,就是‘去伪存真’。去掉药草表象,留存内在真相。但真相又无法直接使用,必须经过一系列的转换消减才能给人消化吸收。” “那为什么古人没有出现科学?科学诞生在了西方?” “你这个认知就是错误的。科学没有诞生在西方,只是在西方得到了发展。科学诞生在了东方,而东方因为文化政治等因素,没有注重科学。再则,在科学起步阶段,这东西能够给人带来的助益不多。在科学发展阶段,这东西带来的助益太多,会让统治者感到畏惧。” “还畏惧,这不扯淡么。”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 “别用这个开场,你脑袋尖尖的。” “呃……跟你讲个故事,有人向古罗马的皇帝,敬献一种高效率耕种收割机器,那个皇帝看过演示后,说了一句——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噗……”许若谷没憋住,被逗笑了。 她的笑点很高,这时代估计少有人能逗笑她。 就她记忆里,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和许灼接触一天里的开心次数,都能胜过过去两年的总和,所以她喜欢和许灼聊天。 “我不信,肯定是假的。”她笑着摆摆手。 “我跟你算笔账,你就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假的了,就拿天授村举例。” 假设天授村有一万人,土地有一万亩。 平均一人一亩土地,每个人都需要耕种,每天劳作。 地方就这么大,每个人都有事。 那每个人每天能做什么? 这问题许若谷深有体会,两年来体验告诉她答案——干活。 没错,就是干活。 这时出现了一台机器,不说远的,就拿拖拉机来说。 这个村里小拖拉机从无到有,出现了十台。 假设它一天可以耕种一百亩田,并附带可以收割一百亩田。 那么这一万亩土地,要多少人多少天可以完成。 “理论上是十个人,然后呢?”许若谷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那你告诉我剩下九千九百九十人,无事可干,能干什么?如果不允许他们有打牌,跳舞,唱歌,看戏,看电视这些娱乐项目,那么他们会怎么样?人一旦闲下来,那是闲不住的,接下来就是社会动乱了。” “哦~你的意思就是科技进步太快,会影响封建统治?” “对。” “那你怎么证明你的观点呢?这个还是有些没法说服我。” “好,那我再说一个事,上帝之鞭你知道吧?” “这特么的……又和铁木真有啥关系?” 许若谷都被许灼这东拉西扯给整笑了。 当然了,关于这位“成吉思汗”更多的故事,还是许灼告诉她的。 这年头没啥娱乐。 许灼各种历史故事,成语典故,就是她最好的解闷方式了。 当然,还有她听了想打人的某人的各种烂梗。 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幼稚,拙劣,甚至无聊。 真不知道谁才是精神病,竟然能搞出这些个烂梗。 “蒙古帝国西进,先是干倒了以前的西伯利亚,然后又打到了欧洲。当时这些人干架,最牛逼的战术就是用投石车朝城里丢尸体,制造瘟疫。这一直打到某一天,这些人忽然发现不对劲,自己军营里死人了。” 当时经验丰富的蒙古人吓坏了,短时间内死得越来越多啊。 然后赶紧回撤。 一路撤一路死,好不容易回去,又遭到华夏这边起义军的袭击。 此事,暂且不表。 且说当时欧洲的确掀起了瘟疫,这就是着名的鼠疫。 “依靠老鼠传播的‘黑死病’。” 正是这么一场黑死病,算是结束了整个漫长的西方中世纪。 “该早点结束了,听着就是一股味道。” 许若谷想起许灼对她描述的中世纪,完全不是她很早以前听的西方童话那样美好,都是什么开窗倒马桶,往路上泼屎,国王带头不洗澡。 最有名的就是某个太阳王。 外国人发明的那种高筒帽还有高跟鞋,一个是挡住屎从天降,另一个则是为了防止出门满脚皆屎。 还有当时的贵族女人用含铅量高的化妆品化妆。 越化脸越烂。 还有用尿来避孕,用女人月经做的催情秘药…… 她当时跟着许灼晚上河滩边等地笼,差点听吐。 唯一正常且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古罗马人很讲究卫生,从公共卫生上来说,古罗马的确算得上“文明”。 比如他们有公共澡堂,还有公共厕所。 就是擦屁股用的是棍子上绑着的海绵,擦完插在厕所中间的水桶里,供下一个人继续用这点,她听得屁股沟发痒。 在听到古罗马有自来水管时,顿时觉得人家好发达。 但听到自来水管含铅,导致古罗马人不孕不育…… 这可能是造成古罗马毁灭的原因之一时,又是心情复杂。 “所以,你到底想说啥?” 她回想起许灼讲故事般和她说过的各种西方古代往事,有些无奈道。 “当时黑死病蔓延,有个夸张数据说,欧洲死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人。然后,当时的人们还很愚昧,到处捕杀猫,觉得猫是死神使者,是元凶。殊不知因为大量猫的死亡,导致老鼠爆发。当时伦敦都是木房子,那就是老鼠栖息地。牛顿因为瘟疫逃亡乡下。据传,当时因为老鼠过多,无意打倒油灯,倒是火势蔓延,烧了大半个伦敦,烧死无数老鼠,从而止住了瘟疫。” 这场黑死病蔓延了三个世纪,也就是三百多年。 达·芬奇出名前的十五世纪,黑死病就爆发了。 牛顿出名后的十七世纪,黑死病还有阴影。 当时欧洲大量人口锐减,可是生产继续,活着的人里,有大量人失去劳动力,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没错,这时才是科学技术被运用的时候。 …… 第332章 不会怀的,地方不对 “据说达·芬奇发明了很多东西,不置可否。” “但他在人体解剖上的造诣,确实为后世开创先河。” “那么西方意义上的科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当时人们从科学技术,开始探究科学,就是形而下,格物。” “直到牛顿那时候,已经开始研究起‘光’了。” “光到底是粒子还是波,这是近代科学理论的开端。” “值得一提的是,科学不止是物理,而是一种证伪思维。” “如果用这种证伪思维来说科学,那么咱们古代早就有了。” “别的不说,就拿瓷器来说。” 烧瓷器要讲究料子,温度,时间等等。 但哪个因素影响最大,又影响什么,这点早在华夏古人制瓷过程中,反复做了对比实验,并运用大量实践来证明和证伪。 要不然,在古代很多时期,为什么可以稳定出现许多高质量瓷器? 只不过华夏古人有着敝帚自珍的特性,秘传不外传。 这就导致了很多东西人没了,也就失传了。 “所以……你看到了吧,西方科学,其实是技术先行,又通过对比实验来提升技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增进技术,也形成了科学理论。但是,有些东西早就有了,为什么没出来,反而在某个时期才出来?” 等到许若谷都不知道刚刚和许灼在说什么时,他又兜圆跑回来了。 虽然许若谷无法反驳,可还是在心里头骂了句真特么能扯。 “行了,我信……我以后再也不想反驳你了。” 前面半句不算真话,后面半句不算假话。 她真有点受不了因为一点不信,就被许灼拉着摆龙门阵。 故事虽然不错,可是……她总有种被人忽悠的感觉。 如果是别人,是个老教授,她就信了。 可许灼,这吊毛是能颠倒黑白的,她不敢相信。 “你爱信不信。” 许灼哼了声,回去猛灌了一口人参蜂王浆,就着人参鹿茸丸吃下。 这才坐着继续写起了自己的东西。 许若谷也松了口气,坐下来先整理今天的笔记,然后画画。 两人各忙各的,直到时间差不多时,收拾下起身去洗漱,爬回纱帐里。 片刻后,熄灯了。 许灼睡外面,许若谷睡里面。 习惯也是这习惯,只是现在更适合。 因为许灼受伤的左手可以朝外,完好的右手朝里搂着许若谷。 屋子里黑暗,黑暗里一点自制蚊香暗红色火点亮着,电风扇吹着。 啵。 突然传出一道怪声。 “诶呦喂……”许若谷有些嗔怪的声音传出。 接着便是一些衣服的摩擦声,还有逐渐急促的喘息声。 “你不睡啊……”许若谷的声音,难得温柔。 许灼道:“人参鹿茸丸吃多了,睡不着。” “真的?” “不信你捏一捏。” “去你的……我看你是兴奋过头了。” “你都是我老婆了,我能不兴奋嘛。” “婚礼还没办呢,这么叫也不害臊。” “那你还能飞了不成。” “哼……快睡觉。” “让我亲亲,我就睡。” “好,亲会儿啊……你手啊……” “手怎么了,又不是头回了。” “你啊……嗯……你不是亲嘴么,怎么舔我耳朵,诶诶诶……” “你答应让我亲的,我可没说只亲脸上。”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哪里都……都亲……啊……” 许灼摸摸索索亲了也就十来分钟。 差不多了,在许若谷脸上狠狠咂吧一下就躺着了。 “这就完了?”黑暗中传来许若谷有些焦急又愤懑的声音。 然后是许灼认真且平静的声音:“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 “你讨厌……许灼桃,你完了,明天别想爬起来。” “呐……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话不算话啊。” “呸……臭不要脸,坏东西,真坏透了,故意撩拨我……” 一阵翻身的响动,许若谷坐到许灼身边。 小伙子本就是正值青壮,强盛不虚,这些天又吃了那么多长白鹿皮胶,人参鹿茸丸,人参蜂王浆,每天双脚又走那么多路,这天还热…… 这一下上来,便就直接是不动如山了。 他内心那叫一个信心满满。 可他忘了,自己的对手是能单挑十来个混混的高手。 于是这一晚过去……从九点足足到一点,许灼是再也吃不消了。 直到睡着前才明白,什么叫“扶墙”。 也幸亏年轻,还调养得好,恢复也快。 早上五点多时,他就醒了,和平时也没差多少。 啪! 屋内蒙蒙亮,许灼睡得迷糊时,忽然后背狠狠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他抽得瞬间睡意全无。 “许若谷,你他妈谋杀亲夫啊。” 许灼是真被疼到挫牙花子了。 转过身,看到的是一头短发的许若谷,睁着黑黑眼睛,狠狠看着他。 但是一只手却从后捂着屁股。 “你想干嘛……”许灼怒意全无,转而是有些害怕。 “我想干嘛?你舒服了,嗯?” “不是……这事……不是你情我愿的嘛……” “滚!要不是你要,我能给你?” “那你想怎样……” “要是我怀孕了怎么办?我想弄死你。” “不会的,地方不对,我有数。” “要对了呢?十七号还要多久,我到时显怀就好看了?” “对了也不一定,我跟你说,是这样的,女性有生理期……” 这年头还没有性教育,许灼和许若谷干这事,也就他们自己干得出来,放到别人身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便是江南这里,相对开放些。 可订了婚也就牵牵手,不见人的地方亲亲嘴。 婚前干这种事,订了婚的不是说不过去,就是被发现了比较难看。 至于婚后,讲真…… 那已婚妇女间聊天的开放程度,比后世还夸张。 为了让许若谷打消疑虑,他开始为她补充相关知识。 什么生理期,安全期之类的。 然后越说,许若谷脸色越冷,许灼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心底下一秒钟反思了一百次,也没检索出自己的错误来。 最后只能保证,自己这一晚上,绝对当了战士,没当adc和apc。 不说还好,一说许若谷脸红了。 这次是被气红的,她像疯了似的翻身道许灼身上,双手箍住脖子一阵掐。 掐了两三下后,她忽然泄了气似的,又好像释怀了似的…… “你不会甩了我吧?”她很认真又很怀疑似的问道:“到时候不会转身把姓华的娶回来吧?” …… 第333章 为父不在年高,娶妻当时年少 “不会。” “真不会?” “我只想让你当我孩子的妈……” “少油嘴滑舌,你才几岁,自己还是个孩子,也要当孩子他爹?” “为父不在年高,娶妻当时年少,你这样的吊毛,只能嫁给我。”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要是改天你不娶我,我……”许若谷在心里头搜索各种恶毒的话,想了半天道:“你就这辈子再领不到证。” “嘁……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我不孕不育,子孙满堂呢。” 话刚说完,就被许若谷双手给死死捂住嘴。 “别胡说,要说也是我说,你不许这么说自己。” “你舍不得骂我,我替你骂喽,你舍不得咒我,我替你咒,总之一句话,你骂不了的我来吗,你咒不了的我来咒,先骂后咒,老婆特许。” “这……又是什么烂梗?” “你怎么知道?” “每次你说这些……和现在风气格格不入的话,我就觉得是了。这种像是弱智一样,枯燥乏味且无聊,又好像有点故事的东西……简直像是精神病发作似的,十有八九都是某些烂活。” “这……”许灼听到烂梗烂活精神病什么的,很想反驳。 可仔细想了一圈后发现……好像完全正确,无可反驳。 “看在你这么求死的份上,那就再赏你一次——” 许灼沉默思考时,仅穿的裤衩子被脱了,接下来又是一阵……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许哥,你是……又被谁下黑手了吗?” 二十三号门打开时,庄连山看到的是扶着墙,双腿有些打颤的许灼。 他脸色不能说不好吧,就是有点使光般的黑暗。 “他没睡好,睡觉没盖肚脐眼,被电风扇吹着凉了,有事直说吧。” 许灼没开口,身后传来一个慵懒高冷的声音。 只见许若谷给短发别着发卡,走了出来。 素日里清冷苍白不见血色的脸上,今日倒是有些红晕。 瞅着好像吃了十吨阿胶似的,气血十足。 尽管还是不见笑容,可总觉得眼睛里似乎带着笑意。 整个人和往日里有了很大不同。 “嫂子早,我是来向许哥汇报东蔡的事的——” 每日早上来拿货,这是正常流程,自不必多说。 陈文勇会直接收走那些村民捉的不足一斤半的黄鳝,扔进庄田水塘,回头找许灼拿着单子来结算费用。 真正的事,还是东蔡这边的动向。 郭昆和郑新国领导的菜篮子工程,已经主动降了大黄龙和黄龙的价格,所以庄连山这里也根据降价,从国营饭店廖师傅这里收黄鳝。 但廖师傅显然对降价有些猝不及防,也不满意。 他不知道降价的事。 收大黄龙是九块五一斤,黄龙是三块五。 庄连山则是九块和四块收的。 这看起来好像平了。 可今天几个村总收获的大黄龙是八百斤左右,黄龙是一千三百斤。 廖师傅大黄龙付了七千六百左右,黄龙付了四千五百五十。 这收来的一半给国营饭店的上游渠道直接送去,一半给菜篮子工程。 也就是说,菜篮子拿了四百斤大黄龙,六百五十斤黄龙。 按照价格,付了三千六百加两千六,就是六千二。 比原价少付了一千零五十左右。 廖师傅原本这批要赚的差价,则是两千三百五十。 能从庄连山这里赚一千一百七十五。 如今只多赚了一百二十五。 虽然仍旧是多赚了,可这吃的亏也太大了。 由奢入俭难,这巨大的落差弄得他心里很难受。 尽管一千一百五十,还能从国营饭店上游渠道赚,可被腰斩的感觉谁好受,因为这笔钱他可是要和老蔡头平分的! “我把事情和命令单给姓廖的看,这姓廖的果然又作妖了。” “我们这边的价格,压到了九块和四块。” “他把价格到了八块和三块。” “村民们的怨言已经起来了,他这还拿菜篮子工程的命令单说事。” “其实命令单是假的,我让他签的单子是阴阳单。” 阴阳单,就是在原来单据上面盖一层假单据。 你签的名是真单据的名,看到的单据却是假的。 加上命令单也是假的,这事儿才有意思起来。 “徐阿虎来找我,我就说没有命令单,并且还把廖师傅签名过的真单据给他看了,让他看到了根本没有降价的单据。” “当然,他的情绪我也安抚了。” “我对徐阿虎说,这事儿还是得忍忍,到时候严重了再来闹……对了,我让徐阿虎带着人,去别的村指导钓黄鳝了。” “这样回头再来卖黄鳝,就能造成一种假象,方便姓廖的说事。” “不过目前来看,降价也的确是迟早的事。” 为了和许灼一起干这“大事”,尝试把老蔡头拖下水,庄连山也蛮拼的。 他利用菜篮子工程地区负责人的身份,去和乔庄、石门桥还有更远的几个村接触,这些村还都不在他水路行程计划之内。 不过,可以指挥徐阿虎和陈文勇配合做街头人,负责传达一些事。 这么一来,又有三个村拿到了介绍信和供销合同。 廖师傅起初看到这些时,有些害怕,想要甩锅。 不过张远超通过他徒弟提醒他,正因为人多量大,降价才合理。 他这才又签了几份合同。 伴随着人多,接下来压价也果然有了合情合理的说法。 这么多村只供应他一家国营饭店,他们这里能吃下的量也有限啊。 所以降价是肯定降价的了,跟其余村谈的价格都没这么高,人家也同意了,你们这些先来的村要不同意这降价,他们大可不收。 于是,北泾村等,也只能忍着一口气来做。 许灼听完点点头:“干得好,继续施压,快见分晓了,盯着。” “许哥,黄龙顶多再压一块到两块,可大黄龙还有空间啊。” “大黄龙其实已经没有空间了。” “没有?已经没有?怎么会?” 许灼深深呼吸着这早上的新鲜空气,为庄连山快速分析。 “大黄龙不看单价,要看总价。” “起步价十块,每降一块,价格就压低十分之一。” “你一个大队,一晚上弄一百大黄龙,算它两百斤,价格就是两千块。” “每降低一块,总价压两百。” “按照捕黄鳝小队和村里的分成,这单子我告诉过你怎么弄的。” “村委接单,组建小队,利益五五分。” “价格降到一千五时,钓黄鳝小队只能分七百五十。” “问题是一支队伍咱们觉得十个人差不多,可现在大家都在赶农忙。” “一个村上千亩田,每晚一条条田埂钓……” “十个人收获有限,肯定会增加。” “你没发现北泾村徐阿虎队伍的软钓,足足有十五副吗?” “可他们村昨晚的大黄龙只有一百二十条。” “告诉我,这说明什么。” …… 第334章 生男还是生女,这是个问题 十五个人一共赚了两千二百八。 去掉村里的一千一百四,每个人能分七十六。 这个数字,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小。 一边钓黄鳝队会加人。 一边大黄龙要降价。 一边周围村的田其实该钓的都被钓过了…… 一边人家也有钓黄鳝队不会让。 一边你还说数量太多要压价。 “可钓黄鳝队这里却觉得僧多粥少,物以稀为贵……明白吧?所以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提醒我二哥,让他真正给菜篮子工程的购买方减价。” “为什么?”庄连山极为不解。 许若谷挽着许灼胳膊道:“菜篮子工程这里降价了,可五村国营饭店对上游供货价格不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很多五村国营饭店的上游端,其实菜篮子工程也有接触。 这么一来,人家会找菜篮子工程的人脉进货。 然后呢? 然后五村国营饭店这里必须降价。 这就形成了对廖师傅及老蔡头的打压。 上游渠道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因为不敢得罪。 所以为了不少赚钱,只能饮鸩止渴。 “我说,许哥,高见。” 庄连山被这一番分析弄得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时间心潮澎湃。 他带着结果和接下来的任务,高高兴兴走了。 许若谷看着他离开,不禁道:“你有些急了。” 许灼道:“确实有点,但不这么做,怎么能逼老蔡头去打蝎子主意呢。” “唉……他真忍不住碰了蝎子生意,那得倒血霉。” 许灼没回答,突然一巴掌抽在许若谷臀上。 “你要死啊,这会儿人多了……”许若谷瞪着他道。 许灼看着她:“你也知道害怕?那还弄里面?” “你不是想当爹嘛,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呀,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你狠。” 许灼无奈了,没想到自己终究是为自己口嗨付出了代价。 其实他就是给许若谷吃颗定心丸的。 谁能想到刚刚出来前那一发,差点把他给掏空了,许若谷还执意这么搞。 弄完后,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也有点被吓到了。 可他又不能多说多动什么,因为有些话的确是他刚说过的。 “许爷叔,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阿山走过来,把一个大袋子放到他跟前。 许灼还以为是一大袋金樱子或者树莓,结果一打开,只见一尿素袋里,全都是乌黑发紫的串子小颗粒。 乍看,还以为是商陆。 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浓郁味道,让他意识到,这玩意儿是野葡萄。 这么一大袋子的野葡萄,至少有六十来斤。 “我去,你哪儿采的?”许灼惊讶道:“我可不记得运河旁边有这个。” “运河边上是没有,但是那片碎石林子里有啊,还不少呢。我只是不知道许爷叔你喜欢不喜欢。你要是喜欢,我回头全给你采下来。” “这东西好啊,一斤五分我给你算——” 许灼直接让许若谷拿钩秤来打。 这一打,六十二斤四两,三块一毛二。 看起来好像不是太值钱,但问题是这东西采摘不费力,人工成本低。 像是金樱子这东西,采摘扎手不说,茂盛灌木丛里,蜈蚣蝎子蛇啥都有。 谁能保证绝对没意外发生呢? “你等等——” 付了钱后,许灼对许若谷说了句。 很快,她就转身取来了一红一黑罐东西。 这东西,正是许灼用阿山弄来的树莓,金樱子之类熬的。 他把这事什么说了说,又说如何吃。 “牛蛙我替你看着,你先回去把这两个给你妈。” “谢谢许爷叔!” “别跑,慢点走,摔倒了可就没了。” “好嘞。” 许若谷看着阿山,小声道:“这小孩还真懂事孝顺,家里教得好,也有担当肯吃苦,你是不是也想以后的儿子是这样的?” 许灼哼了声:“我喜欢女儿。” “我觉得还是儿子好点,姑娘像你像我都不好。” “为啥?姑娘要是像你,这么漂亮,那不挺好的?” “那确实挺好,可我一想到我姑娘嘴跟你一样,我就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动手,要是小子的话,我不带眨眼的,不爽了还能抽着玩解气。” “这……所以说还是姑娘好,孩子生下来不是被你打的。”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大院里的,从小到大就没有不挨揍的,姑娘也不例外,抽得多少,轻重,用什么抽,抽哪里,都有讲究。” “那也没见你被抽服帖啊,可见大院棍棒教育的失败。” “你可以重新组织语言,不然……今晚谁都别睡了,明天真让你爬不起来。” “瞧你急的,都不听我说完,我是说,大院棍棒教育的失败,是不会培养出我这么好的老婆的,对吧?” “哼~”许若谷抬起下巴扭过头去:“那行,我以后要生女孩,你可别后悔板着脸,骂我不争气生赔钱货什么的。真要那样,你就给阿山当爹去吧。” “瞧你这话说的,你不生都行……” 许若谷皱眉道:“你能正经点别跟我扯犊子吗?生老病死是常态,女人能生孩子怎么能不生呢?要我生不出,允许你找个小的。要你生不出,那以后咱俩抱一个得了。两人家庭,没有孩子不稳固,也不完整。” “我这不是假如嘛……” “少来假如,这是歪理邪说,我不认同。” “行。” “我真生女儿,你也不准摆脸色。” “不是,真生女儿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为啥摆脸色?” “啥?” “是这样的——” 为此,许灼又给许若谷科普了一下相关知识。 虽然这事不是绝对的。 但男人确实占的因素更大一些。 这些知识,对许若谷来说,简直是颠覆性的。 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那行吧,就当是宽慰我的,我也信了……” 其实她心里头是信了的,至少许灼不会在这些硬知识上和她开玩笑。 等待阿山回来前,梁大晓来了。 这次他是从南面来的。 那地方是柘泾巷河。 随着他一同来的,还有独轮板车推送过来的一堆堆水泥黄沙等建材。 他直接来到许灼这里,打完招呼后,打量许灼似乎发现了什么。 “许哥,你身体不舒服?” “有点,没睡好,有点着凉……” “许哥,天热,别热伤风了,注意点身体啊。对了,正要和你说正事呢。你要的建材量实在太大,师父只能走关系给你弄三分之一。这次全带过来了。至于那个金砖什么的,师父已经派人打听了……” 两人聊着的时候,阿山还没来,倒是魏工郎来了。 大师兄梁大晓一见十一师弟魏工郎,又惊又喜。 这不免得又是一番热聊。 不过在看到许灼身边的许若谷时,魏工郎眼睛都直了。 “看什么呢?叫嫂子。”梁大晓抬手扫了他后脑勺道。 …… 第335章 这年头持枪证好不好搞? 魏工郎收起目光,不好意思道:“嫂子好……嫂子真是太漂亮了……许哥昨天拿的官箱,就是……” 许灼点点头:“对,头发也是昨天刚剪的。” 梁大晓一愣,也盯着许若谷看了起来:“才发现剪头发了,那一头长发真是不错的,卖给理发店,可是能值不少钱呢。” 在看到许灼的眼神后,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习惯了,勿怪,我大老粗一个……” 最好的假发永远都是真发来做的。 品质好的头发回收价也自然不便宜。 像许若谷那一头长发,既长发质又好,颜色也深,是上乘中的上乘。 真要卖钱,少说几十块钱能卖。 毕竟整个易城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头发。 就算能找,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卖。 本地姑娘大部分都有着嫁人才剪头发的规矩。 这还没嫁人就剪头发,要么日子很难过,要么就是许了人。 直接头发剪短引起的误会,那可麻烦得多。 这小插曲就在许灼插科打诨中糊弄过去了,免得尴尬。 眼下一说他要去木材厂买木料,梁大晓便奇怪:“你们村砍了这么多树,全都堆在了仓库里,就不能卖给你?” 魏工郎连忙解释道:“师兄,那些都是新鲜树,水份太重。想要用,得堆放阴干三年。不然现在就做家具什么的,它还会缩水,指不定开裂。” “那你们要什么树,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 魏工郎又摆手道:“师兄,你不是木匠,不懂木料水深。同一种树,不同年份的,料子不一样。同一棵树,不同部位的,气性不一样。真正要好料子,还有阴干好的料子,得自己去挑。你直接拿的话,人家给普通料是给,给虫眼料也是给,你拿了还不知道被坑了。” “水这么深……”梁大晓惊讶道。 “这不算深,深的师兄你还没见过呢……” “那行,你们在这等等,回头我派艘船在白银灞河那,你们乘船,人家直接走水路带你们去,也方便。” 聊了一阵后梁大晓才带着人和货离开。 许灼本来想走陆路的…… 可想到陆路的路况,确实觉得水路更好。 于是同意了梁大晓的派船接送。 分别前他送了送梁大晓,亲自和他着重提了提金砖的事,莫要忘记。 转身回去,正好看到阿山和许若谷交谈,接过了牛蛙离开。 算起来,阿山从他这里赚的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也算开学前在他这里打暑假工了。 看着阿山离开,他作了今天的工作安排。 先两人带着魏工郎去附近工地上转转。 没办法,昨天忘了和魏工郎说上班时间,以至于他早来这么久。 也好,带着他说说关于建筑的事。 魏工郎因为家庭原因,比村上好多人要有眼界许多。 钢筋混凝土建筑他完全可以接受,也知道传统青砖和红砖强度这回事。 这说起来不费劲。 三人边走边检查,许灼会把问题说出来,许若谷拿出来记。 片刻后,养殖场、菜市场、十七号、十五十六号人来上工了,就把条子一一递过去,让指挥员组织开会,说明情况,提出解决方案,安排好工作部署后,再进行这一天的工作展开。 “许哥,你们这河道清理时,捞出来不少鱼吧?” 转完一圈,三人站在已经开始打造塘口码头的边上,看着比先前又深不少的河道,就慢慢熬着时间,魏工郎忽然开口询问。 “是啊,也算卖了不少钱。” “许哥,那这河里就没鳜鱼,鳗鱼什么的稀有鱼种?这些可值钱了。” “有,但是不多。入村河段,其实一直都被围起来的。这里面的鱼,都是先前生产队投放进去的鱼苗。在放鱼苗前,河段被大致清理过。就怕出现黑鱼,大鲶鱼,鳜鱼这样吃鱼苗特别厉害的鱼种。当时我们老书记特地找农业局的相关专家来看过,细心弄了弄。北面白银灞河也一样这么搞的。就南面柘泾巷河没这个弄,因为那条河又宽又深,本来就更适合水泥船,不能专门养鱼。” “诶,那可惜了……” “可惜啥啊,你想钓鱼?” “是啊……钓个一两条,不妨事吧?” “你会被抓起来通报批评的。” “不是吧,也就一两条……” “等这河再通水就不养鱼了,随你怎么钓。但是白银灞河还是别去,我们老书记这人守财奴。先前村上有熊孩子偷钓,被老书记直接抓起来打屁股,抽肿了屁股才被放走的。我们这老书记,手段很硬,脾气也差。” “诶唷……那还是我们那书记好,只要你不卖,钓少了点也没关系。” “多说的……你们那是镇子上,主要经济又不靠鱼,我们是乡下,水产组可是村里几大经济来源之一了。就跟双桥巷北面菜地里的蚕房那块一样,蚕房跟猪棚、鱼塘、桑林连在一起的,那也是老书记命根子。先前我特么无聊时路过手贱摘了片桑叶,都被蹲在沟边拉野屎的老书记骂了好几句。” “喔唷!你们家老书记脾气这么大这么猛?!” “先前我的事你听过了吧?” “东蔡疤哥?” “他和另外一个小弟,直接被老书记的春田步枪给击穿了膝盖。我当时都吓傻了,那子弹是穿过我身旁击穿疤哥膝盖的……后来我才知道,全村,不止全村,整个五村集镇,只有他一个有持枪证。其余民兵的枪都放在村委,没有批准是不能动的,唯有他有持枪拿枪的特权。” “那的确猛,我们家附近都有三个人有持枪证,家里藏枪的不止三个。” “我去……百湾镇上这么猛?” 魏工郎暗道哪有你们天授村猛,春田步枪都出来了。 这东西不上过战场,就江南这地方这水平,哪有人能私人弄到? 虽然这年头,哪里都有统战部。 可平心而论,江南地区的统战部其实是最没用的。 目前和猴子们的摩擦不断,真要搞起来也是高个子先顶着。 江南地区就是倒数第几名的矮个子。 但不是说这里战力差,大后方就没用了。 打仗打的是人口钱粮,别的地方出人,江南这地方出钱粮,重点要搞的就是经济发展,比如说六四年十二月份左右,总理接见老朋友斯诺,询问他在华夏玩了一圈的感受,和对经济的见解时,问去的地方是哪里? 当时斯诺一口气说了几个地名,基本都是江南的。 第二个地名,就是易城。 …… 第336章 被举报,咱是专业的 然后当时斯诺说了,以他在这片土地所见,目前华夏的经济已发展到了一个高峰,这也是对华夏发展的一种肯定。 总理当时也点头承认了。 可见,即便是六四年,放眼全国,易城发展之猛,也是排的上号的。 如今八零年初,很多北方人还吃不饱饭,易城这里根本不为粮食担忧。 这似乎很奇怪。 可反过来想,要是华夏产粮大省的人都吃不饱了,那华夏是什么样子呢? 所以别说现在,自古以来,乱都是北面,西面,南面。 江南属于华东大区,不是华南,这里可以说是最安全最富庶的大后方了。 这里的统战部要是武德充沛,那不见得是好事。 对于本地一年到头,民兵没有训练,只是干农活顶多抓抓小偷,维护下秩序这些事,才是最习以为常的。 在这样安逸甚至有些懒散的氛围下,魏工郎忽然看到有个老头公然持枪还开枪,拿的特么还是应该是战场上才有的东西,心里别提多震惊了。 他要不是因为家庭原因,都会以为“春田步枪”是小日子的东西。 实际上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美仔出品。 型号和名称是“m1903 springfield rifle”。 其中“spring”是春天的意思,故而翻译成春田步枪。 不过后世很多人更愿意用工厂加年号称之为“斯普林菲尔德1903”。 “许哥,你们村的老书记,是不是打过抗战?” 许灼想了想,这个问题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但从一个对天授村了解不多的魏工郎口中说出,就有点那啥了。 “你怎么知道?” “那不应该啊……”魏工郎脸色有些怪异。 春田步枪没上过棒子战场,因为上棒子战场之前就被美仔给淘汰了。 这东西叫1903,那就是这一年研发出来的。 他家有一本关于军械的书籍介绍。 里面明确说了,这把枪参加过一战和二战。 棒子战场时美仔没有用是正常的,但不代表就没出现过。 比如说,当时很多华夏军人还在用。 这些东西都能因为各种情况,从华夏战场缴获得到。 可这得更久远的战争。 华夏战争分为第一阶段是三一年到四五年前的抗战,第二阶段到四九年前的解放战争,第三阶段五零年到五三年的棒子,第四阶段是六二年对印自卫反击,第五阶段就是七三年的猴子。 这么多阶段里,也就最初两阶段才有机会获得这枪。 而按照这种能力、获得以及如今持枪的身份,这人怎么也不可能只是个村委书记,至少至少可以是个尉官吧。 那以前的老尉官,放到今天,怎么说也能弄个校官了吧? “怎么了?” 许灼根本没想过这里面的门门道道,看魏工郎这脸色,以为他是不了解村里的情况,就想问问,给他做个解答。 毕竟,他从小在这个村长大,可以说是没人比他更懂天授。 身后许若谷目光直勾勾看了眼魏工郎,对许灼道:“能不能别闲聊了,回屋子找下万芸,交代下事情,咱们去木材厂吧。” “对……不对还不行,差点忘了,得去村委开信。” “知道就好,还磨叽,你去开信,开完赶紧回来。” “好,自行车给我,我的给老魏骑。” 三人分头行动,许灼很快来到了村委,带着魏工郎见了见楚跃华。 毕竟是村子外的来人,还是得见见比较好,顺便通通气。 在说明情况后,楚跃华道:“许委员,你要木材做什么?你的房子,不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么,怎么……是要做家具?做家具,村里木匠家有木料。你这么老远的跑去木材厂,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许灼道:“我要做的东西太多,内外门,隔间门,窗子。十七号这间房子,既然是模范房,我就得把每个细节都弄好。你看,这是全村第一家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子,那它的门窗啊,内装啊,是不是得另外设计设计?村里的木匠我问了,做家具没问题,雕花没多少能力。老魏有手艺,我就想和他一起搞。” 楚跃华想了想道:“那我再给你一份介绍信,木材厂旁边就是家具厂,两家不是一家,但关系胜似一家。你去看看,就当……” “那感情好,我也长长见识。”许灼道。 “除了门窗,那家具呢?三十六腿想好怎么解决没有?” “目前打算去问村里人收老家具来用,三十六腿凑齐用的料不少,还需要时间,问题是这些都能买着凑合先用起来,门窗这块儿就只能定做。” “嗯……有道理。” 开好了介绍信,许灼便立马回去,跟许若谷一同往白银灞河去。 他不知道,前脚刚走没多久,这边楚跃华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张主任吗?我们这儿是公社的。” 楚跃华愣了愣道:“您好同志,我是村里会计楚跃华,张主任他们正在带领村民做工,目前村委这里的事都由我来处理,我会代为转达。” “是这样的同志,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天授村有人借着小集体的名义,搞投机倒把,表里不一,阳奉阴违——所以想找张志强同志问问怎么回事,是否了解具体情况。楚跃华同志,你要是知道一些,能否说说。” “据我所知……并没这种情况,而且我不太清楚你指的哪方面。” “哦,不好意思,都忘了说了,说是你们村有个叫许灼的小同志——” “这事我知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许灼同志是一位好同志。他不仅仅是农村集体经济政策里,乡镇,村,小组里的小组长,目前还是我们村的委员。关于生产小组所有的账目,都是经由我们会计处理的明账……” “同志,是这样的,不是我不相信你,是眼下这件事,也是有人去了一级公社反馈,一级公社那里向我们询问,我们百湾镇公社才打的这个电话。这里面,还有一些具体的问题,都是上面同志要问的——” “那您稍等,我去请我们书记来。” “好的,麻烦了同志。” 楚跃华沉着脸,对接线员吩咐几句后,便立马骑着自行车冲入了双桥巷东头,直接找到了灰头土脸,胡子都是水泥灰的全为民。 他把事情说了,也是眉头紧蹙。 “老书记,这样下去不行啊,算上这通都是二十二个举报电话了,前面还能敷衍,这次直接是一级公社,在往上不得是市里?” …… 第337章 我是着凉不是虚 全为民悠哉哉地擦了擦杆枪杆子,填充烟丝。 “市里就别想了,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唉……小楚,你还没明白易城的行政体系吗?易城的整体分为三环,易城市,易城,易城郊野。易城市里面发展都是工业,城市发展路线和咱们郊野完全是两个情况。这电话打到一级公社也就到头了。” “可一级公社里的领导要真下来……” “行了,确实烦,这个细猪头只会用这种狗屎来膈应人。” “那我回头和许委员聊聊……” “聊什么?这种事他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整天就跟个傻愣子似的?不用提醒,回头看他怎么搞。” “万一他要真不知道呢……” 全为民咂吧咂吧抽着烟。 也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许灼太年轻了。 虽然那个年代,不缺这么年轻的杀鬼子英雄。 可混乱时代危险环境下生长的孩子,与和平年代大后方的孩子,完全是两个物种,有些事可能没法高估。 “到时候老子替他擦屁股。” “老书记,为啥您现在不动手?” “那种老狗也配我出手?他算哪根葱?老子杀过的人里,哪个比他差?这种玩意儿,也只能给小棺材当垫脚石。” 说完,叼着烟枪骑着自行车来到村委。 “喂?我是天授村村委书记全为民,同志,你这里是百湾镇公社吧?” “是的全书记……” “同志,你是不是刚来这岗位工作没多久?” “是的全书记……” “那就对了,我说我叫全为民,你让你顶头上司接电话。” “我顶头上司……” “怎么,革委会主任换人了,不是茂建军了?” “是,您稍等,我马上去叫。” 大概等了三十多秒,电话里头一阵碰撞嘈杂。 很快传来个中年人热络的声音。 “老书记还在吗?” “我还没死呢,怎么就不在了?”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 “你是盼着我不在吧?” “不是……” “不是?你分明就是。我不看你说什么,就看你做什么。天授村举报电话你特么不给老子亲自打,让个小棺材顶锅,茂狗剩,你想干什么?” “老书记,我这不是刚刚在开会嘛……” “你一会儿,立刻,马上,给我打电话给北塘人民公社的桂盛红,告诉他,以后关于天授村许灼同志的举报别接,也别因为这个来打我这里。真要有事,让他自己来找我。别跟婊子养似的,跟老子弯弯绕绕来这一套。” “那个老书记……桂盛红是谁?” “你连桂盛红是谁都不知道,你这个百湾镇革委会主任是怎么当的?人家都当北塘人民公社的书记三天了,你还不知道?” “我想起来了,原先韩老书记说身体不舒服要退休,都在说找人接班,原来是他啊,这韩老书记退休都不知会一声……” “小韩都特么快头七了,桂盛红是临时书记,猪。” 电话这头的茂建军一愣,很快就听到了挂断的声音。 他也松了口气,避免了尴尬。 看着无声息的电话,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周围人道:“你们有谁知道北塘韩老书记最近怎样?” 众人疑惑道:“不清楚啊,不是说生病请假了吗?” 茂建军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一阵毛骨悚然。 这说明自己得到的消息,并非是滞后,而是被故意瞒住了。 韩老书记一生清贫,估计丧事也不想大操大办。 只是他不知道,远在偏僻乡下的老书记却一清二楚,这也的确有点恐怖。 “姜还是老的辣,树老根出,人老精出。” 全为民挂了电话,又立马骑自行车回去干活了。 类似事不止一次了。 这次索性话说重点,免得耳根子聒噪。 这时的许灼,和魏工郎进了二十三号客厅一起吃早饭。 早饭,很简单,一份覆盆子果酱,一个鸡蛋,几片煎肉,几片面包。 这个面包就是昨天吃剩下的,已经很干很干了。 刚刚经过火那么一烘烤,都有些酥得掉渣。 用勺子涂上果酱后,这才柔软不少。 “许哥,你家早饭是真不错啊,三明治都有。” “哟,你还知道这个?” “你这不是小瞧我们镇上了不是,不过……应该惊讶的是我才对吧,许哥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先前我哥说带我开洋荤,才吃过一次。人家那次给的是沙拉酱和蔬菜,还是这儿好,鸡蛋和肉,能吃个爽。” “呵……”许灼笑了笑:“你嫂子喜欢吃呗,她就爱吃这些稀奇古怪的。” 许若谷白了他一眼:“这面包是我做的?这果酱是我做的?” “抛开事实不谈,做这‘双桥三明治’你就没功劳?” “行了……”许若谷根本不想和他掰扯。 不过这树莓酱吃起来是真香,干嘛要叫覆盆子果酱这么土的名字。 那个金樱子酱也不错,只是更适合当酸梅汤一样冲开煮着喝。 一顿早饭,快速喝完,许灼用军用水壶冲一壶人参蜂王浆装起来带着。 又给魏工郎一个水壶,让他自己带着点茶水。 吃了十几分钟,便立马去白银灞河渡口乘船。 人家在这已等了好一会儿。 这船是机船,不是人力船。 船一开出去,这速度叫一个快,坐在里头起起伏伏的,却不是路面那么颠簸,还挺舒服的……然后,许灼差点吐了。 “不是吧,你晕船?”许若谷小声问道。 许灼脸色不好看地看着她:“都是你,瞎折腾,虚了。” “你不是说年轻男人强吗?怎么自己承认虚了?” “虚就是虚了,萎就是萎了,事实,没啥不好承认的……” 说着,许灼打了个嗝,肚子里吃的都冲到喉咙口了,又被他生生压下。 再看魏工郎,顿时也一阵无语。 魏工郎已经趴在船头吐了。 “不是吧老魏,你这……” “我昨晚着凉了,平时不这样的……” 许灼点点头:“我懂。” 船夫朝后看了眼,口中啧啧:“没事儿,头次撑船的,昨晚都会着凉。” 机船开了小一会儿,便到了木材厂。 这木材厂什么的,也基本建设在运河旁。 下码头后,一路往前走直行便可。 路上可见不少码头大船,都装载着木头来来往往。 “这是咱们百湾镇的木材厂……很多厂一家公社都必须有一个,也基本是标配了。我先前拜师是旁边的家具厂,这木材厂也经常来。” 到达木材厂的路上,魏工郎跟许灼介绍着这里的门门道道。 不听不知道,一听还真觉得,这里头乾坤深。 …… 第338章 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木材门道 到了厂门口,说明来意,拿了介绍信,人家通报后便进行了放行。 木材厂里的空气,飘着一股子木材独有的香味。 同时也飘着一股木屑粉末。 许灼这是头回来木材厂。 来之前,他以为木材顶多是村上那种几米高合抱粗的大木头。 可进来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 这厂里有很多木头,都是两人合抱粗十几米长的。 这对他来说,都是参天巨木了。 可这算大吗? 不,这种木头在几十年后的互联网视频上看,算是比较大。 而在如今,大肆砍伐到木材成稀缺的时代还没到来前…… 木材厂还有更加恐怖的大料。 许灼双眼被一根巨型木料塞满时,整个人是傻的。 只是让他觉得更不可思议的,还是百湾镇木材厂,竟然已经有“木材烘干机”这玩意了,虽然这东西十九世纪就有了,六十年代已大范围运用。 到了九十年代,更是出现了很多新型的烘干机。 可他没想到,百湾镇会有! 这让他对百湾镇的富裕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或者说,对这时代有了新的认识。 没错,这又不是古代,是在西方工业革命距今两百二十年后的今天。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都二次工业革命了。 如今华夏绿皮车都普遍…… 即便是华夏,六九年京城地铁都出现了。 这哪算真正落后。 何况木材烘干机,只是一种暴力处理的大家伙。 这玩意儿可以加速木材气干,让原本三年阴干才能达标的木材,在短短时间内达到可使用程度的标准含水量。 根本没多少技术含量可言。 “看来以后我还是多跑跑,对这年头工业认知有限……” “也不对,不是我认知有限。” “其实易城钢铁厂都这么多了,城里不锈钢都不少见。” “只是易城市和易城郊区相差太大。” “这里也的确水平有限。” “也是,要是没烘干机,那怎么做木材处理呢。” 许灼作为一个具备未来眼光的穿越者,看待事情的眼光,自然不能用简简单单的开眼界、长见识来算。 虽说如此,可看着这厂如此处理巨型木材,还是挺震撼的。 几人被允许站在工厂门口角落,等待负责人过来领着参观。 反正等着也是无聊,魏工郎便开始拉着许灼,指着旁边一堆料讲了起来。 “许哥,你看这些是什么木头,能认得吗?” 如果是普通木头,外面带着木头特征,其实都能认得。 比如说桃木光洁带疤泛着银色的外皮。 比如松树那鳞片一般发红的树皮。 再比如杉树,那是一条条干枯脱落似的松软外皮。 关键是,这些木料都剥了皮,还经过了初步刨切处理。 木材能用的,基本都是木芯,最外面是树皮,树皮下面是一圈白皮。 白皮料其实没什么价值。 现在把白皮料去了,都只剩处理完的芯料,一般人也不认识。 许灼扫了眼,一一指着道:“枣木,栗木,橡木,柘木,松木,杉木……” 魏工郎怔了怔,惊讶道:“许哥怎么对木头这么清楚?” 许灼笑了笑,他以前可没少玩过手串,各种木料和种子、宝石都接触过。 可以说,手串、手把件,可能是他穿越前最大的爱好了。 工作太繁忙,没法玩游戏,忙里偷闲,盘盘手串就挺好的。 起初接触只是有趣,后来交了学费,就觉得不能白搭。 于是他也花了工夫查资料和观摩,以此学习一二,免得被人坑。 “我只是恰好知道一点,关键还得请你这个专业的来讲。你看,我周围木匠也不少,没理由啥都不懂吧?至少常见木材还是知道的。柘泾巷你知道吧,那里以前都是柘木,是很早以前清朝种了用来做弓弩的。现在还有一些。” 魏工郎松了口气,这倒也说得通,不然他真就成小丑了。 “许哥,你别看这些都是硬木材。” “可这不意味着适合做家具。” “比如这枣木,它硬,脆,也比较甜,容易引虫子。” “这个橡木,它不是白橡,是红橡。” “红橡气性大,相较而言容易开裂。” “这种木头你看,是松木。” “松木其实比较百搭,量也大,没啥选就选松木。” “不过咱们本地更愿意选桃木。” “桃木不算太好,老桃木可以,可大的老桃木少。” “许哥你看,同样买八仙桌,同样大小,同样厚度……” “同样年份,什么都一样,但一张桌面三拼四拼两个价格。” “和整板比又是一个价格。” “雕花是一个价格,素面又一个价格。” “老师傅雕花是一个价格,普通雕花师傅又是一个价格。” “许哥你再看,这两支整料大小差不多吧?” “这个是东北那旮沓的种植料,这个是野生料。” “种植料比较松,油性差些,但纹理直。” “野生料油性强,密度大,纹理好,相对的不一定很直。” “这两根同样大小,价格却一个天一个地。” “还有你看,这里一堆料便宜吧,这都是用来做多拼桌子的大枝料。” “这东西在木材厂不值钱,但工匠手艺好,能做出拼桌也就值点钱了。” “买的时候看着便宜,你知道真实价格又觉得贵。” “贵,其实就贵在一个手艺上。” “其实拼板的不好,用得时间长,拼合中间缝隙会扩大,容易进虫。” “有的时候用着用着,其中一块拼板就翘起来了。” “同一块料的拼板还算可以,要是杂料拼板那就是冤大头了。” 许灼不断点头,许若谷犹豫了下,也默默拿出笔记本记录。 魏工郎对木料的认知很全面。 他对什么料,什么特性,产自哪里的特点,年份,微观产区——野生还是种植、谷料坡料山料平原料,能做什么,价格大概都清楚。 许灼只是熟悉手串的那些木料,对这些还真不轻。 尤其是做家具,做门窗这块,听了真就两眼一抹黑了。 暗道幸亏带了魏工郎来,要不然回头真容易被坑了还帮人数钱。 两人聊了小半壶水,门口都是常见小木料,其余地方也不能去,家具厂也不能去,都快没啥能聊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嘈杂。 “高厂长、高厂长,你就行行好嘛,行不行嘛……” …… 第339章 这么漂亮,怀孕了? 三人纷纷侧目看过去,只见一个操着山西口音的黝黑皮肤汉子,正一边走一边堆着笑,朝着个一米六五左右的三十来岁白胖子塞烟。 胖子却是不怎么理他,皱着眉,脸上颇为厌恶。 魏工郎小声道:“许哥,这胖子叫高大强,是这里副厂长之一。这人很贪,没好处的事不做。我很不喜欢这人。” 许灼瞥了魏工郎一眼,感觉这里面有点故事。 “我说同志,你总得讲点道理吧?我们要的是什么?你跟我说。” “榆木,胡桃木,侧柏嘛……”那干瘦的陕西汉子脸色尴尬道。 “你也知道是侧柏?那我问你、那我问你……你们在那一船侧柏里塞了什么?你自己说。这是做事态度嘛。” “那个不算在这里面,是误放的啊,误放。真是误放,真要放的话,为啥不弄得干净些?哪有这么一整棵直接放在船底的,您说是吧?” “我不管你是不是嘴上说的误放,反正我看到的就是事实。我要不检查,和往常一样直接过了,那我们厂是不是吃大亏了?我们厂经营也是要钱的,你们就搞这么一出,弄虚作假……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高厂长……” “好了,你们先回招待所好好想想吧,我这还有客人。” 噗嗤…… 那边还没聊完,这边许若谷忽然笑了起来。 许灼看着她,她强忍着笑道:“我在看他脑袋是不是尖尖的,真的尖……” 许灼愣了愣,看向走过来的高大强。 果然,他头顶真的有点尖。 “不是……”许灼无奈看着许若谷道:“你能别玩烂梗嘛?” “还不是你教的,平时我就烦你说这些,你不听,天天跟我说,现在我被你说得都同化了,你反倒来怪我了……” 许若谷白了许灼一眼,那清冷面庞娇嗔起来,真是清丽动人。 高大强一眼看到了,眼睛直勾勾的,连忙走了过来。 “几位同志,就是天授村来的吧?许灼同志是哪位?” “我是,你好高厂长。” 高大强和许灼握手,打量着许灼的眼却闪过轻蔑。 随后他的目光紧紧落在许若谷身上。 却对许灼笑着道:“许灼同志,这几位也介绍介绍嘛。” 许灼心底下快速思考,也带着笑脸起来。 “这位是我们天授村零食生产组副组长兼临时组长,许若谷同志,这位是我们天授村建设生产组装潢组木工顾问,魏工郎同志。” “高厂长好。”许若谷挽起许灼胳膊道。 高大强那死死黏在许若谷身上的眼睛一滞,道:“两位关系是——” “哦,忘记说了,许若谷同志还是我……妻子。” “许同志看起来很年轻啊……”高大强的意思是,你在撒谎。 许灼笑道:“不年轻了,再过几个月都当爹了,得想着养娃啊,唉……看高同志这年纪,孩子也应该打酱油了吧?” 高大强脸色一滞。 他的确结过婚了,对有没有结过婚这块儿还是很清楚的。 这女人,这么漂亮,怀孕了? 他用眼角仔细看着,发现这姑娘看着高大,但不是那种小骨架类型,而是本身大骨架,所以同体型里其实是瘦的。 再看她脖子,稍微低头都有双……三下巴了。 往下看看肚子,那不是平的,反而有些凸起。 这年头没什么姑娘肚子会是圆滚滚的,不缺米吃,可油水谁都缺。 综合来看,倒是没撒谎。 “呵呵……我还没结婚呢,看来得先当人老爷叔了啊,哈哈哈哈……” 许灼也哈哈笑。 魏工郎起初一愣,直接说两人订婚不就行了,干嘛要撒谎说怀孕? 可仔细一想,这高大强没结婚,如果说是未婚夫妻,这人估计要使坏心眼子挖墙脚,说怀孕了虽然也挡不住真正坏的人使坏。 却能止住一时麻烦。 至于许若谷,听到怀孕,身子却是一颤。 可看到许灼侧脸,又没来由翻了个白眼。 这人也真是的……从京城到江南,她是头回遇到一个撒谎就跟讲真话一样的,估摸着这和他能讲一手好故事有关吧。 寒暄过后,互相认识了下,高大强便领着人参观。 “我们工厂分成几部分……” 高大强领着许灼等三人,参观了流水线,一路上许灼有不懂的就问。 比如说这些是什么木头之类的。 魏工郎和许若谷起初也不明白,为什么许灼要多此一举。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许灼的用意了。 “这个就是枣木啊。”许灼仔细查看着一堆木料道:“高厂长,这个木料好啊,真坚硬,颜色也好,还有股子香味,这东西用来做家具一定好吧?” “虽然枣木一般是用来做梁柱比较多,可当家具也的确不错。” 魏工郎暗道这种草包也能当副厂长? 许若谷也撇了撇嘴。 她不是看不起高大强,这种死胖子她都没看第二眼。 让她觉得心里不屑的是许灼这坏人,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偏偏这个姓高的长得矮,职位看起来大,却是本事小眼界弱,自以为看不起许灼这么年轻的,却不知被许灼都手拿把掐,如同玩偶。 “高厂长是否知道我们此行目的?”参观一半,许灼开口问道。 高大强道:“介绍信里不是说了吗?许灼同志,是要给村里的房子用吧?” 果然,这高大强根本没仔细看。 “其实是信里没写仔细,是这样的,我们村现在正在搞基建,开河道,造码头,修路,这些不知道高厂长是否知晓。” “有所耳闻,毕竟开河动静可不小。” 百湾镇不是大镇,但是占地却不小,行政村十五个。 其中东边最大的就是天授村,西边最大的则是赵高庄。 一个村里要搞基建,公社里首先得知晓和批准吧? 你说我自己出钱,自己村的事要你批什么准? 那万一你这地方地质不好,一个不小心引起运河河堤崩了呢,咋办? 这些情况,公社里都要考虑的。 你就算有钱,没问题也才能批。 事实上也的确很有必要。 因为再过十一年,会发生全世界都有影响的江南大洪水,根据许灼后来所知,天授村双桥河靠运河这里,本来就薄弱,当时差点决堤。 …… 第340章 你说啥,我没听清楚 不说远的,就说现在天气正常,双桥河接入运河口子那附近,也是一片不知多少年就有的泥沼,在雨季那里更是直接成为池塘,附近还有好几个因为天气和地质加上经年累月形成的池塘。 可见真要水大一点,这后面会如何。 这点公社里也清楚。 所以公社一开始并不同意,也做好了说服工作。 但在看到说是只开村内河段时,也就没再说话,直接同意了。 木材厂到现在还是国营的,领导也都是干部。 这些事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既然天授村有钱修河,肯定需要材料吧? 谁都想来试试。 这些事是许灼不知道的。 全为民有自己的人脉,看不上公社里的…… 或者说,公社里没有他想要的。 不管如何,当时很多人都在向村委打电话卖材料,都被全为民拒了。 木材厂也打了电话。 可问题是…… 咱们开河要石头水泥,关你个卖木头的啥事? “高厂长,其实是这样的,我们村有这样的规划——” “我们村那不是有五村集镇吗?” “这地方虽然是村里的菜市场,可实际上因为水路方便,地理位置等原因,正好处于周围十几个村子中心。” “也因为这样,五村集镇的物资丰富不输镇子上。” “现在我们把水路拓宽,目的就是修个新菜市场,让物资更丰富,让来往更方便,这么一来人多了,需求就大了。” “需求大了,我们村不就日子好过了吗?” “想要日子好过满足需求,还得村里办厂,然后人家也有造房子的需求,对不对,这么一来木料就不会少。” “我现在来买木材,不是为了自己房子。” “我要真为自己房子,村里也不会给我这么大的一个面子啊。” “这个房子,叫模范房,高厂长你看——” “它里面门窗地板,家具,都要用到木料来重新设计。” “这就没法从旁边家具厂弄。” “我们村里自己搞,自己有木匠,需要的只是原料。” 说着,许灼还拿出介绍信上的内容,指出“模范房”三个字。 高大强看完后心思一转,笑呵呵道:“早说嘛,来来来,那这里看就不合适了,咱们去仓库里看看,适合木料多得是。” 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他得经手多少料子! 厂里的业绩,即是他的政绩啊。 当下,他便带着许灼往仓库走。 “许灼同志,这一号仓库最大,但里面堆的都是松木,杉木,柏木,枣木,桃木这些普通料。三号仓库和一号仓库一样大,不过里面堆放的,都是处理过的大木料。二号仓库小一点,里面放的都是常见的硬木。如朴树,栗木,橡木之类的。四号仓库里头堆的木料比较杂,有很好的也有一般的。不过里面的木料,都是陈化许多年,本身年份也很久的老木料。这些木料木性非常稳定,品质也好,都是用来给上头提供的。你看,咱们先从哪个仓库开始看起?” 许灼指了指最后一个明显小且旧的仓库道:“那个呢?” “那个怎么说呢,都是些杂料,边角料,不是什么大料。” “不会吧?”许灼狐疑道:“那个仓库一看最老,里面藏的好料应该不少,高厂长,这就见外了不是?” 高大强有些哭笑不得道:“真不骗你……算了,看看就知道了。” 他带着三人来到五号仓库前。 让仓管打开门把手都生锈的仓库,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来,就看到杂七杂八堆放的各种木料。 和外面处理车间所见的大料不同。 这里大部分木料都像是截取下来的侧枝。 说侧枝吧,偏偏又不小。 可用来做家具,完全不够。 而且这里的料子,很多都是没处理的。 许灼一路走一路看,确实没见过什么大料。 不过,倒是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看吧,许灼同志,你看看这里哪有好料子。”他道。 许灼忽然指着旁边一根胳膊粗的枝子道:“高厂长,还想藏宝贝。” 高大强愣了愣,看向那棵树皮布满细密皲裂的老树枝道:“这哪是什么宝贝,就是一枝做不了任何家具的大侧枝。” 许灼摆摆手道:“这东西,可是一根瓜子黄杨啊。” 瓜子黄杨,就是小叶黄杨,因为其叶子如瓜子,故而得名。 黄杨木有大小叶之分。 大叶黄杨长得快,木料也不够细腻。 小叶黄杨则是常说的黄杨,木料极其细腻。 传说这东西每逢月圆,不光不会长,还会缩一点。 高大强哭笑不得道:“就算是黄杨木,那也要大枝才有用啊。” 许灼指了指道:“这东西看年份都是一百二十多年的老料了,做不成家具,处理完掉个摆件什么的也不错,用来作装饰,这就是它的价值。” 高大强怔了怔,暗道这木料本身不怎么值钱。 雕花钱都比木料费贵,这不是瞎扯么? 摆件有啥用? 同样雕花,不如做成家具雕花更好? 他内心无语的同时笑着道:“许灼同志喜欢,这回头送你了。” 许灼哈哈一笑:“我又不要摆件,算了。” 高大强脸都有点黑了,你自己都不要,还说个屁啊。 要不是看在可能促成的大订单上,他真就翻脸了。 他才不高兴浪费时间,跟你个说话不着调的年轻人扯皮呢。 插科打诨一下,许灼已经把这里木料看了个遍,有些木料他也记下了。 离开五号仓库后,别的仓库他也逛了逛。 临走前,只是订了两根木料。 一根是黑胡桃木,一根是柚木。 这两根木料都是和魏工郎聊过后才选定的大料。 两根东西加起来九百多块。 他当场要求签订购买合同、办理好货运后,付了三百多。 “对了高厂长,五号仓的那些小料能给我么?” 付钱的时候,许灼“一不小心”露出了包里是来捆大团结。 签合同前询问了一下。 高大强目光从“巨款”上收回,问道:“那个刚刚说啥,我有点耳背。” …… 第341章 你懂什么叫八级工吗? 来木材厂做生意的,穷的不多。 但是,随身携带这么多钱的,他还是头回见。 有这么多钱,一般都不该是存银行么? 其实许灼也想存银行,他也怕被偷。 可是这东西存银行,钱太多了,容易招来眼球。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些钱一直不见光呢。 所以他连稿费都是直接要现金的——踏实。 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高大强咂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许灼同志要,尽管去拿好了,我可以做主送你。” 废话,那些侧枝再大做不成家具,值几个钱? 对于如今没有额外需求的社会来说,那些最大用处就是烧火了。 也许是有人觉得烧火浪费,这才留着。 眼下有人要,送出去也无妨。 许灼道:“我不要高厂长送,就和高厂长签个附加合同,我来购买,额外出一笔钱,想要买个几百斤,但料子得我亲自挑,不知道行不行。” “当然可以,几百斤够么?” “够了,高厂长你看值多少。” “几百斤嘛,五十块钱吧。” “五十块钱好啊——那辛苦高厂长搬运了。” 他又额外递过去了一百块。 果然,这个姓高的连推脱都没推脱,笑呵呵接纳了。 不过附加合同上写的却只是五十。 在签好之后,他直接要了一些绳子,去五号仓挑选。 把他看上的这些小叶黄杨,金丝楠,海黄,麻梨疙瘩,紫檀等,统统卷走。 一共五百八十三斤左右。 无非是把两根木料处理分两船送来时,捎带一下罢了。 离开木材厂后,三人又直接去了家具厂。 家具厂要比木材厂小很多,毕竟这里仓库放的是家具。 真正囤放木料,让木材厂囤放就行。 魏工郎似乎对家具厂比较熟。 到了门口,都没有用介绍信,直接和门卫打了招呼后,门卫去叫了人,很快一个满身灰尘扑扑的老木匠走了出来。 “是你小子啊,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这没头发白眉毛,一笑满脸褶子的老木匠,靠近后就想发烟。 许灼先一步拿出了准备好的芙蓉直接递过去。 “老同志,生活不易,来根咪咪,先抽我的吧。” 咪咪不是零食那个咪咪,也没有歧义。 是用嘴小嘬小抿的意思。 比如说“咪根华子”。 “哟,芙蓉,好烟啊,谢谢了。” 魏工郎也拿过一支烟,擦着洋火给老头点火,说起了来意。 原来这个老人是魏工郎的师叔,是个高级技工,叫翟立森。 “高级技工……”许灼吃了一惊。 华夏从五零年代起,就开始施行八级工制度。 这个制度普遍存在很多工匠行业。 比如最着名的钳工,还有焊工。 一直到改开,因为制度不适应实情,所以逐渐废除和改变。 所谓的一级二级,不是和游戏里面一样,每种都有对应的详细称呼。 一级学徒工。 二级初级工。 三级中级工。 四级高级工。 五级技师。 六级高级技师。 七级特级技师。 八级首席技师。 不管啥领域,能评上首席技师,都已经是行业顶头了。 相较之下,其实七级工达到并不难。 想要达到八级工,不是说你技术很厉害就行。 那是没用的。 你必须有能力解决巨大难题,且这个难题有相当影响力,这样你自身具备相当社会贡献和影响力,才能够成为八级工。 所以一般来说,七级工就是行业天花板。 六级工就是大部分人上限的存在。 木工六级工什么水平? 基本上市面上常见的所有家具,都能一个人完美复刻。 从处理木料到成型,雕花,上漆,保养等,都不是问题。 所以七级工是什么水准? 八级工又是什么水准? 这就是“八级工”的真正份量。 厂里是不会放走一个八级工的,这可是镇馆之宝,返聘也得留下。 哪怕当个吉祥物也好。 眼前的翟立森今年五十三岁,一个六级工,水平在厂里已是一流。 魏工郎的外公,阿杜师傅,也有级别,不过只是五级工。 就这五级工的水平,都可以吊打全天授村的木匠。 事实上,魏工郎也有考证,他达到了四级,是个高级工。 如果不是他师父这个六级工去世,他如今说不定能混个五级工。 毕竟他家里也有点关系,只要本事达标,评上并不难。 许灼听着师叔和师侄之间的谈话,愈发觉得魏工郎身上有故事。 也是,如果不是发生点什么,他在木工厂干干,也能是个小干部了,就算没了师父,还有师叔罩着,怕啥? 可现在完全就是另一种人生。 一老一少许久未见,聊得热切,还是门卫喊了声,别晾着人,这才找了个角落避开大太阳,询问起许灼身份,此行目的。 许灼这才有点明白魏工郎的小心思。 估计是看到设计的那只“二十四结香花官箱”,自觉许灼这里接下来的活会有不小难度,自己处理不过来,就来求助下师叔。 同时,也算给翟立森钱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小子……”了解自己师侄的翟立森,比许灼反应更快,有些没好声好气地说了魏工郎一句道:“我这里挺好的,你有空还是多回回家吧。” “唉,家里有我大哥二哥呢,倒是我外婆这里缺人照顾。”他很快转移话题道:“师叔,不是我滑头,是许哥这里有些活,我是真没能力接。许哥,那份官箱的设计图还带着吧?给我师叔看看,行吧?” 许灼自然是没问题的,直接让许若谷从肩包里取出图纸。 “我来看看有多难,是不是你个小滑头本事退……” 翟立森拿过图纸看着看着就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他才皱着眉点头道:“慢工细活,就算我做,也得五天。这个东西是不错的,一般人绝对做不出。因为这个,只有用紫檀才能出效果。可是紫檀易碎,一般人不容易掌握,五级工也做不了。小许同志,就这个么?” “其实不止,我买了两根木料——” 许灼把买了黑胡桃木和柚木用来装修房子的事说了下。 越大的东西越好弄,不是不费工,而是容错率高。 越小的东西,相对的,就容易出错。 所以翟立森不明白,官箱也就罢了,的确难度不小,可门窗有什么难度,难不成也要雕满花才行,可这代价得多少? 一般来说,三级工也足够了。 他道:“那个小许同志,有图纸吗?” “有部分,您给看看,我可以跟您说下。” …… 第342章 看中啥了我送你 他又从许若谷这里取出了一些图纸递过去。 主要是门窗设计图是真没出全。 当时只是想着房子骨架弄好,再粉刷软装,家具什么都最后了。 这时间还足够呢,拖一天都能给两天,也不急。 所以……他给的其实是房子效果图,而非具体设计图。 效果图就是房子最终造好的效果。 “麻烦你给我说说。”翟立森还是有点不明白难度在哪。 许灼指着其中一张图纸道:“我接下来的窗户,大门,外门,隔门,房门,还有一些灯具,都会用木头来做。像窗户这些,我要镶嵌玻璃的。您也知道,现在木框玻璃窗,基本只有三种形式。第一种是传统窗棂镶嵌玻璃,第二种是大木框子镶嵌透明玻璃,第三种则是木框白玻璃。” 窗棂镶嵌玻璃做的窗,有个缺点。 那就是木窗上都是雕花,影响光的投入。 大木框子透明玻璃也有缺陷。 那就是透明度太高,一眼看到里面。 于是,现在很多人家都是木框装了白玻璃的。 本地人口里的白玻璃,就是毛玻璃,花玻璃。 透光性好,但又布满花纹,不会被外面看到。 可缺点就是太素了。 这世上似乎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许灼倒是有个折中法子。 “我这里所有的木窗,都是边缘三分之一的面积雕花,做窗棂。中间这三分之二的面积,全留透明玻璃。毛玻璃本身有花,和窗棂只见图案不融合,会不是很好看。另外,我要走的木床,不是转轴窗,是移窗。” 窗子是移窗,隔门是移门,部分房门也是移门。 如厨房,书房。 剩下的卧室之类的,都是转轴门。 这些门窗,许灼也希望以窗的方式,边缘雕花,其余尽量留白。 移门看似简单,可里头的问题就在怎么移动流畅。 还有就是,移动太剧烈时,窗一下撞在边上,会不会震碎玻璃。 如何避免这个问题。 “小许同志,你真是给我出了大难题。”翟立森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这个设计倒是挺不错的,就是玻璃移窗撞边时,怎么避免破碎……这个不是移窗的问题吧,应该是窗户玻璃的问题。我一个木匠也解决不了啊。” 许灼沉默了一下道:“其实能够解决,只要木窗宽边作空心,里面填充软木就行,这样就能有缓冲了。” 最好材料是橡胶。 可这年头学校窗户都是铁栏杆镶玻璃的,也没见胶条这东西。 想要找一个很容易找到,又耐腐蚀和风化的,也就只有木料了。 顿了顿,许灼道:“您不该考虑移窗如何移动顺畅吗?” “上油就行。” 许灼沉默了下道:“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底部装个小轴,用起来可能更方便。” 然后,这个六级工老师傅就沉默了。 他两指夹着烟放在嘴前,也没有抽。 青烟袅袅,那沉稳手如同铁钳夹着香烟,任由烟灰一点点变长。 就那么变长,丝毫不掉。 他就耷拉着眼睛,这么看着许灼…… 要一会儿,他想说你是来找茬的是不是,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那什么……”他猛吸一口气,抽到滤嘴那里,把烟丢地上狠狠踩灭,吧嗒嘴巴张开,涌出大量烟,全部涌入鼻腔之中。 一个老辣漂亮的大回龙后,他低着头道:“你这房子那么多窗,那么多门,这要求不低,我要去做,最好现场……还得带机器才行。” 许灼本来想说我也没邀请你啊,可还是答应了。 他原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顺着魏工郎的话,在这里转转,瞅瞅门道。 结果被魏工郎绕了进来,请这国营厂的老师傅回去做工。 虽说有老师傅打底,他不算吃亏,甚至可以把事做得更好…… 虽然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 “那个,我冒昧问一句,您会车珠子吗?” “车珠子?” “我有些木料,想请人车成不同尺寸的圆珠,打孔,抛光,做成手串,不知道您这里是否能做,有没有合适的机器。” “这种事拿台木工车床就行了,做这有什么用?” 魏工郎道:“许哥,这种东西我会弄啊,很简单,就是不合算,木料才几个钱,感觉这个……都不够电费的。” 许灼沉默了下道:“其实……是我个人爱好。” 翟立森笑道:“那也不用那么麻烦啊,我们厂这东西多得是。” “嗯?”许灼和魏工郎都有些懵。 翟立森看着魏工郎道:“你近两年不在厂里,不知道情况木工艺行业近些年情况变化,也就这两年的事,木头手串特别流行。比如说黑檀木手串,这东西在别地儿都卖疯了。我们厂里也接到了一些订单,都交给一级工、二级工做,也算是练练手。反正做家具剩下的边角料多得是,一方面能赚钱,一方面能练手艺,干嘛不做呢。听说这个和‘创汇’有关,具体我不清楚。” 创汇?! 许灼连忙问道:“那这么说,厂里做雕花木器活应该比较多吧?” “对,你怎么知道?”翟立森点头道:“近两年厂里的确做雕花木器的活多了起来,而且有些雕花,明显是洋花……” “比如说鸢尾花,紫荆花,樱花,菊花,对吧?” “咦?你倒是清楚。”翟立森对许灼概况了解那么多,不禁感到好奇。 “没什么的,经常看报纸就知道了。”许灼道:“我关注时事。” 许若谷有些看鬼一样看许灼。 照顾许灼的这些天,她就没怎么离开过。 甚至许灼蹲马桶她都看着。 这人最近唯一一次用报纸,就是拿了旧报纸擦屁股。 “年轻人不容易啊,有点较意劲的……”听许灼这么热爱年轻人公认枯燥的新闻,翟立森倒是才对他刮目相看,他道:“走,去见副厂长吧。单子就算我这边接了,我还是厂里工人,签署的事还是得通过他来弄。” 先把事情敲下后,许灼便跟着翟立森入厂,去了办公室。 经过车间时,他还特地给许灼看了看车出来的珠子。 什么黑檀,大红酸枝,松木,桃木,这些都没意思。 “小许同志,你看看,相中哪种了,我送你一百条。”翟立森很豪气道。 一百条也就费个工,学徒工又不值钱。 许灼笑了笑:“这里……没有合我眼缘的。” 这时木工车床里正在做珠子的年轻人耐不住了,甩了句:“小伙子眼光是真高,看不上我们这些学徒工做的也正常。” …… 第343章 你非我,怎知我不懂? 许灼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层误会。 他觉得自己已说得够委婉了。 “是这样的,可能的确要求比较高。我玩这个木头手串,相中的有几个点。一个是木料质地要高,年份要长。二来是木料油脂要润,要多,要细腻。三来么,就是这东西花纹要多变,要好看。四来,最好有香味。你看,这桃木虽然不错,可纹理单一,质地也轻。还有一个是,这用边角料做的一串珠子,上面都可能是好几块材料整成的一串,细看珠子整体不圆融。” “那是你的看法,我们做的都是外贸单,你懂吗?” 许灼笑了:“外国人喜欢黑檀木,因为这东西是木料,但质地紧密,又像是宝石,外国人喜欢宝石黄金这些,所以他们会喜欢这种东西。同理类推,他们还会喜欢阴沉木,黑酸枝,柿子树这些芯材黑料。我们华夏人喜欢玉,玉文化和别的文化骨子里是不同的,所以我们审美和外国人不一样。” “你不是外国人,你怎么知道?小孩子家家净瞎扯。”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外国人?” 许灼耐着心跟这个木工说了小半天,没想到对方纯粹就是个沙比。 所以说到最后也生气了,直接怼就是了,干嘛和沙比说道理。 这木工哼笑着道:“我们是不懂外国人,也不懂你,可我们有订单,订单上有要求,我们还懂木头,你懂么?” “你也说了,你不是我,那你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你……” 木工嘴笨,火气却大。 被许灼来回用一个由头怼了两次,顿时有点绷不住。 主要是周围那么多同事都看着。 他一个大老爷们,被个孩子辈的给说成这样……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 翟立森开口对木工道:“好了,你做工吧,没事多看看书,少胡咧咧。”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位同志看来对木料很了解了?” 众人转过身看,就看到一个抱着册子,拿着木料,戴着帽子眼镜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这厂里的干部无疑。 “小许同志,这位是我们厂长,吕国庆同志。” “吕厂长,这是天授村来的许灼同志,来我们厂参观,顺便谈合作。” 原来这个人就是他们要去找的人。 说完,翟立森小声道:“我们吕厂长护短,你小心……” 吕国庆笑呵呵道:“老翟,你嘀嘀咕咕干啥呢,当我面说我坏话不是?” 翟立森也笑着道:“我跟小许同志说你贼护短,刚刚和工人吵嘴,这下看我们吕厂长给不给你小鞋穿就是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话音刚落,刚刚和许灼吵架的木工站了出来。 “厂长,自我批评下,刚刚是我斗气先挑起的话头,这事错在我。” 吕国庆呵呵笑着摆手道:“没事,我会和这位同志好好聊,这边请——” 随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许灼等人随着他往外走。 这车间里很嘈杂,灰尘也大,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到了外面,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小许同志,可以这么称呼你吧?”吕国庆问道。 许灼点头:“吕厂长您随意。” “小许同志,听你说话,似乎对外国人审美很了解了?” “说不上了解,只知道他们大概特性。” “怎么说,赐教一二。” “这么说吧,拿语言来说,我们华夏汉语颠来倒去的,就算有语病,大概情况下也是可以知道什么意思。外国人不同,对我们华夏人来说,外国人的语法就是倒装句。一个民族的语言,代表了一个民族的特性。这种非要把主体放在前面,把客体放在后面的形式,是不是充满了……仪式感?相较之下,我们华夏人这边呢,就比较自然随意,多变。甚至一句话写成文字,有好几种意思。” “我不太了解这些,甚至不会外语,你且稍等——刘秘书。” 他喊了声,附近便钻出了一个二十五六左右的斯文青年。 这青年走过来,吕厂长把许灼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刘秘书道:“对,可以这么理解。不管外语怎么用,至少英语是这样。一定要理解一句话里的主客。掌握主前客后,大体是不会错的。相较之下,我们汉语的确没什么语法可言,除了古汉语文言文。” 许灼道:“文言文里有很多特定句式,也符合外语里的‘语法结构’。咱们就没发现,文言文语法结构鲜明的时期,和外国有什么一样的特点吗?” 他本以为这个刘秘书有点文化,可以沟通。 没想到这话说得稍微深一些,也就戛然而止了。 他笑了笑道:“话说回来,就是人家做什么,都讲究一个阶级,一个秩序,最重要的要放在中间,往外都是越来越不重要的衬托。因为这种意识形态,固有认知,所以他们的音乐,他们的建筑,他们的绘画,一旦迈向大舞台,就会呈现各种堆成式叙事,就像京城的故宫,都有条中心线,左右堆成,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庄严,肃穆,宏大……有些人说是宿命感,我个人认为是仪式感。且在外国人眼里,黑色,白色,绿色,蓝色这些颜色,是正色。相较之下,我们华夏人喜欢的红色,黄色,紫色,都是他们认为偏邪恶的颜色。” 听到这里,吕国庆,刘秘书,翟立森,魏工郎都有些明白过来了。 文化差异的本质,还是意识、意志的根本不同。 比如说华夏人,其实骨子里觉得绿色没什么不好。 但因为它独特的文化加成,也就导致了这东西得少用,慎用。 相较之下,华夏人更崇尚青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青色还是自古以来的正色。 那么,这么一来,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黑檀的更受欢迎了。 小聊完这一圈,吕国庆便请许灼去楼上办公室一叙,聊聊合作的事。 事情聊得并不算顺利。 主要还是卡在木工车床这件事上。 对于翟立森来说,要的无非是一道木工工具加上一台锯床,但许灼还想弄台木工车床回去车珠子,现在人家外贸单都吃紧着,自然不可能让。 “这样吧,小许同志——” “你真想要,我这里可以让一台老旧木工车床给你。” “不过,不是借,是卖。” “这一台机子四十二块钱。” “你要的话,付了钱就拿给你。” 许灼犹豫了一下:“吕厂长,这就不够意思了。如果可以,你干脆把厂家联系方式给我。我买一台新的又何妨,对吧?” …… 第344章 小赤佬,你给我死过来 吕国庆笑了笑,叼着烟起身走动,没直接回话。 思忖片刻,他道:“小许同志,价格好商量,东西好不好,你先看了再说,有时候,真没必要买新的。” 许灼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随后,吕国庆带着许灼一行人往前走。 魏工郎走在后面,拉了拉许若谷。 他不知道许若谷不喜欢被别的男人碰,差点直接动手揍人。 看到魏工郎有话说的眼神,还是忍住了脾气。 “嫂子,那仓库里的旧机器,有部分是坏的,还有部分是淘汰的。这些机器,吕国庆不舍得卖废品,就一直留着。有些坏的,它不是不能启动,而是一些关键零件没了,配又不值得配。你让许哥当心些。真要买的话,一台底价不能超过卖废品的钱太多,不然就是被坑了。” 许若谷点点头,立马写了张纸条。 等走到和许灼齐平时,拿起纸条给许灼看了看。 许灼稍微侧头,眼角看了下魏工郎,点点头。 小片刻,就到了仓库。 一打开,就能看到十几台成色不一的木工车床堆在一角吃灰。 吕国庆道:“这边有插头,都能试一试,保准不让小许同志你吃亏。” 许灼和许若谷对视一眼,暗道要不是魏工郎提前说,还真信这话了。 不过许灼好歹会一点焊工,电工这块也有点基础。 他仔仔细细看了这些木工车床和锯床。 其实锯床很简单,就是一个电机,一个锯片。 锯片坏了可以换,问题就是电机。 这东西现在会修的人不多,得厉害一点的电工来才行。 看到这东西,许灼就想起那个请德国人来修机器,粉笔画个圈,在这里拆除四十二匝线圈的故事了。 这虽然有虚构成分,但是…… 但是吧,学过机电的都知道,修电机电容之类,还真是差不多。 这里没有万用表,只有插头,车床,锯床。 “老魏,过来搭把手。”许灼道。 其实就是喊魏工郎帮他看看。 待近了他小声道:“你熟悉这个吗?” “主要是木工车床吧?” “对。” “没问题,我来看看。” 魏工郎很快和许灼两人配合着检查起来。 看完一圈后,他模样很不乐观。 “啥情况这是?”许灼小声问道:“都不成?” “有三台木工车床只是老旧。现在用的木工车床,功能更加全面。这些单一,所以被淘汰了。用是没问题,就是性价比低。新的小型的,也不过五六十块钱一台,这种老旧的,卖废品也就十来块。买的话,不能超过十五。剩下的锯床,都是电机损坏。我看了下这些电机,还不是原装电机,是从旧车床上拆下来的。这吕国庆简直是新三年旧三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锯床一台都不能用。剩下的木工车床里,有一台是新的,但是内部零件损毁,也就摆设。其余车窗拆不出相应的零件安装。就是说……只能当废品买了。” 果然,天下没有这种便宜可以占。 许灼仔细观察过吕国庆后,看着魏工郎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来修电路,把电路修好,我去请钳工,来把有问题的给补上。” “理论上可行,我自己不行可以请我哥来看看,可钳工……” “天授钣金厂有个退休下来的七级老师傅,是被全书记抢过来的,去请一下人帮忙,问题应该不大。” “如果是这样,那能弄的就多了,问题是……” “什么?” “许哥,你要这么多机器干嘛?” 许灼愣住了,好一下他才道:“你不说我差点被吕国庆给绕进去了。不过你这么提醒也好,我想的是,培养装潢队的木工,有合适工具更好。回头你师叔来了,我能让村上木工跟着他干活吗?” “偷师啊?” “是啊,你同意吗?” “不是……别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干活都光明正大的,你能学多少是你自己的本事,手法技法总共也就那么多,就看你脑子灵不灵活了。” “那我就放心了,你看看怎么给我凑,给我个价格。” “成。” 很快,魏工郎就把所需的十一台机器都给估了出来。 许灼拿着这些,就开始和吕国庆谈价格。 只是他在谈上面,还是有点不擅长,要不是许若谷插话帮忙,又要被吕国庆给绕几块钱,虽然他不在乎这几块钱,可被吕国庆压着就很不爽。 他不得不承认,这人是挺有能力的。 事情谈成后,在魏工郎示意下,立马叫船,把这些埋汰机器给运走。 不是怕对方反悔,而是怕回头厂里人再动手脚。 一些仓库里的报废玩意儿,拆点零件卖卖怎么了? 这些吕国庆不清楚,翟立森这老师傅也不知道。 可魏工郎那是明白得很,毕竟这事都是年轻人做的。 事情结束后,吕国庆还想请许灼吃饭的,但被许灼婉拒了。 在码头处,他目送许灼等人乘船离开,不禁道:“这小伙子了不得,年纪不大,但做事老气横秋的,还有个这么厉害的老婆,这天授村要发达啊。” 身旁刘秘书道:“厂长,那台最新木工车床就这么给他了?” “不然呢?” “只是坏了个零件啊,咱们回头修修不行么?” “那机器是进口的,谁知道这么金贵,里面的线路国内谁明白?你让人家为了一颗零件跑来跑去,这划算吗?卖就卖了,人家要修好也是人家的本事。便宜卖给他,还能赚点人情,做人没必要这么小气。” “可您刚才为五毛钱还争了半个小时……” “那是五毛钱吗?那是面子。我姓吕的被两小孩压价,说出去不要脸的啊?不争萝卜争口气,懂不懂?” “那您不还说赚人情嘛?” “客套话听不懂嘛,我说下次一定就真下次一定吗?” “啊对对对……” 许灼等人乘船回去,是在白银灞河渡口这里下的。 魏工郎下了船,先跑回去叫人来搬东西。 十五十六号,十七号,立马停了工,过来把十一台机子往回搬。 这十几个人,搬了一路进入双桥巷,路上引来别的巷子的人围观。 趁着这些人来搬运时,许灼已经跑回了双二队,找了个仓库。 这些天,因为打泥砖的缘故,用了很多稻草,有些仓库也已清空。 正好就可以用来装机器。 全为民知道许灼要去买木料,可没想到先买回来一批木工机器。 他脑子有些懵,暗道小棺材钱多可以捐给村里。 然后特地拔出干工的泥腿,直接跑过来看。 一看,肺都要气炸了。 他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成色老旧不说,还可能是坏的。 “小赤佬,你给我死过来。” …… 第345章 全为民是艾老登活爹啊 他喝了声,直接把在指挥干活的许灼叫了过去。 到了跟前,他又清醒了。 许灼这么精明的,怎么会买这种东西,一定有内情。 “你跟我说,这些埋汰货是什么情况。” 正好,许灼也需要钳工老师傅来帮忙,就把事情说了。 “诶,你想得还不错,就是下次别做这种事了,你又不缺买新机器的钱,干嘛买这些扔站里的垃圾玩意儿。” “人家不肯给我路子啊。” “你不能问我?” “造个菜市场都要我垫付,我特么敢找你么?” 许灼实在没忍住,当场爆了粗口。 他知道全老头能耐大,可很多事都爱搭不理。 现在又说这话,他也气啊。 全老头想了想,还是没说话,确实理亏了。 他道:“事情你不能怪我,我这里忙……” “忙,嗯忙,都忙,忙点好啊。” 全老头脸色一瘪,咳嗽了两声道:“这东西我不懂,我只能给你一点帮助。有些东西缺铜,你可以去废品收购站弄。” “那是我说了算的?” 废品收购站那也是国营的。 各种金属,在这年头,还是非常重要的国家资源。 很多东西,就只能够通过回收的方式收集。 可不是后世意义上真正的“垃圾”。 而是应该称之为“废品”或者“旧货”。 全为民道:“你去找小楚开条子,就说我说的。你拿着条子,可以去里面挑选需要的东西买。这事,你先去钣金厂找老师傅商量。那个老师傅你知道叫什么名字,什么脾气吗?” “不知道。” “人家姓艾,叫艾钟华,喜欢烟酒和吹牛逼,我觉得,你俩一定处得来。” “我不喜欢烟酒。” “对,所以我知道你们处得来。” 许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全老头是什么意思。 想揍人,但又觉得很容易被反杀。 要知道这位主,以前可是按着鬼子脑袋用刀活生生给人剃头的主,前段时间拿着春田步枪直接射了青头,这可不是什么武力值零的瘪屎老头。 “我尊老爱幼,不和你计较。” 说完,许灼让许若谷看着,自己骑车去村委了。 艾钟华的事,许灼找了趟许平龙。 剩下的电机修理,则交给魏工郎。 能修的则修,不能修的找人修,再不行只能另行处理。 一直忙活到下午两点,许灼才回来吃上许若谷做的饭。 这边魏工郎跑了过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许哥,我拆并修好了一台切割机。” 有三台老的木工车床能用。 再加一台切割机—— 对木头的处理便基本可以运作起来了。 许灼心中松了口气,吃完饭便喝着水休息。 很快许平龙又跑了过来,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人家艾钟华不理他。 “老爷子气性这么大的吗?”许灼有些失望,但也没太失望。 毕竟有切割机和木工车床能用,这意味着没空子。 最新的木工车床来了,也只是锦上添花。 许平龙奇怪道:“阿桃,你不知道艾老爷子的事?” “要不是他是七级钳工,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人。” 平时事情这么多,时不时还要接触新面孔。 许灼涉及的领域,有吃的,住的,材料的,还有文学的…… 哪里来这么多精力处理别的事? 许平龙无奈道:“艾钟华老爷子不是本地人,是北方的。这老爷子是北方重工的重要技术员。当年咱们要搞钣金厂,直接把厂开在换来的原来东蔡地盘,还在人家家门口,东蔡气不过,也开,请了两个五级钳工来压阵。老书记直接跑去了北方,在京城边上,花了点手段把人弄来了。” 一想到全为民那土匪样,他不禁道:“细说下……手段。” “先给人塞钱,送礼,人家不肯,家小都在那呢。然后……然后听说老书记陷害他,让他被审查。七级工嘛,就算审查,只要问题不是太严重,就冲这稀罕劲问题也不会太大。所以……所以老书记就连夜把人绑回来了。” “不是……这人这么做,上面就不管一管?” “奇怪的是,老书记回来后不久,关于批准艾钟华老爷子来江南发展,帮助开展工作的调令也来了。” “这……”许灼暗骂,这特么就是土匪啊。 不是,土匪还盗亦有道呢,这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也难怪,这老爷子气头这么大。 想了想,许灼摆摆手:“那算了,回头再说吧,这人我也暂时用不上。” “艾老爷子还是很有本事的,阿桃。钣金厂这些年和东蔡打闹,你是不知道。艾老爷子都没用全力。以前东蔡跳得狠时,艾老爷子就是稍微出手,东蔡这边就吃不消了。这些年厂里各种事,其实都是艾老爷子撑着。” 许灼点头:“我知道,所以暂时算了,回头有机会再说。” 钣金厂都建立多少年了,当年艾钟华才多少岁? 那时候就是七级工了,这辈子八级工也是可能的。 这不全被全为民给坑了,人家能不气么? 反正…… 许灼觉得要是自己,真就要学徐庶进曹营不献一策了。 哪里还有好脾气替全为民把整个厂撑起来。 送走了许平龙,许灼叹了口气,暗道全为民怎么跟狗一样呢。 真就是啥事都干得出的,这么缺德的活都做,诶呦喂…… “别发愣了,趁着现在正好没事,快跟我讲故事。” 许若谷抱着一本厚厚的笔记走出来,拉着许灼坐下。 看着许灼茫然的脸色,她以为他是忘记上次讲到哪了。 于是提醒道:“那什么,你忘了,上次说到盗墓到三星堆,见到了太阳神鸟,青铜神树。那个太阳神鸟,你说是三足金乌,其实是‘不周山星人’的生命源泉火种,三足就是零火地三根线。那个青铜神树,其实是特殊复合波段的无线信号发射塔。还有一条线啊,说那个叫萧炎的变形金刚因为退婚,然后崛起了吗?可你不是说,变形金刚不分男女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许灼愣愣地看着她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记差了?” …… 第346章 草履虫都没一百零八种性别 许若谷奇怪地看着他,指着密密麻麻的笔记道:“你说什么我记什么,这都是你先前说的,你看这一段‘只见萧炎抬起手掌,瞬时,体内火种轻微裂变,爆发出巨大能量。全由轴承、齿轮、履带构成的体内疯狂运转,如推动洪水般推动岩浆般的能量,直至冲入他掌心。他大喝一声八极崩,掌心机械炮门旋开,狂暴能量迸发而出。砰!’这段咱们当时还讨论,写法是不是太武侠了。” 许灼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许若谷,额头颗颗汗水冒出。 “我……我什么时候说的这段故事。” 他是真不记得了。 “就昨天晚上啊,你不会以为这是我写的吧?这种描写手段,你打死我,我这辈子也写不出。风格就不是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让我想想……” 事情太多,这边还有许若谷一天天的沉默在这故事里。 他都烦死了。 早知道就不讲那么乱七八糟的了。 细想一下……这才想起不是昨晚,是今早凌晨“一战”全面战役结束后,他累得迷迷糊糊,抱着许若谷,被要求讲故事。 当时他整个人都空了,也想不起来先前讲到哪里了,然后…… 然后就只能胡编乱造了。 他把“斗破”的打斗和“环太平洋”的机甲结合,放到赛博坦星球之中,就成了现在他也不知道的啥玩意儿。 尤其是,他还把能量激发这个设定,进行了“工业革命”。 即“一代外燃机”“二代内燃机”“三代超级电机”“四代核裂变”“五代核聚变”之类乱七八糟的加了进来。 比如“天阶功法”就是“基于核聚变产生的技术”。 “不是……我到底在讲什么……” 在回想起这个细节后,他突然很后悔自己胡编乱造。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觉得这条线可以废掉……” 他觉得原故事必须得到修正,要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编写下去了。 听完,许若谷摆摆手。 “我觉得没必要,退婚……现在《斩仙》里用得挺好,这个《创世纪》里用起来,也完全没问题,虽然有点怪异,要补掉机器人没性别这个问题。机器人没性别,这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了,你想想怎么补吧。” 许灼想死的心都有了。 稍微脑子一转就道:“远古变形金刚都没性别,或者说是雌雄同体,这就像古老且简单的生物,也都是具备雌雄同体功能的。最古老的,就是无性别可以自我繁殖。二代变形金刚就是雌雄同体,需要异性才能繁殖,不能自我繁殖。三代就是像黄鳝和一些海鱼一样,先雌后雄。等到第四代,就开始正式稳定出现雄性变形金刚和雌性变形金刚了。” “然后呢?”许若谷眼前一亮,快速记着。 等记完,她还要翻到前面去补设定。 许灼看着做其他事都冷冰冰,唯独对故事这么兴奋的许若谷,有些无语。 他不知道,在什么都是有限的乡下,却可以享受到这种无限故事世界带来的精神乐趣,这是许若谷在哪里都体会不到的。 什么跳舞啊,打牌啊,看黑白电视啊,看报纸啊,听广播啊…… 真就啥都不能和这个比。 作为穿越者,精神对信息的状态,早就达到边际界限了。 他当然没办法去理解许若谷这种对虚幻故事的痴迷。 但更重要的,还是目前这故事,只有许若谷一个人听得到。 对她来说,简直是独一无二的奖励。 他道:“没了。” “没了?”许若谷疑惑道:“他们不会一直进化吗?” 许灼想了想道:“那这样,你再补充一条。逼走‘擎天柱’这条故事线里的反派中,出现了一群认为‘反派不够反,正派不够正’的极端分子。他们自己破坏了反派为了生存建立起来的极端秩序,被追杀,然后乘坐‘星辰之鹰号’飞船逃离,途中因为违逆玻尔兹曼大脑的意志遭遇亚空间风暴,漂流到了小行星带一处,被本地善良且智慧的虫族原住民给救下。可这些变形金刚却只是感激玻尔兹曼大脑,认为这是伟大的意志,并没有感激原住民。他们得救后,就把原住民屠杀殆尽,占领这里作为据点。这个据点称之为‘无主之地,自由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信奉无拘无束。血腥,贪婪,暴力,在这里无处不在。直到他们开始强行改变规则,认为自由即无限可能,于是衍生出了一百零八种性别。” “噗……” 许若谷差点被呛死。 这也太雷人了。 “我怎么算,也就男,女,无性,雌雄同体自我繁殖,雌雄同体异体繁殖,先雌后雄,先雄后雌,先天雌性后改雄性,先天雄性后改雌性,先天雌性后改无性,先天雄性后改无性,也就这么多可能。但归根到底,即便他们不是人,甚至不是变形金刚,只是草履虫,也没一百零八种吧?” “你不要低估智慧生命的创造力,就这么写,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好吧好吧……”许若谷没太多纠结,因为她知道,自家男人在玩烂梗方面,有时候有超乎精神病人般的执着和专业。 反正不要和他在某些乱七八糟的事上过多纠缠就是了。 现在她更在意的是—— “话说回来,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是玻尔兹曼大脑救了他们。” “因为……因为……” 许灼脑筋快速思索,后背都湿透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 “因为玻尔兹曼大脑最初,只是宇宙中意外诞生的一丁点意志。这个意志,随着宇宙的完善,逐渐完善。且伴随着生命的诞生,生命里出现了自由意志,玻尔兹曼大脑开始有了真正的意志规律……” “等等,意志规律是什么鬼。” “你能别老是打断我吗?这种东西重要吗?” “这个是科幻啊,得严谨啊,总不能这里有笔糊涂账吧?你想糊涂,我不想糊涂啊。那你听不听我的?” 现在,许灼这样搞,顶多被许若谷打一顿。 而不是晚上忽然发起世界大战。 那真的太可怕了,一晚上撑死八个小时睡眠时间有五个小时打仗。 关键是战争结束后,他累成狗,某些人呢,好像……没啥事。 这公平吗? …… 第347章 虚无四小贩 这不公平。 所以一向都会嘴硬嘴贱两句的许灼,看到真正睡在一起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许若谷,不再敢说任何挑衅的话。 “我听你的。”他道。 吧唧! 许若谷跑过来,狠狠亲了许灼一下。 小声道:“好老公~好好说~” “我好好说……好好说……” 听到许若谷大白天声音就这么甜腻,他双腿打摆子。 不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补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设定啊。 这不是摆明了为难我胖虎嘛! 他坐下来,喝口水,深吸一口气。 “不论是硅基生命,还是碳基生命,我们本身都有灵魂。灵魂的表现,就是能感知,能思考。代表宇宙规律的玻尔兹曼大脑,先以自己的意志,聚集主物质世界的物质,发展出承载智慧生命所需的躯体。等躯体死亡后,里面发展出的每一个独特灵魂,都会像是化为组成细胞的一颗原子,回归玻尔兹曼大脑。我们生活的这个宇宙,就是主物质世界。主物质世界按照某种规律运行,这规律背后的玻尔兹曼大脑所在,就是亚空间。能接受吗?” “所以我们在研究生物,化学,物理,本质上就是在琢磨玻尔兹曼大脑的意志,是这个道理吧?” “对。” “然后呢?” “然后你会发现,有些人是好人,有些人是坏人。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这都是相对于人来说讲的。导致这些善恶的背后,是玻尔兹曼大脑意志深处的某些节点。我们华夏人称之为‘根性’‘本性’。比如说,我们说的贪嗔痴,食色性也。西方人说的傲慢贪婪等七宗罪,原罪。” “你的意思是,生命死后,这些‘节点’会进入玻尔兹曼大脑?” “对,然后不断富集,不断富集……” “富集是什么意思?”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当大海被污染,以巨型生物的体格,其实短时间内很难遭到迫害,实际上却相反。那些虾米会充分吞噬这些污染,然后小鱼又会这么充分吞噬虾米,大鱼会吃掉小鱼,最后污染在生物体内富集。” “哦~你的意思是,这些坏的节点,会在玻尔兹曼大脑内富集?” “没错。作为宇宙规律,实际上就是机械运转,不该产生主观波动。所以当波动产生后,它们会被玻尔兹曼大脑排异掉。犹如瓜熟蒂落一般。可这些存在,又不能脱离亚空间,于是它们成为了祸害。在巨大的宇宙,无数文明世界里,它们有着万千化身,可……归根到底,它们只有四个。分别是恐虐,奸奇,纳垢,色孽,称之为‘虚无四神’。其中,恐虐之神即克苏鲁之父。它们会在生命意志薄弱的时候出现,诱惑他们成为自己神选。” “这特么的,不是投机倒把的小贩吗?”许若谷忽然笑了。 许灼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脑回路清奇?它们……” 说着说着,他忽然发现,虚无四小贩还真特么就是投机倒把分子。 一时间,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故事了。 “诶,许灼桃,我问你,这人性本恶都能成为虚无四神,那生命里那些超越躯体限制的光辉存在呢,不也应该成为神明吗?” “嗯……有道理,这些存在就是……古神和祖神。” “古神是古老神明的意思吗?那祖神又是什么?” “古神代表的是自然现象,比如说‘太阳之神’‘月亮之神’,这些神明可以看做中立派。这些是智慧生命的灵魂中,有这样的信念所累积而成的节点,所形成的神明。那,那些为了所有人做出巨大贡献,死后成为膜拜对象的,就是祖神,比如说木匠祖神鲁班之类。” “不对啊,那远古时期人们为了活下去,祈求的‘狩猎之神’呢?” “这个没有实际人物形象,也非自然现象的具象,完全就是源自人类内心欲望的东西,都是虚无四小……虚无四神的化身,统统都是。” “为什么?我不理解。” “因为欲望是没有止境的,一旦追逐没有自我且没有止境的欲望,就会丢失信仰,直至最后,发现一场空,这就是‘虚空’。” 说到这里,许若谷忽然睁大眼,似乎忽然明白过来所有。 “我说呢,怎么越听越熟悉,原来你是把工业革命过快,导致物质需求短时间内爆发到过剩,人们穷奢极欲后无欲无求无我执的‘信仰崩塌’,就是你先前跟我说的尼采说‘上帝已死’的虚无主义,融入到了这里!” 许灼给了她一个白眼。 不然呢,你这样刨根问底要我怎么编? 要不胡扯,我都快编不下去了。 “很好你继续,后来呢?” “因为变形金刚是没有祖神的嘛,所以它们遭到虚无四神的侵蚀比较严重。相对的,地球这里就比较好……” “我说亚空间风暴那里。” “那就是虚无四神为了收买信徒做个局,它们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了玻尔兹曼大脑意志想要毁灭的这些自由变形金刚,并以玻尔兹曼大脑意志的状态,人前显圣,让他们来膜拜自己,成为信徒。” “这些变形金刚,相对人类来说很聪明,就没怀疑过吗?” “怀疑过,但因为这支变形金刚的成分问题,怀疑者都被灭掉了。” “什么成份?” 什么成份? 我也不知道啊。 成,你先等着,我立马给你编出来。 “这支变形金刚分为两个部族,一个叫摩着天,一个叫惊破天。” “惊破天这一支,其实我之前说过的,变形金刚在诸子百家时期失败的一支,离开了不周山,从而也躲过不周山被撞断崩灭时的大灾难。” “他们来到很西边的地方,和本地仍旧依靠狩猎和掳掠为生的土着结合,从而开始信奉至高的狩猎之神,战争之神,胜利之神,智慧之神,繁殖之神,治愈之神,锻造之神,雷霆之神,变化之神,九神合一的存在。” “不过,他们到来后,用自己学说改造了本土神。” “殊不知,这九神合一,就是虚无四神的化身。” …… 第348章 摩着天领袖死了 “他们的改造方式,结果只是导致了更好沟通虚无四神而已。” “但虚无四神并不和睦,同时降临在一个神像上面,正好造成了平衡,所以长期以来也没出错。”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虚无四神对于主权的争夺,愈发激烈。” “这里的变形金刚变得贪婪,残暴,利欲熏心,杀戮不断。” “直至有一支从中觉醒,认为这不是真神。” “他们认为,真神应该是玻尔兹曼大脑意志。” “可如何改变呢?” “他们就改变了学说,说玻尔兹曼大脑意志,是九神之子。” “这一支,就是摩着天。” 听到这里,许若谷打断道:“是不是摩着天首领最后被惊破天给在十字架上处死了,钉着他的所有刑具,都在玻尔兹曼大脑意志祝福下,作了对摩着天首领死后成圣的见证?” “恭喜你,还会抢答了,那你自己写。” “不行,我不满意这个,你得给我重写,这根本不合逻辑。玻尔兹曼大脑意志,为什么要借刑具来见证?这不是脱裤子放屁,狗屁不通么。” “呃……” “重写,快点。” “其实十字架,荆棘冠,三颗圣钉,龙崎努斯枪,裹尸布,圣杯,都是虚无四神想要弄死摩着天首领的见证化身,它们巴不得一度压制它们的存在死去。所以这些东西,受过虚无四神祝福,具备弑神之力。在摩着天死后,这些东西又经历一番故事,落到了月球背面,为地球带来了使徒……” “后续故事另说,前面这说法逻辑才算通了,后来呢?” “后来?” “你怎么说头忘脑的,摩着天和惊破天,怎么又在无数年后,走到了一起,成为被驱逐流放的一方?” “主要是虚无四神一心一意想要摩着天领袖死,但又不能暴露真身,影响信仰,而领袖这边也知道,如果他躲起来,那自己就是鼠辈,只能死。所以领袖慷慨赴死之时,虚无四神齐齐选中他,诱惑他,允许他成为四神共同神选,代表四神行走大地,放牧众生。结果人家吐了口唾沫,愣是没同意。领袖死后,玻尔兹曼大脑意志终于动了,触发后备隐藏能源,将其复活。由此,领袖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成圣,压制住了虚无四神。这也导致了以九神合一为代表的本土原始神,正式换上了玻尔兹曼大脑意志的核心开始运作。可被虚无四神腐化的信徒,也没有放弃,仍旧在其中隐藏和蛰伏。直至无数年后,过去的事忘了,古老的故事成了传说,传说又成了神话,双方泯然众生,融洽生活在一起。直至遭遇时间主线上的主角等变形金刚,发动革命。” “嗯,这就通了,继续……” “小许!”突然,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灼如遇救星,连忙朝外跑去。 小片刻后,他就引着一脸愁容的袁如辉进来了。 许若谷起身,脸色一如既往清冷地走入卧室。 两人坐下喝了点水,便直接切入正题—— 许灼迫不及待先开口。 仿佛生怕许若谷觉得他是在闲聊浪费时间,把他拉进房间讲故事。 老实讲,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讲的是什么了。 每次讲之前,总得好好回忆一下。 隐约间,他开始理解当初被骂惨的某个岸本仙人了。 “健酒的订单量怎么样?”许灼问道。 “珍藏款增加了很多,达到了小两千瓶,其余的单子增加更多……” “两千瓶都不满?”许灼犹疑着道:“报纸出问题了?” 袁如辉一敲桌子,点点头。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着皱皱巴巴的报纸,递过来。 许灼打开报纸,顿时笑了。 原来上次他们用“百湾健酒,易城骄傲”八个字来做慈善宣传。 很快啊,人家粮食白酒也用类似的宣传了。 此外,报纸上还有易井坊的独版广告宣传。 人家钱多,篇幅很大,效果也很明显。 他们小小的下级公社酒厂,怎么搞得过本地酒双雄? “看到了吧,人家抄得快,钱多,效果更好,我已经停止宣发了。” “停止宣发对了,咱们引领的慈善目的已经达到。” “不是……小许,咱们酒厂要赢利啊,真做慈善?” “袁爷叔,你别这么资本化嘛。一定不要偏离本质。” “再这么下去,酒厂非得破产……” “破产倒不会,我需要了解下近况,你和我说下。” “你问。” 许灼和袁如辉一聊,就聊了半个小时。 袁如辉本以为是些严肃关键的问题,结果许灼却是东拉西扯。 直到他有些受不了,要起身时,许灼把他拉住。 “别急,问题解决办法我早就有了。” “真的?” “你不信?” “我不信。” “你等下。” 许灼转身回卧室,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沓稿子。 袁如辉接过看了看,眼里既觉惊奇,又是疑惑。 “你既然法子早就有了,为什么还闲扯?” “我……也有我的难处嘛。” “你有啥难处?” “不说难处,跟你说说这件事……这事你先去办,很可能有点难办。到时候来找我,这几天我抽不开身。报纸,只是最慢的也最反馈最片面的渠道,如今也就比电视宣传好一点。人家有钱,能堆出效果。咱们没钱,只能用没钱的玩法。广播这条路子,一定要打通,以后好处有很多。” 快到晚饭的饭点,二十三号这里工人也即将下班。 许灼拒绝了袁如辉街上搓一顿的提议,将其送走,却在门口正好碰上阿山。 只见阿山小小的人,一条扁担,挑着两个大竹篓。 朝竹篓里一看,全都是乌黑发紫挂满霜、小指头大的野葡萄。 这些野葡萄不仅摘掉了藤茎,还洗干净了。 没有灰,没有垃圾。 拿起来摸了摸,竟然还是干的,带着温热。 很显然,这些野葡萄是今天早采摘好了洗完晾晒的。 “阿山,你特地给我去采的?”许灼惊讶道。 说着捏起一颗最黑最大的尝了尝。 这特么酸得直冲天灵盖,缩脖子,浑身打了个哆嗦。 嘴里口水使劲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但是这野葡萄香也是真的香,香味和那股子葡萄该有的葡萄味,香爆了。 …… 第349章 小黑子真的通灵 阿山眨了眨眼睛道:“许爷叔不是喜欢这些么,我就去摘了。我妈说,这个东西都是藤柄,压秤,而且也占空隙,水份也不少。就让我把这些都摘下来洗干净,晾一晾在送来。我妈说,许爷叔你每天忙,没工夫弄,这么弄的话,给你省事,你只要多给点钱就行。” 许灼心里哪能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他问道:“这两筐多少斤?” “在家称完去掉框子,加起来是两百三十二斤。” 许若谷听得不禁一愣,对许灼小声道:“这种东西采摘不难,可这么小还得清洗,洗完这么一晒杀了水,至少得一毛钱一斤收。” 一毛钱一斤,就是二十三块两毛。 许灼直接拿出二十五块钱给阿山道:“二十三块两毛,是这些野葡萄的钱。剩下的钱,是你这挑来的脚力费。别跟叔不好意思,拿着。” 钱递过去了,阿山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还是许灼拿起他的手塞进去的。 这事说起来也汗颜,早上收的野葡萄,他现在还没清理呢。 “阿山,野葡萄还有么?”许灼问道。 阿山点点头:“有,还有不少呢,估计还够采三天的。” “这三天你就全部采摘过来给我吧,记得别早上来,就趁现在这样来,别被太多人看到,知道吗?” “知道了许爷叔。” 许灼把野葡萄搬进去后,将筐子扁担还走,便目送阿山离开。 这正要转身回去,和许若谷商量今晚吃什么。 一道喊声却把他拦住。 “阿桃!阿桃!阿桃你等等!” 村上能喊“阿桃”的,除了老许家人外,也就自小看着他长大的那几个,这些还都是曾帮衬过他和他老妈的。 许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妈提着篮子,快步走了过来。 “毛阿姨,什么事。”他走上前微笑着问道。 这人住双二队,就在老许家后门斜对面。 这家人和老许家的唯一关系,就是男主人毛黑皮,比许平凤大七八岁,和许平凤是同学……也和村上相当多的人是同学。 留级留到死最后还毕业的那个,也是奇葩。 也就因为这层关系在,他们才从小能叫许灼小名。 毛阿姨上前,打开篮子,只见里面是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 “阿桃,去拿个碗接着。” “毛阿姨,这不好吧,怎么好意思呢。” 他本能地觉得人家是有事相求,没有接。 “乡里乡亲的,有啥不好意思。” “那行,这肉闻着真香啊,毛阿姨家的手艺了得。” “能不香么,这又不是猪肉,可是狗肉啊。” 嗯?! 许灼直接愣住了,不是这狗肉…… 就在他沉默之时,许若谷从里头走出来,拿着碗接过来道谢。 “不是、毛阿姨,这……哪来的狗?” 毛阿姨皱眉叹息道:“我们家养的那只黑色草狼狗,你还记得吗?” 许灼点头,村里不养狗的毕竟少。 养了狗,除了看家护院外,还能逮耗子,拿蜈蚣,捉蝎子。 反正猫猫狗狗的,都能对房子有一定清理作用。 别看都是土狗,这年头的土狗,没有一口饭是白吃的。 吃剩饭不说,干的活还不少。 可是村里这么多人养狗,也只有几家的狗他印象深刻。 其中一条就是毛阿姨家的中大体型黑狗,毛色纯黑,腿长,金钱尾,脖子下到胸口都有长些的黑猫,嘴长且有点翘,介于德牧和土狗之间。 这种金钱尾的大狗,本地人都叫草狗。 草狗就是长得精瘦,速度快,运动量大。 外能田间狩猎,内能看家护院,中间肉还香。 草狼狗基本都是德牧的串。 德牧这种狗本地都叫狼狗的。 “这条狗怎么杀了?它不是挺好的嘛?”许灼很不解。 这条黑狗可俊俏神气得一塌糊涂。 就算他讨厌狗,都想养这么一条。 “那狗不知怎么的,养了六年了,从来没问题,今天突然咬住我小外甥,不松口,一直到你黑皮叔来,家里人这叫一个气啊。” 许灼疑惑道:“那小外甥打针没有?” “打了,还好只是破了皮……” 许灼越听越蹊跷道:“毛阿姨,你要是信我呢,就带着小外甥去检查一下,做个体检,别去赤脚医生那里,去镇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毛阿姨不解道。 许灼道:“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是狗这种东西有的通灵,要是突然间袭击自己人,还没太大问题的话,可能就是自己人有些问题。” “真的?”毛阿姨将信将疑。 许灼道:“狗的鼻子很灵,对不对,毛阿姨?” “那比人不知灵多少,要不怎么说鼻子灵的人是狗鼻子呢。” “人一旦身体不舒服,身上就会散发出不正常的味道,毛阿姨你仔细想想,家里老是要是突然不舒服,身上味道是不是会不对劲?” “对……” 这个只要伺候过人的,都有经验。 不过,也因为太习以为常了,所以不怎么在意。 “一些小毛小病的,人闻不到味道,狗闻得到。狗不会说话,没办法提醒。只能用其余方法来引起重视。我看你家的小黑子不是那种会发疯乱咬人的。就连看到我,它都没瞎叫唤过。还记不记得以前村里来了个两拨叫花子,小黑子对其中一个小女孩叫,结果怎么样?” 这事发生在三年前了。 当时小黑子对那一伙后来的乞丐猛叫,还猛扑,乞丐直接被吓跑了。 那小女孩却被丢了下来。 后来一查,才发现那个小女孩是被乞丐拐来乞讨的。 这件事在三年前被传疯了。 不过人都是健忘的。 再则,关心则乱。 这件事还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小黑子忽然冷不丁一口咬了毛阿姨小外甥,这把其余人都给吓了一跳,怎么打它都不松口。 直到毛黑皮来了,它松了口。 毛阿姨细细想当时情况,忽然跺脚后悔道:“你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这几天小黑子无缘无故绕着我小外甥走,有时还冷不丁叫。起初我还觉得,是我们家里太疼小外甥了,这小黑子吃醋了。唉唉唉……” 说完,毛阿姨立马抹着眼泪跑了回去。 要真是错怪了…… 那相处了六年当孩子看着长大的小黑子,她得心疼死。 “闻到狗肉香,神仙也跳墙,来点?” 望着毛阿姨离开,许若谷迫不及待用手捏了一块。 …… 第350章 许灼桃,你有脸说这话 旋即皱起眉头,让许灼再回锅烧一烧,这东西烧得很差。 狗肉自带的香味不差,可血没放太干净,还有点腥味。 许灼闻了闻,就知道怎么弄了。 直接把肉捞出来,热水冲洗下,裹上香茅草,胡椒,生姜,大葱之类,用稻草捆着,外面用纱布裹着,扔进调着黄酒与大料的高压锅里,加个篦子,隔水蒸上那么半个小时,再焖半个小时。 取出时,这狗肉已没了腥味。 满满的都是软烂的狗肉香。 “许灼桃,还得你来,吃真的没人比得过你。” “那你多吃点。” “你不吃?” “我不吃。” “为啥?” “不为啥,单纯就是不喜欢吃。” “咱俩到底谁是城里人……” “别扯淡了,吃你的吧。” 这年头都缺油水,就没挑食这么一说。 许灼之所以不吃,不是因为犯怵。 相反,他也知道狗肉好吃。 而是……这怎么说呢…… 他总不能和许若谷说…… 毛阿姨家的小黑子,以前不止一次吃过屎吧。 吃好饭,许若谷一如既往去洗碗。 看着灯光下伏案疾书的许灼,不禁道:“你不会背着我偷偷写小说吧?” “没,酒厂那里出了点问题,我在搞解决的策划。” “需要我帮忙吗?” “一点小问题,用不着你这把屠龙刀。” “你现在嘴怎么这么甜了,还记得刚见面时,你阿姨阿姨得叫,那时候我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你扒皮抽筋……” “那你喜欢我桀骜不驯的样子?” “我喜欢你现在当我甜心的样子。” “呕……能别肉麻嘛,我刚吃完饭都被你搞吐了……” “诶!” 许若谷气得一拳头砸在桌案上。 砰! 老旧的书桌被震得缝隙里,直冒灰尘。 许灼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许若谷道:“是谁每天恶心吧啦在我耳边老婆甜心甜心老婆瞎叫唤的?” 许灼忍着尴尬道:“还没歇灯呢……” “是谁?你说。” “是啊……是哪个王八蛋啊……” 许若谷见某人这么无耻,忽然抿嘴一笑。 许灼暗道坏菜了。 他连忙道:“是我是我是我……” 许若谷不理他,只说要洗衣服,回头给他算账。 听到和自己算账,许灼暗自松了口气。 回到桌前写东西,他得把《酒破苍穹》这个故事的广播稿给写出来。 所谓“广播稿”就是适合播音员广播里播送的故事。 这种稿子的行文和正常小说不一样,味道更接近《杨家将》《武松打虎》《关羽温酒斩华雄》这些老评书的说法。 就是行文要“演绎化”“口语化”“拟声化”。 他不习惯写这种东西,也不喜欢。 还好能找到不少相关的书籍,他拿过来尽心手工誊抄。 抄着抄着习惯了这些大师级的行文逻辑,再顺着这种逻辑,把自己写好的底稿重新写一遍,这么一来就有味道了。 眼下写的《酒破苍穹》这故事,就是把“药老”替换成“酒老”。 把“异火”替换成“酒魂”。 炼药容易,但服药后有各种问题,这些都需要特定的基酒才能化开。 想快速酿造出某些酒,就需要具备“酒魂”。 主角便是掌握了最初也是最终的“百湾酒魂”。 当然了,如今世道还没有受到西方小说浸染,不适合用美杜莎之类的。 他直接把萧炎替换成了许炎,把美杜莎蛇人替换成蛇妖女王。 直接要华夏文化四大民间传说那一套融入进去。 时代背景可以虚构,但是不能直接用虚构的。 因为这个超出这个时代人的认知范围了。 他就直接写南北朝时期,因为这个时期一来很混乱,很多东西无法细究,二来就是这个时代出现了“王与马共天下”,就是门阀治世的情况。 且还有“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一说。 这与原作萧炎萧家是没落寒门,可以匹配上。 改起来也就不是那么费力了。 或许是得益于这些天被许若谷缠着说故事,他胡说八道弄得自己头大的缘故,眼下瞎搞乱改的功力倒也见长。 “对了,这《斩仙》断更了,催更信都来了好几回……” 正好,可以利用续更这一点插个软广。 直接把“百湾酒厂”和“健酒”插入其中。 “直接插还是有点生硬,毕竟知道百湾酒厂的不多,还是要描述一下,把易城,百湾镇之类都描述进去……我真聪明。” 夜逐渐深了,许若谷洗好碗筷,去院子里倒热水喊他去洗澡。 主要是许若谷自己洗,顺便给许灼擦身子。 洗完了,许灼去写东西,许若谷则洗衣服晾衣服。 洗衣晾衣时,她会唱歌。 这两天天天唱《月光》,虽然已经很好,可和原唱比还差那么一点。 还是有百分之十的音准没达到。 当让许灼心惊的是,这人真就是个天才。 他现在才算见识到了真正天才和他这凡人之间的差距。 每天就唱这么几次,可每天都有进步。 真就一天一个样,进步飞快。 今天许若谷唱了一遍后停了下来。 许灼以为她出事了,就出去看看,却见她罕见沉默地在那里搓衣服。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他问道。 许若谷背对着他,发出疑惑的声音:“我纳闷,你说……这个亚空间啊,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感觉描述很模糊啊。太模糊了,可这个概念有很好。现在折磨得我心里痒痒的,怕是今晚睡不着……你也知道,我一旦睡不着,你也别想好睡,除非你把我伺候累了才行。” “不是……”许灼小腿肚子没来由抽了下筋道:“你别折腾我啊。” “我折腾你?许灼桃,你有脸说这话?是谁那天贱兮兮的,在我后面一顶一顶的……臭不要脸,怎么自己虚了又来怪我了?” 某人老脸一红道:“我这不是怕你被过度操劳嘛。” “呸,这话你好意思说出口?我不跟你瞎扯,你自己看着办。” 许灼微微叹气,这不是明摆着让他补全设定填坑嘛。 本来这特么就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啊。 想了想,许灼道:“亚空间其实……无处不在。我说了,亚空间就是玻尔兹曼大脑所在的空间。如果把宇宙比作一个人,主物质宇宙就是躯干,五脏六腑,亚空间就是头颅。里面的脑子,像是一颗水母,脑子就是水母帽子,帽子下长出的无数触须,就是脑子下面连着的神经,用来控制全身运行的。身体出了去感知和感知到后作出反应,自身脏器运转之类,也是靠脑子与神经被动操控。既然主物质世界的人类会做梦,那么梦是什么呢?” …… 第351章 乱炖文学,缝合 “梦境世界就是亚空间?” “可以是亚空间一角。” “可梦境世界不就是现实世界的投影么?按照这个故事的设定,你说反了。这个故事的这个设定,来源于柏拉图《理想国》里,说人的物质世界之上,还有一个理想世界,理想世界是完美的,物质世界是理想世界的投影。正因如此,物质世界不完美,却在不断朝完美衍化。玻尔兹曼大脑就是一切科学规律,主物质世界的一切运行都在科学规律宇宙常数下运转。” “那人怎么才能进入这个……亚空间?毕竟做梦不可控。” “谁说做梦不可控的,我跟你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叫《盗梦空间》。” 《盗梦空间》的原着是二零一零年出现的,如今还早着的。 相较之下那《黑客帝国》原着则太早了,六四年就有了。 正好就是许灼如今出生年份。 不过……原着和后来影视剧,差异还是太大。 毕竟原着出现的年代,网络科技与后来电影拍摄年代,相差巨大。 他知道许若谷肯定不会喜欢《盗梦空间》这个故事。 因为原着就是围绕着设定来的,没故事可言,颇为枯燥。 如果不是现代电影工业,这东西也有够无聊。 很大程度上是不及千禧年以前的许多科幻电影的。 所以许灼就把《黑客帝国》的故事直接接入到目前大故事版本里。 许若谷一听顿时皱眉道:“既然现实世界里不存在妖魔鬼怪,为什么这个《骇客帝国》都是编辑出来的庞大虚拟世界,都是数据源代码,为什么不能有呢?不然的话这个世界得多无聊啊。” “有的有的……” 许灼额头一阵汗颜。 他想了想,就把《轩辕剑》里有“炼妖壶”版本的作为蓝本,融合《山海经》《聊斋》《阅微草堂笔记》还有“百鬼夜行”,放到这个虚拟的世界。 这个版本好玩的地方,不是那些神器,而是“炼妖壶”设定。 这个设定一部分和《口袋妖怪》一样,可以捉各种野怪。 然后祭出这些野怪作战。 和《口袋妖怪》不一样的是,炼妖壶能融合怪物,变成更强大的。 当然,也可能失败,变成三腿青蛙。 他当时玩,觉得合成出来最帅的就是“刑天”了。 “对了,还是最好把《数码宝贝》的概念融合进去。” 《口袋妖怪》的世界观就完全是架空世界,相较之下《数码宝贝》是现实与虚拟世界,与《骇客帝国》更有融合性。 许若谷听完直皱眉头:“这个不好,重说。” “怎么了又……”许灼费尽心思给搞融合。 结果许若谷一点不喜欢。 这真的就是“五彩斑斓黑的甲方”了。 许若谷道:“我觉得人类自己的亚空间世界,应该很严谨一下才是,不能搞这么多虚无的,你既然有这些,那这些都属于‘虚无四神’的产物吧?相对应的古神和祖神呢,这里完全没有。既然你说的这个网络世界已经这么先进了,神神鬼鬼的都有,为什么不能复活那些古代名人呢?” “这……”挺有道理,无法反驳,许灼道:“可我觉得很突兀。” “不突兀,一点不突兀。你想想,网络世界虽然是人类的亚空间,可这并不妨碍虚无四小贩来搞事啊,对不对?” “呃……好像……有点道理……” “人类以为自己开发出了网络世界,利用人工智能高科技来造福人类,不知道亚空间这回事,殊不知虚无四小贩已经入侵,并且通过掌控人工智能,逆向入侵现实,对人类世界造成破坏。人类本来想利用高科技,来无人驾驶战斗机坦克,操纵机甲,结果终端被所谓诞生了智慧的人工智能反控,对不对?” “然后这个人工智能就叫‘天网’对不对?” “天网是啥?” 许灼差点以为许若谷也是穿越过来的。 要不然怎么连《终结者》剧情都出来了。 他立刻把相关的这段故事说了说。 许若谷却有些生气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许灼打断,把美仔那边的着名科幻作家,在五零年发布的《我,机器人》这部小说剧情讲了下。 这里有关于机器人的三大法则。 当然,这部东西也更有深度。 不过许若谷摆摆手:“我觉得比前面那个好,可以作为前面那个的后传,不过我要说的是,为什么不能一群人恰好因为网络世界被虚空四小贩入侵,因为拒绝了四小贩投机倒把的邀请,成为在地球的小贩代言人,于是被永远关在了网络世界。他们为了不被抹杀,在一个神秘声音的启示下,找到了一些道具,从而召唤出了祖神。比如咱们华夏的,就召唤出了岳飞关羽诸葛亮。人家欧洲的,就召唤出了亚瑟王什么的。” 这是什么《圣杯战争》融合《镇魂街》再加《终末女武神》的设定。 不对,还得再加一个《刀剑神域》。 许灼听完,只能抿着嘴做了个笑容道:“可以,我也觉得很好。”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想的……对了,我觉得《终结者》和《我,机器人》之间还有巨大的时间空隙,这里面要有好几个故事来补全,你想想。” “我觉得《我,机器人》这个故事可以拿走——” 拿走的理由就是你不能当着原作者面剽窃啊。 盗亦有道,这么牛头人的事不能做。 咱们得扼杀一些还在他爸卵子里的,这样才能没风险。 许灼说完理由,许若谷瞪大眼睛:“你怎么能看到那么多外国书的?” “呃……我说经常去废品收购站,你信吗?” “信。可你还是得帮我把亚空间这个概念衍生的故事补全啊。” 许灼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各种文创资料。 其实比较好的是根据《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改编的《银翼杀手》,可这本书六八年就出版了,所以他觉得接入八四年出的《神经漫游者》、八九年出的《攻壳机动队》以及八八年出的《赛博朋克2077原着》更好。 事到如今,他发现已经一塌糊涂,也不想原创剧情了。 就把原故事改编一下接入到现在的“创世纪宇宙”中就行。 这么大的世界观,许若谷就当故事听,但故事思考,也没太大问题。 他也有事要做,不可能成天讲故事。 但最主要的还是他不喜欢高科技,网络,赛博朋克这样的世界观。 他喜欢克苏鲁,蒸汽朋克,探险和仙侠、奇幻类型的。 …… 第352章 今晚只能打英桑战争 快速敷衍完许若谷后,他就跑回去继续写东西了。 这当个抄袭狗敷衍人,都得耗费几斤脑细胞。 要是真搞原创,这么大的世界观,他觉得自己能被许若谷问到死。 片刻后,许若谷衣服也洗完了,过来画稿子。 夜深,屋内灯光静,落笔声唰唰,风扇呼呼吹。 繁花牌的风扇,很爽,很给力,很舒服。 外面月光也很静,银泼似的野外,到处萤火虫弥漫。 只是近些天,月光似乎浑浊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许灼收拾一下,便去洗漱。 许若谷也紧跟着。 熄灯,许灼赶紧入睡。 但很快就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兄弟,你做什么,我要睡觉。”许灼道。 许若谷唏嘘声音传出:“兄弟,你不是挺能耐么,嗯?” “诶诶诶……” “给我躺着,别扯着伤口,我自己会动,不劳你费心。” 还好,这次不是世界大战,而是英桑战争。 “谢甜心老婆陛下体恤民情……” 是的,许灼还得感谢许若谷不杀之恩。 结束后,他搂着许若谷沉沉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一巴掌拍在他胸膛,把他疼醒。 “你干啥呀……” “许灼桃,你是不是忘记事了。” “什么事?” “小三百斤野葡萄,你告诉我怎么弄。” “这个不急,明早再说。” 这一觉醒来后,感觉身体终于是彻底恢复了。 洗漱后一同做早饭,吃早饭。 吃好了分头行动。 许若谷去街上买红糖和葡萄。 街上卖水果的,这时节橘子还没到,葡萄反正是不缺的。 这年头也不讲什么品种,反正不酸就是好葡萄。 红糖买了百斤,葡萄也买了三百多斤,让许相帮忙送趟。 顺便再去供销社买一口白酒大缸。 这大缸都不用洗。 放白酒散酒的,自带杀菌功效。 买好回来时,许灼这里该处理的也都处理好了。 许灼抓着一把野葡萄,一把葡萄混合咀嚼吞咽,看看最佳比例。 主要不是吃它的甜,而是吃它的酸涩占比。 这个东西没有仪器,只能口尝。 也没法很精准地把配比记录下来。 因为野葡萄和种植葡萄的品质都不可控。 只能根据目前实际情况来调配。 在得到他觉得差不多的比例后,便把这些葡萄都捣烂,加入缸中。 当然,所谓的最佳比例,还得加入糖来调和。 许灼让买的酒缸,不是水缸那样口子开得很大的。 也不是一个窄口的。 而是口子不算太窄,周围带一圈领子的,像是咸菜缸这种。 在弄好葡萄,调和白糖后,最后就是将他留存的老面酵头扯出一点,用蜂蜜温水化开,放一会儿,等起泡了再倒入缸中。 最后,拿个酒精消过毒的大碗扣上。 并在边缘用倒酒精来进行密封。 这却差点吓到了许若谷。 大概在几个小时后,不断有气泡冒出,顶起扣着的碗,发出声音。 许若谷被这没来由的声音给吓得不轻,还以为闹鬼了。 这也是她在大粪发酵,面粉发酵后,头次经历酒水发酵。 没过几天,缸子冒出来的气里便弥散着浓郁的葡萄味,果香和些许酒味。 许灼闻着这香味,也不禁感叹,还是这年头的水果有水果味。 再往后几十年,基本所有水果的培养,都在追求甜这一条路上,一泻千里,刹都刹不住,吃到最后和活糖水没啥区别了。 没错,反过来说,吃这年头的糖水罐头,颇有点后世水果的感觉。 谁能想到,区区几十年,差别竟如此之大。 比如门前这条河,清河之前,几乎一眼看得到水底。 刷马桶洗菜挑水,用的都是这条河里的…… 对,基本是下游滩头刷马桶,上游滩头洗菜挑水。 几十年后还敢这么搞么? 晌午时候,先是魏工郎的师叔翟立森来了。 他是和押着两根大木头的水泥船一起来的。 许灼让船从白银灞河渡口下,这样离村子近,可最后还是从柘泾巷河下了,因为白银灞河的木头渡口,根本吃不消两根木头任何一根的份量,也不够人站着去扛,只有柘泾巷河的水泥石头码头稳当不说,还有方便搬运的坡口。 买的黑胡桃木直径一点二米,长二十二米。 这个村里人还能轻松抬动。 问题就是柚木了,买的柚木全长四十五米,直径二点三米。 这东西哪怕送来时锯成两段了,一段也有二十多米。 “你为什么不让处理成板材再送过来。” 许若谷看着一群人束手无策,有些问白痴一般问许灼。 许灼道:“那我问你、那我问你,我要的这根柚木是粤省那里运来的,这木料是百年老木材,木性异常稳定,处理完了,你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我那根?同样规格不同年份,价格完全不一样。你怎么觉得他们一定不会偷梁换柱?” 许若谷沉默了下:“就不能派个人盯着吗?” “派谁?派你行不行?” “好了,小许同志,我看这样弄,你看行不行。直接让人把切割机拿过来,派两个人给我,把你的门窗设计图给我,我直接在这里加工。加工好了,送到十七号那边去安装。要不然,这里离双桥巷一百五十来米……这么长的一段路,这些木头得花多少人力才能抬过去,不划算。” 柚木的密度是每立方零点六四到零点六九吨。 这二十几米一段的柚木,大概在八十几个立方。 一根至少至少五十吨。 五十吨的木料,叫一百个人来扛,那都够呛。 光是百人协调就是个大问题。 不过,有这里码头便利进行拉拽,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翟立森还能帮助造吊臂支架,生产队仓库也有滑轮组。 弄到岸上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目前在岸边直接搭建木材处理的地方,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只不过这里是柘泾巷,得和这里的生产队商量一下。 许灼想了想,和这里生产队商量,还不如直接去找张启民公公。 也就一句话的事。 于是他让许若谷去河里找来正在糊水泥砌石头的村支书张启民,说明情况后,两人便一同来到柘泾巷这里,找到了这里的生产队长。 …… 第353章 我!没!跑!调! 双桥河开河主力军,还是双桥巷自己人。 白银灞河和柘泾巷河两边的居民,来得极少。 在沟通完后,许灼又立马去生产队的杂物仓里拿油布竹竿,带着人在这把雨布棚给搭建起来,然后从附近电线杆上扯来电线,连接切割机。 如此大的木料,当然无法用古老的切割机来切割。 这年头,还得量好尺寸画好线后,依靠人工来手锯。 许灼把部分图纸交给翟立森后,又和张启民说了说。 张启民立刻安排了衣食住行。 匆匆忙活一通,他还得跑回去量门窗具体数值,然后做设计图。 先前的设计图,只是理想图。 等毛坯房按照这些土做完,水泥一糊,尺寸肯定有变动。 具体情况还得具体测量才行。 好在这件事也不用他忙,让魏工郎来就行。 魏工郎这里,也忙得不可开交。 一边要伺候师叔,一边还要继续修理切割机和木工车床。 大早上,光这一件事,就忙到了吃饭。 许灼和许若谷互视一眼,心想着也来不及做饭了,要不拉着翟立森、魏工郎,还有今天早上来帮忙的众人,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吧。 就看到了毛阿姨匆匆跑了过来。 这毛阿姨穿这个碎花布衣服,为了防太阳晒,脑袋裹个毛巾。 她人到中年,腰宽体壮,顶着两个大雷。 半跑半走过来时,就看到那啥的……极为晃眼。 许灼受不了,扭开了脑袋。 “你不是喜欢看么,怎么不看了?”许若谷说话一如既往泼辣。 许灼道:“我喜欢看的是你的,型好色好,用着舒坦……” “滚。”她看了周围一眼,翻白眼道:“大白天的胡闹什么。” 正说话时,毛阿姨来到了跟前,一脸复杂。 她拉着许灼开始喋喋不休说起了今早去镇医院检查,遭遇的离奇事。 原来,昨晚回去后,毛阿姨越发觉得这事的确离奇。 于是和毛黑皮说了说,毛黑皮其实也耿耿于怀。 怎么自家养了六年的小黑子,忽然发狂呢。 他怀疑小黑子有狂犬病,可也只是怀疑。 经过这么一说,他立马更加奇怪了。 是啊,为啥小黑子不对他们发病,偏偏对个小孩子。 于是今早夫妻两个,一同把小外甥送到了医院去检查。 结果,小外甥一点事也没有。 就在松一口气离开时,却被个老中医叫住了。 那老中医看了看,直接说这孩子得了什么什么的…… 反正夫妻两个也不懂,只知道一个词——面瘫。 许灼问道:“老中医是不是说这孩子先前午睡热伤风,感冒好了后,一直流哈喇子,有时候还口齿不清,还伴随一点落枕?” “对对对!”毛阿姨惊讶地看着许灼:“阿桃你咋知道?” “我猜大概是这样,幸好你们发现得早,不然真等发作成神经性面瘫,那治疗费用可就得上去了,现在只要针灸吃点药,就没事了。” “对对对!”毛阿姨再次无比震惊道:“阿桃你说得太对了,那个老中医也是这么说的,唉……” 说到这,毛阿姨眼神又心疼起来。 许灼知道,她是心疼狗肉了。 连忙道:“毛阿姨,要不跟着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昨天那个肉……” 话没说完就被许若谷一肘子击在软肋上。 这久违的熟悉痛觉…… 许若谷瞥了他一眼,你说的这是人话嘛。 毛阿姨摇摇头道:“要请也是我请,唉……其实啊,阿桃,早上的时候我们先去的街上诊所,那医生说没任何问题,我们才去的镇医院。幸好阿桃你提醒了,要不然这次我们真的是……唉……” “没啥的阿姨,现在还是回去照顾小孩要紧。”许若谷难得宽慰人。 但她真正目的却是把毛阿姨送走,两人一起享受午饭,仅此而已。 待人离开后,许若谷道:“你也懂医术?” “你傻么?”许灼戏谑道:“我桌头的赤脚医生手册都快翻烂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事你结合下现实猜测猜测就行,反正也不是你主治,猜错也没关系,不用付一毛钱责任。” 两人吃好饭,便回到了屋子开始写东西。 许灼是没有午休的,许若谷也不想午休。 他奋笔疾书,画着各处抄下来尺寸的相关门窗。 “不是大哥你……”许若谷看一眼后,有些无法理解:“窗户,门,尺寸不一样,可样式没必要不一样啊,怎么就没两扇窗和门是一样的?你这不是纯粹地在那里白瞎人工么?这么搞下去,十七号啥时候能好?” “模范房的意思,既有模范,也有实验,都试试,有个六级工老师傅在,你要还是一个款式用到底,那不是白瞎了钱么?” 许若谷一想也是,还真有道理。 就这样,两人忙活到组员们都来上班,安安静静到了下午小两点。 太阳正炽烈,干活也干得昏昏沉沉。 许灼起身,给许若谷准备下午茶,也让万芸给所有人准备点心。 外面真是名副其实的“热火朝天”。 似乎是因为太阳浓烈,人干得疲倦,效率降低的缘故,有人带头唱起了歌。 那整齐嘹亮的歌声,冲出河道,像是洪水般涌入了二十三号。 “一条大河……” “波浪宽——” “风吹~稻花~” “香两岸——” 有人唱那么一句,一群人跟着唱一段,这一段接一段,颇有味道。 连带着二十三号这里也唱了起来。 这是郭兰英同志唱的《我的祖国》,也是电影《上甘岭》主题曲,五六年由华夏人民广播电视台录制并播出,不过…… 这首歌算是改编填词的。 原曲是捷克民族音乐,是捷克作曲家、钢琴家贝德里赫·斯美塔那,于一八七四到一八七九年创作的交响乐《我的祖国》。 六四年时,随着《上甘岭》电影发行,火遍全国。 这首歌曲调有些老,而且主旋律浓郁,许灼本身很不喜欢。 可没办法,自己那个时代,一些特殊日子不听都难。 而眼下这个版本,却是头回听,觉得还挺有味道的。 唱完之后,气氛轻松许多。 许灼也忍不住,用自己那个时代的版本唱了起来。 “别唱了,难听死了。”许若谷一如既往道。 许灼:“我没走调,我真没走调,这首我不会走调……” “那你改编什么曲?这首歌本就是很淳朴的,用来表达感情的歌。你增加那么多技巧,唱歌的重心就都在掌控技巧上了,哪里还有感情?没有感情的音乐是音乐吗,纯粹就是嚎叫,无病呻吟。别的我就不说了,你这个改编,就有点侮辱我们华夏广大劳动人民的淳朴感情了,必须批评。” “行行行……” …… 第354章 人命大于天 许灼没有反驳,因为他也确实觉得对。 自己不喜欢的版本,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也就听着符合时代气息,顺耳。 然而,刚刚听到的河工版本,确实……很不错。 当然了,一向对现代音乐很喜欢的许若谷都批评了,那也的确能说明一些问题,比如说,这段话其实适用几十年后很多歌和领域。 “许组长!许组长!” 忽然,二十三号门外传来大喊声。 “叫什么叫,有话不会好好说吗,叫魂啊。” 所有人都被这鬼吼吓了一跳。 十七号、十五十六号,都是这样。 这二十三号是生产炸薯片炒瓜子的。 有人被这么一吓,差点油泼到身上。 万芸听了大为光火,出门便直接冲了起来。 许灼一听这声音…… 许若谷道:“严大海,这人稳重,这么急一定出事了,咱快去看看。” 两人立马扔下手里正在忙的一切,连忙出去。 门外,就见严大海黝黑皮肤浑身是汗,还有脏灰。 “小姑娘你别生气,快帮我叫许组长,快……许组长!” 许灼带着许若谷走上前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慢慢说,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急也没用。” “许组长,养殖场那里有人弄伤了,你去看看吧。” “别急,伤得多重。” “摔吐血了。” “若谷,骑自行车去街上叫许相赶车来,严队长,带我去。” “好。” 万芸一听人都吐血了,立马不说话了。 许灼就跟着来到了三队洞口的养殖场这。 摔伤的这个人,既是养殖场建设组的,也是严大海选出来的三队人。 人已被抬到了边上空地,躺在地上,眼睛睁着,没有死。 他就躺在地上,满嘴都是血。 许灼四下扫了眼。 养殖场并不是很大,所需的排水沟,化粪池什么的,目前早已浇筑好,甚至地面也弄好了,因为这里根本不需要精细处理,铺设完青砖后直接打一层稀细水泥,然后在砖头砌就水泥糊上的排水沟里,糊上一层沥青就成了。 排水沟栅栏盖是做完排水沟才发现还需要这东西的。 又给钣金厂追了订单,目前还没做好,也不急。 所以眼下正在弄的,是周围的围墙。 围墙最高处也就一米三左右。 这要摔在外面,都是土面,问题不大,摔在里面,水泥地面……只要不是头着地的话,问题也不算太大吧。 怎么一个人能摔成这样? “李根生副组长,你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 快速查看后,想不通,就只能问这里的指挥员了。 李根生脸白着,他道:“我也没注意……” 许灼道:“事发时,你在做什么。” “我……尿急,撒尿,一转身就这样了。” 许灼看向其余人:“你们谁看到了?” “我。”其中一个人举手道:“这事不怪李根生同志,是他没用三角梯,偏偏要爬到墙头堆砖。这前面刚堆上的砖,被他体重一压,缝隙里水泥都挤出来了,他也没站稳,就往旁边跳。结果墙前塌了,他没使上力,侧着身着地。” “对,我也看到了,是这样。”还有两个人也纷纷说道。 严大海苦着脸道:“许组长,你帮忙把人送到镇卫生所吧,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这钱我们自己队里出。” “李根生同志,你再找个人跟你搭班。谁要去方便,有个人顶着看着,根据我编写的安全手册来。人是在我工地,我的项目出的事,严队长,我会负责,不用你来教。待会儿下工后,所有我建设生产组的组员和非正式组员,都给我来二十三号门前开会。” 说完,许若谷也带着许相来了。 众人连忙把人拉到军马骡板车上。 严大海再加这伤员家属一同跟着去。 许灼和许若谷两个骑自行车跟着。 到了医院一检查,才大松一口气。 原来这人只是一根肋骨骨折,腰盘也有点错位,问题不大。 嘴里的血,是侧着摔倒大叫时,落地切咬了舌头。 “人要住院多久?”许灼问道。 医生还没回话,家属已经说了:“我们不住院,我们回去住。” 许灼示意医生说。 也就一个月。 许灼又问了这一个月要用什么药,多少钱。 在得出一个具体数后,许灼直接拿出了两倍钱。 其中一倍是住院费用,另一倍是剩下的家属医疗补偿。 “这……这怎么能行呢,这是不行的,明明是我们家不规矩,这钱怎么能要,我们成什么人了,我们虽然爱贪小便宜,可这钱要了就是讹人……” 许灼道:“这钱你就拿着,这是在我们建设生产组的基础保障。在建设生产组干活,虽然你们不是正式组员,但也享有相应的保障。干工总归有危险,如果我们连这点都保证不了,以后也就别干建设了。” 他对严大海使了个眼色,严大海拉着人一阵好说歹说。 这家人这才有些忐忐忑忑地收下。 “许组长,这么弄也不行,万一再要出个事,这厂本来就是你的,一分钱没赚,回头建好了还要投钱,这不是……得亏得底朝天么?” 严大海拉着许灼到外面,把自己的担忧说了说。 意思就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许灼却摇摇头:“将心比心,如果干活没有保障,出了事,他们家里都要靠他呢,他们家里怎么办?再回过来说,如果他死了,他老婆带着孩子改嫁,人家男人拿着他的钱,打着他孩子,用着他老婆,他甘心吗?他会甘心继续在这里干活吗?我赚不赚钱,亏不亏本以后说。可基本人权得有。咱们都是劳动人民,都是为村子建设做贡献,不是资本主义剥削家,不是投机倒把。咱们干的事,不是为了一时赢利,是为了让本地人以后更好生活。” 没有人比许灼更会给自己戴大帽子。 这么一说,严大海也无话可说。 只有许灼自己清楚,建筑这一行的危险。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许灼就让严大海看着,他和许若谷回去了。 一回去,就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开会。 这里包括菜市场指挥员兼副组长的萧辞旧,李有才,十七号、十五十六号的两个装潢组副组长张敬阳、刘德发,养殖场指挥员兼副组长李根生,河道监工副组长熊跃进,还有目前在柘泾巷负责木工监工的魏工郎。 他来了之后,先是把调查出来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然后当场劈头盖脸把李根生批了一遍。 李根生看起来是有点冤,其实也不算清白。 …… 第355章 矫枉必须过正? 他有疏忽不假,可是对组员的监管,对安全手册教育的不到位,都是造成这次事情的真正元凶。 “这次只是断了点骨头,下次呢?” “如果下次不按照规范做,摔了一跤。” “摔的是内脏,当场人还没事,能走能吃饭能干活。” “过几天人直接没了呢,这事儿怎么算?” “你们告诉我怎么算?”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在我这里,人命大过天。” “哪怕工期延缓一点,安全教育也必须到位。” “必须到位!必须到位!必须到位!” “这次我拿李根生树典型。” “下次调查出来,要是谁不到位,那自己主动递辞呈吧。” “你们觉得横竖伤一个人……” “他们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回去吃饭呢。” “你们是负责的一个个人吗?” “你们负责的是一个个家庭!” “说难听点,给你们这职位,给你们相应的待遇,你们没做好……” “缺!大!德!” “你们做不好那就让给做得好的人来做!” 最后,许灼都是骂,都是喷。 众人从没见过许灼有喜怒形于色的愤怒。 不少人都看过当时许灼砍煤气管对家里两个老的。 那也是冷着脸孔,没多少神色变化。 可这次,许灼面红耳赤,口水都喷出来了。 “说得好。” 一个声音响起,循声过去,只见天授四大天王不知何时来了,全为民,张志强,张启民,罗立新四个,身上还有淤泥黄泥,就站在那。 全为民道:“熊跃进同志,待会儿吃晚饭,你拿建设生产组的安全手册,给所有人讲一讲,免得有人又拿自己不当回事,这事必须重视起来。” “是,老书记。” 许灼散会,让众人立马去召开安全会。 全为民则过来,询问许灼具体发生的事。 张志强听完道:“受伤也不严重,这么搞有点上纲上线,矫枉过正。” 全为民冷哼道:“矫枉必须过正!要不然你等人死了再去矫正,那有什么意思,还是你能让死人活过来。张志强同志,你这态度就有问题。” “是,老书记,我作反省,自我批评。”张志强连忙道。 散会后,全为民又拉着许灼聊了会儿。 原来,他也是听说工地上有人受伤了,可能快死了,这才跑过来。 结果了解到实际情况后,不禁松了口气。 讲真,许灼对待的态度,在这个时候绝对是小题大做了。 张志强、张启民这些村干部,哪个没帮过工,哪个没受过伤? 在他们看来,干活哪有不受伤的,哪里可能不受伤。 受伤轻重则另说。 这也是许灼和他们观念不同的地方。 有些事……他是经历过的。 “小许,只是断了骨头,你也没必要这样。干活哪有不受伤的?如果人人跟你这么做,那你这事还做不做了?事情没搞好,钱就没了。这要是造工程因为这么高,弄得不三不四,两头不讨好可不行。” 人走后,全为民态度又变了变。 结合目前情况,许灼的处理方法是过犹不及的。 放几十年后干活,有安全绳,有头盔,有这有那,现在这年头有啥? 塑料制品都少得可怜,辅助工具更是没有。 柘泾巷那里弄个木料,只能用简陋工具,都差点搞死个人。 许灼道:“全书记,这事儿是这样的,您听听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我想考一百分,事实上我拿出一百分的勇气,也只能考九十分。当我只想考及格,那我拿出考及格的勇气,也只能考五十分。这工地上的活,打起十二分警醒,哪怕不为我,不为大伙,只为自己家里人也好啊。” “诶,你说得有道理,但有些胡扯了。”全为民皱起眉头,难得认真严肃,他一摆手道:“你前面的话我赞同,但最后这句话以后少说。这是典型的个人主义意识错误。干大事,一个人办不成,得依靠群众。群众得依靠什么?团结。如果人人都只是为了自己后方,只是为了自己过好日子,看到人家有难见死不救,看到别人遭殃自己缩着,说小了得完蛋,说大了……咱们怎么被鬼子搞成这样?又是怎么搞过鬼子,反动派的?没黄继光,董存瑞这样的我为人人的牺牲精神,去团结一起做事,拧成一股绳,事怎么能做好?人人自危,各自为政,鬼子不来,咱们都得散了,更别说做好事,做大事。” 张启民道:“阿桃,老书记说的是对的。但你的话,也很有建设性。的确得警醒大伙儿,提高警惕,不准松懈。一旦出了事,不是对自己不负责,是对整个团体,是对项目,是对全村民众的不负责。” 罗立新也插话道:“小许,今天这个钱你不出,村委也会出。你不用担心。村委为什么赚钱,为什么要修工程?修工程还不是为了大家?赚钱不也是为了让大家发展更好?所以有些事,你别自己揽着。” 张志强夹着烟,笑着道:“这事儿小许你先处理,处理不过来交给村委。小许,你的确是建设生产组组长,但还是天授村委委员,更是天授村一份子。有些事千万别自己担着,那不是人民英雄,那是个人英雄主义的错误。” 人民英雄和个人英雄主义,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大家一同协同作战,你偏偏要冒尖儿,这就是个人英雄主义。 大家一同协同作战,遇到压力没办法了,但你为了集体,为了后方人民,集体也需要你,人民也需要你…… 然后你决定牺牲自己,去死守到底。 这就是人民英雄。 张志强不愧是能当村委主任的人,说话角度也算刁钻。 一下子就扎到了许灼要害。 许灼点点头,认可了这件事,这事儿就算暂且过去了。 下工前的一段时间,全为民带着四大天王,领着许灼参观下河堤。 整个河道之宽,简直令人心旷神怡。 尤其是塘口这里,是要重点建设的地方,其实今天刚刚建成。 大量水泥、混凝土、石头浇筑而成的码头,还没干呢,看着就敞亮。 这比柘泾巷那里要大不知多少。 两岸河底也进入了收尾。 一眼看过去,清一色整齐硬朗的石头岸堤,给人感觉就有力量。 左右河边的坡面,是用石头砌的。 这些坡面都呈蜂窝状,中间留着一个孔,孔的东面边上砌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水泥包,一眼扫过去,两条堤岸如同两条龙身。 …… 第356章 小许到底是什么人 “估计明天上午,可以彻底修好,下午要检查检查。” “然后连续三天要撒水晾晒巩固一下,说不定还得修修补补。” “小许,你看看有没有其余问题。” “没有的话,后天下午我就得开始修路了。” 全为民让许灼站在他身边,一路走一路说。 看着这片他亲自监督凿开起来的河,当真是心潮澎湃。 河岸修好后肯定不能立马通水的。 要等水泥稳固才行,否则出问题就很麻烦。 许灼扫了眼道:“不对啊,就这算完了?” 全为民疑惑道:“我可是按照你的设计图和设计图做的。” 许灼道:“那我施工图上要设立的工程纪念石呢?” 工程纪念石,是许灼目前每个项目都要用的东西。 就是一块石头上,刻下文字叙述的整个工程面貌,然后刻下所有参与工程的人名,职位,男女等,每个人后面还要刻上干活产生的工分。 “这个不急,石头我都订好了,要等河道开通再运过来。” “那河边栏杆呢?” “栏杆回头我让人用水泥砌啊。” “不成,别水泥了,这东西我看着心疼。我那不是买了柚木么?一共一百多吨呢,切一点下来,炭化后打入土里。” “那是你自己的东西……算了,你拉个账吧。” “全书记,你要不好意思,就把仓库里那些树根给我呗。” “你要树根做什么?算了,本来也是当柴火烧的,都给你好了。” “别急,还有件事——河岸到要浇筑的路边,这段距离要植树,苗木联系好了吗,这事可拖不得啊,看似慢,等造好路还没弄好,就是急了。” 全为民不禁叹了口气:“我目前还在联系,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他本以为就找些树苗嘛,又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托了人看了看,发现易城虽然树不少,可却暂时找不到大批量苗木的。 最先能找到的,就是“果园”,人家啥果树都有。 全为民本来想着这也挺好啊,树长在河边,吸收河水,巩固水土,还能长果子造福村民,这不是挺好嘛。 结果被许灼骂了一顿。 种在河边巩固水土的树,首先要考虑适应本地气候,有一个存活率保障。 然后在这些树苗里,挑选更细发达,可以巩固水土的。 再在这些里面,挑选出有经济价值,且对环境有一定助益的。 所以,城市里的路面,多以法梧桐见长。 而这么多树里头,其实常见的还有杉树。 可杉树这种东西,吸收水的能力太夸张了,反而适得其反。 如何种植合适的树,对于整个村找不出几个大学生的时代来说,太难。 可许灼作为穿越者可最清楚,江南乡下河边,最适合也可能是唯一适合种的树,还具备经济价值的,就只有“香樟树”了。 这种东西长得不快也不慢,很适合本地气候,可以巩固水土。 最主要是什么? 不是它经济价值极高,而是这东西可以驱虫。 有了这东西,洋辣子会少很多,对净化空气也有相当帮助。 许灼让全为民找的,就是大批量的香樟苗木。 一条河有两条岸,都得种不是? 结果全为民到现在都没找到。 其实也不能怪他。 一九一五年提出的植树节概念,一直到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二日,才决定为了纪念国父,将这天定为植树节。 在七九年,也就是去年。 第五届全国人大常委第六次会议才正式决定,将这天定为植树节。 实际上,全国植树造林之兴盛,那得九十年代了。 也是那时候开始,全国各处才出现大量的苗木基地。 目前整个华夏,到处都是需求空缺,尤其是建设这块的。 “苗木这块还是尽快联系,事情也耽误不得。这些都没问题,那明天下午就可以开始造路了。这个路入村阶段开始,村内主路都用柏油浇筑,其余小路都用混凝土浇筑。等路弄好,菜市场也差不多。” 和全为民检查完后,两人又被拉着吃大锅饭。 许灼推脱不过,只能跟着一同吃他认为的猪食。 “许组长,你有空吗?” 他坐在全为民身侧,被全为民塞了一块只有咸味的肥猪肉,正觉得油腻难以下口时,有人忽然端着饭碗走了过来。 “有的,什么事?” “许组长,你来我家看看。” 许灼因为不想吃这肥猪肉,立马放下碗筷起身走了。 临起来前他还和全为民告了歉:“全书记,我去为人民服务了。” 全为民点头:“去吧。” 许若谷也想跟着,被全为民留下,指着许灼的碗道:“他舍不得吃你吃,这么好的油头,也不能便宜别人不是。” 许若谷连忙点头应下。 好大的肥肉啊,看着就流口水。 张启民和罗立新,看着许若谷的短发,互视一眼,不禁打趣起来。 “若谷啊,听说你最近都不住老书记家了,住哪啊?” “外面比较危险哦,可别被某些坏小子给骗喽。” “某些人啊,鹰钩鼻,看着就跟电影里头的坏人似的,心思多着呢……” 全为民咂嘴道:“行了行了,别打趣人家小姑娘了。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罗立新有些尴尬道:“我们这不是开玩笑嘛……” “哪有拿人长相开玩笑的,你们也真是的,谁长相不是爹妈给的?天生的东西,不该遭受嘲笑。要是一个人后天不修德,这才该批评嘛。” 张志强笑着道:“老书记,您还真别说,他们老许家男的不说都是大鼻子吧,至少鼻梁都挺,塌鼻子的也就几个女的。小许这就怪了,鹰钩鼻,小汤也只是高鼻梁,周围也没第二个鹰钩鼻的,就他们兄弟俩有。” 罗立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电影里那些外国坏蛋,好像都是鹰钩鼻,而且小许眉骨也有点突出,面架子骨重。不像咱们其他人的脸,看着没什么骨头,瞧着平整……” 许若谷没来由道:“这是大饼脸,鞋拔子脸。” 桌上气氛一滞,一个个玩味地看着许若谷,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许若谷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脸又慢慢红了。 她一个人快速把自己和许灼两个人的饭吃完,起身就离开了。 待她走后,罗立新抽着烟道:“还别说,记得小汤刚来咱们村的时候,那面骨突出,还一头黄头发,我还以为是外国人。” 张启民无语道:“人家徽省的,只是因为缺营养。你看这么多年下来,头发还黄不黄?面骨也没那么突出了吧?” 全为民道:“大饥荒的时候,多少人瘦脱相,你们忘了?” …… 第357章 古董送上门 “什么啊……”张志强咂嘴道:“五年前,还记不记得村上来过一帮回回?当时启民你见了还差点闹出笑话,以为人家是和小汤一样的徽省人,还用洋泾浜安徽话和人家交谈,结果人家愣是一句没听懂。” “哈哈哈哈……” 一说到这个,一桌村干部半桌都没绷住,忍不住拍腿笑了起来。 这事儿张启民怎么能不记得呢,太记忆犹新了。 现在一说起这件事,他简直要尴尬得抠脚趾。 讲真,村里最多的就两个地方的人,一个是蜀省的,一个是江北的。 徽省人也就许平凤老婆、许灼他妈小汤这么一个。 张启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一个是隔壁吊州和姑苏。 另一个就是海城了。 接触到的第一个徽省人,也就小汤。 他就以为徽省人都这个长相。 起初他觉得这长相有些奇特,后来看过电影,才发现很多外国人都是这么一类型的长相,便觉得徽省人相貌就是偏外国人的。 谁能料到遇到回族兄弟,闹了这么个笑话。 这种情况,就像遇到了鬼子,和人家说“你滴什么滴干活”就是日语,人家一定听得懂似的…… 这边吃饭抽烟笑一笑,另一边,许灼跟着人到了家里。 在走进这传统的江南长院后,便被带到了一张木头长案前。 木头长案的木料是黑黄相间且有羽毛般的纹理。 上面都起了包浆。 不过因为时间太长的缘故,上面划痕不少,且木筋都有些出来了。 整个桌面摸上去一楞楞的。 “就这个,许组长,你看看要不要。” “这个……给我?” “咦?不是许组长你说要的吗?楚会计来我家看了看说的。我瞧着自家这案子正好用不着,给也就给了。” “哦……”许灼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跟楚跃华说十七号准备收老家具填着,主要还是门窗。 估计当时楚跃华留了个心,帮忙张罗了。 “行,这张也不错,就是得拿过去处理处理,你开个价吧。” “那个……价我就不开了,我换个条件,您看成不成。” “你说。” “我儿子马上要结婚了,需要三十六腿,正在想法子凑呢。许组长你那里不是有那么多木料嘛,能不能给我点,打制个衣橱。你放心,我知道那是好料子,回头我会再给一笔钱的,绝对不让许组长你吃亏。” 许灼摆摆手:“你说哪里的话,这样,你衣柜要多大的,尺寸给我。柘泾巷那里处理木料的师傅,是我从家具厂合同请来的六级工老师傅。我让他弄一下不难,都是顺带的事。就当我用衣柜和这桌案置换了,怎样?” “这不行这不行……这你太吃亏了。” “吃亏也算不上……” “不成的不成的,这种事我可不能做。” “你先听我说啊,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喜欢老物件,对吧?” “知道,开河时许组长你收了不少。” “这木桌就是一张老物件,我也不算吃亏。一般的旧家具我自然是不用的,老物件值钱。你要将这卖掉,有人收的话,这一张也三四十呢。当然,三四十是我估算的,具体我不知道。但事情我得和你说明。你要同意,就老物件置换衣橱,咱们签个书面协议,不得反悔。要是不同意呢,你就花三十五,来我这里订一个衣柜,我也不要你家具票什么的。” 三十五,一个月工资。 大家虽然生在江南富地,不愁吃住,可钱还是钱啊。 所以人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用老木头桌案来换柚木新衣柜。 两人当场签好了协议,一式两份,就一同将这木头桌案搬去了二十三号后院里放着,打算过两天粉刷好部分地方后,再搬进去。 这两天,十七号外墙才开始调好颜料粉刷。 内部则快一点。 粉刷要用到河蚌正反两面的料子来调色。 珍珠蚌反面的那种珍珠料层比正面多,料子自然调得也更快。 这些取下来的料子,要用石磨打成粉,做成泥,和入石灰粉,石膏粉。 同时,胶泥也得通过和成泥浆后,过筛沉淀来制取。 如果里面杂质太多,会影响效果。 胶泥和石膏一样,用得好的话,这东西甚至可以轻松防水。 北方有很多人擅长用胶泥来造房子。 造完的房子,太阳一晒,表面不是灰蒙蒙的,而是亮晶晶的。 像是涂了层鼻涕似的。 这一层,就是胶泥可以防水的关键。 本质上是各种微量元素的富集产物。 许灼看了一遍十七号后,便提着马灯在后院仔细看着这鸡翅木桌案。 旁边笼子里的狗獾半立起来,像个囚犯似的趴在铁栏杆上往外看。 周围野鸡不安地低声咕咕叫着。 狗獾笼子上头,几声扑棱棱响,接着就是难听的喳喳叫了。 果不其然,当初落巢的雏鸟,长大了就是一只渡鸦。 这小家伙目前还会飞,得至少再过两个月才行。 不过因为它这从未睁眼到睁眼长毛,大部分时间都是许灼在喂,看到许灼后它就显得尤为亲切,会像走地鸡一样跳着过来。 “回窝去,别瞎叫唤。” 许灼一把抓起小渡鸦,将其放入鸟窝后拍了拍。 渡鸦这种东西,是鸟类智商里的扛把子了。 再次回到窝中,似乎也明白什么意思,就安静待着,看许灼在干嘛。 “你说这个是宋朝的?宋朝至今少说也有五六百年了吧,这怎么判断?” 许若谷这么开口问,也是许灼说这鸡翅木案可能是宋代的。 但她怎么都不信,这种存放民间环境下的木制品,能放这么久。 许灼道:“我也只是说有可能,不排除是明清仿制的,我也不是专家。你让我玩玩手串还可以,可我对这种东西不在行。” “那你判断依据呢?” “两个,一个是包浆,一个是形制。” “包浆我会看,这东西上面的包浆如果是自然形成的,就冲这种不怎么反光和木筋有点玛瑙的感觉,怎么说也有三百年了,形制呢?” “你看这桌子,是不是没什么花,挺素的?” “这桌面底下的边沿,不是有点花么?” …… 第358章 你也就晚上会正经 “呃……行吧,也算,可你没发现这些花没有做得很繁复么?清代家具花的基本特征,就是农家乐审美……意思就是像普通百姓一样,怎么繁复怎么喜庆怎么寓意吉祥怎么来堆。明代的就是四平八稳的形制下,规规矩矩的简单花纹装饰,显得有一股子规矩的感觉。宋代风格,就比较清瘦,看着朴素细节处又精致。通常桌案从侧面看,案板都薄,四条腿都粗。但每条腿也不是随随便便劈出来,打磨整齐就算的,有一定简单的线条变化。” “哦……难怪……” 在明白许灼为什么说这个东西很可能是宋朝的时,许若谷就反应过来,这桌子面和四条腿夹角间多出来的一点花,是如何恼人的了。 如果这个花没有,那基本就是宋朝的形制。 如果这个花再多点,那么就是明朝形制。 可这个花不多不少,也就这么点,不伦不类的确实挺干扰人的。 “诶?” 就在这时,许若谷碰了碰这些“花”,却发现这东西是“活”的。 “老化了?”许灼看到松动,连忙让许若谷别动了。 可他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这些拼上去的花,虽然也是鸡翅木的,花色上明显和桌面、桌腿有一层差异。 这是用了不同年份的鸡翅木导致的。 “后接的?”两人对视一眼,尝试把花取下来。 扭了一下后,许灼突然制止了。 “怎么了?这个不是后装上去的吗?算是造假吧?” “不不不。”许灼连忙道:“你看这桌子,时间太长了,四条腿和桌面间的组合,已经不稳。这个夹角里钉花,目的是为了桌案稳固,不是刻意造假。” “哦~也是……” 砰砰砰。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把两人注意力拉了过去。 起身出去开门,一看来人,不禁愣住了。 “怎么是你们,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门外一老一少,老的干瘪黝黑,少的壮硕,黝黑发红。 这两人,不就是那天在木材厂见到的山西人么? 两人瞧着许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中那个年轻人,目光一直落在许若谷身上。 随着许若谷目光看过来,他挠挠头看向别处。 没办法,许若谷太漂亮了,长发时就很文雅高冷。 现在剪了短发,那一股子高雅娴静淡然味道更浓。 “你好同志,这么打搅,直接找上门,真不好意思。那个……你们不要担心,我们不是坏人。”老的这个山西人连忙拿出香烟递过来。 这还是红金龙。 许灼抬手拒绝:“你抽吧,我不抽烟。大哥,有事你就直说吧。” 大哥? 许若谷愣了。 她现在严重怀疑,许灼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个王八蛋。 或者是眼睛有问题的王八蛋。 当初两人认识时,喊自己阿姨。 特么的眼前这人当爷爷都行了,你却喊大哥?! 男人把红金龙放下,拿起中原牌香烟,找出其中一支抽了半根的点着,他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他叫郭逢春,是山西晋城人。 这一米八三的健硕大男孩,是他侄子郭二喜,今年十七岁。 “这特么十七岁……” 当许灼发现自己和人家比,立马就成小矮人时,心理上都差点自卑了。 不过这郭二喜看着像二十三四,也可能是长得急的代价吧。 原来那天过后,高大强来找他们,各种刁难。 最后,郭逢春拿合同说事,这才把所有拖来的木料给卖了大半。 这卖掉的,还都是高大强带着人一根根挑的。 剩下小的,杂的,将近四分之一,高大强是一点没要。 可就这么带回去也不划算。 偏偏百湾镇这里也没有别的人能卖了…… 他们听人说天授村可能有需要,于是过来问问。 “如果你们要,剩下这些我都便宜给。”郭逢春讨好着笑道。 许灼眯着眼,抱着手,靠在门口,打量着郭逢春半天。 直到对方有些急了,才开口。 “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郭二喜道:“就是那个姓高的,他给了我们你的地址。” 许若谷听了不禁笑了起来,玩味地看着许灼。 许灼叹了口气,低头摸了摸鼻子。 “你们被当枪使了。” “啥意思?”郭逢春叔侄两个不解问道。 “我刚刚从木材厂进了一根百吨重左右的大柚木,还有一根老的黑胡桃木,跟高大强说,是我这里村里建设需要,他给我给的很便宜。两根上好的料子,也就一千块钱左右,还包括运费。他可能事后觉得被人骗了,所以让你们过来卖给我木料,投石问路。如果村里建设,真的需要,你们便宜卖我肯定会要。如果不需要,那这两根上等料子足够我自己用了,哪里需要你们的。” 叔侄两个对视一眼。 郭逢春道:“对不住打搅了,我们这就走……” 许灼喊住两人道:“剩下木料你们打算卖多少。” “剩下还有一船孬把子,年份不大的柏木,你要……三百块吧,都给你了,不过这些东西,做做普通家具还行,可造不了大东西和好东西。这些事我可得提前说明……算了,明天我把料子拉过来,你看看再说。” “没问题,那不留你们了,明天见。” 送走了郭逢春叔侄二人,许灼转身就对许若谷道:“回头出门记得戴草帽,真是的,长得这么漂亮干嘛,到哪都惹人眼睛。” “嘿……长得漂亮还怪我喽?” 这似乎是责怪的话,倒是让许若谷开心到心花怒放。 似乎听惯了许灼那损嘴子,真听到吐出的象牙,简直在看世界第九奇迹似的,那真叫一个西洋镜,稀奇稀奇真稀奇了。 片刻后,两人一如既往洗澡,洗衣,写东西。 这就是两人每天晚上的日常。 有些吩咐,却又好像没得选。 “那个姓高的回头找你,你怎么说?” 许若谷洗完回来,坐下吹电风扇道。 “你把电风扇挡住了。” 许若谷:“怎么了?” “我先前挡住的时候,你是怎么回我的——许灼桃~你赶紧给我滚~” “啧……许灼桃,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哪里不正经了?” “你也就晚上会正经。” …… 第359章 头次被拒稿 许灼老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道:“有什么好说的,这些木料我买定了。回头姓高的来,我就说缺的木料,那两个山西人卖给我了。我这里正好够了。他能怎么说,还能怎么说?” “你这脑子……好灵活啊,真是坏胚子。” “唉……话不是这么说的,这点抖机灵不算什么,你也只是经验少。” 许灼很清楚许若谷有着何种恐怖的天赋。 她在美术,音乐,记忆,还有对人微表情的观察和谈判上,有着很恐怖的潜力,但这也可能是她这个人骨子里不正常的原因。 许灼现在怀疑,许若谷不是抑郁症,她是阿斯伯格综合症。 夜晚静悄悄的,半夜里忽然起了风,不过风又很快没了。 这一阵风刮得很大很大,虽然只有那么一阵…… “看来马上要变天了,最近天气预报一直在说晴天啊……” 半夜里,因为大风惊扰了狗獾、野鸡还有乌鸦,许灼醒来。 听着这呼声,搂着许若谷一阵嘟囔。 当时关于天授这边半个月后会下大雨的事,他也没在意。 可现在看来,多少还是很不可思议的。 天还未亮的时候,许灼悠悠醒来,对着身旁熟睡的许若谷一阵狂亲。 等许若谷回过神来时,耳旁只有鼾声。 “讨厌……讨厌死了……猪……” 片刻后两人起来洗漱,做早饭,准备开启新的一天。 许若谷戴着围兜,在小厨房烧着粥,炒着鸡蛋。 许灼从后面走过去,将其一把抱住。 “你一边去……”她道:“这大白天的……你手往上面放行不行?” “不行。” “反了天了,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 “别闹……晚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白天瞎折腾啥……你再顶个试试?” “顶就……诶……不带你这样捏人把柄的……我错了老婆。” “喜欢从……后面……折腾我……是吧……晚上要你好看,给我等着。” 许灼被抓得呲牙咧嘴,怎么讨饶也没用,直到……粥糊了。 “谁糊的谁吃。”许灼跑到门口道。 许若谷哼了声:“稀罕。” 片刻后,桌上两碗粥,一碟酱菜,炒鸡蛋,还有蘸粥吃的面包。 以及一瓶子树莓酱。 许灼跟前是黄黑相间的糊底粥,许若谷跟前则是白粥树莓酱。 “把那碗给我。”许若谷嘴上还带着倔强。 “闭嘴,吃你的。”许灼自顾自道。 “哼……”许若谷眼底都是笑意。 粥才刚吃完,菜还有点儿时,门便被敲响。 一看,是郭家叔侄。 “等等我……”许若谷见了放下吃的连忙起身。 “你留在这吧,待会儿梁大晓庄连山他们要来,你替我接着。” “行。” 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早习惯了默契分工合作。 装木头的船停在了柘泾巷河这边。 三人冲开晨雾,来到河边,朝着船里看。 这些木料就是有些疙瘩,另外也的确瘦了些…… 看尺寸,只能做拼板,不能做整板。 不过这没多少问题。 就是可惜,核桃木这样好的木料,被高大强给扫得干干净净。 “这是……” 许灼正翻看着,便看到了船舱底部躺着不少扭曲的干枯树段子。 “这是……” 郭逢春正要解释,许灼已经跳下去拿出来查看了。 他眼睛发亮。 “崖柏!” 他用手指挂了点木料闻闻,药香中透着点奶香。 这和蒙古料浓郁的药香,秦岭料清凉的香,凉山料的木香,完全不同。 这种的,就是正宗的…… “太行崖柏。” 郭二喜道:“本来这次交接挺顺利的,就是有人害俺老叔,把这些只能做辟邪牌当柴火的废料子塞到船底,被姓高的抓住把柄死死揪着……” “好了二喜。”郭逢春摆摆手,示意他别说。 交浅却言深,向来是人际交往的忌讳。 再则,他们山西爷们,哪里会因为这点刁难和苦难,像娘们般喋喋不休? “这些太行崖柏我要了,以后你们还有的话,想卖也给我送来。最好是大料,老料,厚料,瘤包料。这东西,我很喜欢。” “真的?!”郭二喜高兴不已。 郭逢春则淡定得多,他道:“许同志,你可要看清了,这些可不是什么好料,顶多只能做做家具零件。” “我用来玩的,都要了,是三百块吧?” “对,三百。” “我给你三百五十,五十块钱,是这些太行崖柏额外的钱。这些东西,你们也占了仓,花了钱。一路上,也费了不少心思。收下吧。” 许灼没给郭家叔侄反驳机会,直接把钱给了。 然后叫着人准备过来卸货。 “不用,这里方便卸货,这些小东西我们叔侄两个就够了。” 说着,两人就把这些粗不过脸盆粗的柏木,纷纷放到了岸上。 最后就是这些个太行崖柏了。 郭二喜有力气,他拿着个粗麻绳,捆着两百斤,扁担一挑跳上岸。 叔侄两个来来回回好几趟,清空了船底子。 许灼看两人这么卖力气,塞给两人钱,两人不要。 拉着两人去吃早饭,两人说你们这里啥都要放糖,真吃不习惯,吃个馄饨他们恨不得在白糖里找馅儿,还有离谱的黑白米饭沾白糖芝麻这种东西,但最离谱的还是难得吃红烧肉,吃到的还是甜的红烧肉。 他们觉得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还好身上带了又干又硬的家乡饼子,这个吃起来更香。 无奈的许灼,只能塞了两包烟。 这东西,郭逢春倒是接受。 “许同志,这回可多谢你咧,回头给你带俺们那特产过来。” 临走前,郭二喜对许灼无比感激道。 许灼道:“我们这里也有特产,好吃的……好像也没有。” 他本来想说好吃的多着,可以想到本地吃甜的那个劲,想想还是算了。 那四舍五入一下,好像也没有啥特产。 送走两人后不久,魏工郎来上班了。 许灼让他看一下,跑去叫许相催车过来,把这些崖柏都给带走,送到现在堆放着切割机、木工车床的二十三号。 至于剩下的柏木,扔在这里给魏工郎、翟立森处理好了。 回到二十三号,看到门口停着的三轮摩托,他便感觉到事情不妙。 如果事情顺利,袁如辉是不会短时间内这么快速登门的。 进门,入客厅,一眼看到面色发愁的袁如辉皱眉喝茶。 “袁爷叔,什么情况。” “小许,你稿子被拒了。” “理由呢?” “易城广播台审核说,这是宣传封建迷信。” “放屁。”许灼气得要炸毛了:“我宣传封建迷信,那他们整天放《西游评书》,放《说岳全传》,放《隋唐演义》就不是了?” …… 第360章 许灼:我找桃灼其华 《说岳全传》里说岳飞是金翅大鹏转世,手中沥泉枪,乃是为师父取泉水泡茶时,里面蛰伏的蛟龙跑出,被他抓着尾巴后所化。 这特么不是封建迷信? 还有《隋唐演义》更夸张,李元霸也是金翅大鹏所化不说,那单手可以举起多少斤的石狮子,双锤多少重能一个人从阵前杀到阵尾,从天亮杀到天黑,这特么的不是更加封建迷信么? 袁如辉叹息道:“我当时就觉得这说法不对劲。于是私底下花了点钱,找人问问,才知道怎么回事。说这些评书的,首先都是本地名家,一些老先生,很有水平。至于《说岳全传》这些,也不是原着,是另外有本地作协作家花费心思写的。这也不是人家作家本来的意思,而是易城广播的台长,花了钱请人弄的。这件事还有个前后因果,你不知道,我跟你说道说道——那个《江南晚报》最近很火的小说《斩仙》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就是看你看过,咋了?怎么又和这破事有联系?” “诶唷!”袁如辉一拍大腿道:“我跟你说,这跟《斩仙》这个狗作者关系大了去了,说起来简直有点气人,我也生气啊……” 许若谷听到“斩仙”二字,悄悄出来,贴靠着听起了墙角。 “你说啊袁爷叔,和人家有啥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啊。” “《斩仙》不知道啥情况,最近不连载了,这把一群人给急得。然后《江南晚报》发了个‘仙侠征文’,这下易城广播看到了,也搞了这么一个,而且还在本地报纸上来个大版本刊登,说一旦中稿,就会在易城广播里播放。实际上呢,台长亲自请人来写,就在这些题材里融合‘仙侠’元素。你说的这些书,它本来就有这样的色彩,改起来也容易。这也是可以利用《江南晚报》和本地报纸的影响力,在最短时间内搞出稿子,抢占头汤的机会。” “呃……说白了,人家就是搞内定?” “内定不内定不重要,重要的是写《斩仙》的这个‘可木兆’太王八蛋了,没他断了,咱们这边能这么被动么,现在搞得一塌糊涂。本来好好的一盘棋,就卡在这先头一步,唉……这王八蛋,不继续发表也算了,还坏我好事……他要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特么直接砍了他。” “砍了他大可不必。” “很有必要——我原本订报纸,指着这《斩仙》消遣过日子呢,结果日子没了不说,咱们搞这个酒被人堵截,另外的出路还被卡在这,唉!” “呃……对。”许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听墙角的许若谷看着许灼这吊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连忙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这尴尬场面。 好一会儿,等袁如辉气笑了,许灼才道:“其实我联系上了《斩仙》的作者可木兆,他已经准备续更,我让他帮忙打个广告,他也答应了。” “真的?!你知道这个作者在哪里?!他在哪里?!” 许灼看着想要砍人,玩线下真实的袁如辉,还是没胆子说实话。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本人,我又不是直接和他信件往来的……那个,不用急,既然你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把人家给举报了。” “我什么身份,去举报人家台长?就算信能送到,举报有用?小许,我说实话,要不是你先一步和蔡淳认识,又和郭昆认识,你去试试,看看门到底往哪里开。如果没有差不多级别的想搞他,所谓举报信就是笑话。” “举报信你准备好,我找人来写批评文章。” “你找谁?” “桃灼其华,够不够?” “你说的是在《燕京日报》上发政评的那个?那个不行。人家影响力在对当今各种时政的剖析上,利弊辨证,还有建议上。虽然他文辞老辣,常常会用‘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但人家算是分析家,不是批评家,也不是捉刀人。最好是能在《江南晚报》上发言的批评家,影响力够大。光是捉刀人,背后没人支撑,这东西也发表不了。再则,一北一南,相距甚远,不行的。” 当年那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作者是谁? 答案是《光明日报》本报特约评论员。 这样的人,就是捉刀人,也可以叫刀笔吏。 捉刀人最早指的是拿了七星刀替人去杀董卓的曹操。 后来,指的就是“学得屠龙艺,卖与帝王家”的有本事门客。 如今通常引申为拿着笔站在大人物身后的人。 许灼想了想道:“那‘苦夭尔’这个人呢,你觉得够不够。” “苦夭尔,我想想,这个人……”袁如辉捏着下巴,闭目沉吟许久后道:“这个人不是投写抒情诗歌的吗,诗歌倒是不错……可写这种东西,算了,反正我也找不到别人。如果你认识,倒是可以试试,能行最好。” “我和他联系下,试试吧,实在不行我另外准备稿子……袁爷叔,本地广播台一定得拿下,没什么比这条路更好了。你如果有什么认识的人,也可以疏通疏通关系,咱们千万得想办法拿下。” 袁如辉皱眉沉思一阵道:“还真有个人,鹿兴闻,不知你听过没。” “谁,详细说说看。” “鹿兴闻老先生是百湾镇的画家,书法家。我家以前给他看过病,看好了,有这个缘分。鹿兴闻老先生和广播台老台长是至交好友。广播台里很多字画,都是鹿兴闻老先生提供的。” “这人性格怎么样?” “性格……原本挺傲的一个人,那些年遭老罪了,也折磨得一肚子气,如今脾气也古怪,不怎么见客,我去的话还是可以见见的,只是……” “只是啥。” “老台长死了。” “草……” “老台长一系的,还有不少人在,说不定可以试试。” “谋而后动,那咱们分开行动——我这里做点准备,你去打听下他近况,身体如何,饮食如何,有没有什么烦心事,他的子女眼下又如何之类。一个人不可能无欲无求的,总归找个点下手容易些。” “你思路清晰,这挺好,那我这就去行动。” 袁如辉也是心思无比活络的人。 他像是个狐狸。 相较之下,冯国富则像个刺猬。 送走袁如辉,许灼看着自己手里《酒破苍穹》的稿子,详细思考后还是觉得这个东西有些缺陷,得再改一改。 如今评书不是流行么? 其实也不怎么流行了。 自从有电影开始,一些事物就开始蜕变了。 他觉得,时代在进步,这张广播评书的桌子,也是该掀一掀了。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这编剧功底还能用上,唉……” …… 第361章 坏蹶子烂秧子,蔫坏个蔡头子 跟许若谷说一声,他立马进入屋子埋头苦写起来。 外面这些有许若谷来掌控着,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讲真,很多人还是喜欢许若谷的。 这个时代不是几十年后。 大家都不希望做事出差错,都做得很认真。 所以许灼这样因为太忙,这里跑跑,那里疏忽,干活的组员反而有些不安。 许若谷这样盯着,倒是更安心一些。 许灼这边沉浸在攻略酒水这件事的关键节点上时,另一边,国营饭店,已经算得上掌握大权的廖师傅,也邀请东蔡村村长老蔡头,在包间吃饭。 他愁眉苦脸叹道:“妹夫,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先前大黄龙降到九块五,黄龙降到三块五,一阵反应还压得下去。 本以为这种日子可以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 谁想到,这些天情况却急转直下。 菜篮子工程和五村国营饭店上游,两条渠道,接连压价。 理由是供货太多,卖不掉,只能降价提升购买量。 只是降价一次么? 不是,是价格天天都在下压一点,有时多有时少。 随着现在压价到大黄龙六块五,黄龙两块时,每天入货量开始明显减少。 周围很多人都不再向国营饭店供应黄鳝了。 这不是好事——为了弄黄鳝,东蔡村的钓黄鳝小组足足二十人,可是能钓的田却不多,周围都对他们封死了,自己田越钓越少。 为了拿到足够的货,他们必须晚上跑很远,甚至去隔壁镇子搞。 还得是远离运河线路的。 有运河线路的诚然方便,可这些与菜篮子工程相关的村落,都不会让他们进,这就导致了目前他们做这事性价比也极低。 廖师傅还觉得这说得过去。 但是老蔡头觉得不对劲。 据他所知,如今整个易城,也只有他们这里可以轻松提供这么大量的大黄龙,其他地方想要收到大量两斤以上的大黄鳝不容易。 也就是说,整个易城那么大,还觉得五村集镇这里供应得多? 这不对。 哪怕是全部供应百湾镇上,也不至于这样。 向来路子广,心思也多的老蔡头一阵调查之下才发现,除了东蔡,西蔡,北泾,后张,现在就连石门,乔庄,松茎头都上了。 可这还不止,这一段运河两岸几十个村子,都在搞! 就算五村国营饭店把所有的大黄龙都卖给菜篮子工程,其实都远远不够降价,可周围几十个村子都这么搞的话,这价就必须得降了。 “这个姓全的真毒……” “掀桌子谁都别想吃这碗饭呗。” “没事,还有别的门路。” 廖师傅连忙道:“现在就改变路子,那钓黄鳝队呢,解散吗?” “不,你听我说——我收到一个消息,百湾酒厂最近在搞药酒,这个药酒里要用到蝎子作原料,现在人家厂里正在收蝎子浸润酒。 “全蝎酒?”廖师傅狐疑道:“消息可信?” “你在想什么?” “蝎子酒先前的确很火,可是最近风浪似乎在下降,百湾酒厂……” “你管它下降不下降,隔行如隔山,内幕的事咱们又不知道。你只要知道,人家在收蝎子,给钱,就行了。” “不对不对……”廖师傅摆摆手:“我路过酒厂好几次,没见收蝎子的公告,你一定是哪里听到了假消息。” “不是……舅哥,我都说了这个是内部消息。真要等你得到消息,那还轮得到你吗?人家酒厂也不是大酒厂,收蝎子的量有限。这批收满了,暂时就不收了。所以咱们得抢占先机,等人家消息一放出来,就直接拿下。” 廖师傅还是很狐疑道:“你消息哪来的?” “我们村上的一个青头,在我地盘,还不是手拿把掐。那小青头可是郭昆的徒弟,有一手抓蝎子的独门绝技。靠着这门手段,人家现在在村里都搞起了兔子养殖,药草采集,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就昨天,刚买了辆自行车,手上也不知道哪里搞了一块海城牌手表。” “那你跟我说,蝎子怎么抓?白天看不到,晚上看不清……” “这你就错了,抓蝎子是要技巧的,这技巧就是——” 接着老蔡头就把手电筒如何加紫光去照蝎子这种事说了遍。 廖师傅的性子,小心思多,狐疑,还是不信这么神奇的。 但老蔡头亲眼所见时,也勉强信了。 “那你告诉我,这个东西你怎么搞?消息是内部消息,没法立刻卖了换钱。蝎子的价格又这么高,现在药材收购站都六十五一斤。一斤多少只?两百多只。一晚上一个人能抓半斤,这都算赚了。可人家抓了这么多,不会直接卖给药材收购站么,为啥要放到你手上?” “药材收购站现在的确六十五一斤,可百湾酒厂七十五一斤啊。多了整整一张大团结。还有,你要和药材收购站做这生意,我那里早就安排好了,没有介绍信,人家不收。我把村里人叫过来去捉蝎子,告诉他们方法,三十一斤,够意思了吧?转手可以赚四十五一斤,换作你,你干嘛?” “不是……我就弄不明白了,万一人家再来个把这手艺告诉所有人呢?你要抢饭碗,他桌子都直接给你掀了。你要怎么弄?” “他不敢。第一,这混账就是我东蔡村的,东蔡村我的地盘。第二,我告诉他,这段时间跟我一起干,他要不干以后也别想干。干完了这次,以后他再卖给药材收购站,我不会阻拦。第三,他真要鱼死网破,所有人都去捉蝎子了,那捉来的蝎子卖给谁?就像你刚刚说的,这个东西你卖给药材收购站,卖个那么多人吃的黄鳝,一下入货量都这么大,直接引起降价,更何况是作为药材的蝎子?药材收购站入货量大了之后,必然降价,这东西以后不好做。我就算之后不拦他,这笔生意他也做不下去。” “这倒也是,可我还是觉得这事儿有问题……” 老蔡头不耐烦道:“我就问你做不做吧,你要做,我就分你一杯羹,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不做,我找别人。” 因为是内部消息。 等内部消息对外放开时,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了。 到时候,整个百湾镇那么大,他们只怕干不过别人。 所以唯有提前囤货,一举拿下才是硬道理。 这也才是内部消息真正用法。 可问题是……这需要钱,钱从哪里搞? …… 第362章 险中求富贵 一斤蝎子给三十,如果一晚上给十斤,不就是三百? 事实上,人家不是要一斤蝎子,也不是一百斤,而是…… 三百斤! 三百斤蝎子,对于国营酒厂来说,不多。 但就这价格,却很惊人。 七十五一斤,也就是两万两千五百。 去掉成本三十一斤,可以净收入一万三千五。 这得克扣多少条大黄龙才能赚到? 可问题是,三十块一斤的收购价,成本就得九千。 老蔡头一个人吃不下,他自己赚的加上村里账上的,还是缺不少。 能够一起做这事儿的人,目前也就舅哥廖师傅了。 这段时间卖大黄龙,他没少赚钱,而且他现在掌握国营饭店食材进出买卖,这里面可都是油水,两人一起凑凑,完全可以把这个吃下。 廖师傅细细盘算后,咬了咬牙——干了。 “这才对嘛,富贵险中求,你不求我不求,哪天才会变富有?” 终于说服了舅哥,老蔡头意气风发,开始了抓蝎子大计。 整个事情的进度,也在张远超、孟钱多、庄连山三人的接连通知下,汇总到许灼跟前,零散消息拼凑在一起,一览无余。 但许灼不关心这些。 这两天他左肩头有点不舒服,捏不敢捏,碰也不敢碰。 他知道,这是要变天了。 许若谷看他样子有异,便询问怎么回事。 知道事情后道:“庄田土坯墙的建造暂时停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出什么事了?”许灼惊讶了下。 “看看吧,看看你就知道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庄田这里,便看到组成庄田的四道墙,已经造好了一整条,连着的一条也造了一半。 虽然是混合着稻草筋做的土墙。 土也是真的……很有乡下味道。 可手艺是真用心了。 墙壁做的四平八稳,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中的敦实。 原本应该是黑黄相间的河底土颜色。 现在倒都成了淡黄色。 这是村里人做墙的时候,想了个法子,挖掘黄胶泥,清洗过滤后做成泥浆,像糊水泥一样给糊了一层。 河泥土相较之下,还是比较透气和稀疏的。 涂上黄泥浆后,吸水同时,各处缝隙也把黄泥给吸了进去。 大太阳的,日头一晒,这就成了一堵淡黄色整体的土墙了。 墙面也不是笔直的,从侧面看,或者说横截面是个梯形。 这样下大上小也稳定。 不过,这些墙都是许灼被全为民逼着搞的,他也没在意。 反正都是处理河泥土而已。 所以根本就没有多吩咐村民们做什么。 哪里能想到,村民们竟然做得这么用心。 “你看。”许若谷让许灼捏捏土墙,道:“这是今早做的最后一批。” 土墙入手还有点黏糊。 许灼抬眼看了看太阳,觉得不应该。 旋即反应过来,空气中湿度开始增大了,气压也有变化。 仔细一感觉…… 是的,闷热潮湿。 再加上他肩头的疼痛,他明白了。 “那剩下的泥砖怎么说?” “打着呗……打得比用得快,打砖的人多,建造的人少。现在做出来的泥砖,都晒一个大太阳,表面干就行。然后存入仓库,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的,这些天要下大雨的话,再造墙问题会比较多。” 就算下雨之前收工也来不及。 倾盆大雨一浇,刚造好的土墙全成了稀泥。 另外……目前造好的土墙,能不能承受接下来大雨的考验还另说。 村民们考虑到万一土墙被浇塌了,那说明前面施工是有问题的。 既然这样,等大雨过后,还不如想想怎么改正错误。 而不是延续错误继续造下去。 “村里人真这么想的?”许灼在听完许若谷说的村民想法后,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特么的,一个月他才给几个钱,也太负责了吧? “是,我没问,刚好听到的,现在问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 两人间的谈话,从初遇时很少。 到逐渐增多。 再到无话不谈。 至如今,又少了起来。 这个少,是你不用多说什么,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也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许若谷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但感觉下雨临近了,村民们拿了工钱忽然停下来不干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所以就找到了许若谷。 许若谷也没遭遇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现在对养殖场,菜市场,钢筋混凝土房子,砖瓦木结构房子,修河这些已经比较了解,许灼这里每天开会、询问、视察得到的所有经验,都记录在本子上,纵然先前这段时间两人有些个人原因导致了空缺,现在回来了,拿到了这些东西,她也能立马上手,吸收所有经验,参与进去事情。 可庄田这里,因为地理环境不是很好,她也不是很看好。 先是被全为民强行买了田,又被全为民强行买了土打砖…… 怎么说呢,谁都不喜欢这种被强迫塞垃圾的感觉吧。 从二十三号到庄田的路,甚至比从二十三号到柘泾巷还远。 “这样,让村民们别打砖了,都过来挖沟。把这庄田附近本来就有的灌溉渠,给我挖宽,挖深。现在差不多……特么底宽怎么只有三十公分?” 这年头的灌溉渠不像后世一样,用水泥浇筑固定,显得干净整洁。 都是土的。 横截面是个倒梯形。 所以别看开口比较大,有半米左右。 可底部很窄。 要看不看开口,得看底部。 底宽了进水量什么才大。 这玩意儿等到稍微干的时候,里面就会疯狂冒草。 就成了黄鳝,龙虾,蚂蟥,蛇,蛤蟆,蜈蚣,青杠,牛蛙的天堂。 这长出来的草,也不尽然都是草,还有野荸荠,芦苇之类的。 这些东西应该是必须清理掉的。 一来根系发达,会飞快成片成片长出来,长入庄稼田掠夺庄稼的生存空间,另外一方面则是这东西会让土溏掉。 许若谷看许灼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笑着回应。 “这个沟渠的事我也问了。” 许灼奇怪:“你怎么会问的?” “我真搞不懂,到底我是什么都不懂下乡的知青,还是你是城市里来的大少爷,这不是种田的基本常识吗?这种建在稻田最外围的是主渠——” 主渠必须大,这样才能支援其余子渠,实现全面灌溉。 但因为主渠也是土的,避免不了长草,还有水土流动。 所以基本上主渠每年都得挖一挖。 以前吃大锅饭时,这种事干得比较勤快,都是队长带着干的。 现在包产到户了,一条主渠边上的田,五六家,七八家,十来家。 谁爱干谁干。 加上又长草,蛇虫鼠蚁又多,基本没人管。 …… 第363章 生态重要还是发展重要 虽说各家自扫门前雪,可最主要的还是这里的田是村委的。 还是村委不看重的田,离水源太远。 讲真,许灼今年虚岁十六,到现在为止,没下过田。 这还真不如许若谷。 许若谷作为下乡知青,拉碓磨,开水沟,插秧,拔草,喂猪铲屎浇大粪,啥都干过了,也啥都会干了,力气还比许灼大。 许灼的腿,到现在白白净净的,也就被蚊虫咬过。 许若谷的腿脚,被蚂蟥叮过,被蝎子蛰过,被蛇咬过,还被秧田里头的石子破片给割伤过,如今也是身经百战。 两人这一对比,许灼还真更像是城市里的大少爷。 他到现在连马桶都没倒过。 先前是万芸伺候他,如今许若谷来了许若谷伺候他。 许若谷看到他闻到浇大粪干呕吐酸水的样子,就特别瞧不起。 上次许若谷还因为就多吃了几十口,被许灼说是“造粪机器”,越想越觉得这个词实在是不配从某人口中说出来,就把某人打了一顿。 话说回来,许若谷眼里,许灼现在样子就有点“娇滴滴”的。 给他科普过这主渠现状后,许若谷也直接给了建议。 “反正水泥还有,直接浇了。” 许灼几乎零帧起手:“不可能。” “为什么?” “会破坏乡下生态。” “生态重要,还是方便发展重要?” “方便发展重要,但生态更重要——在干净整洁的柏油路水泥路旁边,是风吹稻花香,日拂万里绿的田野,不好么?道路两旁的田野里,有野鸡野兔,而不是最后只剩下水泥沟渠,其余啥也没有,这也不行啊对不对?” 不管是用水泥还是用砖,都会破坏依靠侧面打洞生存的两栖生态。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不这么搞,每年要清理几次沟渠,这也不是个事。 水泥一糊,少的只是点蛇虫鼠蚁,但方便几乎一劳永逸。 许若谷知道,许灼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大哥,你有什么好的方法?” “不要叫我大哥,要叫我老公。” “知道了大哥,你快说吧。” “方法不难——” 现在许灼购买的柚木,都是可以用来造船的…… 当然了,柚木不可能用来搞河沟,也不适合。 这么好的木料,他直接用来做栏杆其实都舍不得。 这不,郭逢春叔侄送来的柏木,这不正好么? 他打算用打排桩的方式,直接在河沟两边插入碳化处理后的木桩。 不要插得太紧,一段隔一段,给里面的东西有生存空间。 这样就能避免溏化了。 “你确定这方法可行?两根木桩之间的土,遭遇水冲淋后,反而会朝外溏,很可能会比之前更容易让沟渠变浅。” “光是土的确会这样,但是河沟边上的草不清理掉,就不会。” 河道需要树木来巩固水土,沟渠也可以通过草来控制。 但这个草,不能是普通草,得额外种植。 比如说——白茅草。 这种东西是禾本科多年生植物,根系发达,还有经济价值。 就算长到秋天会枯萎,大量枯萎进入河沟后腐化成土,可能仍旧会造成溏化也不要紧,因为这玩意儿还是很好的饲料。 禾本科的东西,有着一些超级强大的特性。 比如说禾苗,竹子,等挺过成长期,达到青壮期,开始一木成林时,周围便很难有别的植株存在。 一来这些东西会分泌些“除草剂”。 二来它们根系会通过对营养的掠夺,物理空间的挤占,完成绞杀。 三来,它们繁殖特别快速。 所以田里的禾苗,在成长之后,基本不需要除草。 也就是说,种植白茅草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能抑制杂草生长。 此外,白茅草很高大。 这里靠近路边,以后主路会成为柏油路,车来车往灰尘大。 白茅草可以遮挡灰尘,过滤噪音。 白茅草的底部环境,可以给很多生物提供更好的生态。 且还是本土物种,不用担心生物入侵,简直是一举多得。 许灼说了很多,迎来的是许若谷一句“那就做吧”。 这让他有点无趣。 事情还是许若谷替许灼传达给的罗立新。 再由罗立新传给他们一队队长钱敏敏。 大队书记发话了,钱敏敏立马就带着人过来开沟了,二话不说那种。 如果是许灼,还要被他扯皮恶心几句。 另一边,许灼也骑着自行车跑去了柘泾巷,找翟立森说要先搞木桩的事。 刚来就看到一群人围着雨布棚。 他还以为出事了,连忙放下车走过去看。 一看才发现,原来都是柘泾巷的人,闲着没事来看热闹的。 边看还边发生阵阵惊奇。 许灼暗道有啥惊奇的。 凑上前?了一眼,差点拍手叫好。 只见翟立森拿着木工刀,刀走如热刀犁黄油,那叫一个丝滑。 就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一块木料就被刻出了精细漂亮的花来。 只能说,老爷子牛逼。 魏工郎正在那边锯木头,看到许灼连忙走了过来。 “许哥,是不是有指示?” “嗯,就是——” 许灼把木桩的事说了下,魏工郎却笑了。 原来,先前收到许灼要把柚木给切成木桩时,翟立森心疼,说什么也不肯,就把事情给排在后面了。 结果今早一来,送来了这么一批可以随便处理的柏木。 老爷子很高兴,就立马让人把这些柏木给切成所需规格的木桩,然后烤火炭化,给双桥河河道那里给送去。 “还是老爷子有先见之明啊。”许灼夸了句。 虽然跑了个空,可真放心不少。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还是很不错的。 “这点活能忙完吗?马上快下雨了。”许灼又担忧道。 魏工郎皱起眉头:“师叔也说快下雨了,但光是双桥河那点活,咱们这里人手不是问题,四台切割机在,也能完成。现在又加庄田的活,人手足够,这种事叫两个人来都行,问题是机器不够。” 过去都是用锯子斧子凿子。 现在是用切割机,那效率就甭提多快了。 可再快,也架不住河多啊。 “不是三台么?”许灼疑惑道。 魏工郎咂嘴:“我昨夜和我哥一起,凑了一台,剩下的实在修不好。还有那台崭新的木工车床,我哥也弄不明白。他说必须请钳工来才行。” “为啥偏偏是钳工?” “因为钳工又叫万能工,八级钳工真差不多就是万能的。” “这……没别的办法了?” “切割机和老的木工车床还有办法,那台新的是真没了。” “什么办法?” 魏工郎拿出一张单子,递给许灼。 …… 第364章 当然是吹牛逼的 “这里是要的材料,就是铜丝和铁制零件之类的,许哥你有办法弄来,切割机都能修好。铜丝这些限制比较大,我也不指望。但是这些铁零件,钣金厂里一定有人能加工。许哥,跑趟呗。我也不是这村里的人,对这里也不熟悉,这种事只能你来了。” “没问题,我去试试。” 许灼一听又要跑,又要和人打交道浪费口舌便是头大。 他不喜欢和村里人多说话,除了许若谷。 拿着单子,他仔细瞧了一阵,发现里面一些素材,钣金厂应该没有。 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凑电机的。 钣金厂总不可能拆掉自己的电机来给你玩吧? 犹豫了下,他还是拿着介绍信,骑上自行车,往废品回收站去了。 这地方不是天授村的,自然也不在天授村。 但因为废品收集堆放,需要地方,也不可能在镇上,而是在乔庄附近。 甚至就在乔庄往外走主路的边上。 这里是一座有着铁栅栏门的大院子,里面堆放了各种东西。 大多是纸张,铁笼子之类的东西。 让许灼感叹的是,废品收购站里,这年头连塑料都看不到多少。 他还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纸箱。 印着戴草帽扛向日葵松树的纸箱。 因为是镇公社里唯一的废品收购站,这里的纸箱还不少。 许灼过来时,里面还有人,拉着板车来卖废品。 站长是个穿着围兜,一身灰扑扑的老头,一只眼睛有倒疤,浑浊,明显瞎了,另一只眼睛倒是明亮。 根据介绍信上写的,这个老头应该就是站长夏健雄。 许灼进来时第一眼就被他盯着了。 只是看了一眼,老头继续打秤。 许灼骑车进来停好自行车,四下打量后,慢慢等着。 这个废品收购站各种料子整理得很有秩序。 一般人就算再有意识,也不会这么搞,很显然这个老头有些特殊习惯。 许灼估摸着十有八九是个退伍老兵。 “小孩,你是来干什么的。”老头打着秤同时问道。 许灼道:“您是站长夏健雄同志吧?” “我是。” “您先忙,我一会儿和您聊。” 夏健雄也没多说什么,很快给人算清楚钱,送人离开后,便转过身来,抽出烟来递给许灼,然后就被许灼先一步递了芙蓉过去。 “我不抽别人给的烟。”他道。 许灼道:“其实我也不抽烟,那我给您擦个火。” “我有火。” 许灼掏出洋煤头,夏健雄直接拿出了一个防风的煤油打火机。 不是zippo,是那种没盖子,中间有一根轴,按键和盖帽被轴顶着。 像是跷跷板一样,一按盖帽,转动中间拨轮擦动火石,朝前喷发火星,前面盖帽上翘打开,露出吸着煤油的棉芯,然后烧起来。 一松手,盖帽下去,灭掉火焰。 按压式打火机。 许灼眯着眼看着笑道:“按压式打火机,这个牌子是伯爵的,外国货,铭文在底部。看着上面包浆和磨损,也用了几十年了。如果是您自己的话,走正常渠道,应该弄不到。这是回收来的,还是红卫兵时期,还是……” “好小子,有眼力,这是我眼睛换来的。”夏健雄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战利品,被这小子一眼看了个底朝天,不禁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天授村许组长许委员,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真的?” “当然是吹牛逼的——”许灼把介绍信拿出来。 夏健雄却摆摆手:“老全已经让小楚来打过招呼了,你需要什么?” “嘿……”许灼一听这个称呼,知道不能再喊同志,于是笑着喊了声“夏公公”后,把魏工郎给的纸张递过去。 夏健雄拿到纸张仔细看的时候,许灼就知道事情完蛋了。 “嗯……你这些吧……太多了,你自己找找吧。” 许灼是正着把纸张递过去的,夏健雄拿住纸张上头直接竖着看。 这显然就是个不识字的文盲。 “呃……我自己找?这不好吧?” “都是些废品,有什么不好的,你就算想抢也抢不过我,想偷也偷不过我,直接拿走,我就去问天授村村委要钱,没事的。” 这话的语气怎么这么熟悉。 许灼犹豫道:“您和全爷爷……啥关系?” “呵……你说呢?” 我说个吊,我知道我还问你? 摆明了就不想说。 许灼也没有勉强,他直接指着这些印着自己设计出来图案的纸箱道:“夏公公啊,这种的纸箱怎么卖?” “旧报纸是七厘一斤,硬板纸是两分四厘。” 两分四厘——一斤! 这可比他从包装厂订要便宜很多很多很多。 “你要买的话,得加一点,毕竟站要赢利。” “理解,加多少,您说说。” “旧报纸一分,硬板纸三分。” “成,这种图案的和这种图案的硬板纸,我都要了,还有……这几辆旧自行车能给我吗?您说个价格呗。” “五十一辆,三辆你要全拿走好了。” 不是,这都懒得只剩个车架子了,还五十? 这不是扯犊子么? “那我不要了。” “价格好说,你说个数呗,合适就出。” “五块钱一个。” “这不成,你杀价太狠了……” “所以说嘛,我也觉得太狠。” “太狠没关系,关键在我这里也是废铁。” “嗐,谁说不是呢。” 仿佛脑筋急转弯似的,打了个弯弯绕。 一老一少纠缠了好几分钟。 许灼反复推脱,根本不想要了。 最后,却是“勉为其难”十五块钱全收下。 “小伙子,我跟你说,这些都是废铜烂铁,你拿回去也凑不出一辆。真要凑得出来,我早就搞了,也不会留给你。买回去你可别后悔。” 许灼道:“你觉得我缺自行车嘛?” 一句话就把夏健雄给噎住了。 许灼那辆自行车,以他眼力劲怎么看不出来好坏? 这年头,八零年啊。 普通人家造个红砖房,搭个墙壁盖个顶,一百来块就能搞定。 一辆自行车就要两百多块,还要票,谁消费得起? “你既然买回去不是拼凑自行车的,那是干嘛?”他觉得费解了。 “上面钢筋铁丝什么的,我拆下来焊接到别的上面,缝缝补补……刚刚单子不是给您老看了嘛,怎么……” “哦哦哦……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总不能说他根本不识字吧。 …… 第365章 走,进屋 “这自行车上很多铁片子,出厂就成样子了,不用费劲敲打。我拿回去下来,一焊接,就能直接用。这就省了很多事。” “对对对对对……” “我还要点废料,夏公公,你这里有电机吗?” “啥?” “马达。” “有啊,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们村里正在搞建设,你知道吧?” “知道,我都去看过了,弄得挺好。” “有些东西我们买不起,就只能搞些二手的。比如切割木头的机器,但二手的也没好货。马达坏了,去买新的太贵,有人会修,可没零件。我这才想到了这里,过来看看。您要有,那您行行好卖给我,最好是好的。” “好的?小伙子是不是没睡醒?这东西好的谁会舍得卖?” “那您说是啥样的。” “看看吧,都在这里了,我都试过了,全都坏的。” 夏健雄领着许灼去了一间破屋子,进去后一看。 满屋子都是堆起来的大大小小马达壳子,还有一堆堆铜线匝。 “不是……怎么拆成这样了?”许灼愕然道。 “铜和铁的价格又不一样,总归得分开来上交啊。” “这……” 清单上要的铜丝是有规格的。 许灼四下看了看,找了个游标卡尺,直接上来一个个检验。 这一堆东西乱糟糟的。 目前唯一庆幸的是,一个马达里拆出来的铜丝,被团作一团放着。 只要找出相应尺寸的,这一团就能直接拿走。 这铜丝找着找着,他就发现前面角落里有一堆乌漆嘛黑的东西。 凑上去看,原来这些东西是些生锈的铜器。 里面有刀,有剑,还有香炉,镜子之类的。 形制上也颇为复杂。 但让许灼一眼看到的是两样东西。 一样是青铜剑,一样是发红铜皮壳子的香炉。 那香炉拿起来倒扣着看,底部果然是“宣德”。 这也明显不是正宗宣德炉。 宣德炉的说法有两个,一个是猴子这边上供了一批铜,宣德皇帝把这些铜反复过筛精炼,成了最精华最纯粹的紫铜。 然后土木堡战神之父就从以前唐宋元时期的各种花瓶瓷器器型里,挑选出他认为最好的那么一批,用这批紫铜来铸造。 当时铸造的监工,知道这东西以后肯定价值连城。 所以自己又偷偷仿制了那么一批。 又怕被追究责任,所以在“宣德”的“德”字上做了“点”手脚。 因为这批东西实在是精美,后来明朝自己也仿制了不少。 从宫廷到地方,再到民间,可能都有不少仿造的。 再从明朝到清朝,最后到民国也有很多仿制的。 所以宣德炉要看的,不是这个器型对不对,是你这东西造得好不好,料子好不好,不然就算判断出来是明朝的,也没法确定这是不是真品。 即便后世,能够真正鉴定出宣德炉的人,也没几个。 另一个传说是,皇宫内佛堂起火了,铜造鎏金佛像烧熔了。 把烧熔后的铜给铸造成了宣德炉。 这个说法里头,明显有很多说不过去的地方。 首先佛堂这种地方是比较空的,其次,得有多少火温能把金和铜烧成一坨,以至于最后只能铸造香炉? 这些知识,后世网络上你不想听都难。 但如今乡下,有几个知道? “夏公公,这些刀剑香炉镜子也给我吧?”许灼指着这一堆东西道:“这些东西你开个价,我看看能不能拿。” “嘿,小伙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夏健雄过来,拿着尿素袋把这些装起来,打了下秤。 一共是二十多斤。 许灼有些忐忑地看着他,暗道怕是这独眼瞎要狮子大开口了。 只听夏健雄道:“我跟你说,年轻人喜欢刀剑很正常,可是这些刀剑锈蚀严重,你真想要的话,我这里倒是收了几把。” “不是,我就觉得这些……”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伙子,成天就想舞刀弄枪的,春三头时,没少拿着路边折来的棍子当剑,祸害人家油菜花。” 许灼沉默了下:“我真不是那种人。” “你就说自己有没有干过吧。” 许灼又沉默了一下,这次有点久,他道:“干过。” “谁还没干过不是,胡志明同志要领袖手里的那根棍子,领袖都不肯给呢,我也喜欢这个,没啥好害臊的,来来来,看看我的。” 夏健雄领着许灼到了一间屋子。 只见这里一面墙头挂着不少乱七八糟的刀剑。 这些刀剑都被洗磨了出来。 有清剑,明剑,长剑,短剑,战剑,七星剑,也有鱼头刀,雁翎刀,雁翅刀,牛尾刀,武士刀,刺刀…… “夏公公,你藏这些东西干啥?”许灼瞥了眼有些无奈。 “爱好,男人怎么能不喜欢刀剑呢,怎么样?” 许灼询问能不能拿出来看。 在征得同意后,他抓起一把刀仔细查看起来。 夏健雄道:“这把是清刀里的腰刀,可是精品。” 许灼放下,又拿起一把看。 “这种清刀里的牛尾刀,还是民造的,没什么价值。” 许灼笑了笑,指了指这刀道:“前面的腰刀是官造的,虽然精致,可存世量不少。这把别看着是民造的,可却正儿八经是真正精品。” “精品?给我瞅瞅。” 夏健雄把这牛尾刀拿过来仔细看了半晌,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哪里是精品,小伙子净糊弄我。” “诶,你看这刀型,刀头开的假刃,又直又长线条又硬,对不对?” “这也不能说是精品啊。” “你再看着刀筋,开槽起筋,凉面五条筋,刀背也有筋。” “这种看着有味道,用起来不一定好用……” “我知道,关键是什么。” “是什么?” “不是,您别抢我话,搞得跟双簧似的。” “那你说啊,急死我了都。” 夏健雄抓耳挠腮,不知道许灼要说什么。 他喜欢刀剑,收集这些很长时间了,这些东西他再熟悉不过。 这小伙子却看出了他都没看出来的秘密。 “这把刀子是用折叠锻打的方式造的,而且造得相当有水平。” 夏健雄看着这被他磨得干干净净的刀身,端详了半天…… “哪里看出来的?” “这里有马牙纹,你看。” 夏健雄顶着许灼所指的刀刃,看了半天,没看出来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马牙纹是什么东西。 “在哪呢?”良久,他抬头问道。 …… 第366章 我有个妹妹,你想当我妹夫? “夏公公,有厨房吗?厨房给我用下。” “有,我就住这里。” 夏健雄领着许灼进入厨房,然后许灼惊讶地发现,厨房里的切菜刀,都是夏健雄用收来的断刀改的。 他关上厨房门,拿出醋精进行涂抹。 都说八十年代好东西多,吃的虽然差,可品质高。 其实不然。 比如说醋,其实很多人家吃的都是醋精稀释后的玩意儿。 许灼不喜欢酿造的那股陈味,不光不喜欢醋,甚至很讨厌。 所以他很少很少吃醋。 唯一一次把醋当水喝,还是鱼刺卡喉。 小片刻后,这把保养干净的牛尾刀开始发黑。 许灼立马用布和清水,把这刀子洗干净。 这时,整把刀子折叠锻造起来的痕迹,就彰显了出来。 就像许灼仔细查看时,发现刀刃处有一点方形的齿痕,便判断出这东西是经过精心折叠锻打的一样,现在酸洗过后,花纹已全部出来了。 他开了门,差点和偷看的夏健雄撞了个正着。 “来,夏公公,看看吧。” 夏健雄那只独眼越睁越圆,面色上又惊又喜。 “你……小伙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怎么做到的,是这东西本身就有,只是我有办法,让它的花纹显现出来,这个办法就是我的本事了。” 如果他想,甚至可以用宣纸刻出图形,贴到上面。 再用纸张吸满醋酸。 一会儿工夫,这刀面要什么图案没有。 不过,原本就有的锻造纹理,和酸蚀出来的完全是两码事。 酸蚀出来的,磨一磨就没了。 露了这一手后,许灼再在收购站里要这要那,就没那么麻烦了。 在夏健雄还沉浸在得到“宝刀”的喜悦中时,许灼已经付了钱,拿着一堆铜器,铁器,硬纸板什么的,赶回了二十三号。 “你去哪了?这些……包装纸箱……你去城里了?也不对啊……” 许若谷看到军马骡车上一大堆纸箱时,不禁有些懵。 平时这里需要纸箱,都是直接问包装印刷厂订的。 给叶维新打个电话就能直接送来。 再说,许灼就算真去了,也没法这么快赶回来。 “去废品收购站了,这些纸箱便宜——” 许灼就把自己购买情况和许若谷说了一遍。 “这么便宜!”许若谷都被这价格惊到了。 在找人来把纸板箱弄进仓库后,许灼又把一堆“破铜烂铁”拿出来。 “这些是……古董?这种香炉你拿来做什么,家里又不烧香。” “这个也是古董啊。” “这个也是?” “是啊,而且价值还挺高的……” “我家好几只呢,真就和这个差不多,颜色还更好看些。” 听许若谷这么说,许灼不禁抬头看着她。 好一会儿,才笑着摇头。 许若谷不干了,拉着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吹牛?” “不是,我是觉得你京城家里是京城家里的事,咱们这儿是咱们这儿的事,两个完全不是一回事,那儿就算金山银山也和我无关啊。” “也是,在家也不能顿顿吃到肉……” 感情你在这里,就图顿顿吃肉呗? 许灼也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不过许若谷很快说道:“回头我写信给家里,看看能不能都要过来,几只香炉而已,问题应该是不大的。” “这种东西,你真能全要过来,我跟你姓。” “哈!你当我傻么?咱俩不一个姓?” “呃……我听说知青下乡前要改名换姓什么的……” “有这样的规矩,不过我们这些末批的没这么多事了……其实我的确改了名,我以前叫许见微……” “贱兮兮的薇……啊!嘶!啊!” 许若谷正认真说呢,许灼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瞬间心火就被吊上来了,一把把他拽过来就死死拧耳朵,踢屁股。 好一阵才消停。 “我是你老公……”许灼说这话时,明显底气有些不足。 许若谷黑着脸道:“你这种新品种的老公,不好好调教根本用不了。” “我错了我错了……” “每次都这样,不打就犯贱,你是不是觉得睡一起了,我好欺负了?” “那也是你每天晚上欺负我啊,这……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我好好说,你好好听吗?” “听听听,听听听,保准听。” “我说我叫许见微,看见的看,微笑的微。” “什么啊,许若谷是虚怀若谷的若谷,许见微是见微知着的见微,还一个字一个字说,这不是把我当文盲嘛。” “我妈名字就叫虚怀。” “呃……知道了。” 那还真是怀了个若谷,但这是亲生的,也不是虚的吧。 也是,难怪若谷只是改过后的名字,原名是“见微”。 许灼想吐槽来着的,可不敢。 这疯逼打起人来没轻没重的,以前他打不过,现在不敢还手。 他尝试着打趣道:“那我要不要改名叫‘许知着’?” 许若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有个妹妹,叫‘许兮着’,你想当我妹夫?” “呃……咱们华夏是一夫一妻制的……” “你什么意思?” 许灼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越解释越黑。 他沉默着,沉默着,许若谷冷冷的脸却一点点逼近。 那眼神里,都是质问。 许灼忽然一把抱住她,边摇边唱。 “我问~你爱我~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这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许若谷是知道的。 早在七三年时就出来了。 当时还不出名,因为原唱是“陈芬兰”。 后来七七年邓丽君版本,才是人尽皆知大红大紫的版本。 “恶心……”许若谷被许灼一只手搂着,跟着晃动起来,实在没忍住,终究还是笑了,不过脑袋还是倔强地别过去。 许灼趁机亲一口,这才算真正度过危机。 两人的日常小插曲过后,许灼便离开,把这一车子零件给送到木工小仓。 这时的双桥河堤岸已经彻底造好。 只留少部分人去柘泾巷那边拿木桩和木头栏杆,打入岸边。 打下去的是木桩。 剩下的横杆则上下两排,分别插在两根木桩之间。 菜市场这里建造最后还是留下九十八人。 跟着进来干了几天活的,帮忙打好了基础,现在开始跟着全为民去开路了。 全为民要把所有人门前的水泥地直接砸开,然后用夯土的办法砸出路基。 再在路基上铺上碎石子,浇上水泥,成为毛水泥路面。 这路面做好后,剩下的就是准备沥青,石子,沙子等东西,配比好后烧成料子,铺到水泥路面上,进行碾压摊平。 这里最重要的问题不是柏油路的配比。 这配比许灼有,且国内也不是什么秘密。 关键还是在没有压路机的情况下,怎么压平压均匀。 …… 第367章 贵姓?艾钟华。 许灼给的法子是,用铁皮和水泥,浇筑一个大滚筒,由人力牵引着进行碾压,不过这个方法被全为民否了。 全为民给的方法也确实更好。 那就是测量好标准的路面厚度和水平,用木板垫着,上石块进行夯打。 这个办法就像是糙米糕——糙米炸好后,拿出来,抄上糖浆后放入糖纸的模具里,用板子进行碾压,直到整个都压实压平。 这就是糙米糕了。 全为民造柏油路,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许灼把零件拿过来后放下,立刻去叫魏工郎来看看。 魏工郎也不多说,就在这里拿铜丝和零件倒腾。 许灼本以为要很久,都打算走了。 结果没一会儿就出了结果。 “许哥,搞定!这么一来全弄好了,就只剩那台新的木工车床了。” 许灼惊讶道:“这么快?” “诶~这种马达很简单啊,中间一根轴,套着转子,转子外缠着铜线,然后两片定子磁铁贴在铁壳内壁,尾段挂着风扇,再一个壳子,就这些了。出问题的地方,一个风扇变形,一个是铜线、转子、皱和磁极间没润滑,摩擦过热,磨损和烧毁。这些东西修修很麻烦,可许哥你不是把零件都拿回来了吗?直接换上没问题的零件,这就没大问题了。” “行,我去拿车来把这几台切割机送过去。” 许灼没想到这事儿解决得这么顺利,不由得也是一阵开心。 待把切割机送到柘泾巷码头,拉电线过来链接上。 一共八台老旧切割机共同发力,一根根木头处理起来飞快。 “对了许哥,那个……你买那些破自行车用来做什么?那三辆东西,加起来也拼不出一辆整的吧?” 离开柘泾巷前,魏工郎没忍住疑惑问了句。 他不说还好,一说许灼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有这事没做。 这三辆自行车,最好的一个烂得只剩一个前轮,一个座子,一个笼头,还有下面脚蹬、链盘和链子,车轮没有轮胎皮,没有后轮胎,没有轮胎罩,没有后坐子,剩下两个,一个没有车轮车链车座子后坐子,一个没有笼头。 真就三架玩意儿凑不出一辆好的。 然而…… 基本所有公社都有自行车零件售卖铺子,这里还能提供修车。 像百湾镇这种地方,两个村之间就有一个铺子。 这种铺子里,除了自行车的车架子外,其余什么车零件都有卖。 许灼和魏工郎打了个招呼后,立马跑回家中。 他坐在桌子前,闭上眼。 在脑海里好好搜刮了下,很快找到了他要的东西——脚踏三轮车设计图。 这个设计图其实很简单。 就是自行车后轮改为链盘,中间穿根杆子,左右是轮胎。 然后上面焊接个架子,这么一来就能放铁皮车筐了。 正好,链盘、传动链之类的店里都有。 唯一缺点是不够长。 不够长也没关系,这种东西关节是活的,买两条拆拆,凑一条,他要是有工具,他自己都能来搞。 只有两个难点。 一个是车子停下时,为了不让车子走的手刹。 另一个是,为了脚蹬更省力,前面脚蹬的链盘,左右应该各有一条链子,连着后面的车轮轴链盘。 实际上,脚踏三轮车早有了。 只是百湾镇这地方,八零年还没有。 这地方自行车大范围开始有,都是八三年后的事了。 许灼把设计图做好后,便立马让许相赶着军马骡,载着这三辆破自行车去天授钣金厂,见到门卫打了个招呼。 门卫老大爷笑呵呵的。 见许灼往里看,便道:“聂枝隆被调到别处去了。” “公公,他是干得好被调走了吗?” “算是吧,毕竟看门也没出息。” “这话不对,一个厂的一切,都在第一道门这里,看着是没问题,其实一个疏忽就是大问题,这里还多亏了您守着呢。” “呵呵,小伙子会说话,是找平龙的吧?” “对,麻烦您给叫一声。” “成。” 看门老大爷乐呵呵地走开了。 许平龙正在车间监督彩钢瓦和空心钢管的生产。 一听侄子过来了,连忙让人替自己看着,跑了出来。 “大伯——” 见了面,许灼想递一根芙蓉。 低头一看,他大方地把一盒全塞给许平龙。 “别,这个烟太珍贵了,你留着给别人发吧。” 许平龙知道,侄子现在是能人了,许组长、许委员。 他要应酬的地方多着呢。 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这么客套。 许灼连忙递过去道:“要的要的。” 许平龙推过来:“不行的,这包烟太……” 推搡中,一盒烟掉地上,口子打开,露出仅剩下的一根。 伯侄两个对视一眼。 正好看到看门大爷望着地上那一脸嫌弃和不屑的样子。 最终,许平龙选择了拿起烟盒,放进胸口口袋。 “上班期间,就不抽烟了。” “行,大伯,是这样的。” 许灼把事情说了说,指了身后板车上的一堆烂怂。 然后把画好的图纸拿出来给许平龙看。 许平龙看完后,直接无奈道:“阿桃,做不了。” “啥?这里最大难度也就几个齿轮,这都做不了?” “齿轮又没现成的,得车出来啊,车窗上又没相应的零件。” “不是……咱们厂里没钳工吗?” “有啊。” “你那块差不多钢板,让钳工锉一下不行么?” “阿桃,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许灼无语了,他以前就是学机电的,这个能不知道? 当时钳工考核都是做的切割板材手搓拼接零件。 简单的拼接零件他都会做,难道比拼接零件更简单的齿轮做不了? 许平凤看许灼有不悦道:“阿桃,这么大一个链盘,手搓,你说,怎么能保证每个齿轮都均匀?还有,中间要打孔穿皱的吧?这个轴不能焊接,得做内齿轮,还得做个齿轮套和轴焊在一起,这个东西怎么做?” 手搓长齿轮轴,还得保证凹槽啮合,这个厂里人做不到。 钣金厂里虽然有钳工,钳工也号称万能工,但低级钳工,说白了就是百搭的下手,而不是万能的王者。 “抱歉,我没想到咱们天授钣金厂这么拉垮,我错了。” 许灼叹了口气,也只能无奈笑笑,改变策略。 他想让许平龙把这车架子给焊接好,自己去配些零件。 也就这时,看门大爷放下报纸,走过来,抽走许灼的设计图看了看。 “嗯,这构思倒是巧妙,知道通过结构来省力,可以的……就是这是钣金厂,基本是辗轧和焊接为主,钳工是打辅助的,确实有些为难。” 许灼笑了笑道:“公公好眼力,我回头把图纸改改,稍微焊接下,找点零件拼凑,弄个三辆自行车得了。” “倒是不用降低要求,这东西我能做。” 许灼看着这个来了几次没问名字,也没怎么记脸的看门大爷,不禁伸出手来抱拳道:“敢问公公您……何方神圣?” 看门大爷道:“艾钟华。” …… 第368章 书名霸道老婆爱上我 不是,怎么这个时代的人喜欢玩扫地僧那一套的吗? 许灼虽然已经猜到这老大爷身份了,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现在对方既然已经自报家门,他思忖下说道:“那……” 艾钟华拿出一根烟来——华子,拿起洋煤头擦着抽起来。 “先让我帮你?” 许灼点头道:“您……不帮?” “不帮。” 许灼想了想道:“艾公公,您看这样吧,您的事我也听说过了一些,您不愿留在这里,我就去和全书记说下,将您送回去。” “我来这里多少年了,还回去……” 这话说得就怨气横生了。 真怕这“还回去”后面跟“回你妈”三个字。 许灼道:“您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商量。” “平龙,我的要求没和你侄子说?” 许平龙为难道:“这事儿,阿桃他也无能为力啊。” 许灼皱眉道:“到底什么事无能为力,不说怎么知道?” “来。”艾钟华带着许灼,直接来到了门卫室里面。 他揭开角落盖着的布,问道:“你认得这个吗?” 许灼点了点头,看了看这极为崭新的东西,不禁道:“艾公公,这么新的东西你从哪里搞来的?” “喏。” 艾钟华又掀开旁边一块乌漆嘛黑不起眼的布,只见这是一个差不多的东西,上面插着不少金属管子,布满了铁锈和油污。 “不是……艾公公,这台新的单缸风冷四冲程你从哪上面拆下来的?” “你觉得呢?” “你不会是从本田上拆下来的吧?” 没错,这两台都是摩托车发动机。 而且可以说是目前国内最新的。 本田cg125,是七五年发明,七六年投产至今,东南亚市场上性能口碑最好的摩托车,直至铃木王出现。 铃木王是八十年代出现的,也就今年。 只是以目前情况而言,只怕想弄到还有些困难。 可问题是……这里有两台,其中一台明显报废了,另一台崭新,许若谷一时之间有点弄不明白,艾钟华怎么舍得从新摩托车上把这个拆下的。 “这台新的,是我拆了这台报废的做出来的。” 艾钟华语不惊人死不休。 神特么的……真有人能手搓发动机?! 虽然对许灼来说是并不怎么先进的老古董,可是…… 可是这厂里也就一台老旧车床啊。 就算放到几十年后,也没什么正常钳工能做到吧? 就见艾钟华风轻云淡道:“我觉着……汽车四个轮子一台发动机,摩托车两个轮子一台发动机,是不是把发动机给做大了,就能安装到汽车上。可拆完后发现,还是有不少问题的。也就利用闲暇时间做了做,做完了不知道干啥。这台东西还是废品收购站里弄来的,当时就觉着好玩,当废铁买了。你能认识这个,算是通过了我初步考验。我接下来真正的考验,你要是能完成,我就答应帮你车点小玩意儿。你……要不要来试试?” “您说说看。” “帮我弄个摩托车架子来,当然,你有本事,设计一个也成,我来搓搓看,反正平时也没事,厂里钢材也多。” 许平龙哭笑不得道:“阿桃只是孩子,您老这不是……” “你见过哪个孩子能画这种图的?”艾钟华扬了扬手中脚踏三轮车设计图,有些不耐烦道:“你侄子多少能耐,你没点数吗?” 我还真就没有数。 许平龙无奈,选择了闭嘴。 许灼从手搓发动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道:“设计出来也不难,可问题是摩托车上很多地方,需要密封圈,这种橡胶制品你能弄?” “拿点老旧橡胶烧一烧,做个模子,注模就有了。” “那好,您等我消息,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我希望您至少能按照图纸,帮我做一辆脚踏三轮车出来。” “可以。” 就这样,一老一少达成了一件在许平凤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 这事儿,哪怕放几十年后,网络信息发达的时代也匪夷所思。 可谁叫许灼当初看当编剧扫片时,看到过很多厉害的机车,比如终结者的哈雷什么的,他还特地去查过资料了解厂家,生产,流水线,技术难点,产品缺陷,运用场景等等,甚至还查到了所用材料的型号。 由这一个点切入,可以发现这领域里的很多东西。 比如说,查个哈雷欧美肌肉车,就要知道什么是肌肉车,什么又是家用车,什么是欧美的,什么是日韩的,什么是单缸双冲程,什么是单缸四冲程,什么是水冷,什么又是风冷,功率多少,耗油多少等等…… 这么一圈了解下来,有些事想要不知道都难。 虽然他根本不玩机车,也买不起。 甚至,这些资料当时看完也只是看完了。 只是作为行业基操,涉猎一下,不作深入探究。 可谁能想到,当时看的大量资料,如今也能派上用场呢? “好吧,又得从脑子里抄了……” “这老爷子也真是牛逼,故意刁难我胖虎。” “行啊,那我搞个豪雅软尾出来,随你搓。” 这一写时间悄悄过去。 其他什么事他都不管了。 连吃饭都忘了。 许若谷见他入了魔似的,和什么较上劲了,夜深后凑过来看了一眼。 见画图,便明知故问打趣道:“写什么呢,这么卖力。” “我正式写小说了,书名霸道老婆爱上我。” “呸!谁霸道了?老娘很温柔的好吧?” “我是说你爱我爱得霸道。” “呸,明明是你爱我……恶心……不理你了……” 许灼今天熬夜了,因为攻略艾钟华刻不容缓。 画图画到凌晨一点,这才沉沉睡去。 他这脑力消耗严重,平时躺床上多少还会动动。 这次床上一躺,就是一条打呼噜的死猪,一动不动。 许若谷醒来时看着还是那样的许灼,不禁直勾勾看着。 好一会儿才笑了。 其实她昨晚也等了许灼一会儿,时不时看看他背影。 后来撑不住了,就睡了。 入梦前仍旧记得许灼这为数不多的认真拼命模样。 还别说,严肃起来的许灼,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霸气。 倒也配得上他自吹自擂自嘲的十里八乡俊后生之名。 和往常一样,睡得早,醒来得也早。 起来时,她看到了桌上一堆图纸。 凑过去看,最上面一张是许灼留给她的纸条。 …… 第369章 凡人与天人下凡的差距 让她把纸条下面第一张草图,给按照要求用彩铅加素描的方式重画下,这是他要的最终效果图,弄好后帮他送一趟。 许若谷疑惑啥玩意儿,拿起一看,不禁眼睛亮了亮。 “真漂亮……你为什么总能想出这么漂亮的东西……” 图纸上是一辆头大体重,双座带靠背的摩托车。 尤其是两个牛角一样的高靶子,看着就霸气。 光是看图纸,就能感受到驾驶者的威风和乘坐者的舒适。 这款车的出现已是很晚很晚了。 二零一二年的出款,提前三十二年图纸出现在世上,超前时代太多。 不过车子的配色却有两种。 一种是红黄两色,也就是国旗色,包括印花也是黄五星。 另一种绿黄两色,也就是军绿色和黄五星。 因为是效果图,一定要画得立体。 用彩铅加上许若谷的素描功底来做,再适合不过。 可以画得跟照片近乎一样。 但彩铅的风格,又会让这效果图多点艺术滤镜。 这种滤镜在黄底子纸张的衬托下,会显得更强。 好的概念,许若谷画起来也得劲儿。 不过只是一辆车罢了,画起来还是很快的。 画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能变人形的只有车子,不能是摩托车,摩托车多帅啊,回头一定要让许灼多搞几款出来。 许灼醒来七点钟左右,外面都已热闹起来。 许若谷把早饭放在了书桌上,替他巡视完了养殖场、菜市场的建造,十七号、十五十六号的粉刷,庄田的开沟打桩,柘泾巷那里的木工制作;和梁大晓、庄连山完成了交接,跟许相交接完了货物,去了皮具小仓见了陈皮匠检查了皮具制作进度和情况,最后则去把设计图交给了钣金厂艾钟华。 “有个贤内助……真好。” 听完许若谷做完事后的汇报,许灼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暗道要是不是因为想从他这里抢下更多时间,让他编故事就更好了。 绞尽脑汁骗……编故事,真是折磨。 不管如何,日子还得继续。 艾钟华这个如此北方的名字,能不能把那辆巡航摩托给造出来,那就是他的本事了,造不出来也不是他的问题。 反正,他尽力了,剩下就看老头的了。 “许灼桃,我要三款汽车和三款摩托车做变形金刚的原型。” 正沉浸在搞《酒破苍穹》的广播剧稿子中时,忙活好事情总算空闲下来的许若谷跑过来,强行打断他,敲了敲他桌子。 他想着,反正总纲提纲分纲都出来了,现在也只是做稿。 于是没有多想,便停下了手中的事,给许若谷搞原图。 “这么弄的话,你现在画的原稿,是不是也得修改?” “就是觉得原稿太丑了,才让你帮忙想办法的。” “你早说嘛,这事我肯定得帮啊,把稿子给我看看。” “不给。”许若谷有些脸红。 许灼笑着道:“你不给我怎么好给你提建议?” “提建议可以,但不许对我有意见。” “你是我老婆,我对谁也不可能对你有意见,对吧心肝乖宝贝~” 许灼说着搂住她腰,亲着她脸,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许若谷被他撩得心头痒,轻轻给了他一肘子,将他推开。 很快,厚厚一沓稿纸就拿过来了。 她很忐忑地站在一边,就像等待老师批作业的学生。 “你这个是小人书叙事性的写法啊,你……也真是聪明了。” 许灼这话不是揶揄,是真觉得她脑子有点东西的。 他很清楚许若谷不擅长写东西,她擅长画画。 所以为了让她打磨时间,许灼就把四格漫画,远、全、中、近、特之类的景别,和过肩、视角、镜头角度等概念,以及控制故事走向的镜头切换规律,都编写成了小册子,给她,希望她…… 能浪费时间,别打搅自己。 因为这么做,只是画一个故事点,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要把东西做好首先就得进行文字策划,安排好镜头。 接下来再根据镜头来一格一格画。 谁能想到啊…… 谁能想到许若谷这个天才完全没按照他的意思来,而是选择了一种更为稳妥,也更加快速方便,还更能体现风格的方式——小人书。 小人书是纯粹的故事画册么? 不是。 看过小人书的都知道,在每一页的图画下面,都会有文字简单描述事情。 这就是一种通过文字和画配合着来讲故事的方法。 看着又是写文字又是画画,似乎很费劲,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可这对于讲故事的清晰度、节奏感来说,却十分有利。 许若谷只是文字差,那是相对于许灼这样讲故事所需文字的功底。 让她写个作文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能把基本的事情说流畅,不需要什么风格,这就可以了。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这一幅幅画,就是许若谷仿照小人书形式做出来的。 没有彩铅,都是素描,这也是为了图快速和能够修改。 她似乎很清楚,一幅画能直接表达的内容有限。 所以撰写的文字,是为了表达出故事阐述的作画中,没法传达的东西。 这份写故事中所具备的“上帝视角”也确实有些恐怖。 即便是许灼,如今写东西得心应手,可以有好几种风格,那也是因为过去对这一行业的热爱,加上恐怖文字量的积累才有的。 他不是一个聪明人,只能靠爱发电,勤能补拙。 但即便现在也没法完全掌控这份知道读者心理的“上帝视角”。 “这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差距么……” 他暗自感叹一声后,便开始了当初做编修时挑刺的状态。 许若谷作画功底那别说了,光影与透视控制得很扎实,剩下的就是风格,这点除了很有个人特色外,还有着一股子独特美感。 这美感……怎么说呢,有种忧郁的美吧。 反正加上这种“英雄式”的故事,就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暗示。 整体画风很不错。 所以唯一问题,也是最大问题,就是“线条”。 由于学的是艺术,或者说画的画偏向于艺术画,她的很多线条都显得缥缈,不够扎实,这让变形金刚的画风就显得很童话。 “若谷,是这样的……” …… 第370章 真是手足亲弟弟 许灼把自己的建议说了下,也给出理由,剩下就是他的忐忑了。 做艺术和写东西一样,都有自己的执念,有些东西是不会改的。 所以他这话说得很委婉。 “嗯……你说得对,这画是画得太‘理想’了。用你的思维来说,就是曲高和寡,这是一样商品,不是奢侈品,大众商品要追求的是大众接受度,做得太高端太深,只会吃力不太好。其实变形金刚的线条,要和你作的设计图一样吧,要特别注重外轮廓线条的粗细和硬、直、利,体现出机器的厚重与冲击。” 许灼松了口气,啥也没说,竖起大拇指。 “但是,我觉得吧……我现在这种画风,还是得保留一下的。比如说啊,我是说比如说啊,故事里现在不是有好几个回忆片段吗?回忆时用这种画风做区分,童话感和现实感就能有鲜明对比……许灼桃,你觉得怎样?” 许若谷说这话时,其实也很忐忑。 别人说想这些话她是不会听的,可谁叫许灼才是作者呢。 她只是把许灼的故事给画下来,顺便…… 许灼是她老公啊,老婆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总有选择权吧。 对故事上她也有一定建议权啊。 现在原作者提出的建议,她也当然得听着。 何况原作者还是她老公呢。 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不是? “嗯……你的考虑是对的,那我再稍微提个不成熟的建议。”许灼小心翼翼说着,眼前女人虽然是他板上钉钉的老婆,可弄不好他要被晚上板上钉钉:“回忆这种东西,完全是个人主观视角的。个人对这场回忆,是什么样的情绪,可以用不同画风体现,全部用单线条的童话风,也不是太合适。反正……这个你自己决定,你比我有想法有能力得多。就是作为故事正常叙述的画面,要用硬朗直利的线条来做,这样才能有对比。” “嗯……那其余地方呢,比如说建筑,我总觉得未来简直不应该是红砖房,像是十七号这种的也有点……不合适。” “没事,建筑这块儿我了解。” 随随便便一个穿越者,都能知道不下十座现代建筑。 这个东西只要个概念图来作为画的背景。 又不需要详细的设计图和施工方案。 在快速结束完这场让两人都忐忑的对话后,许灼立刻开始了不同的,有未来感的建筑作画,以及……救护车,越野车,跑车,轿跑,面包车,suv,mvp,房车,商务轿车,还有战斧、破风者、运动者等各牌各系列的摩托车,在他简单线条的勾勒下,花了两个半小时便设计了小二十辆。 这些车风格有了,剩下变形成汽车人并不难。 关于变形金刚人形态的问题,作画最初就讨论过了。 这里面其实有绘画技巧和规律的。 掌握一个框架,剩下就是拿着不同车的特色往上填写安装就行。 许若谷一下有了这么多素材,接下来也可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陷入到作画修改中去了,不会来缠着许灼讲故事。 “老婆不烦我,岁月静好。” 许灼不禁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这么一来,耳朵根就清静了。 吃过了午饭,天气炎热,气氛沉闷,黏糊潮湿得异常。 许灼有些受不了。 想要吃一根棒冰,可二十三号这么多人呢。 于是她让万芸骑自行车去街上跑一趟,买三根雪糕,买几十根棒冰……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带着许若谷、万芸一起去。 棒冰这种东西,别地儿只有供销社能卖,或者国营饭店里有。 五村集镇这地方就比较特殊,供销社旗下有专门一个铺面是卖冷饮的,这小卖部里还卖各种零食,国营饭店里也有。 许灼到了冷饮店,先买三根冷饮。 不是给自己吃的。 三根冷饮里一根雪糕,两根盐水棒冰,送到国营饭店旁的炒货店里。 老妈、许平凤和许相,这么热的天还在忙活着。 客人没多少,他们就在备货打发时间,消耗的都是体力。 雪糕自然是给老妈的。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节省,雪糕多贵啊,盐水棒冰一样吃的……”顿了顿,许灼看向旁边,落在了许烨身上:“你怎么也在?不……读书吗?” 在许灼的教导下,许烨最近靠打磨黄鳝钩赚了一笔钱。 顺便培养了几个“心腹小弟”。 所谓的“读书”其实就是个暗号。 “我被叫来帮忙了,快开学了嘛。” 许烨眼神示意后屋里头,和许相两个一起炒瓜子炒得很热络的老爹。 “哦,给你钱,自己买雪糕吃。” 许烨拒绝道:“你还是留着娶嫂子吧,我从不贪嘴。” 老妈白了一眼道:“你来之前小烨被你爹说了,他带着几个孩子,一起买雪糕吃的事被发现了,不知道哪来的钱……说是你给的。你我还不知道嘛,肯定是他问你要来了偷买着吃的。” 许灼看着自己亲弟弟,沉默了。 许烨却很平静地说道:“人活着就是要吃东西的——鲁迅说过,他曾经吃过两根冷饮,一根是雪糕,一根还是雪糕。为什么我吃雪糕,就和哥吃雪糕,小暖吃雪糕,还有老妈你吃雪糕不同呢?雪糕有什么错?” “小烨——”许若谷跑过来,递过去一支雪糕。 许烨立马不说了,接过来道:“谢谢嫂子,嫂子真好,嫂子美丽大方接地气,低调豪爽有内涵,能娶到嫂子,简直是我哥祖上八辈子冒红橙黄青蓝紫烟。” “我祖宗也是你祖宗。” 许灼被许烨的无耻劲给吓到了,抬手抓着他脑袋一阵晃。 “你干什么呢,正事要不要干了……来,小烨拿着买糖吃。” 许若谷拿掉许灼手腕,塞给了许烨一张大团结,拉着许灼走开了。 “谢谢嫂子,嫂子万岁。”许烨高喊道:“哥,你记住了,凡是嫂子说的都是对的,凡是嫂子说的都要听的……” 话没说完,人已远去,手中大团结被骤然抽走。 “妈……这是嫂子给我的。”许烨弱弱道。 老妈把钱平静收好。 “小烨,你觉得妈现在看得上这点钱吗?” 许烨连忙摇头讨好道:“当然看不上,妈您美丽大方接地气,低调豪爽有内涵,我爹能娶到您,简直是我爹祖上八辈子冒红橙黄青蓝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老妈落九天……” “这就对了,那老妈不要你的钱,为什么拿着,你想过没有?” …… 第371章 谁吃过荤的棒冰 “我觉得……”许烨不说话了,这话不论怎么说都是陷阱:“老妈说得对。” “你也知道老妈说得对。这点钱呢,对老妈来说只是小钱,对你来说呢可是大钱。钱太多,你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听老妈的,这钱太多,你把握不住。老妈替你存着,给你交学费娶媳妇用。” “啊对对对。”许烨内心真叫一个无语,脸上却带着讨好笑:“凡是老妈说的都是对的,凡是老妈说的我都听得。” “对,不一定认同,听,也不一定做,小烨是吧?” 老妈这话差点让许烨崩溃,当场原地宕机,不知如何应对。 “油嘴滑舌,就你这点本事还在我跟前卖弄……去帮你爸干活。” “诶……好嘞……” 许烨今晚估摸着要睡不着了,怎么名为老妈,写作老六呢。 却说许灼带着许若谷、万芸已经走远了。 三人才回到冷饮店,又买了三根雪糕爽了爽。 老板看许灼三人出手这么豪气,满脸都是笑。 爽完了,又没人买一瓶大白梨喝个爽。 北冰洋本地是没有的,北方才有,这里也只有大白梨一种汽水。 甚至……只有一种口味。 大热的夏天,闷热潮湿,天上云还不少…… 风一吹,被阳光暴晒的空旷无人大街,都是灰尘。 扑面而来的是枯燥味道,随着知了的狂躁,极其无聊和压抑。 这一刻,许灼特别怀念同样大夏天,却开空调玩撸啊撸的日子。 “快下雨了。”许灼道。 万芸叹着气道:“都说下雨,这天也不知道要多久,我觉得还得很长时间呢,说不定九月份开学前那段时间。一般都是那时候前后,雨一下,温度开始降低。然后就开始有了秋天的感觉,上学才正好。” “不会,今年不会,也就这两三天。”许灼道。 许若谷不禁问道:“全爷爷也这么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许灼摸了摸还没痊愈的左边肩头,这里隐隐作疼。 想来就是气压变化导致的。 伤口本身不明显,也看不出什么,但神经却极其敏感。 他指着冷饮店外的天地,吃着雪糕,侃侃而谈。 “闷热潮湿桑拿房似的,无非是气压,温度和湿度。” “你把我们生活的环境,看做一个玻璃房就行。” “地面上会源源不断蒸发水汽往上走。” “当水汽重到一定程度,就会在玻璃房上面凝结水汽。” “就和大澡堂天花板一样。” “这时候空中还是有气流的,但云的出现会阻挡气流。” “当云厚重到一定程度时,风减少,吹不走云。” “云中蓄积的水汽会化作水掉下来。” “整个过程里,随着头顶上空云的加重,挤占整个空间。” “空间的气压就会产生变化,气都在朝人身体压。” “相对的觉得吐气困难,这就是感觉到闷的原因。” “到了秋天,秋高气爽,天气干燥,水汽全部往上飞升。” “呼吸随之朝外吐容易,就会感觉轻松。” “大体上,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现在感觉闷,就是因为空间中气压发生了变化,感觉潮湿就是空气中水汽产生了变化。” “就算有风也解决不了问题,说明这块地方水汽已积累到了一定程度。” “我说的大体上是对的,细节上不完全正确。” “因为还有一个客观因素,那就是地形。” “地形相当于是屏障。” “在同样的物理环境下,平原,高山,盆地产生的天气效果截然不同。” 闲聊结束,许灼开始买咸水棒冰。 一箱一箱买,一箱五十支左右,买个八箱。 冷饮店被搬空,还去了趟国营饭店搬了两箱。 接头的是张远超。 “拿着。”许灼拆开一箱,丢过去一支。 “谢啦许哥。”张远超笑呵呵拿过拆开,下一秒,许灼惊住了。 只见白色的咸水棒冰中间,还有一道黑色夹心。 仔细看……这特么的,竟然是一条蚂蟥。 “我给你换……” 还没说完,更离谱的来了。 张远超一口咬下去,把蚂蟥剥掉,继续吃。 “啊?”许灼愣住了,他连忙道:“这个别吃了。” “咋了?” “有蚂蟥啊。” 张远超疑惑地看着许灼道:“都是用河水冻的,有蚂蟥不是很正常嘛,上次我还吃到过河虾呢,这次只是运气差了些。” “啊?运气差了些?” “是啊,昨天那谁,直接吃出了一只水虱子,运气比我差多了。” “这……” 许灼人都傻了。 细想一下倒也对。 这年头的棒冰,很大程度不是为了给你解馋,而是为了消暑。 消暑嘛,就是有点冰块就行了。 放到以前,冰棍这东西普通人也吃不到。 如今能吃到,只能说感谢祖国,感谢科技。 至于冰棍用水,那当然是直接从河里抽了。 这年头重工业乡下怎么可能有? 两三米深的野河随处可见,都是一眼看到底那种清澈。 很多人家里有了井,还是习惯性从河里挑水…… “我以后还是买雪糕吧。” 雪糕是牛奶做的,这东西吃起来总比喝水冻的盐水棒冰正常。 三人快速押着自行车回到村里,招呼人来停工分冰棍。 二十三号分完,十七号、十五十六号分,然后是菜市场工地分,香料生产那里分,养殖场工地那里分。 然后送到几百人修路的起始点,村东头那里分。 “许委员给大家放棒冰啦!所有人快来啊!” 这么一嗓子吆喝完,一群人赤着膀子,头顶毛巾、草帽过来了。 一个个的,一身皮肤晒得乌黑发红油亮。 就差一步,便和上乘的烤乳猪是一个色了。 “这事儿干得不错。”全为民难得竖起大拇指,夸赞许灼一句。 剩下的回去时走双二队,给皮革小仓陈皮匠、陈文忠父子分一分。 最后去柘泾巷和庄田这里的人分。 四百多支冰棍,最后剩下两支,许灼犹豫了下。 许若谷道:“正好还有两支,不如给阿山他们送去。” “呃……” “阿山这几天天天替你采葡萄洗葡萄晒葡萄,还要捉牛蛙,茅知青住的小院这么热的天也闷,他们家挺好的,你去送一趟吧。” “成。” 这一刻,许若谷不知道许灼是怎么想的。 只知道冰棍快化了,包装纸上凝结的水珠,两颗并一颗,越变越大。 即将如汗水般滴下。 …… 第372章 她是不是怀孕了? 开河是从村东头入村开始的河段进行的。 因为出了入村河段后的野外河段,一直到进入运河这段,都非常开阔。 有多开阔……这条运河支流前半段入村前,比现在修好的双桥河狭窄了一两米,后半段从等宽,到入运河口子处,比现在双桥河的塘口还宽一点。 如果是雨季涨水,如黄霉天,那现在入运河口子处的地势低处形成的淤泥沼泽,全部变成湖泊,大小有两三个双桥河塘口,直径至少百米。 待黄霉天过后,水退去些,这片沼泽植被茂密得令人感到发指。 各种稀有的禽鸟,都能在这里看到。 不过,按照正常时间发展,顶多十五年后,这样的盛景就不再。 因为那时候这里的沼泽湿地会被治理掉,为了旁边建工厂。 然后整条河的河水一天比一天浑浊,直至某年着名的太湖蓝藻爆发…… 村里修路,不是从村洞口开始的,而是从这片出村后,将近一公里外的沼泽附近最后的硬路,此刻这里一路靠河边的地方,已被打上了一排木桩。 浅炭化后的木护栏,在修入村子之前,先在村外河段边布置好了。 这么一来,全为民才能在木护栏旁空出一米宽的地方,夯土修路。 在这条路的尽头,临近湿地沼泽的地方,先修一方水泥台。 他要把路面堆高,堆到和村子齐平。 整个村子的地势水平,明显比稻田高个半米。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古人选地建村时故意为之。 人要住在高处,这样不容易被淹。 田要在低处,不是说需要被淹,而是水稻不怕水,更怕旱。 低处便于灌溉。 怎么把这条路一直修到村里? 得从路旁边河沟里挖土。 稻田里的沟渠因为一年要疏通几次,干净得很,没有淤泥。 直接挖,一铲子下去就能见黄泥了。 往深挖,把黄泥挖出来,直接翻铺在这条土路上。 然后汉子们两两拽起大石板,高高举起放下。 用石板夯打淤泥。 另一部分人,去拆掉各家门前的水泥场。 这些水泥场拆之前,已经通知人开过会,给过了赔偿。 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易城富有但刁民只多不少。 虽然都说“刁易城刁易城”,可天授村有全为民压着,小流氓都没几个,大家也因为老书记手里的枪和官身,都很给面子,非常团结。 所以这拆迁水泥场赔偿,前门改后门,办得非常顺利。 当然了,全书记也很爽快。 谁要答应了,签个字,拿三十块现金或可以兑现五千块红砖的票子——仅天授村有效,大部分人选择了票子。 因为五千块红砖的价值,至少是三十块现金的两倍。 而且这东西吧,你有钱买不到,还得介绍信什么的。 现在有这么一张票子,省钱又省介绍信,谁不想要? 修路建设组,就把这些拆出来的水泥块砸碎,送到村东头。 砸碎的水泥块,当石子用,铺在夯打结实的黄泥路面上,再夯打一遍。 等回头用水泥一浇给,就成了。 入村段,也就是各家门前被拆掉的水泥场,如今只剩土。 由于家家户户情况不同,所以这个路也有高有低。 修路队伍里分出一支,就是测量高低后进行填土夯打找平的。 不过,这支队伍是从西边来的。 全为民的计划是,兵分两路。 另一支人修水泥场的路,运送各种物料的船会从柘泾巷这里过来。 那就不要再送到村东了,就从村西建设一期规划好的地方开始往前填。 顺便也可以把菜市场工程这里的物资给补了。 所以许灼这一路,基本就是踩着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来到茅淳珊家的。 敲门过后,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平静冷淡的声音。 “谁啊?” “我,许灼。” 里头沉默了下,很快由远及近脚步声传来。 然后门开了,一张成熟柔美的脸庞出现眼前。 一段时间不见,茅淳珊气色毛利透红,比起先前更添了不少柔妩。 人说妩媚妩媚,她是典型的成熟女人那种妩而不媚。 这么成熟柔媚又干净的感觉,其实更吸引人。 茅淳珊看着许灼,目光中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尴尬。 其实她的心思,许灼上次就明白的。 当时……也是因为没和许若谷和好…… 时间太长了,许灼心里也难受,就想额外找一个,省得心思不定。 可谁能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发展得这么快。 “淳珊姐,我能进来吗?”他率先开口问道。 茅淳珊犹豫了一下,道:“屋里没人……” “阿山不在?”许灼问道。 “他出去采野葡萄了……” “天热,买了点盐水冰棍,淳珊姐你赶快吃吧,免得化了。” “剩下一支你吃吧,这个等不到阿山回来,全化了也浪费。” 站在门口,两人打开冰棍吃着。 许灼掀开包装袋后仔仔细细看了眼,确认没有一点问题后,这才入口。 “那……淳珊姐我……” “等下,你和……许知青,和好了?” “嗯。” “你不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吗?” “村里人眼睛尖嘴毒。” “你也知道,知道还……还这样。”顿了顿,茅淳珊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们只是在谈对象,这就住一起了……虽说江南比我们那北方开放,可村里女人没事就爱嚼舌根。来我这里做针线活,也没少说。” “说什么了?” “说许知青跟你……睡上了,还怀孕了。” “不是,她没怀孕。” “真没有?”两人吃冰棍聊着天,一直低垂着眼皮,这时她抬起眼,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看着许灼,似乎在找什么。 许灼道:“没有。” “她……脸上气色比以前好了不止一点,肚子还……” 许灼哭笑不得:“我现在一只手这样,事情还这么多。我们的确睡在了一起,她也方便照顾我,可我们真没什么。我一天吃三顿,顿顿有肉。我爱吃有肥有瘦的,她就爱吃特别胖的。我一顿吃两三块肉,一中碗米饭就够了,她要吃两大碗米饭,外加好几块胖肉。你别说她小肚子,我都有小肚子了,她现在第四层下巴都快出来了。再一个,淳珊姐你也怀过孕,知道孕吐都要四十天左右,显怀更别说了,我和她在一起也就勉强两月。她就算跟我天天睡,一天睡一百次,不干别的只有吃喝拉撒睡,那也不可能看着像仨月了啊。” …… 第373章 茅淳珊的释然 “这……也是。”茅淳珊愣了愣,明白事情原委后也哭笑不得:“你这有钱也不是那么吃的啊,那好好的姑娘都吃成这样了……” “我现在恢复期,每天的菜好吃的难免多些,可我又吃不掉,她又舍不得浪费,这天热,弄不好的话放一下午就馊了,基本是一顿必须干完。” “唉……你还是这样子,说话……说话收敛点,好歹我也是女人。” “知道了淳珊姐,我会注意的……” “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茅淳珊这才觉得和许灼关系恢复了些,忽然间又要远了,心里有些焦急道:“我只是想着……你和那姑娘挺般配的……两个在一起就好好过日子……以后有孩子什么不方便,我可以帮忙……就是……你还太年轻了……好姑娘多得是……这么早定下这事,我担心你心思不定……” “的确不排除这个可能,到时淳珊姐你盯着我,敲打我。” “我其实……我其实不担心你……我担心的是许知青……”茅淳珊想到这里,微微深吸一口气,她道:“我最近听了一些事,都是关于许知青的,她是京城那里下放来的,身份不简单,你要做好克服一切困难的心理准备。” “你是说,她家里人会阻拦?” “换做领袖在时,这些事不成问题。我们这些知青在上面待惯了,不知道底层什么样,难免想当然,也比较骄纵。下了乡后,才知道当初老一辈不容易。可是现在风向……领袖当初不是为了压,那十年是为了敲打一些人,当枪的不要再把旧军阀习气带过来,拿笔的不要再有自诩清高、自视甚高的门阀之间、门第观念,不要以为拿过军功读过书就了不起,一切还是为人民服务,不是奴役人民。十年……其实是不够的。我出身就是这个阶级,我感觉至少得三十年。十年一代人,三代人才能真正隔代换一番气象。那时,我也很痛恨他……如今看着你们两个,我忽然理解他,甚至觉得还不够。发展这种东西,是大势所趋,挡也挡不住。不用刻意追求,思想不能被歪了。可……有些人,死灰复燃。风气这种东西,都是从上面往下传的。你要听姐的,快些把酒席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不然,就咱们这乡下,哪里架得住京城?那里现在是天,天上一句话落到地上,就是一阵大风,一阵洪水。挡是很难挡住的。可惜姐不能回去,不然多少能帮你。” 许灼悄悄打量着茅淳珊,见她模样真诚,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看着茅淳珊笑了。 “你笑什么?”茅淳珊给了他白眼,有些气恼,一时间眼睛有些红。 她是真关心许灼。 可带着真诚,好歹说了那么多,结果却是一阵轻笑。 这让她有种被糟蹋了的感觉,很难受。 比这么多年来吃的苦还难受。 许灼道:“我是开心啊,还有人这么关心我,替我考虑。” 听许灼这么说,她松了口气。 “你知道就好……” “淳珊姐,来之前我一直担心你,也怕见到你。”许灼觉得有些话敞开了说比较好,藏着掖着,心里也压着,难受。 毕竟事情是硬的,心是软的。 磨得时间长了,心肯定不舒服,要磨出病来。 “你怕我什么?怕我吃了你?” 茅淳珊旋即侧过身不说话了,她确实想吃了许灼。 许灼不知道,上次他被疤哥整得这么惨,茅淳珊其实为了送他的绿色帆布包,其实跑出去过,但看到许若谷在时,她又果断后退了。 “我是觉得惭愧……上次酒多了,的确想吃了淳珊姐……” “不怪你,怪我,是我不要脸,想男人了,要和你睡。”茅淳珊背过身去,语气有些颤抖道:“我跟你说,以后你就和许知青好好的,可别去外面乱来。这件事……这件事以后甭提了。” “知道了,听你的,淳珊姐。” 茅淳珊松口气,她不想因为自己这过了气的老女人,毁了这对新人。 许灼值得拥有更好的,和自己一个寡妇搅合在一起,这算什么事。 “你知道就好……” 她又叹了口气,心里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也喜欢许灼啊。 这些天她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疯了,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小男人的。 还让自己儿子带话暗示他来。 就是很长时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就…… 特别想他。 真见了,又一句话都说不出,不知道说什么。 什么都想睡,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那个……淳珊姐,先前托你做的衣服裙子,好了么?” “早好了,一直等你……来取。” “谢谢淳珊姐……姐,我还要做些衣服,想麻烦你……” “麻烦什么,你帮了我这么多,也不短我一分钱一张票……” “话不是这么说,不帮我是本分,帮我是情份。认识姐之前,我也让别人帮我做了衣服。虽说针脚什么的,也都做得不差。可是像姐你这样,很用心很用心的……还能帮我挑错和修正的却是没有。” “这不是应该的嘛。” 错开了这个话题,两人间氛围一下好了很多。 许灼走到屋子里面,拿了前后订做的五件衣服。 一条连衣裙,一条七分裤,一件衬衫,两条短袖。 这连衣裙是吊带连衣长裙。 一般来说,这种连衣长裙,吊带都得细一些。 这样才能衬托出锁骨。 女生锁骨出来,显得纤细,长连衣裙显得修长,上窄下宽的裙体,显得宽松膨大,有种更显女性纤细修长的窈窕美感。 可现在村里七成以上的人,天天都穿补丁呢。 大部分人顶多露个脖子,更别说锁骨了。 所以许灼犹豫再三,还是把细吊带改成宽吊带。 把圆领口,改成了仿五四装的斜领口加两粒装饰布扣。 这么一来,虽不显暴露,但更有江南姑娘内敛雅秀的味道。 许若谷是北人,可偏偏肤色和相貌都是画里、故事里那种江南人的感觉,许灼就是从记忆里摘了一些服饰画下来,为她量身改的。 衣服得穿嘛,但是安全也得注意,被人举报就不好了。 这条七分裤,就是素色的宽脚口高裆裤。 一般穿裤子,裆部都正好兜勒住下面。 这种高裆,下面留了一大截,夏天穿起来宽松透气。 女生嘛,最忌的就是闷热潮湿。 …… 第374章 闭着眼都能摸出手感 衬衫也不是这年头常见的四平八稳女式衬衫。 老实说,这年头很多衬衫,在几十年后的人眼里,几乎分不清男女区别。 其实乡下还真没有所谓真正的女式衬衫。 至少他们这里,衬衫都是男款,可不妨碍女人穿着也合适。 许灼就用素色棉布,画了这种没有领子的圆口衬衫。 双衣袖也是宽大,但腕口部分,做得硬且宽一些。 这条衬衫搭配这条七分裤穿,显得宽松,简洁又干练。 最后这两条短袖,一条是无肩峰宽下摆,整体由下往上如笋型的宽松型,另一条则是带着外翻领子和两粒布扣的七分袖有领短袖。 布料和花色,这年头可选择性都很少。 许灼只能尽量选择面料好的素布。 做的花压的边能少则少,必须有的话用别的布来拼缝。 这五件衣服做得都很好。 由于茅淳珊的用心,部分细节比他画的图还要好。 “谢了淳珊姐,这钱你收下。” “不……” “你一定要收,日子总归要越过越好的。” “我这……缝纫机的租赁费……” “这个不是你租的,是我借的。”顿了顿,许灼道:“淳珊姐,你还和我客气什么,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来的时候很忐忑,不过从茅淳珊这里出来却很轻松。 可见很多时候,真诚的确是必杀技。 “来,瞧瞧衣裳。” 回到二十三号,许灼才发现又忘记了绿色帆布包。 但衣服拿到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让许若谷拿着一一穿着试试。 “真合身!” 许灼让人做的衣服,每一件款式都让她感到欣喜和惊讶。 但最惊讶的还是这尺寸拿捏得极好。 “那是,天天睡,闭着眼都摸出手感了。” “去你的……” 许若谷把衣裳脱下来,换回原来的旧衣服。 “这衣服放段时间再穿吧。”她道。 许灼不理解。 许若谷道:“村里七成人都穿补丁衣裳,就算没补丁的也是旧衣裳。你看平白无故的,谁穿新衣服?也就过年穿。我怕前脚穿上,后脚被人给举报喽,给我安个享乐主义的帽子,或者……女流氓。” 许灼知道这个时代的无奈。 平均主义的阴影还没离开,大家都一样的,凭什么你不一样? 就连许灼造十七号,都得打着各种幌子。 许若谷就更别说了。 从京城来江南乡下的第一天,她就被指指点点。 真的,别说衣服,就算穿个鞋子干净一点,都要被人盯着看半天。 这日子过得简直头皮发麻。 一想到锦衣夜行这种事,许灼就有点颓丧。 和他不一样,许若谷很开心,开心了将近一下午。 就连修改画作的速度,都增加了百分之百。 简直跟上了buff似的。 毕竟,锦衣夜行和没有锦衣是两码事。 下午四点半左右,许灼在卧室里吹着风扇写东西,原本在客厅里改画的许若谷过来敲门,告诉他许平龙来了。 他不解,大伯怎么这个时间点来了。 连忙放下笔出去。 到了外面,一眼看到了让他惊喜的一幕。 许平龙骑着一辆脚踏三轮车,按着手刹,停在二十三号门口。 “阿桃,怎么样?”他看起来比许灼还兴奋。 在看到许灼双眼直勾勾盯着车子时,就知道啥也不用说了。 “我了个大去……这就是七级钳工?” 仔细看过一阵后,只剩下许灼的啧啧赞叹。 整个一辆脚踏三轮车,前面半段还是自行车的样子,只不过锯掉了中间横杠,用两根钢筋焊了个夹口,里头放手刹。 原先车子上的漆都被打磨掉了。 上面铁锈也被用醋精清理好,用钢丝刷刷干净。 切锯修型后,用锉子精心去了毛刺,喷涂了漆料防锈蚀。 两个氧化掉的把手换上了新的塑胶把,车铃铛也加上了,车轮毂套上了轮胎皮,整个样子仿佛全新的。 但还是可以看出,焊机的地方是龙鳞焊。 他问道:“这谁焊接的?” 许平龙:“还能是谁,这东西是艾老爷子一个人搞的,全程没让别人帮忙。包括这改装加长车链,焊接后面的车轴,齿轮盘什么的。这个车厢,他敲敲打打弄了几下就做好了,那手艺真叫一个绝。看他做事,就没有一步出错,也没有一步反复做,每一步都水到渠成,流畅得很,真开了眼界。” 他对艾钟华真是滔滔不绝,赞不绝口。 这个三轮车的车厢用的不是不锈钢,就是这年头最常见也最常用,外表质感酷似不锈钢的白铁皮。 只是喷了漆,便都看不出了。 左右两个车轮,用的是充气大轮胎。 这不是自行车的车轮,是板车的那种车轮,比较大,但也轻松。 许灼骑上去试了试,确实流畅。 有了这个东西,可以一个人短途之内,送不少的货。 “好,替我谢过老爷子。” 这车还是有缺点的。 或者说,最大的缺点,就是眼下这个乡下路面不友好。 换做整洁的水泥路面,这车开起来不要太爽。 “脚踏三轮车!许组长!这个好啊!” 正好是下班的时间,周围人闻声过来看了看,一个个啧叹不已。 他们连自行车都还没有呢,人家都搞起了脚踏三轮车。 “这就是个送货的货车,送的货顶多两三百斤,也就相当于挑一担砖头,真没多少,就是脚踏省力。”许灼摆摆手,挥散众人的好奇。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一传十,十传百。 加上现在这时节,本来人员就聚集,很快全为民就知道了。 他也跑过来看了看。 “不实用,路况好还行,眼下村里路都刨了……小许同志,要不你送货就用这个,另一辆军马骡也借给村里?” 许灼不想理会全为民,这老土匪得寸进尺了。 “您这话说得,好像五村路就好像很平整似的,用这车在那煤渣路上跑,还不如在双二队砂石路上走。” 全为民也看得出这东西好坏。 索性开个玩笑而已。 也就这时,他看到了十五十六号,连忙走过去查看。 新村委虽然是他定下的,可全程监工都是许灼在做。 如今再看,仿佛有种一夜之间建好的奇异感。 十五十六号大门前的场地,青砖已经铺成了平场和花坛,接下来只剩水泥砌塑,加上种植便可完成。 大门口,两扇大门已经装好,并且上好了木蜡油,正晾着。 门楣上还没挂匾额,因为这是最后一步。 …… 第375章 八零年造个现代别墅太难 走入里头,抬脚便是左右环廊,中间空地。 青砖打底之后,水泥都已经浇筑好了。 根根拆房料木柱子也都重新处理,显得既旧又新。 有些木柱子因为从中间竖着开裂的,还上了铁箍加固。 再往前走,屋子里头也是铺设好的水泥地面,上面铺了层抛光的石砖当瓷砖,电线,插头,闸刀,各种东西都已架设好了。 墙壁上白色石灰粉刷得干干净净。 该是楼梯的地方就是楼梯,也基本都弄好了。 他进来的时候,十五十六号的建设生产组装潢组组员正在安装窗户。 目前刨切辅助河工木桩的活儿,都是魏工郎带着临时组建起来的木工组的人在做,包括双桥河与庄田沟渠的。 翟立森这位老师傅做的事,就是做门,做窗。 一扇扇柚木做的门窗架子做好了,都被送到这里来。 剩下的就是现场切玻璃,装玻璃,装门锁。 还有就是关于这片未来新村委办公地的所有……家具。 办公桌,办公椅,书架,柜子,茶台等等。 望着这古色古香,但又从供水供电到厕所,干净卫生高大上近乎齐全的新村委,全为民脸上的兴奋之色是遮掩不住的。 “我就知道,你小子,行。” 走完一圈,再到外面场地上,全为民暗道顶多明天,这里就基本完工了。 剩下的事,也就是家具和门口的摆设,还有种花种树这些。 这时他忽然发现,旁边紧挨着的十七号有些不对劲。 这进度也太慢了吧? 到现在只是刚完成内外粉刷,怎么连基础的门窗和地砖都没安上? “小许,你自己的房子这进度是不是有些慢了?” 许灼摇摇头:“不是慢,是我集中力量先把十五十六号弄好。十七号这里有些麻烦的,慢慢来,我也不急着住。其实我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零食厂的建设。全书记,您给想想办法呗。” 全为民看许灼先公后私,孺子可教。 不禁内心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十五十六号这还未命名和公开的新村委,里面的门都一个样,窗也一个样,做起来方便极了。 就连大门,也就是抛光,炭化,木蜡油三件套。 这三件东西上去,足以防腐防水防虫,不用担心其他的。 就连转轴处,也用了金属铰链,开合极为流畅圆润。 许灼这十七号,现在有几个难点。 第一,所有窗户没有两扇相同的,所有的都得按照图纸,单独雕花。 第二,外门,内门,隔门,房门,四种门也额外设计,没两扇一样。 这些门做好后,还得披麻挂灰髹漆,等彻底弄好了再安装。 第三,家里除了门窗外,所有楼梯的扶手都是木头的,额外装一下。 第四,家里有些房间要做隔音,但目前有且仅有的安全无公害隔音材料,只有石膏那么一种,许灼正让装潢小组以木屑,麻布,石膏三种东西,尝试做下隔音墙,如果能成,这对他们以后很有利。 第五,很多房间要用木头做龙骨,然后铺实木地板。 实木地板最重要的还是抛光,这个东西翟立森老师傅现在没空。 他正全心全意地弄十五十六号呢,所以得搁置。 第六,窗台外面也就算了,可里面容易打灰。 所以许灼检查过后,打算里面窗台铺瓷砖,便于以后清理。 这个东西是细活,切瓷砖,贴瓷砖以及打磨瓷砖边缘,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更何况整个楼有这么多窗户呢。 第七,一楼的地砖,他要的姑苏金砖呢,现在还没消息。 第八,前院得所有的弄完了再弄,后院土山上的亭台早建好了,每天不仅有人来围观乘凉,还时不时有调皮小孩居高临下撒尿。 因为后门还没装,也没禁止谁进来。 不过后院那么多种花种树的地方,一时间也拿不到好的树种,只能空着。 至于第九点,也就是家具这个,一时半会儿还真急不来。 除了家具,还有他理想的灯具。 能放家具都是最后一步了,也没必要。 他现在有点小纠结的是,到底是用老家具呢还是用新家具。 心里头他还是倾向于用成套定制出来的新家具的。 但新家具有两个小问题,一个是他想用红木来做,成套红木定制款价格不菲,另一个是木工胶是甲醛主要源头,传统木匠用动物胶,基本是鱼胶。 可现在木工用的都是木工胶。 反正,这九个问题许灼已经一一记录了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完成,他打算回头有空好好弄一下吧。 至于全为民,他哪里知道这么多门道。 更不知道许灼肚子里藏的是九曲大肠,弯弯绕绕太多。 相较之下,十五十六号的建设简直跟搭积木一样简单。 “小许——”对于许灼让他帮忙想零食厂选址的事,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西面反问道:“你觉得天授长街巷,应该怎么搞?” “天授长街巷太乱了,这房子乱七八糟,简直一塌糊涂,得从整体规划上进行差遣布局重弄。不说别的吧,菜市场建起来后,就有两个大难题。菜市场第一个开口不是朝向东面,朝向双桥河吗?” “对,这有什么问题?水汽太大?” “水汽大不重要,开口是斜向的,我在设计初已规避了基本问题。” 重要的是菜市场右面,也就是双桥河对面,双三队所在地。 这里有两条半的老房子。 双桥河开通,菜市场完成,这里势必会成为最热闹的地方。 双一队还好,房子都算不错的,那双三队呢? 三个字,矮穷破。 另一个问题,就是菜市场背面,紧贴着的天授长街。 这天授长街问题更严重。 双三队是清一色矮穷破,天授长街真就他妈远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好的房子极好,有三层阁楼,差的房子极差,就半间屋子,还有房子很破却占地很大,有些房子则前面很好,后面一片烂塌。 这地方怎么搞? 这时也只能感叹一句“拆迁大法”好了。 可拆迁要钱。 钱的背后又是物资和人力。 天授长街巷比双桥巷占地大,人口没双桥巷多。 因为双桥巷有三分之一没人住的塌房。 可即便这样,天授长街巷还是分出了足足四个生产队。 每个生产队算上小孩也才七十人左右。 这么分也比较无奈。 这里房子杂七杂八的,毫无逻辑动线可言。 …… 第376章 老忽悠和小忽悠 本来,这块地方就处于和双桥巷一队隔空水平接壤的另一条巷,以及和双三队最南边一排房子隔空接壤的另一条巷,这两条巷的中间区域。 是很早以前本地双桥河贸易发达时,大量本地人过来抢空地造商铺的地方。 所以别的地方都叫“巷”,这里是“长街巷”。 本来也没有“巷”,还是几十年前方便管理,划区时统一加上的。 老人称呼这里就叫“老长街”。 许灼很清楚,天授长街巷本来就是全为民二期规划之地。 只是他自己怕是也没想好具体怎么弄。 许灼心里头倒是早有主意,只是全为民不点破,他也不说。 和这老狐狸打交道,得百分之一百二十小心,话里都是套路。 他把双三队和天授长街巷太破,有碍发展点破后,没下文了。 这话看起来很直中要害,问题是全为民也知道啊。 他就是知道才问的。 许灼这相当于直接说了废话。 “对,确实就是这个问题,等菜市场弄完,你就得去砖厂学习了,到时候咱们自己的砖厂建设起来,可以省掉很多问题。” 这意思就是说,造房子的事你不用担心。 引申一步,就是说,你想怎么造,大胆说嘛。 许灼道:“那感情好,到时候村民们的砖券有得兑换了。” 听这话全为民差点气死。 他道:“确实嘛,咱们自己人优先。到时候这里也拆掉,发砖,再造。可到时候这里成居民区了,不太好吧?还有就是……光发砖,也还得有其它建材,这其它建材和人都得有钱有票才行啊……” “是啊,难啊……但我相信在全书记带领下,生活一定会幸福的。” 全为民心里头要气炸了,这小滑头怎么成了不粘锅了? “小许,你看这天授长街啊,它又宽又长,你说这个零食厂,它建在哪里比较好,我也好把地批给你啊。” 是老狐狸终于熬不住了么? 不是。 是他觉得这样扯皮没意义,还不如夺取铲两勺土来得实在。 干脆摊牌吧。 主要他也是习惯和人这么说话了,并不是故意套话。 许灼这人向来投桃报李。 带着全为民来到了十五十六号的三层楼西窗这里,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天授长街巷——天授长街和通往五村路的双桥路呈一个十字型,天授长街巷就纵横分布在这个十字路口。 过了十字路口的双桥河路左右两块房子后面,有个池塘。 江南之地,这样的池塘多得是。 都是用来方便给远离河边的人洗漱用的。 池塘的东面,南面,北面,都有房子和路。 但北面那排房子,实际上是另一条巷子的生产队仓库。 西面没有房子,是一大块野地。 虽说是野地吧,因为靠近附近人家房子的缘故,直接被拿来当做了本地人的墓地,附近种的柏树都老高了。 再往前也是一条横向小土路。 这条路和五村路平行,中间隔着一大块荒地,被开发来种菜。 实际上这些地也是村里公地。 只是村民有需求,那就用着呗。 当年春日,许灼木棍剑斩了遍野的油菜花,就是在此处。 “靠双一队的这里,要修建工厂,双三队那里,要修建商铺。” “因为码头朝向是这里的,肯定优先方便工厂。” “另外,目前工厂也不是太多,不用担心挤占路径。” “靠近居民区的地方,工厂只能搞声音小的轻工厂。” “一来噪音,二来味道,三来进出人员,都不能扰民。” “商铺么,进出货都比较轻,也没必要挤占通道。” “人们下了船,来到菜市场,顺便拐个弯就能逛各种铺子了。” “铺子有很多种。” “菜市场里头的铺子卖食物相关的必需品。” “外面的铺子卖衣服生活日用之类的。” “这些铺子必须弄好。” “因为以后要是全面开放,那么其余村就没必要来咱们这里了。” “咱们必须有一个他们还必须来,还要来,还能来的理由。” “所以……我们要把诊所也搬到这里来,也就是一些便民设施。” “天授长街因为地处十字路口,很多房子更适合做工厂。” “离主路,离河都近,方便进出货物。” “且相对别处,还很远离居民区。” “菜市场正后方,靠近路边这片房子,不是老灯笼店么?” “现在这里又没人,旁边也只住了一户木匠。” “把这两户长院并成一户给我改建工厂吧。” 全为民听完,脑子里思路也清晰起来。 这年头,谁都不知道未来的路是怎样的,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不说别的,大家肯定不想走资本主义道路。 可不走那种道路,又怎么走剩下的路呢? 老大哥那些路,也是被否定的啊。 大家都迷茫,尤其是底层大老粗,又能怎么办。 似乎放开发展,暂且以道家的“无为而治”似乎更合理。 老头点点头道:“那行,木匠那家你去谈。” “我去?我又不是村干部。” “你是临时委员,怎么不是村干部了?” “临时委员,只是有村委任命,没有村民集体选举,别说正式任职,连在上级公社那里挂号都没有,这不扯淡么?” “回头就给你升。” “我不当,这样搞,三期可就没了。” “嘿……小兔崽子……那行,让小楚去谈吧,你也能忙别的。” 许灼松了口气,差点又被全老头给算了一把。 “嗯——该说不说的,这居高临下的感觉是真不错,我估摸着,天气好的时候,百湾镇那里都能看到咱这新村委楼。” “别炫耀了,闷声发大财吧,麻烦能少一点是一点……” “就你小子麻烦最多。” 许灼当然不知道这话的真正含义,只以为是老头顺口吐槽。 他不知道,全为民都给他亲自搞定多少暗箭暗刀了。 出了十五十六号,送走全为民,也刚好到了下工的时间。 大量村民走出工地,就像是僵尸一样往各处涌去。 “和全爷爷聊了什么?” 刚回到二十三号,许若谷搓洗干净了面巾,拿过来给许灼擦脸擦手。 又端上一杯人参蜂王浆,让他喝一盅,便去做饭。 两人在小厨房里做着饭,顺便把事情当闲聊的话题说了。 许若谷疑惑道:“不是……那块地你不早看上了么?” …… 第377章 雌性金刚怎么取名? “我看上是看上,也得顺水推舟到了这时候要才行。不然,就全老头那算计劲,随便要不得被他刮光身上人油啊。” “旁边那户木匠,听说脾气不好,这才是你不愿去的原因吧?” “李贵琳,张秀秀,老夫妻两个早年有个孩子夭折了。一辈子没孩子,收了两子一女养女养子,养大成人后给安排到了海城发展。李贵琳是村上除了阿杜师傅外,做木工最好的,但比阿杜师傅会赚钱。他也只会做四平八稳的家具什么的,不过他之前养了个雕花匠。这两人干什么的呢?给桌子雕雕花,上上漆,中间镶嵌个大理石做八仙桌,价格不便宜。对底层人来说,这特么都是高级货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就是骗骗人的垃圾。不过李贵琳也挺有本事的,两子一女都在海城买了房子,工作稳定。那房子是他祖宅,要让可能有些难。” “那让其余人头疼吧,我就说你也不像是会无缘无故推脱的……” 入夜了,吃完饭洗好碗筷,许若谷迫不及待先去院子洗衣服了。 今天衣服有点多,但她洗得倒是开心。 等衣服洗好晾晒好,她一口气就有五套新衣服穿了。 今夜月光朦胧模糊,风也有点大,时不时有云飘过。 月晕也和平时呈现相反的状态。 自从许灼和她说了天气,她就会观察周围自然情况。 在看到月亮浑浊、月晕相反时,她把这事和许灼说了。 “说明快下雨了。” 许灼便把月晕为什么会相反的原因说了下。 两人由此开始了漫漫长夜。 “对了,许灼桃,我发现一个问题——” 进入到相对安静的创作后半夜,许若谷皱眉,搁笔喝水。 “目前《创世纪》这变形金刚篇里,已经有远古无性别的超巨大变形金刚,往后是雌雄同体,交换繁殖的巨大变形金刚,再到第三代先雌后雄,或者先雄后雌的交换繁殖的变形金刚,以及现在有了明确雌雄的第四代变形金刚。” “那他们是硅基智慧生命,应该有爱情吧?有家庭吧?”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目前叙事都是以男性视角为主的,这个是不是不太合理,女性视角的故事也得有吧?” 许灼想了想,还真有雌性变形金刚。 问题是,这玩意儿是非主流啊。 他道:“有啊,不过我不擅长这个……” “没事,这个故事我想自己来弄,你得帮我想几个符合变形金刚这个物种和文化的名字,比如威震天,擎天柱,大黄蜂之类的。我刚刚想了想,觉得这起名风格太男性化了,怎么也无法做性别区分。” “这还不容易——奥天娇,昴日星,怎么样?” “可以……还有呢?” “你查嘛,二十八星宿,各种星辰的名字别名,有的是可以用的。” “我都不知道二十八星宿是啥,你写给我。” “成——” 其实许灼很好奇,许若谷写的故事是怎样的。 但直接窥看,好像不礼貌。 挣扎再三,他选择了不看,管好自己。 一夜天亮,这一夜许若谷似乎也累了,罕见得没折腾他。 天亮后两人一如既往地洗漱做早饭,开门处理事情。 想起昨天和全为民聊天的事,他就对十七号铺金砖地面执念的发愁。 “一会儿等梁大晓来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 正想着,庄连山来了。 “许哥。” 两人打过招呼后,许若谷直接从院里端来桌椅茶水小零食放门口。 许灼让庄连山坐下,吃点东西,喝口水再说。 五点钟左右的天,太阳也刚起来罢了,村里人早起的也才早起,平日里人多是因为双桥河,现在双桥河还没通,路也一塌糊涂,根本没外人来。 其余人都选择在了白银灞河上岸。 又因为朝南前门水泥场被拆掉,准备修路。 众人前门变后门,后门变前门,原本坐北朝南的格局变成了坐南朝北,就算有早起的,也是朝北面双二队的路开门。 现在的双一队,不到上工,鬼影都看不到一个。 人少了,麻雀,斑鸠,白鹭之类的鸟就多了。 唧唧喳喳的,更显安静。 “在许哥这里待遇就是好。” “这不是应该的嘛,说吧。” “许哥,这两笔钱你拿着——” 庄连山先是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取出了几沓钱放桌上。 这几沓钱又被分成了两份。 第一份有小万,这是陈文勇等人的钓黄鳝队收益。 许灼让陈文勇和张远超直接交接,钓黄鳝直接给张远超,张远超这里开收据,然后陈文勇拿着收据来他这里算钱。 这笔生意因为蒋大伟这害群之马,加上老蔡头作梗,没做多长时间。 目前陈文勇、徐阿虎等人,已经在许灼撮合下,组建了新的班底,形成了钓黄鳝技术指导小组,去周围村子集结钓黄鳝队伍。 技术指导小组,已经很快蔓延到了菜篮子工程沿线上的几十个村庄。 钓黄鳝队伍得来的钱,许灼则从中抽成。 这就是第二笔钱的来由。 第一笔钱许灼说好一段时间就去结,一直没空。 这次张远超看国营饭店里的情况不对,和李卫国、郑新国商量了下,就从账上按照账目的,把这一笔钱全部给了许灼。 国营饭店里,因为菜篮子工程对其价格压得很低,正在转移生意。 眼下的价格,廖师傅已经赚不到任何差价了。 再压价要出事。 所以廖师傅卖了人情,直接把生意转交给了菜篮子工程。 工程这里,则抬价收购。 第一笔钱,国营饭店这里结算了八千多。 许灼让许若谷过来,清点出先前的票据,确认无误后入账。 第二笔钱,是菜篮子工程这里给的,一共是三万三多。 这个项目目前全由庄连山一个人总负责。 谁叫他所在地方,和项目创始人许灼很近呢。 当场核对后,确认无误,也入了账。 这么一来,许灼一个早上入账了四万多块。 看着很多,平均算下来是半个月副业总收入,也是量大管饱。 如果没有把技术指导这件事,蔓延几十个村,他也拿不到这么多。 接下来,随着农忙,这笔钱会越来越少,就没有。 黄鳝在目前市场上,是有时间性和季节性的。 平时庄田那个水塘里,都是捉来的普通黄鳝丢进去,形成了养殖坑。 那里面,现在也有千斤了。 钱的事结算完成后,庄连山开始说起了正事。 …… 第378章 这东西都能搞到? “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是,国营饭店已完全放弃了黄鳝这条路,并且上游的路线,也移交到了菜篮子工程这里。廖师傅拿出了积蓄,还借了不少钱,和老蔡头两个在搞蝎子,眼下已经捉到将近三百斤了。预料不错的话,老蔡头今天就会和廖师傅一起去酒厂,把蝎子卖了——以上这些,是孟师兄和我说的。” 许灼笑着道:“这是在担心我没准备好?” “老蔡头给所有人结算了三十块钱一斤蝎子,这笔钱所有人拿到手了才干活的。今早交货的时候,老蔡头也说了,明天就不用捉了,各干各的就行。一斤蝎子,就是一个月工钱。这段时间下来,老蔡头召集的人,平均捉蝎三斤以上,也算一次性发了笔横财。我听孟师兄说,周围蝎子原本就被扫得差不多了,这一下基本上是被干绝种了。他带着的捕蝎队,因为有经验,这三百斤里一百八十多斤都是他们拿下的,得了五千五左右。平均分一下,收入不算差,就是这捉蝎子的生意,怕是要没下文了。” “老孟怎么做的,有没有把钱发下去?” “没有,他觉得事情还没落定,这笔钱还不能放。孟师兄现在当师父,也做得有模有样了。手底下这些人,管得都很听话,像部队似的,令行禁止。我看着,比师父这里还要强不少。” “他人少,好管理,你师父越做越大,翻个身都难——回头你让老孟把这笔钱准备好,随时随地玩个投机倒把,抄人家老底,吃个胖子。”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回头就知道,现在说了不一定能实现。” 庄连山还要去忙活,许灼不留他了。 让许若谷拿出一条芙蓉烟来送他。 他知道许灼这里的规矩,道了声谢,便也没有推辞。 至于许灼卖黄鳝得来的这笔钱,谁看着都眼热,唯独他不会。 他就是项目的负责人,这项目所有财务都是走他这里的。 自然,整个项目的收益里,也有他的一份。 “四万啊……” 一百张一沓,就是一千块,四万就是四十沓。 一沓一厘米厚左右。 两个二十厘米厚的纸钱墩子放在桌上,许若谷都看麻了。 “收起来吧,我对钱不感兴趣。”许灼道。 前世今生,总算有一次能好好装个逼了。 许若谷白了他一眼,就立马转身把钱端了进去,放到卧室内的大箱子里放好,顺便把所有收据都做入账本里面。 这段时间以来,许灼几乎没有收入,都是在花钱。 花钱如流水,一点不为过。 造养殖场基本建材要钱,人工要钱,钢架彩钢瓦要钣金厂造要钱,人员受伤了要钱,菜市场建材钱垫付要钱,买木材要钱,买设备要钱,请木工要钱,运输要钱,还有庄田那里也要钱,包装印刷厂要钱,十七号各种电线电器要钱。 建设生产组目前的钱,说起来滑稽。 接的项目不是他自己的就是村里的。 按照道理,项目甲方把钱给到他这个负责人,再通过他这个负责人进行分配,问题是甲方和乙方是一个人,左手进右手出,钱就瘦了一圈。 至于开河造路,这是全为民自己干的,挂着建设生产组名义。 实际上里面基本没他的份。 剩下的也就零食生产组和香料生产组了。 这两个组目前收益,被规划到月结,以后要季度结,半年结,因为他和人家甲方的账目也是这么来的,人家是长期预定送货。 也就是说,目前原材料都是许灼在垫付。 直接通过庄连山这里购买,付款。 组员的工资也是他在支付。 这些组员里,有相当部分还属于原始股东。 反正回头分红有他们的份。 许灼手里的钱也还剩万把块左右,顶多撑个二十来天。 这也足够了,因为到时候可以去市政那里结算项目款。 可是……他不知道能不能结算顺利。 毕竟这种钱吧……怎么说呢……懂的都懂。 眼下这笔钱入账,那么他总算又能稳坐泰山下去了。 “待会儿梁大晓来了后,一起去趟药材收购站?”许若谷放好钱回来问道。 “嗯,看情况。” 除了陈文勇钓黄鳝和国营饭店交接外,许灼还把蝎子这件事,让孟钱多和药材收购站这里交接了,道理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他去拿钱,可不是为了缺钱,而是为了让人家缺钱。 算算这笔账,差不多也有个两万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平日里一笔一笔拿,药材收购站店员完全能做主。 可一次性拿那么一大笔,那就不是小小店员可以做的事了。 所以说……不急。 片刻后,梁大晓也带人来交接了。 “许哥!看我给你带来了啥!” 不等许灼开口,梁大晓兴奋跑过来,拿出一个东西放在门前小木桌上。 “呀!”看到这个,许若谷先兴奋了。 因为这是一个……录音机。 录音机这年头在城里流行得很,乡下不多。 乡下连伴导体都没多少。 这录音机可以听广播,还能听磁带,还能录音。 这玩意儿,可是正儿八经的稀罕货。 眼前这只,方方正正,高十五公分左右,长三十多公分,最上面也是个方形的握把,正面朝上三分之一,都是木头的,其余地方是黑色塑料,布满了各种黑色的方正按键和黑色旋钮,还有几个插孔,正面右手边这块,是一张有指针和音频谱子,对应的左边部分则是一个布满孔的喇叭口子。 至于后面,则是放磁带的地方。 上面边缘也有好多关于磁带的按钮,还有录音键。 许灼仔细查看了这东西后,发现上面有日文和英文,没中文。 但一眼看出了这是什么牌子。 “松下的,大晓,你这不便宜吧?” 梁大晓没说话,笑呵呵地招了招手,后面徒弟很快送上来一些配件。 这是一副头戴式耳麦,也是松下的,还有一堆磁带。 其中有十张都是用来录音的白磁带,还有几张磁带,分别是锡剧《沙家浜》,黄梅戏《天仙配》,还有作为四八年电影《小城之春》的插曲《在那遥远的地方》,二十年代就有当时四七年在江南省城邺京首唱的《康定情歌》,最后是去年七九年《小城故事》电影插曲、邓丽君的《小城多可爱》这首歌。 “我去……你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磁带?” …… 第379章 你是不是觉得很凶,不讲理? “都是有门路的,其实这些东西根本不用离开易城就能弄到。咱们易城再差再差,也是江南,也比很多地方富有。城里人,有门路多的是。有些东西用旧了不用,扔掉,嘿嘿……许哥,你就说这事漂亮不漂亮吧?” 梁大晓卖弄邀功似的显摆着。 许灼瞥了眼对这台明显崭新的松下录音机爱不释手的许若谷,笑着道:“说说吧,多少,别跟我客气。” “嘿嘿……就知道许哥喜欢这个,这些总共两百三……” “我给你凑个整吧,你也别跟我客气了,行吧?” “嘿嘿嘿嘿……” 梁大晓搓着手,一个劲点头。 给许灼办事,那可比给师父办事还爽快。 只要尽心尽力,许灼不光不会亏待,还会让他们过得相当滋润。 他让梁大晓把这些带到客厅去。 实际上是让许若谷拿三百块给他,财不露白嘛。 梁大晓拿钱出来后,就招呼人来搬运零食。 “大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许灼提醒着得了一笔钱,乐呵傻笑的梁大晓。 “啥事?”梁大晓没反应过来。 “金砖的事,你不会忘了吧?”许灼心头一沉,觉得梁大晓是不记得了。 他估摸着在梁大晓心里,自己就是个喜欢追求各种新物件赶时髦的。 看看最近许灼让他帮忙弄的东西,洗衣机,壁插,进口插座。 还有眼下这他自作主张搞来的一套录音机,让许灼是如此的满意。 梁大晓愣了愣,一拍自己脸道:“瞧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许哥,今天下午你得去一趟师父那里。师父找到了做金砖的人,但对方似乎有些难搞。也不知道开了什么条件,总之人家要和你亲自谈。” “行,下午几点有说吗?” “没说,您看着有空直接去呗,这两天人家就住在镇上招待所。” “好……” “要我说这人就是刁民,卖个砖而已,那就是泥巴做的,再金贵也是泥巴做的,而且还不是红砖,价格却要到两毛钱一块,就这还不肯卖……” 听着梁大晓的吐槽,许灼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对于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梁大晓来说,他对生活的需求,就和这个时代很多人一样质朴,吃饱穿暖有得用就行了,没那么多杂的。 别人说梁大晓现在发达了,顿顿吃肉,有些奢侈。 梁大晓还觉得许灼追求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些把钱不当钱了。 总之,每个人观念不一样吧。 金砖的事情能有着落,就好。 梁大晓这里正在装卸货物,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即便是梁大晓,听到这声音,都知道是谁来了。 他对袁如辉了解不深,但在许灼这里,打过不止一个照面。 “卧槽!” 几天没来的袁如辉,差点三轮摩托开过头,直接往塘口里飞去。 原本塘口还没弄好时,这里空间足够,他习惯性在这里转弯。 因为这里比较平坦。 结果现在被挖空了,差些冲进去。 许灼和梁大晓原本都侧目笑嘻嘻看着,看到这一幕差点捏冷汗。 河道平均深三米,塘口这里深度更是达到了三米五。 这要掉下去,人十有八九差不多了。 “老袁,你是一大早喝了酒,还是多久没来这里?” 近了之后,梁大晓看着下车后擦着冷汗的袁如辉,忍不住打趣。 “唉,你不知道,太阳起来了,我从西边来朝东开,正好射了个照面,眼睛一晃,下意识就按照习惯打弯……” “那你可差点把我和许哥给吓坏了。” “别说你们两个,我自己也把自己给吓坏了。要不是老子现在还能迎风飙尿一百米,真就得去换条大裤衩了。所以说……” “说啥?”梁大晓赶忙接着话茬问道。 袁如辉拍了拍他肩膀:“年轻人要爱惜身体——你看看他,气色多难看,一看就是精气不足,以后到老了要看着水管空流泪的。” “不是……”许灼无奈看着袁如辉道:“袁爷叔,我怎么躺着也中枪?” “你难道不知道杀鬼子,杀猴子,杀棒子,杀毛子,杀洋鬼子,杀伪军,杀土匪,都要养成补刀的好习惯吗?” “哈哈哈哈……”梁大晓头次见识到袁如辉的幽默,乐不可支。 那仰着脖子大笑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大鹅。 就这么打趣之间,梁大晓这里备货也齐了,招呼一声,踩着混混沌沌的朝阳,擦着满身汗,朝着白银灞河赶去。 天气实在是闷热,一早上就不对劲。 待其走后,袁如辉才和许灼在门口喝茶聊正事。 “人我搞定了,组了个局。待会儿中午,一起去市里国营饭店。鹿兴闻老爷子的儿子,鹿壮华,在电台当主任,有相当话语权。他让你到时候一定带上稿子,你这里准备做得怎样?” “你放心,我这里做了万全准备,只要你这里人没问题就行。”许灼沉默了下道:“这个主任和台长关系怎样?” “鹿壮华是老台长这一系的,在台里资历不小,不过……这上来的台长,也是熬资历熬到这一步的,我个人觉得,两人怕是有些矛盾。这样倒是好事,两人敌对才有竞争力,要不然两人关系好,犯不着为咱们冒险。” “那行,到时候再说事情,袁爷叔,我那件事您准备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这里当然没问题了,关键不得看你嘛。” “我这里也在等消息,不过……钱这件事,你还得帮我下。” “你是要把账上钱都结了?” “是啊。” “那去结呗,我都打过招呼了……” “不是,袁爷叔,您先看看账目。” 许灼招了招手,然后就看到袁如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在干嘛?” “我……”许灼扭头一看,身后没人。 细听,不知何时里头深处传来了一些广播声,还有不断切换的歌曲声。 “许若谷!你他妈的,我在谈正……” 噔噔噔噔…… 许若谷从里头猛冲到门口,冷冷看着许灼。 “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说老婆,我在和袁爷叔说正事,想麻烦你取下账本,谢谢……” “账本就在里头,你没有手还是没有脚啊,没听到我正在忙吗?” “哦,知道了,谢谢提醒。” 许灼起身,侧着身从站在门口的许若谷身旁缝隙里挤过去,快速到里面,找出来账本,然后又和转身进来的许若谷碰上,他闪了闪身子让路。 “慢着。”许若谷道。 许灼停下,笑笑,有些尴尬:“那啥,什么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凶,很不讲理?” “呃……没有,刚才是我态度有点不好,我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在逼迫你?” “哪有的事……我老婆一直明事理懂是非知曲直……” “滚。” “诶,好嘞,谢谢。” …… 第380章 老婆是用来打的吗? 许灼连忙跑到了门口,把账本给了一脸复杂的袁如辉。 袁如辉接过账本小声道:“你还没办酒吧?” “等十七号建成了,就办酒,袁爷叔到时候一定要来喝几杯。” “呃……我看你还年轻啊,其实这个酒办不办不重要,重要的是领证。” “您也知道,咱们这儿这时候,办酒重过领证的。” 你领了证,住在一起,不办酒,大家都以为你是买来的老婆,或者说是媾和,但是你办了酒,就相当于向所有人进行了郑重告知,大家吃了你的酒,也过来见证了,那这个就是你正儿八经的老婆了,赖是赖不掉的。 说一千道一万,这年头你就算买自行车穿新衣服天天吃肉…… 这些让人眼红嫉妒的事加起来,都不如结婚和丧事轰烈。 红白事在村里头,一生一死,比什么都重要。 其次重要的就是订婚宴,满月酒,周岁酒,寿酒之类的。 在本地人看来,你就算领了证,今天领明天离,大家不知道,不认识,不认可,不承认,这又算什么呢? 是要被瞧不起的。 袁如辉的意思是,一旦办酒你后悔莫及,你自己还是清楚些吧。 “主要是我打不过她,我要打得过,就让她知道谁是天,谁是地。”顿了顿,许灼看袁如辉的眼神有些不对,他改口道:“当然了,老婆是用来疼的,怎么是用来打的呢,这种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就不对,是封建糟粕。” 说完,听到身后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离开,这才松口气。 许灼赶紧换话题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袁如辉打开账本看了看,吓一跳:“两万四千八?!怎么这么多?” “呃……”许灼犹豫了一下,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听完,袁如辉竖起大拇指道:“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是谨慎,直接把老蔡头所有路都给堵死了,厉害的。就是眼下这事儿,还差最后一步。没有这一步,你所有功劳都白费,你这……怎么说?” “不急,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子弹飞一会儿?” “让尘埃落定。” 两人在门口纳凉,吃了好一会儿水。 看到装潢小组人开始上工,村里开始热闹起来时,太阳已经蛮高了。 两人便回到了里头客厅吹电风扇去。 “那什么,一会儿你和我出去吗?” 到了卧室,看到许若谷正抱着录音机戴着耳麦在弄着什么,许灼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然后等了足足一分钟,才等到许若谷摘下耳麦。 “不去了,我帮你把胳膊绷带处理下,你在外面自己注意下。” 左肩上的绷带,一直都是从肩膀捆扎到腋下,且为了不大幅度动,所以连带着做了个挂子,让左臂可以垂在挂子上。 这样左臂不能大动,也影响不了伤口。 这些天来,他左边锁骨肩头的伤口已基本恢复。 只要不大幅度动作导致崩裂,小幅度晃动也没问题。 许若谷担心的就是许灼动作幅度大,一直没给他拆。 现在许灼要出去见人,谈事,那这就没办法了,只能拆。 拆完了,她又重新调整了下捆扎肩膀到腋下的布条。 在确认包扎好,许灼运动也没大问题时,这才放心。 许灼换好了绷带走出去,和袁如辉碰了面,想继续闲聊,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道:“袁爷叔,你先待着,我出去一下……”顿了顿,他摇头道:“算了,反正袁爷叔你也没别的事,就和我一起走走吧。” “去哪里?”袁如辉随口问道。 “村里转转。” 说是村里,其实是去双二队。 一路直走,到了一座有两个烟囱仓库般的独栋房子前。 许灼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 “许灼同志来了啊,是来拿剩下的钱包的吗?”陈皮匠也刚到,正在屋子里收拾着,准备着东西。 “什么叫……剩下的?”许灼有些懵。 陈皮匠道:“上次许若谷同志来过一次,拿走了做好的一半,没和你说吗?” “没和我说,前段时间我因为受伤,整天昏昏沉沉的,很多事我让她自己一个人处理,看着办,估计她忙忘了。” 话是这么说,可许灼心里头已经嘀咕了。 那些钱包不用说,一定是被许若谷藏起来了。 “袁爷叔,来看看这些钱包。这些可都是我请来的陈师傅精心制作的。你瞧瞧这针脚,陈师傅手艺那是没的说。” “好啊,这钱包款式新颖,看着也大气,真不错。” 陈皮匠连忙道:“我就一个村里皮匠,除了熟皮子鞣皮子切皮子,只懂一些横平竖直的基本做法,花纹也勉强懂些,样式一点都不懂。这些皮包这么好看,真不是我的功劳。都是许灼同志亲手设计的,我真没这本事。” “诶~陈师傅谦虚了,没您这手艺,再好样式也造不出来啊。就像没有泥瓦匠,水泥红砖就只是水泥红砖,变不成房子。这个呢,还得像咱们伟大的劳动人民,向善于创造的伟大工农阶级,致敬。” 袁如辉也是老油子,这种话说出来是一点不脸红。 陈皮匠这被哄得,那叫一个开心,嘴就没合拢过。 讲真,许灼还是头次看到陈皮匠见陌生人笑。 自己第一次来也没给好脸色。 村里人到他家,也都是被他臭脸醺着。 如今被袁如辉捧得这样,也真是罕见。 许灼道:“来,袁爷叔,挑一个吧,送你了。” 袁如辉拿起一个刚看着就没撒过手的笑嘻嘻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这真不好意思的,这么好的东西说送就送……” “那你给钱吧。” 袁如辉笑容一滞,旋即笑道:“你想送我拦都拦不住,你也真是的,咱们都这么熟了,谈钱就伤感情了。” 一屋子三个男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许灼走到陈放不少包的货架这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阵后,有些疑惑。 “陈师傅,你最近还在做这些老款式的女式包?” “老款式?”袁如辉瞪大眼睛看着这些精美绝伦、风格朴素中透着精致,一派大气典雅的包,不解道:“这些包还老款式?” 陈皮匠其余东西摆弄清洗好了,眼下正在打扫。 笑着道:“这些包的款式,都是许灼同志之前设计出来的。说老款也算吧,毕竟许灼同志还没给我没做过的新款。我最近就一直在做这些包型啊——对了,想起来了,上次许灼同志你让我做的男款包,我早弄好了。” 他往前走,用钥匙打开了工作台的大抽屉,从里取出了个军绿色包。 …… 第381章 一只包等于一套房? 这是一个显得很是方正的军绿色双肩包。 包的最上面是一方小的五星红旗。 因为用敲打模型挤压皮革出的效果,且整个军绿色的包都有自然的粗糙纹理,唯有这里一块皮革是染色显得光洁的,所以视觉效果尤为突出。 整个包围翻盖式,左右锁扣黄铜制成,做成了锤子和镰刀。 稍微离远了看去,就会发现,整个包像是一张撅着嘴的方正人脸,如法老般交叉着双手,只不过手里拿的不是权杖,而是镰刀和锤子。 “这包能做出来,真是辛苦你了。” 许灼拿过包背起来试试。 这东西,挂在身上还真是舒服。 陈皮匠也毫不吝啬这似是恭维的话道:“确实类似我了,真是难度不小。主要不是皮子处理——这种正宗的军绿色不难找也不难调,一个皮包要做出军用帆布的效果也不算太难,难的还是锁扣怎么做成镰刀锤子。” 许灼不知道的是,陈皮匠目前已经在“转职”了。 因为他上次一句“黄铜锁扣”,陈皮匠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专门去城里转了转,结果很失望,市场上的锁扣几乎没有符合许灼要求的。 他就只能自己买一些佩剑回来自己熔铸。 最近这个房间里添了一些线锯,台虎钳,坩埚,废黄铜,紫铜,小锤子,都是他自己或买或收集了料子在搞原创。 没错,这个镰刀锤子的锁扣,也是他从无到有做出来的。 因为许灼的设计风格里,有一个宗旨,那就是“自然”。 或者说是“粗”。 风格的粗犷,细节的细腻。 就像一块自然界的粗糙石头,它再粗,也被磨掉了棱角。 追求细是有上限的。 工艺品细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了,且再细也是可以复制的。 他要的不是工艺品,是不可复制的艺术品。 就像制作紫砂壶,做得再精细都是可以完美复制的。 但你要是做手捏的供春壶,怎么做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来? 许灼详细检查了这只背包后,确认无误,就给了陈皮匠开收据。 回头他拿着这个收据,直接去二十三号拿钱就行。 “这包真漂亮啊……”袁如辉看着许灼对这包爱不释手,眼睛也直勾勾的,一副跃跃欲试又不敢上的样子。 “你试试看。”回去路上,许灼把包脱下来丢给他。 袁如辉这一试,差点就成了肉包子打狗。 一直到二十三号,许灼说要把包拿下来装东西,才肯撒手。 “这包太漂亮了,也让陈师傅给我做个呗。” “你没听陈师傅说做起来难么?” “难不都做出了一个嘛,也不再差一个,我又不是不给钱。” “你觉得这包值多少?” “不管多少,老熟人,便宜点呗。” “袁爷叔,那皮具小仓不是我开的,只是我和陈师傅熟,他有这个手艺,我请他做的,你觉得这东西值多少钱?” “十……不,二十……不对,三十三块左右吧。” 三十三块,严格来说差不多——前提是没有溢价。 但用膝盖想都知道,所谓奢侈品,奢侈就奢侈在溢价上。 也许你会说,不就一块皮子,一点染料,一些针线,一些五金么,满打满算,再加个人工,这东西撑死也就二十。 可实际上呢,皮子怎么鞣到符合设计所需,让一个新人来成么? 这块皮子上的花纹,都是处理后的结果,不是自然生成,找其他人来成么? 还有这染皮子调配颜色,一般皮匠哪有这个本事? 再则这些手工打出来的锁扣链子铜环之类的五金,别处买不到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没这份设计,你找谁也没用。 这些加起起来,总结也就三点,材料,手工,设计。 陈皮匠现在的手工本就超出同行不少,在许灼帮助下已领先同行一大截。 至于设计,那就更别说了。 这些东西加起来,这么一只包卖个五十不嫌贵。 可问题是人无我有,价格我定。 “低于一百二,就不可能了。”许灼干脆给了袁如辉一个死心的答案。 袁如辉听了有些被气笑:“一百二我不能去买红砖盖房子?” 许灼道:“你有一百二能买红砖盖房子,谁都有一百二,谁都能买红砖盖房子,可目前来说,你有三百,不一定能从我这里买到这只包。” 许灼这里出来的包,都带随形的金文“许”字,并且下面有编号。 这编号最前面,是用乾卦或者坤卦来表示,意思是男款或女款。 卦象符号后是一正一反两个双鱼图。 再后面是大写中文数字,再一个小写中文数字。 双鱼代表的是“零”。 大写中文数字代表的是第几款式。 小写中文数字代表的是第几个。 合起来就是男款或女款的第几设计款的第几个出品。 毫无疑问,许灼自己定的,这里基本都是序列号——零。 除了他定的之外,其余的序列号都是从一开始。 “小许,你这就没意思了,这么高的价格,这不是坑人嘛……” 袁如辉自讨了个没趣,又想要,便开始纠缠起来。 正说着,两人回到二十三号,到了客厅。 只一眼,许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报纸。 看到报纸他没有理会袁如辉,极其兴奋地冲到前面拿起来翻看。 这报纸不是《江南晚报》也不是《北平日报》,而是《华东日报》,里面的新闻都是整个华东大区发生的各种事。 涵盖范围可比《江南晚报》广太多。 许灼在报纸上一阵找,很快找到了一个名字——破壁人。 “袁爷叔,成了。” 他把报纸拿过去,指着署名“破壁人”的一篇文章。 袁如辉看标题,就知道这是一篇关于“蝎子酒”危害的文章。 乍看他并没有在意。 不过他一眼就看到了这篇文章最后,竟然还有报社主编对本篇文章的附语。 文章既然能够刊登出来,便足以说明这东西内容不差。 可竟然还能引来主编附语,这岂不是说,这东西相当有分量? 好奇之下,他连忙拿起报纸来仔细看,对于包的事也抛之脑后。 这一看,他眼睛逐渐瞪大了,脸上有惊愕,还有喜色。 看到最后,忽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牛逼!牛逼牛逼!真牛逼!这个叫‘破壁人’的作者真是绝了!这讽刺之辛辣,这调侃之毒鸷,绝了!我看着文章,真有种看到任公这流畅、大气、豪迈的文风,和鲁迅先生那毫不留情面的批判之融合。这文章,简直是白话文章版的《醉太平·夺泥燕口》,每一个字就连小孩都能懂,真绝了!难怪连主编都跑出来给了附语……就是这破壁人,以前怎么没听过啊。” …… 第382章 这个破壁人真厉害 和某些为了看个《斩仙》特地订报纸的人不同。 袁如辉看报纸看书都是日常。 所以他对文坛里各个笔名都比较了解,可这破壁人还是头回见到。 这篇发表在《华东日报》上对蝎子酒之“毒”,从蝎子酒本身的副作用,一直引申到了引起的底层、中层、农人、商人、工人乱象,也是一种“毒”,最后又把文章主旨往大帽子上引,避免了自身触犯利益被攻讦的可能。 “诶?这种路子怎么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说着说着,袁如辉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被许灼打断了:“袁爷叔,有这东西可以了吧?” “可以了,剩下的事也就没问题了……这文章是你找人发的?” “是啊,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嘛,我也认识一些人的。让他们帮帮忙根本不是问题……就是现在寄信什么都不方便,有些事只能提前布局。这篇文章其实早就发了,只是今天才刊登。看来《华东日报》也谨慎啊。” “其实《华东日报》不行,在江南这里,影响力最大的报纸都是几个本地报纸,因为这里很多本地势力都能自己做报纸。不像北方,很大一块区域,有时只能靠一份报纸来传信息。但至少这个《华东日报》也是正经官媒,很有影响力。尤其是这报纸一出来,很多人肯定会争相购买来读,来学习。这么一来,影响力就会大起来,你这里也能省不少事。对了,上次那个事,你为什么不让这个笔名叫‘破壁人’的朋友来?他连个蝎子酒几两重的事,都能说得千斤打不住,这本地电台有这种事,让破壁人来辛辣嘲讽,骂个狗血淋头,岂不爽哉?” “请其他人我还有点把握,这个人也是我托了关系才请到的。人家有这种笔头,怎么会和我这种毛头小子交好?我一个写通俗小说的,他做的是都算得上尖酸刻薄了。文人相轻,他得罪人也不少,我也不敢和他多交往啊。” “也是……” 两人说着就往外走,乘上了三轮摩托,先去了趟药材收购站。 到了之后,袁如辉把会计什么都叫出来。 许灼把收据什么的都拿出来,和这里核对。 在账面上确认无误后,便开始结账。 “两万多,袁站长这……”会计为难道:“这账一结,下次出货前,咱们账面上可就一百多块了,收不了任何货……” “出货还有十天,对吧?” “对。” “那人家账面有问题吗?” “没,都对得上。” “既然是欠着人家的款子,给就是了,难不成公家的店可以不给钱?” “不是不是……” 就这样,许灼一口气拿了二十多沓钱。 现场一一点清后,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完成装包。 袁如辉开着三轮摩托,把他送回二十三号,放好了这一大笔钱款,然后拿着一大叠稿子,笔记本钢笔等,一同出了门。 临走前,许灼还特地带着袁如辉参观了十五十六号,十七号,养殖场,菜市场,庄田,柘泾巷码头木工棚子。 主要目的还是检查工作。 这一圈转下来,袁如辉又看上十五十六号了。 他想回头让许灼也给建一个这样的三层楼。 “你为什么看不上十七号。”许灼很无语地问道。 袁如辉有些嫌弃道:“这墙壁,这地面,这窗台,跟个什么样子似的,谁看得上这种房子,也就外面好看些。” “呃……部分房间粉刷的……” “那你总不能睡在墙上吧?这房子真不行,地面太烂了。你看这十五十六号,墙壁干干净净,木头地面,木格子玻璃窗,又干净又整洁又通透,多好。下面还有个男女分开的大厕所,楼上竟然还有洗手池,和厕所,用着舒服。” 许灼不知道怎么跟袁如辉说。 这种误会,好像也合情合理。 因为这时代人建房子,就特么用砖头搭积木似的把空间撑起来就好了。 顶多内外糊上水泥,这就很不错了。 这样一个屋子,放上些床椅家具不就行了? 剩下的什么铺设龙骨木地板,房间粉刷到干干净净,还玻璃移门,雕花木门,这不都是扯淡么,哪里来这么多穷讲究。 所以,在袁如辉眼里,十七号除了门窗和家具外,已经完成了。 估摸着昨天全为民参观十七号也是一样的想法。 所以觉得这地方外面看着好,其实内里一坨屎。 毕竟他们也没有“毛坯房”这概念。 行了一圈,袁如辉看养殖场也觉得不咋滴,菜市场这建筑结构他看不懂,唯一赞扬的也就是庄田和柘泾巷码头木工棚了。 他说,庄田这里的土墙造得是真好。 他说,这两段柚木是真牛逼。 袁如辉活这么大没去过木材厂,头次见到这种直径两米多,比他身高还长一截的巨大木料,所以看到这么大的他只觉震撼。 “小许啊,这两天就要下雨了。” 临走前,翟立森拉住许灼语重心长道。 许灼想了想:“下雨嘛,那你们就放假吧,放心,工钱照给。”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切点木料,搬到木工小仓去做。这些木料,放在这里没人看着,我不放心。待会儿就能把所有十五十六号需要的门窗都做好了,所以你看……这个怎么弄。” “呃……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缺少人吗?” “不是,是缺少运输工具,光靠人力很费劲,这么多切割机都要搬回木工小仓呢,小许你看看能不能弄些牛马之类的来。” “这个没问题——翟师傅,你怎的不要放假?” “放假……现在家里也是无聊,在这里上工蛮开心的,而且顿顿都有肉吃,有烟抽,我可不想回去啃萝卜豆皮青菜。” “我是担心打雷停电。” “诶,打雷停电又不是大事,古代没有电,还不是照样做木器么。” “那行,您千万别勉强,要请假什么的直说就行。” 许灼把魏工郎叫过来,让他跑一趟村委,去叫楚会计。 让楚会计去和全为民等四大天王说一下,方便到时候拿军马骡车。 这边吩咐完,他就乘上三轮摩托离开了。 “诶唷,真好看,不知道哪买的……” 离开时魏工郎看到许灼的双肩背包了,这叫一个双眼冒光。 …… 第383章 我说实话你不会打我吧? 这种结合了时代审美,又超出这个时代审美格局的东西,谁不喜欢? 尤其是他觉得这个包,特别像一张左右手交叉拿锤子镰刀的严肃人脸,额头还镶着国旗,越看越喜欢。 其实许灼这个包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哈利·波特》系列中的分院帽。 那皱皱巴巴的分院帽,不就形成了一张人脸么? 他把包的材质弄皱褶一些,加上锁链和副包堆叠,这就有了形状。 车子一路开,很快来到了松茎头,拐出去就上了国道。 又一阵开后不久,便进入了市区。 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许灼打算去友谊商店逛一逛。 友谊商店里的东西,是出口和进口的。 “到底是出口货,就是比给国人用的好,啧啧……有点讨好这些老外了。” 相对来讲,每个人都有好坏两面。 袁如辉这个人因为十年灾难,遭过迫害,本质上有些恨国。 可相较之下,他更瞧不起“崇洋媚外”这种事。 所以跟着许灼进入友谊商店后,别看他说这些…… 结合他脸上表情,便知道这人其实是在阴阳了。 许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袁爷叔,你要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 “我知道,我们不一样。” “呃……这话是不是出现得太早了……”许灼没料到自己会在袁如辉这里,开口就被干沉默了一下,他整理措辞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东西方人,骨子里是不同的。比如轴心时代,咱们华夏诸子百家,西方出现了柏拉图苏格拉底。往后发展,咱们诸子百家延续了下去,西方却几经波折,却又逐渐开始掀起浓厚的宗教文化。我们的衣食住行,和他们的也不同。”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小许。” “那袁爷叔,你知道我们现在需要外汇吗?” “呃……不就是外国钱吗?” “拿外汇干什么,袁爷叔知道吗?” “买设备……技术?” “外汇的本质,就是我们国家成为一个大工厂,生产各种东西,给这些发达国家的外国人使用,满足他们需求。可你的酒和他们喝的酒口味不一样,你觉得好喝,他们不一定这么觉得,你要让他们怎么买单?你不用多考虑,他们会把标准给你,你拿着这个标准去生产就行。所以我们国内有很多专门做外汇标准的流水线,都是为了给国家赚钱的。因为国外只认他们的钱,用不了咱们的大团结,我们也只能去遵从他们的规则来做事。我们赚到这些钱给国家,国家拿了这些钱用来搞科研,买设备,发展国防。国防强大了,我们国内生活才有保障。当年我们为什么要造原子弹?就是因为核威慑。可是有核威慑远远不够。你也看到了,现在国际规则,还是这些外国人说了算,出了国大团结就是纸。” “哦——那核威慑……是啥?” “当年领袖说,原子弹是纸老虎。” “可我们还是造了,到现在也没用过……” “对!所以——手中没剑,和有剑不用,是两码事。这,就是核威慑。但核威慑,只是基础国防之一,我们还远远不如其他国家。” “我们工业发展的确落后,可实际情况也没你想的那么悲观。棒子战争,对印,对越,我们都赢了,而且赢得漂亮。面对外敌,我们必须要有民族自信心,要打便打,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话不是袁如辉说的。 两人正在观察这些出口到国外的酒水,还有进口到国内的酒水。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带着笑的声音,两人齐齐转过头。 只见身后站着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 他三七分油头,干干净净,戴着硕大黑色眼眶,高鼻梁,看起来斯斯文文,且肤色白皙,个头足有一米八,穿着淡蓝色短袖衬衫,衬衫下摆戳在黑皮带的灰色西装裤里了,脚上穿着黑色皮屑,手上戴着一只……瑞士雷达表。 在他的腋下,还夹着一只皮包,人瞧着精神。 许灼打量过后,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 这双眼皮的眼睛,微微眯着,很锐利。 “对对对,你说得对。”许灼面无表情地咧嘴一笑。 袁如辉听这人口音,打量着这人,不禁鄙夷。 这种人,典型的生活优渥惯了,没吃过苦。 但他可不是许灼这种性子,直接挑眉道:“自信心不能当饭吃,当年就算有自信心,没有小米,也没有步枪,你说我们怎么打?对吧,同志。” 这“对吧,同志”,完全就是在挑衅了。 这人笑了笑道:“民族自信心是最底层的,如果连这个都没有,即便举国之力建设出来比当年北洋军强一百倍,也只会出汉奸,出不了邓世昌左宝贵。” 轻轻一句话,就把袁如辉怼得没话说了。 许灼脸孔都皱在一起了,感觉很嫌弃似的。 “这位同志,有不同看法?”这人笑问道。 许灼咂了下嘴道:“我说句实话,你不会生气吧?” “有什么实话,说嘛,我不会生气。” “你不会打我吧?” “不会,当然不会,各抒己见,聊聊嘛。” “也是,说不过动手,就是输不起了,倒教人看笑话。” “没错没错。” “咱们都建国这么多年了,暂时不见汉奸,怎么出了您这样的封建余孽呢,你这思想可很危险啊,真要不得的。” 这人脸色一滞,稍微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左宝贵,回人,甲午三英之一。一八九四年七月,狗日发动战争,挑衅‘清朝’。同年九月,平壤牡丹台对日作战,壮烈牺牲,为‘国’捐忠。同年爆发的黄海战争中,邓世昌驾驶致远号和狗日吉野号对撞,但行驶途中就爆炸了。所以到底撞的是吉野号还是狗日联合舰队的松岛号尤未可知。反正人家也是牺牲,为国捐忠了。你告诉我,他们是为了民族吗?” 这人笑了笑,眯起眼睛,沉默了下道:“那时候只有我中华民族和外族吧,你可以说他们是为了清朝,也可以说是为了我中华。” …… 第384章 原来各个身怀绝技 “你要是文盲呢,我建议你从小学开始上。你要是狗屁不通呢,我也没法和你聊。清朝时候,民族矛盾多严重,你知不知道?中华民族这个概念,这些清朝人有吗?清朝入关时留发不留头,主动激发的民族矛盾,导致江南多少人牺牲?壮哉我中华民族的概念,是五零年我我党我政府,去各地慰问考察开始的。当时探索出来的民族有四百多个,经过识别确认与合并,最终在去年,也就是七九年,正式定为五十六个。常言道,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这才是我们真正的中华民族。” 许灼的言外之意是,你要承认清朝这扬满抑汉还是中华民族,那你说说,咱们现在这个又算是啥? 你说这两人是民族英雄,那是谁的民族英雄。 他们只是“为国捐忠”,这点无可厚非,和汉奸行为对立,没可黑的。 “对啊,我就说嘛,我也是这个意思。”袁如辉一听这里面的逻辑,不禁内心拍案叫绝,同时又觉得许灼挺贱的。 开头先把人给骂了,骂完后让对方无可反驳。 无可反驳观点,自然也不好反骂回来,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亏他早上的时候还挺同情许灼的。 现在看来,这小子平时被打也活该。 他就不信,许若谷那姑娘再猛,还能不讲道理不成? 为什么她不打别人? “呵……说得好……说得好……” 这人捏紧了拳头,低下头扶了扶眼镜框。 被人给驳斥不可怕,没什么好丢脸的。 就算被这么个小孩给教育了,那也……那也说得过去。 可是开头这段骂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啊? 他想了想道:“不管如何,我们得有我们的民族自信心,这点没错吧?” “这当然没错,我很赞同啊,可民族自信心也不能当饭吃啊。” “这话我不赞同……” “你不赞同什么?你会写‘民族自信心’这五个字吗?来,你来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民族自信心’?翻译翻译,我洗耳恭听,请——” “民族自信心,就是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你懂吗?” “你特么这叫民族骨气,和民族自信心有个屁的毛关系,跑题都跑到西伯利亚老大哥那里去了,能说这话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汉奸。” “诶,同志,说脏话可以,可别污人清白啊。” “你有什么清白?只有我们华夏的敌人,在面对我们打得过打,打不过也要打,宁折不屈,百折不挠的民族骨气,民族英雄气概时,才会觉得——哦,这就是中华民族,这就是华夏人,然后很奇怪,到底是谁给了这个落寞如狗、褴褛如丐的民族,这样的勇气,是上帝吗?不对,华夏民族不信上帝。哪怕当年太平天国时,他们信的也是上帝他次子。那他们信什么?” 许灼用滑稽古怪的语气,理着逻辑和脉络。 最后挑着眉,用无比鄙夷的语气,伸过脸去询问这人。 旁边的袁如辉恰逢时会接过话茬,用洋泾浜翻译腔说着。 “不,他们啥都不信滴干活,他们是自信滴哟西~” 没错,这就是说这人是“汉奸”的逻辑链最终答案。 许灼和袁如辉两个,一唱一和,对视一眼,没忍住,哈哈大笑。 倒是这个被怼的斯文中年人,点点头还笑着。 只是眉宇间多了不少冷漠与怒意。 “受教了,那同志你……” “别叫我同志,我不是你同志,我是华夏人民的同志。” “呵……那请教一下,你觉得,什么才是民族自信心。” 许灼想了想,想了又想,想了还想。 这人挑眉道:“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话啊,从我嘴里说出来,没什么信服力,我在想,怎么让你……” “你说,说得对,我会心服口服。” “我不要你心服口服,我不稀罕,不值钱,我想纠正你的错误观点,让你重新回归人民的怀抱,成为我的同志。” “咳咳咳……”袁如辉差点笑喷。 两人看向他,他摆摆手:“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 这人皱眉道:“什么高兴的事?” “我老婆快生了。” “老哥,嫂子贵庚?” “哦,第一个老婆没熬过批斗,坟头草都老高了。” 这人拳头紧了又松开。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这么贱? 就在他要发作时,许灼忽然看向一边,直勾勾走过去。 两人也连忙跟着看过去。 只见许灼径直走向两个平均一米九的大高个老外。 “good morning,gentlemen。can i borrow some time from both of you?” 两个老外惊讶地互视一眼,不禁有些喜色:“sure。your english is really good. have you been to london?” “i haven''t been there, but my rtive is from london。” 两老外捏着下巴,仔细看了看许灼这面骨架子,点点头:“i see。” 许灼上来打招呼,开口是带着后鼻音的英语。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有鼻炎,讲话又厚重一些,被认为了伦敦腔。 大概意思就是“我能借用你们一点时间吗”,人家说可以,你英语正好,是不是来自伦敦的,许灼说我不是,但我亲戚是。 人家一看你这面相,确实有点混血的感觉,指不定还真遇到老乡了。 老乡不骗老乡嘛。 然后许灼问他们会不会中文,他们说只会一点,很难沟通,想请许灼做向导,许灼说待会儿如果有时间,可以带他们看看。 于是,那个中年高个眼镜男和袁如辉,都一脸懵逼过来了。 他们都不理解,许灼的英语怎么这么好的。 事实上许灼英语一点也不好,就是个学渣。 可是,穿越之后因为具备记忆回溯能力,过去看的那么多外语原片都成了重要的学习资料,比如说日韩的,欧美的啊…… 甚至还有印度和非洲大区的。 他连当年上英语课老师放的英语启蒙电影《音乐之声》都记得。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啥都干不了的时候,他就翻看记忆如看电影。 这种事,就是“无他,唯手熟尔”。 “两位,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有些冒昧,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实话实说,这对我们了解自己很重要,好么?” 许灼认真和两人沟通后,便取得了同意。 他看了看中年高个眼镜男,正要开口,这人道:“我会英语。” 他又看向袁如辉,袁如辉道:“我不是很会说,但基本听得懂。” 行吧,原来各个身怀绝技。 …… 第385章 我是全为民,骗你跟你姓 “两位,请问你们作为不列颠国人,来华夏这片土地后,有无骄傲。” 两人仔细想了想,互看一眼道:“有。” “你们觉得,这种骄傲,源于自信吗?” “是的。” “接下来这个问题比较冒犯——在五零到五三年,十七国联合起来,输给了我们,你们觉得……我们强,还是你们强。” “讲真话,毋庸置疑,你们,厉害的志愿军。”两人竖起大拇指。 许灼笑了笑:“那为什么你们来我们的土地,还这么有自信心——我的意思是,明明你们输了,你们是战争中失败的,就像狗日去美仔那样,低三下四,五星天皇麦克·阿瑟去狗日那样耀武扬威,这才正常。” 两人互视一眼,面色无奈,又有点古怪,似乎不知道怎么说还好。 不过说到“五星天皇”时,两人都感觉到其中的揶揄,也都笑了。 许灼道:“你们说吧,我知道答案,但我的……这个人不知道。” 两人点头道:“其实是这样的,输了又有什么关系,这改变不了我们发达。我们自信,是因为我们发达到了输赢都和我们无关,影响不了我们在国际上的地位。但是你们,你们是输不起的——抱歉,我这么说有些过分,但……” “不,你说得很好,就是这意思,还请继续。” “好的——国际局势在于贸易,毕竟谁又不能无端挑起战争,而贸易的主动权并不在你们华夏人手里。那场战争,你们是赢了,赢得也很不容易,很被动,事实上是……你们只能赢,不能输,我们赢了更好,输了问题也不大。你看我们的日子,过的仍旧比你们好太多。看看你们的衣服,你们的路,你们的交通工具,你们的居住环境,你们的厕所,你们所谓的大楼……哦抱歉,太多太多了,我是说我们领先你们太多太多了。你们赢了,可你们的人民仍旧在穷苦中。我们有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失业救济金,你们呢?我在华夏的这段时间里,亲眼看到一个父亲抱着高烧不退的孩子,跑了十几里路,赶往更高一级的医院,结果还是没来得及。我觉得很残忍,当时我们想给他们一点钱。可我的朋友说,这样的事……在现在的华夏……很常见。我们那里却没太多这种事,即便真的要去更远的医院,我们的路很好,车子也方便。” 两人说着说着,发现这个中年高个眼镜男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们看向许灼。 许灼道:“当有一天,我们全华夏的路比你们还开阔,比你们还发达,我们华夏十亿人口,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病有所医,你们还会这样吗?” “不,那样太恐怖了。我们才多少人,才多大,这实现起来并不难。我们甚至很多年前就实现了。可你们,如此庞大一个国家,要全面实现。我觉得更残酷的是……过去十七国联军,未来也可能发生。因为世界上有很多人,尤其是更高层的存在,不像我们这样热爱和平,希望人人幸福。他们会对如此一个巨大的庞然大物的崛起感到恐怖,不安,然后联合起来绞杀,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呃……”许灼对这话感到震惊,同时又疑惑地看着两人,有些不解道:“你们二位是做什么工作的?” 两人笑了笑:“知道白求恩么?我们是一样的。” 许灼再次确认道:“你们的领袖是——” “g·麦克伦南。” g·麦克伦南,大不列颠共产党如今的总书记。 见两人自报家门,中年高个眼镜男忽然怔了怔,连忙带着笑上前与两人握手道:“同志,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华夏。” 两人愣了愣:“你——也是?” “是的,我是——”中年高个眼镜男瞥了眼许灼,然后凑到两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两人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和他无比熟络起来。 “那么……那个谁谁谁,说你呢,你明白什么是民族自信了吗?” 中年高个眼镜男回头看了许灼一眼道:“知道了。” “你知道个吊,你啥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个吊,你懂个吊。” 谁能想到许灼下一刻就对他劈头盖脸痛骂。 中年高个眼镜男皱眉认真道:“国家富有,民族强大,就有自信。” “错了,这话也不对。” “哦?我又错了?那你说。” “民族有信仰,国家有力量。” 当!!! 这话如洪钟大吕,一时间撞得中年高个眼镜男呆愣原地。 袁如辉这个“恨国情绪”挺强的人,这一刻也不禁为之一振。 两个国际友人同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询问。 还是袁如辉用极其蹩脚的肢解级英语,跟他们大致描绘了意思。 “good!”两人听得也是神色一怔,不禁肃然以对,竖起大拇指。 中年高个眼镜男总算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你来总结下民族自信吧。” “现在我华夏人走出去,你猜外国人会不会像对留着猪尾巴的清朝人一样指指点点?肯定会的,就算我们赢了也会。因为,我们在国外,或者说在国际上,没有主权,他们不会对我们公平。我们想要走出去,昂首挺胸,说自己是‘chinese’时,人家露出震惊和佩服之色,那不光我们民族富强,有骨气,还要团结,爱国,不惹事,不怕事,谁都能打,谁都干得过,谁都敬畏我们。你用华夏的仁义,他们不理解,他们只懂拳头和财富。你就得用他们的方式,让他们听你的话,然后你才能树立自己的规则,告诉他们要讲礼义廉耻。没有国防,就没有真正广义上的民族自信。当年有很多汉奸,是真的骨子里是坏人吗?你难道就能否认,这些人里没有对当时华夏彻底失望,失去信心的存在?只有中华之崛起,能够主导国际规则,同时不欺负人,让人敬畏而非仇恨畏惧,才是民族自信。我们才能说,我们华夏是文明大国,讲规矩,不欺负弱小。这,就是自信。你,懂吗?” 许灼没有用英语来说,不是不会翻译,是不想。 这些人说是国际共产主义,可谁知道是不是披着皮的昂撒或犹大。 但这个自己人,他还是想拉一拉的。 不过这两个老外看着伴随许灼说话,中年高个眼镜男和袁如辉都表情越发深邃和凝重,不禁好奇,急得有些抓耳挠腮。 “受教了,你说得很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全为民’。” “你不会骗我吧?”中年高个眼镜男一愣,满脸莫名之色。 许灼拍着自己胸脯道:“我,全为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颗钉,要是骗你,我跟你姓,行了吧?” “行——” …… 第386章 八百叨乐求你卖 许灼说完不想停留,想马上走。 结果一转身,露出身上的军绿色仿帆布质感的皮背包时,两个老外愣了愣。 “wait!wait!登咦登~登登、登登登~” 两人手忙脚乱,连忙上前拦住许灼,然后查看起了许灼的包。 很快两张白脸,兴奋得都发红了。 “哦我的马克思呀,这包实在是……太漂亮了!天呐!” “多么精致的包,这创意这做工,实在是令人惊叹。” “我亲爱的同志,你这包是在哪里买的?” 看到两个老外这副样子,起初还没多在意的中年高个眼镜男也走过来看。 他是近视眼,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原本以为这个包,是走渠道买来的进口货。 毕竟太精致了,款式也很特别,一眼就不是国内货。 结果……结果细看,他都震惊了。 “这个……全为民同志,你这包哪里买的?” 是的,他也想要了,真特么的简直特么太好了! “这个包,是我请人定制的,目前全世界就这么一个,没有第二个。”许灼道:“这东西从设计到调色,都是定制的,我也是今天才拿到。” “那你能让给我吗?我愿意出三百买叨乐。” 其中一个老外喊了句,另一个老外不乐意了。 “我出八百叨乐。” 原本想说“这个东西要一百多呢”的袁如辉,和另一个想要开口争一争这包的中年高个眼镜男,一听报价当场歇火。 “很抱歉,皮包有价,信仰无价。”许灼用娴熟的英文道:“不过两位也不要失望,我给你们一个地址,你们要可以去那里定制。这种东西,由于它的五金,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镰刀锤子,都要匠人自己做——你们看,这个不仅仅是装饰,再加上这设计,所以不便宜,得要五百叨乐才行。” 他给两人展示了一下黄铜镰刀锤子,其实具备锁扣功能。 如此神奇的一幕,再次让两个老外加中年高个眼镜男惊了。 他们一瞬间觉得五百块似乎也不贵,简直太值了。 于是问许灼要了地址后,这才分开。 “袁爷叔,你还觉得这个……一百二很贵吗?自己人不坑自己人。你看,你要是付了钱,转手能赚多少?” 待人走远,许灼忍不住对袁如辉调侃。 却没没看到中年高个眼镜男看到地址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许灼一眼。 “时间差不多到了,咱们过去吧。” 袁如辉抬手看了看手表道。 许灼也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手腕的欧米伽:“你的梅花牌有点走慢了,得换一个了,时间还有,不急。” 袁如辉白了他一眼:“显摆什么?这还有啥好逛的?” 许灼道:“我就帮着你跟那个京片子臭外地人模狗样臭沙雕扯皮了,什么东西都还没买呢,你急啥,又不远。” “行……那你要买什么,咱们直奔主题。” “这些柜子里的茅台,五粮液什么的,这三个牌子的,每种来两瓶。这些波尔多地区的红酒……嗯,拉菲拉图玛歌……还行,价格贵的这几支我都拿下了。还有这几支雪莉酒和泥煤威士忌,也拿着。对了,我刚刚还看到有卖且兴紫砂壶的,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的底款,也全都要了。还有这几匹布料,这些帆布,高支数的棉布,牛津布,都给我包起来。” “不是大哥……你来扫货的?” “不然呢,难道要我去拿着票跟人家抢吗?” “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带回去,你就不怕人眼红?” “什么我带回去?我是替天授村集体村民出来采风,考察市场的。” 顿时,袁如辉就明白了许灼啥意思。 暗道这小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小小年纪胆子大不说,还狡猾狡猾滴干活。 得益于这两年很多政策的宽松,友谊商店总算老百姓也能进了。 以前这里虽然不用票,但老百姓根本进不去,因为只服务外宾。 易城这里,其实小狗日比较多。 比方说,从历史角度看不难知道,小天鹅洗衣机这样知名品牌,也是当年获得了小狗日的技术扶持,才能强力推开局面发展,站稳脚跟。 除此之外,易城还有很多品牌,都与很多国外高科技有关。 没办法,时代的限制,太穷了,各种意义各方各面的穷。 许灼花了一千多,扫了酒水,布匹,鞋子,紫砂壶,瓷器,牙雕,骨雕,手串,吉他,巧克力,洗发水,发箍,头绳,拇指琴等一批东西放回车上,这才乘三轮摩托去国营饭店。 易城居于苏南,且兴、江月、姑苏、吊州、海城、真江都在周边。 友谊商店里能找到的周边特产,实在不少。 都是创汇时期的东西,按照人家老外标准来的,东西品质不说极高,至少相对于这个时代各种民用品质来说,几乎逆天。 比如说……许灼没想到还能买到一些中西结合的灯具。 有些灯具确实是他需要的。 他可以把这些素材拆了,结合翟立森做出来的框架重做一个。 满满当当一车东西,要不是三轮摩托,一般摩托来了都放不下。 跑了片刻,便到了国营饭店。 把车找了个地方停好,袁如辉和人家打过招呼后,借来了人和板车,一同把东西搬下来,送到包间里去放好,防止被人偷拿。 这边刚准备好,上了八冷碟,那边门口就来了两人。 一个五十岁左右、头发斑白有些秃的中年人。 看着相貌有些胖,但脸上没有谄媚揶揄,反而显得冷清正经。 袁如辉告诉许灼,这个人就是鹿兴闻老爷子的儿子,鹿壮华。 也就是易城广播台的主任。 旁边这个跟着一同来的二十来岁青年,叫鹿昭。 是他儿子,也是他助理。 “你好你好,许灼同志你好,早听袁先生说起你,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鹿主任您过奖了,我也只是后进晚辈,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双方见面,难免要寒暄。 站起来便在门口这里相迎,一阵握手。 就在说说笑笑,在袁如辉这个活跃气氛的好手在,氛围相当不错时,开着的门外,走廊里经过一行人。 当然,门外走廊经过的人不少。 但就是刚刚经过的这一行人里,有一张戴着眼镜、斯文敦厚的面孔,忽然驻足下来,朝着里头看了看。 目光先是落在了许灼身上。 随后旁边鹿兴闻下意识侧头看去,怔了怔。 “老客,稀客啊,你怎么来了?” …… 第387章 汉尼拔开锅盖,全是熟人 鹿兴闻连忙出去和来人握手。 没错,来人正是老客。 紧接着,也认识他的袁如辉上前与之握手。 老客不温不火笑着道:“嗐,我这不是又下来办公嘛,刚好陪人走走,对了……你们台长也在旁边,一会儿要不要过去喝杯酒?” “一会儿再说吧,今天这顿饭,也是袁先生请我。” “这不巧了,小许同志也在,稀客,咱们可又见面了。” 老客撒开鹿兴闻,主动伸手过来,和许灼相握。 两人一阵寒暄,聊得不算深,但老客氛围把握挺好的。 他道:“老薛也在,你一会儿要不要去喝一杯?” “我呸,他说话不算话,我不想见他。”许灼半开玩笑道。 “诶,上次那个赌约,老薛没料到你道行太高,信心满满的把身家都给压上去了,你要他手表,这不要他老命么,再说你手上这只比他好不知多少。” “好是一方面啊,他给不给另一方面嘛,是他叫你喝酒?” “不然呢,我哪有钱来这么好的地方,还开包间?其实也不是,我和他是朋友,关系不错。这次下来只要有自己的工作任务,陪他是顺便的。” “哈哈~我就知道你也烦他,这吊毛上次可装了,在第五炼钢厂门口跟我指点江山呢。那你快点去吧,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这吊毛我超烦他。” “哈哈哈哈……行,我先去了。” 老客拉着许灼聊了小半天才松开手,和其余人轻轻打完招呼,转身离开。 很快就来到了楼道尽头的这个大包厢,里面坐了不少人。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所有人看过来:“喔唷!看看谁来了?咱们客玉评客大编辑来了……听懂掌声——” 噼里啪啦! 整个包间人不少,在其中一个戴黑木框厚眼镜片的六十岁清瘦男人带领下,立马响起了欢烈掌声和笑声。 老客看着为首那人,遥遥笑指道:“老祝啊,你可真要捧杀我啊。” 旁边又有人道:“老客你可别多想,虽然你现在凭借《斩仙》撑起地方报纸半边天,大红大紫,就跟火得烧起来,烧成早霞似的,可人家老祝怎么说也是易城广播台的台长,人家现在也请了不少名家,准备干票大的呢。” 那祝台长笑道:“我也就小打小闹,哪里比得上老客同志嘛。” “老客,先别急着做。”正要坐下,身旁薛培春起身,端起酒给他,指了指身旁的人道:“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上面来的,笔名叫‘伏冬’。人家是搞严肃文学和政评的,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上工作,你们认识下——伏冬同志,这位就是我赤着卵一起野泳长大,上学都一起的死党,如今大名鼎鼎的奇文《斩仙》的编辑客玉评,老客。” “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原来是伏冬同志,幸会幸会。” 老客和这个叫伏冬的握了握手,碰了碰杯,不禁一阵惊疑。 作为文人,这手怎的如此粗糙有力。 他不禁打量起了这人,个子极高,至少一米八,肤色也很白,三七分头发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下身穿灰色西装裤,上身的淡蓝色短袖衬衫下摆塞在裤子里,给人一种挺拔如剑的感觉,有些肃然起劲,又有些……不是很舒服。 打量完,老客旋即收回目光,看向薛培春。 “老薛,你心心念念的小许同志也来了,就在旁边。” “诶?!”薛培春目露喜色:“你怎么没叫他过来?” “小许说你上次在第五炼钢厂门口给他摆架子,有些烦你,不肯过来陪你吃酒,你看你是不是过去敬杯酒?” “你个坏闷子少扯淡,小许没这么器量小,他是不是有事?” “嘿嘿……他今天和老袁在一起,也有事呢,你也知道他不在市里,每次里市里肯定有事……” “什么事?是他们请客吃饭吧?要我帮忙么?” “应该不用,和老鹿一起吃的饭。” “行,一会儿我去陪他吃酒。” “嘿,那一会儿咱俩一块儿去,这小子好像挺有钱的,去友谊商店买了很多东西,还有好酒,咱们蹭酒去。” 薛培春闻言,对老客伸出大拇指,两人果然想到一起去了。 旋即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对伏冬道:“一次酒会上认识的一个小友,忘年交,为人非常有趣,要不是我没女儿,真想收他当女婿,哈哈……” 整个包间里,随着薛培春说话,其余人也只能干看着。 等说完了,才一同举杯畅饮起来,活跃气氛,互相聊天说事儿吃饭。 就这么吃了一会儿,老客见桌上都是些客套话,恭维话,便笑了笑,和薛培春聊了几句后,起身和所有人道歉,直接离开了房间。 连酒杯都没有拿。 他径直来到许灼所在的包间,正好听到里面说话声。 贴着耳朵听了几句后,敲敲门。 得到允许后,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里面的许灼后抬手打了招呼,也和鹿壮华招了招手,坐了过去。 “小许同志,我没得饭吃了,来你这里蹭吃蹭喝,你不介意吧?” 许灼哈哈笑着道:“你脸皮这么厚,当然不介意啦,我能介意啥啊。” 满屋子人都笑了。 他起身,在旁边柜子里找了碗筷,给老客安排上。 虽然这才是见的第二面,不过见第一面时,薛培春的赌约,最后还是老客不要钱似的,拿出一大堆毛票来偿还的。 他对这个默默听人说话的憨厚中年人,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你们在聊正事,我这么吃着,你们不会当我是偷听机密的特务吧?” 拿起酒了嘬了一口,菜都大大夹了两筷子,老客方才又说道。 许灼无语了:“我们都是在谈天说地,哪来什么机密,你得问鹿主任。” 鹿壮华连忙摆手道:“老客你能来我们这,简直蓬荜生辉啊,正好,小许同志这里正在跟我讲故事,我听着起劲,你要有空一起听听呗。” “那成,小许同志不嫌弃我来蹭吃蹭喝就好。” “你尽管做,放心吃,别处不让你吃,到这儿酒肉管饱。” 许灼说得很豪气,毕竟这顿饭是袁如辉掏钱。 又笑闹了两句,这才开会进入正题。 许灼这里也方才开始。 所有人都看向他,听他讲话。 …… 第388章 先天ppt灵根 “在故事开始前,我先说一下这部通俗小说的演绎形式。现在市面上,主要以评书为主,或者故事阐述形式的广播剧为主。我这部小说,不会以评书形式出现,因为这样难以吸引人不说,还会形成和别人的竞争。我要以广播剧形式出现,不过不是现在市面上的广播剧——” 世界上第一部广播剧是二四年在不列颠播出的《危险》。 华夏第一部广播剧,是苏祖圭在海城那的海城电台,编写并播出的《恐怖的回忆》,时值三三年,正是战火纷飞的年代。 很多人都在各尽其力地救国。 比如有人用广播剧来提升所有人的救国情怀。 这时的广播剧形式,大部分和后世在“喜马拉雅”上听到的很像。 就是一个有播音功底的人,在用一种语气讲小说,但是碰到人物对话时,立刻改变声线和语气,形成角色状态的阐述。 许灼要的不是这种。 他要的是不同人不同角色演绎,也就是声优,有专门的旁白阐述,还有各种背景音,让人有听“电视剧”的感觉。 让人直接在脑海产生画面。 “这个创意很好,真的很不错。”鹿壮华听了忍不住点头。 至于老客,停下吃菜,默默点头,继续吃菜。 许灼和袁如辉对视一眼,不禁欣喜。 莫说鹿壮华,鹿壮华的儿子都眼前一亮。 很显然,两人是真心感兴趣。 这说明,他们的事已经成了一半。 只是大家只要不蠢,都不会去贸然剽窃这份“创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你要怎么调度调和这么多人的声音演绎团? 你怎么来控制背景音? 你怎么来制作每一部剧的开始和结尾? 内行要做的,就是去掌控这些真正的细节。 即便是鹿壮华,在听说“可以听的电视剧”时,都不禁一愣。 没错,这东西除了没画面,其余都有了。 可问题是……如果是这样,那意味着这东西,除了没有画面拍摄之外,其余配置和电视剧一样,那他们区区电台没经验能做吗? “来,看一看吧,两位。” 许灼似乎了解他们的疑惑,于是拿起自己的背包放到桌子上。 他取出部分手写ppt稿子,递给两人。 不过,当他的这只绿色皮包放到桌上时,还说引起侧目。 鹿壮华父子和老客,都不禁询问起了包来。 在听闻这是定制的时,又问多少钱。 许灼说一百二,几人都觉得贵的离谱。 袁如辉恰逢好处地说起了来之前,去友谊商店逛碰到两个老外,一个要用三百叨乐,一个要用八百叨乐抢买这包的事,又是引得一阵惊呼。 “这叫什么?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人家老外标准一向高,比咱们国内高不少。人家是发达国家,对生活品质有要求。人家要求这么高,都对这个包赞不绝口,可见啊,咱们这包真的不是一般好。” 袁如辉这番吹嘘,弄得有些人差点要掏钱了。 许灼知道主次,连忙制止,开始了正事。 鹿壮华父子一页一页看着这个手写“ppt”,不禁入了迷。 所谓ppt的核心,就是讲故事嘛。 什么叫故事? 故事不是旧事,旧事指过去的发生的一些事。 故事,则是必须要有“点”。 比如主角想要什么,遇到了一个困难,必须解决。 为了解决,他要怎么做。 一旦解决了,可以获得怎样怎样的好处。 这个就和后世网文写故事,不断渲染搞脑内高潮一样。 许灼不喜欢这样,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搞网文的搞ppt,真就个个贾老师,人人都是有着羽化登仙资质的ppt仙灵根。 许灼这份手写ppt,也是如此“讲故事”。 自然引人入胜。 可这讲的又不止是故事,而是以故事来代入整个“广播剧”企划。 广播剧是重点。 就因为核心制作方法不可能被这些人知道,所以得侧重故事。 待两人看完,把这份东西递给老客,让他也“品品”时,许灼知道下一阶段开始了,这也是他本次来这里的“故事”真正的高潮。 于是暗暗吸了口气,开始讲述自己的《酒破苍穹》。 “话说当年西晋末期,八王之乱引得五胡乱华,民间大地生灵涂炭。” “时值偏远之地,百湾镇深处,有一家族许家。” “许家三子许炎,年少时天赋异禀,乃是练武奇才。” “只可惜,不知何时起,修炼不光没进步,反而日日退步。” “久而久之,就成了人人笑话的废柴。” “常言道,麻绳专挑细处断,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许炎的未婚妻闻言,也要上门来退婚……” 随着许灼声情并茂地讲述,把故事一点点铺开,众人不断点头。 就连老客也不吃菜了,端着酒盅干嘬着听故事。 仿佛这故事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很快,故事就迎来了高潮——酒佬出现,赠主角许炎一壶酒,爆发出浑身潜力,以一招普通的直拳,爆发出熊虎之力,生生震退想踩着主角上位的同族兄弟,最终挽回了主角许炎跌到谷底的尊严。 至于后面的事,那就请听下回分解了。 许灼的讲述完全不同,他是一人分述多角,还要自己模仿各种“音效”以及路人甲群众声音,整个展现的效果真就是用声音来“演绎”。 “小许,眼下这个《酒破苍穹》的退婚题材,也是借鉴了《斩仙》的吧?” ppt讲完了,故事的免费体验版也讲完了,接下来就是狗比甲方刁难环节了。 他倒是没看到,鹿壮华问这话时,和老客对视了一眼。 面对询问,许灼直接笑了笑:“退婚这种事,自古有之,发生在五胡乱华时期,合情合理,可比《斩仙》要合理很多。” “再则,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抄不会抄。” “如今那个《斩仙》的故事,不也是抄了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云海争奇记》和《西游记》么?” “里面新旧天庭体系,还有魔教设定,都是和明朝出现的完整体系的《西游记》一样,是用来暗喻很多时政啊。” “除此之外,里面的修炼体系,也借鉴了当年铁拐李和吕洞宾关于‘阴神’‘阳神’不同的问答。” “飞剑修炼看着是抄的‘蜀山’,出发点却是道教神话。” “如今《斩仙》的真正伟大之处就在这里,但他厉害的地方,还是知道怎么在故事之初就吸引人眼球。毫无疑问,年少遭逢变故,骄傲一落千丈,又遭遇退婚,最要面子的时候却遇到了最不给面子、最撕破脸的事,让人难堪到了极致。大家都期待着他如何扭转。” “但作者却以此为切入点,把读者代入到与现实生成对照的残酷修仙世界。咱们这里不是正经严肃的报刊,而是增加民众活力的广播。” “现在华夏最盛行的不是电视机,第一是报纸,第二是伴导体。” “但是一只伴导体,听的人可以很多。” “或者直接接入各大队的广播室,放给全村听,影响力更大。” “民众可以看不懂字,但一定听得明白这种通俗的故事。” “鹿主任,您说对吧?” 既然察觉到了你的刁难,自然不可能让你顺利铺垫下去。 许灼要全力以赴,他要先发制人。 所以,他要用一切口才,去堵掉对方的疑惑。 但是…… 他还是小瞧了身为易城广播台主任的派头了。 亦或者说是……官威。 …… 第389章 行,老子现场直接创作! “小许,这个广播剧的提案,我非常喜欢,也真心希望能和你合作。不过,这个故事我是真欣赏不来。第一,有抄袭《斩仙》的嫌疑。当然,可以说是借鉴和致敬,但我不喜欢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除非《斩仙》的作者亲自过来。第二,这个故事离我们太远,太缥缈,主角成天只是修炼,练酒,喝酒,打架,谈对象,其余啥事也不干。这是一种不好风气。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无法代入其中。而我作为易城广播台的主任,这么多年下来,很清楚听众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们作为官媒,既要负责信息真实性,也肩负对人民大众的引导性。如果可以,我希望小许你回去,可以再创作一个故事。” 许灼心沉谷底,知道话说到这份子上了,无法反驳。 毕竟主权在人家手里。 他笑着道:“那您说,我洗耳恭听。” “我对创作故事有几个要求。第一,一定要贴近现实,不要离人民太远,不要离时代太远。第二,我希望能引入一点点时下流行的修仙元素,但不要太多,多了就虚了。另外,是引入,不是借鉴。第三,我想要的这个故事,主体上是科幻的,能够引起人们对生活前进的渴望,期待科技发展。” 尼玛,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死死掉行吗? 贴近这个时代的,既要仙侠特么又要科幻。 老子当叮当猫好不好? 许灼内心已经把这个鹿壮华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把他当人看了。 这些要求在未来,似乎不算不可行。 但在这个时期…… 如今是什么时期? 如今是什么风气? 这特么的完全就是在刁难人。 一个地方广播剧,直接提出了时代级题材难题,这就是故意刁难。 袁如辉皱着眉头道:“鹿主任,这未免有些难了……” 鹿壮华笑着道:“谁说不是呢,我们也不容易,你见谅。” 许灼呵呵一笑:“其实也不难,鹿主任提出的要求完全合情合理嘛。” “哦?”所有人都看向了许灼。 鹿壮华有些惊疑不定。 本质上,他就是刁难。 因为看到这份广播剧的策划时,他已经有了配套好的题材。 祝台长能够那么搞,他同样这么搞,搞得比祝台长还好。 这不就是借力打力,自己从中周旋…… 不,乃是斡旋。 他以斡旋左右之力,把这个局盘活,提高自身地位。 就像如今的客玉评一样。 原本也都是同行,不过是区区一个主编,有啥了不起的? 还不是一本《斩仙》让他也成了行业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 说难听点,那《斩仙》去了别的平台,一样牛逼。 没了你客玉评,还有张玉评,李玉评,王玉评。 至于袁如辉和这小孩,太异想天开了,本就不是这一行的,插足这一行干嘛呢,真以为他看不出,是想借着这广播剧宣传那地方酒水么? 把他当傻子了? 许灼坐下来道:“各位知道工业革命吗?” “当然知道。” 在座的都是知识分子,这种事怎么不知道? 可这年头的知识分子和后世不同。 因为后世有网络,有短视频平台,那是真正的信息大爆炸。 人是社会性动物,只要接触网络,一些不相干领域的事不知道都难。 如今则不同,完全就是隔行如隔山。 同样是学数理化的知识分子,甚至分不清嘉靖和嘉庆。 一个搞诗歌的,同样可能分不清嘉庆和嘉靖。 所以,许灼问道:“请教下各位,工业革命的历程和时间。” “这……”鹿壮华哑火了。 还是他儿子开口道:“第一次工业革命,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从不列颠开始,标志是蒸汽机,人类开始进入蒸汽驱动的工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主要标志是电力的发明和运用,人类进入电气时代。我们目前正处于第三次工业革命期间,本世纪四五十年代开始,原子弹、计算机出现,标志着我们这个时代,开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差不多……”许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就对了……” “什么?”众人不解地看向许灼。 只见许灼抿了一口酒,吃了两口菜,似回忆一般开了口。 “我听过这么一个故事,是关于我们家的。” “我爷爷出生在一九二零年左右……” “我爷爷的父亲,有兄弟姐妹几个,也就是他的堂兄弟。” “当时我们家在本地也算有名,开酒楼和开当铺的,田也不少。” “我爷爷的舅舅,也就是我太公公的舅哥,是苏州那里开金楼的。” “我太公公最小的兄弟,也就是我叔公吧,当时因为家里兄弟太多,只能分家,其中长子分得最多,因为要掌家嘛。” “他们活跃的年代还是清朝——” “慈禧不是一九零八年死的吗?” “我小叔公活动的那年头,这位太后老佛爷还没去世呢。” “当时啊,他在海城。” “海城那里,外滩,十里洋场……” “他跟我说的是,头次去海城,看到漆着红字的乌黑大机器,冒着滚滚白烟,瞧着啮合紧密的齿轮机械运转下,推动着庞然大物在冰冷铁轨上无情行使,一路穿梭过旷野、森林、山川、湖泊,或朝霞升起,或夕阳西下,或暴雨,或烈日,单单一趟旅程,便享受到了常人一辈子无法见到的情形,他傻了。” “不过,也是这样,让他决心从事和机械有关的行业。” “于是经历一番波折,他花光了分家时,身上带出来的积蓄,终于拜师一名海城租界里的老钟表匠为师。” “那个老钟表匠姓徐,叫徐龙芝,法文名叫朱尔斯。” “这徐师傅早年家里老有钱了,去法兰西留学,结果中途家中遭到变故,他在国外没了钱,也回不来,学业也继续不了,怎么办?” “他就一个人先去面包房打工,然后去餐厅。” “逐渐有钱后,他开始跟着人家学钟表,最后完成学业,拿了一笔钱回家了,可那时整个海城早已物是人非。” “那时海城老大不还是黄金荣嘛。” “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号称海城三大亨。” …… 第390章 后背肌肉虬结成鬼脸 “但黄金荣当年起来,一开始不是做青帮的。” “早年他在海城城隍庙萃华堂裱画店里当学徒。” “直至九二年才在法租界巡捕房做巡捕,直到升任警务处唯一华人警察长,后来,还是认识了当时开妓馆的林桂生才发迹的。” “这个林桂生给黄金荣出主意,让他以当时三不管地带的‘十六铺’为中心,招收门徒。” “就是有了这个主意,他才能快速发家。” “可谁想到,他发家后为了娶比他小三十岁的海城名伶露兰春,逼迫林桂生和他离婚。” “黄金荣这个海城老赤佬,五三年就死了。” “林桂生倒是现在还活着呢,就住在海城西摩路小洋楼那里。” 林桂生不光现在还活着,而且还要继续活几十年。 人家是一百零四岁死的,简直高寿得离谱。 “可这黄金荣怎么从学徒进入巡捕房巡捕的,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了吧?” “当时他因为拿着师父的手表,去找徐师傅修理认识了。” “他给徐师傅打下手,为人机灵也勤快。” “后来徐师傅帮他进了法租界巡捕房,目的也是给自己打个伞。” “防止别人骚扰。” “因为徐师傅特别爱清静,有个习惯。” “每天要进入内堂暗间,一个人待上四个小时。” “没人知道他干什么,他让我小叔公看门,别打扰他。” “只是我小叔公去的时候,徐师傅年纪已经大了。” “那时正好赶上他和林桂生离婚。” “徐师傅看不过去,帮了林桂生一把。” “结果黄金荣就让人过来砸他场子。” “我小叔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吓坏了。” “就在流氓头子拿着刀子,把桌椅都砍烂时,徐师傅出来了。” “只见他身形如炮弹,一出手就把人打飞。” “人家刀子砍在他身上,衣服破了,可他皮肤却只露出白痕。” “后来,我小叔公才知道,这玩意儿叫‘硬气功’。” “既然有硬气功,那就有‘软气功’。这个暂且不表。” “却说这个徐师傅,当时解救完了小叔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秒表,捏了几下,掐点一分钟,将其放在桌上。” “随后,一跺脚,上身衣服朝外爆开,上半身肌肉贲张膨大,像是充气了似的,浑身都是筋肉。” “尤其是他的后背,竟然肌肉虬结,形成了一张愤怒可怖的鬼脸。” “他一个人冲向这十几人,挥舞拳脚。” “最后一个人倒下时,表秒时间刚好到了。” “他收起手,浑身肌肉像是泄气一样干瘪消退,人也恢复了正常。” “打扫完店铺,我小叔公想学,徐师傅说你没天赋,不行,但是你修钟表天赋很高,这门手艺我会好好传给你。” “徐师傅看我小叔公不信,就教了他一招,让他不信就自己学。” 时间是对的,地点是对的,几乎所有人物都是对的。 就连发生的大事件也是对的。 就是多了不存在的两个人,一个是朱尔斯徐师傅,一个是小叔公。 许灼娓娓道来,一点点切入和铺开。 用口述历史式的口吻,为包间里所有人展开了一个蒸汽推动活塞,黄铜齿轮啮合运转,旷野铁路的火车顶上,气功师们的世界。 小叔公是一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 但他有着卓绝的机械修理天赋。 他用一点点硬气功作动力,来推动他打造设计的微型蒸汽机械装备。 其中尤其以他打造的机械马,蒸汽充能机械拳,还有能锤子和枪炮灵活转变、且可激发出奇异电场的雷公锤设定,最吸引人。 只是这个故事真正的卖点,还是小叔公为了追求变强,去盗墓。 因为很多失传的气功秘籍,都在古墓之中。 而在盗墓的过程里,更是带出了一条远古高科技的失落文明。 许灼讲故事有个特点,那就是不会用“戏剧化语言”。 他学过舞台剧诞生的历史,还有一些理论。 戏剧化语言,是为了创造出“故事世界”,让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对立且隔离,预防人们信以为真。 但是,随着民智开化,大家知道“都是假的”。 这时为了增加故事性和代入感,就得想办法“拉进现实”。 那么,那些个“师父在上”“师尊”等戏剧化的,仪式化的语言和用词,都得抛弃,否则会让人感觉这也太……戏剧性了。 虽然写故事得遵从“无巧不成书”。 可“天巧成书”慢慢成了套路,逐渐也就腻了,甚至虚假引来反感。 当许灼讲完小叔公被黄金荣手下打手拦截欺负,根本打不过天赋好且会克制硬气功的软气功打手时,第一次用出了那只用气功便可推动的蒸汽拳套,一拳就把人轰飞,打得浑身骨骼破碎,经脉尽毁——戛然而止。 “接下来呢?”老客瞪大眼连忙问道。 其余人也纷纷看着许灼。 这正听着精彩呢,戛然而止了,实在让人心痒难耐。 “这只是个故事。”许灼口渴难耐,喝了点酒,赶忙吃菜。 鹿壮华连忙道:“小许,这个故事就很不错嘛,那稿子呢?” 许灼笑着道:“我现场创作出来的,哪里有稿子?如果……鹿主任觉得这个故事还不错,能入法眼,结合下这个广播剧的形式,可以搞。我觉得,咱们签个合同好了,这样我回头就能把故事搞出来。” 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直接现场讲故事。 还好,脑子里素材还是很多的。 直接把“皮尔特沃夫”和“祖安”融入到当年贫富差距巨大的租界时代的海城,简直毫无违和感,甚至比《双城之战》构划的世界观还真实。 “好好好,可以,没问题,待会儿吃完饭,就去我那儿弄合同……” 仿佛看到绝世佳作问世,鹿壮华脸上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笃笃。 他正要举杯,敲门声忽然响起。 在得到应允后,有人开门进来了。 这进来的人,脸上带着笑意,手中举着酒杯。 许灼不认识。 但除了许灼之外,其余人都认识。 “祝台长,您也在啊。”鹿壮华连忙起身端起酒,满脸意外。 只是脸上肉眼可见闪过一层阴翳。 这个人就是易城广播台的台长? 许灼平静着脸孔,毫无表情地扫过这人。 宴无好宴,他又预感,事情十有八九要黄了。 …… 第391章 忍不住了,掀桌子 祝台长道:“我看客同志过来,也过来敬杯酒……结果好巧不巧,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人在讲故事。这个故事真是精彩啊,听得我一阵心旷神怡,心驰神往。呵呵呵呵……” 鹿壮华道:“难得祝台长也喜欢,那我就放心了。” 祝台长道:“诶,个人喜欢是个人喜欢,咱们作为台里的干部,主导着电台走向。电台又有着引导大众正向思维的责任。咱们不能因私废公嘛,岂能因为个人喜好来做一些影响公众的决定,对吧?” 鹿壮华点头道:“台长说的是,这话我也深表赞同。可故事好坏,评判权力不该在我们手里,我们手里的权力也是民众给的。我们是人民干部,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不是手握权力的封建王朝、旧社会的官。台长您说是吧?” 祝台长呵呵笑:“对,鹿主任这话说得很不错,思想觉悟很高,不愧是台里的老人,一颗赤子之心当真日月可鉴。只是,人民把这份权力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就得对权力来源负责啊。对吧?给人民做广播,就像是给人民做饭菜。百家饭,众口难调。不好吃不要紧,祸从口出,病从口入,一定得管好这广播里的出声。只要问题不大,那就没问题,可千万不能犯错。” 讲到这里,鹿壮华有些气馁,只得点头道:“祝台长说的是。” 祝台长呵呵笑着,看向许灼道:“刚刚故事虽然不错,问题就出在这故事太好了上面。可气功这种事未免子虚乌有,最重要的是背景这块儿做的,和现实太贴近,容易让民众分辨不清,引起误会。这位同志啊,你很有才。但是广播这条路子,不太适合这个故事发表。我个人建议啊,你去我们电台隔壁的报社。如果人家报社没问题,那么我们电台这里也能欣然接受。” 袁如辉听这话已经火了。 三番五次搞他,真当他泥捏的? 今天就让他吃拳头。 许灼瞥了他一眼,将他按住。 这年头的人,他么的血性太重。 就算拿笔杆子的,也能说干架就干架。 他可是热爱和平讲道理的。 “祝台长说得是,说得对,说得好。本地报纸要是能行,我干嘛走你们电台的路子啊,你们电台也不见得比代表人民生活的报纸高一等不是?祝台长,我说得对不对……你就说对还是不对,就行了。” 祝台长面色一滞,没想到这平静的年轻人,上来就撕破脸了。 他顿了顿笑道:“电台和报社各司其职……” “你就说对还是不对就成了,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打官腔,含糊其辞的,一看你这种货色,就是清明上坟烧报纸,没少糊弄鬼。” “你……小同志,有话好好说,何必这么冲呢?我也没得罪你是不是?我要得罪你,你说,大家也评评理。” 小同志?! 许灼眯起眼来笑了。 上一个这么说的,现在还蹲在里面没出来呢。 “小同志这个词好啊,这么说……祝台长是一位老同志喽?” 祝台长想了想,没问题,虽说心头隐隐不安,但还是应了。 就看这小子接下来要怎么搞事了。 许灼眼角微微掀起一丝笑。 接下来同样的套路,这第二次用只会更娴熟。 很快,祝台长就被戴上了“官僚主义”“旧社会习气”“潜藏人民群众的反动派”“害群之马”等高帽子,脸是越来越青,又青转红。 在许灼吧啦吧啦的吐槽猛怼狂喷下,他就差动手了。 可他不能动手,千万不能动手,千万千万不能动手…… “诶唷,没想到所谓的‘小同志’原来暗合祝台长这种心理啊。咱们辛辛苦苦在消灭差距,消灭阶级,有些人呢,却仍旧旧社会习气不改,攒资历,搞阶级对立,人民分裂,影响团结。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啊……” 可说话的不止许灼,还有早就不爽的袁如辉。 两人一唱一和,早就有过不止一次配合。 眼下就这么一番话出口,便是点爆祝台长这根炮仗的最后一颗火星子,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个东西犯错呢,可他一直隐忍。 就在他面红耳赤真要说不过就动手时,敲门声又起。 “祝台长,鹿主任,午休时间过了,今天不是休息天吗?” 声音响处,一道人影走了进来,站在门口。 许灼看到这人,不禁翻了个白眼。 还能是谁,薛培春呗。 看样子,薛培春和这台长也认识。 不过,既然薛培春和老客关系这么好,老客又认识祝台长、鹿主任,那么薛培春和他们熟悉也不奇怪。 鹿主任父子闻言,当即起身,应了声离开了。 走时,还拉走了狠狠看着许灼的祝台长。 许灼对着他离开,毫无表情的脸扯起一个微笑,缓缓竖起中指,表现出了国际友好情怀后,又猛地变成大拇指朝下,一脸不屑。 反正事情都黄了…… 搞黄老子的事情,老子也不让你好过。 你以为骂一顿就好了? 骂是你自己找骂,这只是开始。 待人走尽,许灼、袁如辉和老客都站起来,迎上了薛培春。 “这谁啊,不是大忙人老薛同志嘛。”许灼调侃道。 薛培春笑笑,也不在意,他道:“你这嘴啊,也真是厉害,也不知道哪里学的,我要再不进来,待会儿屋内桌子都要被掀了。” “掀好了,我等着他掀呢,你来坏我好事。” 薛培春咂嘴道:“我是过来跟你讨酒喝的,桌子掀了我还怎么喝酒?老客太不是东西了,提前跑过来,在这里大吃大喝。留我在那里扯皮。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过来,就怕你吃完走人,还让我买单。” “我是那种人嘛……哎呀,你看人真准。” “哈哈哈哈……”一屋子人都笑了。 随后薛培春指着身后道:“来,我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这位是……” “诶唷!这不是全为民同志嘛,真是好巧啊,全为民同志怎么在这?”一道身影忽然冲了过来,握住了许灼的手。 看清来人手,许灼当场脸黑了。 …… 第392章 你是不是得跟我姓? 这可不就是刚刚在友谊商店里遇到的中年高个眼镜男嘛。 袁如辉也认出了这人,然后看看薛培春…… 他老奸巨猾,一时间不敢说话。 “全为民……全……嗯?”薛培春和老客对视一眼,两人眼神莫名,但很快都明白过来,以许灼的性子,十有八九是干坏事报假名了。 不过用“全为民”这个名字,真好么? 这小子,也不怕出事啊。 薛培春对许灼道:“这位是伏冬同志……” “小薛啊,我和这位全为民同志可熟了,刚刚幸亏得到他点拨,醍醐灌顶啊,临走前他还跟我说,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全为民,还说要是骗人,就跟我姓。”伏冬还拉着许灼的手,指着他,却对薛培春开始说了事情经过。 薛培春愣了愣,没想到许灼还会英语。 不仅会,还非常流畅,且被人家外国人差点错认成了家乡人。 别说他,老客听了都觉得离谱,感觉错过了五百亿。 然而眼下更离谱的,还是……许灼说自己叫全为民这件事。 “诶呀,原来你这同志是骗我的啊,不姓全啊,也不叫全为民啊。那你说的话还算数吗?你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看,你现在不站着嘛,改个姓也没事啊,男人说到就要做到,一个唾沫一颗钉,是不是你说的?” 被伏冬这么阴阳,许灼脸都有些绷不住了。 其余人也根本没人帮他,就在这里看笑话。 尤其是刚刚开始不是听故事就是吃饭的老客,现在竟然问服务员要了一斤核桃味的瓜子过来,边嗑边看,顺便抓一把给袁如辉和薛培春。 三个人就像是看相声表演似的,围着两人嗑瓜子看。 许灼点点头:“我说的。” “正好,我没儿子,你当我儿子吧。” “我当你大爷,谁当你儿子,你没儿子关我屁事。” “哈哈哈哈……”看到许灼出口就喷,伏冬不光没生气,反而高兴。 刚刚整个一件事,他们在门外都听着呢。 许灼这人,从头到尾就是激怒对方,自己却很冷静地慢条斯理地,用言语去抽打对方,目的就是让对方破防。 现在,总算是许灼破防了。 伏冬大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别生气嘛,我跟你说,跟我姓,你不吃亏,我姓许,言午许。” 说完,房间里似乎狠狠安静了一下。 伏冬也察觉不对,没完全说下去。 老客嗑着瓜子吐了皮道:“人家真名叫许灼,言午许,灼灼其华的灼,这感情好,原来伏冬同志和小许本家啊……哈哈哈哈!” 说完他大笑,其余人也笑了。 这特么也太巧了不是? “真要骗你,我就跟你姓,这话还真是……”薛培春也没忍住。 太巧了,谁能料到两个都姓许呢,真就跟你姓也无所谓了。 “行,我这人说话算话,跟你姓了。”许灼没忍住,笑了。 伏冬脸色瘪住,仿佛吃了个大亏。 到头来,苍天饶过谁。 众人坐下,让服务员过来换掉桌上的碗筷,又添置了两套新的。 “老薛同志,你这个第五钢铁厂的大领导,怎么跟一群舞文弄墨的搅合到了一起,难不成你们钢铁厂也有文章要发表?” 坐下来后,许灼直接询问了起来。 钢铁厂领导? 几乎所有目光都落在许灼和薛培春身上。 许灼看着薛培春,没有在意。 大家都知道,这小子似乎误会了什么。 薛培春顺着话头道:“你最近没看报纸吧?” “我乡下人看什么报纸,字都不识几个。” 薛培春没理会他插科打诨,而是直切正题:“这几年,你别看着政策一直在变动,实际上核心思想一直没有在变。那就是‘改革开放’。可怎么改开,这事儿大家也没经历过,就是一边尝试一边纠错。” 许灼道:“上头定下核心纲领,中心思想就成,底层的事让底层来办,层层往下。地方干部了解地方情况,总归会做出相应调整的。只要监督做到位就好,其余的且行且看。你要说中央上面面面俱到,那根本不现实。这种事,落实到底层,基层情况复杂,理解有误,干部能力有限,肯定会错误百出。” 这话让伏冬不禁对许灼高看了不少。 薛培春也对伏冬挑挑眉,看吧,我这忘年交可以吧? “是啊,你说的没错。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中央同时也让我们地方上进行讨论和尝试,并对上面进行建设性提议。我现在也参与到了这种事情里面……” 许灼疑惑道:“这不就是写社科论文吗?” “社科论文……”薛培春稍微沉默了下,点点头:“还真是。” “那你应该找本地报社的人了解新闻,本地社会实况,找这些广播的人有什么用,他们手里提供不了素材,也提供不了数据。你没有这些东西来佐证自己的论点,这个论文就是一纸空谈。” “呃……”薛培春再次沉默了,他想了想道:“其实……这次‘政治作业’不是唯一的,里面有可选项,大体上分成了两条路子,小许,你能猜出是哪两条路子吗?” “其实没有两条路子。” “嗯?” “两条路子是二选一,但改开是双路并行——我们要做的,就是物质建设和精神文明,两头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但目前情况而言,我觉得……可能是遭遇到了各种困难,无法完全集中精力搞两个,只能一个一个搞。但就怕单纯搞精神文明就是鸡肋,单纯搞物质建设又容易走歪路。两者只搞一个,一主一副吧,又怕做到最后,发现主的问题不少,副的作用不大。” 这段话直接让老客和薛培春都震惊了。 就连伏冬也是眼前一亮,不禁点点头。 虽然话是闲聊的空话,可也的确说到了痛点上。 薛培春道:“早知道和你聊了。我现在想搞精神文明建设这个题目。你也知道,咱们易城自古以来,因为水陆交通便利,又有着很好的体力环境,根本不缺物质。虽然不是吊州姑苏这样的要地,也不是海城这样的战略地方,甚至有些地方不如且兴、江月和真江,但咱们被这些地方包围,物质不缺。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疑问,发展精神文明更趋于首选。” 他和许灼聊这些事,都是给自己的看法。 他要的不是赞同,而是许灼给的批判和建议。 自然,和别人聊只会打官腔。 “你想的一点都没错……哦,我懂了。”许灼一拍腿道:“所以你找电台的人,想从文化建设上试着搞精神文明建设?” “嘿,要不说就得找你呢,就是这理啊。” …… 第393章 都姓许,感觉挺难办 订报纸要钱的,城里人可能不缺钱,可易城五分之四的土地是乡下啊。 在这样的环境下,毋庸置疑来发展广播媒体,形成宣传途径才更合适。 如果这条路走得通,那么易城接下来的发展重心,将是电台和村广播站建设,以此打通传播环节,这是构建精神文明的大前提。 许灼听完却直摇头。 “小许,你是觉得这路子很难走,还是说这精神文明建设不该先行?” “我是觉得易城吧……唉……怎么说呢,不该搞精神文明建设的,虽然真的要搞,我比谁都支持,因为这对我有利。” “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思路。” 伏冬道:“我插一嘴,小许同志,你不介意吧?” “你能叫我许同志吗?”许灼无语道。 “不行,我感觉像是在叫我自己,你叫我老许同志就行。” “不行,我感觉像是在叫我爹——你叫我阿桃吧。” “阿桃,我是说,其实上面很看重精神文明建设。我先抒发一下个人看法。如果有不对的,阿桃你再指正。” “指正不敢,大家各抒己见,你请说。” “你可以喊我笔名,叫我伏冬就行。” “你比我痴长几岁,我姑且喊一声伏冬老哥吧,你不用不好意思。” “呃……”伏冬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他应了声,便开始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改开的精神文明建设,其本质上分两层。第一层,是改开之后,资本进入市场,很多事情解禁,必会引起高速发展。人民会在短期内积累财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怕大量资本冲击下,人民容易遭受腐蚀。所以一定要正本清源,不可动摇我华夏百姓朴素朴实的根本。这点,从源头抓起。阿桃,你觉得这个方向有无问题?有问题可以直说。” “没问题,非常对,我双手三脚赞成。” 简单来说,上层也知道一旦开放会是什么鸟样。 甚至,上头很清楚基层的辛苦。 一旦这层辛苦受到巨额财富的冲击,到时会不会大势所趋,民众都要走资本主义的路,而且是一边喊着红色口号,实则却自己也不明所以地走着错误的路,又变成了过去某个口号时代。 却还没过去那个时代好。 很多事,参考国内外,参考上下,参考古今,都是可以预见的。 预见是可以预见,可怎么防,谁来防? “嗯,那第二层,其实才是文化建设。你也知道,咱们国家文明古老,源远流长。一旦改开,想让很多外国人接受和了解,还得进行宣扬。这个宣扬,怎么宣扬,怎么才能让对方接受?阿桃,你觉得文化宣传,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势在必行。” “现在国家经济发展的战略布局,首先启动点之一就是江南。江南嘛,姑苏,易城,吊州,真江,这四个地方又是中心。再则,易城这里的轻工业之发达,也是冠绝整个华夏的,一旦开放,全市完成发展并不难。这一点上头并不担心,所以担心的就是物质发展背后跟不上的精神文明建设了。阿桃,这没问题吧?” “逻辑上没问题。” “逻辑上没问题,那就是其他地方有问题了?” “现实层面根本行不通。” “哦,比如呢?” “嗯——在座各位谁能背《管晏列传》?” 满座沉默,司马迁写的这篇这么长,谁记得住啊。 伏冬道:“这篇太长了,看过的人都没多少,倒是其中关键的句子我倒是能背,不知道是不是你需要的——” “请说。”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顿了顿,伏冬看着许灼道:“阿桃,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个?” 许灼没有回答,而是开口直接把通篇背了下来,一字不差。 “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他一直背到重要的段落,故意顿了顿,让所有人明白重点:“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故论卑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 这一段最重要的意思就是仓廪实而知礼节。 大概意思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反面,好山好水出良民吧。 虽然这话用在易城不适当。 易城这地方吧,自古以来就有“刁易城”的说法。 这地方有钱归有钱,可百姓刁钻仍旧刁钻。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地方有钱,官府有钱,不意味着百姓有钱。 本地百姓是百姓,外地百姓也是百姓,可是到了本地,在官府注视下,不都一样是百姓,只有官民之区别么? 只是说一千道一万,回过来说,还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大家都吃饱穿暖有事干,谁会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一篇全部背完,没有人不震惊的。 就算放眼整个易城,也没几个人可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闲聊之时,当场就把《史记》里的某个名篇全部背下来吧? 许灼道:“你们难道到现在,没发现一些本质的问题吗?” “什么?”所有人想了一阵都没想出所以然来。 “为什么这个马列诞生在了西方,没有诞生在东方,东西方差别又是什么,这些事你们想过没有?你说——” 许灼手指一点,指着伏冬。 伏冬摇了摇头:“东西文化差异很大,我觉得他们骨子里很野蛮,但不得不承认,现代文明起源于他们。” 许灼摇摇头:“现代科技起源于他们,现代文明和他们没半毛钱关系。我是这个认为的,他们就是一群左手拿《圣经》右手拿核弹的野蛮人。什么是文明?伏冬老哥,你连这个词都还没理解。” 老客举起手道:“我个人认为,文明就是树立人与人之间的社会规则。” …… 第394章 五三后,我华夏屠龙刀也未尝不利 许灼点头:“说得好,就是这个道理。通俗点来说,文明就是做人,就是道德,就是法律。法律是什么?是道德的底线。打开近现代局面的是坚船利炮,那是科技结晶下的入侵手段,背后代表的是侵略意志,不是文明。” 薛培春道:“小许,我想你可以直接说东西方区别。” 伏冬也道:“我想听听阿桃你的真知灼见。” 许灼清了清嗓子,吃口甜汤,润润嗓子,好开大招。 好,你想听,我就让你听个够。 “我其实刚刚已经说了,他们没有文明,他们是野蛮人。” “我们的文化里,佛家出现之前就有‘善恶到头终有报’一说。” “只是佛家的出现,在庞大的华夏哲学库里,提供了一个角度……” “犹如一颗特殊的种子,会把华夏哲学库里特殊的养分聚集起来,成长为华夏佛家这棵树。” “西方的种子是什么?是《圣经》。” “他们做的很多事,都遵照其中‘上帝的意志’来的。他们观念里,没有‘报应’这么一说。他们变得富有,是上帝的赐予,变得苦难,是上帝的试炼。只要忠诚于上帝,强则愈来愈强,哪有什么盛极必衰的观念?” “他们的审美,品味,各方各面,都停留在很原始很表面的层次上。” “不是和我们不同。真要和我们不同,那就不是人。” “关键是他们经历的,我们都经历过了。” “我们经历的,他们还没经历过。” “他们从来没有完成过大一统,从来没有过伦理道德观念。” “到现在,北边的美洲大陆红脖子老白男的家庭观念……” “你们要仔细研究过,就会碎一地。” “他们的审美很讲究仪式感,对称感。” “我们早就进入了更高层次的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境界。讲究一个源于自然,融入自然,又与自然区分。” “我们的珠宝文化,是内敛含蓄,所以我们喜欢玉。他们喜欢黄金,宝石,所谓珠光宝气,毫光毕现。” “我们喜欢一杯酒里面,像是关了一个大仓库,能有各种香味,各种滋味,细细品。他们喜欢酒就是酒精的味道,顶多浸泡点东西,一口酒拆个前中后三段品品。” “咱们喜欢修合有度,他们喜欢越华丽越好。” “我们对黄金宝石的追求,对盛装的追求,这些早在青铜时代就完成了。” “当外国人的美术,因为一张照片而崩溃,又因为莫奈而找到真谛时,我们华夏早就在宋朝工笔就到了极致,且在明朝有了酣畅淋漓极致的写意,那都不是拍照可以表达的。” “当他们还在为追求如何在简单的风格里,表现出故事、思辨、哲理,名为艺术时,我们早用成语完成了对这些的定义。” “我们经历了部落,分封奴隶制,又经历了漫长的两千年封建制,从医疗,哲学,教育,政治等,一步步完善至今,虽然改朝换代,可一直在进步。一直到君主立宪、民主尝试,引入资本主义等改制,再经历内忧外患各种波折,最终才有了今天这番气象。” “他们呢,工业革命一战前还有贵族,二战时成了精英主义,打来打去也没统一,从来不知道如何有力去掌控、有效去调度、宏观上解决各种民生问题。他们就那么大地方出生的,诞生不了统一思想和雄壮气魄。” “你把我们的发展历程代入进去,就会发现,他们就是野蛮人换上了文明的皮,骨子里是一群昂撒狼人,犹大吸血鬼的结合体。” “我们做的则是——文明我精神,野蛮我体魄。” 区别? 没有区别。 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 只是在“做人”这条路上,我们是连续不断走了至少五千年的老人。 他们只是一个走了千年左右,忽然间弯道超车的新人。 虽然说弯道快才是真的快,可这条赛道毕竟终点是未知的,不是赛车那样的明牌道路啊,前方有多少坑,你不踏踏实实走过去你练不出这种预感。 “那么……现在我们缺文化建设吗?”许灼挑眉询问伏冬。 伏冬想了想道:“还是缺,缺少对外输出,内部……客观地来说吧,内部的文明也的确还没达到那个层次,还有路要走。” “我们不缺这些,缺的是教育,缺的是法律,缺的是……信仰。” 伏冬一怔,虽然这许灼和他理念上的确相左,出入挺参差的。 但是有些想法却更加接地气。 比如说……教育,法律,信仰。 的确,这些都是目前国内仍旧需要加强的。 旧的必然会淘汰,可新的不能走歪,教育、法律、信仰三个,本质上其实都是教育这一件事,那就是“文化教育”。 “那对外呢?我们怎么建设文化传播?” 他看着许灼问道,这次是想听听不同的声音了。 “我个人觉得……真正改开之后,扫黑除恶,缉毒灭黄,重中之重。这些工作能够完成,那么百姓生活得到保障,外国人随便来华夏都是安全的。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有炎黄血。西方人的文化里,有强盗因子,他们更喜欢玩扮演游戏,而不是我们和平地,那样很无聊。” “扮演游戏?什么扮演游戏?”伏冬愣了愣。 许灼前面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可他却从未想过可以这么归纳。 这么一归纳,的确,整个思路就出来了,他好像能感觉到了什么。 但是这个游戏……似乎就很突兀。 薛培春也有些疑惑道:“我也没听过这些外国人,喜欢什么游戏。” 老客嗑着瓜子,双眼也默默看着许灼。 他很想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 “这个游戏就是他们扮演我们眼里认为的强盗,我们扮演他们眼里的宝藏,上演一场现代版的‘圆明园’。” 华夏这片土地,积累了足足数千年的财富。 各种瑰宝数不胜数。 当年火烧圆明园,不知道被抢去了多少好东西。 许灼这话,俨然是把整个华夏,比喻成一座神秘却硕大的宝藏库了。 可是…… 五三年战争后,哪个强盗还敢来试试咱华夏屠龙刀是否锋利? …… 第395章 君可曾听闻精神阉割? 老客道:“小许,为什么说是……他们扮演我们眼里认为的强盗,难道,他们不觉得他们是强盗吗?还是说,他们骨子里认为这是正确的,没有强盗这个概念。这话我觉得你说得很有意思,但我对国外这些事,又不怎么了解。” 伏冬想了想道:“他们文化里也对强盗挺痛恨的,所以……” “我们痛恨强盗,但是在他们的文化里,却充满了对维京海盗的赞歌。称赞他们是伟大的航海家,冒险家,发明家,探索者。并对他们征服大海,征服陆地的勇气,给予犹如神明一般的褒赞。本质上,他们到现在都是骨子里充满了游牧民族那种强者为尊的观念。你打服他们,他们就给你竖大拇指,骨子里服你。所以我一直说他们是野蛮人。” 久不说话的袁如辉这时方才开口:“小许的意思是,咱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根本不用担心华夏文化传播不出去。我觉得这个倒是挺有道理的,当年《马可波罗游记》不是引来了媲美十字军东征一样,大量洋鬼子对咱们华夏的掠夺和探索么?谁都知道,我们华夏有精美绝伦的服饰,陶瓷,珠宝,艺术品等等,还有各种宝藏,矿藏,古老历史,悠久文化。我们要做的,似乎就是改开同时,保护好自己的东西,不要让人家窃取。想想看这些洋鬼子强盗,圆明园之后,华夏还有多少东西,在混乱时期被他们掠夺走了?小许说得没错,他们就是强盗,掠夺全世界的财富来满足他们各种欲望,甚至为他们续命。” 还是袁如辉足够了解许灼。 这一番话,便把目前所有的铺垫都给点明了。 众人恍然大悟。 伏冬深深点头,可他显然顾虑更多。 “以前是信息闭塞,现在华夏什么样,那些个外国人大体上都明白了,也都知道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对不对,阿桃?目前我们华夏在国际上的形式,仍旧是被封锁的状态,不容乐观。文化,可是能打破这种壁障的关键。” “我知道,可我不在其位,不作他想。想说的,顶多是以前有一本模糊不清的《马可波罗游记》,现在为什么不多做基本,详细介绍下呢?比如我们易城,特产不少,特色也不少,为什么不吸引这些老外过来消费呢?反正这些我不管,我想说的是三件事。第一,提防南棒子,这些人没有自己的文化,只会吹嘘自己天下地上,唯我独尊,全宇宙都是他们的。那当然不可能,所以他们会说孔子老子都是他们的,李世民都是他们皇帝射死的。这些棒子是文化小偷,千万要注意,别被偷了。第二,狗日这边是很多民族技术精粹的小偷,他们会盗取各种华夏精要的传统技术包装成他们的。千万注意,别被偷了。一旦改开,间谍只怕铺天盖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比被偷还重要。” 讲到这里,许灼实在有些吃不消。 天气热,包间里顶多就一个吹风机,呼呼的,他喝了口水。 也就这个三十秒不到的工夫,周围几人急死了。 “到底是啥,快说啊,别卖关子。” 难道还有比文化、民族技术被偷,更重要的文化损失吗? 许灼道:“别急啊,你们听说过倾销么?” “这个谁不知道啊,文化倾销?这是啥?” 伏冬有些不耐烦,因为许灼在吊他胃口。 “不是,这件事和倾销背后的逻辑是一样的,叫——文化入侵。” 四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袁如辉,老客,薛培春,各自陷入沉思,思考其中利害。 他们拧紧眉头。 因为想不明白,这种事到底严重在哪里。 薛培春道:“其实小许,最近我为了做这个课题,也专门学习了一些知识。你说的这个,我还算了解。西方文化,是资本主义的文化。我们也在时时刻刻提防着一些事的发生,这些……似乎,不是重点。” 伏冬道:“其实,这个根本不是问题,还记得东汉时期引入的佛教么?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用太担心。” 佛教最初被引入,被推广,其背后政治因素更大些。 当时背景时,华夏这片土地被儒家洗礼已久,但外儒内法,仍旧解决不了很多残剩已久、却如附骨之蛆般阴魂不散的问题。 就是些所谓的政治顽疾。 佛家似乎可以对症下药。 只是这个药是和佛绑定的,只能去尝试引入。 很多人当时也担心思想被洗礼。 可事后证明,在这片诸子百家盛行的大染缸里,你就算是真佛进来,一身真金白银的宝相庄严,浸一浸,出来也只能变黑。 唐朝时的佛家,和最初东汉时的佛家,还有多少相同? 相较之下,那时的佛更像是融合了社会阶级与儒、法、道……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准确地说应该是被这些百家给拷打改造过了。 比方说,人家天竺本土的佛,真的有禅宗么? 你可以说所有与佛有关的派系,只要是“真经”衍生出来的,那就必然和天竺真佛有关系,是其支系,但很多东西在华夏上…… 经过翻译和传承后,应该就是华夏和尚不是天竺僧了吧? 因为文化底蕴足够深厚,包罗万象。 可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尤其是儒家文化的根底,本身就有很强的消化能力。 这些还得托于董仲舒对儒家的改造。 虽然很多人说老董是阉割了儒家,使之成为政治工具,把儒家变成了孔家店,奴役孔老二成了伙计,可实际上这个店,也是用先秦诸子百家的血肉铸就的,那之后别看诸子百家“没了”,可很多早已融入到了儒家血脉之中。 也因为这样,儒家才能进一步发展壮大。 外来文化不经过洗礼,是得不到华夏人民认可的。 得不到认可,也就没有生存的土壤,根本传播不开。 伏冬说的这个点,意思也是许灼“杞人忧天”。 可许灼很清楚,这件事是不能开玩笑的。 他道:“你们知道美仔的漫威和dc吗?” 薛培春等人都摇摇头,有些茫然。 唯有老客试探性问道:“是那边的‘漫画’吗?类似咱们小人书?” “对。” “那你们知道五行太上皇麦克·阿瑟对狗日的文化改造吗?” 薛培春、伏冬、老客点点头:“略有耳闻。” “那你们可曾听闻一词——精神阉割?” …… 第396章 背刺我两次是吧 所有人摇摇头,一脸疑惑。 许灼再次道:“各位可明白一个概念,叫‘后殖民时代’?” 所有人摇摇头,疑惑更甚。 “你赶快说啊,小许,卖啥关子啊,咱们都老熟人了。”薛培春急道。 许灼道:“咱们这里没人当官吧?” 薛培春道:“我也不是官啊,顶多算个……易城这大厂的领导。” “我哪里是官,我连干部都不算,我对当官没有兴趣。”伏冬摆摆手。 许灼看着他点点头:“伏冬老哥你说自己不是干部我是相信的。” “看吧,咱们还是有点信任的。”伏冬笑着道。 许灼道:“我的意思是,华夏的干部要是你这样,那就玩完了。” 伏冬笑容一僵,薛培春闻言脸色变得怪异。 老客道:“不管你们是不是,反正我不是。” 在得到所有人答案后,许灼开始给他们灌输这些名词的概念。 阉割,大家都懂。 阉割后的状态,大家不懂。 但大家真正要明白的,还是什么是精神上的阉割,会发生什么。 这种事,和后殖民时代息息相关。 最早的殖民,就是为了掠夺土地和财富,占据主权。 可因为和当地不兼容,会引起各种矛盾。 所以不如改变策略,比方说以为当地土着好的名义,教育他们。 用自己的文化来教育他们。 让他们变成披着华夏人皮肤的美仔,就是香蕉人。 反正现在美仔那里已经有很多山竹人了——黑皮白心。 这样的人,直接认同美仔的价值观,成为美仔的一部分,言听计从。 他们已经不是原先的土着了。 而原本的土地,也是在这样的方式下,逐渐失去了各种主权。 从文化到经济。 这两个主权失去时,也是军事主权失去之时。 南梆子和东洋狗日就是典型的例子。 更多例子,在中东,在非洲,比比皆是。 许灼以未来人的眼光和思维,看待这一切,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还没发生,其实有很多很多很多文化入侵的事,已在美仔的计划之中。 在把这些事和例子说完后,所有人都额头冒冷汗。 包间里风扇呼呼吹着,落针无声。 “话我已经说了,出了这个包间门,我可不认——但作为我的朋友,我身边人,我希望你们谨慎一点,可千万别上了人家的套。当然了,他们可以这么干,我们也能。只要你们觉得自己有本事,反正这些事我管不着。” 伏冬有些急道:“那咱们怎么干?他们不吃咱们这一套啊。” “你是不是傻,亏我还喊你一声老哥,你这姓许的只能当我弟弟。”许灼戏谑道:“他们不是会搞漫画,动漫,小说,电影吗?他们把这些‘资本主义’‘美帝主义’融入到这些里面。咱们就建立一个和dc、漫威、好莱坞一样的公司集团,照抄他们的题材,只是在原本基础上稍微改一改,再传播出去。比如说啊,他们六三年三月出了个漫画叫《钢铁侠》,里面简直是吧个人英雄主义,资本主义,科技主义等渲染到了极致。咱们也出一个叫《铠甲勇士》,来宣传大锅饭,一同暴富,像大禹治水、像棒子战争一样,一群人共同抵抗灾厄,共赴国难,不管天灾还是人祸,宣传他个人定胜天。我只是打个比方啊,随口乱说的。” 许灼根本不知道,他的“随口乱说”会引发什么后果。 “这个……不就是反倾销吗?”薛培春反应过来,似乎一刹那间,就想通了刚刚和许灼聊的所有事,人也清明起来。 “嘿,妙啊,似然还挺粗糙的,可这思路好,好啊。”伏冬不禁竖起大拇指:“阿桃,我看好你,回头给你介绍对象。” “可别。”许灼连忙摆手。 袁如辉笑道:“人家有了,而且也快结婚了。” “不是……你这年纪还没到吧?” 伏冬惊讶之余,上下打量起了许灼。 就连薛培春和老客,也是很惊讶。 这中学生的年纪,已经有对象,快结婚了? 实在太离谱。 袁如辉笑着道:“他女朋友……未婚妻吧,长得很漂亮,人也凶,万一被她知道了你给他介绍对象,估计能把他腿打断。” 伏冬愕然道:“你对象这么凶猛?” 许灼道:“没有这么夸张,我和她三七开,平时让着她。” 袁如辉忽然忍不住拍桌爆笑道:“她三拳,你头七。” 包间内稍微静了静,下一刻爆发出了逆天猪叫。 这是许灼第一次被自己人背刺,遭遇巨大滑铁卢。 尤其是伏冬,笑得简直肚子疼。 笑完了,伏冬拍着许灼肩膀道:“阿桃,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行。时间长了,家庭地位不保。回头等姑娘过门了,首先得立威。不然以后日子不好过,上桌都没规矩,到头来苦的还是你。” 许灼无奈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立威,我跟你说,做男人,就得胸中能包容,肩上能承担,后背可抗揍。打是情骂是爱,被自家老婆抽几下怎么了?别说抽几下,关上门来打一顿,只要不打脸,怎么都成。” “诶唷……”老客皱眉嫌弃道。 “喔唷……”薛培春撇嘴嫌弃道。 “啧啧……”袁如辉也没忍住。 伏冬意味深长道:“阿桃,讲真,过来人,听你老哥一句劝。再好的女人,真会动手,一旦发疯,她根本不管是你的脸还是屁股,那是一样抽的。等你脸上有伤了,这出去徒惹笑话不是?” “我家不会。” “凭啥?” “我这脸……价值百万。”许灼拍了拍自己面无表情的面孔道:“伤了一点亏的都是她,我出门在外,不靠才华,全靠这脸吃饭。” “百万?”薛培春戏谑道:“伏冬年轻时都不敢说自己脸值百万。” 袁如辉忽然打开窗,朝外面大街上紧张兮兮地看了起来。 “你敲什么?出什么事了吗?”众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袁如辉转头道:“我看看小许有没有被通缉。” 此言一出,众人又顿了顿,忽然再次爆笑起来。 留下一脸也无奈笑着的许灼。 “你这是要背刺我两次是吧?损你是真的损。” …… 第397章 广播剧还能这么搞? 众人这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老客擦着眼泪,揉了揉笑红了的脸,拍了拍许灼肩膀:“那什么,我还有事,你们先吃——小许,你跟我出来一下。” “那你先去忙。”薛培春和客玉评换了个眼神,点点头。 许灼跟着去了外面,袁如辉要跟着,却被薛培春拦了下来。 “袁同志,小许最近在干嘛呢,你跟我说说呗。” 到了外面朝后看了眼,许灼看袁如辉没出来,正想回头去叫他,这时老客说道:“小许,我这次下来是工作顺便,处理完了得马上回去。那什么,回去之前,我刚好想起了一件事——我认识江南广播电台的一个小姑娘,人家是姑苏的,目前也在搞广播剧呢,只不过没好的题材,我觉得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许灼没有问能不能成。 人家给你帮忙,把这机会给你了,剩下就归你把握了。 把握不住,是你的事。 不帮是本分,帮是情分。 “你放心,我觉得这事儿肯定能成。易城这里吧,多少有点问题……今天祝台长进来后,和鹿主任聊天你也听到了,这里不适合做事。我觉得你说得这个题材非常好,真放在易城也是浪费,倒不是因为咱俩是朋友。” 许灼点头,说自己明白。 这一路走,就到了电话机这里。 和乡下一个村才一台电话不同。 市里面这种大商店之类的地方,几乎每个都有电话机。 当然,同时代的老大哥那里,家家户户都有电话。 更别说欧美这些发达国家了。 老客打了个电话,那头很快转接到了江南广播电台。 “你好,我姓客,客人的客,我找你们播音室的药染尘药同志。对,草药的药,染料的染,尘埃的尘。” 等待的时间,老客和许灼说了这个姑娘大体状况。 总体来说,是个很温婉、认真、细腻的姑苏姑娘。 长得很不错,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今年也就十八岁。 别看这姑娘年纪不大,工龄也有两年了,天份还不错。 之前高考还没恢复的时候,她就因为家里关系,在广播站里工作,给人打下手,当徒弟,没什么工资,但本事学得很扎实。 后来高考恢复,她也没有参加。 读完了高中,便以正式工的身份留在江南广播电台,接替师父的工作。 “这个姑娘平时热爱生活,喜欢种花,烧菜,读书,写作,爱学习,也热爱进步。别看只有高中学历,专业水平相当高。她有几个师父,都是高水平知识分子,教得也很认真。这里还有一段故事,当年批斗,她这几个师父差点遭殃,是她家从中运作,这才堪堪把人给保下……” “喂?是客伯伯吗?” 电话里头传来了一个姑娘的声音。 这个声音出现,吓了许灼一跳。 他完全有理由对面的是一条人形东北母霸王龙。 语气强调,普通话很标准,听不出南北。 可这粗犷的嗓子,许灼脑海里都能勾勒出一个奥运铅球女子组冠军了。 不是……你管这叫小家碧玉? 这不是小家里藏着的碧玉,是一栋小家吧? “诶,是我啊,小药啊,近来身体怎样,工作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传来小声:“都好,没问题,客伯伯呢?” “我这里啊……呵,被上头要求下来讨债,一会儿还得赶着上门要债呢。不说这个烦心事,我跟你说个好事,你应该会感兴趣的。我这儿有个朋友,他手里有两份广播剧案子,一份叫《酒破苍穹》,一份叫《海城旧事》。” 客玉评说到这里,就把话语权交给了许灼。 他让许灼先把两个故事大体上说一下,就是故事大纲。 然后再说他的“新式广播剧”的规划。 讲真,一开始许灼对这个声音挺反感的。 之后在他说这事时,这姑娘隔着电话表现的冷淡,让他更反感。 不过在讲完第一个故事后,原本语气冷淡的姑娘,问题逐渐变多起来,她会问一些各种各样的专业问题。 比如说—— “许灼同志,你把主角设置年龄是十八岁,遭遇退婚,这是为了吸引同年龄段的听众作准备的吧?” “对。” “这个设定结合得很好,十八岁同龄人,都是血气方刚大过脑子,正是爱面子的时候,前后遭遇这么多挫折,坠入谷底,嗯……这个驱动力设置得很好。虽然内容是白了点,可这年龄段本就浮躁,也吃不了细糠,可以。” 这时,许灼方才感觉到这个姑娘的专业和尖锐。 第二个故事说完时,电话那头,直接传来了故事的惊叹。 “许灼同志,这《海城旧事》的背景做得真好啊,新老交替,科技与传统,人力与机器,同一座城在旧社会下贫富差距,阶级差距,阶级矛盾,仿佛是两个世界,里面又有文化的追根溯源,真好,就是……” “就是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这事说出口,可能有点冒昧,但我还是要说下。里面不是有软气功和硬气功吗?软硬气功的发力,都和不同呼吸有关。这个……这每次发力出手前,呼吸吐纳之后,都要大喝一声爆招式名,是不是……是不是太那啥了……当然,我不否认这是特色,或许可以做得很好。” “你说得很对,我也清楚这点。” “嗯,许灼同志,请你继续说。” “是这样的……剧本也好,广播剧也罢,都是文学创作的一部分。文学创造,很吃传播力。在创作中,其实是要制造‘钉子’。就像一副完美的艺术,要有一个败笔,让人感觉到很美之余又因为这个败笔无比难受。这个道理在《斩仙》里连死两个女主角,主角的朋友也死不少可以看出,他是成功的。我不想做这种,因为我功力不够,很难把握好尺度。我想做的‘钉子’是类似一句话说一万遍,让它成为作品特色的存在。” 后是俗称“病毒式营销”,亦或者“洗脑广告”。 “咦?还能这样?很有道理……我竟然没想到。许灼同志,你的文学造诣很高啊,这份新式广播剧的提案也非常好。” …… 第398章 原来是你?! 老客看了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谈得也到了火候。 他打断两人对话,打完招呼后便转身离开了。 这里,许灼也接下来和她详细说了说关于“新式广播剧”的事。 只不过话没说完,那边药染尘就提出合同的事。 她让许灼等一等,去拿了合同后回来,询问了一些合同条款有无意见的事,一阵商量后,主动要了许灼的地址,说过两天去找他。 到时候再详细说这两个广播剧,还有新式广播剧的具体事项。 到时,许灼能够准备完全,她也能准备得更好一些。 许灼这才感到这人的确是做事的人,便欣然点头。 两人正聊得不错时,这边老客转身来到了包间里,和薛培春、伏冬、袁如辉打完招呼后,这就立马离开了。 袁如辉也紧跟着走了出去结账。 其实是给里头的薛培春和伏冬两个人聊天的空间。 “老薛,你这小朋友倒是挺有意思,他什么情况,你查了吗?” “不用查,全总用的人,不需要多想。” “不是……你不觉得,当年咱们这年纪,还在玩卵子,这小子却博古通今,知晓内外,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这是不是得查查成分?” “成分?许总,你觉得同龄人什么成份才能和他一样?” “也对啊……” “十六岁玩卵子的是你,我已经在撒尿和泥巴玩摔炮了。” “你好意思说,每次碰着你都一身泥腥混着尿骚,就跟被人炸了茅厕似的,大院里就你们几个最招人埋汰……” “不说这个了,许总,来都来了,不去看看?” “我这次是顺道来的,也是借着上头拍下来的任务,贪个方便。就是没想到被个小兔崽子前后教育了两次,他妈的……想想好气又好笑,我姓许的竟然在嘴皮子上头次输得这么惨,说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也是,两大报纸背后的大捉刀人,在小小易城滑铁卢了,呵呵……也不算丢脸嘛,都姓许,是不是?” “本来想认个干儿子的,怎么就成他哥了?”伏冬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薛培春沉默了下还是道:“最后不是成他弟了吗?” “这小子口气不小,也不怕折寿。”伏冬哼了声,却又是笑了,顿了顿转移话题道:“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难得许总开口,你说。” “帮我捞人。” “在易城?” “在易城。” “谁。” “百湾镇姓江的,他家和我家也算是老上下级了,都是老一辈攒下来的交情,前段时间出了事……” “这事,我知道。”薛培春打断伏冬的话,沉默了小一会儿,在其目光注视下,缓缓开了口:“我帮不了。” “怎么?谁给的压力?”伏冬立马猜到了问题。 “海城那里,你还是自己打个电话吧,海城华家。” “哪个华家?” 薛培春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就像看个二百五似的。 “许总,您贵人多忘事啊。” 伏冬怔了好一下才回过神,然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和皱眉。 “怎么华家……这……诶唷……” “要不是他们家打了电话,区区一份子虚乌有的举报信,我还是压得下来的,凭咱俩的关系,怎么着都不至于让你为难。我建议你还是打个电话去北塘拘留所,人我暂时放在那了,问题一解决随时能放人。” 伏冬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薛培春。 两人静静抽着,好一会儿他才道:“走,陪我打个电话去海城吧,这件事还是直接找人家出手的正主问清楚,我们两家关系还不至于差成这样。” 袁如辉远远的,看到两人离开包间后,这才结了账。 随后带着人,去把房间里各种东西搬运到三轮摩托上,等着许灼打完电话。 “阿桃,我马上回去了,下次去你家里请你吃饭。” 薛培春和伏冬出去,经过电话台时,和正与药染尘聊得热络的许灼打了招呼,许灼点了点头道:“来吃饭记得备上大八样,不然腿给你打断。” “小伙子年轻气盛啊……” “我头回碰到上人家里蹭饭这么理直气壮的。” “嗯?”伏冬懵了懵。 薛培春连忙道:“伏冬,你不懂易城这里规矩。第一次上门拜访还带吃饭的,不能空手。不然要被我们刁易城给赶出去的。这里可不是北方那么好客,易城这里乞丐来要饭不唱一段都不行。” 伏冬简直无了个大语,北方人哪能理解吃个饭还有这么多门道。 刁易城不愧是刁易城,个个都是刁民。 “那就这么说好了,下次我来备着厚礼,你可给我准备好大席啊。” “你只要备着礼来,不管多少,一顿好饭跑不了。” 稍微打过招呼后,两伙人才分开。 这一段时间折腾,二十三号这里也不平静。 送信员庄红兵,带着一个模样朴实憨厚的眼镜中年人来到门口。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风风火火赶过来的老客。 “这油味……这声音……可木兆老师家吃东西,下油这么重吗?” 庄红兵敲响了门道:“这儿不是吃饭的地方,这里是个生产小组的基地。” 写出了大名鼎鼎《斩仙》的作者,文豪可木兆老师,住在生产小组? 在老客疑惑时,门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戴着白色平帽、戴着口罩的姑娘。 “这是可木兆老师?”老客先是疑惑。 “万组长,下午好啊。”庄红兵打的招呼,解决了老客的疑惑。 原来这个年轻姑娘,是生产组组长。 万芸摘下口罩道:“庄同志啊,这是来给送信的吗?” 庄红兵指了指身旁的人道:“这位是客同志,来找小许的。” “哦,你等等。”万芸立马转身朝里跑。 “小许?可木兆老师真名姓许?今天也太巧了吧?姓许的人也太多了……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姓许的,姓许的是属马蜂的不成?”这一刻,老客心里面也是吐槽,对于目前的状态很不理解。 万芸走入了客厅,见没人,立马来到了卧室。 卧室房门紧闭,她敲了敲。 “芸芸吗?”里面传来许若谷稍微温和的声音。 “若谷姐,外面来了个姓客的中年大爷,说是来找学长的,你去看看吧。是庄红兵带来的,人应该没问题,就是不知道来干啥。” “知道了,请他去客厅,我马上就来。” …… 第399章 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年头人还不能随意走动,去哪里都要有介绍信证明身份。 要不然,直接认为你是敌特关一辈子也很正常。 在没介绍信的情况下,要是有熟人带领也是可以的。 庄红兵是送信员,地方人都熟悉,自然有可信度。 房间内许若谷依依不舍地摘下耳麦,里面隐约露出了她那清冷澄澈声音夹杂丝丝电流声所出的一句歌词。 “江南双桥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 点掉了录音机,起身推开门朝外走去,来到客厅这儿。 这时老客已经被引了进来,至于庄红兵,任务完成,自然是离开了。 “原来小许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说呢,怎么着也不可能这么巧吧……这姑娘怎么留了短发,难道……” 在老客看到许若谷的这一刻,又快速思索揣测起来。 他总觉得这个年轻漂亮又颇为丰腴的姑娘有些眼熟。 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南晚报》故事板块的主编,我叫客玉评,一直负责的是《斩仙》这篇小说,这次来是找可木兆老师的,不知您怎么称呼?” 一听来人身份,许若谷就大概知道来意了。 看来催稿这种事根本不用她担心,有的是人着急。 不过,这催稿的人,不是上次和叶维新等人一起吃饭时,不请自来,直接闯入了国营饭店包间的两个人之一么。 她记得好像是叫老客来着。 老客……客玉评? 那就没错了…… 这人竟然是许灼桃刊登在《江南晚报》上《斩仙》的主编?! 可这人看起来怎么好像完全记不得自己? 也是……每次在外,出风头的总归是许灼桃嘛。 算了,省得麻烦,就当首次认识吧。 “我姓许,言午许,许若谷,是你口中可木兆老师的未婚妻。眼下他有急事出去了,暂时不在家。什么时候回来,并不清楚。客主编,我冒昧说一句,我们家那位,好像前几天才把稿子发过去吧?” 原来是可木兆老师的未婚妻,果然。 可木兆老师好福气啊,内人竟然这么漂亮,简直就跟仙女一样。 就是有点胖……这姑娘这么胖,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好像还挺有可能的,小肚子都微微隆起了。 要不是昂着下巴,只怕这一低头下巴肉能堆几层。 一般来说都是老夫少妻的,可木兆老师能写出这样的故事,阅历丰富,也不是年轻人,但老婆这般年纪还怀孕了,想来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他做出这样判断,主要有两个原因。 虽然建国之后,不乏有些人还是有三妻四妾的,都是过去娶的,因为影响力很大,并没有在后来的重新婚配中洗掉…… 土改时,很多人都被重新分配了婚姻。 这种事很大程度上有瞎来的意思。 比如某些原先的地主人家,夫妻和睦,过得好好的,强行把人家离婚,把老婆给光棍,然后又找来一个姑娘给地主家傻儿子。 说是反对封建,反对包办婚姻。 这种事王八蛋就王八蛋在,分配给你的老婆也是组织上命令这回事。 许灼那未曾蒙面的外公外婆,就是混生生的例子。 他姓汤的徽省大户人家地主的后代,据说祖上是汤和,平日里待人也不错,出事了也没人举报什么的,可还是被强行戴了高帽子。 这就是所谓的矫枉必须过正。 但也不乏一些真正有影响力的,比方说“张大千”。 比如说计划生育提出者,无党派人士,原燕大校长、浙大校长马寅初。 人家口号是“一个太少,两个正好,三个太多”,家里一妻一妾。 当然,能够这么做的,养得起这么多人的,家里必然富裕有实力。 这就是第二个缘由。 看看可木兆老师,还暂住在村里生产小组,足可见这日子不好过。 所以,也必然不可能有能力,一把年纪还娶娇妻美妾。 “夫人你误会了——”一听果然是内人,老客称呼上直接改了口,他很礼貌道:“是这样的,这次来,我是想问问可木兆老师,是否遇到了困难。” “这话从何说起?”许若谷淡淡问道。 她的状态,态度,一颦一举,都无比从容,又落落大气。 这些都被老客看在眼里。 作为一名报社主编,他见过不少人,三教九流,人家富贵或疾苦,打量人进行判断,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平日里谨慎惯了。 从开始到现在,他又对许若谷有了新的改观。 这么漂亮又这么有度的姑娘,想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大户人家出身,不可能下嫁到乡下。 真要嫁给乡下的文豪,也必然是那种家世极好的。 如果不是,那只能说明,人家兴许是某方面门当户对。 比如说,一位年富力强的文豪,需要一位这样的贤内助才能撑起家。 如果是娶了一个村妇,只怕很多事都要头大,这对创作反而是拖累。 “是这样的。原先可木兆老师的投稿,每次质和量都稳定,且每次都是给我们足够审核时间,所以我们也从来没担心过‘断稿’这种事发生。这次突然就断稿了,也没来信说明缘由。我寄过来的信也没回应。再次续稿,只是短短三天的量。上头让我来看看怎么回事,顺便聊一聊合作协议。” “他最近事情太多了,另外手臂也受了伤,不是很方便,基本没时间写。先前因为初步受伤的恢复期,他整天能睡十几个钟头。后来慢慢恢复,各种积压的事,一件比一件重要,他只能按照先后顺序来进行处理。这事我替他向你道个歉,也给报社赔个不是。这个协议……是怎么回事?” 很多事?还受了伤? 老客一下释怀了,他从随身夹带的皮包里,拿出了一份纸递过来。 许若谷接过看,微微摇头。 这种东西她虽然不擅长处理,可跟着许灼那么久,亲自写过不少合同,她也知道合同的基本规矩——公平。 纸面的事,很难做到绝对公平,只能相对的。 甲方乙方,没有说一方立个规矩,另一方因为高额报酬必须遵守。 不仅看合同,看任何事都要辨证看。 别只看对自己有利有弊的,还要站在对方角度看利弊。 这就是许灼教给她的“基础法门”。 当然,就如许灼不止一次和她说,这时代很多东西太粗糙简陋。 眼下这份东西,很显然,就是报社许诺高额稿费,让作者必须按时交稿,你要不按时交稿,就得赔偿多少多少倍损失。 这特么不是扯淡么? 先前自由投稿,当然不会出现合同这种事。 现在人家着急了,想用这种方式把人给圈住。 “这份协议,我不会答应,我先生也不会答应,这是霸王条款。” 老客愣了愣:“啥是霸王条款?” …… 第400章 刚还嗑瓜子看某人笑话呢 许若谷就单方面为他解释了一下协议性质,和双方反制条约之类。 老客恍然大悟,不禁内心拍案叫绝。 没错,这个才会协议嘛。 同时又对可木兆老师的夫人看法再次抬高一截。 “夫人说的是,只是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改,还请夫人指点。” 老客不是不知道,他这人心眼子就长在了这里,很多事先让人家来,让人家走路,看看人家的脚步是什么样的。 许若谷一眼看出他的心思。 很简单,她说明白了,这个主编要是没点主意,那不是废物嘛。 所以这人就是故意看她要怎么处理的。 “这是一份买断协议,但协议上面只有稿费这一条值得参详。所谓的稿费,也只是在原来基础上提高了五成。千字十块,涨到了千字十五。我知道,省内报刊千字十块已是上限,这十五看起来很高了,但……这对于我先生做的事来说,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的。他完全可以为眼下的事,放弃发表。” 别啊,你放弃发表了,我这主编不就废了吗? 废了问题也不大,可这么好的作品没了下半身,那不是太可惜? 老客想了想,略微掀起一丝笑容:“不知道可木兆老师现在正在做什么,我的意思是,看看能否略尽绵薄。” 这话说得客气。 作为省内报刊,目前整个江南大区最有影响力的报刊,没有之一,销量各方面力压其余报纸,他这个主编权力不是一般大。 在这乡下,想来不论什么问题,他略微出手,就是这些问题的极限。 “你过来时应该看到了吧?罢了,我带客主编走走吧。” 许若谷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便带老客粗略看了一圈二十三号。 “客主编知道‘薯片’‘核桃味瓜子’‘薯条’‘怪味花生’‘酒鬼花生’这些零食吗?”许若谷淡淡问道。 老客怎么能不知道呢。 刚刚还抓着一把嗑着,看某人笑话呢。 正好,如今稍微上档次的饭店,上桌的冷盘,基本摆放的也都是这些。 不过这些东西目前也仅限于易城,更往外不多,似乎是产量跟不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别的原因。 反正今天中午,就他吃得最多。 尤其是薯片和怪味花生,真的是太上头了,有点停不下来。 “知道,目前这也算是易城特产吧?”他点头道。 接下来许若谷的话,让他瞠目结舌。 “客主编眼下所在的天授村双桥巷二十三号,就是我刚刚说的这些的生产基地。这些不是易城特产,和易城毫无关系。准确地来说,也和天授村没多少关系,就是我们双桥巷特产。双桥巷前后还有其余巷和生产队,同样,他们做什么,生产什么,也和我们没关系。” 老客陡然间震惊起来,没想到风靡江南的零食,原产地竟然是这里! 可是,很快就有更大的疑惑,盖过了震惊。 你们不都是江南人吗? 不是那啥,你们双桥巷不属于天授村,天授村不属于百湾镇,不属于北塘公社,不属于易城,易城不是江南四城一份子? 至于分得这么清? 这话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走出了二十三号,朝着西面走了几步,先进了十五十六号。 “客主编,这间房子怎么样?”许若谷问道。 老客走南闯北,好的古建筑见得多了。 眼前这栋房子,给他感觉很独特。 的确,要不是可木兆老师的夫人许若谷提醒,他还没注意到一些问题——这乘着车一路下来,沿途所见,大部分都是种着水稻的水稻田,平原上除此之外就是种着蔬菜的菜地,和夹杂在菜地里的杂粮地。 村庄就像是镶嵌在这片铺设河流与田野的广袤平原上似的。 几乎……几乎所有村子,都是粉墙黛瓦的江南长院小平房。 也就在五村路过来时,沿途在另一个村有些红砖房。 但那红砖房也就是个小二层楼,不咋滴。 反而是这个一路坎坷,甚至进来时各种声音嘈杂,灰蒙蒙的天授村双桥巷,却有着这么一栋外面粉刷白净的古建筑。 最重要的是,这古建筑竟然足足有三层楼! 细想起来,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了。 先前是他着急找人,看到了粗略一眼,根本没欣赏。 再则吗,从报社到这里的路很长。 一路上他见过很多建设,眼睛早已麻了,完全不会刻意看。 就连和小许这么聊得来的都没时间聊,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嗯,这老房子格局很不错,还三层楼……风格上面,真正粉墙黛瓦,江南味道尤其浓厚。眼下这些灯笼也挂起来了……这灯笼里头是点灯吧?这些水管,水泥……我要是想得没错,这座房子应该是在原来老楼基础上翻新的吧?为了适应现代的居住环境,捅水电,对吧?” “也没错。”许若谷道:“客主编可仔细看看。” 许若谷带着他参观整个十五十六号。 目前虽然家具各方面都已完善,甚至可以立即入住了,但还不能改名。 因为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还没到——匾额。 全为民今天来找过许灼,想让许灼题写“天授村委”四个字,做成匾额,挂在门楣之上,等上匾之时,就是十五十六号改名之日。 这件事,回头还要等许灼回来,和他说一说。 却说老客从前往后参观,又上了楼,没房间看了一遍,越发点头。 门窗各方面都安装好了,干干净净的,敞亮大气。 就是这个一楼怎么会建公厕? 再看这里的家具布置,,还有门头上挂起来却没上牌的框,他基本猜测,这里很可能是一处新修后用来办公的公地,不是私宅。 可这房子也弄得太有味道了吧。 各种格局,以及细节,和姑苏虎丘那有同一种味道。 但是也仅仅是味道像,细节上更简单流畅。 其实本质上,有点偏向徽派的大宗族建筑。 “这地儿倒是很不错,很不错啊,要是用来住人那真是舒服。” 他参观完后,许若谷又带着他来到了十七号参观。 “这个房子……不一般,这很吃设计啊。这……这太前卫了,竟然把江南水乡建筑风格和外国人造房子的设计理念完美融合,既朴素又现代还婉约……还有这格局……竟然配了格局?!这格局怎么还这么标准呢?” …… 第401章 许夫人的待客之道 他心里越发震撼。 他可不是乡下人,觉得这就是个烂水泥房。 很显然,这只是一个毛坯房,正在等详细装修。 毫无疑问,这种房子必须要精装才行。 可是……这种把江南水乡风格与洋楼完美结合的建筑,还是头回见。 在如此灰扑扑的崎岖乡下,能看到这种东西,简直像是…… 奇迹! 正一圈参观完时,只见一辆板车拉到门口。 一群人在门口划着玻璃,装着什么。 上前看,只见一扇扇柚木,黑胡桃木,红酸枝木的窗户被弄过来,划玻璃敲玻璃,个玻玻璃去毛边后装上去。 又抬着这些装好玻璃的木头窗进入院子里头安装。 他眼睛尖,很快就发现,这里没有两副窗户是一模一样的。 都是额外雕出来的窗棂。 这得耗费多少工?! 不过这想法也是绝了,是故意在炫耀么? “许知青,带人参观呐?” 一路过去,这些人都在向许若谷打招呼,也对他点头。 许知青? 这个称呼又给老客冲击了下。 不是……目前这个时间上,知青不都是能回去的都回去了吗? 要么是成份很差的,真遭了事,回去不如不回,或者说没法回去。 在这样的乡下,稍微有点想法的也必须回去啊。 以这个许知青的谈吐,可不像是花瓶,那就是说甘愿嫁给可木兆老师的。 再看这些人对许知青的态度,似乎不是因为她的知青身份。 刚刚说,可木兆老师事情很多,现在带他参观,难道…… “来吧,客主编,你看看这里。” 出了十七号,往前走几步,便到了被开发得巨大的双桥河塘口。 一到这里,老客目光就被这河给吸引了。 如此宽阔的一条河,被排干了水,挖得这么深,这么大。 塘口岸边附近,用整洁的钢筋混凝土,铸造出了一片敞亮码头水泥场。 再看看河道两岸,石头堆砌水泥为粘结剂做的堤岸。 干净,大气,整洁……甚至霸气! 岸边还有人正在打木头桩子,用木头来做栏杆。 这些木头栏杆结实,但乍看过去,似乎有些歪歪扭扭的,不整齐。 只是与整齐开阔的石头堤岸形成鲜明对比,似乎还颇为自然有趣。 “这个木头栏杆,怎么都被火烤过了?”他不解道。 这才发现了这个细节。 似乎刚刚的门窗,也都有火烤的迹象。 不对……不是似乎,是都有。 火烤得好像还比较均匀,又都不深,是刻意为之。 “这种方式叫‘炭化’,炭化后的木料,可以防潮防虫防腐。” “真的?”老客一阵惊疑道:“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做到防潮防虫防腐,那还用上漆做其余处理吗?抱歉,这话说得有些冒昧,不过我对木料有些了解,只是程度不深,所以……不知道其中原理。” 炭化木料在这个时代,被作为对木料基本处理运用,还是头次。 至少在眼下的全世界,可以说是初次运用于民用建设。 但追根溯源,这种东西在全世界各地的史前,就曾有人用过了。 华夏这里出土的某些深埋地底的老建筑,被挖掘出来时,发现插入泥土部分的房柱被严重火烤过。 最初人们发现这一点也无法理解。 后来经过纵向比对,发现同一根柱子上火烤过的部分,仍旧可以查到几千年前刀削斧砍的痕迹,但上面没有炭化部分已经受到了严重侵蚀。 此外,这不是偶然。 这座房子的所有深插地底下的木柱部分,都受过这种炭化处理。 且在底部,还埋着石灰。 这就说明很久远的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了石灰可以防虫防腐。 但是,这种事发现并归纳出来已经很晚了。 这时候的人们早就进入了用新型材料高效快速打造建筑的时代。 炭化木料的技术虽然好用,可在现代商业环境下似乎有些无病呻吟。 换句话来说,我买来的材料自身经过处理,有这些效果。 我为什么还要再搞这么一出? 不过,木头炭化技术也不是没人使用。 在二零一零年左右,欧洲就开始有人使用了。 二零二零年,华夏国内才小范围开始流行。 也就是说如今八零年代,这就是还没有人知晓,许灼首次使用。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就和我当时问我先生一样。”许若谷微微笑了笑,这一笑出现在如此肤色的脸上,犹如冰消雪融。 不禁让人看得有些呆。 “夫人也问过……嗯?这个方法是可木兆先生发明的?”老客回过神来一阵惊疑道:“可木兆先生还懂这个,他是怎么说的?” “他跟我说了一些简单道理。” “嗯,什么道理。” “煤炭和石油,客主编知道吧?” “这种东西有虫子去吃,有细菌真菌去腐蚀吗?” “这……没有,可这是动植物尸体长埋地下,经过无数年高温高压无氧环境,才形成的,和炭化……不同吧?” “本质是一样的,客主编知道炼炭么?” “小时候烧过炭,就是刨个土坑,把木料扔进去烧,等火起来后,上面盖上土和沙子,灭掉明火,直至里面没有烟冒出来再挖出来。” “为什么要灭掉明火?” “因为不灭掉就烧成灰了啊,会有氧气这个助燃剂进去加速氧化。” “是啊……客主编这不是明白了么?” 老客愣了愣,他明白啥? 木炭?石炭?石炭?木炭? 忽然,脑袋里灵光乍现。 原来石炭就是木炭经过高温高压无氧环境下若干年形成的。 对啊,也没见过虫子去吃木炭。 木炭扔在野外若干年,也不会腐蚀啊。 “诶,真是奇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就没人想到?”老客不禁一拍手道:“可木兆老师也真是个奇才,厉害。” “其实炭化可以防虫防腐,但防潮能力有限。因为炭化后,里面树脂,纤维,有机物,水份的丢失,都会让木料稳定。但长时间遭受潮湿环境,承受压力,也会变形。所以你看到的这些木料,都是表面炭化后经过了一层加工。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小的经济代价,在这潮湿的江南岸撑更久。” “这个另外的加工方法,也是可木兆老师想出来的?” “都是些村里人,大部分才刚勉强过扫盲,能识字懂大道理就不错了,没有我先生,他们能懂什么?” …… 第402章 给客主编一点小小的双桥巷震撼 接下来,许若谷又带着他去参观了菜市场。 菜市场没什么好看的。 方才刚做完整个一块地坪,只能看得出这面积是真的大。 重点要看的还是养殖场。 养殖场先前已经搭建好了周围的墙,现在只剩最后一点了——此时此刻,严大海和许平凤,正对一群焊工进行督工。 他们在地面焊接空心钢管。 然后通过组合滑轮,把这些空心钢管焊接成的架子,吊到四周立起来墙壁的上面,取代传统木梁椽子,做成房梁。 目前已经有部分搭建好了。 不少人正身上捆着绳子,戴着手套,把一块块打着白漆的弯折软钢片,堆放到钢架子上,用螺丝拧紧固定。 “这是……彩钢瓦?”老客盯了几眼,确认没看错,一阵惊讶。 许若谷倒是有些惊讶了:“没想到客主编竟然认识。” “不算太认识,大城市里多多少少有,见过三四次。我对这种新奇的东西,比较敏感,都会问一问。只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个东西,也是可木兆老师购买过来的?据我所知,如今国内知道这个的也不多。” “这个是我先生购买的,不过不是从外面,是我们村自己的钣金厂。钣金厂里不生产这个,是我先生给他们做了规划,给了些生产资料。” “那这座房子建起来,应该没多久吧?” “看来客主编对这块了解不少。” “我后来去收集了相关资料。钢结构彩钢瓦吊顶,这种东西好处很多。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发达的南方用得反而少。相较之下,北方好像也不多。后来才知道,这种东西有几个缺陷。北方冬天冷,这东西不保暖。南方空气潮湿,这东西又不耐腐蚀,除非用不锈钢,可成本会很高。所以,目前应该说技术有限吧,这种东西南北都不怎么讨好。” “我先生做了氧化处理,解决了潮湿生锈腐蚀这个问题。这些彩钢瓦的板材,其实不是不锈钢,都是些普通的白铁皮,也就是镀锌低碳铁皮。镀锌本身可以防锈蚀,但是这种东西的切口和打螺丝的截面没有。所以白铁皮的腐蚀往往是从这里开始。此外,如果铁皮有弯折,弯折处镀锌料减少,加上弯折导致锌料脱落,在物理环境下,也容易开始腐蚀。喷漆可以防腐蚀,另外喷漆之前再做个氧化处理,形成稳定氧化膜,也能防腐蚀。” “哦~聪明。”老客再次竖起大拇指。 心里面不禁有一种错觉,暗道这里怎么到处都充满“科技”。 这里不是乡下么? 参观完这里,许若谷又带着他去了庄田,这也是最后一站。 当老客看到偌大的秧田,围了小半圈高大泥巴墙时,也不禁一愣。 只是让他更惊讶的,还是这稻田和寻常稻田不同。 就是泥巴墙外的主沟渠被挖得很宽敞,明显新挖的。 边缘还插着一排整齐的木桩——碳化木桩。 边上泥土被松动了,打得还颇为均匀。 似乎里面种了什么东西。 就这么闲聊几句,走完一圈,两人又回到了二十三号。 “客主编,这些地方怎么样?” “说实话,这条双桥河比易城里头的运河主干道还好。很多东西,别说放在易城,哪怕是放在北平和海城,都挺令人震惊的。出现在这乡下……在我看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尤其是这旁边的白房子,还有这个生产基地。” “我刚才带客主编看的,都是我先生亲手设计主持和运作的。” “啊?!”老客声音生生抬高了一个八度,震惊到了无以复加。 讲真,刚刚他就猜到这些事可木兆老师参与的。 但他猜测的是,可木兆老师是一个很有科学技术的干员。 干的,都是村里重要建设工作的辅助工作。 结果却没想到,人家不是辅助,是主力。 一时间,他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难以接受这是真的。 “我先生是天授村好几个生产组的组长,这些生产组都是他亲自组建的,带领大家共同致富。同时,他还是村里的委员,是村干部。平时事情颇为繁忙,要做的事不少。有很多甚至需要我来打下手,替他处理。” 说着,许若谷拿出了一沓装订成册的纸,递给老客看。 老客一看,越看越震惊。 这些,就是刚刚的十五十六号,十七号,河道,菜市场,养殖场,庄田的设计图和规划图,当然只是部分,也不是核心机密的部分。 但这样正好让他震惊。 因为这里面的图,不是他一个外行看不懂的设计图,而是最终效果图。 这效果图……真的是太……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带来的心灵冲击。 整个村真的要建设完成,那他都不知道到底哪里才算是乡下。 当然,这些效果图其实都是许灼起草,许若谷画的。 就许灼那画功,勉强把东西画出来,剩下七分要靠嘴巴。 许若谷不用,笔头之下,一张纸递过去,胜过千言万语。 “现在,客主编应该明白,我先生肩上的担子了吧?” 老客深深点头,他甚至想给许灼跪下了。 这特么也太牛逼了。 原本以为千字十块钱的稿费,以可木兆老师的文字量,足足是这时代高级工人月工资的几倍,现在来看,这点钱也就是人家玩玩的副业。 不说别的,就这零食生产小组一天收入,都兴许超过好好写一年的稿费了。 那人家还是村干部呢。 就算不是村干部,还是个具备很高科学素养的技术员呢。 自己还有啥脸来给这张合同,给个千字十五? 他都觉得丢人。 现在目光看着放在桌上那份他自以为价格很高的合同,只觉可笑。 难怪人家这么不在乎呢。 “那……夫人,等可木兆老师回来,烦请和他说声我来过的事,今天天色有些晚了,我就不打搅了……” “别急,客主编,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可以回去商量商量的。” “您的意思是——”老客有些弄不懂这位也能耐不小、深藏不露的可木兆老师内人的想法了,因为这夫妻两个他方才觉得自己一点看不透。 “千字十五,价格确实不高,条款也确实不好,但有诚意可以谈。” 老客一喜,顿时点头道:“明白了,但这事我不是很能做主,我上面还有总编,往上还有经理,更高的价格请容我回去商议。” “嗯,事情等他回来,我会代为转达,但眼下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夫人请说。” “你稍等,我去拿样东西给你看看。” …… 第403章 都是我先生弄的 许若谷转身回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沓装订好的稿纸。 老客接过来一看,竟然是裁切差不多大小的画稿。 再看画稿的内容,不禁皱起眉头,陷入深深思索。 许若谷说道:“客主编,你实话实说,这个画稿如何?” “单从画风上来说,绝伦——” 老客头也不抬,目光炯炯地低头欣赏。 虽然他是报社主编,可他同样是一名文化工作者,不可能只拘泥于故事,只认识自己同事或者一些业内人。 小人书的出版社、作者什么的,他也都认识。 但更重要的是,其实《江南晚报》也入股过一些杂志。 正翻看着,他忽然惊愕转头看着许若谷道:“这是夫人所作?” “故事是我先生每天晚上为我讲的……我文笔不行,那故事又太好,他每天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不可能为我写下来。可我自己写,总归要填充血肉的,又总是被他嘲笑。好在我画画还可以,学过一些。在我先生的建议下,就学着小人书的方式来画了,下面佐以些许文字阐述就好。” “夫人真是画功精湛,客某佩服,只是夫人对科学也了解不浅吧?” “我对科学一无所知,但凡涉及到数理化和基础物理方面的知识,都是我先生为我解释。包括这个故事开头介绍的大背景,真空涨落,或者说是‘量子涨落’,其实是从维尔纳·海森堡的不确定原理推断出的。不确定原理,又是量子三大原理之一。他告诉我这些东西叫‘硬科幻’。相较之下,一些科学猜测,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比如这个玻尔兹曼大脑,是奥地利物理学家路德维希·玻尔兹曼,假象产生于混乱中熵的涨落从而产生的自我意识。或者说,自我意识本身是一种低熵状态。其形态如同一颗大脑。熵,是宇宙法则之一。玻尔兹曼大脑,就是根据这个法则特性衍生出来的一些猜想,将其当做写作素材,算是软科幻。软,就是不对客观现实素材进行考证和追求。再比如这个生命体,分为硅基生命和碳基生命。碳基生命这点,就是我们地球上所有的生物,这些是证实的。但与此同时,也不妨碍我们猜想,与碳基很接近的硅基,其实也能诞生智慧生命。那硅基生命的意识,文化,生活,食物,各方各面又是什么样的呢?” 许若谷不疾不徐地开始讲述许多许灼讲解给她的基础物理概念。 她把这些概念,转达给了老客,让老客明白什么是“硬科幻”。 硬科幻可以多硬,软科幻又可以多软。 其实没有什么固定的界限。 只不过,在许若谷说完“信号塔”原理后,说把太阳当做信号源,朝整个宇宙发射特殊电波,吸引外星人时,老客都被吓得站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还真可行。 万一真的有外星人,万一外星人真的都是硅基生命体呢? 许若谷见状连忙解释这里面的技术难题,讲明了不可能的原因。 “呼……抱歉,我是真的被吓到了,这个‘黑暗森林法则’还挺恐怖的,要真引来外星人,咱们地球可真危险。” 许若谷也惊讶于这个客玉评怎么这么快入戏了。 虽然她当时也被太阳信号塔和黑暗森林给吓了一跳。 不过时间长了,反而各种概念听麻了,也没啥感觉。 “整个故事其实是一个系列,叫《创世纪》,都是围绕一些有据可查的科学猜想、物理规则来的。我目前重点写的这个是《变形金刚》,就是硅基生命体的历史发展,爱恨情仇。不过为了更好宣扬华夏文化,变形金刚很多人形态,我都用华夏盔甲,文武器皿等来替代。这颗星球就是《山海经》里的‘不周山’,现在叫‘不周星’。炎帝,黄帝,共工,祝融,刑天什么的,也都融入到这个故事里面。就等于是把《山海经》里的故事,当做真实的外星故事。不知道……客主编,觉得我和我先生的这个作品怎么样,可达到刊登连载的要求?” “我个人觉得完全没问题,但是……”老客想了又想,还是道:“这个故事太过震撼,带给我的冲击很大。现在华夏很缺这样伟大的……科幻作品。问题是,我们《江南晚报》这个平台,没有这漫画刊登的地方。” 聊到这里,许若谷也微微松口气。 总算可以进行到下一步了。 她抿了口茶水,恢复平静道:“其实……我没想过要在《江南晚报》上发,我也不认识人,我想的是……客主编能否帮我联系《科幻世界》杂志编辑。当然,如果有的话那再好不过,要是没有也没关系。” 《科幻世界》杂志建国后最早的最权威的科幻杂志。 这个杂志直到几十年后也没停刊。 虽然这个杂志,是去年七九年才出来的,不过它不是无根之萍。 前身是《科学文艺》与《奇谈》。 “夫人,这就是我担心的问题。”老客有些严肃地说道:“《科幻世界》杂志社内部,有些不专业的人士。这些人士……资历比较老,年纪也比较大,对于有些事很有自己想法。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杂志社内部虽然也有作画部分,可并非主流。本质上,还是以文字为主。同样一个篇幅,文字可以阐述的内容与图画能展现的,实在……不一样。杂志嘛,盈利为主,要考虑里面性价比的。您与可木兆老师合作的这个……乃是巨制。我个人建议,您可以将它自行出版。尽管这么做的风险不小,可也能规避掉后期的吃亏。因为您这是一整个系列,对方一旦要强行卡住,只怕与之相关的很多事,后续都无法……无法实行。” 老客的话说得足够含蓄。 只是懂的都懂。 许若谷不是屁事不懂的小白,在他说第一句时,已经明白了些许状况。 “那客主编的意见呢?” “我可以为夫人联系出版社,出版形式是这样的——” 整体出版要经历三个环节。 …… 第404章 好书,但风险太大 出版社,印刷厂,书店。 现在常见的出版,就是你得去和出版社谈。 你来写东西,但是他们来把控内容。 这些内容会拿到印刷厂进行排版,包装。 然后再由印刷厂对各处书店进行发货。 这里面就涉及到了两块。 一块是你的内容,是否合规,符合当下文化与政策。 如今八零年,虽说武侠已经开始盛行,可还不到真正的风潮。 七九年,也就是去年,国家体委才发出了《关于挖掘、整理武术遗产的通知》,开始推动这一块儿文化内容,今年也就是八零年,方才解禁,开始偏武侠内容的创作,至于许灼的《斩仙》,本质上被归类到了和“还珠楼主”一类的类武侠小说上,只是它太突出了,又不是真的写仙侠和武侠,而是借着这个题材在写人,内容各方各面还是正向的,所以才没被封禁。 武侠真正风靡要明年《武林》这本杂志出来才行。 到时候邓公会接见金庸,然后《射雕英雄传》会爆火。 一直到八三年达到一个恐怖风潮。 眼下虽然也有很多武侠,可那武侠的味道和《三侠五义》之类的很像。 很多内容还有“红尘三侠”的影子。 完全不是后世那一套死爹死妈掉悬崖,大难不死神功大成那一套。 更不是后世退婚流与赘婿流这样的套路横行的时代。 所以许灼这个《斩仙》能凭借后世套路在这个时代杀出来,不是没道理的。 可许灼真的是凭借运气吗? 不是,他是对这个时代风气很了解,所有稿子都要修改,以至于出稿后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面貌,要不然等来的就不是《斩仙》的大获成功,而是永久饭票了,毕竟这年头因言获罪的不知多少。 那么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文字修改看着麻烦,牵一发动全身。 漫画更是麻烦到了一定程度。 本来一幅画画出来就需要很长时间,这些牵扯到思想的问题,十有八九都涉及到了故事走向,审核上就不是个小问题。 不过许若谷这个题材非常新。 可以说完全没有,完全可以尝试。 最大问题,也可能因为太过新颖上。 审核编辑可能会体现得不专业,没法完全把控。 只是这些在有人脉的情况下,不成问题。 老客可以找熟悉的编辑和出版社来做这件事,过程会顺利很多。 所以,剩下的问题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分赃。 这年头,刊社写东西做东西,通常是上头有相关的任务,通过人脉网,让编辑联系合适的作者,让作者来写书。 就是给一笔钱买断了。 如果是许若谷主动去找编辑社,价格可能会高点,但价格很高不可能。 人家编辑社也不是慈善组织。 再则,替你出书,给你钱,他们自身还要承担风险。 一般都会先弄好内容和版面,交付印刷厂先印个几千份,放到各大书店试一试,如果卖得好,再进行下一版。 眼前许若谷的这套《创世纪之变形金刚》,题材太新。 里面的概念太硬。 硬到都可以当科学教科书了。 投放到市场,是要去吃受众的,不一定很适应如今市场。 华夏目前的状态,百分之大部分都是“乡下”。 虽然伟人在世时,为了建设乡下付出很多。 可那十年,也摧毁很多。 比如建国后就开始的扫盲运动,进行得很顺利…… 这十年,老师都被批斗得差不多了。 许灼能够顺利念完初中,讲真,都是拜全为民所赐。 天授村的小学初中,都是村办的。 当年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为民不仅没有参与,还护住了不少老师。 其他很多地方,例如东蔡这些地方,孩子连小学都不上了。 天授村这里还能普遍初中左右。 七七年宣布高考恢复,实际恢复后第一届高考是七八年。 而当时参加高考的大部分高中生,都是知青。 农村里至今没多少人参加高考。 那么可见如今华夏乡下的“识字率”和“文盲率”有多高。 许若谷这种很吃读者的书,一旦发行起来,风险又有多大。 “你的意思是,让我自行承担风险去发行?” 说到这里,许若谷也明白了老客的意思。 老客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想,以可木兆老师的稿费,还有目前我见闻的这些收入,一次性编辑刊印所需的钱,应该不是大问题。” “客主编,你能给我个大概费用吗?” “嗯……我给夫人一个大致参考范围,一本精品小人书在六块到十五块,一本《围城》在十五块,不过也有类似杂志那样,一本很薄的册子两块。” 即便是两块钱,在乡下也不是能说拿就拿得出的。 不过城里不一样。 可即便是城里,一本书超过六块,也不是说买就买的。 当然,这是出售价。 许若谷按照许灼说的出厂成本价等于出售价成百分之三十三来算,那么从编辑到印刷这里的成本,大概在每册六毛六分左右。 厂里大概会以七毛左右的成本卖给书店。 因为厂走的是量。 比如说引一千本,哪怕只赚四分,那都是四十块。 可书店不会铺货一千本,风险太大。 顶多拿个一百本试试,付个七十块,也许卖两块每本赚一块三,可以赚一百三十,但还有很大的积压库存风险。 相较之下,厂家出手便直接清货了。 把风险算进去的话不难发现,厂家四十块钱赚得非常舒服。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形式。 那就是把这个东西向报刊投稿,你拿稿费,风险人家一旦接受则全部承担,可要是回头这东西活了,或许人家会给你一些不平等条约反向施压。 许若谷细细作了对比后,也几乎没什么犹豫。 “那劳烦客主编帮我联系编辑社吧,至于印刷厂……我这里问题不大,认识相应的印刷包装厂。”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直接联系印刷厂。印刷厂那里也有自己的编辑。这样就能省掉一道程序了,直接沟通当然最好。” “我有些奇怪,客主编应该有能联系的编辑社吧?” …… 第405章 角色互换,角色扮演 老客笑着摆摆手:“我们《江南晚报》之下的编辑社,不适合做这种事。强行接过来当然好,可外行指点内行,多少会坏了事。这么优秀和精心的作品,被毁了岂不可惜?我个人一向更看重作品本身。” 许若谷微微笑了:“那谢客主编指点了,这次的事我会和先生好好说的。” 老客见事情已然差不多了,便立刻提出了告辞。 临走前,许若谷送了他一些零食,还让老客感动不已。 许若谷接待完了客玉评后,便立刻去村委打电话给了叶维新,聊起了她这里要自费漫画排版印刷的事。 叶维新所在的包装印刷厂不小,完全具备这个功能。 他给许若谷的答复是,明天要来送纸箱,他到时候带人过来亲自商谈。 与此同时,许灼也没闲着。 他乘坐袁如辉的三轮摩托,顺着回家的路直接开去了镇上郭昆的家。 不过到了才知道,郭昆并不在家里。 被邻居告知,郭昆最近在运河主码头附近,买了一个仓库,改成了办公地,建立了自己的公司,去那里可以找到他。 袁如辉对主码头熟,停完转动摩托,便开到了码头。 在这里没有打听几句,就有人主动过来谈话。 这人是郭昆的徒弟,没见过许灼,却知道许灼的名字。 于是在得知姓名后,喊了声“干师叔”,立马引着人来到了仓库。 这仓库,真就是临近运河,近乎贴着了。 浑浊的运河水随着河里船只来来往往,不断砰砰拍岸。 一股子柴油、河水、灰尘的味道,在太阳暴晒下扑面而来。 显得枯燥,莫名惹人烦躁。 “这里风水不太好,有白虎煞。”许灼皱眉道。 袁如辉愕然地看着许灼:“我都不信这个,你还信?” “信与不信,何必当真呢。” 两人被领着走入一间仓库,这里面倒是堆满了东西。 有不少人在,里头还被隔开了好几个房间。 地方显得很“质朴”。 直至走入一间满是香烟味的屋子里,敲开门后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郭昆。 还有两人的结拜大哥郑新国。 “郑总,郭总,难得聚在一起啊。”许灼见面便打了招呼。 两人哈哈一笑,看到了袁如辉这个外人在,也就没多说什么。 “许总你来得正好,这个仓库怎么样?” 许灼被叫到桌子前喝茶,坐下来就来一句:“挺好的。” 这把两人给惹得一阵笑,又纷纷以戏谑的眼神示意他。 郑新国给袁如辉倒茶道:“小许,都是熟人,何必打马虎眼呢。谁不知道,天授村河道是你设计的,菜市场是你设计的,刚刚建好的十五十六号,还有十七号白房子这两栋三层楼也是你设计的。不说远的,至少整个五村集镇,找不到第二个房子设计比你厉害的。我们这个公司啊,眼下牌子也刚拿下来,地方也刚拿下,可这地方这样也不是个事。你既然来了,也给出出主意嘛。” 许灼笑着道:“我知道了,你们是让梁大晓把我骗过来当苦力的。” “诶~”郭昆摆摆手,丢颗烟给袁如辉道:“你刚刚进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招待所接人了。等人过来,你就能直接和那姑苏佬聊。顺便,也替咱们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嘛。建筑材料什么的,你放心,公司会出。” “行,占地长宽,目前所在地方精确朝向有吗?” “没有,你先画个画嘛,有大概模样我们就能搞了,没那么麻烦。” “不不不……”许灼摆摆手:“这点你听我的,这些数据都有只有,我接下来才能直接在设计的时候,就把材料考虑进去。设计图给你们的时候,施工方案也会给你们。到时候,你们按照数量来购置建材就行。建造要多少天,多少人,多少材料,多少钱,需要什么辅助工具,我都能直接出清单。” 这话即便是袁如辉听了,都是眼前一亮。 不禁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专业。” 郑新国和郭昆互视一眼,直接竖起大拇指。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结果三弟一来就直接搞定了。 不得不说,很多专业的事就是得请专业的人来。 片刻后,一个干瘦的跛脚老人,带着一个青年一个中年走了进来。 看相貌是祖孙三个。 老人叫金泉,姑苏人,制作金砖的传承人之一。 三人进来后,郭昆便起身,让许灼和袁如辉坐在桌上,和金泉祖孙仨对谈,他们也没离开,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许灼故意让袁如辉坐在中间,他坐在旁边。 “几位能来易城这乡下,真是辛苦了。这位是我们天授村委员会的许委员,也就是他,需要购买金砖。我是许委员的助理,这些事情许委员只是谈需求,期间一些事物交接,其实都是我在做。” 许灼起身,对三人隆重介绍起了袁如辉。 袁如辉也很礼貌地和这些人问好。 他就是药材收购站的站长,本身是个干部,自然有当干部的样子。 咔嚓咔嚓…… 郑新国和郭昆,端着一把瓜子坐在最后面看着。 刚刚人来之前,许灼在得知大概情况后便立马做出调整,这就让除了许灼之外的其余人都一阵愕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以,本来想走的大弟二弟也留了下来,看三弟在玩什么。 果不其然的是,这爷孙仨看着袁如辉,态度立马好了很多。 直接无视了袁如辉身边的许灼。 “许委员,听说你要买金砖,不知道您是否了解金砖。” 许灼要买金砖的事,在回来路上让袁如辉开车来找郭昆时,他就疑惑问过了,得到了答案,还有了不少问题。 也都问过了许灼,得到了关于金砖的大概资料。 “金砖是古代御窑,烧成的地砖是给皇宫里用的。砖块光亮油润,但是却不滑。和现在为了防滑特地做些花纹却还做不全面的洋瓷砖相比,要好不知多少。这东西,铺在地上可以阻止潮气上升,对于江南这气候来说还是很不粗的。” 袁如辉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把许灼告诉他的特色说了一遍。 “许委员,你……不要介意。我们也是怕你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和作用,乱花费了钱,回头觉得东西不值,又来退货。这东西,多少钱一块,您知道吗?” “两毛钱一块,价格上……我可以接受。”袁如辉和许灼打配合,那真是老少配,两人一唱一和,天衣无缝,反正也打过不止一次配合了,他道:“可我不明白……这个砖是有问题,还是目前没有吗?要劳烦金同志您亲自走一趟?” “不是不是,许委员误会了……”金泉连忙摆摆手,他犹犹豫豫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气氛就僵持在这里,好一会儿也没继续。 还是金泉的儿子没忍住,他道:“许委员,我爹的意思是……金砖可以卖,可是量少了不出,至少……至少……” 金泉孙子道:“五千块起卖。” 咔嚓……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也就郑新国和郭昆两个,仍旧没心没肺嗑着瓜子。 …… 第406章 五千?呵呵,你们胃口也太小了 袁如辉倒吸冷气。 金砖大概长宽三十二厘米,这就是目前的金砖,也是定下来的传统尺寸,所谓的“二尺二”,这个尺当然不是现代国际尺寸三十三点三三厘米。 差不多一平米为九块。 许灼实际所需是九百多块,订购为一千块金砖。 也就是两百块钱。 五千块金砖,那价格就是一百张大团结。 这个钱对许灼来说不算什么,可拿到目前任何村里,都是一笔巨款。 更重要的是啥……是许灼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金砖,买了干啥? 这下袁如辉也不淡定了。 他看着说完话后,都在紧紧看着自己的祖孙仨,转头看向正主道:“袁助理,你觉得金同志这要求怎么样?” “可以谈。” “那你来和金同志好好谈吧,我到旁边抽根烟,毕竟现在你管账嘛。” 说着起身,让位给许灼,自己坐到旁边许灼的位置上去了。 这一幕,直接把祖孙三个搞懵了。 但袁如辉的话他们却是听懂了,眼前这个看似少年人的助理,手里管着钱,那看来目前这笔生意,背后也不简单啊。 “几位,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我们不是为了个人来买砖。” “我们现在建设的房子,是村里的一个项目。” “就是一个展现村子建设能力的模范房。” “我们村里有自己独有的‘建设生产小组’。” “这位许灼许委员,同时也是村里建设生产组组长。” “村里造房子,搞建设,弄材料,都要经过他的主意。” “我这里呢,只是向村委会计处进行汇报和批准。” “现在我们模范房的实际需求是九百块砖左右。” “原本想订一千块的,也是考虑到运输和填砖时的损耗。” “所以这五千块砖,确实有点多了。” 许灼刚说到这里时,金泉的孙子道:“少了这个数我们不卖。” 金泉连忙赔笑道:“对不起,这孩子就是直,您担待些。” 许灼一眼看透这祖孙仨来之前,也是红脸黑脸白脸都彩排过了。 他笑着道:“几位,既然都来了,何必这样没有诚意呢。我已经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说了,各位不妨也说说自己情况吧。不然……金砖虽然目前非你们不可,可我们村模范房也不是非金砖不可。” 这犀利的话,直接让爷孙仨脸色变了一变。 就是这一变,便露了怯。 当然了,开什么玩笑,许灼才是甲方,有的是选择。 刚才好言相说,也是先礼后兵。 你们能够主动上门来谈,加条件,就说明你们是有事来求人的。 想通这点,其实整个局势就是碾压了。 金泉这里显然是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当场破了防,开始好言相说,把自身情况直接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原来,就如许灼所知道的那样,目前金砖厂这里完全停产。 不光停产,比停产还可怕,十年动荡,直接荒废了。 金泉等手艺人,也只能靠着种田或去别的工厂干活为生。 这么多年下来,许灼是第一个过来主动购买的,一次性要的量还不小。 旧仓库那边,是有不少成品存量的。 只是即便定价两毛钱一块,卖个一千,这点钱也不够他们厂恢复。 他们就是靠这祖传手艺吃饭的,哪里能甘心这种好东西失传。 所以……两毛钱一块的金砖,这价格也是他们用来试探的。 要不然,两毛钱都能买多少瓷砖了? 听完他们的想法,许灼无奈笑了。 “一千块钱,虽然多,可对于你们恢复产能,没有任何帮助。这点钱,只是够你们一家子过得好一点,有这么一笔生意、这么一批活可以干。我觉得……这一点,你们不会想不到。” 许灼这话说得直切要害。 金泉祖孙仨又是一窘。 金泉孙子直接道:“你买不买给个话就行了,剩下的事,不用你考虑。” 许灼哼了声:“不买,送客。” 唰啦! 郑新国和郭昆很配合地站了起来。 谁能想到许灼一句话这么顶用,又这么尖锐果决? 金泉当场人都傻了。 金泉儿子和孙子都愣住了。 他们只想稍微施压。 可他们没想过自己现在的处境。 “小赤佬说什么呢?滚出去。” 金泉恶狠狠骂了句,儿子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孙子走了出去。 许灼这才抬抬手,郑新国和郭昆又坐下去。 金泉这才松了口气,身上却再无一丝丝侥幸。 “您看……同志,这个金砖……您还要么?” 许灼摆了摆手道:“金泉同志,说实话,你不适合出来与人谈生意……抛开这些不谈,我想问你,假如我愿意花五千买下这些砖,你拿了一千块钱,接下来呢,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这笔钱可以让厂启动,暂时恢复生产。我会利用这段时间多跑跑,出去推销一下金砖。要是……同志你这边能帮我介绍生意,我可以给回扣。反正……尽量撑吧。我觉得下一笔订单之前,能够撑下去,日子总归会好起来的。” “如果这个时间是十年呢?” “十年?”金泉皱紧眉头看着许灼道:“同志,你怎么知道是十年?” 许灼眯着眼,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你觉得几年。” “三年。” “依据呢。” “我一直在看报纸,国家要改开。等完成了改开,这个市场行情就能恢复计划经济以前一样。那时候,这个生意会好很多。哪怕不温不火也行,只要我们能吃这口饭,饿不死,把手艺传承下去,就不会有问题。” 三年,那就是八三年么? 确实是个转折点。 不得不说,这个瘪死老头有点眼光的。 不对,不是有眼光。 许灼仔细看着金泉老头,似乎从眼睛里看出了一股坚毅。 他微微眯眼,仔细搜索着脑子中关于姑苏金砖御窑的事。 很快,更加细微的资料便浮现出来。 姑苏相城区陆慕镇御窑村——八四年时,人家村支书和砖厂,为了拯救这份产业和技术,特地朝中央上书,得到回应。 …… 第407章 苦一苦你们,钱我来赚 靠着中央救援,一点点撑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 这时,国家已经开始富有,很多东西需要修缮。 比如说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以及十三陵之一的定陵,还有天坛、天安门广场等很多地方修缮,都在八九十年代交接之际所需。 之后随着文化宣传,这东西的“牛逼”为人知晓,销量才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许灼就明白金泉这吊毛的想法了。 其实他一直在想着怎么恢复,只是没钱支援。 说三年,就是再自救三年,实在不行那就向中央求援了。 只怕真实历史上的这些年,这些传统手艺人也很不容易吧。 想到这,许灼决定帮帮他们。 “金同志,三年,那是人家的时间,不是你的。” “三年之内,你们要苦一苦。” “三年之后,你们还得苦一苦。” “苦一苦你们,这先富的路子,让别的同志来蹚嘛。” “如果没有意外,那必然是十年。” 金泉看着许灼这笃定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 良久,他才询问为什么。 许灼却平静笑着反问。 “金同志,你很聪明,有些事要我说破吗?” 金泉不理解,便让许灼这位小同志赐教。 “商品有几种,大致上是活不下去必须要有的刚需品,二类是一般都得有的消耗品,还有就是如电风扇,衣柜这样提升生活品质的锦上添花类物品。” “你在具备前面三种的情况下,生活已经满足了,衣食无忧了,对不对?” “那么,再往上提升,那就是奢侈品。” “奢侈品有很多,比如说,打个比方啊……” “你吃本地自家种的不要钱的大米可以活下去,可你偏偏追求一块钱一斤味道极好的东北黑土地大米,丝苗米。” “你有个棉布褥子就能盖肚子的,偏偏要追求丝绸。有了丝绸你不满足,因为丝绸里面除了高支数还有顶级苏工刺绣的。你穿个麻布衣服也能过日子,可你要追求棉的,有了棉的要追求丝绸的,有了丝绸要追求香云纱的。” “这种超出生活日常所需,把生活品质提升到一个高层的,是奢侈品,但也不算。这种的呢,我只能说它是极品。” “毕竟这些东西更好,你日子也过的越舒坦越滋润,对不对。” “真正奢侈品是什么?是一幅画,不能吃不能喝,你要花几百上千去买。” “买回来不能吃不能喝,一把火烧了没了那损失不可挽回。” “这些才是真正奢侈品。” “它不是建立在活下去这条底线的刚需之上的,而是刚需之外的东西。” “对么,金同志?” 金泉点点头,这么定位完全没错,他也认同。 虽然字画什么的,个人有个人的追求。 可对于生存来说,这的确毫无用处。 人没了字画,瓷器,金银玉器玛瑙,完全可以活。 但是没了饭吃,那就真活不下去了。 “那么,我给你算算目前华夏的情况啊……” “首先,乡下占据了华夏绝大部分的土地。” “而即便是咱们江南这边,说是富有,也只是饿不死。” “实际上,七成人口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金泉愣了愣,哪里七成,那不是比他们姑苏还富有? 基本上是家家户户都打补丁好吧? 只不过新年做新衣裳,这是必须传统,平日里干活谁穿这个? 七成说得还真保守。 当然,许灼都不知道,天授村正在悄然变有钱。 “可你知道外国是怎么样的吗?” “家家户户有电话,每个人有好几套干净衣服。” “补丁衣服是没有的,大部分家庭有汽车。” “不说所有人,至少相当多的人都有楼房住。” “在这种情况下,也才只有极少数家庭开始追求奢侈品。” “那么,我们改开是为了什么?” 金泉不禁怔住,旋即恍然大悟,可紧接而来的是巨大失落和恐慌。 即便他随口说的三年后真的迎来真正改开,那也只是开始。 等全华夏那么多人都做到没补丁衣服时,差不多得九十年代了。 那时候,才有一批人真正有钱,开始追求奢侈品。 可即便是追求奢侈品,造个房子,要用最好的料子,人家为什么不选白如玉的瓷砖,要选他们这些黑不溜秋的所谓金砖? 一念至此,金泉脸色无比黯然。 “金同志,想来……你已经明白了自己产品的定位了吧?” 金泉叹了口气,脸色老了很多,面孔之上那种如油润的神色消失。 整个人变得黯淡。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起身:“你们要的金砖我会送……” “别急,金同志,我还没说完,请坐下。”许灼抬手,一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然后自己站起来,在房间内缓缓走动。 “金同志,不要这么悲观,鲁迅说过,猪肉会有的,猪油也会有的。” 这话让读过书的郑新国、郭昆、袁如辉齐齐露出古怪之色。 刚巧,他们都看过某一部红色电影,知道原话。 再说……特么的,鲁迅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的? 几个人互视一眼,忽然明白过来许灼要干什么了。 “金同志,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一个刁易城,要去姑苏买这个金砖吗?” “我又是如何对这个东西这么清楚的,还能对这东西定位这么清晰?” “是的,金同志,我了解你,也了解我们自己。” “这么说吧,我们村现在正在弄的模范房,未来会建造更多。” “只要建设第二栋,那么就又有需求了。” 讲到这里,金泉眼中重新燃起了亮光,他炯炯地盯着许灼看。 仿佛在看太阳。 许灼道:“但是,容我趁人之危做个小人。我,想要你们金砖厂的股份,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给。如果能给,我接下来至少可以给到三个订单。所需的金砖平方……我算算,不下八百平。后续……当然还会有别的。如果你不放心,回头你拿着股份协议书过来时,我可以把入股的钱和部分订单钱全拿来。我知道,这件事不小,金同志你有想法,可以回去商量下。另外——” 他打开进来时便带着的军绿色双肩皮包。 …… 第408章 阳谋:易城砖博会 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两百块放在桌上。 “这是一千块砖的全部钱——船运费用,你们可以和郑同志,郭同志商量,回头让他们报给我。我希望,即便你们不答应,这一千块金砖也能尽快送来。回头正好可以乘着船,来我们天授村看看建设。” 金泉走了,不知道结果如何。 但看得出,他离开时脚步比较轻快。 回头送他们离开,也是郭昆的事。 “不是小许,你这不是钱多的夹卵泡疼么?哪有合同都不签直接全款丢出去的?”人走后袁如辉没少埋汰。 郭昆却笑着道:“小许同志做事有魄力。” 郑新国摆摆手:“有没有魄力我不清楚,可你真要投钱搞这金砖厂?你可想清楚了,这不是烧红砖。这金砖目前是几乎没有任何市场的。” 许灼笑道:“哪里是几乎,是完全没有,四年内都没有,甚至十年。” 所有人都愣住了:“你要养他们十年?” 许灼叹了口气道:“金砖这种东西,是目前为止我所知的技术含量最高的地砖,反正比瓷砖好。这东西,天授村的双桥菜市场,回头十五十六号,还有我的庄田那里建房子,必然都会用这个。我成了股东,买东西就不费力了。最重要的是,我也跟你们说实话——天授村建设生产小组,和各种建材越绑定越好,这样才能越不费力地、低成本干所有事。可以说,等建设小组神功大成,只要建设小组不死,和小组绑定的这些材料厂就不会有问题。” 而天授村的建设生产小组目前看来……至少会存活很长一段时间。 即便目前这么繁荣的局面,其实连崛起都不算。 许灼想绑定家具厂啊,可惜吃不下。 别地儿的家具厂,木材厂,可能因为一些事会破产。 江南本地的要是破产,这些领导有一个查一个。 给这么一大锅独食吃都能吃死,不是食物问题,一定是人的问题。 总算是把这些事解决了,许灼也从大弟二弟这里喜提一份设计任务离开了。 郑新国和郭昆两个本来特想留他吃饭的。 但是……许灼一想起家里还有人等他——回去做饭。 他就不敢不回去。 郭昆亲自把许灼送到门口这里。 天阴沉沉的,看来今晚说不定要下雨。 望着这天,他道:“差点有件事忘问你了,咱们百湾镇的这个砖厂,你有兴趣吗,厂里出了点状况,我觉得可以拿下。” 许灼一眼看透郭昆的心思。 他道:“你想要这砖厂股份?” “我一个人要有什么用,你村里不在忙着建设嘛,总要红砖的不是?” 许灼笑了笑:“老书记已经在筹备建厂了,只是目前还没有经验,打算等这段时间一些事结束后,就派我去砖厂学习。” “这样么……”一时间郭昆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许灼却笑着道:“这个砖厂你先别急着动,讲真,它再有问题,目前也是国家的,有地方政府保底,撑三年完全不是问题。但随着政策一天比一天开放,三年后它就算有技术,也要被市场吃掉。现在,你就算有心,地方也会死保。除非你跟我一样,能有村里支持和需要。” 郭昆无语,暗道你不知道你们村全为民是什么人么? 郑新国看着郭昆这样,不禁笑道:“你要是有什么法子,也可以说说。有些事吧……怎么说呢,做得好不如做的早。你看,我们目前公司也开了,就在这个码头,正好可以占据这个便利。回头我们还打算把整个码头盘下呢。” 许灼吃了一惊:“百湾镇主码头,盘下?” “嗯,目前钱不是问题,还是走关系,走渠道,如何合法合理……咱们不算聪明,很多人都看得出咱们这是挂羊头卖狗肉。所以……顾忌不小啊。” 许灼想了想,要是能把整个码头盘下来,那的确是菜篮子工程一大进步。 很快,他脑子转过来了:“你们的意思是,借壳砖厂……盘码头?” 郑新国和郭昆对视一眼,看着许灼笑了,竖起大拇指。 “厉害,没错,就是这样。” 许灼吃惊道:“你们厉害啊,这思路可以的。” 两人戏谑鄙夷:“你这揶揄我们俩是怎么回事,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还不是跟你学的,哪有你玩得溜?” 许灼愕然,旋即兄弟仨都笑了起来。 笑完了,许灼沉默一下后,看着两人认真道:“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办成。” “你说。”两人连忙询问。 “很简单,举办一场做足戏份的‘易城砖块博览会’,简称‘易城砖博会’,邀请全市所有砖厂去市中心进行砖块的评审,并且邀请评委专家,还有记者,干部来。借用别人的力量,直接货比三家,把百湾砖厂给干自闭。随着这场会议的展开和宣传起来,肯定有砖厂会收获订单。此消彼长,百湾砖厂可以提前收官了。到时候你们等着去收割就成。” 啪! 郑新国和郭昆两个对是一样,一个狠狠拍着自己的手,一个狠狠拍了下的自己肥硕不已的大光头,共同说了一个字“妙”。 “损,你是真的损,哈哈哈哈……” 这应该是郭昆对别人的最高赞叹了。 “对了,老蔡头的事有没有解决?要不要兄弟几个配合一下?”郑新国想着一直都是许灼来帮他们解决事情,不禁一阵惭愧。 想到这里,他连忙提议。 “应该……解决了。” 许灼抬头眯起眼说道。 哥几个不知道他在看啥,也纷纷仰望天空。 只见天空阴沉沉的,早已不见太阳。 似乎……下雨比他们预料得,会来得更快一点。 东蔡村老蔡头目光从云层上掉下来,看着周围忙活的几人,连忙皱着眉头一阵吆喝:“快下雨了,弄好了没?快点!” 院子里,十几个木头架子,每一个上下三层架着竹匾。 廖师傅带几个年轻人正火急火燎忙着。 把竹匾里的东西倒入收入尿素袋。 这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小蝎子。 这些蝎子,足足三百多斤。 收回来后,用清水洗一遍,浸一会儿。 蝎子不耐水,浸一会儿便全死了。 冲洗好了后,便借着大太阳一暴晒,这便是全蝎了。 “成了,都在这里了,我去拉板车,咱们走。” 廖师傅收完,满脸高兴,涨红着脸那是说不出来的激动。 片刻后,老蔡头就和他两个,一推一拉着板车,行在五村路上。 车轮咔嚓咔嚓碾过煤渣,一路半走半跑,总算是来到了百湾酒厂。 到了酒厂门口,理所当然被门卫拦下。 “你们是干什么的。”门卫问道。 “我们是……你们通知一下张主任,就说东蔡村支书来了。” 门卫才不管你是不是村支书,但你认识人这就好办。 于是让人把张主任叫过来。 张主任过来时,拿着一张报纸,走到门口和老蔡头打了个招呼。 老蔡头连忙递过来香烟,一阵寒暄拉关系,然后说起了蝎子的事。 张主任点点头,也不回答,直接把报纸递过去。 “今天的《华东日报》你看看,头版头条第一篇。” …… 第409章 这这这一定是巧合! “看报纸?咱们这儿啥时候看《华东日报》啊?”旁边廖师傅一阵迷糊。 要看也看《江南晚报》啊,这种覆盖几省的华东大区报纸,三流小报,狗都不看,也就那些外地的办不起报纸才会看这个。 他们易城人,连《易城早报》都不看。 门卫?了一眼道:“《华东日报》可是大区官报,有什么大的政策,都是国家发到大区,大区再到省,省再到地级市,县级市,一级公社,下级公社,各个生产队……哦,以前是生产队,现在都是村委了,同时到周边国营单位。正儿八经的谁看《江南晚报》,那都是卖故事的。” “对对对,您说得太对了。”廖师傅连忙笑呵呵说道。 笑着笑着,他就发现老蔡头表情不对。 连忙凑过去看。 这一看,他脸色也逐渐不好起来。 张主任这时淡淡道:“中午不到,我们厂就收到了上级通知,所有关于蝎子酒的事要进行整顿。幸亏我们还没搞,不然这时生产就得停了。你们这些蝎子拿回去吧,我们厂里这项目是黄了。” “啊?!”廖师傅脸孔都白了。 老蔡头强行镇定道:“张主任,咱可不能这样……” 张主任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我怎样?” 老蔡头连忙改口道:“张主任,那什么,你帮帮忙好吧,求求你了,这可是我们集结了全村力气干的活,大家都指望着它多吃两块猪板油呢。” 张主任淡淡道:“你们全村的人是人,我们厂养的这么多人就不是人了?老蔡,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一来,你知道的只是内部消息,我们厂里没放正式消息,也就是说我们厂根本没对外收蝎子。二来,现在通知下来了,我们也不敢收。三来,我跟你说,三百斤蝎子,市场价多少你没点逼数?这东西我们厂一年赢利才多少?你以为酒厂很赚钱?很赚钱不假,可赚来的钱都是国家的。剩下的才是我们的。我们把今年利润拿出来,都不够买你们这些蝎子。现在易城市酒市你又不是不知道,北面是粮食白酒,南面是易井坊,一南一北,吃了基本上所有的市场,咱们本地小酒厂哪里有多的进项?” 说完挥挥手,示意两人赶紧走,不要堵住门口骚扰他们。 噗通! 老蔡头直接跪下了,对着张主任纳头便拜。 “诶诶诶!老蔡头,你这是干嘛?还想强买强卖不成?”张主任看情况,也不着急,直接喊了声:“叫保卫科同志过来,就说有人闹事。” 老蔡头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哭着道:“张主任,这可是我们全村的身家性命啊,求求你帮帮我们想想办法吧,求求你了……” 全不全村他不知道,但一定是他和廖师傅两个的所有身家性命。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一个挪用了村委账上全部的钱,一个还问人借了不少钱,就是为了一口吃个大胖子,结果…… “你们求我有什么用,去找药材收购站啊,人家今天全蝎价格八十五。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蝎子多少钱收的,可卖八十五也不算亏吧。我们只是拿来泡酒,可蝎子不止能泡酒。人家药材收购站,为了常年替国家收购药材,手里的钱可不会少。你们快去看看吧,别在这里妨碍人。” 张主任甩甩手,抽走报纸,转身离开。 老蔡头和廖师傅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也莫可奈何了。 病急乱投医。 其实这也是一条路。 八十五一斤,不算亏,他们也只是三十一斤收的。 想到这,老蔡头连忙和廖师傅两个,死狗死牛一般拽着板车往回跑。 来到药材收购站,老蔡头直接走进去和店员打招呼。 随后,立马说明来意。 “卖、卖全虫?!”店员脑袋探出看了外面板车一眼,顿时头皮发麻地问道:“您别告诉我……那些都是。” “都是,三百斤。” “你们走吧,我们账上顶多能吃下两斤。” “两斤?!两斤也就一百多,怎么可能?!你们可是药材收购站,光有这么多钱能干嘛的?我就不信咱们五村集镇的国营点这么穷?”廖师傅一听急眼了,真就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嗓门直接吼了起来。 店员见了皱眉,开着嗓子对呛起来:“我说两斤就两斤,你们以为是我说了算的?我们站里是有钱!可是有钱那又怎么样?我们平时都一直收蝎子,也有人来卖蝎子,你们觉得这个钱还够吗?” 老蔡头觉得事情不对,拉住廖师傅,问向店员:“按理说,最近应该没人卖蝎子了吧?这个钱……” 啪! 店员直接把账本砸在柜台上。 “我骗你们做什么?我骗你们账本能骗你们?自己看看。双桥巷许灼同志,一直和我们有合作。他每天都来送蝎子,但最近不送了,说是收不到蝎子,所以今早过来结账,基本上拿走了账上所有的钱。他之前卖的蝎子,也都是记账不结钱,毕竟每次送每次结也麻烦。谁像你们这样乱搞?” 许灼?双桥巷的许三痴子,许阿桃,许反骨?! 他怎么卖蝎子,不是孟钱多那个混账么? 稍微顿了顿,恍然间他明白了所有。 没错,是他,这背后是他! 不对……不是他,一个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文章上报纸头版头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巧合。 那文章他也看了。 文笔之老辣,刁钻讽刺之辛棘,根本不是个十几岁人能写出来的。 对,这一定是巧合。 所以,孟钱多背后是许灼……许灼背后是全老头。 这就对了,全老头给许灼弄好了介绍信合同什么的,那小子又把事情给孟钱多干,孟钱多就是个当苦力的,自己这次从他手里把孟钱多抢过来,他暂时没了人用,以为没了收入,就过来结钱了…… 诶!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刻,老蔡头肠子都悔青了。 “不对!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老蔡头深深吸一口气。 “你说,这咋办?我的钱啊……” 廖师傅整个人脸色难堪无比,那眼神焦急涣散,近乎崩溃。 “走。” 老蔡头一挥手,拉着板车,两人直接找到了土坯房这里的孟钱多。 “孟小子,你给我出来!”他老实不客气道。 孟钱多听到这声音,这语气,不禁神色一怔。 他叹了口气,脸上似笑非笑,嘟囔着道:“许哥还真神机妙算……” …… 第410章 华铭东的劝诫 阿嚏! 许灼乘坐三轮摩托,带着满满一车东西,赶往回去路上,没来由打了个喷嚏,一时间也有些纳闷。 纳闷间,三轮摩托已经从最南面大路上,拐入天授长街这条路。 还没开多远,就碰上了一辆前行的自行车。 这骑车的人不是别人,可不就是楚跃华么。 “楚会计,这是去干什么呢?” 许灼让袁如辉开慢点,他上前打个招呼。 楚跃华一看许灼连忙道:“许委员,停车。” 车子停下。 楚跃华道:“我这正往村里找你呢,你来电话了,海城那的,一个姑娘,应该还是上次那个,赶紧去吧,人家正在等你。” 说完他就调转笼头回去了。 袁如辉也调转车头笑道:“小子,口口声声说有老婆,不老实啊,跟人家搞,这都从易城搞到海城去了,啧啧啧……” “诶诶诶,这话可不兴乱说,我可是正人君子。” “那当然,这年头谁还不是个正人君子呢。” 到了村委,许灼轻车熟路到办公室,拿起电话筒。 “喂?喂喂?喂喂喂?” “好了,别喂了。” 那头传来了久违的熟悉声音。 听这语气,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但也可能是来亲戚了。 “怎么了?是你准备下来了?” “不是,上次那个事有着落了,还真被你打中了。” “什么事?” “江家。” “嗯?!”许灼顿了顿,沉声道:“你滴,具体滴干活,说说。” “嘿,太君。”那头传来很配合的声音道:“是这样,今天易城这里打来了电话,是北面臭要饭的亲自来易城捞人。易城这边嘛,不敢放人。然后打给我,让我直接沟通。我聊了几句,直接放人了,你不会怪我吧?” “帮我是情份,不帮我是本分,我怪什么?” “谁跟你有情分了?呸……我就问你,这事接下来怎么处理。” “嗯……做到这样就行了,回头要是再敢来搞我,我就不客气了,这次的事只是一个警告。北鞑子把手伸到我这儿来了,真是的……那行,还有别的事吗?” “那什么,听说队伍里有坏人?” “嗯,已经解决了。” “你不会怪我吧?” “我能怪你什么,事情是我接下来了,剩下的好坏我只是负责就成了,现在这支队伍该干什么,不都干好了吗,你放心吧。” “那行……” “你这么犹豫干嘛,还有别的事就说嘛,要我做什么?” “听说……你和姓许的闹矛盾了?” “呃……我也姓许。” “别插科打诨,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许灼忽然发现华铭东语气有些严肃。 他想了想道:“嗯……现在和好了。” “伤口现在还疼吗,药够不够用?” “华总消息灵通啊……呵……托你的福,问题不大。” “交浅言深,忠言逆耳,有些话,作为朋友的立场,我还是得说一说,哪怕你觉得这是挑拨离间也好,觉得我是在膈应也好,厌恶我也好——许若谷这人,不值得。我早跟你说过,她喜欢女的,她能下放有很多原因,比如她相好出国了,她一直在等,但是她家里人想让她嫁人。你要真缺女人,我可以给你送。一个不够两个,要身材有相貌,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才华有相貌。但是……许若谷,你对她了解对少?她父母,她家庭,她过往,你知道吗?这个人就是个麻烦,麻烦的不是她家里人,是她性格本身就扭曲。如果你做好决定了,我希望你再等一等,至少,至少……至少抽个时间,和她坦诚聊聊,增进了解。关于她私事,我说的已经够多了,再多也不能说,因为一些事只是我看到的,不代表我明白,个人对你说,相当于灌输,你还是得自己了解和判断。” “嗯……” 电话这头和那头,陷入了绝对沉默。 华铭东稍微有些焦急的语气传来:“生气了?” “没啊,心情不好是有点,对她我都没生气,对你又怎么可能生气。” “也是啊……呵呵……” “我的意思是说,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会对你生气。” “我倒情愿你对我发下火,别整得这么不冷不热,就跟不认识似的。” “你对我的好,我知道。” “我有很多事瞒着你,这些我不说,你不会知道。比如,我和许若谷的关系,我以前是北平长大的,京城那会儿我们关系还很好。有些事,我不说,许若谷绝对不会对你说。你要敢问,以她的性格白天不跟你闹,到了晚上,她能让你一直做梦下去醒不来。这些……阿桃,我都在刻意瞒着你。” “你瞒着我,肯定有你的理由。你能说,说明时机到了。我根本不会为这个生气,就是……你明白吧?” “你很喜欢她,我这么说她,你不高兴是应该的,我理解。但是……如果我说,我刻意瞒着你……是想害你呢。” “害我?我有什么价值值得你坑害吗?为财?你不缺钱吧,家世又这么好。为泄愤?我和你似乎也没仇。剩下也就些许情绪价值……” “比如说,我不想你和许若谷在一起。” “不和她在一起,难道还指望你过来给我生孩子吗?” “你不和她在一起,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诶,不开这个玩笑,你在海城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嗯……这里物质条件各方面,比乡下好很多,但没乡下自在,城市里噪音不小,柴油味也重,唉……真怀念在北泾村厂里上班啊……先这样吧,阿桃,时候到了我会来找你。我刚才的话你一定要听一听——当我求你也行,抽个时间和许若谷谈谈心吧,谈完你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我不会害你。” 无比怅然的语气,随着挂断,划上的是一个省略号。 说实话,他反而更有点相信华铭东。 相较于能够交心的华铭东,他似乎……好像……许若谷这个人,感觉从开始到现在,没怎么和她交过心。 两人只是谈谈情说说爱。 剩下的,就是夫唱妇随似的干活,上班,睡觉。 现在就有种愈发陌生的感觉。 “我确实从没想过去详细了解她,她倒是知道我。” …… 第411章 老夫妻知根知底 许灼打算找个时间,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聊聊。 乘着三轮摩托回到家,路上袁如辉问了他几句。 显然是看出他精神状态不对,有心事。 一般小事,许灼都从容,甚至有点恐怖的自信。 现在出现这种状态,袁如辉倒是很担心。 “石门村江家,袁爷叔,你知道吗?” 袁如辉道:“那谁,当村干部的吧,我知道一点,被人举报抓了,现在还关在拘留所呢……比较奇怪,按理说坐实了,应该进看守所的。” “是我举报的。” 袁如辉震惊地看着许灼:“人家惹你了?” “不算惹我,我总觉得他们看不起我,是在施舍我,我就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搞我,于是我动用了点关系直接把他们弄进去了。” “你这是钓鱼?” “今天,北面来人,亲自捞人。” “所以……还真钓上来了?” “嗯,不过不认识,也不知道具体目的,还是得继续观察。” 这句话是谎话,许灼是知道的。 他真要不知道,问一问华铭东,人家也肯定会告诉他。 袁如辉一听这事,就知道棘手,以为许灼是为这个烦心。 他笑着道:“真有事找全为民,老书记底子我不清楚,但他好歹大小战场都上过,认识的人不少,后台不是一般硬。说难听的,全为民就是老土匪,在村里就是土皇帝,这地盘他说一不二的。” “行,真搞不定,回头我找他问问。” 三轮摩托很快拐入了双桥路,一直来到了二十三号门口。 这时已晚了,所有人下了班。 静静的门口,一道白色身影站着。 看到这道像是雕像般的身影时,许灼笑了。 一股暖意浮现心头,瞬间驱散所有阴霾。 “来,搬东西,给你买的,吉他,巧克力,你瞧瞧喜不喜欢。” “喜欢,你买的我都喜欢……你不喝酒,买这么多白酒洋酒干什么?这个,不是人头马叉圈吗,天然水晶瓶的,这东西买了浪费钱啊。” “我买来收藏的,这些也是,帮忙搬一下吧。” 东西下来后,袁如辉没给许灼机会,扭头就跑了。 只留两人在弄一大堆东西,往屋子里搬。 顺便,许若谷把今天一天下来的工作情况说了下。 因为没有特殊情况,也就能省略了。 于是最后剩下的,也就四件要事。 首先一个就是快下雨了,她向全为民申请了停工,把所有水泥收入仓库,防止被打湿,这东西一旦打湿再干,就凝结成块没法用了。 第二个,庄田那里所有主沟渠已经开完,收集的白茅草籽也都种下。 第三个,养殖场已基本搭建好了,今天吊顶非常顺利。 “有个叫客玉评的人,自称是《江南晚报》的主编,上门说找‘可木兆’催稿,我不认识,和他闲聊几句后就离开了。不过,看他样子下回还要来。”许若谷看着许灼眯起眼道:“你是不是得坦白从宽一下子?” “呃……”许灼心里有点发紧,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你他娘装什么装,我就不信你没看过我的手稿。” “咯咯咯咯……”许若谷也没忍住,羞红着脸一掌抽在许灼背上,打得他呲牙咧嘴:“看破不说破,你这么说我很尴尬的好不啦。” “啊对对对……” “那你说,这个稿子怎么办吧?” “你……好像对我是《斩仙》这小说作者,一点也不好奇啊。” “你都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早过惊奇的时候了,麻了。” “这段时间得尽快把一些事给清理掉,腾出时间来写作……不说这个了,咱们的房子弄得怎样了,你还没说。” “你不关心新村委吗?” “不关心。” “新村委刚刚全爷爷来看过了,其实目前有两个问题,一个是电话线,另一个是输电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电力的问题。” “是不是说,电话线要拉过来,然后,让水电的人过来,在这里附近搭建一个变压器,通过这个地方中转供电?” “差不多是这意思,我瞧着现在不也差不多吗?” “差得多了。菜市场需要水电,村委需要水电,咱们家也需要,还有养殖场,回头零食工厂一建,这些地方全都攒在一块儿,一根电线杆根本不够。只能让变电所通一根线过来,直接把变压器放在这附近,这样才能电流稳定。你看街上供销社那块地方,就有单独的变压器。” “我不懂,你这么说那就没问题。” “不是……咱们房子今天的建造情况呢,其他的有高个子顶着,和咱们关系不大,我就关心房子。” “呃……目前窗子装了三分之一,所有门都没装,不过地下室装修好了,你要不去看看?” 话音落,许灼丢下一堆东西就往十七号钻。 地下室所在的正上方,其实就是十七号白虎池,但入口却是在主楼中栋的楼梯下,这里有个盖子,旁边墙壁上还有开关。 打开盖子后,里面一片漆黑。 按下开关,里头便明亮起来。 可以看见向下延伸的梯道。 走到下面,四角加上天花板,一共五支白炽灯共同照耀。 四周墙壁已经被粉刷成了白色。 这是刷的石膏。 其实背后是沥青防水层。 一进来便可感觉到这里的冷,就像是到了井底似的。 四周摆满了柚木做的架子,空空荡荡…… 地方相当的大,足足三十平米左右。 “走,可以搬东西了。” 许灼跳起来,对地面踩一踩又敲敲墙壁。 就一个感觉,岿然不动,扎实。 这些上等木料的实木货架柜子,用的也是下大上小的梯形结构。 稳定! 他对许若谷说了声,两人也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去二十三号床底下,把一箱箱开河清理河收来的古董,还有拆房收来的古董,各种各样的家伙事,全部送到了这个地下室里,以及酒水、人参、海马、茶叶、火腿、青鱼等等。 两人出了一身汗,又饿又累。 不过这么一来,二十三号卧室就空了不少。 两人住也能住得轻松了。 “烧饭吧。”许若谷甩甩膀子,喘着气道:“累死我了。” 许灼一条胳膊不能使力啊,基本上所有大体力活都是她干的,她既不敢也舍不得让许灼再去吃这个力。 “不做饭了,去街上吧。” “街上?国营饭店还能去啊?” “今天开始,应该又能去了。” “解决了?” “应该差不多了。” 两人弄完,打个井水洗洗手脸,便准备骑自行车出门。 刚到门口,便瞧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朝他跑过来; 身后还跟着一辆板车。 是孟钱多。 “许哥!不出你所料啊!” …… 第412章 文豪的威力 孟钱多一上来,便兴奋着脸,对许灼竖起大拇指。 不等他开口,饿极了的许若谷皱了皱眉,抬眼道:“赶紧说。” 孟钱多看许若谷不耐烦的样子,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某人拿着一柄洋抄,横干十个流氓青头的事了。 他打了个哆嗦,立马像是被泼冷水似的。 “老孟,我家这位还没吃饭,被我使唤出了身汗,心情不好。” “理解,理解,是这样的——” 孟钱多就把老蔡头和廖师傅上门找他后的事说了一遍。 一来这儿就说歪理,说是孟钱多让他亏的。 二来就用村长权威,强行逼着孟钱多买下。 孟钱多自己肯定处理不过来这种事,没有经验。 所以他直接按照许灼教的说。 “行啊,报警吧。” 一听报警,两人都傻了。 真报警,结果就三个。 孟钱多这些人进去,他们进去,或者他们都没任何事。 都进去是不可能的。 孟钱多进去,他们找不到人买单,还是亏。 他们进去那更亏。 双方没事,那报警就是浪费时间。 想到这,老蔡头果然语气软了下来,开始商量。 孟钱多直接说,用五千多把这些蝎子都买下来。 五千多,就是孟钱多这些人被老蔡头强行逼着抓蝎子,三十一斤得来的钱,用这么多钱,把这里三百多斤都买下。 老蔡头你要么要,不要就走,多的孟钱多一分也没有。 “老蔡头怎么会来找你?没找别人?”许若谷立马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对。 许灼咂嘴道:“这件事我跟你捋一捋,你就知道了——” 还是得从黄鳝开始说。 许灼改变策略,挤压黄鳝价格,让老蔡头没利可图,从而盯上别的。 肯定会盯上孟钱多。 因为钓黄鳝和抓蝎子都是晚上,这事瞒不过老蔡头。 老蔡头一看,蝎子价格这么高,孟钱多又掌握了抓蝎子的技术,还是他们村里人,肯定是要想办法过来,把这笔钱弄到自己这里的。 不然,九月份一到,一来没时间,二来天气转凉,就很难赚到了。 所以,许灼就是挤压着老蔡头去对蝎子下手。 在下手前,早就通过袁如辉这条线,在药材收购站和酒厂两头做了准备,那个消息也是袁如辉放出的,就是一个虚假消息。 就算没有报纸这件事,袁如辉也能让冯国富来处理。 之所以还是要报纸,就是为了减少后续的把柄。 没错,这件事还有一条后续隐患,不这么做就搞不定。 实际上许灼不止对《华东日报》,也拿其他笔名投了稿子。 谁叫只有《华东日报》发呢。 其实这篇文章确实“子虚乌有”,全蝎酒真有危害,这年头也不会流行了,任何东西都有副作用,全蝎酒问题真的不大。 所以文章攻讦,就从别的地方下手,就是所谓“乱象”。 也是从这个角度攻讦,估计才是其他报社没发的原因。 可只要发了,问题就没了,也不枉费这段时间他一个题材,写好多篇新闻稿,弄得脑子都大了,其它稿子都为此停了。 坑人的活想要干成,是真不容易。 总之,酒厂这里价格高,肯定会去酒厂。 酒厂不成,肯定会去药材收购站。 他提前收钱,也是让药材收购站给不收蝎子的合情合理缘由。 而之所以是“三百斤”,不是两百斤也不是四百斤,也是他根据抓蝎子的速度计算天数,让酒厂对外放消息时卡时间。 没这个时间,老蔡头和廖师傅又怎么会挪用公账和借高利贷呢。 两人最后没办法,必然会察觉到一些问题,来找孟钱多。 他们的意思是,你孟钱多是许灼的小弟,许灼又从药材收购站结了账,他有钱,我们逼迫你,你去问他要钱,把蝎子卖给他。 这才有了许灼为孟钱多准备好的“报警”这一条。 那么,他们为了止损,也只能用三百多斤蝎子,换五千块了。 “老孟,这些蝎子你是三十块钱收的,我算你四十块钱,可以吧?” “许哥,要不你还是三十块钱收吧,四十块钱太多了。” 这个时代人淳朴就淳朴在,大家贪小便宜,但对大的财富都有一种畏惧。 这种畏惧,因为计划经济的乱想,几乎是刻在这个时代人骨子里的。 许灼道:“三十块钱一斤收,你也能赚不少。毕竟你是小两百斤卖了五千,等于是两百斤换了三百斤,现在又用三百斤卖我。但是这个钱,你得拿着。养殖场今天建成了,明天会有大量的笼子什么弄进来。到时候我会从你手头收购所有兔子什么的。我说过,要给你一份活计。养殖场的股份,你准备好钱,买一部分,当这地方的股东。同时,土坯房也不要放弃。回头等机会,去村委申请一下翻新。用这笔钱翻新一下,照着我的养殖场翻新。” “两头、两头当老板?这、这这这……能行吗?” 孟钱多更加害怕了,这比投机倒把问题还大,就是资本主义啊。 “在你村里,你是个体户,在我这里,股东也不止你一个,怕啥?” 有了许灼的劝慰,孟钱多这才放下心。 在许灼示意下,他带着人把这些晒干的蝎子拎到客厅里头,许若谷给他拿了钱,写了条子,签字按手印,这才算交割结束。 出手给老蔡头是五千多,转个身到手是一万两千八! 孟钱多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整个人都激动得有些恍惚。 “事情还没激动呢,你激动个啥?最后这件事不做,你手里的钱就是个危险。千万别露出来,就是你徒弟也不能看到。” 许灼一阵关照,给他提了个醒,然后把一封信交给他。 孟钱多接过信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信,是匿名举报信。 他回去放好钱后,立马骑着自行车跑去镇上,找了师父郭昆。 本来想让师父把这信给郑新国的。 没想到郭昆正和郑新国吃饭,在聊“砖博会”的事。 他就连忙把事情说了,把举报信给了。 “大哥,你辛苦下,立马跑一趟。”郭昆见状立马说道:“老三的事耽误不得,省得他夜长梦多。” “好。” 郑新国也是这个意思。 当场离席,去镇公社找了老上司谢强军谢干事。 也没说多的,就说得到了一封群众的匿名举报信。 谢干事拆开信一看,顿时皱紧眉头。 …… 第413章 我男人有钱,可以糟蹋 他们这边本来都要下班了,当下二话不说,立马找了相关人员一同走,去了五村集镇,先是直接在国营饭店里找到了廖师傅。 一阵盘问后,确认情况属实,又立马找了老蔡头。 然后,两人都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就被带走了。 刚回到镇上公社里被问讯时,老蔡头还侥幸。 只是挪用公款,这不算什么,没有太大的错误。 是啊,一个村长,绞尽脑汁想让全村人发财,日子过好,只是一不小心走了岔路……也不算岔路,时运不济,能怪谁? 手段的确不对,可万一这事成了,他就是村里人的英雄。 且时运不济,也是因为大势所趋,今天的报纸明明白白的。 谢强军问人要了《华东日报》看,又立马打电话去问了酒厂,确认情况属实,可这又怎么样——许灼会没想到? “这黄鳝的事,你怎么说?” 没错,这才是真正杀手锏。 黄鳝的事,账本造假,对下剥削,对上欺瞒,简直就是横行霸道。 当然,廖师傅也有解释,说是菜篮子工程这里给的价格就低。 “是么?”谢强军立马让人去叫负责菜篮子工程的郑新国。 郑新国拿着账本过来的,直接把账本一放,所有价格明明白白,根本没压低多少,这后面还有廖师傅的签名呢。 另外,这里的钱,也的确有老蔡头一份。 廖师傅不是个傻子,这一刻还能不明白么? 自己这是被人做了阴阳账本,下了套啊。 于是,为了自己求活,他能做的选择就只能把事情往老蔡头身上推。 这也是压倒老蔡头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蔡头自诩聪明,直到蹲看守所都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可这事结束了,公社就头疼了——村委书记、村委主任、村支书被拿走了,东蔡村账上一分钱都没有不说,还倒欠了一笔钱。 这个烂摊子怎么收拾? 这账上亏空的可不小。 老蔡头唯一做对的地方就是还算够义气,得来的五千块拿出三千,帮助廖师傅把高利贷给平了,剩下的则是他把问村里人借的钱给平了。 这样也算不错,就是整个公账三千多全没了。 至于他自己,还是比较硬的。 外债解决了,从黄鳝这里剥削来的钱全赔光了,虽然惨是惨了点,可因为公社里也有经营那么多年的人脉,求了求情,蹲三个月就行。 三个月,这都不算蹲,躲债去了。 职务什么的都被撤销了,党籍也被开除了,做官什么的是不可能了。 可这样已是很好。 许灼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举报信递交出去那一刻,一切尘埃落定。 他就牵着许若谷的手,一同骑着自行车并行着,来到国营饭店。 今天没有夕阳,天也乌沉沉的,隐隐有雷声。 到了饭店,才发现旁边的炒货店关门了。 “家里不会出事了吧?”许若谷有些担忧道:“妈可是比谁都勤快……如果是简单有事,许相也会在这照看……” “吃饭。”许灼让她把车锁好,直接走进去。 进去之后便瞧见了张远超,招了招手,要了饭菜后,张远超便坐下来,说起了炒货店的事:“我还以为你知道了,你奶奶朱小英生病了。” “什么病知道吗?” “不清楚,就知道忽然昏过去了。” “哦,那随便了。” 张远超也是知道许灼和老许家人恩怨的,告知后并不深入探讨。 等他走开,许若谷道:“要不去看看?我担心……” “担心朱小英?” “谁担心她啊。我担心她装死,套路妈。你要知道这人作恶,是没下限的。妈委屈惯了,心肠又软……到时候还不是你来收拾?” “我收拾鸡七它弟弟,都是成年人,做事得负责。” 大伯母心软,可三婶不是什么善茬。 三婶这人自私,所以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管的家,再被糟蹋。 许灼根本不想搞这事,反正他和老许家无关。 实在不行,把老妈接到十七号来住。 看许灼丝毫不担心,许若谷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想到许灼刚刚不动声色筹谋全局,把老蔡头、廖师傅都给收拾了,也就不说了。 这份心思和布局能力,其实并不可怕。 可怕的还是许灼做了最重要的一步——打通报纸舆论。 利用公媒来完成大构架,别人想找也找不到把柄。 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大势所趋。 “那什么……”很快,饭菜先上来了,许若谷闻着香,肚子咕咕叫,连忙伸手拿着饭递给许灼,然后自己吃了几口汤道:“今天我不是见那个客玉评嘛,我把《变形金刚》拿给他看了,他说很好。” “他说好有个吊用,他们报社又没这块主营业务。” “呀,你都清楚啊,你为什么不早说?” “不是……你真打算把这个发表?大姐,你确定?” “大哥,大爷,我很确定,只准你搞个《斩仙》,不许我也跟着风光风光,我可不要以后顶着个‘文豪夫人’的名头。” “那你去《科幻世界》好了,先投稿试试。” “呵……”许若谷没好声好气地给许灼嘴里塞了个炸鸡腿。 等许灼吃着鸡腿,她才把客玉评的原话说了一遍。 是的,没错,就是原话,几乎没差几个字。 这就是许若谷这过耳不忘的恐怖记忆力。 “我倒是觉得他没理由骗我,这个人不像坏人……” “不是、你的意思是……联系过叶维新了?” “你回来前我刚从村委回来啊,打了个电话联系好了,叶维新说明天上午就带人过来,和我商量下这漫画刊印出版的事。既然是自费嘛,就等于咱们交给他印刷任务,他拿钱办事就成。剩下的,只是帮忙把漫画发到书店渠道去。不过他那边说了,排版之类的麻烦,三千册起印。” “价格呢?” “看情况吧,他说尽量给到五毛钱一本。” “那还行。” “我也觉得还行,主要我男人有钱,可以糟蹋。” 说到这里,许若谷眼珠子转了转,发现现在几乎没什么人。 于是她突然凑过来,亲了许灼一下。 “我去你大爷的……”许灼无语了,脸上一个亮亮的猪油唇印。 这惹得许若谷一个劲笑。 吃好饭,出了门,外面雷声隆隆,愈发明显。 “老婆,先回家拿两匹布,去淳珊姐家给你做衣服。” “我有衣服啊,该做衣服的是你,来回就那几件,破洞了都不打补丁。” “我不能穿好衣服,穿出去人家眼睛容易绿……我说的也不是外面穿的,你里面那几件……诶……多久没新的了?” 许若谷脸一红,这年头的乡下姑娘,哪里在乎这些? 所谓内衣,也就两片蝴蝶形的布给兜着就行了。 …… 第414章 双胞胎姐妹 穿的内裤,也几乎和男人的没太大区别。 哪里像以后的,外面的布分两层,中间还有填充物,钢圈什么的。 什么前扣式后扣式。 这年头的基本穿着跟背心差不多。 许若谷的内衣,还都是下乡时候带着的,两年了也没添置一件新的。 虽然旧了,可也没坏。 就算坏了,自己缝缝补补也还能用。 可许灼看不下去,觉得有点心疼。 到了家拿着友谊商店里精挑细选的布料,牵着许若谷的手直接去了茅淳珊家,让两女的在里头量尺寸,他和阿山在门口闲聊。 内衣的事,其实上次茅淳珊做过了一件。 这做的一件许灼拿起来看过了,讲真……并不满意。 虽然有大概尺寸,可真等东西拿到手,许灼才发现“上围下围”什么意思,他又和茅淳珊聊了聊。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一男一女两个这么一聊,才发现做个“基本贴身”的内衣,需要注意的点还真不少,没有工业化和大数据,就只能定制。 这次把许若谷带过来,就是为了精确量尺寸,画图作设计。 这种事,许灼就不参与了。 “那啥,你们还要多久?” 许灼和阿山在门口坐几分钟,许灼就受不了了。 量两个尺寸,至于这么久? 他去房间喊了声,就听“一会儿就好”。 “许爷叔,一般这种情况没半个小时下不来。” 阿山沉默了一下,看着还老老实实等在门口的许灼,忍不住提醒。 许灼有些狐疑:“真的?” “我用许爷叔的人格发毒誓保证,真的。” 许灼看了看天空,闷雷隆隆的,就像在房顶滚铁桶似的。 这个毒誓,真是巧妙。 “那行,那你在门外看着,我还有事。” “许爷叔……”阿山犹豫了下,眼巴巴看着许灼。 许灼疑惑道:“有事说嘛,跟你许爷叔还客气啥。” 阿山很不好意思挠挠头,抓抓耳朵。 许灼眯着眼观察,这才发现他眼睛闪过自己的背包。 不禁哈哈大笑。 “你要包啊?” “嗯……快开学了……我想要个新包……就是这个包……我想要……想要许爷叔戴的这种的……” “走,你要什么跟许爷叔说一声,都是能商量的。” 正好许灼也要去陈皮匠那里。 他跟许若谷说了声后,便关了门,和阿山一同往皮具小仓走去。 到了之后,许灼让阿山坐会儿,自己则鸠占鹊巢,拿了旁边工作台纸笔,画起了稿子来,边画边和做包的陈皮匠聊。 阿山也没闲着,陈皮匠小儿子陈文忠还在呢。 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多,就在旁边玩了起来。 “陈师傅,这个包还挺不错的,今天去城里走了一圈,喜欢的人挺多,我现在正式把这个包命名为‘八一款’,这个双肩包,就是‘八一双肩包’。还要再做一款八一钱包,八一公文包。对了,我打算给阿山这小伙子,再弄个正常的,上学用的双肩包,款式也设计出来了。回头你先给阿山弄。” “好嘞,没问题。” 陈师傅现在不缺钱,家里存款再过段时间就上千了。 他想挑战一下做新的包,这些都得许灼来给才行。 一听有新包,那立马就兴奋起来了。 这或许是淳朴年代,一个手艺人的最高追求吧。 许灼这里画了一半,许若谷那儿也忙好了,过来和许灼汇合。 看到许灼又在设计新款的包时,也上来帮忙做效果图。 讲真,没她做效果图打底,陈皮匠光看线条勾勒的图,还真对自己出来的东西没有底,毕竟许若谷可以包画得跟真的似的。 两人忙活好之后,把阿山送回去,再回二十三号。 结果半路上开始下雨了,连忙跑起来。 刚到门口,却发现这儿站着三个人,还都是姑娘,不禁一愣。 打着手电一看,原来是王萱芝,另外两姑娘不认识。 不过这两姑娘却长得八九十分相似,竟还是双胞胎。 身上穿着干净的旧衣服,长得倒是大大方方的清秀。 柳眉杏眼高鼻梁粉唇,肤色有些黑。 眼皮子有点粉红,眼睛有点迷离和水汪汪的,原来还是桃花眼。 这模样乍看还不错,细看挺有味道的。 两姑娘一个麻花辫,一个双麻花辫。 一个稍微高些,有一米七二。 一个稍微矮些,有一米七一。 许灼往前一站,暗暗对比了下身高后,默默退到许若谷身边。 莫名的有点自卑啊,不是说这年头人营养不良嘛,油水都没啊。 咋能长得这么高。 要是再穿个高跟鞋,那得让多少本地男人低头。 “下雨了,进来说吧。”许灼对王萱芝打了个招呼道:“王萱芝同志,好久不见,打投部的工作还顺利吧?” 客套着,开了门,带着一行人走了进去。 沿途王萱芝打量着许若谷,又看了看一段时间不见,明显胖了圈的许灼,便把两姑娘的身份说了下。 陇原省天水人,下放来的知青。 一根麻花辫的是姐姐戚苦玫。 两根麻花辫的是妹妹戚兰合。 “这名字有些古怪……两姑娘不是汉人吧?”许若谷招呼人入座后,便拿着搪瓷缸放到桌上,拿点红糖倒点热水冲开。 “确实……她们是哈萨克族的。”王萱芝谢过许若谷给她倒水,不经意间,又抬眼看了许若谷一眼。 “难怪……” 许若谷打量着两高个姑娘,这才发现的确有点像外国人。 不过汉化程度已经很深了,就是觉得长得神色……和外国人没关系。 完全就是生得有些洋气的汉人。 “戚苦玫,苦玫,陇原特产之一苦水玫瑰,香味浓郁。戚兰合,兰合,陇原特产之一兰州百合,和咱们这儿附近且兴特产百合不同,人家百合没有苦味,生吃有点脆甜。这名字……听着……是改过吧?”许灼问道。 “呀……许灼同志文化素养高啊,的确,就是这意思。”王萱芝笑着道。 许若谷倒完水,把热水瓶放桌上道:“我先回屋了,你们聊。” “你不坐会儿?”许灼意外道。 许若谷白了他一眼:“你这样有文化干嘛,显得我跟个村姑似的。” “你不说我是个乡下野小子吗……” “聊你的。”许若谷没好声好气打断,转身走入后面卧室。 她是不高兴和不认识的人闲聊。 等人走了,王萱芝小心翼翼道:“许知青她吃醋了?” “你别多想,她有事。”许灼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 他大概猜得到,她是回房搞录音机或者作画了。 “真没有?”王萱芝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唰啦啦…… 忽然,外面暴雨如注,倾泻而下,毫无任何准备。 …… 第415章 帮我们,我们会报答你的 幸亏衣服自行车什么都做好准备收进来了,要不然要淋个通透。 只是,听声音,这雨实在是大。 许灼有些惆怅。 他忽然发现,家里只有一把油纸伞。 没错,这年头乡下还没有后世常见的雨布伞呢。 一般的雨具是斗笠蓑衣胶鞋油纸伞,然后也可以用塑料袋套着。 这年头的塑料袋不是后世那种塑料袋,是那种软塑料的。 就是……尿素袋编织袋内的那层塑料。 听着这滂沱大雨,闪电打雷滚滚,双胞胎姐妹和王萱芝都害怕的模样,他示意三人都坐得近些,把椅子什么的直接搬到他这边主桌这里来。 “你们几个吃过晚饭了吗?”许灼问道。 王萱芝点头,她眨眨眼,看着许灼道:“吃过饭来的……许灼同志,你和许知青……这是……住一起了?” “我们算是订婚了吧,回头旁边十七号造好就办酒席。” “呀,这结婚可真早,你真不去上高中了?” “上高中就混个文凭,对我来说意义不大……真要有空,我会去上的,但目前村里建设什么的,都要我看着,抽不开身啊。你呢?” “我啊……还是那样,上次你指点后,打投部工作顺利很多。五村集镇现在不是有公共厕所吗?那个公厕建成没多长时间,就闹得一塌糊涂。我们跟东蔡村反馈了,人家也根本不管。时间一长,我们也比较疲懒,不想管了。” “没事,回头我们天授村的双桥菜市场建好,一切就解决了。” “我们队长也这么说的,他说根本不能指望东蔡村来管……就是我们这么一弄,五村集镇比平日里好很多,感觉像是助纣为虐。” “服务大众嘛,又不是服务东蔡村,这两位同志怎么说?” 瞎扯了这么久,总算是把事情引到正轨上了。 他就不信,王萱芝这么长时间不来,这次突兀过来,没打招呼,还带了两个人过来,是没事就过来蹭红糖水喝的。 “你知道北泾村知青点吗?” “知道……”顿了顿,许灼有些疑惑:“现在里面还有人?” “呐,基本上就只剩苦玫和兰合了。” “两位同志又是什么情况?”许灼望着小心翼翼的王萱芝道:“有事可以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知道,怎么来解决呢,对吧?” “她们……不是天授村的,这事有些麻烦吧?” “得看什么事。” “其实呢……是这样的……”王萱芝有些忐忑地看着许灼,她睁大眼睛,一点点说着,目光时不时看向紧张兮兮的戚家姐妹:“其实去年她们本来要回去的,家里让她们不要回去了,就待在江南嫁人吧。前年不是开放高考嘛,她们去尝试了一下,没考上,也就放弃了。家里似乎出了点事……她们又不想在这里嫁人,媒婆都去知青点跑了好几次,她们想在这里赚钱,等时候到了再回去看看。但是,许灼同志你也知道,现在市面上情况不景气。” 说白了,这种知青不就是被放弃了嘛。 陇原那么穷的地方,即便几十年后也没见多富裕。 纵然是知青家庭,相比之下,家里也不如江南吧。 从陇原到江南,与其说是被下放,不如说是来享福的。 虽说金窝银窝不如狗窝…… 可这两姑娘一定是和家里沟通过了,正常情况下,家里要是没问题,也不会舍得孩子留在外面,只能说明家里确实有些状况。 知青在本地又没有土地。 现在包产到户了,唯一能干的活就是去工厂,或者做些手工艺。 亦或者就是投身到供销社。 可供销社也蹦跶不了几年了。 “下来的时候,户口是直接落在北泾村的?”许灼问道。 两姑娘点点头,睁着双眼皮桃花眼,直勾勾看着他。 仿佛许灼下一瞬就能决定她们生死似的。 “你们来我这里做事,你们……想要在我这里赚钱。”许灼往后一靠,躺在靠背上,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戚家姐妹:“那么,我有两个疑问。” 王萱芝想要开口,却被许灼抬手,眼神制止。 “你是她们的朋友,你只能做一个引路者,不能做她们父母,王萱芝同志,脚在她们的路上,她们要怎么走,你不能替她们做主,对不对?就像……王萱芝同志,你是我的朋友,你遇到困难了,我能主动帮你。但我帮你,是以你为主,你有你的意志,你的想法,作为朋友,我做辅助。如果我的能力超过你,那么我要做的就是帮你实现想法,而不是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完事情。对不对?” 王萱芝脑中一阵明悟,点点头,不说话了。 其实许灼这个话,也是说给戚家姐妹听的。 “什么疑问,许……许灼同志,你请问。”妹妹戚兰合壮着胆子道。 “第一,我凭什么帮你们。第二,我怎么帮你们。”说完,许灼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可以回答了。 外面的雨瓢泼一般。 时不时打雷,也挺吓人的。 但是,对这两问题,陷入深深思考时,心无旁骛,也没什么可怕了。 戚苦玫看着许灼道:“我们会报答你的。” “报答?”许灼笑了:“你们来找我,是寻求我的帮助。如果谈论报答,我觉得大可不必。我不会像乞丐一样施舍你们,也不会像伪君子一样挟恩图报,更不会像商人一样,进行利益交换。” 王萱芝稍微皱眉道:“许灼同志,这两位是女同志,语气可以再委婉些。” “我对她们的委婉,她们会以为一切理应如此。生活对她们很残酷,至少目前情况是这样。她们家里无法满足她们,周围环境无法按照她们意志来运转,如果她们还以为一切能够顺遂,回头再遭遇打击,那才是真正无奈。委婉的表述有必要,但我希望她们能明白,生活没什么顺利应当的。” “是,你说得对。”戚兰合看着许灼道:“现在的确是我们通过萱芝这个朋友来求你,不是要求你。你帮我们是看在和萱芝的情份、情谊上,不帮我们也合情合理。我想知道,我们两姐妹身上,有什么你看得上的。” …… 第416章 再说一遍,我们兰州没有拉面 “能不能看得上,这里涉及到的是价值。价值,可以是我帮你们的理由,但不是我一定帮你们的理由。你们说,对吗?” 久不说话的戚苦玫,暗暗深吸一口气,望着许灼,一字一顿开口道:“许灼同志,这次你帮了我们,下次你有需要,可以尽管使唤我们,我们也会帮你。只要我们能做到,就不会推脱。” “那么,我们是朋友了,我也有帮你们的理由了。” 许灼伸出手。 戚苦玫松了口气,上前握住了许灼的手。 许灼又朝戚兰合伸出手。 戚兰合也如释重负,连忙过来与许灼握手。 “好了,可以说说第二个问题了,你们想要我……怎么帮你们。赚钱,是一个很宽泛的题目。有些话,我刚才已经说了。” 你们首先得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想靠什么赚钱。 我再看看以我的能力和人脉,怎么帮你们做到这些事。 两姐妹互相看了看,一时间似乎又哑火了。 “说实话,我们不清楚。”戚苦玫苦笑着道:“五村集镇里,似乎除了卖菜外,也没别的什么可以做的了。稍微多做一点,就是投机倒把。我们知道,许灼同志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你们有什么想做的,或者擅长做的吗?” 戚兰合看了看姐姐,脸色有些尴尬:“我们家里是……和文工团有关系,我们会唱歌,跳舞,油画,写大字报、板报,广播……对了,还有洗衣做饭倒马桶,插秧割稻捉猪草,苦力活,脏活累活,我们都能干。” 王萱芝看着许灼点点头,脸色复杂:“确实,知青里面她们算是很难干的了,一点也不矫情,比我还好很多。” “确实……挺能干的。”许灼无奈地扫了扫两姐妹胸口。 嗯,这个子看着高,长得有些瘦,倒是该胖的地方一点不小。 沉默了下,许灼继续往细里问。 “你们唱歌,唱的是民歌,红歌,还是山歌?” 戚兰合摇摇头:“都不是,学的是美声唱法,剧团里唱的。舞蹈学的是芭蕾,这也算是标配吧,也学过一点民舞。”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胡桃夹子》《睡美人》都会吗?” 戚兰合连忙问道:“都会啊,这个得从小练,许灼同志你要看看吗?” “呃……抱歉,我其实对歌舞不怎么感兴趣,就是想看看你们专业。”许灼也觉得这么问有些无聊和尴尬,又问道:“你们会什么乐器?” 戚兰合听许灼说对歌舞没兴趣,便显得有些失望,她道:“我会小提琴,大提琴,我姐姐学的是钢琴,手风琴。” “不是,你们条件这么好的吗?”许灼越问越觉得离谱。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戚兰合看着姐姐,戚苦玫道:“都不是家里的,文工团的,该有的都有……对了,我们还会打枪呢,我们那先前每年都有女子射击比赛。” “呃……你们那儿这么……这么有武德吗?” 听许灼这么说,王萱芝都想笑。 戚苦玫无奈道:“陇原一边是内蒙古,一边是青海,前面顶着新疆,后面是宁夏,蜀省,陕西……我们家又正好算是军事区吧。” “对了,你们会做兰州拉面吗?” 这个问题直接把两姐妹都问懵了。 王萱芝疑惑道:“许灼同志,兰州拉面……好吃吗?” 许灼疑惑地看着她:“很有名啊,这面讲究一个‘一清二白三绿四红五黄’,就是骨头汤,白萝卜,香菜蒜叶,辣子,面条黄……” “那个……”戚苦玫打断道:“那个是兰州牛肉面。” 戚兰合疑惑道:“许灼同志是不是记差了,兰州没有拉面。” “那个面不是拉出来的吗?” 这么一说,两姐妹和王萱芝都疑惑了。 两姐妹道:“难道还有面不是拉出来的?” 王萱芝愕然道:“面怎么是拉出来的呢?” 然后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觉得对方是错的,异口同声道:“你没吃过面?”顿了顿三人又异口同声:“当然吃过。” 然后然后,整个客厅陷入了诡异般的寂静。 咔嚓……轰! 惊雷乍起,打了众人一个哆嗦。 还是许灼率先开了口:“我们这里都是有摇面店的,你要吃面,就拿着面粉去摇面店给两分钱。人家会按照你的要求把面粉打成面团,然后手摇给出面来。面的粗细都是可以控制的。西北基本不搞这个,都是靠手打面。那一个面团不断拉抻,面越来越细,直至到你所需的宽窄粗细。” 这年头去哪里都需要介绍信。 就和古代需要路引似的。 这对人口流动限制很大。 整个五村集镇的外地人很少很少。 大部分情况下的所谓外地媳妇,指的是别的村的。 抛开不是本村的外地人,那就只有乞丐和江北人。 外省来的,那就和乞丐差不多。 所以这两个哈萨克族下放江南来的知青,在本地简直就是奇葩。 这也导致了本地人,尤其是没有阅历的年轻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然后就以为外面都和本地人差不多,就是穷富而已。 本地人最引以为傲的事就是,至少有白米饭吃。 “对。”许灼解释完了,三人又异口同声赞同。 随后三人互视一眼,对这前后好几次的异口同声捂嘴笑了起来。 王萱芝忍不住说道:“我就说咱们有缘嘛,上辈子可能是亲姐妹,这辈子又碰到一起了,随便说话都能想到一起。” 笑完了,三人都看向许灼。 戚兰合笑着道:“许灼同志,你说的兰州牛肉面不是很简单的面食嘛,我们那儿基本上谁都会啊。像什么牛肉面,酿皮子,千层牛肉饼,韭黄鸡丝,肉夹馍,天水杂烩,甘谷酥圈圈,红糖火烧,麻腐包子,甘谷浆水面……” “别说了,都把我说饿了。”王萱芝吸着口水打断道。 别说,这菜单报得许灼都有些饿了。 “兰州牛肉面和秦州肉夹馍你们都会做?” “会做,这个没有一点难度。” “嗯……我给你们开一家面馆,你们就做这个,愿不愿意。”许灼瞧着两人认真道:“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可以另想办法。一旦确定了,那就没有后悔路了,所以……要想清楚。” “愿意啊。” “不愿意。” 这次姐妹两个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 说愿意的是妹妹戚兰合,不愿意的是姐姐戚苦玫。 “姐?”这个回答让戚兰合也惊讶。 王萱芝也有些不解。 戚苦玫看着许灼道:“我……我说实话,许灼同志,你不要怪我。” …… 第417章 难怪这吊毛不受人待见 许灼笑着道:“你是不想鸡蛋放一个篮子吧?” “嗯!”戚苦玫看许灼一眼窥破她心思,也松了口气。 能理解,那再好不过了。 可是……她很快又提心吊胆起来。 她怕许灼觉得麻烦,觉得她好高骛远,心生不满。 许灼点头道:“你的想法很对,这个没问题,但是你得给我你的路。别的,你不用太担心。我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答应了帮忙就一定要帮到底。再则,你的想法也完全没问题,而且我建议,兰合做吃的,你就不能做了。” “我刚刚想过了……其实我刚刚就在想,我想去广播站工作,但是……但是……许灼同志你也知道,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村广播…… 天授村的广播是这样的,平时只有两个功能,一个是准点放央视新闻广播,另一个是放村里临时通知。 “是啊姐姐,你还是想想别的吧,村广播不是文工团广播。” 戚兰合听了也不禁劝说起来,似乎比戚苦玫还着急。 王萱芝担忧地看着许灼道:“能行么?” 许灼想了想:“问题不大,我把你调到村里文宣处。村里文宣处完全是个空部门,没有人。把你们两个调到村里不难。” “不是……”王萱芝打断道:“我的意思是……苦玫来了能干啥。” 许灼看着戚苦玫道:“苦玫同志,你去村广播室工作,就没办法说赚钱了,只能说给你开一份工资。目前,按照市场行情,给你一个月四十块,每天工作八个小时,其中需要你口播两小时。你能接受吗?” “能,但是做什么呢?” “读报纸——村里人缺乏娱乐,你从报纸上找些娱乐性的文章作为口播素材,每天在早上新闻过后,中午饭后播出,晚上吃饭后播出。你自己预估下字数和语速,撑满早晚加起来两小时。当然,具体内容你如果不确定,回头我可以和你一起想。这些事不用着急,慢慢来。得等户口弄过来才行。” “可以,我想做这份工作……” “还有一件事。”许灼顿了顿,问道:“你们会油画,那会素描吗?” “那肯定啊,油画很注重光影、结构、透视,这些也都是素描要的。” “你们谁油画更好些。” “我擅长跳舞,姐姐擅长油画。我唱歌是中音部的,姐姐是高音部的。我擅长做饭,姐姐擅长洗碗洗衣。大概……就是这样吧。” “了解,这样挺好,你们等等——” 许灼起身回到卧室里,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去。 看到了抱着吉他、把乐谱竖在书桌上,正在弹唱的许若谷。 “借你铅笔和素描纸用一用,可以吗?”不等许若谷说话,许灼立刻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下,在得到允许后这才松口气。 “我有这么可怕么?”许若谷挑眉不满道。 “我是怕你不开心……” “我现在,最大的不开心。”许若谷看着许灼道:“就是每天像个监工一样,替你忙这忙那。你要是能找到人,把这些事填上,不用我操心,我就开心了。省下来的时间空间,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做漫画不行吗?” “不是……你要把所有重心放在漫画上?”许灼面色有些不可置信。 许若谷仰着脸问道:“不行吗?只准你出名发表作品?”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写东西就是副业。” “那你说我能做啥?主业我只能给你打下手,种田也不需要我,副业这块儿你随便写写就能功成名就,我总得找个我能说话算话的地盘吧?” “嘿!你还别说!”许灼看着许若谷这有些失落的样子,忽然一惊一乍,跑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嘬着她脸道:“你说得还真有道理啊……” “你的道理是和手感相等的吗?”许若谷低头看着胸口道。 许灼没说话,朝着她嘴狠狠咂吧几口飞快离开了。 到了外面,他把纸笔往桌上一放,将自己的“八一双肩包”往桌上一放,直接让更擅长油画的戚苦玫来写一下。 反正雨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没有别的事干,许灼就又去拿了点纸张来,让王萱芝和戚兰合试试。 至于他则拿起笔来,在纸上写起了规划。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兰州牛肉面的确可以添加到菜单中去。 可现在一个人,那么有很多事就不得不改变了。 一个人来做面调汤,开店做商业,这事儿显然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目前这种情况,还想要抢占市场,那更难。 那么目前能做的,也就是速食小吃了。 毫无疑问,薯条,凉皮,肉夹馍这种的就更适合了。 “对了,还有鸡蛋灌饼,杂粮煎饼,很多材料都能提前准备。” 写完菜单,开店流程,他又要开始为村广播的事写规划。 光靠读报纸,这事儿显然是不成的。 村委养一个人不难,关键是这事儿没前途。 目前大环境也就这样了。 所以他得给戚苦玫另外找事情做。 从六点多一直聊到九点,大概八点半时许若谷出来了一趟。 看了眼三人画的东西,目光直接落在了戚苦玫纸上。 凑上来看了看,点了点头,对许灼道:“虽然是野路子出身,但基本功还算扎实,给你打打下手足够了。” 说人野路子,这么不客气的话,戚苦玫皱起眉头。 戚兰合很不服气,直接站起来对许若谷提出了质问。 许若谷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进入房间,拿出一沓画给两姐妹看。 别说两姐妹,就算是王萱芝这个不怎么懂的,在看到这一张张风景、人物素描时,都明显能够感觉到“深度”。 深度……这事怎么说呢。 就是戚苦玫画的东西,还是有点浮于表面。 许若谷这些画,却像把纸当成了木料石料,笔是刀子,所有成像都是刻出来的,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深邃感。 这股深邃感紧接着带来的感觉就是扎实,厚重。 许若谷拿出其中一张画得最差的,那就是一张房子门头的素描。 非常简单,横平竖直。 实际上也不难,就吃一个基本功而已。 素描,就是画几何图形。 然后画人画景物,就是把这些分解成一个个小集合图形,再进行架构和塑造,而门头这种东西,可以说是纯粹集合的堆叠。 这里面,不需要像画鼻子一样,先把画一根柱子和两个球,再把这对组合,逐渐磨成鼻子。 “你看看,能不能画到和这个一样。” 她将这张画放到戚兰合跟前,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烟火气。 更别说是呛人和吵架了。 但戚兰合却被弄得面孔涨红,感觉受到了很大鄙夷。 这一刻,许灼好像有点明白这吊毛为啥在村里这么不受待见。 …… 第418章 下雨天带三妹太危险 知青不待见她,村民也不待见。 长得这么漂亮,有过来搭讪说话的,说不上话也就算了,还要被打。 关键是你还打不过。 可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你不行。”许若谷从戚兰合跟前收走素描,将其递给戚苦玫道:“你拿着这个,每天尽量临摹三次,写到一模一样,就能达标了。你测光和光影这方面做得还行,但是空间感太差了,透视细节完全不对。” 说完,头也不回进了屋。 “我知道你们很生气,但是先别生气。女人生气,容易生病。我家这位就这样,她不是瞧不起谁,她是就没有瞧得起的——包括我。”许灼连忙陪着笑,按住三人,拉着起到胸口起伏就差哭起来的戚兰合坐下。 “好了兰合,人家素描造诣的确比咱们强,认了就行。”戚苦玫看到刚刚一堆画作后,是没有一点脾气。 文工团里的老师说她有天赋,就教她画素描。 自此她爱上素描,进步也很快。 妹妹戚兰合和她形影不离,时间长了也会画了。 不过文工团里的老师早就说了,妹妹身体天赋很好,绘画天赋不行。 她曾见过团里老师珍藏的她的老师画的最好的一幅。 那幅画和许知青的这一堆比,顶多只能比到中间。 和许知青认为自己画得最好的几张,更是差了一大截。 甫一眼看到这些画时,她都不认为这是年纪比她还小一岁的姑娘,能够画出来的,功力太深厚恐怖了。 她宁愿相信这是许灼画的。 但在看到其中好几张许灼不同情境,不同状态,不同景别的画时,她相信了,因为人不可能给自己画到这样。 更何况,看了画她才发现,许灼这人有些古怪。 很多时候他虽然笑,眼睛也眯起了,可眼神毫无波澜。 眼下离真人这么近她还没发觉,倒是画上却把这些细节展现了出来。 且有一张近镜的人物肖像素描,有一处特写,那是把许灼眼角几根睫毛的排布和长短,都描绘得和眼下一模一样。 她只能说……拍马难及。 团里老师说过,但凡和艺术有关的,都很吃天赋。 所谓很吃天赋,就是天赋高一点与低一点,同样努力或者不努力,差距都十分明显,只有遇到真正天赋高的人,才能知道自己差在哪。 现在,她知道了。 当然,许灼比她更清楚许若谷在艺术造诣上的能力恐怖。 九点半左右,雨彻底停了。 许灼拿起手电筒和钥匙,送三人回去。 虽然下过雨,可路上也干得很快,只是有些水塘罢了。 天上雷声还是隆隆的,偶尔有些雨屑砸在面孔上。 这么听雨的几分钟,四野的黑暗中,墙角里,萤火虫升腾起来。 青杠,牛蛙,蛤蟆,油葫芦,蝈蝈,知了,各种虫子都在鸣叫。 他走在前面,边走边聊。 “你们两个现在做什么?” 戚苦玫的声音平静:“先前我们都在北泾村农具厂上班,农具厂这两年业绩明显在下滑,最近有人顶了我的名额,我就没有工作了。只有兰合还在里面工作,我暂时找些针线活做,但也不是个办法。” “过个两三年,这些村办企业第一个倒闭。”许灼笑着宽慰道。 “啊!有蛇!” 突然,王萱芝吓得惊叫一声,跳过来一把抱住许灼胳膊。 不等许灼反应过来,戚苦玫和戚兰合两姐妹,也连忙过来抱住许灼。 一时之间两只胳膊,陷入了一大波温柔乡中。 “放心,可能不是蛇……” 许灼说着手电筒扫过去,特么的一条滚成一团的米长菜花蛇。 三人又一阵惊慌。 惊慌中拉着许灼不由分说就跑。 “别跑别跑,下过雨蛇多,指不定前面还有。” 许灼本来是劝两句的,结果三人谁都不听,只能说前面还有。 果然,这么一说,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你们别走我前面,我探探路,这就没事了。” 经过这么一说,三人这才缓缓松开。 四人继续往前走,从双桥巷到北泾村知青点,差不多三百米。 这么长的路,对于这个时代只有可靠双腿的人们来说,就和在家门口没有区别,根本不算什么远路。 “明天兰合还是先上班吧,苦玫上午过来。” “嗯,我们听你的。” 王萱芝道:“不该带户口本来吗?” “改户口这件事不急。目前情况是这样的,等户口改到天授村了,那北泾村知青点可能就不能住了。我得给你们安排好住处。我们天授村没有知青点。另外,你们要做的事,我也得去疏通。等让你们过来,你们就不需要去跑东跑西,直接开始工作,慢慢熟悉流程就行。” “那……太麻烦你了,许灼同志。” “不用说麻烦,也不用说谢,既然交这个朋友了,这些对你我来说,都一样,是应该的,这是我答应后该做的。” “不管怎么样,感谢是真的。” 就这样,三人走着聊着,一路有说有笑,似乎关系近了不少。 大概走了几百米,许灼忽然感觉到头皮麻酥酥的。 他连忙道:“别动,都别动,听我的,快速单脚站立。” 三人不明所以,立马单脚站了起来。 “许灼同志,这……” 砰! 王萱芝话音未落,前方一百多米处,一道闪电骤然砸下。 四人被这瞬间的落雷耀光砸得眼睛都睁不开。 一瞬落雷过后,只觉双眼都是雷电的阴影,一时间都看不清东西。 如此惊骇的打雷中,四人都没站稳。 好在是打完雷后在双脚着地的。 “我、我们死了吗……”戚兰合吓得脸都白了,带着颤音道。 “都活着呢。”许灼道:“暂时没事了。这个雷电是天上云层摩擦产生静电,落地之前一定会和地面产生些许反应。离得近的,头发很容易感受到。不管是打雷还是高压电,其实都类似。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先单脚站立,然后后退离开,直至感觉消失。不然双脚站立,电流经过全身产生电位差,容易出事。” 许灼不知道会打雷。 天上雷电一阵有一阵无,很闷,看着好像快结束了。 他以为是附近高压电线断了。 正想着去找,谁能料到一个惊雷。 讲真,他也被吓到了。 两世人生,头次经历打离自己这么近的。 “许灼同志,那现在怎么办?”王萱芝颤颤巍巍问道。 许灼想了想:“没事了,可以往前走,咱们不要碰在一起,不然再遇到这种事,容易变成串联电灯泡……” “那是什么?!”忽然戚兰合惊叫道。 …… 第419章 亲眼目睹球形闪电 三人连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光球浮现半空中,贴地很近。 然后飘向一户人家大门,就这么进入了门里。 那门是木门,门是关着的。 光球进去后,门也没有任何洞。 整个过程也就短短三四秒时间。 其余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她们都是党员,不信鬼。 许灼却知道自己看到了奇观,不禁道:“球形闪电!” 砰! 下一刻,一声爆炸传来,吓得四人都一跳。 四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门内冒起了白烟,很快门烧了起来。 里面的人很快察觉到了,下来救火。 “卧槽!”许灼都被这威力给震惊到了。 此时此刻他真想大呼一声,三体人何在,还不赶紧吃了它。 “走。”许灼道。 “球形闪电是什么?” 一路上,王萱芝对许灼认识这东西,也大感好奇。 竟然没有丝毫害怕地问了起来。 反正走着也是走着,许灼干脆和她们说说“等离子体”这事。 自然界存在固、液、气、等离子体四种常见状态。 刚说到这里的时候,王萱芝就不同意了。 说等离子体太罕见,教科书上都说物质通常存在固液气三态。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光是什么态?雷电是什么态?太阳是什么态?” 毫无疑问,这些宏观世界常见的东西,不属于三态。 就这样,许灼先把戚家双胞胎姐妹送到了知青点。 至于王萱芝,家就是北泾村的,也不算太远,正好顺路送回。 结果到王萱芝家时,这门是开着的,里头灯是亮着的,门口人是站着的,总共两个人,一个中年妇女,另一个比较年轻。 “妈,嫂子。”王萱芝有些做贼心虚喊了声。 “婆婆。”许灼先礼貌喊了句,然后看向那个女人,瞧着好像有三十岁左右了,于是喊了声:“阿姨。” 这话一出口,当场三个女人都愣住了。 许灼察觉到氛围不对,可一时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才十六岁啊,眼前一个四五十,一个三十多,难道还喊阿姨和姐姐? “呃……许灼同志,让你出来的时候戴眼镜,你也不听。”王萱芝尴尬笑着,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 许灼反应过来了,目前他应该和王萱芝平辈。 “阿姨,姐姐……晚上好。” 啊这…… 一瞬间,王萱芝尴尬得要抠脚丫了。 “不早了,谢谢你送萱芝回家,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王萱芝母亲淡淡说道,然后转身就进了屋。 许灼也没怎么停留,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回到二十三号,许若谷还在戴着耳麦画画,看起来怡然自得。 他也没有打扰,快速洗漱好后直接钻上了床,快速睡觉。 只是还没睡着,许若谷也洗漱好钻了上来。 啪嗒! 灯关了,房间黑了,风扇呼呼吹着。 “明天……事不少。”许灼小声道。 许若谷道:“一件一件来,现在先解决咱俩的。” 很快,脱衣服的声音就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外面,大雨滂沱,又开始滚滚落下。 粗重喘息声和拍麻将点炮声,那真是络绎不绝。 似乎有着大雨的遮掩,许若谷更兴奋了。 她放肆大声叫了起来。 “该你了,现在你可以上来了吧……” 先前许灼手打着绷带时,一直都是许若谷当骑士。 如今总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可是还得交公粮。 这一晚上,整得许灼做梦都在当佃农,有干不完的活。 天亮后,他打着哈欠起来,腰酸背痛的。 外面的雨没有停。 两人洗漱,吃早饭,习惯性开启新一天的日常。 “我去看看,你待在家吧,外面太潮湿了。” “行。” 望着许灼远去,许若谷的思绪有些飘。 这种下雨天,这种雷雨过后的味道,这种潮湿朦胧的感觉,恍恍惚惚的,让她一下回到了三年以前。 “七八到七九,七九到八零……” “算起来要将近四十个月了……” “也不知道她在法兰西怎么样……” “我怎么会想起这些……” 她摇摇头,那天之后,自己不是下定决心了忘记这一切了吗? 那天看到许灼被围攻,她心脏就像被揪住了似的,仿佛害怕什么。 她害怕自己失去这一切。 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两人相处时的美好。 一时间,那种即将失去这一切美好的感觉,让她似乎回到三年前。 她不甘啊,还没想通,身体就动起来拼命了。 事后照顾许灼,才慢慢想明白。 “别多想,你现在是有老公的人了。” 她揉了揉脸,搪瓷缸撒点麦乳精,泡上一杯浓厚些的。 展开素描纸,落笔进行新的一天。 许灼打开油纸伞,这也是在友谊商店里买的。 出口的油纸伞,比国内的好太多。 做工也好,上面画也好。 这年头油纸伞都是手工的,但上面的画一般都是模印。 不过出口的却是人工手绘,还有印章。 纸面也不是纯白,应该是用了桑皮之类的,看着有些老旧泛黄。 介于桑皮做的牛皮纸和老旧羊皮纸之间。 上面画的是环绕伞面盛开的乌枝红梅,画功相当不错。 作为工艺品可以,因为这东西匠气还是浓。 伞他买了两把,感受着这年头的油纸伞工艺之成熟,肉眼可见的用心,质量之扎实,也有点感叹,这年头人为了外汇也真拼。 “只是……路难行啊。” 二十三号门前是没有水泥场的,十七号门前也还没浇筑。 除了十五十六号前面,用青砖搭建着场地与花坛外,周围房子的水泥场都被拆了,只剩下被打得松松垮垮、凹凸不平的地面。 他穿着胶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只觉泥泞难受。 没走多远,脚下的泥巴就堆成山了。 他抬脚甩甩,还没甩掉。 只能走到不远处的水塘不断磨蹭,把泥巴和水划开。 这样脚底才干净。 就这样,不足百米的路走了好几分钟,这叫一个挣扎。 许灼也总算是体会到什么是“泥泞”了。 穿越前,他习惯了柏油路,再次也是水泥路。 穿越后对门前这条砂石路鄙夷到了家。 可和如今路面相比,他忽然发觉砂石路是……真特么好。 …… 第420章 为啥一直盯着姑娘看 至少下雨天不会泥泞啊,踩着也就比水泥路稍微差点。 脚上也不会沾染多少泥土。 不过,这次走路不用走天授长街绕个圈了。 塘口这边钢筋混凝土浇筑的码头,这几天下来已基本定型,可以走动,就是上面有几个猫爪印,有种白玉微瑕的感觉,挺让人不能忍受的。 他就不明白了,这猫狗怎么这么贱。 不管谁家浇筑水泥地,怎么用护栏围住…… 总归会一不留神,多些爪印。 暂且不管这些,他用脚跺了跺地面,感受到扎实,点了点头。 又低头从侧面看,只见整个码头水泥地浇筑得那叫一个平整,不见丝毫因为些许起伏造成的塘面。 “这年头人做东西还真又快又用心。” 旁边的双桥菜市场,整个地面果然也浇筑好了毛水泥。 目前已开始起墙了。 才多少天? 人多力量大就是好。 真就一人一口水泥都能短时间堆起工程。 下雨天,一切显得那么安宁平静。 走了一路总算进入了双三队,远远就看到了一座高大的白色坡顶长房子,矗立在尽头,那崭新高大的样子,衬托黑蒙蒙天空下的黑瓦白墙老屋子,就像是一些老危拆迁房,根本没人住似的。 只是那房子外墙还没粉刷。 仍旧是红砖墙体的外在,在这黑瓦白墙建筑群中,显得很惹眼。 “许委员?”身后传来声音。 转头看去,只见是三队队长严大海。 “严队长起来得倒是早。”他笑道。 严大海不好意思道:“我以为是陌生人,就出来看看……” 许灼打量着他身上,脏兮兮的脚上鞋子都没穿。 衣服也只套了个工字背心,眼上还缀着眼屎呢。 看来的确是出来匆忙。 “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吧。”许灼打伞过去,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严大海叹了口气。 一时脸上表情之复杂,都能直接用来写故事。 他道:“许委员,你是不知道人眼红的可怕,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种事还是小心点为好。” 说完他转身回去了。 许灼则继续往前走。 一条路两边,靠河这里建的人住所,也就是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周围起了围墙,都是用拆房青砖立起来的。 地皮靠河处中间,是男女厕所,也是隔断,男左女右。 然后依照计划,房子东西两侧分别造男女宿舍,中间造厨房隔断。 剩余处用来晾晒洗漱什么的。 目前只是造好了围墙,造好了毛水泥地面,造好了公厕,造好了男女宿舍的墙体,连二楼高度都没有,更别说吊顶和粉刷。 至于吊顶,他仍旧打算用彩钢瓦来做,只不过这次是蓝色漆。 宿舍是要建造两层楼的,并且他不打算每个房间放双层床。 不是奢侈,是没必要。 宿舍房间大小和多少,取决于养殖场要安排多少人。 养殖场需要多少人,取决于养殖场大小。 目前养殖场的面积,长三十五宽二十三,一亩地多。 撑死两班倒,各种工作平均分配一下,十个人已经顶天了。 看完了宿舍情况,许灼走向养殖场里面。 目前养殖场这么大、这么长一条房子,盖了顶了,只是外面没粉刷,走进去时发现门也没装,此外顶棚是钢结构撑起来的。 钢结构是依靠墙体撑起来的。 墙体和钢结构之间留了一排窗的空隙。 这些空隙有的要装窗子,有的要装排气扇,目前也都空着。 靠近时,一眼看到靠墙角处有积水。 但问题不大。 墙角处也好,中间也罢,好几条排水沟呢。 排水沟上的栏盖也都没装,都是细水泥修葺好的空槽,里面涂了沥青。 他用脚跺了跺,又蹲下来用手捻了捻,完全没问题。 水泥已经非常稳固。 再去看看别处—— 这么一长条房子,其余地方还修建了猪圈什么的。 目前该有的框架也完全好了,只剩细节安装和养殖装备上阵了。 能在暴雨来之前做到这样,他很满意。 出了养殖场,他扫了一眼田野。 稻禾绿色已经逐渐变淡,沉甸甸的穗子也呈现明显的黄色了。 只是相较之下,还有些稚嫩。 房子与河中间,是村里目前要修的两条路之一。 但是这条路修得比较快,路基已经全部打好,水泥也浇一半了。 因为房子的关系,这条路宽两米,基本只供行人走。 不像双一队的这条路,双向四车道,以后肩负比较重的公共交通任务,除了毛水泥浇筑路基,最后还要上柏油,宽敞不说,出村东口还要沿河浇筑很长一段,一直要浇到不能种田的运河附近的沼泽处,还要修建个观台。 这条路往西一直走就通五村路,村内横向贯通南北的天授长街。 天授长街这条路,是全村唯一贯彻村内,往南可以到石门村乃至更远的地方,往北则是北泾村、后张村等。 一路之上,其余巷子所有的内道,都和这路交错。 所以双桥路修完,就是修天授长街了。 “其实剩下最重要的就是员工宿舍了,这玩意儿……” 回去路上,他正嘟囔着,走到码头这就瞧见打西面来了个…… “许灼同志,早啊。” 打西边来了个戚苦玫,穿着胶鞋,挎着个灰色布包,一手拎着布鞋,另一手撑着木杆子的陈旧棕色油布伞。 她今天穿了个蓝色工裤,上身穿着红底白碎花小衫。 这么大白天看,面孔上那双眼皮的大眼睛,还有立体的五官面架子,倒的确是一种哈萨克族人的相貌。 也不知道为啥…… 可能是人长得好看吧,穿这么土的衣服,许灼竟有种挺时尚的错觉。 “苦玫同志,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吃了粥。” “你来得也真早,怪我,没跟你说时间。” 许灼故意没说的,就看这人能自觉到什么程度。 他领着戚苦玫进了二十三号,在前院打水冲洗胶鞋,换上布鞋。 然后把胶鞋晾在门口的木头架子上。 为防止意外,许灼用布胶带写上她的名字贴着。 想了想,把笔和布胶带什么的放在门口显眼处,然后写一张大白纸。 待会儿上了工,今天穿胶鞋的人肯定不少。 到了客厅,许灼看一眼戚苦玫,戚苦玫看着许灼就笑。 她笑的时候露出了白亮整齐甚至是牙根强壮的牙齿。 这脸孔也有些红。 就是这么红着脸,桃花眼迷迷胧胧的看人,总觉得有挑逗的感觉。 “许灼同志,你不能老是盯着我看啊。”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道。 许灼抿了抿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老是盯着你看吗?” “为什么?” “我在想,你的牙齿为什么这么白。” “呃……”戚苦玫转了转眼珠,然后明亮的眼睛看着许灼又是一笑:“因为我用的可是黑人牙膏啊。” 许灼朝她竖起大拇指:“我用草珊瑚的。” …… 第421章 江南飞浇面 随后就把许若谷叫出来,商议了下安排。 他很清楚漫画这种事,很需要一个助手,也可以说是徒弟。 其实以他的眼力来看,戚兰合给他当助理还是不够的,因为画得不够扎实,出不了效果,但戚苦玫足够了。 许若谷昨天“指点”戚苦玫,也有培养壮劳力的嫌疑。 好吧,不是嫌疑,就是有这个动机。 这点今早上小夫妻两个黏糊说悄悄话时已经挑明了。 嘱托好这件事,又吩咐许若谷交接一下庄连山、梁大晓的事,他立马撑伞穿胶鞋出门,走向街上国营饭店。 从双桥路进入五村路时,他还特地看了看庄田。 庄田的土墙非常稳固。 上面一层刷的胶泥,看一眼就能明显感觉到防水能力。 土墙外面墙角的沟渠被挖到了半米,很深,底部被夯实了,现在水积累相当高了,很是清澈,没有下雨后的浑浊。 沟边的木桩也很扎实。 这下,他总算是放心了。 很多事情以前看资料,只是处于理论阶段,没有机会尝试。 那个时代也不需要这种尝试。 但是这里不一样,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影响成功的因素很多,你不尝试,永远不知道会坏菜在哪里。 比如说同样造房子,都知道挖泥土要挖到黄泥层才行。 可实际上呢? 江南这里的黄泥层也比较松软,还比较透水。 只有更加深入挖,挖到细腻的黄泥层才行。 动过手你才会知道,哦,原来黄泥和黄泥也是不一样的。 然后你就会发现,很多人尝试复刻的《天工开物》黄泥水淋糖法中,这个黄泥是不是也有问题,毕竟黄胶泥是黄泥,风化石头的黄泥也是黄泥,这种偏碱性但松软的黄泥还是黄泥,那种黄紫砂的黄泥还是黄泥。 甚至,很多地方的“观音土”也被叫黄泥。 可这些《天工开物》里面说清楚了吗? 这就是“实践出真知”了。 随着每天汇报,工作,观察,询问,许灼对原本制作的各种工程手册,也在不断修改和完善中,这些都是宝贵经验啊。 一路走到国营饭店,敲开后门口看来人,不禁一愣。 “李公公,稀客啊,今天你倒是出现了。” 没错,正是李卫国。 李卫国身后站着一人,是他徒弟张远超。 他笑着道:“我再不回来,国营饭店说不定要倒闭了。” “许哥,搞定。”张远超对许灼竖起大拇指咧嘴笑起来。 却被李卫国推到一边去:“去去去,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的份,别瞎说八道的,去忙你的,弄两份飞肉面来。” “啥飞肉面?这不是光面吗?” 片刻后包间,许灼看着眼前的一份红汤面,有些傻眼。 上面就几点绿色葱花。 阳春面的意思就是阳春白雪。 白雪嘛,就是这个光面。 “诶,你看看碗底。”李卫国笑着道:“许虔兴没教过你?” “我在老许家从小到大没吃过一口面,甚至吃过米糠。”许灼戏谑道:“第一口本地面,还是我自己有钱在国营饭店吃的。” 他用筷子一捞,底下果然是一块有精有胖的红烧五花肉。 李卫国道:“咱们江南的面,讲究一个浇头。这个浇头寻常见的都是上面的,这个叫底浇。一般冷菜热吃,要焐一焐的,都得底浇。阳春面叫‘飞浇面’,浇头飞掉了嘛,不就只剩阳春面了?” “不是,吃个面怎么还有这种讲究?” “诶,大家一起吃面,以前堂倌上菜都要喊堂的,都知道阳春面是什么东西,这一嗓子喊过去,不是惹笑话嘛,所以面是有浇头的,只是飞了。” “这……处处都是学问哈……”许灼一阵笑。 虽然在家里刚吃过早饭,但不妨碍他又饿了。 一份早面吃得七七八八,李卫国就说起了昨天公社里把廖师傅带走的事,还找他问话了,他当然一问三不知。 这事情唯一过手的人就是张远超。 可张远超也只是一个跑堂的,也被廖师傅和他徒弟架空了。 这次廖师傅出了事,他徒弟也没一个好过的。 李卫国和郑新国也有人脉,他们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人一进去开除党籍,前途尽毁,没必要深抓着不放。 但是总得给自己手底下人出口气。 现在,整个国营饭店又落在了李卫国手上,郑新国因为忙活菜篮子工程的事,目前把饭店这里的权力,全给了李卫国。 不过,李卫国还是遇到了一点问题。 “这件事后,供销社把购入权收走了。” “是公社对供销社下的通知。” “以后国营饭店进货,都只能走供销社渠道。” 这还了得? 那他薯条、香料对这里的供给,不都得向供销社报备? 不对,这种事那么麻烦,严重影响效率,供销社不会这么做。 就算有命令,也是供销社和国营饭店私下协调。 这件事里最重要的就是账本,要归供销社掌握了。 李卫国吃得这么肥,眼下国营饭店左右又造满了各种无票小店,这里面的盈利估摸着李卫国是不想分一杯羹的。 郑新国放权给李卫国,本质上也是这里没油水,麻烦还多。 整体上,性价比不如菜篮子工程。 菜篮子工程,虽然说是国营饭店一部分,可如今在镇上成立了公司,申请到了个体户经营的牌照,完成了账目独立。 李卫国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让许灼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账目出问题是原则性的事,这点根本改变不了。 而且要是有办法,郑新国也不会放弃。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从人这方面下手了。 “李公公,现在管账的人你认识吗?” “认识,供销社的倪会计。这片五村集镇,所有的店铺,包括猪肉摊,豆制品店什么的,不都归供销社管吗,属于供销社分店吗?所有店铺账目都是从她这里过的。但是倪会计这人什么性格我不熟。” 许灼道:“倪会计和其余人的关系呢,婚姻子女情况呢。” “这个不清楚,只知道他有个儿子,在打投部做事,你也见过。” “呃……打投部我只认识王延东和王萱芝两个。” “那人就是王延东管的。” “打投部归供销社管?” “打投部和供销社平起平坐,都直接归公社管。说起来,王延东这个五村集镇的队长,地位比倪会计还高一点,和供销社副经理同一级别。” “供销社经理你认识吗?” “知道,但是不熟,老郑清楚。” 供销社经理比郑新国还高一级,郑新国属于供销社副经理级。 许灼想了想,这件事还是只能去找王延东了。 …… 第422章 王萱芝表示不信 “回头我想办法去找找倪会计的儿子,如果能成功,你把他安排到国营饭店里来管账。他会不会管账,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管账。管账,除了工资,你还得给人家一点好处。这样,问题就不大了。” 李卫国有些犹豫道:“咱们这算腐蚀干部吗?” 许灼要被气笑了:“李公公,你有更好主意就说嘛,我也没办法啊。” 李卫国一听哪能听不出好赖,立刻点头应了。 “对了李公公,今天过来,主要是我有一件事,旁边最后一家铺面,不是还空着嘛,给我用吧。”看情况也差不多了,许灼直接开了口。 “你有啥用?”李卫国没有直接给。 因为这间铺面,本来是他准备开无票小食店的。 这件事郑新国没放权时不肯批。 现在放权了,他当然得准备起来。 只是因为目前账本的事,让他挺发愁的。 许灼知道李卫国先前就和郑新国因为这事,闹得挺不愉快的,之后他又趁着廖师傅架空他的机会出去跑腿,准备和人一起搞这种事。 结果跑了半天,请人吃饭喝酒,到头来还是没一点成果。 目前来看,他是想要自己搞了。 “我没别的意思,也想开个店面做零食,要是可以,你在旁边再批个地给我,我装修一下,自己弄弄。” “小许啊,这块地不是我不给你,是我也有别的用。现在账目的事没有解决,你也知道,这是客观情况。我也没权力再扩展了。但我有个想法,你看五村集镇入口处那间房子没?那块地皮是供销社的。那个破房子先前一直当临时仓库,太烂了,你去拿,肯定能拿下。” 许灼抬眼看着李卫国,面无表情。 李卫国被看得直发虚。 他现在有点明白大哥郑新国为什么不肯带这人了。 见小利而忘义,搞大事缺惜身。 不光不肯让,还想让你把事情平了,把你踹开。 “小许,我也知道那地方不太好,可那地方也有好处啊——地方大,而且便宜,不如我去说说,直接把那块地给买下来。” 许灼看着他的脸,露出一个微笑:“行啊,那正好,咱们兵分两路。李公公你去帮我说一说这事,我呢,去搞这账本的事。” “成,没问题!”李卫国松了口气。 聊得差不多了,许灼起身离开,直接前往毛票兑换门店。 这时天已经大亮,整个五村集镇人拥拥攘攘的。 雨下得比之前大,人们穿着蓑衣斗笠,还有的穿着尿素袋,或者大塑料袋,打伞的不算多,甚至不打伞的都比打伞的多。 毕竟对劳动人民来说,淋浴不算事,但干活不方便就是大事。 出国营饭店,眼前就是煤渣铺就的五村路。 笔直的,一直能看到好几里外。 路的一边是五村集镇堆满人的集市空地,那偏中间的地方是不少铺子,其余地方是各种卖菜的小农。 路另一边则是以供销社为主的头的一排店铺。 离国营饭店第一家,就是供销社所在的绿色牌子二层楼供销社。 一层楼就是卖各种日用的小店。 往旁边的小店,依次是酒水之类的,直至最后一家是农具店。 农具店的旁边,是个门楣仅一米七左右的低矮房屋。 屋顶肉眼可见瓦片碎裂、不足、破洞,以及长着很多多肉类的瓦花。 瓦花这种东西,很神奇。 一个家里要是有人,这屋子基本不怎么长瓦花。 可要一点人没有,瓦花就会越长越多。 再回头看与供销社呈“t”形排列的国营饭店,其横向是扩展出的各种小店铺,目前这里也是最热闹的,因为卖的东西不要票,品质还高。 如果只有本村的人,那买的肯定不多。 问题是五村集镇依靠运河。 周围那么多人想要买村里买不到的东西,都会来这里。 一到早上,这里人是真的多。 许灼一路走,走到中间的小铺面。 店面不大,里面就一个柜台,几张桌椅,热水瓶搪瓷缸,没别的了。 哦对了,还有墙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 这时门口排队的人不少,坐在里头等待的人也很多。 主持店面的人却只有一个——王萱芝。 许灼就站在店外,静静看着,等着。 直到王萱芝给想买肉买布手里却只有粮食或副食品票的百姓们,兑换完所需的票,看着他们一个个高兴离开,松口气,这才上前。 “王萱芝同志,工作态度不错,请保持你的热忱。” “谢谢许灼同志夸奖和鼓励,我一定再接再厉。” 两人相视一笑,对这种官说官话不仅没有疏离,反而有种亲切。 玩笑开完了,便能坐下来好好聊了。 “你这开门也太早了吧?我记得这不是打投部上班时间。” “许灼同志,我们得先人民一步,才能服务大众啊。” “那晚上呢?” “呃……”王萱芝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道:“到四点就下班了?” “嗯?” 许灼疑惑,暗道不应该啊。 他想不通。 但也知道,这就是你理想和实践的差距。 “生意最好的时候,其实是早上五点到九点半。过了九点半,基本上就没人了,然后下一个时间段是三点半到四点,也就半个小时有些人。你想想,来这里兑换的,其实很多都是五村以外的。开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本地人有需要早就换好了。很多五村以外的人过来换一趟,也都是拿回去用。主要还是早上过来卖菜买菜有这个需求。下午那点人,可有可无。” “有道理——对了,你认识打投部一个姓倪的吗?” “认识啊,怎么了?” “我正在帮人搞腐败干部这种事呢,我跟你说啊,是这样的——” 许灼就把因果说了一遍,根本没有遗漏。 王萱芝听完的表现是—— “呀,真的嘛~” 一副她绝不相信许灼同志是这种人的表情。 “等人来了,我和王延东同志聊聊……” “诶!”一说到这个,王萱芝忽然激动起来。 也不知怎么,她脸红了。 然后看着许灼,眼神复杂,又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开口。 许灼看着她,被她莫名其妙的吓了一跳。 “这……什么情况?”许灼小心翼翼道:“你……没吃药?” “没啊,我吃什么药?”王萱芝一头雾水。 这年头还没有这个梗呢。 许灼道:“就是……你知道吗……七院那里都要吃药的……” 七院是易城本地精神卫生所,就开在火葬场对面。 …… 第423章 你妹今天没吃药 目前本地已经开始火葬了—— 五六年四月二十七日,伟人等牵头签署了关于全面火葬的文件,中央领导集体带头,这件事事后只有一个人例外。 巧的是,那个人也姓许。 易城这里二十年前还没正式实施,甚至现在还有棺材铺。 当时阻力很大。 很多老人一听说火葬,尸体要被烧掉,竟然提前买棺材喝农药。 这种事多得离谱,都成了风潮。 本地第一起火葬还是十五年前,一个高知死了,死前遗书,坚持支持国家火葬,自那之后一直到今天,火葬已相当全面。 只是还有小部分人家里仍旧有土葬准备。 比较讽刺的是,精神病院对面就是火葬场。 但抛开这些不谈吧,许灼这隐晦提醒,也让王萱芝明白过来许灼啥意思。 “许灼同志你怎么这样……昨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她朝着许灼噘嘴轻哼,翻白眼,红扑扑的,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啥事?我昨天没对你做什么吧?你可不要污人清白啊。” “许灼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我怎么了?” “你喊我妈喊婆婆,喊我嫂子喊阿姨,你怎么不喊我姐呢?” “姐。” “我……” 王萱芝被许灼如此果断爽脆不要脸无耻的态度给愣了愣,然后咬嘴唇就要抄拳头,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 “许灼同志,你真是害人不浅呐。” “我也知道自己顶着一张价值百万的脸,整天招摇过市,确实容易害人。” “价值百万?你遭人通缉了?” “我嚓……现在这个梗很流行了吗?” “袁爷叔先前说的……说某人……” “好!很好!非常好!”许灼忽然大声嚷嚷,盖过她的发言,然后道:“你别跑题,就说我怎么害你吧,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污蔑。” 王萱芝明明知道这人是转移话题,偏偏还没可奈何。 “你昨天走后,我被我妈按着问了好一会儿。我哥下来后,我妈就让我哥去查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哥干什么工作的?” “我哥在你后面。” 许灼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看到的是王延东这熟悉的脸。 “呃……王延东……同志,你是王萱芝同志的……哥哥?” 此时此刻,许灼也有些懵。 关键是……这两人完全不像啊。 “亲的。”王延东一脸无奈,走过来坐着道:“亏你想得出,喊我妈喊婆婆……我特么昨天睡在床上看老婆下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上来。就下楼看看。一下楼就挨了我妈一顿说,让我去查查你祖上三代,看看什么成份。起初我还以为小妹交了男朋友,认识什么不三不四的,弄了半天原来是你……” “噗哈哈……”王萱芝没忍住,大笑着打断。 她一边笑一边捶打桌子,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你妹妹今天没吃药。”许灼指着王萱芝,对王延东无奈道。 王延东翻白眼:“我特么一开始听说是你,还各种给你说好话,结果差点一晚上睡地板。你说什么不好,我妈就算真的不年轻,那我老婆……你这……许灼同志,我没得罪你吧,干嘛这么害人。” “呃……我亲姑姑今年也才三十五。”许灼沉默了下道。 王延东和王萱芝怔了怔,这才重新打量了一下许灼。 打量完了才发现,这吊毛确实年轻。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一直把某人当做二三十岁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才回过神来…… 王延东沉默了下问道:“没记错的话,九月份你就要上高一了吧?” 许灼点点头:“理论上是的,实际上我不打算上学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得正好,倒也省事了。” 接着,许灼就把“姓倪的”情况给询问了下。 得到的回复是,还算勤恳,工作一般,相对老实。 “你把这人交给我吧,是这样的——” 许灼立马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不过说法和对王萱芝说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毫不相干。 可此刻他的说法,王萱芝才接受。 刚刚那什么作奸犯科的,腐蚀干部的,她是根本不信的。 “这样么,我也得尊重一下个人意愿。” “你放心,把他叫过来,我单独和他聊聊。” 王延东答应得很爽脆,立刻就去做了。 人到了之后,许灼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就把这姓倪的带到了国营饭店包间去,跟他说了下情况,顺便把李卫国直接叫过来。 以许灼的口才,说服这个人不难。 再则,这个人能轻松答应许灼,一方面是王延东的关系,一方面是国营饭店里的活轻松钱多,最后一个是,许灼这人能力他信得过。 所以,当他听许灼说这个账本如何处理,如何与供销社交接时也没多想。 这里面的事,许灼也是该说的都说了,剩下就看李卫国自己了。 综合原因加一起,这件事也就办成了。 前后加起来不过一个小时的事,许灼就将问题解决。 剩下的,就看李卫国怎么搞定自己说过的话。 暂时搞完这件事,他才往回走。 走在五村路上,还没拐入双桥路,便听到身后嘈杂滚滚。 扭头看去,只见一群人推拉着板车往前走。 那板车每个都堆得很高,用雨布遮盖下面的东西。 从外形上看,底下是一个个方方的东西。 “阿桃!”许平龙对许灼甩着手喊道。 许灼立马明白了,他走过去道:“大伯,这些是产蛋鸡笼?” “对,这一批只有三分之一,剩下的都还没做好。这些都得用铁丝弯,然后焊接,还得做门什么的,速度快不了。” “没事,有三分之一够用,就是通风窗还没做好。” “通风窗今天来安装,就是你这边得来个人切玻璃窗。” “没问题,笼子能帮我安装好吗?” “不知道怎么弄,出力气可以,你来指挥。” 伯侄两个还是很能聊得来的,沟通问题解决问题就行。 这可比跟李卫国聊舒服得多。 一路走到养殖场后,许灼便指挥人把排水沟的栏盖给装上。 当然,他也不是光说,带着头和所有人一起忙活。 一个推车的,一个押车的,一辆车才两个人。 三辆车六个人,加上许平龙、许灼八个。 八个人分成两组,该弄产蛋鸡笼的弄产蛋鸡笼,弄兔子笼的搞兔子笼。 小片刻工夫全部忙好了,把人带到二十三号,一人发一包飞马。 至于自己大伯,则发了一包牡丹。 “我不抽烟,烟买了放在家也是给人抽的,给谁不是给。” 许灼一句话绝了许平龙推脱。 许平龙叹了口气道:“你也省着点,人家买香烟,凑足了钱想买一整条,都不见得能弄到,你这里烟倒是一条条堆着,一包包发起来不手软。” “我对烟这种东西……没任何兴趣。” …… 第424章 这是什么新品种精神刑罚 许灼这是真话,他特别讨厌抽烟。 尽管知道烟草利润很高,可还是对这东西有弃如敝履般的厌恶。 他这里的香烟,小部分是自己买的。 大部分是人家送的。 他就在家等了会儿,等许平龙回去后把做通风窗的人叫过来。 只是许平龙还没走呢,一辆军绿色卡车就开了过来。 “大伯你先忙,这是包装印刷厂来送包装箱的……” “正好我们人多,帮你搬一下,也省事。” 这时候,许灼能说啥,只能说到底是自家人,到底烟给够了。 等车上人下来,许灼与司机也熟络,交接好后就直接搬运了。 不过,下来的除了司机之外,还有叶维新,以及一个和叶维新相貌五六分像,大概二十八岁左右的短发姑娘…… 这短发,明显是结过婚了。 叶维新带着姑娘来和许灼握手见面。 “小许,我女儿,叶安巧——也是厂里负责排版、版面之类的编辑。我跟她说,你这里可是有好吃的,她就来了。一会儿我先回去,还有别的事要忙。安巧就放在这里,跟你商量事,成吧?” 许灼笑着道:“瞧你说的,难道还怕我这里会饿着人不成?” 叶维新哈哈笑道:“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上次的人情还没还呢。” 上次关于罐头包装厂换包装,原本他们厂是没有多少希望的。 但是在许灼和许若谷帮助下,叶维新狠狠争取了一波,还别说,真把事情抢了下来,接了这个大单子。 目前叶维新这个副厂长,在厂里地位相当不低。 前后接了许灼这里一个包装单子,又一个罐头厂的单子,虽然前面一个和后面一个完全没法比,但也至少是长期且稳定、还有正向增长的单子。 为了还人情,叶维新特地把女儿叫过来。 意思就是,只要内容不是特别忌讳,剩下排版印刷和费用什么的,他这里可以用囊括水电、人力一切在内的成本费来帮一次忙。 许灼道:“鲁迅说过,和聪敏人说话就是痛快。” 叶维新听了也一阵笑道:“鲁迅还说,小许同志是大大滴聪明人。” 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夸人。 两人开了玩笑,搬好了东西,许灼也把叶维新送上了车。 这时许平龙早带人离开了。 他就带着叶安巧往里头走,直至来到客厅,看到正在临摹画作的戚苦玫。 叶安巧看戚苦玫在素描,其实她作为厂里编辑,也不是光凭借关系进来这么简单,作为高知家庭,受到的教育资源自然比一般人要好很多,文字和作画两块儿,她也玩得比较溜,于是上来看看“许灼同志对象”是什么水准。 “咦?画得真好……”在见到这素描画后,她不禁深深点头。 这画,的确有专业水准了。 许灼连忙道:“安巧同志,你先坐着,我去把正主叫过来。” “正主……”叶安巧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高个子高鼻梁,双眼皮桃花眼的大麻花辫姑娘,不是许灼同志对象。 不禁一阵尴尬。 许若谷在听到动静后便走了出来。 和许灼聊了两句,返身去拿了一堆画稿和大纲出来,在许灼中间撮合下,介绍过后,开始聊起了这与出版相关的事。 老实说,放任许若谷和任何人单独聊,许灼都不放心。 因为大部分人的武力值和包容度都不行,很容易起杀心动手然后挨揍,这三部曲一搞,什么事都得黄。 所以他得看着,至少把整个事走上正轨。 “若谷同志这画得可真好,故事也很不错,就是……有些太硬了。据我所知,如今这么硬的科幻,在国内受众很小。而且主角虽然是人形……可用我们的眼光来看,并不是血肉生物,有种……无法共情的感觉。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愚见。我们印刷厂印刷的东西,虽然和美术有关,可到底不是文艺类的。我的眼光也自然会狭隘一些。但我想说的是,这个包装要采用什么风格的。不同受众有不同风格,这东西最后售卖,也是为了精准卖给喜欢的人。” 叶安巧的话很委婉了。 交浅言深是大忌。 但她因为父亲欠了许灼的人情,还是得提醒提醒。 许灼也听得出来其中的善意。 只是比善意更重要的是,这个叶安巧很专业。 “安巧同志,我也不懂这个排版和封面的问题,你是专业的,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毕竟我们也没经验。” 出乎意料的是,这时的许若谷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很谦虚,很安静,也很尊重人。 许灼头回听许若谷这样的语气态度,不禁侧头看过去,一脸不可置信。 但很快,就被许若谷一肘子给顶得,差点叫出声。 嗯,还是熟悉的味道,这女人演技可以啊。 “内容方面没问题,甚至可以说从画风到文字都是精品。” “如果没有你的解释,我看这些书页下面标好的注解也能明白。” “这些东西无关政治,还比较纯粹。” “主线故事里主角这反抗斗争,让我有种孙猴子从什么也不懂的石猴,到学本事作恶,再到反省反抗的感觉。” “也很符合咱们的主流思想,这极为难得。” “但主角思想比孙猴子深邃很多,一般青少年群体很难读明白。” “剩下排版没什么问题,这纸张用的本来就是十六开,画的时候也有上下留白,框架什么都做得非常成熟,不需要太大处理。” “眼下的问题是,这个书的封面要怎么做,简介怎么写,才更吸引人。” “或者说,吸引对这类型书感兴趣的潜在读者。” 许若谷没有遭遇过这种事,完全是门外汉。 于是目光看向了好像什么都会,什么也应该会的许灼。 许灼拿起画纸递过去问道:“安巧同志,按照正常排版,一本两块钱的杂志,用这些画稿的内容,能够排到多少页?” “五十页,a4纸大概二十五张,除掉前言附录什么的,能排二十一张。差不多是四十二页内容。我了下,目前这个连环画内容……挺满的,五十页刊的顶多能用四十页左右吧——怎么了?” “我能多放……”许灼拿过画稿看了看,这上面内容他都熟悉。 越看,他越觉得尴尬,越心虚。 这什么盘古开天辟地,变形金刚,山海经,诸子百家什么的,乱七八糟缝合在一起,还能讲得这么流畅,他都有点佩服自己。 问题是,许若谷怎么还都能画出来的?! 画出来了给自己看,这是什么精神刑罚。 …… 第425章 厚脸皮和不要脸是有区别的 “再多放五页吧,要把这几章内容放到前面,把前面内容放后面,中间再插入一点文字,作为过渡。” 许灼像打扑克牌似的,数了几张内容拿出来。 “这……什么意思?”叶安巧不理解。 许若谷也不理解:“这么一来太突兀了,没头没尾的。” “是啊。”叶安巧道:“本来故事就是一群硅基生命,无法共情,但按照目前这个故事,从头开始,娓娓道来,还是能够理解和接受的。这么秩序一调换,就容易造成阅读混乱。” “不不不,你们别急。” 许灼招了招手,把戚苦玫叫过来。 经过简单介绍后,现在都知道,戚苦玫是完全没接触过这个东西的。 许灼把调整过后的画稿给她,让她看,问她能不能看懂。 戚苦玫看了开头两页道:“无法理解这种……这个人怎么长成这样,这是什么妖怪吗?汽车成精了?” “嗯,你继续往下看。”许灼道。 戚苦玫点点头,看完五页后,她脸上疑惑之色越来越浓。 这也让许若谷有着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可是她第一次作画,费了那么多心思去学习,去改变。 且这里有内容一百多张,两百多页。 这就是她目前为止最大的心血。 先前她以为自己可以一如既往平静,乃至是麻木。 现在被人观赏着,她才明白,许灼能平静看着别人骂《斩仙》作者,甚至跟着别人一起骂,这得是……何其脸皮厚。 至少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不到。 也不对,她脸皮也不算薄,许灼完全就是不要脸。 “哦~”看到十几张时,只听戚苦玫发出一声了然似的声音。 然而接下来,紧张的和不紧张的,都开始紧张了。 因为戚苦玫脸色愈发凝重,脸色似乎也难看起来。 直至这一沓纸看完,抬眼望着许灼有些焦急。 “还有呢?接下来怎么样了?” 听到戚苦玫这么问,许若谷松了口气之余,又惊讶起来。 叶安巧连忙问道:“你看懂了?” 戚苦玫道:“这不是很简单吗?哦对了,一开始的确有些不理解。可是看到中间那段诠释后就明白了。看完再回过头来看,还觉得开头挺抓人的。原来外星人也会发生‘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种事啊。” “哈哈哈哈……”一时间所有人都笑了。 这么说,确实有点搞笑。 不过,还不能这么算了。 许灼看着戚苦玫道:“苦玫,你把你看到的连环画故事说一遍。” 戚苦玫有些怯生,怕耽误许灼、许若谷的事,有些不敢说。 看着许若谷那殷切……呃…… 不知道许若谷的人,只觉得这眼睛直勾勾的,阴森吓人。 本来不知怎么说的戚苦玫,被这眼睛看得不敢说了。 许灼看了眼后,暗自好笑,抓住许若谷的手悄悄握住。 和她十指紧扣同时,也挡住她的视野,开始鼓励戚苦玫。 这姑娘方才一点点说了起来。 她说的话,代表了一个普通读者的初次看着漫画的状态。 所以……很重要。 “嗯……是这样的,在遥远的宇宙中,有一颗星球叫‘不周山’。” “这颗星球里生活着一群机器人。” “开场时,主角一群机器人正在追杀‘十恶不赦’的匪贼,因为这些存在杀了提拔他们的上司,然后就遭遇了埋伏。” “主角则凭借朝前的能力和判断力,扭转局势。” “很快,匪贼就被逼迫到了死角,露出了真面目。” “原来这些匪贼头目竟然是主角三弟的妻儿。” “在其余手下的催促和胁迫下,主角举起屠刀——” “画面切换到宇宙,开始讲述汽车人的起源。” “这里面就是一些科学名词。” “我没有基础,但里面有很多比喻,大概能懂什么意思。” “等这段开天辟地的起源、一直到如今不周山星格局介绍完成后,故事很快转回来。” “其余手下还在催促,逼迫主角斩杀匪贼。” “主角举起屠刀,将这些一起追踪过来的同事全杀了,只剩二弟。” “二弟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主角开始回忆自己一路历程。” “原来主角是天生的底层矿工机器人,自小是挖矿奴隶,在这长大,因为挖矿出色,被升任成为掌管其余机器人的队长。” “这个矿的设定挺有意思的,是《山海经》里的息壤,画面上看着像是磁铁粉似的,算是机器人变强的食物,倒是符合‘硅基生命’的设定。” “主角这边还有两兄弟,他在得到提拔后,也帮助另外两兄弟成为队长。” “三个一同奴役其他旷工机器人。” “直到有一次,因为意外,三兄弟被指派过去运送矿物。” “路上碰到了劫道的。” “三兄弟奋勇杀敌,不光保护了矿藏,还拘押了很多机器人,成为矿工。” “三兄弟得到了晋升和提拔,比过去几十年辛苦看守矿藏还有成效。” “三兄弟因此看到机遇,于是去劫掠更多矿工机器人来提升,老三很快便成为人上人,家庭美满。” “但老二则更追求权力。” “一次劫掠中,老三因为看到了被劫掠的机器人也有家庭,心生怜悯。” “结果事情泄露,老三被杀,家人被审判成为矿工。” “可是当天晚上,矿区暴动。” “老三妻女消失,监管这片区域的老大被杀死。” “有人说,是匪贼杀的。” “更高层下了命令,说谁能杀死凶手,谁就是这片矿区新的老大。” “经过这么多天的追杀,他们才追踪到这里。” “回忆结束,主角说自己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就在这时,一把刀子贯穿他胸口。” “原来老三是老二杀的,因为老三发现了老二想要谋害老大,而矿区老大又想将这个位置给主角,因为主角更适合当领袖。” “于是老二杀了老三,引发矿区暴动,并击杀矿区老大。” “他布置了这一切。” “现在,他要斩杀掉老三家人以及主角,坐上矿区老大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将他震退。” 说到这里,戚苦玫有些着急地问道:“许灼同志,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到底是谁?是这个被杀死的老三吗?还是这些匪贼老大?” …… 第426章 男的也喝红糖水? 三人互视一眼又笑了。 许灼把剩下的一张漫画给戚苦玫,这是下一期内容。 看到答案后,戚苦玫惊讶道:“怎么会是他……诶?好像也没错。” 不管她的嘀嘀咕咕,叶安巧疑惑地看着许灼道:“许灼同志,你这编故事的方法倒是巧妙,能分享一下嘛,我也学习学习。” “这个叫节点,一章故事正好讲完。一般写故事,开头做钉子,结尾留钩子。钉子一下吸引人,钩子则是引人想要知道下面内容。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一来,这么一期的内容就完整了,有了主旨。” 这第一期的故事,就叫“一点星火石砺出”。 有了这个主题,接下来的封面设计也简单。 许灼让许若谷画一个女人,脑袋要很大很大。 这个脑袋就是“不周山星”。 脑袋破碎的一角,暴露的是无数齿轮发条轴承等。 女人的头发化为钢铁森林,血液化为湖泊,痘痘变成火山,血管化为地脉,腐朽溃烂的皮肤化为沼泽…… 这颗星球上还要画主角等人打架追击的画面。 至于女人的脚则断裂,里面喷出大量缆线。 等全部画完后,把这张画倒过来。 “咦?!” 这一倒,别说其他人,就连许若谷都震惊了。 按照许灼的要求画完后,这么一倒,女人就成了一棵长在星球上巨大的树,一棵世界树,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山海经》里的“女娲”。 或者欧洲神话里的泰坦,大地母神等等。 这幅画堪称艺术! “数千年来,我们在脚下这颗蓝星上生活、繁衍、发展,劳累时,微风拂面,是否曾仰望星空,试想遥远彼端……” 许灼抬笔,为这张封面写下一行简介。 除了正面之外,还有反面,也要进行一下设计。 反面的图画设计…… 许灼想了想,就以这颗“不周山星”局部的山川地貌来吧。 提供了相应的想法,还是不行的。 这个时代的人,想象力匮乏。 许灼如果不把很多事情说透,甚至打个粗稿,她们都不明白在说什么。 有些东西光靠文字表达还是不行的。 就这样,许灼一个人亲自出主意,亲自监督,在这里完成封面等设计。 外面雨又逐渐下大了起来,声音唰唰的。 零食生产小组的人都来上班了,万芸在外面亲自主持了下早会。 聊完后,许若谷在外面忙着作画时,许灼喝着水润嗓子休息。 又等了会儿,许平龙便带着人赶了过来,他也连忙撑伞出去。 还好这个天雨虽然大,雷电却不多,油纸伞还吃得消。 一直到了养殖场这里,钣金厂派来的焊工已经在搞窗子烧焊了。 许灼吩咐几句后,便转身出门去木工小仓,把在这里修门窗切玻璃的人叫过去,冒着雨,用板车推着玻璃去养殖场,现场配合着切。 他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有别的事,吩咐两句后便走开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他不能骑自行车,只能撑着伞走向天授村委。 到这里时,因为胶鞋和油纸伞的缘故,身上竟然没怎么湿。 “许委员,怎么冒这么大的雨来了,有急事?” 接待许灼的不是楚会计,而是别的村委干员。 许灼放了放伞,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 “不是什么急事,但事情确实得商榷。楚会计这是有客人?” 干员咂了咂嘴,摆摆手:“没什么大事,我帮你去叫下人。” 说着,给许灼倒好了红糖姜丝水,便转身上楼。 许灼低头看了看这个水吧……差点对自己产生性别认知障碍。 很快,楚跃华就走了下来,对许灼招招手,示意旁边办公室聊。 “我不会打搅你吧,你先忙去好了。”许灼笑着道。 楚跃华也笑了:“瞧你说的,这里是有点事,但也不急。我这里的事,慢慢来。哪天没事啊?正好,这两天还要把下雨之前,所有开河、开菜市场、修路的支出都算起来,报给老书记呢。你那里不是垫付不少材料钱吗?单子有没有带?带的话正好拿过来,我做进账里。” “这个哪里会随身带,来是别的事。” “我知道,你说。” 似乎因为是自己人的缘故,楚跃华每次对待他都很客气。 这让他有些茫然。 按理说自己这么年纪轻,不该被个自己叔叔辈的这么高高抬起吧? “是这样的,咱们村委文宣处有人吗?” “没人,空部门,怎么,你需要什么事全村宣传一下?” “不是,我想往这里塞个人,当广播员。” “是塞过来养着,还是说……” “现在风气还很拘谨,咱们村算是开放了,但仍旧是伟人在时那一套。辛苦之余,人民脑子紧绷着,这不好。我觉得,应当劳逸结合。所以我想的是,来个广播员,每周一七点,先进行国歌播放。每天早上一定时间,就在广播室这里放新闻。放完新闻,每天两次,在村广播室里读写报纸上的文章。正儿八经的也好,娱乐的也罢,都可以。我个人呢,是倾向于娱乐的,比如当下小说。就是不知道老书记怎么想,这个还得沟通。还有啊,咱们村现在生产,不还有点吃大锅饭那个意思吗?那么谁劳动勤快,谁就应该得到表扬和奖励。村广播要提出嘉奖之余,还可以让人来进行演讲,发表下感言。另外呢,平日里啊,也可以放一些红歌。咱们村民自己也可以搞搞歌舞吧,比如来个红歌合唱什么的。当然了,这些都太琐碎了,这份是计划书,流程表,以及意义诠释。楚会计,你看下。” 许灼一点点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才从后背摘下背包,拿出文件递过去。 楚跃华看了,脸上露出了高兴之色,点点头。 “我很赞同这件事——当然,丑话说前头,仅仅是我个人很赞同。这件事,还得看看老书记的意见。” “主要是人还是事情?” “事情。” “人呢?” “只要事情过了,人迁过来不是问题。像戚家姐妹这样的人才,按照如今天授村的建设来说,还是非常需要的。如果是以前,就算我同意,老书记也不会同意。老书记挺讨厌知青的,以前总私底下骂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但在以后的建设里,很显然,力气不再是唯一评判指标。不过……” …… 第427章 着名的五十年代三大批判 “楚会计您有事尽管说。” “不过,这两人来了之后,怕是难以安排在双桥巷。双桥巷眼下的状态,很满,基本上塞不下人。别地儿空处还不少。我去走走,试着收拾个知青点来,指不定还能行。许委员,你看怎么样?” 别处?那还是太远了。 一个是这里离村委也不算远。 另一个是马上旧村委启用,新村委要建设起来。 最后,这两姐妹以后工作地方,只会离双桥巷近。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事情具体落实下来,如果我这里还没安排好,楚会计您再帮帮忙。如果我这里能有办法安排好,也就不麻烦村委了。村委现在也忙,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再添乱。您看这样成吧?” 楚会计笑着端了端眼镜道:“这样最好。” “对了,这种事全书记为什么可能不同意?” 眼下村委很多小事楚跃华都能直接做主。 他不能做主,说明一些事层面比较大。 可许灼不明白,这种村广播的小事楚跃华怎么不能做主。 要知道,他给村广播做的安排已经很保守了。 楚跃华犹豫道:“这也是我猜的,还是得先问一问。” “猜的?能和我说一下缘由么?” “这事儿……你不知道?”楚跃华疑惑地看着许灼道。 许灼很疑惑,仔细回想下,这才觉得天授村的广播有些奇怪。 甚至天授村都很奇怪。 其余村平日里多少还会连接收音机,播放下新闻和一些其余广播。 他们村这些都很少,只有一些通报啊,批评啊,奖励和确定的大政策之类。 别的村,当年瞧着不算热情,但做的也中规中矩。 他们村,当时气氛是最好的,最后却是最轻的。 完全匹配得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八个字。 但和一些外界信息大政上有关的,村里都是这态度。 “我不知道啊。”许灼试探性问道:“有些事,我应该还没出生吧?” 楚跃华想了想:“抱歉,我以为许委员啥都明白,这件事也理所应当知道,这就是当年文艺界发生的三大批判之一。” “原来是这样……” 其实这里面涉及的事情太多,不适合展开来说,即便是眼下这个时间,人家还没完全平反,不适合公开说,所以楚跃华也慎之又慎。 但当年胡风那话严格来说,不算错也不算对。 就像是…… 就像是“三角形之和必然等于一百八十度”一样。 也像牛顿老爷子的三大定律。 为什么这个三角定律不一定对? 因为它少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在平面几何内”。 牛顿如果对了,后面也没爱因斯坦啥事了,因为牛顿三大定律也有一定适用范畴,超过太阳系这个尺度就不适用了。 也就是很多事很多话,对和不对都是有“前提”的。 …… 严格来说——几十年后的网络小说,基本都是“胡风文学”,作者都凭借热情或者揣摩、讨好读者的角度去写,根本没考虑过实际。 也就出现了“仙女是不拉屎不放屁”的这种观点。 实际上,这个年头,即便许若谷这样放眼易城难寻敌手的真美女,也是下地干活,脚踩烂泥被蚊子咬,被蚂蟥钻大腿,去田里割猪草,铲猪屎,浇大粪,淘米洗衣不在话下,和许灼住在二十三号的这些天,也是天天洗衣服倒马桶刷马桶,完全没有一句怨言,就跟家常一般。 哪里像后世似的,便秘用什么牌子的开塞露都要喝着奶茶聊半天。 从许灼的角度看来,当年胡风的事的确不对,也挺可笑。 …… 第428章 老头嚣张,楚跃华都看不过 尽管胡风态度也跟狗似的。 都说你思想有问题了,党内也做出批评了。 你特么还觉得一老子没问题,二有小团体要搞老子,然后去闹。 最后把你扣了你还不醒悟。 当然了,最后事情的上升也是因为某些需求,从事情本质上来说,过犹不及,其实是完全没必要的,就跟一个人今天偷了针,就给他判死刑。 理由是今天偷针纵容,明天敢偷人,后天就敢投机倒把祸害国家。 所以,偷针等于是叛国卖国汉奸。 当时大环境就是这么个大环境,从底层往上看都觉得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但是从上面往下看,没有一个是冤枉的,只觉不这么做未来可怕。 “如果我记得不错……” 许灼眯着眼搜刮记忆,他记忆里的信息是不会错的。 胡风会在今年……也不是今年,就在过段时间后的九月份迎来第一次平反,这件事是有客观的政治需求的。 不这么搞,改开风气从舆论上就无法展开。 只有表明这个态度了,接下来媒体上的风气才会踊跃。 这个风气变化后,改开才会步步顺利下去。 而从改开上来说,这个人关起来比放出来的作用更小。 一提起这件事,许灼就有些明白全为民这些年在扛着些什么了。 全老头自己也清楚,有些事过犹不及,没必要,但又不得不这么做。 他自己瞧着是土匪,可骨子里也是受地主资助才上了学的知识分子。 “那行吧,回头麻烦你和全书记去说一说……”事已至此,许灼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索性闲聊转移话题:“对了,我那些珍珠还有些许存放在村委的东西,这两天也可以运过去了。” “这个没问题,许委员你看什么时候需要,派人来拿就行。” 许灼起身笑着道:“那行,我先回了……你也来村里走走嘛,这段时间都看不到你人了,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就是一句客套的话,哪想楚跃华看许灼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幽怨。 他道:“这还不是为了许委员你——你不是要弄工厂嘛,老灯笼店不够,就要买木匠家的房子,可木匠不肯搬走。你来之前,我正和他聊呢。” “有啥结果没?他是觉得钱少了还是怎么说?” 许灼的意思是,钱少了他可以给。 地方小了,找个大点的地方,钱不够,他来补。 “不是,他不缺钱,老两口衣食也不愁。他呢,是想给他女儿解决工作问题为条件,这事儿解决还真不方便。” “他女儿……不是在海城吗?” “嫁了一个海城皮匠,因为生了个闺女,没少遭婆婆白眼。她气不过,离了婚回来了。现在户口还在海城,要迁回来……这事儿难。” 迁回来,政策上是允许的。 但农村人固有观念,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现在村里不同意她迁回来。 就算迁回来,也暂时没有适合妇女的多余岗位。 楚跃华道:“你来之前,我还在和木匠扯皮呢,这都扯了小半天了。这年纪大的脾气也大,跟村里欠他似的。唉……” 许灼思忖了下道:“要是把她户口迁回来,村里能办吗?” 楚跃华看着许灼,顿了顿道:“能,但是这工作……” “工作我这里来安排吧,带我去和他谈谈。” “好。” 和把零食厂建设起来这件事比,其余都是小事。 楚跃华唯一觉得膈应的是,你个老木匠,赚村里人的钱,每给村里多少贡献,把子女都安排到了海城,脾气这么差,被人说两句就面红耳赤,平日里爱吹牛海城如何,被人呛两句就要大骂,现在怎么女儿在海城离婚了,回来了,你自己没办法了,又来找村里商量了。 商量么,那态度好点嘛。 村里拿置换房子这事儿来和你交流,你特么又什么态度? 这事儿看似是楚跃华有些死抠着道理不放行。 实际上,不管是谁,坐到楚跃华这位置上,处理起这事结果只会更差。 他带着许灼上了楼,来到办公室,见了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还有跟着他们过来的一个三十岁左右妇女,带着个十岁左右姑娘。 不用问,这就是那“李贵琳”一家了。 “老李,跟你介绍下,这位是许灼许委员。” 这个年纪就当了村干部,还是村里委员?! 李贵琳老婆和女儿都惊讶地看着许灼。 李贵琳瞥了两眼道:“怎么,这事儿你说了不算,他说了算?” 楚跃华皱眉道:“老李,你想谈呢,你口气好点,你要不想谈就马上走,我一封通告,你看看你女儿外孙女这两个海城人,能不能在我们乡下待下去。” “你少说两句……”李贵琳老婆连忙推了推他,给他台阶下。 不然这话等于是撕破脸了,李贵琳还真没法接。 把场面给定下来后,楚跃华道:“许委员,你来说吧。” “几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天授村建设生产小组,零食生产小组,香料生产小组三组的组长,同时也是村里的生产委员。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兼职副业,那都是小的,不值一提。你们的事,我已经了解了。这位大姐想回来,是可以的,要工作,我这里也能安排。但是,我希望,关于房子置换这件事,两位也能妥协一下。这件事不是小事,对于村里来说是大事。两位有什么要求吗?” “这事儿……你说了算?”李贵琳看着他问道。 许灼道:“我说了算。” “那成,置换房子可以,还得额外给我们一笔钱。” “你要多少?” “一百……五十,一百五十。”李贵琳伸了伸手掌,示意数字。 许灼转头笑呵呵对楚跃华道:“楚同志,厂址另选吧,我这里还有事要忙,剩下的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说完,许灼就往外走。 砰! 直至门关上,李贵琳夫妇这才慌乱起来。 连忙夺门而出,追上许灼进行商量。 “许委员、许同志,慢着慢着慢着,有事好商量!” 许灼转身,平静看着李贵琳道:“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李同志,你没有诚意没关系,大家各取所需,没必要强求。” 李贵琳脸色尴尬,一阵红一阵白。 …… 第429章 最擅长欺负老头,奈何不了老妇女 他心气大,对楚跃华尚且不客气,更何况对个毛头小子。 眼下被许灼这么说,他想说软话,把事情办了。 可又气不过,一时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李同志,你还是自行考虑考虑吧。村里有的是地皮,我只是觉得工厂开在别处有点儿远,所以才选了那里。为了少走几步路,要给村里添这么多麻烦,我也不好意思,还给李同志你找不痛快。这事,就算了,我不掺和。” 这时候就要打快拳,不能给李贵琳这样的人有喘息。 他又一番言语施压,旋即转身就走。 李贵琳急了,连忙拉着许灼道:“许委员同志,有我这儿的房子,何必舍近求远呢。你说得对,咱们不能给村里添麻烦。我看,这事儿就定了。就是我女儿、外甥女落户,还有工作的事……” “既然你愿意帮村里的忙,说明你认可自己是村里一份子。既然这样,那村里也愿意帮你的忙,你是村里大家庭的一份子,不帮你帮谁?” 两人说完都笑了。 唯有李贵琳笑着笑着,额头露出了冷汗。 全土匪来硬的,他尚且能扛一扛。 可这小子绵里藏针,真就给棉花拳头里藏刀片,看似连续吃他个一百拳好像还能再吃一万拳,就跟按摩似的,实则都内伤了。 他还真是应付不来。 当两人再次回到办公室时,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 楚跃华一边感叹于许灼这做事能力,一边迅速开证明,免得夜长梦多。 “李同志,这事情解决了,我也把工作给直接安排了。你们要不要跟过来看看工作地方。还是……我带着李女士去?” “不了,你们去吧,我们相信许委员。” 许灼应了声,当下撑着伞,带着李贵琳女儿往回走。 李贵琳女儿叫寇玉池。 为啥不姓李? 因为没必要。 领养来的两个男的都跟着姓,有一定传承必要。 看现在寇玉池嫁了人,虽然离婚了,可孩子不一样跟别人姓么? 仍旧是个姑娘,回头再结婚,孩子不管男女还是跟别人姓。 所以也必要跟着一同姓李。 “许同志,我爹脾气不好,冲突您的地方多担待。” 路上,寇玉池撑着伞不好意思说道。 她女儿已经被老两口领着回去了,上班还带娃,这不好。 可农村也不讲究这些,谁不是为了生活奔波? 所以对于这种事,也是默许的,只要不出事就行。 许灼道:“这都是小事,我听说你前夫是鞋匠?” “对……”说起这件事,寇玉池便底气不足。 鞋匠嘛,说起来也挺卑微,挺丢人的。 许灼道:“那你跟着你前夫,也会修鞋子了?” “会。” “别的会吗?” “缝缝补补,洗洗弄弄。还有一些简单的木工活,我会处理木料和做大漆。对了,我在海城还干过销售,多少会些买卖。” “会处理皮子吗?” “会一点,来做鞋子的客人里,有不少都是修皮鞋的。” “那行,那问题应该不大,就算真不会也没关系,可以好好学。” 片刻,许灼就把人领到了陈皮匠这里。 皮具小仓,陈皮匠正在忙活,他小儿子陈文忠打下手。 有许灼的安排,大儿子陈文勇现在也和人进入到了菜篮子工程里工作,每月上班拿的钱还不算少,这日子总算越过越宽了。 许灼过来时,和他说明了情况。 不过,也没有让陈皮匠为难。 “目前寇玉池同志的工资,由生产组来发,你就让她在你这里干活,该教的教。老陈,咱俩也不是陌生人,我就和你这么说。该教的教,让她给你基本活,像一些核心技术,还是你自己来掌握。你就开始想着,怎么把基本活交给她,让她帮你处理好,处理精细,处理满意。至于你自己,则想着怎么把压箱底功夫,更上一层楼,让这包品质越做越好。这样才能人无我有,人优我绝嘛。” 陈皮匠本就老实,对许灼也存在感激之情。 没有许灼这些话,让他来给这女人开工资,他也不会说二话。 现在他手里的钱足够多了,吃饭日用什么的,许灼还有票补助给他,他就算不种田都吃穿不愁,更何况现在还有田种。 他自己感觉就是……钱已经多得花不完了。 剩下的经历,可以完全用来追求更高的皮具品质,提升技术水平。 有一点他觉得没错,那就是许灼说的话很对。 那能不对嘛,这可是未来发展必然方向。 在这里安排好后,许灼方才松口气往回赶。 这一路,还真特么不轻松。 小雨潺潺的,半路上碰到了来二十三号找他的毛阿姨。 毛阿姨身后还跟着几个妇女。 不等他开口询问,毛阿姨便拿着一篮鸡蛋过来递给他。 这是感谢他上次提醒这事儿的。 当时不是因为许灼觉得小黑突然做出这件事,很奇怪,于是就提议她带着孩子去镇医院检查么,镇医院西医检查没问题,却碰上个老中医,断定这是面瘫,早点医治还有得救,结果也正如那老中医所言。 目前孩子情况已经稳定。 想来想去,毛阿姨觉得这件事必须来谢谢许灼。 要不然,狗白杀了,孩子照样要出事。 “阿桃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啊,你是不是也会看病啊?” 一说到这事,许灼就要推脱这份送鸡蛋的谢意。 但是周围阿姨们紧跟着过来,一个个说起这件事就唠个不停,问东问西。 许灼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其实他不讨厌村上人这种热情,他讨厌的是这群吊毛见他这里有好处,就一个个改口叫他小名“阿桃”,就很让人感觉恶心。 说到一半时,毛阿姨忽然道:“阿桃,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帮忙。” “是这样的……我们想去市里买点东西,要问你借骡子车用一用……你放心,搭乘骡子车的话我们会给钱,哪有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的道理嘛。” “就是。”其余这些大婶儿也连忙道:“乘柴油船去市里还得两毛钱呢,你放心,该给的钱一分不少。” 许灼疑惑道:“今天去?” “可不是这两天么?正好这两天下雨,不上工,男人都能留在家里看着呢,我们也有时间去市里。不然平日里家里没人,事情还要做,哪来得及。” 所有人也都纷纷附和着,看着许灼,等一个回答。 …… 第430章 不是,您真手搓成了摩托车?! 许灼看了看这天色,有些无奈道:“这样吧,你们要是不急的话等一等,吃过饭,我让人发车去趟城里,成吗?现在这个车子发不了。” “成成成!有阿桃你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等人走后,许灼吐了口气,不禁有些骂骂咧咧。 “卧了个大槽……这群人也简直了……” 两毛钱一趟的柴油船,就是每天停在各个河道口的“公共交通”。 用了柴油发动机嘛,速度快,船大,也稳当。 但是,很多人还是觉得两毛钱贵,宁愿选择一毛钱的竹篙船或橹船。 一艘船顶多坐个六人左右,一次性六毛,船夫一天能挣几块钱。 这个钱看似好挣,可苦也是真的苦。 人生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实际上,大伙儿还是觉得一毛钱一趟有点贵,宁愿更、更、更便宜的。 比如说啊,这个骡子车,这么多人上车,每人给个五分钱,不也挺好嘛。 这年头大家都没钱,大便宜不敢贪,小便宜不缺占。 都是乡里乡亲的,一下子还找那么多人来,这不摆明了给他施压么。 这个说一句,那个喊一句,叫一声阿桃看着你长大的,恶心吧啦的,你不答应就是你不懂事,反正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以许灼的脾气,谁答应谁去,他不吃这一套。 可正好,这件事他本来也打算做的,就是挑的……有点不是时候。 “这下雨天的……” 许灼在街上找到许相时,老实人许相也有怨言了。 “阿桃,吃点瓜子。” 老妈从炒货铺走出来,捉了一小把塞到他手里。 这东西许灼从来不喜欢吃,也不缺。 老妈给的,只能拿着。 “许平凤呢。”许灼看许相犹豫,也没打搅,就朝里张望了下。 说到这个,老妈嗑着瓜子,没说话。 还是许相先开了口:“奶奶说身体不舒服,家里人轮流去照顾。家里现在,不就是我妈,二伯,小暖,许新,许烨有空嘛,他们在忙活。” “这么说,改成前门的后栋,还是给他们用了?” “嗯……阿桃,你别生气。”许相自觉言语有失,连忙说道。 许灼瞥了眼老妈,老妈不动声色道:“家里老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问你要房契什么的吧?”许灼直接切入重点。 老妈没有马上回答,缓了缓道:“没有。” 许灼直接问许相:“两个老的是怎么逼我妈拿出房契的?” 许相摇摇头道:“阿桃你放心,有我妈看着呢,出不了乱子。” 许灼怔了怔,没想到三婶还是有点能耐,分得清主次的。 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成,那你考虑得怎么样?” “成吧,就是觉得这种事……挺不好的。” “谁说不是呢,先试试吧。” 许相暂时留了下来,许灼拉着军马骡车先去了下钣金厂。 到门口本想找许平龙的,可一想到艾钟华看着门呢,两人也好久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啥状态,万一做不出来那东西会不会怪自己。 初级钳工,只要能徒手做个榔头出来就行。 一头圆,一头方,中间有孔可以插柄就成。 中级钳工,就是做个等边三角形。 就是在一个方形铁块里安一个等边三角形,角上还得打圆孔。 高级钳工,则是做个组合零件,要严丝合缝。 差不可以超过一根头发丝五分之一。 这种东西,后世用车窗随便切一切完全没问题。 可真手工做过的都知道,光找平都是个大难题。 至于差五分之一,这就更难了,大部分人根本通不过。 再往上四级,五级,六级呢? 那最后的八级呢? 艾钟华一个七级钳工,可想而知能力有多强。 可钳工号称万能工,许灼也不相信真是万能。 于是到了门口,他朝着门卫室里瞧瞧。 见到没人时,暗自松了口气。 “你小子瞎张望啥?这是又来没事找事了?” 声音在身后响起,许灼吓了一跳。 连忙朝后看,只见撑着一把老旧木骨桐油布伞的艾钟华,不知何时到了跟前,他正嘴角叼着烟,人看起来脏兮兮的,像刚干完车床,有些疲惫。 “艾师傅啊,您走路没个声,我来厂里准备让厂里帮个忙。” 他瞧着艾钟华这样子,脸上也没笑意,便小心翼翼起来。 “不急,你小子……给我过来。” 许灼一听这话,心头咯噔一下,头皮也硬了起来。 只能牵着骡子走了进去,将骡子停好,一路跟着往车间后门走去。 到了这里,艾钟华打开门,从小门走进去。 潮湿空气里,到处弥漫机油味,还有各种吵闹的机加工声音。 开门后,眼前是一块油布遮盖的东西。 艾钟华掀开油布,露出的东西,让许灼人愣是傻了小半天。 他定定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崭新宽大车架子,实在有些绷不住。 “不是……您把豪雅软尾做出来了?” 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得不问那么一句。 简直头皮发麻。 艾钟华叹了口气道:“没有,这个只是车架子。车架子这玩意儿,根本不难。很多东西都粗大,敲敲打打随便车一下。重要还是这东西的防锈要怎么搞。目前也只能进行镀锌。有些关键材料才能用铬铁的不锈钢。那东西硬,脆,也不锋利,适合做块状零件,厂里倒是有不少。就是做小东西,除了车外,还得融了重铸。毕竟钢板厚度有限。目前卡在了发动机上,这发动机可不容易啊,做着费劲。但还好你小子没骗我,只是费劲,耗时间做出来是一点没问题。” 不是大哥……大爷,发动机你也手搓得出来? 虽然摩托车发动机没太大难处,可也不是这能手工做的吧? 许灼沉默了下后道:“那个,艾师傅,您看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现在觉得……有问题,有大问题。”艾钟华抽出新香烟,用抽过的香烟屁股点燃后,咂吧着愁眉苦脸起来。 许灼连忙道:“啥问题?” “我拆卸下来和复现的那个摩托车发东西,和你设计的这个车不匹配。就跟老虎和猫似的,虽然都是猫,可真交配了……你懂吧?” 那太残暴了。 不是、这比喻……这比喻……嗯? …… 第431章 难道我会生啊 “懂,我懂。” “懂就好,你懂得还真不少……那你说咋办,车架子除了轮胎,电路我都找人给装全了,现在就剩发动机了——目前也就两个情况,一个是你给我重新设计个车架子,一个是你给我重新设计个发动机。” “呃……您别为难我好吧,我也不是啥都会的。” “我还很好奇,你为啥连摩托车都会设计呢,感觉你很像是特务啊,要不要我报个警,把你逮进去问问?” “不是,那您说吧,两种你更倾向于哪一种?” “我两种都要。” “不是您……” “你个易城小赤佬,给我听着。这车架子做出来,我可废了很大力气。里面很多小件和电线什么的,都是我削尖脑袋搞的。被抓起来要吃饭的那种。你说不行就不行,扔这边了,你让我咋办?” “可您不是那有风冷发……” “那个发动机也装不了别的摩托车,你得想办法。” “不是那啥,艾师傅,我也不是全能的啊。” “你是不是全能和我说没用,这事儿你看着办。” 这么说就很没意思了,老东西纯属想要耍无赖。 许灼也老实人面孔笑了笑道:“那啥,您说咋办,把要求说详细一些,只要您足够详细,我就给您画出来。” 这足够详细是要详细到什么程度? 真要到那个详细程度,艾钟华不会自己画? 他明白,这是小东西开始和他耍无赖了。 “小许同志啊,你看,你这东西也是来厂子里处理吧?这样,你要做成什么样,我给你来弄。这成不成?” 什么叫这成不成? 要不是知道您老在厂里什么地位,我还真听不懂这话了。 反过来说,你要是不给我处理好这事,这钣金厂也不会帮你弄呗。 还别说,板车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事,可目前来说,重要程度完全高于艾师傅所需的摩托车,这种交换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我要的比较急。”许灼道:“要不……您再看看?” “我知道,设计图这种事不容易,你要得急,那说说要求吧。” “我要给这车子加个顶盖,防雨防晒的……” 艾钟华抬手示意他别说,自己瞅着那板车琢摸了好一下,不禁啧啧道:“你小子还挺有创新,这是要把板车做成公交车车厢?” “是……” “做成车厢,你考虑过板车自重,载重,还有过坑情况没?” “这军用的马骡应该完全不是问题。” “是,但是你满座的话,十有八九有点问题。” “不至于……” 许灼一共有三头军马骡,给了村里两头用着。 他也从全为民那里知道了这东西的真实负重。 这个负重在建造堤坝时,坎坎坷坷的村里路都相当可观。 更何况是载人? “至于,因为你的车厢周围还要装玻璃,玻璃一装,这分量就上来了。还一个,以现在板车的轮胎是六十毫米的,偏小。轮胎和轮轴承受力都有一定问题,过不了大坑。这样,我重新给你弄,轮胎我这也给你找个一百二十毫米的,做成万向轮,怎么样?” “这个要很久吧?” “不用很久,厂里用彩钢瓦和空心钢管,顶棚焊接一下就行。轮子厂里仓库有现成的,只需要做个万向轮。你要多久?” “我吃过饭后就要用。” “这来不及,玻璃窗还得设计框架进行切割,还有你那也基本是普通家用玻璃,估计没什么大用,受不了颠簸。这样,我先给你做个金属移窗,将就下成么?” 许灼一听不禁有些佩服这老大爷,到底是大地方出来的,水平也高。 这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也舒服。 这里很多细节,他都没想到,老大爷都短时间内想全了。 “那您知道哪里有好点的玻璃么?” 艾钟华戏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玻璃厂啊,难道我会生啊?” 这倒也是。 许灼不好意思笑了笑,与艾钟华敲定事情后,这便回去画图了。 “唉……愁啊……” 回到二十三号,就看到客厅里许若谷、戚苦玫、叶安巧三个女的,已经打成一片,说着聊着作画的事,很是沉浸其中。 这一刻,许灼有种不实的感觉。 那就是许若谷不属于这个乡下…… 她这种天赋,这么高超的能力,理应在更广阔天地里发光发热。 至少目前华夏这个舞台也不适合她。 她思想上的开放,或者说疯逼,更适合国外。 “算了,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快结婚了……” 许灼揉了揉脸孔,没有打搅三人,直接进入了卧室,打开台灯,端坐闭目凝神,看似思忖,实则在脑海搜索起过往记忆。 他不是理科生,勉强算个工科生,可对这些也不熟。 因为当初选这个专业,只是家里老爹觉得钳工牛逼,机电牛逼,实际上根本不管他行不行,喜不喜欢,动手能力强不强。 偏偏他就是动手废物,至少在工科上是的。 要说他是完全的废物,那也是废物不完全。 工科上除了电焊有点天赋外,其余的几乎没什么吊毛能力。 因为他本身对工厂环境不光没一点好感,甚至厌恶。 所以对于很多工业化的东西,也是真没多少兴趣。 他脑海里更多只有相关文字资料。 一八七六年,德意志工程师奥托发明了四冲程发动机。 一八九二年,狄塞尔发明了压燃式柴油机。 一九二六年,废气涡轮增压技术被运用。 一九五六年,汪克尔转子式发动机诞生。 一九六七年,博世推出汽油喷射系统efi,开启电子控制技术革命。 往后,其实发动机底层技术逐渐完善。 人们开始考虑如何高效以及流畅利用发动机性能,比如利用电子技术和现代材料,这套体系其实是在发动机核心上完善的,可称之为“引擎”。 一旦引动发动机,便可撑起整套系统运转。 而这整套基础系统,又要与车子其余系统配合。 “咦?转子发动机?” 许灼忽然找到了脑海里看过的一堆相关图片,这才想起自己以前好奇这种奇形发动机,为此找了很多资料观看。 一般发动机都是一个气缸插着一个活塞。 气缸里的汽油爆炸推动活塞,把汽油内能转换为机械能。 转子发动机的气缸不是立柱式的,而是像一个胖葫芦。 …… 第432章 那我代表法律惩罚你 中间的也不是活塞,而是一个圆边三角形。 这个圆边三角形在气缸内滚动时,完成进气,爆发,排气三段式。 也就是汪克尔转子式发动机。 他对这个发动机感兴趣,也是觉得这玩意儿太像外星科技了。 甚至还详细研究了下原理。 但是吧,研究到最后他就发现,汪克尔式有个缺点,那就是磨损很厉害,弄不好还容易漏油,很多发动机的保质期也就三年。 玩这个玩得好的,就是小日子的马自达。 号称有钱玩转子,没钱卖汽车。 不过,也有别国研究出了椭圆形的转子,可以大大减少磨损。 汪克尔式是一侧进气,一侧点火。 那种的则是三侧进气,三侧点火,大大减小磨损与故障率,提高动力。 缺点就是,这玩意儿同样吃机油,是油老虎。 有钱人当然不在乎这个,可有钱人不在乎的东西多了去了。 说到磨损,除了机油就是用的钢料。 以华夏目前的情况,许灼觉得……基本不可能。 因为他收集的资料,很多都是前沿的,用的都是新型材料。 他对材料学不感兴趣,也完全看不懂,根本就没怎么查。 毕竟他曾经幻想过穿越,可从来没想过穿越到几十年前。 “算了,还是搞搞传统活塞发动机吧,反正也是摩托车上用的……对了,倒是可以画个椭圆形活塞发动机……妈的,还好老家伙只是自己玩玩,这东西真要推广出去,那我不被抓起来研究……哎哟,老家伙也太烦人了。” 许灼一边抄一边骂。 骂到最后甚至咒起了这穿越本身。 要是穿越没问题,那他现在就应该穿越到古代,靠着抄写诗词装逼。 而不是在这里抄写摩托车发动机图纸。 真特么离谱。 抄完了发动机,脑袋昏昏沉沉的。 喝了点糖水,继续开始抄四冲程风冷发动机配套车型。 本来他就想画个铃木王什么的。 可很明显艾老东西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喜欢有艺术感的。 如果是日式摩托车,那也根本不要他额外再给图啊。 两套图纸画完,他中午饭都没吃。 脑力过于消耗,已经让他整个人吃不消了,特别想睡觉。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许若谷开门进来,瞧着许灼那疲惫模样,关心问道:“你撸了?” “噗!!!”许灼被呛得刹那没了睡意,他深深吸气,咬着嘴唇看着许若谷道:“如果我有罪,那让法律来惩罚我。” “那我代表法律惩罚你。” “你就是个吊毛……诶!你说不过怎么还动手?” “那你说不过还骂人?” 许灼一时无语,无言以对,连忙道:“你找我不是说这些的吧?” “外面来人了,说苏州来的,姓金,来找你的。” 许灼应了声,直接吩咐许若谷把桌上图纸首饰下,去送给钣金厂艾钟华,顺便带戚苦玫和叶安巧去国营饭店吃饭。 到了二十三号外面,便瞧见了在这等候的金泉父子。 这父子旁边还有个相貌清瘦宽厚的中年人,瞧着干干净净。 “陆书记,这是袁同志,这事儿得和他交接,他说了算。袁同志,这位是我们村的陆书记,关于厂子的股份,他说了算。我回去后就把事情说了下,他同意了,就是这个具体的事情,还得具体地谈。” 许灼在这里,用的依旧是袁如辉的身份。 御窑村的陆书记从见他到现在,一直在打量着他。 眼神中不可置信之色,愈发浓了。 毕竟,许灼的年纪实在是太年轻,年轻到他有些无法接受。 “金同志啊,估计陆书记觉得我太小,不够分量呢,呵呵呵……” 许灼直接点破,也不嫌尴尬。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没错,此时此刻陆书记,的确尴尬了。 连忙矢口否认,还用了“英雄出少年”之类的浮夸词来赞扬。 许灼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请他们去了旁边十七号。 “这房子怎么回事,这么高,这么大,周围还用石头作墙,没人管吗?” 其实陆书记和金泉父子刚来就看到了。 目前全国还维持着伟人在世的大政策,也就是所谓共同富裕。 那就有个问题了。 看看周围那么多平房,谁敢造的屋子比谁高? 这不得熟练地来个举报? “举报?”许灼笑了笑,走进去拍了拍其中一人肩膀道:“来,你和这位来咱们这参观的同志说,这房子是谁的?” “是你的啊……”组员愣了愣便开口。 他还习惯性地想说“许组长”,直接被许灼使了个眼色。 就见许灼对身后陆书记道:“听到了么?是我袁会计的。”他又拍了拍这人肩头道:“你和这位同志说下,谁会举报我。” 这组员笑道:“谁会举报啊,这房子是模范房,为什么要举报?” 陆书记和金泉父子听了,也都是一头雾水,觉得很奇怪。 两人本想说,同志你要是受到威胁就眨眨眼。 可看到的是同志看他们眼神像看……傻子。 最终选择了闭嘴。 这个小插曲过后,许灼带他们直接走了进去。 “你们看,金砖就是用来铺设在这一楼的,还有二楼顶的阳台,我这里打算铺设混合物料的石膏墙,用来隔音……” 一路走,他一路介绍,直接给两人说明自己金砖如何使用。 目前房子已经在粉刷绝大部分的墙壁了。 只有极个别房间还没弄。 因为这些房间,不是书房就是琴房,尤其需要安静。 其余房间则相对的,只需要干净,敞亮。 参观一圈后,许灼又带着两人去已基本完成装修的十五十六号。 两人看着十五十六号这么大的地方,直接浇筑水泥青砖地面,或者石板地面,只觉得有点可惜,这要装金砖那多好。 扫完一圈,最后许灼带他们去了菜市场。 “看到这条河了没?这条河开阔不开阔?整洁不整洁?” 站在水泥干硬的塘口码头前,看着还没放水但河岸木栏杆已经搞好的双桥河,许灼对三人一阵询问。 讲真,三人还是头次见到小小乡下自然河,被开得这么宽不说,还修石头岸的,感情把这当市里运河主干道了? 不是,市里运河主干道也不是这么搞的啊。 …… 第433章 吃饭?参观?亮腕子! “这条双桥河一开通,会成为整个天授村主流河道。运输物资,运输人,都是主要的。你们看这菜市场一建起来,这里又吃河道便利,回头这里要多繁华?接下来几年,我们天授村将进入快速发展期。至于这个菜市场,也不是随随便便建的,你们看着占地,只建设一层未免太亏。我们是要把这东西,建设成我们双桥村地标的。回头人家远远一看这房子,就知道双桥村到了。” 许灼根本不急着和他们聊具体的事。 暂且带着他们东逛西逛,让他们自己心里头估量一下天授村实力。 建设一个这么大的菜市场,开一条这么大的河,目前还要造路,搞这么两栋房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冲击着姑苏乡下来的这些人。 他们有种错觉,这里不是乡下,是城市一角。 这些建设,也不该是乡下的建设,而是……城市的。 聊得差不多了,许灼这才问两人金砖所在,随后走二队的路,去找全为民把两头军马骡板车要过来,带着人帮忙去拖拉金砖。 两船金砖,一千块,每块都很重。 送到十七号时,不少人都欢呼雀跃。 这意味着目前最大的心病,总算落下了,很多内装都能放开手脚了。 这些许灼暂且不管。 他带着人直接往街上国营饭店走,带着金家父子,陆书记,还有跟着一同过来的船工来国营饭店包间,吃饭喝酒聊事情。 只是明显看得出来,御窑村来的这些个人,对他都有很大警惕。 这个无妨,先吃个饭,喝个酒,聊聊别的事,套套近乎再说。 为此,他也有些准备。 比如说,选的包间正好正对整个五村集镇菜市场。 “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不过百米的地方,就有这么大一个菜市场,为什么还要强拆掉村里地盘,私地公地合并,另外耗费这么多钱做个菜市场?”吃饭喝酒时,许灼举着酒杯,带人站在窗口朝前眺望。 这话陆书记等人早就想问了。 刚刚过来时,他们就看到了这块地方。 很显然,和还没建好的双桥菜市场比,这里才更符合正常认知。 国营饭店,供销社,肉铺,豆腐店,酒店等等。 按照周围布局来看,很显然这是一块几个村之间靠路口的公地。 这么一块地方不建设菜市场多可惜? 如果双桥巷搞了那么个大菜市场,这里该怎么办? 全半空拆干净吗? 他们也觉得牵一发动全身,这个全身就是本地人民。 事实上,双桥巷这条河,那条路,一旦修好,所占据的便利便没这么简单,便宜程度比起五村集镇还要好至少三分之一。 但这就得花费大量力气去建造了。 主要不是力气,华夏从不缺人,缺的是钱和物资,还有条件。 “原因也很简单,我们天授村有钱,光那条河开河修堤,就花了一万。菜市场还要再花一万。接下来是修路,还要花一万。” 许灼简单暴力地把理由告诉在座所有人。 “你们看到的这块公地,叫五村集镇。” “实际上是很早的说法了,老五村里的三个村,已经合并成了天授村。” “剩下的,除了北泾村、东蔡村,往北的后张村,往南的石门村,往西的西蔡村,都和这块地方不沾边。” “因为一些历史原因,目前这块地皮属于东蔡村的。” “其余村都没半分钱关系。” “我们天授村这边,占据路途便利,可以方便更多人,为什么不能搞个码头,搞个菜市场?” “但凡来五村集镇的,基本是两伙人,一伙是本地几个村的,另一伙是周围十几个村的。” “这些村有些还是旁边公社的。” “因为离公社中心比较远,五村集镇又因为人多的缘故,权限比较大,经过两轮扩建才有了今天这规模。” “你看着破,其实除了物资种类外,规模上和公社里的镇菜市场没区别。” “来来来,先吃点东西,尝尝这些冷盘吧。” 许灼点的大菜还没上来,就来几个小热炒,大部分还是刚上来的冷盘。 陆书记一看冷盘,不禁有些乐了。 “你们这里倒也赶时髦,冷盘换成了薯片,瓜子,花生,呵呵……” 金泉看着这东西,筷子夹起往嘴送,咔嚓咔嚓的。 他不禁道:“这个好啊,吃着脆口,停不下来,尤其是这酒鬼花生。” 陆书记道:“这个怪味花生才难得,上次去镇公社开会,我们陆墓镇公社的领导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大袋怪味花生,这叫一个好吃。我后来又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东西贵不说,还颇为难买。” 许灼笑着道:“几位喜欢,一会儿走时,我各拿个十斤送送。” “各拿十斤?”所有人一时间停下吃菜的筷子,惊愕又疑惑地看着许灼,陆书记不禁道:“袁会计,这不是开玩笑吧?” “有件事,我骗了你们,先和你们说声抱歉。” 所有人露出疑惑和不解。 金泉儿子一听焦急起来,他就怕事情黄了。 他想说话,却被沉得住气的金泉桌下一脚。 陆书记心里头打鼓笑着道:“袁会计,你说,是什么事,我们也听听。” “我不姓袁,我不叫袁如辉,我叫许灼。” “啊?这……” 金泉也急了,他道:“这可不兴开玩笑啊。” 许灼端着酒,和所有人走了一个,以超出同龄人的风度,在房间内踱步,侃侃而谈,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领导。 “那天与金泉同志你见面的,是袁如辉——” “我听了郭老板他们的描述,就知道你们远道而来,有事相求。” “我年纪小,如果直接出面交流,结果不一定好。” “所以我让朋友,这条街上的药材收购站站长袁如辉来冒充我。” “我,许灼,真正的身份是天授村零食生产组,香料生产组,建设生产组三组的组长,同时也是天授村委生产委员。” “关于这点,邻近的天授村,东蔡村,北泾村,石门村大部分人都知道,甚至你们在这个国营饭店里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 “我经常来这里吃饭。这家店旁边开的炒货铺,也是我的。” “目前里面经营的人,是我父母。” “里面卖的就是核桃味瓜子,薯片,酒鬼花生,怪味花生,还有这个国营饭店里卖的薯条,烧菜用的香料,这里水煮鱼、水煮肉、土豆泥等特色菜,都是我提供的。” “这些薯条薯片瓜子什么的,目前除了在五村集镇,百湾镇卖,剩下的全部发往了易城市,由市政采购直接发往市里的各个供销社,还通过菜篮子工程送往各个国营饭店。” “只不过这个怪味花生,它的材料既要有糖又要用鸡蛋,本身不便宜,所以产量不敢上来。” “毕竟糖和鸡蛋都是生活必需品,怪味花生却算是零食。” “咱们不能因私废公,所以目前生产量大的还是酒鬼花生。” 许灼笑呵呵地说着,这一切仿佛都云淡风轻。 可陆书记等人心里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天授村就是最近风靡江南零食的生产基地! …… 第434章 亏?我是在救你们! 难怪这么有钱! 以这村子目前不需要贷款,自己来全资搞河、路、菜市场三大建设来看,毋庸置疑,其有钱程度,已经远超想象。 “这一切,都是在我们村英明领导全为民书记带领下完成的。” “我们全书记说了,共同富裕没问题,但目标太大,容易使不上力气。” “不如让一部分人先富,先富带动后富。” “这个一部分人先富啊,不是让他们变成资产阶级。” “而是让他们有一个稳定产业,生活达到小康。” “然后啊,在我们村的制度下,完成一轮改革,共同富裕。” 陆书记见许灼如此侃侃而谈,心底下已经对这人悄悄改观。 这个年龄的孩子,别说这么精通时政和治理理念,能把撒尿和泥巴玩懂就算不错了,稍微大一点的就得改行去玩卵子了,更别说这些。 再看着许灼气度,不疾不徐,却也没有模仿大人的那种做作。 很自然,很从容,很沉稳,也……很有魄力。 “许灼同志说得对,这话倒是让我醍醐灌顶,这里面的道理,还希望一会儿能够深入探讨探讨。” “陆书记,这个不急,我略懂皮毛,但有一点可以说的,这事啊你得问我们老书记,回头我带你去找老书记喝茶,他懂得可就多了。” 这时候大菜也端上来了。 如今这年头没有污染,各种食材本身不差。 加上香料与烹饪手法,这小味道嘎嘎就上来了。 别说金家父子,就算是陆书记也没吃过这么香的菜。 这年头的人哪里会讲究味道。 有口油水,那便是天上的龙肝凤髓。 许灼现在正常日子过惯了,不觉得什么,可眼下姑苏还不是后世的姑苏,陆慕那里穷得跟狗似的,没比百湾镇好多少。 相较于如今的天授,那更别说了。 “慢着,别急,不是不让你们吃,后面还有大菜,吃得快待会儿可就吃不下了,呵呵呵,来,喝酒,这里好菜多得是,这酸汤牛腩味道还不错吧?” 岂止不错,简直不错! 这里面既有酸菜,又有番茄酱,还有新鲜番茄和清香的真江特产醋,尽管许灼不喜欢醋,可不妨碍别人喜欢啊。 一份菜才上桌,就被几人抢了个干净。 不是菜太好吃,而是一份菜量不多。 今天的菜,量少,但品类多。 酒本身也是稀罕物,来国营饭店一顿饭消费两毛就能吃撑,许灼开的这瓶汤沟直接两块,陆书记和金泉父子这些人就算庆功过年都不敢这么喝。 可许灼说开也就开了,这些人谁又不馋酒? 就这么酒席过一半,大家都不再饿了,酒也喝到了微醺,许灼方才放开了聊起了正事,关于这次前来聊投资入股的事。 陆书记有些为难道:“小许,不瞒你说,这事儿啊虽然我能答应,但也不能太多,这毕竟是我们村的命根子。五千块,十个股,你觉得怎么样?” 开啥玩笑,许灼预期是五千块三十三左右。 但这语气和一顿饭,显然是可以谈的。 不然为什么吃饭前废话要这么多? 就是让你们看看,老子财大气粗,能不能帮你们撑起盘面。 当你们觉得老子是救世主时,那老子就是甲方了。 “陆书记,这有些为难,我原先的预期是五千块,四十五个股。” “这不成,太多了,这和白送没啥区别,顶多五千块十五个股,你看如何?” 许灼笑了笑,给陆书记倒酒,抿了抿嘴眯起了眼道:“陆书记,实不相瞒,您觉得啊,我就算给了五千块,拿了五十的股,你们拿着这钱,恢复生产,那接下来呢,能干嘛呢,可以撑多久呢?有些事,上次我和金同志说了。不知道他回去有没有转达给您。” 金泉连忙道:“我说了,许同志,我都说了……” 陆书记抬手打断道:“小许同志,麻烦你再说一遍。这不,酒喝得有点多,脑子有些糊涂。还是当场听你说,更加透彻,也更加舒服。” 这哪里是喝多,分明就是试探。 金泉说那话,可能添油加醋,也可能是被人忽悠的。 他作为旁观者再听,带着警惕和批判听,一听便知怎么回事。 他能当书记,不是因为他天生是书记。 没这个金刚钻,就不会揽这瓷器活了。 许灼笑了笑,也没多辩解,还是找了个切入点,把上次说的那个话说了一遍,就是告诉他们这东西是奢侈品,不是眼下必需品。 眼下很多人还穿补丁衣服吃不饱呢,哪里需要这个。 一个意思:销路咋搞? 陆书记听得不由深深点头,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是的,销路这个问题是他一直考虑的事。 虽说十年动荡,把这事情给搞垮了,以前家家户户起窑烧砖,如今整个村也只剩下了三家还在苦苦支撑。 且其中小一半产业线,也都变成了烧砖的。 不烧砖不行,活不下去。 且他们有这个基础,改烧砖不难,所以有特殊指标,一个村搞三家没问题,一个镇有好多家也没问题,毕竟别的产业稀缺。 这正好和别的产业形成互补。 比如说,姑苏有些地方不能烧砖,只能生产丝绸。 “小许同志你见识很广,说得也很多,没错……即便没有十年动荡,在民国时期,我们御窑村的金砖能卖,却也不是太好,一年不如一年。还是建国之后,稍微好了那么一段时间,谁能想到这十年呢?小许同志,有办法吗?” 说实话,烧砖他们虽然做得不差,可也不是专业的。 再则,现在砖厂是标配,他们竞争压力大,也不想做这些烂大街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好东西,他们知道。 除了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外,还是他们御窑村的骄傲。 御窑村啊,什么叫御窑? 看着如今这么不景气的样子,他们焦心焦虑…… 却也知道有很多问题,根本难以解决。 许灼露出一个微笑,后背一靠,沉着中透着沉稳。 “我成了股东,自然会想办法,首先一个就是我们天授村——” …… 第435章 本地自古就有团结友爱传统 “刚刚你们也看到了,菜市场要建好几层,至少一层二层都要用这个砖的话,量就不会小。” “且我的十七号,不是十七号,而是模范房。” “这个房子,是全天授村第一栋,但不是整个天授村最后一栋。” “接下来整个村要改建,很多人家要重新搞房子,这个金砖是不会少的。” “还有刚刚过来时带你们看的庄田,四百亩田,都是我的。” “里面有一亩地,我要拿来造大房子,必然会用上金砖。” “回头里面的路,我也会用这种砖。” “老实说,十七号也好,其余地方也罢,都是我主导设计的。” “我这个设计里面,很多配色,都是围绕着金砖来的。” “在房子还没起来,刚做设计那会儿,我已经在打你们金砖的主意了。” “但这些,都是小的。” “你们要知道,我们村特殊在哪。” “整个易城市,除了易城火车站,还有一个站台,叫做百湾站,就在我们百湾镇上,距离我们不远。” “平时我们出行有三种方式,一种传统的,就是靠双腿。” “一种就是靠火车去市里,两毛钱一张票。” “还有就是乘柴油船。” “柴油船就是公交车了,没办法,我们这里水路比陆路好太多。” “等回头双桥菜市场一建设起来,路一修好,你们想想……” “来往我们这里多方便?” “我们这里,比镇上还好。” “来这里人多了,那我们这里好的房子,有多少人会相中?” “再给你们透露一个尚未确定的消息,今年易城将会举办‘砖博会’,易城自己的砖博会,没姑苏的份。” “到时候,整个易城内外很多商人,建筑行业的人都会过来参加。” 金泉父子一听就激动了,按捺都按捺不住。 如果许灼入股,那么就有理由参加这个砖博会了。 到时候在这上面露露脸,多少会有生意。 然而陆书记到底是老来从容。 他点着一支烟,抽起一口,微皱过眉头后问道:“既然是尚未确定的消息,小许同志又是怎么知道一定会办的?” 易城砖博会,不是乡下砖博会。 这么大的一个会,你在小小的乡下又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还是尚未确定的消息…… 这句话也像是一盆冷水,立马就让金泉父子冷静了下来。 许灼看着几人笑着道:“几位,可曾听闻易城这些年举办过砖博会?” “这种大会,要举办也是在省会邺京,或者海城。且一个城市举办,多少差点意思。一般都是半个省,或者一个省来举办。由市政牵头,促进各方合作。我也从来没听过一座地级市要举办的。再则,易城才从吊州分割开来多久?地皮上又是东拼西凑,制度上相当混乱,地方上都做不到统一。”陆书记不愧是陆书记,几句话就把当前易城的整体情况给分析完了。 明清时期,易城属于吊州府管辖。 当时吊州府府治设立在武进县,但武进县并不直接管辖其他地方。 只是作为一个府的县首存在。 封建社会的层级制度,因当时大环境所致,和现在不同。 虽然可以用现在的省市县之类的替换进去加强理解。 但也仅仅是加强理解,并不是真正理解这个制度本身。 甚至府台道台什么的,和今天各种概念也有本质上区别。 后来,民国时期,一九一二年,易城从吊州独立出去,称之为易城县。 连县级市都不是,只属江南。 直到四九年,才正式成为易城市。 这期间又经过地图的多次变动,有些地方合并啦,有些地方割走啦什么的,比如说直至今天,易城,易城市,易城县,特么都是三个地方。 可以想象这制度有多混乱。 这件事还要再往后几年才能出现变化。 到时候,易城彻底取消公社,行政阶层会从村往上变成乡,镇,区,市,那时北塘公社什么的也会变成区,而非如今一级公社。 然后易城市才是易城市,没有易城,易城县这些乱七八糟的。 当然,那也是整个百湾镇衰没的开始。 如今这里的情况就是,靠着自己努力,占尽地利,有运河水路不说还有一条铁路,可回头这里铁路就要被取消,规划里这里将被放弃。 如今繁盛的水陆交通,也会被陆地交通取代。 可百湾镇这里道路情况改善却要延后。 延后一年,等于是落后两年。 因为人家进步一年,取得先机,你后一年要花费一年时间赶上基建,这一年人家都发展起来了,再来一年你发展经济,人家已经是发展第二年了。 以改开蹿稀似的发展速度,边缘落后市内两年还是最保守的。 相较之下,姑苏自古以来就是个独立的大地方,根基深厚,相对来说治理上也服帖,没有易城那么割裂,就跟个……弗兰肯斯坦似的。 很显然,出身姑苏的陆书记对易城甚至比许灼要了解。 可他的了解也仅仅是表面的。 因为他不是土着,不是个刁易城,不知道易城人人均双倍吊毛的特性。 许灼笑着道:“陆书记说得很在理,可陆书记知不知道,要怎么举办一场博览会?” 陆书记想了想,能够想到很多环节。 可他没经历过,这些环节只是能想到,不意味着真的存在。 经不起推敲,无法证实,他也不会说。 当场摇摇头。 许灼道:“第一,要有钱。第二,要有地。第三,要有影响力。第四,要拿到手续。很显然,这四个条件里,目前我们天授村满足三个。只有最后一个还有点问题,不过这不重要,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们村有钱,我不怀疑,可这个地……要怎么弄?”陆书记再次发问。 无怪他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 金砖都是御窑村的压箱底玩意儿了,要不是形势所迫,别人入股这事他根本不会考虑,现在人家想拿更多股份,有钱也不可能。 可是,他抓住了御窑村的痛点,那就是“销售”。 …… 第436章 真的不能再多了 毫无疑问,有点阅历的他知道,砖博会这东西的能量与体量。 真要举办出来,他们的金砖肯定能碾压全场。 问题是,能吗? 能吗——这是个最重要的问题,决不能被忽悠了。 事关整个御窑村前程啊。 许灼道:“这个五村集镇看到了吧?目前它是东蔡村的。但是,东蔡村已经破产了。东蔡村的书记出了点事,挪用公款不说,还欠了钱。村委账上已经没有一点钱了。目前,我们村正在和东蔡、镇公社洽谈拿下这块地的事。等这块地完全吃下,这里将会变成展馆。就算这里拿不下也没关系,我还情愿拿不下。因为到时候我想把展馆放在菜市场里。菜市场不止一层,全易城才多少公社?三十九。三十九公社,撑死五十家砖厂,加个御窑村多吗?” “那……影响力呢?”陆书记道:“天授村毕竟只是村。” “影响力这种事,不值一提,关键是上头手续批复这块儿。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如今整个看似一体实则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混乱易城,想要层层通过,直至市里,都怕是难。” 陆书记越发疑惑了。 这种事,你真要有钱有地有影响力举办,再紊乱也是你自己花钱搞,只要不出乱子,市里面不会怎样。 问题是,你有钱举办,来了各个砖厂的人,这也没用啊。 关键是得有各界名流来参加,这样才能把名头打响。 市里面允许你搞,不一定帮你搞。 谁知道你们天授村有没有得罪人,有人会从中作梗呢? 只有市里面出手,那一切才稳妥。 “我跟你们说,影响力真不是问题。说难听的,只要我想,这种事随便来一下,那都是风云际会……好吧,不吹牛逼了,我也直白点吧。一电台广播,二电视,三报纸,这三点一加起来,就能做到广而告之。易城的这些机会,从来不是我考虑的。我想的,一直都是整个江南和整个华东大区的。你吸引来一百个客户,可能只有一个客户会下单。你想要自己牛逼,一个是产量得上去,二个是客户足够多。剩下的宣传渠道,只要你有钱就能搞。” 听着许灼如此笃定的话,金家父子信心是愈发大增。 陆书记显然也很心动。 不过,他可不是一股脑热就上来干的那种人。 他的肩头挑着全村的利益和未来,不能擅自做主。 于是,许灼说完后,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如果陆书记你同意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除了入股的五千,我还会直接下一万块钱的金砖订单。” 陆书记一听,也差些激动地站起来。 一万块的订单,那足够他们御窑村全村好好运转起来了! 他强忍着激动道:“小许同志,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我以个人名义和你们签单,一万块我可以当场支付三千。”许灼道:“陆书记,这是我的诚意,你看到了吧?” “二十!”陆书记咬着牙道:“二十个股,不能再多了,真的。” “陆书记,你们的金砖其实目前还存在工艺缺陷,仍旧有可以改良的余地,如果我记得不错,传统工艺是选泥,治泥,制坯,装窑,烧窑,窨水,出窑,打磨,泡油,检验这十一个步骤。如果每个细节再细究,足足二十多道工序。其中工序之复杂繁琐,常人难以想象,对吧?” 陆书记怔了怔,目光落在金家父子脸上。 却见这两父子也是怔住了。 他不禁皱眉道:“想不到小许同志对金砖这么了解……” “我只是了解一个大概,论详细的,我不如你们。但我知道,你们在制作过程中,多少有些问题。有些地方可以简化。还有些地方,可以通过空间布局的技术来解决,加速过程,提高生产效率和质量——来看看。” 他从随身的八一双肩包里,取出一份东西递过去。 这是他赶出来的,只有寥寥几张纸。 陆书记疑惑地接过,金泉夫子也凑过来看,越看脸色越凝重。 这上面,把他们制作金砖的技艺流程和关键,写得明明白白外,还把每个技艺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给写明白了,往下则是改良建议。 但很可惜,就这么几页,下面也就没了。 几人都以为这是许灼把关键的给藏起来了,事实上时间仓促,许灼也要睡觉的,事情那么多,他不是铁打的人。 但也正因为这么一份东西,寥寥几张纸,许灼的权重又在陆书记等人心目中给加重了……不为别的,许灼有这东西,完全可以找别人做。 只要钱足够,搭建一条生产线又何妨? 只是很明显,许灼要把钱用在别的地方,这种事还是投入到他们御窑村的金砖生产线这里来,才是利益最大化的。 但真要鱼死网破,他们也讨不了一点好。 “二十五个股。”陆书记道:“不能再让了。” 这都四分之一股了,股权还不重? 许灼叹了口气,也知道这是人家家底,自己预想的百分之三十左右是不可能了,所以他做了一下挣扎。 “我拿下这个股份,就是这个的老板之一。” “我承诺,不会干预生产,会执行打开销路这种义务。” “同时,这个厂如果不行,我还得追加钱进行投入。” “只要股份不超过百分之四十九,我就没有控股权。” “可要是这个股份没达到预期,后续义务追加投入来护盘……” “这种事我也不好确定,毕竟我是天授村的村干部,不是御窑村的。” 陆书记极其为难,金泉父子倒是无所谓,他们觉得还能让个百分之五。 谁知道未来如何呢,眼下产业能够维持下来,再多一年是一年啊。 有这么个大老板作保障,难道不好吗? 更何况人家还给了那么大的权限,还能给技术提升拔擢,这不好? 天大的好处,问题是这笔买卖他不亏! 要不是他们足够专业,就是这行知根知底的手艺人,也不会看完这份东西后下决定了,他们很清楚这东西……完整的,有多少意义。 许灼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 第437章 再多点,给你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其实这种非遗东西,放到几十年后,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学。 里面各种工艺流程就算公开了,也就那样。 一个是做金砖几十道工序,一块砖坯几十斤重,一天到晚要扛着砖坯走来走去,还不能弄坏,这累不累? 另一个是,随着往后大基建时代过去,产业收缩,行情也不好,年轻人就觉得这种事没太大前途,也不愿意学。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大家都觉得进厂是被剥削。 许灼当时跟着拍宣传片,有幸接触到了许多事物,这里就包括各种非遗的东西,尤其是他是江南本地人,本地非遗接触不少。 当时他对御窑这种东西尤为感兴趣。 为啥,他要为穿越到古代做准备啊,虽然明知不可能,可幻想下不行么,积累点资料什么的,万一呢…… 结果特么还真穿越了,却是穿成了狗屎。 然后他也万没想到,当时积累了大量的金砖资料,能派上用场。 “二十八,真不能再多了,小许同志,你觉得如何?” 经过一阵又一阵的挣扎后,陆书记总算给了一个许灼勉强能接受的份额,就此,这场酒桌谈话也正式落下帷幕。 “可以,我勉强能接受,那来谈谈合作吧。” “合作?”所有人又是一头雾水。 这不是已经合作了嘛,还合作啥? 许灼摆摆手道:“刚刚的合作,是我为主,你们为客。现在合作,是你们为主,我为客。是这样的,我买一万块钱的金砖啊,这个你们成本价能给多少?” “给你的话,成本价一毛五,你要的话还能再让三分。” “不需要。”许灼摆手道:“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一万块里拿出个一千块,从我这里进货。也可以说,我支付给你们的一万块里,有一千块,是以货物的形式支付。支付的货物,就以瓜子、薯片这些零食为主。你们觉得怎样?” “这……”金泉为难道:“说实话许灼同志,我们不想发展副业。” 陆书记却摆摆手道:“可以,但是我想问问要怎么弄。既然是合作,那就得谈好处。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小许同志,既然诚心合作,那你我之间也交个心,交个底,怎样?” “这是自然,有陆书记你这么敞开说,我也就放心了。” 这一千块钱的零食,许灼将以百分之九十的价格给出。 他们拿到姑苏后,直接让公社吃下,或者让供销社吃下。 价格是百分之一百一。 比如说九毛钱出,一块一卖。 其中一毛钱是运输费人工费,另外一毛钱才是赚的利润。 许灼已经在这上面让利了。 由于太吃运输,他想一块钱给这些人让他们还赚钱,完全不可能。 卖到外地的,自然价格得涨一下也正常。 委托给公社或者供销社,也是为了方便出货,加快收益速度。 他的真正目的,是把姑苏销路打开后,直接在御窑村建设零食工厂。 “到时候,如果事情能成,工厂给你们御窑村四十九个股,我持股百分之五十一。一个是保证绝对控股,另一个是……我这里说的‘我’,不是我自己。我不是投机倒把分子,也不是个体户。零食的确是我弄起来的,但是能够发展起来,不被人给搞,也是因为这是村里产业的一部分。” 他把话说得很明白,成就成,不成另说。 反正,这种东西,他也不愁卖,只是愁市场占有率和占有速度。 他很清楚,一旦八三年彻底放开到底层,全国会是什么样。 在这之前,他要把各种棋子布置好,免得黄掉。 他不缺钱啊,可这些东西一个是他心血,再则……他想过好日子,就得全为民罩着,全为民给他套的潜规则就是带领全村人发家致富。 没办法,一个村的老大陆书记就在此,他必须得搏一搏啊。 要是能一举成功,那不松口大气? 姑苏底子可不薄,人家发展力各方面都比易城厚。 同样都是有钱,但人家百姓有钱,易城是城市有钱。 有钱的层次还不一样。 换而言之,刁易城能刁,因为易城不是真正有钱,也是个大部分人住在穷山恶水却看着旁边金山银山的状态,换谁,谁能爽? “可以,这些都写进合同吧。” 陆书记的魄力比天授村很多人强很多,一句话就把事情定了。 许灼也没多耽搁,当场拿出准备好的协议,在上面写写画画,修修改改。 双方确认后,便等着酒喝完,饭吃完,一同去村委。 这时候一顿吃饭加聊事情,双方消耗脑力和时间,也过去了很久。 走出五村集镇路过天授钣金厂,他试着进厂问了问。 没想到吃完饭的艾老头正趴在门口门卫室里瞌睡。 听到敲窗户声抬眼一看,只见一张脸挤在玻璃上,露着一口挂菜叶的牙齿,朝下笑看着他,差点吓得收不住皮管子。 “你小子,有病啊,是不是有病?”他没好声好气骂了出来。 他也知道许灼来是干什么的,直接开了门,指了指方向,让他自己去拿。 “好了么?”许灼有些不敢相信问道。 “没好!你大爷的!拿了赶紧滚犊子!”艾钟华冲骂道。 许灼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这老东西了,连忙顺着方向走。 很快,就看到了一辆封着铁皮车厢的军马骡车,停在了一角。 那军马骡肚子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吃饱了粮草,舒服得紧。 这铁皮车厢上车地面是在侧面,上去的地方还有脚蹬。 虽然一切都做得粗简,可毛边去光了,角也被磨掉了,做得很舒服。 至少不用担心这东西刮擦,导致人受伤。 驾驶马车的地方在最前面,位置被加高加稳固了一点,视野更好,坐着也更舒服了,就是没办法遮风挡雨。 虽然顶盖朝前延长,有一定遮蔽作用。 但是,车一旦开起来,雨水还是会朝脸上扑。 这完全就是简化版的西式贵族马车 “来来来,上车,都上车。” 许灼驾驶着军马骡车走出去,到了厂门口,陆书记、金家父子、船工们见状纷纷围了上来,纷纷称奇。 一打开车门往里开,就更惊讶了。 …… 第438章 进来吧你! 里面竟然还有座位和车窗。 “这个好啊。”陆书记笑着道:“想不到小许同志还有这宝贝。” “乡下不方便,仅有的运河交通和铁路交通看着还行,其实有个根本性问题没有解决。两个地方,最后到达的目的地相距不远。一个在易城市中心,一个在中桥。但我们百湾镇的人,要去的地方通常是红玫市场。可红玫市场距离中桥和火车站都不近,相较之下有些人宁愿挑着担子走个十公里左右去。人出行不方便嘛,我就想着替村里人解决一下这方面问题。” 说话间,许灼让他们上车,驾驶着军马骡往村委赶了。 这路原本就不算平坦,下过雨后更显泥泞。 可还别说,经过艾钟华的手这么一改,看似简陋,却好开很多。 从钣金厂到村委,中途有好几个泥水大坑,轻轻松松过去了。 也完全没陷入这种事情的出现。 果然,万向轮结构,地板加固,换大车轴,大轮胎,这滚过坑的时候,别提有多舒服了,比原来稳太多。 许灼一个是担心过坑。 第二个担心自重过大,路况差,军马骡拉不动。 最后则担心颠簸引起散架。 事实上他多虑了,车子完全没有铁板焊接不固发出的碰撞声。 倒是过坑颠簸,让里头人哎呦哎哟了几下。 下了车,许灼身上也被打湿了一层。 到达办公室找楚跃华时,却是吓了一跳。 因为此时此刻的楚跃华,正被四大天王围着。 没错,不知怎么的,全为民,张志强,罗立新,张启民都在。 楚跃华正在弄着账单,看起来兢兢业业的。 桌前则放着吃了一半白米饭的铝饭盒。 当许灼敲门进来后,十只眼睛齐齐盯着,不冷不热,多的是疑惑。 这就是欢迎仪式了。 “小许,你来的正好……”全为民抬手打招呼。 “你们忙。”许灼连忙把门关上。 “进来吧你。”全为民眼疾手快,一把抓着进来了。 “慢着慢着慢着!我有客人!有很重要的正事!姑苏来的客人!” 许灼连忙把事情解释了一下,这才让全为民放下心。 “你小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瞒着老子,把合作谈了?” 许灼疑惑道:“这件事……好像和村里关系不大吧?我应该有权自己做主。对全村的发展,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吧?” “那你知不知道,村里快没钱了?” “不是……怎么会没钱呢?薯片……呃……好吧。” 他这才想起来,村里入账的大头都在零食生产组上。 零食生产组的账目大头,又在市里。 市里的账,签订了协议,不是每次都直接结账的。 这就导致了部分钱暂时取不出来。 而目前最主要的工程就是修路,这完全就是在烧钱。 “放心,这些事回头咱们再说,再说,我有办法。” 许灼作了保证后,全为民拍拍他肩膀道:“小楚,你来给小许解决一下合同打印的事,我去见见姑苏小赤佬,你陪着大伙儿聊聊事情吧。” 话是这么说,许灼还是要带着全为民去的。 路上,他把自己和陆书记所说的事都说了一遍。 也好让全为民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到了楼下又一阵介绍,这才放心上楼解决该解决的事了。 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许灼可以先垫付着。 直接让村委开个借条,打个证明就行。 到时候结了账,他就直接从账目里面扣。 这边事情结束后,许灼本想送陆书记等人离开。 不过,陆书记这些人没有想走的意思,似乎被全为民给洗脑了,说什么都要留下来听老登的“教诲”,反正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全老头也乐得留这些人下来聊天,赶走许灼让他自己去忙活了。 许灼赶着军马骡车回到二十三号时,大妈大婶们已在等候。 许相也在这里等着了。 不过许灼并不着急,他连忙去了一趟十七号,看一看建造情况。 这一看,他不禁喜出望外。 就吃顿饭的工夫到现在,这么短短几个小时,十几个人已经完成了搅拌水泥和铺砖,上百平米的金砖已铺了大半。 感觉今天一天下来,二楼阳台的金砖也能铺好。 “到底人多力量大,也愿意卖力气,唉……” 想想也是,自从隔壁十五十六号弄好,两组装潢小组合并一组,十七号忙活的人就多了起来,那么多人铺设区区一百多平的地砖,平均每个人也就铺个十来平米,换算下就是三十几块砖。 那几个小时一起搞,哪里还有搞不定的? “许组长,跟你汇报下情况。” 两个副组长聊着天,走过来,看到许灼连忙迎上。 “目前进度,下午两点钟前,可以把所有金砖铺设完成,保质保量。” “除了金砖外,剩下就是各个房间的涂装了。” “琴房,书房,是重中之重,但下午剩下时间也能完成。” “然后是……几个浴室和卫生间,大浴室要全用松木板的,目前有柏木可以替代,但是木料还没裁出。” “这么一来,窗户全部弄好了,就只剩下门了。” “门这边不是让翟师傅在弄嘛?目前大漆之类都做好,但还做二刷三刷抛光呢,上门还早,所以这个吊顶,是不是得弄一弄。” 许灼朝上看了看,忽然有些后悔。 一层的挑高太高了。 目前顶板还是水泥的,弄得这么高,直接涂装似乎不太好。 他立马想到了一个解决之道——藻井。 就是在天花板上,做一个视觉上层层往上、层层缩小的结构。 这东西故宫里就有。 最早是用来装饰——遮掉建筑内顶结构的。 不过现在么,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天花板暂时不急,我还要细想一下。如果没事做了,你们去木工小仓辅助下翟师傅,打造一下家具吧。目前家具这件事还没着落。” 如果做成藻井,那么灯具和通风就要重新设计一下了。 到时候还要在现有的墙壁上开孔,甚至会破坏目前涂装。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简单交流完后,许灼便回去放好合同,和许若谷吩咐两声,这就和许相一同催着军马骡车,带着一群阿姨们往城里去。 有些事,只能他来做。 …… 第439章 我想回去烤红薯 他要记录军马骡车沿途所需时间,还有设立的站点。 这样才能尽可能多地做好这种服务,看看有无实践的可能性。 雨天比晴天适合,因为雨天的意外情况更多。 驾驶者根本不怕路途顺,就怕路途不顺,意外情况发生了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这一路,许相面临风雨驾驶着不容易,他也不容易。 而他更担心的还是这雷雨天气里的安全性。 要知道,整个车厢都是铁皮做的。 索性,一路提心吊胆却没有任何惊险地到了红玫市场。 过程堪比顺利他妈给顺利姥姥开门,老顺利了。 尤其是走过五村路的尽头松茎头,拐上大道时,这平坦大道差点让军马骡欢快飞奔起来,改装过后的车子实在太顺。 只是到了红玫市场这里,才是真正难点的开始。 这些大妈大婶们,动辄两个小时起步,至少下午三点半才能来,还来不齐,要他们等一等。 落地后听到这要求的许相都有些炸毛。 他对许灼道:“阿桃,我想回去烤红薯。” 五分钱一趟,包来回,还要在这里干等,这不是扯淡么? 你特么乘船和乘火车,一毛两毛的,哪有包来回的? 这同村人的贪便宜,贪到钻阴头里去了。 简直是脖子纤细,专想触忌。 “别急二哥,我去看看。” 许灼下车撑起伞,四下张望了下,发现不少人都在看着这辆浑身涂满蓝漆,醒目处还涂着红五星旗的侧开门铁皮军马骡车,不禁啧啧称奇。 不少人是见过马车的,可那也是用木头做的。 自从建国以来,很多东西都淘汰了,尤其是市内都有公共交通了,有轨电车这东西,来往很方便。 于是这才淘汰了区区多少年的东西,一下吸引不少人眼球。 他下车后便去报亭买了份易城地图。 这年头的建设没有这么快。 就算快,很多重要地方也不会更换,路这种东西,十有八九是不会废弃,只会一直保存下来,因为大部分路都是脚走出来的自然路。 这意味着有着必须存留的需求在。 所以这些地图可能很多年都不用更新。 许灼买的是最新的,但也是去年年初出的了。 这都多少年了? 差不多二十个月左右。 拿着地图本想在车厢里看的,却没想到车厢里太阴暗。 无奈,只能去红玫市场灯具店里,买个马灯挂在车厢一角。 点亮后,内部就变得很亮。 看了约莫十分钟,许灼道:“二哥,咱们这么走,先去友谊商店和百货大楼中间那条路的路角头上。” 车子刚到这里,就有人上来询问。 可面对询问的人,许相却手足无措。 因为这是一对老外,说着人听不懂的鸟语,根本没人懂。 还好,许灼直接打开侧车门,与之一阵交谈。 在简短交流后,这两个老外很高兴,被许灼请上车子后,军马骡车前行。 “二哥,往前走,我跟你说下……” 许灼走到前面,拿起地图看了眼周围环境,直接告诉许相怎么走。 两人对话的地方,也就只有一个前开的移拉的小窗口。 不过许灼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况,所以也肩负起了报站的工作。 他来过易城市数次,对市中心周遭还是比较了解的。 大概走了一公里多,过几个口子后,车子停下,到站了。 许灼亲自开门,请两老外下了车。 “阿桃,这咋回事啊?” 老外离开后,许相终于没忍住问了起来。 许灼笑着道:“我跟老外说,这辆车是易城的闲散观光线,可以去易城的一些景点。人家问我有哪些景点,挑了一个。收车费一个人五分。” “不是说这老外有钱嘛,为啥不多收一点?” “五分不是国钞,是叨乐,就是人家的钱。汇率上,稍微高一点。虽然人家有钱,可也不代表人家傻啊。想把生意做起来,不能把人家当猪。” “资本主义这头猪,咱们作为接班人不宰,谁宰?” “话不是这么说,这一刀杀吃不到几口肉,一刀一刀割,越割越多。”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这件事,也总算让许相心头松了不少。 送完这对老外聊天的时候,就有一些老外上来询问。 易城这地方差吗? 严格来说,只能说不算太好。 四九年那年,易城经济全国排名第五。 但这不是易城人民的。 易城有个荣氏家族。 民国年间,全国三分之一的布,三分之一的面都是人家生产处理的。 有“荣半城”一说。 易城鼎鼎有名的景点之一梅园,原先也是人家私家花园。 抗战时期,人家拆家捐款买飞机大炮。 之后虽说家底打空了,可根基没空,又再度崛起。 就在去年,七九年,国家副主席荣毅仁创办了“中信集团”。 当然,当国家副主席那是九三年的事了,九八年就退休了。 如今八零年,那都是十几年后的事。 不过人家五七年成为海城市副市长倒是真的。 就说牛逼不牛逼吧。 如果把荣氏家族从易城拿走,可想而知易城会是什么景象。 从这点也看得出,易城和海城之间啥关系了。 要不然海城怎么会自豪地称自己是“大易城”。 而易城也低调地称呼自己是“小海城”呢? 相较之下,为什么姑苏吊州比较富有,答案也跃然纸上了。 不说别的地方吧,这年头外国人来华夏旅游,易城绝对是最好的地方之一。 相较来说,这里人虽然刁,但不野蛮。 往南能接着海城,杭城,周围有姑苏,往北邺京…… 可以说好地方都在周遭,去哪都方便。 所以这年头市里老外不算多,却也绝对不算少。 其中尤以老大哥那边的毛子和混血居多。 让许相惊讶的是,基本上和许灼聊过的,最后都付钱上了车。 两人开车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按照许灼既定好的路线在这里转。 途经八个点,基本都算是老外比较多的,或者适合老外去的。 这么搞的原因,对于许灼来说,无非是老外图便宜和新奇,成单率高。 就这么两三个小时,军马骡车在这条线上已经逛了五圈。 没有一趟是满的,不过一圈下来每个站点多少有人上下。 第五圈结束时,车子开回去看了看人。 那和各位大妈约定好的地点,目前只有一两个人。 许灼过去聊了几句后,才发现这两个大妈有些无耻。 …… 第440章 开头钉子,结尾钩子 说想搭乘着一同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阿姨,这个车子走一趟,骡子是要吃东西的。你们乘柴油船,乘火车,一毛两毛的,其中相当一部分钱都是给的燃料钱。你们八个人,几乎满座,来回一趟付四毛钱,除了骡子之外,还有人呢?许相他现在是这车的司机,不干这个,运送货物,一天能至少有一块五收入,现在为了送你们,今天是没工资的。没这个钱,难道还不能让许相去赚赚外快补一补?” 你们坐了,那别人坐什么? 其实前面五趟每一趟赚了差不多一块左右,多的时候两块。 目前一共赚了七块钱左右的外币,许灼想努力努力,看看能不能赚个十块。 要是可以,这意味着这条路线很有钱途。 大婶们再脸皮厚,也知道自己是占便宜的,不能得寸进尺。 应了声后,便继续在这里等着了。 就这样,两人又跟着跑了一趟,最终稳稳当当赚了十块多外币。 十块多看起来不少,可要是平均到两个人,一只军马骡,一辆厢车上面,就会发现不怎么样,但要是一天全职的,那么可以二十块钱左右。 二十块的外币,一个月六百多,这入账相当夸张。 当然了,生意也不是天天这么好的。 尤其是经过这么一趟,许灼发现厢车还是存在一些问题。 比如说这个车窗啊,要是能换成玻璃的,那真就完美了。 另一个是这军马骡拉屎的事,得用尿素袋做个屎兜子才行,免得惹麻烦。 剩下的就是细节上的事了。 从城里回到二十三号,天色已晚,正好赶上吃饭。 许相发现今天货没送,随后发现今天不用送货,闹了个乌龙,捏了把冷汗,可这事也给许灼提了个醒。 用军马骡交通这回事,还得另寻出路。 “剩下两头还在用着呢,这条路线目前看来是有潜力的,就是看样子得另寻规划才行,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 今天许灼看起来阴沉沉的。 相较之下许若谷却跟没吃药……或者是药吃多了似的,显得颇为兴奋。 许灼沉默无言做着晚饭,许若谷飘来飘去,像是跳芭蕾似的。 一边飘还一边嘴里哼着《相许》,那是真的挺飘。 “看来事情很顺利啊。”许灼随意开口说了句。 “诶呀,我跟你说啊……”谁能想到接下来许若谷一直到吃饭都是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真就像是中了五百万似的。 原来今天下午,她和戚苦玫、叶安巧聊得很投机。 封面排版的事,完成了将近一半。 因为积累的画稿比较多,许灼留给她的只是故事发展方向,连主线都没有,目前的主线还是她不断抽时间询问下得来的。 和两人聊天,让她打开了思路,有了接下来的故事主线和支线。 尤其是叶安巧,还给她提供了一些“节奏性”的东西。 一个是思路,另一个是画面上轻微漫画化,进行局部分窗。 这么一来,就能在一张图中,尽可能多地纳入内容。 三人探讨了许灼留下来的“开头钉子结尾钩子”的理论,加以完善和尝试,对往后内容进行节奏上的重新构建尝试,都觉得…… 很不错。 “如果按照现在这种方式方法风格走下去,那么内容一大章接着一大章,明线暗线支线三线并行。主线中额外加些生活乐趣,这些生活乐趣来加深硅基生命体的环境,从侧面加深对外星人环境的描述,我觉得就很立体,很全面。不过现在问题是,我们三个都对这方面的认知缺乏——” 许若谷看着许灼,意思是需要你。 “待会儿说,咱们……一步步来,行么?” 许若谷看着许灼脸色不正常,便询问是不是出了事。 许灼说没有,就是有些小问题。 这顿饭吃得比较快,许若谷倒是有些享受。 对许灼来说可能就是“味同嚼蜡”。 快速吃完了,他把打扫战场的事留给许若谷,自己回房先琢磨起来。 还没涂几笔,二十三号门就被敲响了。 许若谷去开门,一看是楚跃华,细看不禁吓了一跳。 此时入了夜,雨又稀里哗啦大了起来。 楚跃华穿着蓑衣,挑着扁担,穿着胶鞋来的。 两个竹子箩筐里是一包包毛笔写着字、分类好的珍珠。 雨很大,许若谷在与之简单交流后,徒手拎起两百斤的箩筐就朝里头走,最终放在了客厅,回过来时看到楚跃华单手提着,走路有些踉跄。 她上前再次提起放到了客厅。 一个女生,如此雄伟的力气,直接把楚跃华给看呆了。 “楚会计,珍珠明天让我们去趟就成了啊,没必要这么麻烦。” 送都送来了,这当然是屁话。 可是,客套一下总归是要的。 楚跃华连忙道:“许知青,许委员回来了吗?” “吃饭前刚回来,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回来就板着面孔。” 这让楚跃华有些无语,怎么感觉这两个姓许的好像换了脸皮呢。 按理说,这副春光满面的样子,不该出现在许知青身上啊。 他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就被许若谷请入了客厅里,拎来了火炉烘烤,加上了热的茶水和一些蜜饯点心什么的。 许灼也很快被叫了出来。 “楚会计,劳烦你这么晚了来送珍珠,真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忙,事情我给忘了,真是抱歉……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许灼很有礼貌,但也没多少客套。 楚跃华笑着道:“肯定有别的事。要只是来送珍珠,倒是不至于。四百多斤呢,这天黑也找不到板车。我是来跟你说两件事的。一个是陆书记的事,傍晚他们回去了,我也按照你的要求来取了十斤薯片,十斤瓜子,十斤怪味花生,十斤酒鬼花生,十斤各种香料。看得出来,陆书记他们这一行人此行收获颇丰。老书记带着他们冒雨,又参观了一遍天授村。主要是去了你的木工小仓,皮具小仓,还有养殖场,双桥河岸边走了走,给他们看看咱们的路。他们有想要加强学习合作的意思,但不知道怎么弄。” 许灼一听笑了,暗道全为民这老土匪还真会忽悠人。 姓陆的明明跟个人精似的,竟然也会被整得这么听话。 …… 第441章 不调研就没发言权 “全书记有决定了,来知会我一声是吧?我知道了。”他道。 楚跃华摇摇头:“关键是老书记也不知道怎么加强学习合作,他来问问你的意思,看看怎么搞。当然,这个事情不急,可一定要做在备忘录里的。目前一切还是以当前合同上的合作,为主要任务。这两天下雨,老书记正好空闲,你却闲不下来。老书记知道,所以让我来记录你的意思。” 说着楚跃华掏出了厚厚的笔记本和笔。 许灼见他这认真模样,不禁一愣。 暗道全为民现在还在压着张志强,半用半不用的,对楚跃华倒是放心。 就是楚跃华资历倒是有点浅,办事也欠缺灵活和火候。 按着这状况,十之八九,全为民想培养楚跃华当接班人啊。 那感情好,反正傻傻的楚跃华比张志强好相处多了。 “是这样的,楚会计,我认为村子发展的本质,除了以人为本之外,其实就两样,一个是技术,另一个是资源。你看,人家有造金砖的本事,这是技术,不是资源。真正的资源和技术,都得满足‘人无我有’这个条件的。” “对对对,你说得非常对,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相较之下,咱们的零食香料之类的,技术含量不高,只是保密性做得好,且我这里还掌握着原料渠道,出来的产品也是人无我有。这个其实就是资源,不是技术。这次合作,本质上除了合作外,还是一种资源互换的试探。” “试探?许委员,试探的话,单子是不是太大了?” “和单子大小无关,咱们有这个需求。我们村的建设,一定要围绕老百姓的‘生活’来。所谓生活,无非四个字,衣食住行。怎么让布料变得方便,吃东西变得优质,住房环境敞亮卫生,出门方便安全快捷。这些,都离不开基础建设,也就是所谓的‘基建’。我们天授村在这些上面,可以说没有任何优势。目前唯一优势就是靠着零食撑起来的钱。我们有钱后,要做的就是朝周围延展,看看周围哪个村有特产,有好的技术,地势好有发展潜力。然后,我们就要扶持这些村,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兄弟村。这样,我们村才会成为主导。” “好,讲得真好!”楚跃华听这些话如获至宝,整个人激动得都脸红。 许灼说这些大实话,也是为了楚跃华成为下一任村领头羊做准备。 想活得自在,那当往年老二,老大做事加遮风挡雨,这就行了。 至于争一口气,老大想争一口气,就得往前站,他来挺着。 反正风雨不要吹在他身上就是。 楚跃华想了想道:“能具体一点吗,比如说现在御窑村。” “御窑村,我得去过才行。和陆书记聊了没几句,我就觉得他们陆慕公社执行的方向性政策和御窑村自己经营策略,和咱们这里完全不一样……” “呃,那什么——”楚跃华抬手打断一下道:“那个,许委员,不是他们和咱们不同,是咱们和他们不同。他们一层层下去,跟着大方向走,剩下的根据本地情况灵活改变,问题不大。” “意思就是说……不正常的……是我们?” 楚跃华深深点头:“除了我们天授村,周围村也都挺正常的。许委员,你也知道咱们村的历史。到现在村里一个职务多个同名都被分着呢。我跟老书记提议过有些东西要取消,老书记说,这事让你回头想个办法。” “卧槽,我来决定整个村架构?让我来?” 许灼吓了一跳,这不就是他在当天授村这块地方老大了嘛。 楚跃华道:“老书记亲口对我说的,不过是许委员你出主意,他来审核,回头和所有人讨论,没问题就通过。这事您记着,根本不急。至少要等到第一阶段的工程全部弄完才行,不然也没意义。” “成……” “那御窑村——” “御窑村情况我不清楚,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的,什么坏的,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知道他们和周围情况怎么样。这就没办法进行置换,置换条件就是合作本质。不调研就没发言权。” “不调研就没发言权,合作本质是条件置换……好,精辟。” 几句话自然没办法完全诠释一些事。 许灼为了这尊天授村未来的老大,冉冉崛起,便像是上课似的,为他举了很多例子,这里面包括经济学和数学。 所谓数学,就是如何计算成本。 这个成本不是本钱,是“劳动价值与钱币挂钩”,这个怎么来衡量。 目前话题聊完后,楚跃华才明白许灼说的“试探”是什么意思。 就是用这笔生意来试试水,看看姑苏那边与这些香料零食的相性如何。 要是好的话,那么可以去姑苏那里开厂,把建设生产组放到那儿去“参谋建设”,赚那里的钱,拿回来到他们这里用。 这种战略上的布局,等于是如今国际形势缩小。 大概意思就是天授村有钱了,就去那里消费,购买资源和技术,用来完善自己,扩张自己,建设自己。 等天授村有资源有技术了,如此形成活性循环。 目前他们有钱,人家有东西,这就是最大资源。 眼下政治环境下,最常出现的就是买家找不到卖家,卖家找不到买家。 许灼的意思就是,用各种试探和调研,来打通这些环节。 最终达到为天授村铺路的目的。 就是所谓的make tianshoucun great again,简称“mt·ga”。 这也不算夸张,毕竟天授村在清末民国也的确牛逼过那么小百年。 说个再创伟大也不为过。 至于陆书记等人临走前,已经来过二十三号拿钱了。 五千块的融资,三千块的订单钱,剩下配方部分则下回来拿。 顺便,也从许若谷这里拿走了一万块钱,用来补上村里目前经费。 这笔钱是和陆书记他们的钱一起拿的。 在看到一捆捆钱跟一捆捆纸似的往外拿,他人都麻了。 讲真,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也是楚会计私底下和他聊了几句,他才真正明白许灼的富有程度。 可他不明白,这么一个有钱的人,为什么会穿满是破洞的裤子。 这裤子洞上都烂出筋了,也不打补丁,瞧着就跟个好同志似的。 …… 第442章 你小名叫什么 聊完了这件事,还有下一件事——李贵琳夫妇,今天下午就搬走了,他想问一下,这个工厂什么时候开始建。 他的提议是,下雨天可以拆房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等天晴了正好用来建房子。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大伙儿的意思。虽然休息很舒服,可舒服没钱啊,待在家里闲得玩自己卵子,这也不是个事,对吧?” “呃……”许灼被整懵了,这一刻他实在有些忍不住道:“楚会计,休息休息,放放假,陪陪家里人,睡睡觉……这不好吗?” “这好吗?”楚跃华疑惑道。 许灼以为他在说反话,又问道:“这不好吗?” 楚跃华一脸奇怪地看着许灼道:“许委员,干活有进项啊,跟着你干,进项还不少呢。自从和你干活开始,多少人家能吃肉,能买布料做新衣服了?茅知青那里生意都好了不少,她都把一些小活转给其她人做了。” “呃……”许灼发现,他还是低估这时代人的无聊和肯吃苦了。 最终他答应了楚会计,明天就干活。 不过,不是找其他人,而是找严大海。 原来严大海已经来通过气了。 楚跃华一看双三队惨兮兮的,想着养殖场都建了,许灼要建设的工厂估计也差不多,所以便答应说道说道。 “严大海倒是会钻空子,确实,我这工厂也要用彩钢瓦钢结构。” 谁叫这个法子又快又好呢。 唯一问题,还是如今对材料的防锈技术,做得不是很好。 钣金厂里现在用的氧化膜药剂,还是他配置的。 既然许灼答应,那要做的就是准备好图纸了钱了。 这些都不急,反正拆房子是头等大事。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戚家姐妹的事。”临走前,楚跃华忽然一拍大腿连忙说道:“瞧我这记性。苦玫同志的事,老书记这里已经答应了,但他要求,这个文宣处委员你得来兼着。” “我一个男的兼着不好吧?” “都是男的来兼的,这事儿没见过女的。” “为什么要是我?” “老规矩啊,谁提议谁负责,万一内容出事,你来担着,难不成还让人家两个回不去的姑娘扛事?这是老书记原话啊,不是我说的。” “哪里是原话,楚会计你肯定美化过了。” “呵呵呵呵……你也了解老书记的,他就这样。” “成,广播室和文宣处办公室怎么说?” “没收拾。” “没收拾?” “许委员,你忘记了?旁边新的都快开了,这两天老书记正在联系人,把广播站线捅过来呢,还有变压器放置的地方。这些一起弄吧。弄完了,人搬过来,不正好可以开始搞吗?你说对不对?” “我说老书记,英明。” 等把楚跃华送走,许灼又和许若谷两个,把这些珍珠分出来。 挑出里面做好的三分之一,放入十七号地下室。 “哟西!” 十七号还没通电,但是一楼金砖已经铺好,所有一楼房间也粉刷好,一进来就感觉到了一股空旷大方的味道。 把一堆东西放入地下室后,许若谷毫不吝啬夸赞。 “不错不错,墙壁的珍珠白和地面的金砖青黑,相得益彰。果然啊,你在造房子,设计房子上,真的很有本事。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她很少有佩服人的。 即便是许灼,先前也只是佩服他灵活的头脑,远见以及老道。 但眼下还未完全建好的十七号,让她打心眼底对许灼真正佩服。 或者说她真正佩服的,不是耍心眼厉害的,还是这种有“硬技术”的。 相较于隔壁古色古香,但显得中规中矩的十五十六号,这十七号让她有一种所谓的“现代华夏建筑”真正该有样子的感觉。 传统建筑,显然不适合如今乃至未来大环境。 可同样的,在这大环境下,一味追求西华、苏化建筑风格,她也不喜欢。 许灼这一手从设计图到选材,再到如今初步建成,让她终于看到了真正的,现代化下的华夏建筑。 简约但不简单,敞亮大气却不粗犷,处处是精致。 外面落雨,雨还不小,可走进这房子后便发现,有些房子雨声大,有些房子则非常安静,一路走,雨声也像是音乐似的,渐大渐小。 许灼听了她夸奖的话,不禁低头摇脑袋轻笑。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又激发了你挑刺的老毛病?真是的……除了我,也不知道这世上谁受得了你没刺都要挑的坏毛病……” 许灼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许若谷:“扶我?你不天天晚上扶?” “皮痒了是吧?嗯?”许若谷红了脸。 下意识想要给许灼一肘子,结果发现手从臂弯处被环住,使不上劲。 两人老夫老妻了,自从身体一天天变好,许灼的战力也与日俱增。 就这么说上两句,自然不至于红脸。 问题是,许灼知道她敏感的地方在哪里,就是耳朵。 这是故意撩人的。 “痒了,要不你扶下墙?” “滚……回屋去弄……你今晚不有事嘛,还这么折腾我?” “不是你折腾我?” “你别瞎说啊,坏死了……我没有,是你盯着我,戳什么戳……” “谁叫你这屁股这么圆这么弹,是吧?严丝合缝,刚刚好。” “找打呀你~放开啦~” “那你佩服我做什么?这里面难道少的了你的辅助?” “真是的……没有我,你想做什么照样能成事,就是麻烦些。哦对了,苦玫倒是有点天赋的,也能沉得下心学。我想多招几个人来教下绘画,能够帮你解决不同方面的作图需求,省得你一个人每天又要写又要弄的。” “怎么弄~嗯~” “诶呀……我穿的裙子……你拉拉链干什么呀……” “你的小名难道叫‘什么’?” “嗯……” 雨点很大,打在院内地面墙面,啪啪啪啪啪啪…… 两人折腾了半小时…… 出去时许若谷觉得这种氛围很不错,非常满意。 许灼也觉得还可以吧。 只是回去路上,她一直夹着腿,几步路的事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 第443章 扶不上墙的小人 到了二十三号她立马加热水,蹲下来好好洗了洗。 许灼今晚的任务有点重,图纸一张张要画个不停。 后来他索性偷懒,为了追求效率,画零食工厂直接拿了养殖场的来抄,反正他理想的结构也是一样的。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剩下一个问题——车厢修改。 除了车厢要再弄几个外,还得有军马骡或者马,以及驾驶员。 只是这最关键的,还是得会有懂英语的。 要不然这笔钱真的很难赚到。 “车厢还得有特色,不能太中也不能太苏,符合国情之余,还要符合国际审美,这也真难,当下还是怎么解决座位吧。” 座位要舒服,要轻,很显然不能装沙发。 所以换上竹篾凳这事儿,也就呼之欲出了。 “通风透气采光,都是问题,倒也不是不能解决。” 图快画完时,他以为可以好好睡觉了,忽然想起一件事,不能拍头。 “阿西吧,事情怎么这么多,把兰合的事给忘了,唉。” 太累了,不管了,倒头就睡。 过一天是一天吧,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明天在等着他。 只是隔天醒来让许灼没想到的是,第一件烦心事就如此猝不及防——又有村上的老阿姨大婶上门,想要五分钱包一个来回,带她们去市里。 许灼有的事忙,自然不可能答应她们这要求。 直接回绝也不行,于是再次把这件事,压到了中午饭后。 “不对,今天许相得送货啊,得赶紧让他把这事安排了,顺便和宋朱梅说一声,让她跟蔡淳说道说道,再帮忙弄些军马骡出来。” 一大早他就没消停。 快速吃了早饭去找许相说明事情后,让许相赶紧冒雨把东西送了,把话带到,与此同时他也跑去国营饭店找李卫国问事情。 结果李卫国不在。 他看着张远超这表情有些不对劲,把他拉过来问道:“老张,你跟我实话实说,你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躲着我?” 张远超尴尬地点了点头:“那个……他事情没办成,那房子没拿下。你也别急啊许哥,再给他点时间。这事儿,本来也不容易,对不?” 许灼特么的要气炸了。 李卫国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小人。 他本想骂上两句,却突然想起什么,戏谑笑着摇头。 “没事,跟他说这事儿就算了,多大能耐吃多大碗饭。”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弄得张远超夹在中间尴尬不已。 许灼没让他难做,但他知道这下不难做也难做。 出了门,他也没回去,直接去东蔡找了土坯房看看。 没想到孟钱多正在这里指挥着收拾。 “许哥,你怎么来了,难道计划有变?” 许灼上次来还是在上次,都成这里的稀客了,孟钱多见了能不惊讶么? “我来看看,顺便和你聊聊,这是在干什么呢?” “哦,那巧了,我这不收拾着么,打算一会儿去找你。” “我跟你说下情况,这些东西都往我那里送,没问题。但是宿舍目前还没建设好,下雨天也只能停工。这些东西弄过去后,你目前只能天天家里和养殖场两头跑,包括你的徒弟也是,有点辛苦。” “这算啥,许哥你放心,没问题。” “那成,还有件事,你现在徒子徒孙多,其余人怎么处理?” 一聊到这个,孟钱多愁容便上来了。 就如许灼预料的那样,养殖场这里,加上孟钱多本人,一共只给十个名额,而他手底下徒子徒孙加起来,目前总共有二十八,算上他二十九。 剩下十九人,就算土坯房这里再留一些,也顶多留六个。 这六个还包括四处采摘和晾晒草药的三个。 只是按照目前情况看,这三个留着也算是白养。 前段时间蝎子生意结完账后,大家暂时不缺钱,其余的药草生意也全部甩到药材收购站去了,目前药草晾晒这里算是空窗期。 当然,许灼那三百多斤蝎子,也通过袁如辉关系卖到了镇上。 镇药材收购站和袁如辉不是上下级,而是平级。 这就不存在袁如辉这里收购的蝎子太多,上交,从而导致降价。 那里的蝎子不光价格不低,甚至比乡下还贵点。 从八十五底线,一直到九十五上限。 许灼这里收来的蝎子,都让孟钱多带人大大小小,残残整整分拣好的。 人家药材收购站省了力气,除了残的以八十收,剩下以打底九十收,其中最好的则以价格九十五收,最后均价差不多在九十三块三左右。 一共拿了小三万块。 抛开给孟钱多的成本,他这里还能挣小两万。 当然,这里少不了要孝敬下袁如辉和人家药材收购站站长的。 不过袁如辉没收他钱。 老袁也知道,这段时间许灼为了让人帮忙肯定贴进去不少,再一个,先前去易城报社这里花钱做广告,也都是许灼出的钱。 这笔钱目前他已经做账做在了酒厂账目上。 毕竟是做公事,哪里真能私人贴钱? 就连冯国富整天跑东跑西,请人吃饭喝酒,也是做的公账。 厂里正经账上没有多余钱了,也是冯国富早年积累眼下自己在贴着的。 当然,圈子里的都知道,以冯国富的性格,完全不可能贪财。 这个人傲气得很,不会做这种亏心事。 其实关于酒推销这回事,目前许灼出力是最大的,甚至没有之一。 比如冯国富眼下还能跑,也是靠着他在菜篮子工程这里打招呼。 不然以冯国富自己的人脉和他的速度,该跑的早就跑完了。 在郑新国、郭昆两人帮助下,这酒也往各个顶尖的上层渠道推送,撑开粮食白酒与易井坊的封锁,杀开一条血路。 袁如辉看着忙,其实是最不忙的一个。 总的来说,他自己心里头也清楚,所以这个卖蝎子的钱,除了给人家的必要的好处费,也就是回扣,用来疏通关系,剩下的他一分没要。 当然,他也知道,许灼这人有个收集药材的癖好。 人家店里藏着的臻品野山参,海马,麝香,鹿茸,沉香,陈皮什么的…… 几乎都在他的说和下,被拿来抵扣掉一部分钱了。 买这些珍稀药材的钱,价格可以高一点,多出来的是回扣。 不然光明正大的回扣一大笔,谁敢拿? …… 第444章 你找什么?那口痰? 这年头还在执行伟人的政策,人心向古,本地人爱占便宜不假,可都是小便宜,胆子小,大便宜不敢贪,谁都知道容易出事。 珍贵药材嘛,人家稀缺,愿意多花点钱买也正常不是? 就这样,才把回扣送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还有个意外之喜——镇上药材收购站的站长自己,竟然收藏了三枚犀角,一堆虎骨,两整枝虎鞭。 三枚犀角一共一千八。 物以稀为贵,这东西自古以来就不是通量大的货。 即便是这年头,自然也不便宜。 可要说人家没赚,那是不可能的,其中有一枚犀角都藏了上百年了,上面还有印,品相极好,据说还是从皇宫里留出来的。 至于虎骨虎鞭什么的,懂的都懂。 就这样,许灼最终到手的钱,其实也就一万多。 从人家手里搜刮掉所有珍稀药材的同时,也让人家生生吃了一千多回扣。 这年头一千多,那人说话都不敢大喘息,跟做贼心虚似的。 别看许灼搜刮时兴奋,刮完了袁如辉悄咪咪问他,是不是虚。 许灼说没有,他壮得能日牛。 袁如辉说他日不了,只能吹牛逼,然后向他推销方子。 许灼犹豫再三,没承认自己虚,但方子还是要了。 和许灼自己手里的方子不同,袁如辉的方子相当温和,适合日常持续服用,是固本培元的,不是虎狼之药。 除了饮食上稍微忌口点外,其余生活无碍。 话说回来,孟钱多蝎子这事,他自己狠狠赚了一笔,也让许灼赚了一笔,现在是人无近忧,必有远虑——这十几个徒孙怎么安排。 接下来捉蝎子肯定不成了。 至少本地蝎子这段时间以来,已被横扫一空。 想要捉要么去更远地方,要么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其余虫药,比如大蜈蚣什么的,他们也不会搞。 这玩意儿就算是大男人,看着就觉得瘆人恶心。 不然的话,蜈蚣这东西原本在本地存量,就比蝎子多不知多少。 “这样吧,你去问问剩下的人,愿不愿意跟着我干工地的。搬砖,糊腻子,做木工,拆房。你去问一问,工钱没有抓蝎子多,但胜在是正经工作,稳定。他们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不要强求,我们充分尊重所有人个人意愿。” 孟钱多一听,没问题。 于是先和许灼一起,把这些兔子什么的,通过板车运送到养殖场。 包括许灼养在后面的这些个野鸡,也全部装进去。 “许哥,这养殖场……真大!” 先前来参观时,还不觉得,现在把自己上百只兔子放到笼子里,才发现,这些兔子只占了整个养殖场内很小一部分。 “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管了,我不在,这里你说了算。” 许灼拍了拍他肩膀,让他留下要留下的人,剩下的跟着离开,回去做好其余徒孙的疏通工作再过来。 至于他,也在这里忙活了一阵。 后院那么多野鸡运送过来之外,还有大量饲料也要弄过来。 然后把乱七八糟的后院清理一下。 只剩下那只狗獾和乌鸦就成。 目前小乌鸦也算勉强长全了,还不会飞。 只能把它关在笼子里。 如果放出来,它不是跟在许灼身后,就是跟在许若谷身后,妨碍做事。 放任着不管,就怕跑到和它经常对骂的狗獾笼子里,被一口吃掉。 没错,这一个天一个地两条狗,经常对骂。 后院收拾干净后,一下空旷许多,味道也轻不少。 “喳喳喳!” “呜哩、呜哩……” 许灼打扫时,狗獾还站起来趴在笼子上朝着小乌鸦对骂。 小乌鸦也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蹦跶着朝前叫。 “行了!你们两个吊毛别吵!” 许灼夹在中间,倍受噪音冲击,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瞬间,两个都老实了。 就这样,许灼打扫完了,放下扫帚准备出去。 身后忽然出现声音吓他一跳。 “吊毛……” 许灼连忙朝后看,看向小乌鸦。 小乌鸦不看他,看着狗獾。 “吊毛?”许灼逗逗它。 可是小乌鸦不理他。 大概折腾了三分钟,没效果,许灼转身离开。 “呜哩呜哩……” “吊毛!” 刚走到门口,狗獾又不安分了,紧接着便迎来小乌鸦口吐芬芳。 就那么骂了一句,狗獾立马老实了下来。 “吊毛吊毛、吊毛吊毛吊毛!” 小乌鸦骂了几句后,越骂越顺,在笼子里上下扑腾叫嚷着。 然后……然后原本站着趴在铁笼子上的狗獾就抑郁了。 它缓缓坐下来,横卧,最后背对着外面。 “这……”许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啥,甚至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想了想,这狗獾也没什么吊用,改天收完稻子就把它放生算了。 他本质还是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的。 就算肚子里没油水,也不会吃这些东西。 千禧年后那场据说由野生动物引发的灾难,给他心理阴影很重。 如此一来,养殖场今天起,也算正式营业了。 处理完这些,他就往外走。 这时离上工还有小一个钟头,周围没啥人。 出门便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从十七号走出,正走过来。 一路低头看看,像是寻找着什么。 “宝贝,找啥呢?”许灼上前将其搂住,捏起下巴亲一口。 却迎来许若谷翻白眼:“你说找啥?” “呃……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掉了吗?” “是啊,我看看有没有掉下来,被人发现了闹笑话。” “你说的什么啊,我有什么掉下来能那笑话的东西?” “你说呢?昨晚你干了什么不……呸!” 一说到了“干什么”“干了什么”许若谷就想起许灼昨晚说的荤话,真的,这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真羞死个人了。 要不是和这吊毛相处久了,有些烂梗她根本一时半会儿明白不过来。 可是相处久了,很多话一听就容易想歪,也真是的…… “不是……”许灼脸色一僵道:“你……一直在找……找那口痰?” “呸……呸呸呸!”许若谷被许灼搂着腰,咬着银牙,双手左右开弓,掐他脸,恨死了,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许灼小声道:“你没夹住?” …… 第445章 这种事白天能说? “啊!”光天化日之下一说这个,许若谷再也受不了了,脸红难得红得要滴血,拼命大叫一声打断,抱着许灼的脑袋狠狠一磕。 砰! 接下来几秒钟,许灼断片了。 回过神来时,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就这么一瞬。 但脑袋晕晕乎乎的,是不争的事实。 再看许若谷,狠狠地看着他,就跟没事人似的。 “还没结婚呢,就跟我耍流氓,你要死是不是?” “没啊,我这不关心你嘛,关心你也有错?” “我也关心关心你!” 许若谷忽然出手,朝许灼下胯捏一大把。 速度很快,地方很准,掐疼了,但是没掐坏。 如此精准,也是长期以来两人坦诚相待,摸索出来的。 这一把将许灼掐得,捂着蹲地小半天。 一直到孟钱过来,方才缓过来。 “这傻逼女……” “嫂子早啊!” 许灼正要骂两句,反正许若谷掐完也走了。 谁料迎面而来的孟钱多喊了声,吓得他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连忙朝后看了眼,才发现不知何时许若谷站在他身后,正给他撑伞。 “拿着,晚上收拾你,你最好骂下去,骂到死,别闭口。” 许若谷没好声好气地把他手抓来,将油纸伞柄塞入他手掌心。 此时雨已下得蛮密了,她自己踩着水塘没入雨中,回了二十三号。 “许哥,嫂子对你可真好。”孟钱多搓着手笑道:“嫂子有没有姐妹啥的,能不能回头给介绍下,认识认识呗。” “我上次也那么问了,你猜我过了几天好日子?” “哈哈哈哈……” 众人愣过后旋即大笑,不是笑许灼卖惨。 是都明白这话别人问可以,真要有姐妹,你当姐夫或者妹夫的问,这啥意思,还真想要搞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屁股不成? 警惕心稍微强些的女人,当场就能翻脸。 不过,众人更清楚上次许灼、许若谷、孟钱多三个,大战几十人的事,也知道许若谷一个人拿着一柄铁锹轻松无伤直接干翻十个人这件事。 私底下都觉得,到了晚上某人也是被压着的那位。 至于孟钱多问,基本也是开开玩笑。 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他和许灼表姐走在了一起。 两人目前感情很好,又怎么会有别的心思。 “这些都是愿意来干活的人对吧?”玩笑开过,许灼看着孟钱多带来的这十几个人,数了数,足足十三个人。 孟钱多点头道:“只要有收入,都愿意干的。” 毕竟这些人,说难听点,都是没事做的二流子。 要是有路子做事,也不会跟着孟钱多鬼混了。 “你们谁会赶马车骡车?”许灼问道。 只有一个人举手。 这个人被叫了出来,站到许灼身旁。 “你们谁会木工漆工?会一点也行。” 又有两个人举了手,被许灼叫到了身边。 “你们谁会做皮具?修鞋子?” 这回没有人。 “那个,我会做竹编,许哥你看成吗?” “许哥,我会乘船。” “我会扫烟囱。” “许哥,我会锔瓷。” 许灼摆了摆手:“乘船扫烟囱的那个,以后再说……不是,扫烟囱的那个,你是浙江绍兴的?” “许哥,我爹是绍兴的啊,来这里当了上门女婿。许哥你咋知道?” 他咋知道的,这不是常识吗? 来他们这里扫烟囱的,无一例外,清一色的都是绍兴人。 撑着个乌篷船,戴着个破毡帽。 上门给你免费扫烟囱,不要你钱,只要你的灰。 有些人家不要,说是怕把烟囱内壁刮坏。 至今都没人知道这收过去的灰是干什么的。 “行了,你们几个在这里等我,刚被我点到的跟我来。” 花了一个小时,许灼把人安排在各处。 这个锔瓷的同志,暂时被安排在了皮具小仓这里。 这也是临时安排。 剩下的装潢组这里还需要一些人,暂时安排在木工小仓学习技术。 尤其是这个会打漆的,或许是术业有专攻,手艺上不如翟立森这样的六级木工,但比其他人底子上强很多,上来做着便很老道。 这些人安排差不多了,许灼回去和孟钱多会合,带他们去养殖场。 养殖场这里,要做的事无非几件,收鸡蛋,做饲料喂饲料,打扫卫生。 兔子到了一定时候要收毛,怎么收毛是个技术活。 这点孟钱多已经琢磨出技术来了。 那两只拉毛兔虽然好几斤重了,看起来很大。 却还没到两百日龄,也就是没到产仔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翼翼照顾着。 许灼仔细观察着这些兔子,发现孟钱多带来的兔子笼里有不少毛。 这些野兔毛当家兔毛一样收的,本地收兔毛只有土兔子和拉毛兔的区别,他看到这里,忽然有了个一个想法。 “老孟,你回头去让木工小仓那里的翟师傅,做几把木梳来。” “木梳?我们有啊。”孟钱多愣了愣,还以为许灼要给员工发福利。 “不是……”许灼知道误会了,连忙从背包里抽出了纸笔,当场画了一张草图给他看,道:“以后每天用这种梳子给所有兔子梳毛。这个毛虽然可以一次性取,可其实每天都在长,也每天都在掉。白白掉了也是浪费,不如加一道工作。回头年底多几十上百收入,也是不错的。” 孟钱多眼前一亮,暗道许哥不愧是许哥,这主意也想得出的。 这些兔子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圈养,已经非常乖顺了。 虽然野兔子气性大,可只要固定人养,固定相处,对人熟悉了,饲料也足够,其实也根本没那么多难处理的事。 在做完这些细节处理后,看着目前大部分还空着的产蛋鸡笼,许灼觉得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和孟钱多吩咐几句后,他便立马骑着自行车去了村委。 找到楚跃华,讲了一下村里广播通告全村收家养鸡的事,这才又回养殖场。 到时,已经有手快的人拎着自家的母鸡来了。 许灼这里直接按照肉鸡的价格来收活鸡,其实就比市场价要高。 市场价里,活鸡价格比杀好的鸡便宜些。 这年头不像几十年后那样,有什么冷冻鸡之类。 杀好的鸡也是刚杀好处理干净的。 这里去掉了毛,去了不要吃的东西,减重不小。 加上人工费,杀好的鸡自然不便宜。 所以他用这不便宜的价格来收活鸡,是个人都知道哪边价格高。 但是,只局限于母鸡。 …… 第446章 老子吃饭还要票? 于是这边来卖一只,那边来卖两只,人倒是走了来,越来越多。 许灼整个上午都在干收鸡的活。 却也只收了一百多只鸡,六十多只蛋鸭,还有八十多只兔子。 猪什么的,根本没人会来卖。 “老孟,账本你拿好,记账你也会了。这以后收鸡,卖鸡,每天产多少鸡蛋,卖多少鸡蛋。多少野鸡蛋,多少家鸡蛋,都得记清楚。你虽然是这里股东,能拿年底分红,但同时你也是员工,平时拿工资。目前工资这里由我这个大股东支出,你不用担心。但是分红上,还全赖你接下来努力了。” “是!许哥!” 孟钱多拿着账本,只觉扬眉吐气。 谁不知道当青头混子是不好的? 谁不想干正经活? 可这年头哪里来那么多正经事做? 先前还好,可如今知青返城,挤占了大量上层岗位,原本上层的往中层退,原本中层的往下层来,原本下层的只能被厂挤出去了。 田就这么多,人口却只多不少,很多人不去混能咋办? 等着天上掉红包吗? 尽管许灼教他们抓蝎子,采药晾晒药分拣药,是很好,赚得多,也不算太不稳定,但这终究是说不出去的活。 现在好了,大家在这里干活,都能说一声咱们是天授养殖场员工。 农民与工人阶级的身份,在这年头,那是能抬头挺胸走得出去的。 伟人光辉还没褪去。 大家看到一些有伤风化的事,还是会背地里骂不要脸,而不是当着面指指点点,说人家没道德没素质,转过身去羡慕人家挣得多。 所以可想而知,此刻孟钱多心中那口气舒得有多痛快。 就这一会儿时间,已经开始上工了。 出了养殖场,便看到了严大海带着三队的人去拆房子。 许灼连忙把他叫住,塞了人过去跟着忙活。 最后,带着这个会驾驶骡车的孟钱多徒孙,来到街上炒货店等,就这么一直等到了许相赶着军马骡厢车回来。 “老三,给,单子。” 许相下了车,把送货单什么交过来,顺便说了他交代过的事。 “宋朱梅说问题不大,让咱们今天晚上等消息。她说她老公蔡所听说最近市里面正在改革,发了一笔资金,替换上了不少车子。像军用的马骡之类的,这些天又淘汰了一批,马也淘汰了一些,问题应该不大,价格也好说。” “成,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丰小军,老孟徒孙——” 许灼把情况说了下,又聊了下接下来的布局。 一辆车肯定是不够的,至少得三辆。 每辆上面只有一个人也是不行的,必须两个人。 另一个人还得进行简单的培训,进行买卖票的日常用外语训练。 外语训练这件事,只能他来。 但他还得摸索,看一下与这些老外日常交流,用得最多的是哪些语言。 把这些语言进行汇总后,再进行编纂,才能出系统的教学。 三人一阵小聊,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许灼让两人先去国营饭店找张远超吃饭,他自己跑一趟钣金厂,再要求定制一个车厢。 这次定制的车厢在前面的基础上,稍作改变。 就是为了通风和装玻璃移窗做准备。 这次来他本是想找艾钟华的,结果门卫另有其人,只能去找许平龙。 幸好,先前改装车厢许平龙也被艾钟华拉着参与了,知道大概流程。 这次重新制作加上改装,他也完全能做。 “阿桃,你来得正好。”待说完这件事了,许平龙有些忧心忡忡地拉着许灼道:“养殖场那边快完工了,目前全力在做产蛋鸡笼和兔子笼。等这些做完,厂里又要进入一个空窗期了。你看看,能不能帮忙找找单子。” 许灼惊愕,疑惑,不解。 “我在把这个单子交给厂里之前,厂里难道没自己渠道?” “有啊,都是些钳工和焊工配合,缝缝补补的活。问题是啥,先前厂里不多,一个钣金厂也就十五个人。因为你这单子要得急,厂里又招了十个。现在二十五个人了,你瞧瞧,总不能还和原来一样吧?” “问题不大,回头再说。大伯,我跟你透个底。零食厂马上要建设了,到时候还需要大量彩钢瓦和空心钢管——明白吧?” “零食厂?!”许平龙闻言又惊又喜。 他立马明白过来,零食厂的结构,是想和养殖场一样弄。 那么除了不要笼子外,其余一样都不能缺啊。 且目前来看,零食厂规模甚至比养殖场还大—— “粮食生产小组暂时和香料生产组一起,厂里不止要建设一层,还要造个仓库,二层办公室什么的。内部还要进行区域分割。用材上不会少。这笔单子,整体体量会比养殖场还大,但目前零食厂地皮还没拆出来,不急。大伯,你不如利用这个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先前说的。彩钢瓦底材有问题,虽然以目前处理用个几年都没事,可想要长期用还是不行的。我希望厂里还是能够继续按照我提供的思路,来对彩钢瓦底材进行初次处理,二次处理,最后再成型喷漆。东西只有越造越好,钣金厂才会不缺生意。要不然,回头姑苏那里万一要再建厂,我都不敢用咱们自家的东西,你说对吧?这些有事没事可以去讨教下艾老爷子。人家这七级钳工真是深藏不露,见多识广,水平深厚着呢。” 作为穿越者很清楚,彩钢瓦钢结构,可以在短时间内就把功能需求性的房屋给撑起来,缩短生产所需的时间成本。 这东西,就是未来主流。 但目前大环境下,用得最多的就是镀锌铁,也就是白铁皮。 上面的镀锌层在时间摧残下剥落。 一旦剥落,那铁锈得简直跟拉稀似的,很快整个一支都能烂成渣。 很显然,目前国内不缺一些可以用的好料子。 但眼界、需求、大环境,每一样都局限住了整体发展状况。 说白了,乡下而已,还要给你搞工程铁不成? 许灼唠叨完两句,赶紧离开,跑回去吃饭。 想着吃完了立马回去,跟着去城里踩点。 哪想,离远了就看到在炒货店门口啃烤红薯的许相和丰小军。 “店里头不许你们吃饭?”许灼上前连忙询问。 许相笑了笑:“没带票。” “带票?带什么票?”许灼问完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 第447章 你忙你的去,这里有我 这种话还用问。 他直接进入了国营饭店,刚进去就看到了张远超。 张远超也连忙迎了上来,拉着他走到角落里道:“许哥,你消消气。这事是师父说的。他说你可以来吃饭,阿姨叔叔也能来。但是许相他和国营饭店、供销社体系没关系,还有那个谁也不认识,这个饭不是给不起,是不能给。我知道,这事儿有点过分。我当时也说了,这饭可以记在你这里。但……” 许灼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问道:“你师父被人刁难了?” 他觉得很不对劲啊,李卫国这种人,就算为了蝇头小利,也不该得罪自己,不是说他厉害,他上司是郑新国。 郑新国和他的关系,李卫国很清楚。 甚至比谁都清楚。 张远超叹口气道:“还是账目的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咱们五村集镇所有的地皮,不都是东蔡村的嘛。现在东蔡村这样,账目做出来后是要直接给到公社里的。你也知道,咱们这饭店先前真正的盈利状况。早就有人眼红了。现在我师父也不敢冒头,只能这么顺着意思来。” 但凡是在国营饭店体系内的,百湾镇就没有不知道五村集镇国营饭店是大黄龙源头这回事。 靠着这东西,五村集镇国营饭店赚了多少钱? 就算你说没赚钱,人家相信吗? 这笔账目,眼下趁着这个机会,早被供销社盯上了。 虽然人家也只是借着公社的名义来揩油,许灼这里也给了揩油机会,那就是直接把倪会计的儿子弄过来当会计。 但是,人家该摆的派头还是要的。 等于是压力测试,就看你服不服。 李卫国现在也正是该被打压说一声服的时候。 他性格使然,很多事自然小心谨慎。 许灼了解概况后,直接让拿出钱包,翻出了毛票和钞票,让张远超上菜。 只不过他自己没吃一口。 把外面两人叫进来吃饭后,他直接骑着自行车跑回村里找全为民。 结果全为民不在家里,也不在村委。 问了楚跃华才知道去了公社。 “老……老书记去公社干嘛?他闲得慌吗?” 许灼正找人办事呢,哪里想得到关键时刻找人,谁都找不到呢。 这不是急死个人么。 楚跃华笑着道:“许委员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平时没大事,小事都是主任来收拾,老书记有空就跑去公社喝茶——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我想和全书记说,把五村集镇的地买过来。” “哦,这事啊……”楚跃华闻言笑了笑,似乎没有一点奇怪。 许灼就奇怪了:“这事不稀奇?” “从别人那里说出口,我觉得稀奇。从许委员你这里说出,不稀奇。因为和老书记想一块儿去了,老书记去公社,也是聊这个事。” “哦~可以可以,那有结果告诉我,我先去忙了。” 许灼没想到老头这么上道。 招呼了声又往回跑了,一刻也不得闲。 吃完饭后,雨逐渐小了起来,不过雷声隆隆的,甚是吓人。 本来想准备出发的许灼觉得不安全,于是等了等。 就待在二十三号,和许若谷一同参考作画时,忽然一阵暴雷。 咣!!! 这炸雷大得恐怖,房梁上灰都落下了。 这声炸雷后,紧接着又是几声。 许灼都被吓到了。 记得穿越前,好像是一零年以后,即便是下大雨也不怎么打雷了。 就算打雷也高高在上,不温不火的。 这年头的雷就跟这年头人的血性一样,猛得厉害。 四五声炸雷后,一切复归太平安宁。 不过二十三号的电灯在第三声炸雷后倒是熄灭了。 “停电了,不知道是故意关闸还是打坏了……” 许灼看着许若谷望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疑惑,便解释两句。 谁料外面很快传来了“火着”“火着”的喊声。 “哟,这雷打得厉害了……不对啊,一般打雷不会着火啊。” 许灼听了一阵,见外面没有再打雷,便连忙出去看了看。 许若谷要跟着,他把油灯点了,让她待着写写画画,其余别管了。 到了外面,便看到双二队靠东边一户人家冒着黑烟,吵闹声不小。 “许组长,那边打雷劈断了电线,落在屋子上,刚好插在人家木头椽子上,屋顶烧了起来,现在都在泼水救火呢。” 一个建设生产组组员跑过来,说了声便朝那跑了过去。 泼水救火? 许灼一听有些懵,暗道不会是打井水朝上泼吧? 打雷砸坏屋顶这很正常,一条巷上平均一下,三分之一人家都被劈过。 虽说“天打雷劈”的肯定都是做坏事的,可这说法在本地没啥效果。 只是打雷通常闪电刹那砸过,一般只是将屋顶瓦片什么击碎,厉害点的也不过砸出一个洞而已,根本不会着火。 这次着火也是意外劈了电线。 所以本地人对于救火,基本没什么经验。 上次救火,还是几十年前鬼子一把火烧了半条巷子的时候。 他有些不放心,犹豫了下,还是骑自行车赶过去看。 这一看,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尽管电闸停了,可这火烧烧起来,屋顶烈焰熊熊的,多少人拿着白铁皮水桶打井水挑河水去甩个几米高泼,有啥用? 不少水都沾不到屋顶。 “钱队长,别泼水了,让人用竹竿把火圈外没着火的地方挑掉,剩下的随它烧就是,火势这么大也上不去,没用。” 他直接找到了正在指挥干活的钱敏敏这边说道。 钱敏敏不耐烦摆摆手道:“许组长,这可不是搞生产建设,这是救火,你不懂。没人比我更懂救火。照你这么弄,房顶都要被捅没了,有啥意义?” “钱队长,你不这么搞,一会儿就烧到隔壁了。”许灼声音大了几分道。 周围人多,他故意放开声,让所有人听到。 “不会的,下着雨呢,屋顶都是潮的,哪有这么容易烧起来。” “钱队长,那个不是自然引火,那是电线落在木头椽子上,椽子先烧起来,再烧铺在上面的稻草,不是先点着的稻草……” “好了好了好了,许组长,你忙你的去吧,这里有我。” 钱敏敏严肃着脸孔,大声打断,伸手拉着许灼往后走了几步,松开,抬手指了指前面,自己则转身回到原先处大声吆喝起来。 …… 第448章 可曾听过津门英语? 许灼咂咂嘴,转身离开。 顺便去一趟草编匠家里,定制一些窝团坐垫。 回到二十三号时,许相、丰小军也刚赶着车过来,正在给军马骡喂饲料。 早上说好要去的妇女们一个没少,也都到了。 他招呼一声便出了发,又朝城里驶去。 今天一趟比昨天一趟还顺利。 送完老妇女们,许灼让许相带着丰小军驾驶。 丰小军是有基础的,根本不用多教,只是走几遍学会口令便全明白了,剩下的就是熟悉许灼设定好的路线。 且中午过后便没再下雨。 江南这地方,水道太多。 这一不下雨,地面干得很快。 没两个小时地面就露干了。 这么一来,比下雨天在道上行驶也更加轻松。 就这么一直忙活到傍晚。 今天赚了十二块多叨乐,比昨天还多些。 比起电车,老外们似乎更倾向于这种骡子拖拉的铁皮箱车。 可能是感觉干净卫生同时又复古吧。 毕竟人家现在不缺家用轿车和地铁、公交,但路上的马骡驴和马车,却已经很少见,能够在异国他乡见到这种,都想来体验一下。 就像许灼穿越前小时候,交通已经很发达了。 村里别说牛,连个羊都见不到。 春游时看到同学花个几十块钱去骑马,还是很羡慕。 可真等他工作了,有机会接触这些时,闻到这牲口身上的味道,就完全没有想要去乘骑的想法,内心甚至充满排斥。 “哇哦……太——神奇了。” 几乎是大部分老外,上车后看到这厢车第一眼,都会发出如此赞叹。 开门后,他们看到的是得窝着身子进来的走廊两侧,排着的凳子。 四周虽然是铁皮,可前面角落上挂着马灯,照亮里头一切。 地面上有不少铆钉,没多余的装饰,充满工业风。 “五分钱一人,谢谢。” 许灼直接上来英文打招呼后,询问目的地,愿意上来的就收钱。 这些老外一听价格便宜,为了尝鲜,就算偏移目的地一点也愿意。 所以交钱交得很爽快。 随着军马骡朝前催动,车里的人也开了窗,看着外面景色。 这种感觉和乘车走路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漫步这个正在发展中城市的、无与伦比的松弛感。 一路上,许灼会和这些老外用英语进行报站。 当然,还有些时候,老外会询问他身上的包哪里买的。 亦或者,愿不愿意卖。 许灼告诉他们去哪里买,但这个包出再高的价格也不愿意卖。 “听明白了吗?” 一个下午路途结束,许灼开始检查许相和丰小军两人服务英语。 虽然半天主要用的来回就那些,这年头因为不考英语,大部分孩子也不怎么学英语,但多少接触一些,不算太陌生。 许相和丰小军耳濡目染下,相当于练了一天听力。 尽管说句子不行,可几个主要单词说得也算有模有样。 主要给他们练听力的对象是正宗外国人和许灼。 出口的味道那叫一个地道,不是正宗老北平的儿化音英语。 也不是充满麻花味的津门英语。 这个津门是天津,不是牛津。 更不是充满煎饼大葱味的鲁省英语。 回去路上,许灼考验着两人,教着两人,又考虑起了如何改进目前状态。 到了家,本想说各回各家来着的。 想了想,还是决定改变一下。 他带着两人把车子直接停到了养殖场。 养殖场里还有灯火。 目前里头没有装灯,但通了电,各种设施还不齐全。 晚上用的煤油灯。 里面的灯,估摸着是孟钱多。 敲开后,开门的果然是孟钱多。 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家禽的味道。 “许哥,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间点忽然找过来,这让孟钱多有些懵。 许灼拍了拍他肩膀,指了指身后的人和马车:“跟你说件事——” 直接把马车停到里面去,把军马骡放到猪圈去。 猪圈不是还没有猪么? 弄点干草和饲料给军马骡伺候着。 以后,这头军马骡早晚就从这里取出放入了。 这件事就由许相和丰小军来做。 也省得放在二十三号后院占地方,那地方也简陋。 说完他朝里头看了看,发现里头用木板和砖块简单搭了床,不禁道:“老孟,你要睡在这里?” 孟钱多尴尬道:“我这不是怕有人来偷么?万一半夜发生点什么……” “这天这么热,蚊子这么多,你吃的消?” “唉,这里还算好,挺干净的,真不算啥,比家里都干净。” “那你吃饭怎么办?旁边宿舍我还没建好。” “吃饭让徒弟给带一趟就成了,都不是个事……哦对了,三队队长严大海来找我,让我去吃饭,说伙食三队出。我不知道这事,没听你说过,就没答应。” “回头你就答应,拿个本子做个记录,一顿饭多少钱咱们这里出,回头给他。” “成,我也是这意思,这双桥巷三队看着就穷,我都不好意思占人便宜,许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份钱养殖场公账出,就当是提前开食堂了。” “食堂?” “宿舍那里有厕所,有住处,有盥洗间,有食堂,该有的都有。这些,也都在养殖场的计划之内。” “不是许哥,这开支也太大了吧,咱们还没赚钱呢。吃饭什么的……自己家里完全可以解决啊。村办工厂都没这么来的……” “这些都是应该的,做大事应该精打细算,但咱们不是剥削者,好吧?” 事情大方向的决策上,许灼一人说了算。 如果他都决定不了的事,那么同年龄段或同时期,更没人可以帮他。 在这简单聊了几句后,就让许新和许相回去了。 许灼则回二十三号,打算给孟钱多拿自制蚊香。 这时都过了下工时间,二十三号很安静,一进去他就看到了客厅里吃着茶点,吹着电风扇的蔡淳,还有在这里陪聊着的许若谷。 “蔡哥,久等了,不好意思我这……” “我也才刚到,别在意。” 两人本就不算陌生,打过招呼后坐下来开始聊天。 许灼和准备离开去做饭的许若谷说一声,让她去送蚊香。 “蚊香?老许,你去了城里?” …… 第449章 除喜当爹买牲口也能买一送一 耳朵尖的蔡淳听到了,闲聊似的开口问了句。 这年头家里基本不点蚊香,关上蚊帐后就捉蚊子,剩下的一觉睡到天亮也差不多,乡下没有这些东西,市里面的确有。 市里头甚至有洋伞。 许灼今天好好找了找,总算找到了,想了想却不敢买。 最终,还是买了两套雨披放着。 土做的瓦片都能被雷砸中,他不敢想象撑金属架子的洋伞会怎样。 虽然洋伞很轻,油纸伞一把都至少三斤,油布伞更是五斤。 力气小的遇到刮风,只能扛着走,一不小心还会吹喇叭。 可至少是绝缘体,安全。 蚊香这东西,许灼也知道配方。 那里面的化学物质他没法弄,也知道这东西对身体不好。 反正自己做的土蚊香也有效,效果还不错,也就根本没想过买。 “就是自己做的土蚊香,这东西烟有些大,要通风好的房间用才行。” 蔡淳随意说,他也随意回。 不过蔡淳一听便又追着问道:“效果好么?” “还行,缺点就是烟大,蔡哥你要?” “回头给我弄点,回去试试,这下过雨后蚊子能扛着人走,一晚上睡觉根本睡不好,太折腾人了。” “行,不过这东西不能对着孕妇。” “放心,家里没孕妇。” 许若谷去拿自制蚊香时,顺便用牛皮纸包了一份带出来,放在蔡淳跟前,同时小声提醒许灼,蚊香快不够了,天晴了再做一下。 等她离开,蔡淳方才说正事。 “你要马还是骡子,要多少匹——你也听你嫂子说了吧,最近市里不少部门搞机动化,开始淘汰马和骡子了,对待这块还是很宽松的。” “马也能搞到?”许灼有些惊讶。 “能。”蔡淳道:“不过不是好的军马,只能是退下来的老马,给你干干农活,拉拉车还是不错的。可我不建议你这么搞。首先军马吃的饲料,相较于你目前拉车需要,性价比就低。军马骡耐粗饲料,脚力不差,消耗和拉力来说,相较于马来说,性价比高太多。我还是建议你别搞马。” “那军马骡有好点的吗?” “有,有比你现在的还好的,不过你不能买少。这东西基本不卖给私人,量大一些可以查。你得至少五头起步买。” “五头……这太多了不是……” “我知道,这也不合算,所以才来和你说嘛。” “蔡哥,你吃饭没,咱们去吃饭,边吃边聊。” “我吃好过来的,聊完就回去。老许,你放心,这事哥给你办,肯定给你办漂亮。里面有坑,是不会让你踩的。我的意思是,你买个三头退下来的二等军马骡就行了,怎么样,这价格现在只要一千五。” “拉力耐力方面呢?” “耐力你放心,马骡最不差就是这个,就是拉力不如,还有一个就是寿命这块儿也的确差些,比你现在用的低个一成吧。” 那这特么的也不便宜啊。 先前三头两千,你按照这个一成的折旧算一算,不也差不多么? 那三头许灼还觉得钱花得有点肉疼呢。 “好的呢?” “这可不便宜,均价一头七百五,各方面表现比你现在用的好一成。” 这性价比可以的,问题是……五头起步? 不就是三千七百五一组? “蔡哥,实不相瞒,这个不是我给自己买。我们村里目前修建情况你也看到了,接下来还有别的要修呢。这个骡子,用起来可是舒服得很。我觉得既然都是买,买老弱病残不利于建设,所以还是买好的吧。” “这个我清楚,你下决定就好。” 蔡淳没有怀疑这话,因为许灼用骡子情况他也知道。 另外两头直接被村委征用了,到现在也没还。 估计要是还了的话,许灼也用不着在找他要路子,买这东西。 “价格上面,是没法再压一压了吗?” 蔡淳一拍大腿道:“老许,说实话,咱们相处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什么样的人。这个马骡本身不是便宜货,我呢,也要赚一点,但不多。你懂吧?” “我懂,肯定不会让你白忙的,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搞个搭售。” “搭售?” “比如说,我只要三头军马骡,剩下两个,你给我两头驴子,这样凑上一组,价格减了不说,我也能用得放心。” “三加二怕是不行,四加一可以,而且我可以给你搞头母驴。” “母驴……公驴……差别不大吧?” “诶~”蔡淳笑着摆摆手,对他挑眉道:“你猜为什么是母的?” 许灼眼珠子一转道:“有崽?” 蔡淳一拍大腿:“没错,我留意到了一只怀了崽的,等于买一送一,价钱还是和原来一样的价钱。” “这能弄得出来?上面没人留意?” “一个是畜力目前处于淘汰阶段了,留不留意无所谓。再一个,这东西你买回来养,不一定养得好。生下来,不一定能养活到成年。过程中都是成本和意外,也算是有能者居之吧。老许,你考虑得怎么样?” “这个可以……” “别急,这种怀孕的母驴不止一头,你看有没有意向。” “可以,我们村这里正好弄了养殖场,可以试一试。” “这就对了,驴子也是不错的劳力嘛。”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这个钱许灼是花得起的,问题还是后续。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这养殖场太简陋。 “还得想办法配备一个兽医才行,去哪里找呢……” 许灼暂时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送走蔡淳,许若谷还在烧晚饭,许灼则马不停蹄直接跑去了草编匠家看看东西弄得怎样了,他预估这东西弄得不会太快。 实际上还是出乎了意料。 他订做的十个塞软草的中间下凹团型垫子,吃完饭前便垫好了。 原来草编匠一家七口,两个老的,中间儿子媳妇,下面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会这门草编手艺活。 一个东西许灼三毛钱收,十个就三块。 这相当于去工厂里上班的三天工资。 这年头村上人大部分都会点手艺活,家里只要一个人会,其余人也基本都会,毕竟能会说明能吃饭,肯定都是想靠这个吃饱点的。 许灼付了钱,人家还乐呵帮忙一同搬。 离开前草编匠拉着许灼说起了村里下午发生的“趣事”。 “许组长,你不是劝钱敏敏救火的吗?” “对啊,怎么了?我这不是不懂事嘛,人家吃的盐比我放过的屁还多,对这种事当然胸有成竹,手到擒来了。” …… 第450章 若谷说得考虑要孩子了 “屁。许组长你是不知道啊,你走后雨停了,然后起了一会儿风。风虽然不大,可这么一吹,火势差点烧到隔壁去了。幸好有人听到你们谈话了,赶紧用棍子,铁锹,铁耙子把着火的房顶给拆了。整个房顶这么一塌,周围也就没火了。塌掉的屋顶掉在地上,火势减了不少。其他人拎着开桶一浇,五分钟内火就灭了。” “火灭了就成,没造成人员损伤吧?” “人没损伤,隔壁屋顶本就老旧,被烧穿了一点,掉下的火星子正好把人家的兔子给点着了,差点后屋子里养的所有兔子成烤兔子。” “损失就损失一点吧,人没事就成。” “咋能没事?所有人都在骂钱敏敏,正好老书记回来了,听了这事,直接把钱敏敏拉到村委去批评了。目前钱敏敏已经不是队长了。” “诶哟喂……真惨。” “不惨,造成的损失村委来赔,不然就得钱敏敏来赔。” “这也不能太怪他吧,他出发点也没错。” “诶,许组长,大伙儿都知道你讲道理,好说话。钱敏敏这人仗着资历和身份,太武断了,大家都不喜欢。你们两个人谈话,当时不少人都听到了。钱敏敏这人回头还想赖账,说你瞎说八道拉着他,耽误救火才导致这样的。可他救个屁啊,就是指挥着人打水往上泼,脑子瓦特了。” 一众人都在替许灼鸣不平。 实际上,是许灼的公信力在悄悄上涨。 几乎所有人都还是信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话的。 这是典型的经验主义。 可经验主义有错吗?经验主义没错吗? 在反复批判这件事的时候,不难发现,很难判断经验主义的问题。 如果尺度放开一点,放到几十年后的信息爆炸时代,这就是错的。 如今呢,大部分情况下还适用。 想想看那句“以前路很长,车马很慢”,这样的环境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可能都没进过城,更别说去别的地方了。 相较之下,一个三十岁青年,可能走过很多路,看过很多事。 自然,也吃过很多亏,对许多事有处理经验。 这些都是亲身体会。 不像信息爆炸时代,不少东西都能网上搜到教程和专业讲解。 甚至如今很多只有去大学里才能上到的一本学校王牌专业的本科全套课程,后世网上都能找到更加缜密优秀的替代品。 仿佛怕你不肯学似的,只要你动动手指就能查找到并且学习。 所以,如今这样的大环境,其实很多人更愿意信钱敏敏的。 直到发现他真的错了。 许灼太年轻,难以在天授村群体间获得足够信任。 乃至于“许组长”三个字都充满了揶揄。 也就叫得多了,时间长了,习惯成自然了。 再则只要许灼不觉得尴尬,那就行。 他知道,有些事自己必须潜移默化地改观一下,哪怕苦一苦钱队长,骂名让钱队长来担也好,不然以后他说话不好用,很多事不好解释。 比方说十七号房子这件事。 讲真,他为村里做了这么多事,配享太庙不行吗? 可要是没全老头给自己撑腰,有些人估摸着都能把举报信塞到市里去。 所以,他的公信力也要树立起来了。 拿着麦秆编织的垫子来到养殖场,再次敲开门,他费了一点力气,把这些垫子都安装进了车厢里。 试了试,确认无误后方才离开。 回到二十三号,许灼匆匆吃了许若谷做的晚饭,便钻入工作间开始搞起了东西——他找来牛皮纸,进行裁剪作包装。 “喂,许灼桃,你是不是太嚣张了?” 正忙活的时候,许若谷跑了过来,坐在他对面。 许灼有些无辜道:“我没惹你吧?” “你怎么没有?脸孔跟棺材板一样,醺着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还把不把我当你女人?” “我这又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琐碎小事……” “说——” 在许若谷沉着脸注视下,许灼就把自己正在搞的“骡车观光线”说了下,包括这车如何包装,收的都是外币之类。 最主要是,他觉得现在收的外币太少了。 一个下午,三个人,一条军马骡,一个车厢,才十二块。 就算天天十二块,那也没什么赚头。 所以他想试一试,在车厢里卖零食。 瓜子肯定是不行的,这些老外太垃圾,吃个鸡肉都不希望有骨头,甚至吃超市里的鱼肉吃到鱼刺都能去索要高额赔偿,一要一个准。 那么花生薯片显然更适合。 此外,还有豆皮什么的,他觉得也能放到后续开发的序列中来。 主要他知道这些老外的口味,可以尝试去弄一弄。 赚钱么,不寒碜。 听完许灼的描述,许若谷明白过来,现在许灼在弄的,就是做一种符合老外审美的牛皮纸袋包装。 看似精美,其实为了多收点钱。 他要把外观做成小拎包的模样,结实精致的收纳袋。 “你这是投机倒把啊,兄弟,太典型了。”许若谷听完,目光上下扫着许灼,皱着鼻子压着嘴角,好一阵才道:“这种事竟然不叫上我,看来你对我用情不深,还是说你心里在惦记的海城某人?” “你别毁谤我啊,我们间清清白白……” “你跟手上的这只表去说。” “咱能别一语双关嘛,那时不是你自己整天心里头装着别人……”许灼有点受不了她引战到华铭东身上,不是他护着华铭东,是许若谷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不清楚为啥会造成当时那样纠结的局面吗? “行了,你别跟我提她……” 许若谷故作阴沉的面孔转为冰冷。 学着许灼的样子,裁剪牛皮纸。 房间里只有爽脆的剪纸声。 好一会儿许灼才问道:“怎么,还释怀不了?” “这种事,你让我怎么释怀?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陪你过日子的。” “不是,这话就跟委屈你似的……还是你在施舍我?” “我用词不当,没你文采好,也不会委婉,意思你应该明白的。” “唉……行吧,你去画画吧,多弄点存稿,回头有的忙,我这……”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问题太早了吧?” “在北方城里都不算早,不是迟早要面对的吗?聊聊呗。” …… 第451章 你画你的,我做我的 “是男孩女孩都不重要,重要是和你生的。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因为你生女孩不高兴,还是生男孩太开心?你真要我说,我都嫌生两个闹腾,心烦,你生孩子经历的痛苦,我不想你经历第二次。” 说到这里,许若谷笑了,朝他伸出手。 许灼疑惑地看着她微笑又认真的模样:“干啥?” “握手。” “哦,然后呢?” 许灼把手伸过去,就见许若谷郑重道:“合作愉快。” 他差点被这话给笑抽。 差不多时,他就不裁剪了。 直接让许若谷去弄自己的,他要处理下一步。 她知道,许若谷能来纯粹是想陪他。 但她心里头真正装着的,还是那套让她找到努力方向的连环画。 牛皮纸剪了十几个——这年头的牛皮纸,就是一张纯粹的纸,不像几十年后的纸袋内壁,还有层薄膜用来防水保温。 弄好后,他就把纸张折了起来,接口处糊上胶水。 这些弄好,他想了想,拿起钢笔试了几下,打了草稿。 片刻间,一张纸上写满了英文字。 这些字并不中规中矩,看起来扭来扭去,线条流畅华丽。 其实写字的艺术,所谓的书法,那就是“线条艺术”。 这一点,华夏的章草狂草都有体现。 但书法的线条不是画出来的,是运笔用腕刻出来的。 都说书画同源,因为画画也不过是点线面的事。 所以——为什么就华夏有书法,西方没有呢? 有的,只不过咱们称呼人家叫艺术字,要的只是个可复制的纯粹美术效果,而非是不可复制且具备灵魂的艺术。 比如拉丁语系的书写,有圆体,哥特体,意大利体等。 许灼现在在写的,就是斯宾塞体。 虽然也叫斯宾塞,但和《生化危机》那个不是一回事。 包装纸上首先写的就是“酒神花生”,然后是“魔力花生”“原初薯片”三种英文字体,字体排列成一个弧度。 乍看过去,不够醒目,不够直观。 他索性手工加粗,顺便仿照《哈利波特》电影海报字体,来点艺术化渲染,并且在下面加上一行优雅的圆体小字:来自东方的神奇味道。 写完后,把包装朝前放,拉开距离看。 还算不错,不过只有正面有,背面没有,这就有点单薄了。 思忖过后,他在背面用英文写了一首小诗。 笔名么……想了想还是不留了。 如果他记得不错,这年头外国人但凡想在华夏拍照都难。 自己这做的又是赚洋鬼子的钱,所以还是算了。 这一忙便是小半个晚上,弄好后回房睡觉,却见许若谷还在奋笔疾书。 他打了声招呼后从后面轻轻搂着道:“宝贝,啥时候睡啊?” “今晚放过你了,我还要三张呢。” “我不想放过……你啊~” 说着,许灼捉住许若谷的手。 许若谷抬头看向他的眼神,悄然中变得迷离起来。 “不要嘛~你先去睡~好不好嘛老公~” “你画你的,我不打搅你。” “可你这样我怎么画呀~” “朝后坐一点……” “诶呀,我坐着呢,干嘛呢……坐着呢~你~” “就坐着别动,你继续画,别管我。” “你……你……你整天脑袋里想什么……有这个工夫也不想想正事……” “正事哪有你重要。” 许若谷画着画着,没会儿便丢掉了笔,汗涔涔地犯困。 迷迷糊糊睡到一半,许若谷爬上床抱住他,含含糊糊道:“差点忘了和你说了,今天下午村里来电话,说……江南广播电台的……有人来找你……” “是不是个姓药的,药师王佛的药……” “对……” “说什么时候了吗……” “早上吧……人家问什么时候方便……我去了……” “人家今天到了……” “嗯……下午三点钟左右到的,在易城国营饭店打的电话……” “还好有你……” “全爷爷也来找你了……花了五千和东蔡村谈成了协商……” “五千……他特么不当钱是钱……就五村集镇要五千……” “全爷爷没老糊涂……五村集镇包括新街,还有拐入东蔡村外主路的老街,两旁公家房子太多,全爷爷没要……他要的是五村路一侧到五村路尽头,再横向一直到北泾村南面,再纵向往南贴着整个天授村北面那周边的土地塘口,这些零碎的是北泾村的……北泾村和东蔡村换……换完了,相当于东蔡村一半大小左右的这么一块地皮……以后全都是天授的了……” 许灼睡得迷糊呢,听了下形容立马就惊了。 现在天授村就是原来三村合一的。 合一之前,其实后张村、北泾村,互相之间差不多大小。 也就是说,目前天授村的地皮,足足有三个半周围村那么大。 这也太大了不是,东蔡村失去五村集镇这块地皮,以后能干嘛? 只能靠种田和工厂么? 问题是…… “事情谈成了?” “快谈成了……不知道哪里杀出来的搅黄了……继续谈……全爷爷气得想回去抄枪把人崩了……那人据说是五村集镇供销社里的……好像是……供销社里有想法,也想出五千那这块地买下来独立经营……” “野心这么大?” “全爷爷说跟你知会一声,了解一下现状,别的别管,他来搞定。” “事情十有八九要黄。” 说着说着,小夫妻两个都醒了过来。 闭着眼,越说越清醒,脑子竟也转得活络。 “怎么说?”许若谷问道:“全爷爷能耐不差。” “不是差不差,人家在规则内玩游戏,全老头打不过就动粗,不占理。如果是我,等弄下五村集镇这块地方,下一回合就要断掉和天授村的协议了。” “你是说,供销社不搬迁了?” “不错,直接卡脖子,人家野心不小。” “那我们自己弄呗。” “你知道供销社垄断周围多少资源吗?我们自己弄,可以,没问题。但是那么多基础所需,能弄得全吗?谁来做这个?” …… 第452章 挖到藏金单了 许若谷沉默一阵后道:“我想着……以全爷爷的脾气,最后这事……十有八九还是要落在你头上……你觉得呢?” “这件事有几大难关。我预想不错的话,公社里最终会作妥协,把供销社这份权力给咱们。咱们这里什么都建造了,条件各项还好,要是说放弃就放弃,估计全老头能端着枪去公社请所有人吃花生。且也没必要不松口,两虎相争随便斗,反正不会危害到底层百姓。这样,我们就会顺利拿到供销社经营权,上面会象征性派一个人来当供销社经理,给足咱们发挥空间。” “嗯……很有道理,你说的难关在哪?” “你觉得呢?” “我只能想到品类不全这一点。” “品类不全是第一个难关,但五村集镇供销社根本卡不到我们。等事情谈成的第一时间,一定要想办法把菜篮子工程经营权弄到天授村供销社来。” “对,卡这个才能卡到要害。可我担心,你想得到他也想得到。” “那就只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良久,黑暗中才传出许若谷了然的应声,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然后呢。” “假设我们品类全了,对方会和咱们打价格战,还有做些破坏性的小手段,比如说让打投部的人来查,举报什么的。” “价格战打不过咱们啊,你把一些东西给无票化不就行……嗯?原来是这样,这么一来无票化还不好搞。” 你真要搞,他就举报。 你不搞,短时间内就只能和他僵持。 “不急,前期没必要和他搞无票化,我们直接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是……哦~厉害,可以的,声东击西,釜底抽薪!顺势而为嘛,这招思想上确实高。可还有第三点……” “没第三点了,曹刿论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前面两个大劫可以挺过去,我们就完成了对他的绞杀。不能给他走前还挖坑的机会。不然五千块接了个大盘,再欠几千,这不妥妥的没事找事么。” 小夫妻两个相拥而眠。 隔天清早起来,太阳照常升起,预示着大晴天。 早早的,戚苦玫来了。 许若谷拉着她吃早饭,处理跟梁大晓交接的琐事,顺便把许灼的计划给郑新国、郭昆转达一下,把事情给暗暗办了——先前梁大晓带来的各种电器,目前都已安装到位,只是没有拆掉最后包装。 毕竟很多地方还没装修完。 许灼则去了十七号、十五十六号看看情况。 十五十六号,今天准备过来安装广播线,电话线,搬移资料。 其实今天开始搬移资料,新村委除了没挂牌匾外,已正式投入使用。 虽然没有正式对外宣布,可眼下几乎全村人都已知晓十五十六号就是天授村的新村委,不少人甚至都过来参观过了。 只能说,大拇指翘着就没停过。 至于十七号,也有不少人来参观,只觉得这地方总算有点模样了,然后就把装潢小组给骂了一顿,说人家在磨洋工。 其实这哪里是磨洋工,剩下的都是细活,快不起来。 当然了,这房子之后许灼将会入住的消息,也已借由装潢小组的嘴,朝外泄露了出去,等于是探探口风之于,也打打预防针。 出乎意料,没多少人反对。 养殖场这里,许灼一大早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拿着篮子在收鸡蛋、鸭蛋的孟钱多,数量倒也不是很多,加起来一百个都没。 倒是孟钱多,在产蛋鸡笼前一路走过去,兴奋的嘴就没合拢过。 见许灼来,他收完最后一个鸡蛋高兴不已走过来。 “许哥,这鸡笼也太牛逼了不是……现在很多人家生的鸡蛋,还要踩着鸡屎下窝捡起,有这个鸡笼,生下来的鸡蛋直接滚到槽里,横着走过去捡捡就成!这活儿干得还有点爽了。就是现在鸡还太少,这产的蛋不够捡的。” 许灼笑了笑:“别急,这种事不急,慢慢来,一口吃个胖子挺难的。” “我懂,那许哥,你看这个鸡蛋,要不要也分拣一下?” 先前许灼说要分拣野鸡蛋和家鸡蛋。 但是目前来看,家鸡蛋也有大有小,壳子有深有浅,鸭蛋还有绿有白。 “按照颜色分吧,颜色深的价格贵一分,颜色浅的正常价,同样绿的价格也高一分,白的正常价。回头我让村广播喊一喊,先拉一拉生意看看。要是实在不行,你就把这些留着,我让零食生产组来收。” “好。” 有了许灼这话,孟钱多有信心多了。 其实按照他们的计划,目前不可能没有人来买。 原因很简单,不需要副食品票的。 许相和丰小军也来了,过来喂了军马骡,套上厢车,先出去跑跑。 打过招呼后,许灼往回走,还要处理别的事。 “许组长!许组长!” 刚出养殖场门,严大海端着青边碗忙不迭地跑过来。 他看了看四周,脸色有些贼兮兮的。 许灼觉得奇怪,就等着他走过来,看看这个心眼子多的三队队长要搞什么。 “许组长,你看这是啥。” 靠近后,严大海塞给了许灼一张纸条。 这纸条严重泛黄,打开后便瞧见上面用繁体小篆写着:小黄鱼八根,银元三百个,银元宝二十五只,存放于香的臭的,民国三年八月八日。 “嗯,知道了。”许灼把这张纸条塞给严大海。 严大海愣了愣,有些急了:“许组长,这你不要?” 许灼叹了口气,眉头上拱着看严大海道:“那你们找到了吗?” “没。”严大海笑嘻嘻道:“这是拆灯笼店墙壁拆出来的,这地方现在不是你的嘛,我们哪里敢动,那么多人看着呢……” “扯淡,你们找不到才是真的。” 严大海连忙摆摆手道:“没没没,真没去找。知道这张藏金单在内的人,只有我三个,现在加上许组长四个。可你也看到了,上面的字都是繁体不说,用的还是小篆,我们勉强能认得几个,其余也认不全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认得全?” “你去找村里有文化的老人问问,不就成了?” “你不是问过了吗?” …… 第453章 有个女的来找你 “没没没……”严大海连连摆手,神情不似作假:“真没,你相信我。房子昨天下午拆了。我就让人把拆房料都收拾起来,剩下的别管。还好今天出太阳,养殖场那里要继续建,这里人不够,整理起来也比较慢。还有就是,灯笼店后院砖头堆旁两棵瓜子黄杨怎么说?” “你没去问其余村干部?” “问了,一致的意思是,你买的地,你来处理。” “我来处理?我怎么处理,当然是挖掉。” “不是许组长……你……你自己看吧。” 这块地就在双桥菜市场的后面,没多远的路。 说话间已经到了。 目前看去,已经被拆光,剩下一大片碎砖烂瓦还欠收拾。 一亩半大小的宅基地上面,就剩光秃秃的两棵瓜子黄杨挺立着了。 这两棵黄杨前面,有着半块爬满青苔的……墓碑。 不管是谁的坟,铲走都是大忌吧? 所以村委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就甩锅给他了? 许灼眯着眼道:“这张藏金单上写的是‘香的臭的’,你觉得指的是哪?” 严大海怔了怔,挠了挠头道:“家里头一般臭的地方只有开缸,香的话……想来想去也只有灶台了,上面通常开神龛用来供奉灶王爷的。烧饭做菜也香,可是……自从几十年前人家走后,这里变成灯笼点,灶台早被拆了,开缸也是。如果真发现什么,藏也是藏不住的……” 真想藏,应该是藏得住的,就看怎么弄了。 问题在于这些事,藏金的原主人会不知道? 藏金单啊,有宝藏啊,谁不想试一试? 这种事,关键不在于有没有,而在于它本身就挺刺激的。 “那现在坟墓怎么办?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许灼笑问严大海。 严大海摆摆手:“人家都绝户了,依我的意思,就是树给拔掉移栽到河边去,那里不正好缺树吗?坟头直接浇上水泥给平了。” “黄杨树的根很浅,就表面一层土,不适合栽种河边。” “那你说咋办吧,这坟头的东西,不管谁动,心里头都瘆得慌。” 许灼远远打量着这如伞盖般的黄杨树,又走过去,看着右高左低断口倾斜的老旧石碑道:“这石碑什么时候断的?” “不知道,很早了,我还没出生就这样了。” “能找人来搬走吗?” “搬哪里去?以前灯笼店的人都没敢动……这不是野坟啊。” “所以你要我来铲坟头?” “不是……许组长你要决定了,那你买两串鞭炮一放,亲自下令动土。” “然后冤有头债有主?” “嘿嘿……毕竟这地儿也不是我们要的不是……”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越看越让人觉得讨厌。” 许灼说完,当场就把藏金单给撕了。 这属实让严大海急了下眼。 可一想内容就这么点,想来许灼已经记住了,撕掉也就撕掉吧。 坟墓这种东西对农村人来说,从来都是忌讳的。 尤其是建在人家祖宅里的老坟。 好在,这个祖坟设立的地方,位于后院靠前位置。 加上旁边还有李贵琳的房子撑着面积,这块坟墓完全可以最后处理。 许灼知道进度耽误不得。 思忖再三,还是修改了建设节奏。 他先让所有人在四周挖墙基,建造墙壁,埋插空心钢管撑房顶,等这些造完了再处理内部,进行窖池和其它设施的建造。 等养殖场建造队伍的指挥员李根生过来,许灼拿出图纸进行吩咐。 处理好这件事,他便回去等。 “全村人民请注意,全村人民请注意……” 没走几步路,楚跃华的声音在广播内响起。 原来是通知上工的。 小片刻,上工哨在朝阳即将灼灼前吹响。 整个村忽然间哄哄闹闹起来。 人们拿着工具,纷纷涌向了村东头进行开路,夯路,搅拌水泥,浇筑。 下了三天左右的雨,众人休息得骨头都松了。 这几天虽然没吃大锅饭,但这段时间挣来的钱足够,在家都大碗吃饭、大口吃肉、让家人去做新衣服,日子过得舒坦得紧。 随着开工,个个精神抖擞跑过去。 许灼看着涌去的人,感叹这时代人的精神面貌真是牛逼。 他自己则是回到二十三号开始写东西。 菜市场那里的基础修筑也已完成,目前正在往上垒高,用钢筋混凝土做承重柱,为做二层、三层准备。 许灼其实有点犹豫,要不要多建个基层。 可转念一想,这不是钱不钱的事,现在他大批量让郭昆搞建材,人家那里走量都走得为难了,目前只能让全为民来接手搞。 他这个村里一把手,打个电话,身份硬底气也足。 关键是他有钱啊。 回到房间,坐下来拿出先前的稿子,阅览一遍后刷刷落写。 起初写得贼不带劲,没有感觉。 写了划掉,划掉了又写,好不容易找到感觉了,门被砰砰敲响。 他只觉一阵烦躁,皱着眉头开门。 还以为是万芸,正准备骂两句发泄发泄,抬眼一眼是许若谷。 里面眉头就跟能屈能伸的蚯蚓似的,强行舒展。 “你怎么……不和……苦玫讨论……” “有个女的来找你。” 说完,许若谷一如往常那样面无表情似的,转身离开。 许灼莫名其妙,暗道谁来找他能惹许若谷这副脸色。 “难道是乔璩?” 乔妙娣回省城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也就乔璩会偶尔过来交接工作。 他估计是初次见面的暴力行为把这小姑娘吓到了。 这丫头每次看他都有些闪避,对其余人都正常,看着像是看到老虎似的。 哼,简直可笑,就他这张脸,谁看了不觉得人畜无害,怎么会是洪水猛兽呢,如果是,那也一定是那小丫头的问题。 只是话说回来,许若谷看乔璩,却是没多少好脸色的。 倒是和乔妙娣两个非正常笑容满面聊天。 他也不知道这些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女人的事太繁琐,打听也不告诉你,他也不问了。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走了出去,到了客厅时,看到来人,他也懵了。 他以为就算不是乔璩,也可能是“江电”的编辑药染尘吧。 结果是…… “江凌同志,稀客啊,慢坐。” …… 第454章 这姑娘是来寻仇? 眼前的姑娘俏生生的,穿着一身素裙,肤色不似乡下人那么黑,跟城里人似的,不过谁都比不上许若谷这白,也比不上人种优势的戚苦玫。 只不过,相较之下,她才更有这时代高品质女性的味道。 没错,这个就是先前找媒婆来和他相亲,后来家里出了事,长辈因为一些事被关进拘留所的江家人。 “许灼同志,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 江凌不算太大大方方,但也没那么拘谨。 只是看着那论相貌身材都能反复将她碾压的许若谷,还有旁边那个相貌洋气气质简洁——还是能把她轻松摩擦的戚苦玫,一时间有些气弱。 当然了,这个许知青先前不是还挺窈窕的嘛。 现在怎么胖的跟……贴秋膘的咕啰啰似的。 难不成是怀孕了? 她目光悄然落在其小腹上。 那小腹的确隆起,一般人看着应该是觉得显怀了。 可问题是怎么小肚子连着大肚子都隆起了? 还有这布料紧绷上臀的裤子…… 她知道,这不是显怀,也不是虚胖,是实心的。 “是啊,江凌同志不愧是大学生,果然有自知之明啊。” 许灼顺杆子上下,这话生生把人给整不会了。 许若谷深深瞅了许灼一眼:“你给我好好说话。” 许灼笑着对她道:“上次,她家来媒人,叫我过去聊聊。我还没给你介绍吧?这位是石门村的江凌同志,人家家里是干部,自己也是大学生。那什么,是我相亲对象。就是上次见了之后,估计有些忙,我们没再见面。” 许若谷没有理会许灼,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和戚苦玫聊。 倒是戚苦玫,看了看许灼,又看了看许若谷,眼神有些害怕。 感觉这不是人,就是两道人形地雷。 江凌连忙道:“你别误会,上次那个事……是我妈自作主张,听说小许同志有前途,又不想我远嫁,就找人说和说和。都什么年代了,当然得反对包办婚姻,这可是封建主义,旧社会思想,要不得。我这次过来,也是因为马上快开学了嘛,来看看许灼同志,稍微聊一下,没别的意思。” “你们聊,我忙着。”许若谷不冷不淡道。 许灼笑呵呵地起身,拿起水壶给江凌倒水,随后开始东拉西扯闲聊。 只是聊了还没十五分钟,万芸匆匆走了过来。 “学长,外面有个姑娘找你,她说她是江电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 许灼连忙起身,安抚了一下江凌后,自己匆匆走出去。 许若谷毫不犹豫地放下了笔头,跟上许灼也一同出去了。 两人到门口,只见一个相貌文静美的娇小姑娘,站在门口等着呢。 她是骑自行车来的,下身穿着灰色休西装裤,上身穿着白色斑点女式衬衫,戴着黑木框厚圆眼镜和青色塑料发箍,单马尾直接到了后背心。 肤色白里透红,脖子显得粉嫩无瑕。 相貌上确实有些奇怪。 那是……很像是《宝莲灯》动画里的三圣母,充满了华夏传统大家闺秀的美,就是个子挺矮的,只有一米五八左右。 “您好,请问您是江南广播电台的药染尘同志吗?” 许灼询问,一说出这三个字,他就想到了那天打电话时的粗嗓门。 “是的,我是,你是许灼同志吗?” 姑娘家家一开口,许若谷眼睛有点睁圆了。 这声音…… 闭着眼还以为是个江湖大姐大呢,还是老江湖那种。 和眼前的身材相貌,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是,我是,幸会幸会。” 许灼伸出手来与之握手,然后带着她往里走,边走边说。 顺便介绍一下身边的这个大美人,是自己的未婚妻许若谷同志。 “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跟仙女儿似的。” 虽然嗓音不好听,药染尘一开口就能把许若谷给哄乐了。 许若谷疑惑道:“妹妹,你这名字是笔名吗?” “不是啊,是真名。本来我也想取个笔名的,但同事说了,说我这名字比笔名还笔名,根本不用取笔名。” 许灼道:“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人间无疾苦。药姓不多见,这个名字背后的意思应该是这个吧?” “许灼同志好学问。”药染尘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先前在电话里,就觉得许灼同志贪图非凡,阅历斐然,这一见面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许灼同志竟然这么年轻,实在是让我吃惊。” 许灼笑着道:“是吧?很多人都说我看起来挺年轻的。” 药染尘也没多想,下意识以为许灼只是长得年轻。 毕竟真要年轻的话,哪里来这么丰富的阅历搞这么好的作品呢。 一路有说有笑的来到了客厅。 许若谷先一步来到江凌这里,聊了几句。 许灼也不知道她们聊什么,只知道江凌很快过来打招呼离开了。 接下来,许灼就开始和药染尘在客厅里,一起聊起了《酒破苍穹》和《海城旧事》两部书的稿子,以及新式广播剧的策划案。 这些东西,许灼已经准备得相当齐全。 《酒破苍穹》的稿子原本积累得就很多,他只是在原稿基础上,进行广播剧式的改编,至于新式广播剧策划案也早写好了,这段时间又经过各种修改,还询问过了有播音经验的戚苦玫意见,来回改了数次愈发完善。 所以他剩下的精力,都是在做《海城旧事》的广播剧剧本。 “这些……都是许灼同志你一个人搞的?”药染尘看到这么一堆东西,非常惊讶,不为别的,就因为量太大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凑出了这么大的量,效率堪称恐怖。 这年头又没有电脑,写东西全靠一支笔。 “拙作,时间有些急促——我只知道广播剧这东西可行,也知道大概形式,但是其中的台词是否符合念话形式,实在不是专业的。这点,还请药染尘同志你加以斧正。” 药染尘放下看了没几眼的稿子,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许灼,又看了看许若谷,道:“若谷同志应该也帮了你不少吧?这里面女主女配的心理描写都很细腻,我要是不看这剧本每幕小纲,都觉得这对话有些突兀。不过看了之后,就觉得不仅合情合理,还非常符合人物个性,很灵动……” 言外之意,就是你男的,又是一个人,怎么有这笔力把女的写得那么好。 …… 第455章 我是落榜美术生 许若谷道:“染尘同志,你这可就误会我了。我不擅长文字创作,他尤为擅长这个。我也几乎帮不了他什么忙,都是他在帮我。” “帮你?”药染尘看着坐在那边角落办公桌上,和另外一个姑娘正在写着什么的许若谷,十分疑惑。 这话怎么说得许灼同志就跟全能的似的。 许若谷看了眼许灼,道:“染尘同志你过来看看。” 药染尘被叫到了许若谷身边,凑着往桌上一瞧,顿时眼睛亮了。 “呀!这画得真绝了!” 这不是恭维,她在江南广播电台里,什么东西接触不到? 他们台怎么说也是整个华东大区前三的。 别的不说,至少有自己的图书馆,以往各种市面优秀作品,都会被收录进去,她没事就回去看,里面不缺乏名家的。 不过,名家的画风上,显然还是太内敛。 内敛,含蓄,看着就是有味道。 但直接表达上,终究是差了。 大众审美和品味,从来都是大俗即大雅的,最好就是直接。 这个画风表达虽然也很直接,但笔触上都有深意。 “就是……这个……这个科幻故事太深奥了,虽然故事上我大概看得懂,可里面科学名词,有些我都没听过。若谷同志,你是学物理的?” “我是……落榜美术生。” “这……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这个梗,但药染尘读书多,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两人很快亲近起来,也是难得聊得来。 很快药染尘就惊讶于许若谷目前创作的连环画,其底材故事大纲,竟然都是许灼亲自起头操办的,这人内心世界也太丰富了吧! 这么多故事,不同类型不同风格,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那个……染尘同志,你有住处吗?” 许灼看着情况,揣摩了下时间成本,发现一时半会儿聊不完。 这么弄的话,这个姑娘食宿就是个问题了。 药染尘道:“到下午四点多,我骑车回招待所就行。” “这样不成,骑车来去多费事。这样吧,我们街上也有招待所。待会儿打个电话去市里招待所,就住这里吧,吃饭什么都方便,也能节省时间和力气。” 许灼说完,不等药染尘说话,就被许若谷反驳了。 “还去街上干什么,旁边村委里面不是有休息室?村委里头水电厕所一应俱全,住在里头还舒服,咱们就在旁边,有事招呼一声,多方便?” “呃……”许灼想说里面没有被褥啥的,什么都没有啊。 可是看着许若谷一脸“你懂吗”的表情,他就明白了。 “染尘同志的意思呢?” 药染尘想了想,有些腼腆道:“我听从你们的安排。” “那你招呼下染尘同志,我去安排下食宿的事。” 许灼出了门,直接进了新村委,这里面现在正忙活着呢。 楚跃华正在现场监工。 许灼把事情说了一下后,楚跃华显得有些激动。 “江电来的同志!人家在哪呢?!” 许灼看着他这惊喜之色,不解道:“老楚,你激动啥呀?” “我能不激动嘛,那可是咱们华东大区前三的大电台啊!” 江南广播电台,不止是做电台。 人家电台做得这么大,范围是整个华东大区若干个省份。 自然也有实力撑起电视台。 今年八零年,全国总共二十个电视台左右。 但实际上,电视机里一般只能收到三个频道。 即中央频道,省台频道,以及市频道。 北方很多都没市频道,都是几个地方合并着凑凑的。 江电起家于易城,但高于易城,甚至高于省台。 这也导致了易城并没有自己的“易城电视台”。 虽然这是坏处,可好处也有,那就是江电影响力是华东区的。 毕竟后方有江南财力支持,起家也早,根本毫无竞争压力。 知道这些的楚跃华能不激动吗? 这就相当于是后世村里忽然来了中央一套的记者,换谁谁不兴奋? 许灼还是对这个时代不太了解。 也可以说他知道的太多了,对很多事处于麻木状态。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江电还有电视台。 一直以为是影响力巨大的广播台。 他道:“我知道啊,那不就是个电台嘛,和咱们地方上有关系?” “没关系。” “那不就得了,平常心对待。咱们可不能厚此薄彼。不能因为人家是上面来的,就极尽谄媚,也不能因为人家泥腿子出身,就瞧不起。都是同志。” “对对对,还是许灼同志说得对,一语点醒梦中人呐,瞧我差点犯错。只不过……许委员,蚊帐,床,洗漱用品,热水,都能解决。可这屋子里闷热,要不你去匀一台电风扇过来?你放心,村委不会占的,只是晚上……” 许灼摆摆手:“我今天要去城里,到时候再买点电风扇回来。回头放在工厂里用。工厂建好之前,风扇就给村委用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啥不好意思的,就这么定了吧。” 许灼一言以蔽之,就把事情敲了下来,转身便出了门。 十七号里头主要装的是吊扇,台扇是放卧室和书房用的。 但是一主一副两个大厅,因为藻井的事还没准备好,就都没安装。 藻井一旦安装,灯,电风扇,通风系统,这些都要额外考虑。 甚至电线都要另外排一排。 “吃饭的事……让若谷安排吧,反正每天带着苦玫吃,多一顿不多。” 出门瞧瞧时间,居然还早。 头一次,他觉得时间过得有点慢。 正此时,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过声音在天授长街与双桥路交叉的口子处就停了。 好一会儿,才看到袁如辉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小许,你这里建造真弄得一塌糊涂,车子都进不来!” 他一脚深,一脚浅,踩着乱糟糟的土路,过来吐了几嘴苦水,便一个劲地甩脚,用砖头石子蹭皮鞋上的泥。 许灼指了指这双桥巷一队门前的路道:“你可以从旁边过来,好一点。现在我们村修路分两支,一支由东往西,一支由西往东。等两支汇合后,把毛水泥路面给接上,接下来就是浇柏油了,那时,路就好走了。你晚个十来天来,这条路就修好了。几百人修这几百米的路,很快的。还有我们全书记,跟个周扒皮似的,一把年纪了挑的担子比年轻人重,走路比年轻人快,身先士卒刺激着呢。” …… 第456章 《斩仙》救酒 “要我说啊,你这周扒皮是用得真好。没有你在这里赚钱支持,瞧瞧看这天授村一群杂毛,他们能办成什么事?哦对了,我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你们天授村村委这里,是不是和五村集镇供销社干起来了?” 许灼有些惊讶道:“老袁同志,你这消息可真够灵的啊。” “诶~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百湾镇这块地方,尤其是五村集镇,风吹草动逃不过我的耳朵。这次你们可小心点吧……我可听说了,昨天老书记在公社里拉了公社,东蔡,北泾的人,谈的好好的,快成时被摘了桃子。供销社背后的人,有点能耐的,不是本地人,人脉和市里有关,但据说是当年省里下来的知青。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是个江北人。” “苏北的?这些苏北的怎么这副吊样,狗日的。” 许灼骂归骂,却没有动怒。 虽然但是,这事说起来也挺来气的。 他们苏南地区,本就发达。 苏北多穷苦,谁都知道。 当年很多苏北都逃难到了苏南来。 可以说,苏南地区第一批外地群体,就是苏北人。 来也就来了,本地人也好心,虽然排外却有事仍旧帮忙,接纳他们。 可是呢,这些叫花子要饭一样的苏北人,住在破房子里,就去隔壁家偷东西,咸鱼腊肉偷也就罢了,特么的裤衩子月经带都偷。 且撕烂了嘴死不承认,被搜刮出来就说是捡的。 那脾性极臭,可以说臭名昭着。 就算本地人再排外,对与人和善的蜀人,打架斗殴爱发狠脾气照样不好的徽省人,都比较能接受,相处久了关系还都能不错。 不说蜀人多客气懂礼吧。 就算大家都不喜欢的徽省人,房东家、邻居家要有事,都会直接过来帮衬,啥都不会说,家里但凡稍微富余点,多口肉食都会端碗送来。 这点比本地人还客气。 当然了,人都是有好坏的。 蜀人客气懂礼貌,却也懒。 徽省人虽然狠,但干活也拼命。 再个就是精明爱占小便宜,遇事不愿蹚浑水,但也记人情的浙江人,本地人不怎么喜欢,却也不会延误。 不比不知道。 相较之下,本地人对江北人那真毫无好感。 于是一说到这个,两个人骨子里的地域歧视就上来了。 一阵说说笑笑,最终不聊此事。 “和我无关,这事儿归全书记管,我有自己要做的事。袁爷叔,你这次来,应该不是为了这事吧?是不是酒厂的事,有新变化?” “嘿!”袁如辉兴奋着脸,指了指许灼,又指了指自己口袋,他道:“我这次来啊,这件事就是提个醒。重要的还是酒厂的事,但先不提这事。你小子也是深藏不露啊,那关于抨击《斩仙》的文章,是不是你找人发的?” “不然呢,平白无故的,咱们不努力,谁会帮咱们?” “嘿!你小子,真叫一个牛逼。我跟你说,易城广播台的台长等人,已经被调查开除了,广播台这里了登报发了道歉声明。与这件事相关的那些个老作家,也差点被整得晚节不保。你这事,可真够狠的。” 袁如辉拿出了三份报纸。 一份是《北平日报》,一份是《华东日报》,一份是《江南晚报》。 这三份报纸由北平到华东,再到地方,都出现了类似的文章。 《北平日报》上作者署名“桃灼其华”发表了名为《一篇《斩仙》展了群魔乱舞》,那《华东日报》则是署名破壁人写的《我建议封禁《斩仙》的十大理由》,最后则是《江南晚报》上好几篇相关文章。 但最新的《斩仙》仍旧续上了,正处于大篇幅连载版面中。 乍看标题还以为是批评《斩仙》的,仔细阅读内容,就会发现“桃灼其华”是在以《斩仙》引发的一些社会现象为主旨,进行文化风气上的批判,然后把这个文化风气批判引到“某些人故步自封阳奉阴违搞自己认为的人民喜爱的作品”上来,顺便点了点易城的名。 这个文章写得大气深奥,看起来好像很难懂。 可经历那十年的都能发现,文章把易城如今模样和“胡风”关联起来了。 这东西,等于是用舆论的刀来斩易城电台的头了。 相较之下破壁人写得文章则一如既往的直接。 文章豪放不羁,极尽辛辣、刁钻、挖苦、讽刺,简直把易城电台,还有易城报社,易城两大酒厂搞照猫画虎、投机倒把伪君子模样,痛斥了个遍。 至于《江南晚报》,相较之下则温和得多。 一边报纸上也是对易城这边落井下石的,批评痛骂易城的报社和电台,扣着官僚主义、旧社会风气、不作为等帽子,但其真正主要的,还是把易城这些人给妖魔化,和《斩仙》中主角所遇到的敌对势力挂钩。 由此……大吹特吹《斩仙》这部作品的牛逼。 《斩仙》中主角出身的名门正派,实际上却是挂着正派的鸡鸣狗盗之辈,老一辈打压有才能不服从的小一辈,扶持自己血脉家族的无能年轻人上位,然后还把主角等人废了命贡献,安到自家子侄辈上。 这个门派看似光鲜,好像年轻一辈传承有序。 实则都是底层人用鲜血扛起来的。 这个时代的人读这种作品,一看就能感受到浓重的旧社会味道。 这不就是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官僚主义么? 所以《江南晚报》这痛打落水狗的大帽子,也是名副其实的软刀子。 关键是,人家报纸版面多不说,还用三分之一体量,各个栏目都发了对易城这件事的看法,相当于集火攻击了。 如此一来,易城报社也好,电台也罢,目前都已被大换血。 也无怪袁如辉这么兴奋,文人动动笔,就能直接把站在易城舆论顶峰的两大将直接给摁下,关键他知道许灼和“桃灼其华”“破壁人”都有关系。 这人脉,也太吓人了不是。 “小许,局面目前算是彻底扭转了……” “这些文章可真及时,真厉害啊。” “报社这边被查后,粮食白酒与易井坊所有广告都被下了。” …… 第457章 瞎子遇瞎子,天涯何处觅知音 “连带着酒厂后面的责任人,也被请去喝茶,吓了一吓。” “咱们酒接下来做报纸广告,容易太多。” “另外,这‘可木兆’断更后,直接在续更上的内容里,把‘健酒’给插进去了,融入到了剧情里,篇幅和字数相当多。” “这可比广告什么有能耐太多。” “昨天下午开始,酒厂关于‘健酒’的订单电话就没停过。” “这一下,局面算是彻底打开了。” 两人说着走入了二十三号。 直至到了客厅,他给袁如辉介绍了江电来的药染尘。 一听江电来的,袁如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就是许灼准备的后手。 拿下易城的市场,撑开根基,这只是第一步。 往后还有全省,整个华东,以及全国内。 袁如辉这次过来就是报喜的,顺便问问许灼要不要别的帮助。 “等珍藏款售罄,可以小批量销售底款,然后主推宴会款。宴会款,才是咱们酒厂真正盈利的大头。剩下的,还是要做好预防工作。对了,袁爷叔,药材收购站也是供销社体系的……没问题吧?” “你这就不懂了,药店是供销社体系,药材收购站属于公社直管的。” “难怪你那么潇洒……还有,这事情接下来就是人有我优的阶段了,袁爷叔你也别闲着,想办法把各处药材收购站关系打通,控制好药材流动。” “你的意思是……” “对,这条赛道咱们是领跑,可不是垄断。人家实力雄厚,追上来不难。难的是咱们怎么做好上推下拦。如果这些人上门寻求合作,尽量谨慎。在咱们自己酒厂的基酒品质无法保证的情况下,想和这些人合作,那就不止合作一家,多联系联系别的小的地方酒厂,还有隔壁姑苏吊州都能联系。如果我们和本地合作,形成稳定供应链,很容易被人家吃死。与其我们被他们吃死,不如我们吃死三十九个公社,剩下三十六家酒厂。到时候,咱们这么搞,弄加盟——” 许灼和袁如辉坐下来聊,把整个事情思路和底线说了一遍。 其实思路并不是最重要的,底线才是。 这种东西,说是底线,其实就是自家酒厂的生命线。 策略失准,顶多生存艰难。 底线一破,命都没了。 袁如辉方才发现,许灼这人不光脑子好使,蔫坏,在大策略上,也是走一步看三步,这三步不是朝前快走三步,而是超越时代局限的三步。 每一步,还是算无遗策,稳扎稳打。 几乎把酒厂接下来各种发展方向的可能性,都说了个遍。 主要还是大方向上,百湾酒厂健酒崛起,势必会挤占本地市场,引起粮食白酒和易井坊的必然打压和挤兑。 这就从二分天下变成了三足鼎立了。 最搞笑的还是粮食白酒就在两三公里外沿运河上头。 乘船十几分钟就能到人家厂门口了。 按照地区划分,三国魏蜀吴,很不巧,百湾酒厂成了东吴鼠辈。 易井坊则是蜀国地盘,粮食白酒则是魏国。 如果按照历史发展,往后易城必然是粮食白酒的天下。 不过粮食白酒没多少年,也被换策略易主改名。 简直和曹魏被司马家篡位,出奇得像。 袁如辉和许灼闲聊时聊到这里,这也让许灼生出了警惕。 “还有一条,袁爷叔,你回去和冯国富同志说一说,警惕被断粮。让冯国富提前和郑新国、郭昆的菜篮子工程联合起来,商讨下预备解决策略。我们不能让人断了粮道,要是这两家酒厂联合起来挤压粮市,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事还是最简单直接有效的,你快去吧。” 他把袁如辉写的东西拿过来看了看。 提笔快速补充了几百字交还。 这年头日子过得不快,可不意味着竞争不激烈。 送走袁如辉也到了吃饭时候。 工人们下工前,许灼亲自去厨房做菜。 许若谷和戚苦玫、药染尘就跟瞎子遇到瞎子,天涯何处觅知音似的,聊得正起劲,尤其是刚到这里接触了《创世纪》故事的药染尘,沉浸在故事之中,听着许若谷为她详细解读里面的设定,世界观,人都亢奋着。 这年头如此新颖、前卫的故事,让从来偏左的年轻人耳目一新。 相较于旧瓶装新酒,大家更接受新瓶装旧酒。 旧瓶装新酒,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了。 所以即便是那个什么台长要搞个仙侠版本的《隋唐英雄传》,市场也不是不能接受,可能接受程度还不错。 问题是颠来倒去不是隋唐就是杨家将,很多人都听腻了。 尤其是年轻人,偏浮躁,不喜欢陈旧事物。 许若谷目前做的这些故事,就是瓶子新的,酒也是新的,很吸引人。 且这也不是通俗的口水故事。 里面看似处处童话般的世界,实则充满了险恶。 “童话般的世界”,意思就是机器人不会流“人血”,就算死掉,也是一堆报废的钢铁机器,相较之下没有血肉横飞那么“视觉残忍”。 但这些变形金刚也是智慧生命,死了就是死了。 画面上对读者来说很容易接受,实际描绘的世界远比人类的更残酷。 千人千面,药染尘看这个故事,就看得很深。 她毕竟主要从事的就是故事,能看到的层次比叶安巧还更丰富。 甚至是故事里“诸子百家”之类的,她也都能看得出。 许灼和她聊了几句,就被许若谷给赶走了。 这样也好,许灼可以忙自己的事。 吃过饭后,他就拿着昨天晚上做的牛皮纸袋,装花生薯片来分包。 差不多弄好,许相和丰小军驾驶着喂饱的军马骡厢车来了。 收了已经过来等着的大妈们的钱,车子便一路驶向城里。 刚下过雨的城市,路面不用打扫,一片干净,空气都清新。 街上的老外也比平时多。 许灼看了眼情况,便开始让许相、丰小军两个轮流开车,轮流转悠。 就如他预料的那样,今天生意会比昨天好。 “这个是什么?” 老外们上了车便看到了车厢最前方挂着的牛皮纸小提袋。 咖啡色的纸张上,是深蓝色的艺术字。 能在异国他乡看到如此熟悉的味道,这让老外们都有些惊喜。 …… 第458章 情绪,也是有价值的 “花生,薯片,先生们,女士们——” 许灼简单介绍了一下,这让老外们都想买一包尝尝。 但是在听到价格时,一个个都畏缩了。 “五十分叨乐,这太贵了,它只有一小包。” 许灼笑了笑道:“是的,它有点贵。您说得真是太对了,我也这么觉得。或许里面的花生并不怎么值钱,可这东西你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不用说离开易城,下了这辆车,便再无法在别处见到。您看到了么?这个纸袋子的手艺,上面的字并非是印刷出来的,全是人工手写。您在看看这背后的诗,没有两只袋子上面会装写一样的词句。您再看看这字体,您……认为呢?” 叨乐的币值有一分,五分,二十五分,五十分。 稍微正常一点的则是一元,两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 不过,是个人都知道美仔曾经不止一次爆发金融危机。 在经济大萧条时候,包括但不限于的昏招,就是印发纸币。 比如说,五百,一千,一万面额的。 这些存在于市面上,基本都已回收。 同样的招式,校长也学得有模有样,去宝岛居住时用这招来收割华夏大地的财富,如果不是这样,华夏恢复起来更容易。 叨乐里没有一毛钱,五毛钱这样的概念。 二十五分就是两毛五,五十分就是五毛了。 这一袋五毛钱,可以说是专门为老外设计的。 毕竟以他们的脑子,找零也不容易。 许灼从来不是一个有自信心的人。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畏惧。 处理眼下这些事时,他也没有表露出那种不愁人买的自信。 只是和这些能来华夏旅游,因为本身并不差钱的外国人相处,他要充分尊重对方,和对方说明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所在就好。 听着他的阐述,车内的老外有些来了兴许。 “你是说,这些,其实是为我们这些外国人准备的?” “是的先生。” “如果你卖不掉的话,那不是亏损了吗?” “先生,既然是自由的买卖,交易本身就是平等的。您花了您认为比较高的价格买回去,结果打开一看,没有达到您的预期,您就得自行承担本次损失。而我,既然决定做这笔生意了,没有卖出去,损失就是我自己的。” 车内的女性老外道:“一点零食,损失其实并不大。” “是的女士,重要的损失并不在这里,而在于为出售这些零食,背后设计者耗费的心血所不被市场认可,这对一位创作者来说是打击。您……可以想象,比如说贝多芬那么惊艳,倘若他生错了时代,胜在了修正时期的老大哥那儿,那么你们能想象他的一身才华,满身报复与热血,会遭遇什么挫折么?” 根据马洛斯需求理论,人在吃饱的情况下,身体需求转为安全需求。 这些外国人能来华夏旅游,说明安全需求已经满足,他们在进一步寻求价值需求,这部分需求则来源于——精神。 旅游本身就是一种精神需求。 甚至可以说是治疗“虚无主义”的应急药。 这些发达国家来的老外们,就处于这种状态。 人家比他们发达太久。 许灼眼下在阐述的,就是“精神价值”。 文创的核心,或者说艺术的核心,就是“精神价值”。 “你说得太对了,没想到你还是一位很有智慧的人,我们想要尝试一下。” 当把这些老外哄开心了,让他们在这片朴实无华、扎实得没有虚头巴脑的土地上,城市里,遇到一个能说会道的少年,就像是在百废待兴的土地上,看到了一朵——唯一一朵盛开的花,那么眼前一亮,愿意掏钱。 什么一小包五毛嫌贵,都不重要了。 他们得到的情绪价值,精神价值,比这个有意思得多。 一趟旅途,见一见不曾见过的风景,遇一遇不曾见过的人…… 这或许就是意义所在。 可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这东西打开后,老外对酒鬼花生、怪味花生、原味薯片的反应。 这是一种市场试探。 赚大团结这种事,诚然是不错的,可对许灼来说已没了新鲜感。 除了不能把钱捐给村委,只要自己还有个底子,他能借多少是多少。 所以,开拓事业之余,也找点别的乐子,给生活增加点意思。 比如说啊,征服老外,赚赚外汇什么的。 当第一袋零食被打开时,他看着捏起来吃的老外,不禁屏住呼吸。 很可惜,第一个打开并且吃掉他自觉不错的怪味花生的老外,并没有给任何反馈,只是把包装纸还原,压扁,仔细看着上面的字,小心翼翼收走。 其余老外见了,凑过来看,小一阵后也决心买一袋。 和第一个老外一样,快速吃掉了零食,具看着纸袋上的花纹与字。 甚至两人之间还私底下交流,拿出来对比。 虽然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但是看他们轻松的脸色,显然没觉得买亏。 人的从众心理,就和领头羊效应,以及鱼群效应是一个道理。 一个人买了,两个人买,那其余人见了也会尝试买一下。 反正,这点钱对于来华夏整趟旅游的消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接着就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一共十几袋东西,一圈半左右,就被销售一空。 光是售卖掉这些零食,许灼手上就多了六叨乐。 但是,这对他来说,卖得并不算顺利。 主要还是花费了很多口舌去解释,去销售。 这也意味着没有正向反馈。 或者说,人家买东西,认可的是他,而不是他的东西。 这就挺难办的。 又一日夕阳西下,许灼稍微提前结束了最后一圈。 今天下来,共得二十几叨乐,生意还行。 提前结束后,他便赶去接人,然后去百货大楼里买电风扇之类。 结果大妈们一看许灼一口气买了三台电风扇,都不能淡定了。 “许组长,你哪来这么多钱?” 许灼无奈摇头道:“我哪里有钱,这是村委出钱让我代买的。” “这是放在新村委的吧?!”大妈们立马猜到了,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 第459章 五体投地的小编药染尘 许灼则窝在角落里,和许相还有丰小军聊今天的英语学习。 比起昨天,两人都有点进步,但不大。 语言本身是一种思维方式,或者说是意识形态。 东西方固有状态完全不同,底子就是不一样的。 要想让土生土长的人,真正灵活掌握外语,真的不容易。 尤其是这两人,还属于上学上不下去,成绩倒数的那种。 这也只能一步步来了。 回到家,把东西卸下,将军马骡车放回去。 洗了个手,看了看客厅。 许若谷,戚苦玫,药染尘三个,很安静,在各忙各的。 许灼招呼一声后就去做饭了。 吃完饭,天也黑了,三人继续弄着事,他又一人出了门。 先去养殖场看看宿舍区建得怎么样了。 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从小十字路口起,进入双桥巷的双桥路,已经被完全铲烂打平,糊上了水泥,路两边用竹竿和线插围了起来。 还好进入双桥巷到塘口的这段路非常宽。 以至于二十七号到顶这一段路,各家门前的水泥场会被完全铲平做路,甚至还能流出相当一截来,这里就还能走。 这让他再次感叹人多力量大。 才一个下午,路说浇就浇好了,效率简直快得离谱。 养殖场眼下宿舍区二层已经做好,正在往三层上面盖。 顶多三天内就能全部竣工,剩下的就是宿舍床之类的问题。 这个进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结构也严格按照他图纸来做。 查看宿舍区时,养殖场门打开,孟钱多走出来查看。 在确认是许灼后,便过来说了今天一天下来的情况。 今天又收了一些鸡鸭兔子,猪还是没有,不过有人送来了羊,他看着公母都有,于是就把羊给收了。 钱这块他先垫付上,回头向许灼交票来支取。 鸡蛋和鸭蛋什么的,今天也卖得很顺利。 十点前就被抢空。 因为不要票,价格顶多比街上贵一分,都能接受。 最后就是工厂这块地方,除了坟墓,周围都被推平。 并且一个下午,十五米宽,五十四米长的这么一块方形地盘,周长达到了一百三十八米,墙基挖到了一米深,靠人力一下午挖好了。 当然,仅仅是挖好,挖到黄泥层,并没有进行支模和浇筑。 甚至找平之类更基础的工作,也没有做。 巡视一圈,许灼绕着这“坟墓”走走,这才回去。 “许灼同志,现在有空吗?要和你聊下这广播剧的事。” 到二十三号,药染尘连忙迎了上来,生怕许灼跑了似的。 主要许灼一个下午不在,出去忙活了。 虽然这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有点不够用,先是沉浸在和许若谷讨论《变形金刚》的剧情中,接着又是要看完许灼给的三份东西。 然后正主一个下午看不到人,一问去城里了,多少有些不安。 这年头工作的人,不是说认真这么简单。 人家是一边看一边做笔记,不是挑刺,完全就是严谨、认真、负责的态度,对谁都负责到底,如同刻在骨子里的义务。 “染尘同志看完了?”许灼平静笑着询问。 药染尘看着许灼的笑容,心头缓缓沉静下来。 这脸孔有种独特的力量,让她能镇静平定。 “吃好饭又看了一会儿,大概上看完了。” “有个不情之请,我写得比较快,这个对话上,有些瑕疵的地方,我也不是做广播剧的,还是希望染尘同志帮忙修改一下。” “嗯,其实许灼同志的文笔非常好,些许瑕疵很正常……” “那染尘同志,你看,我们是否可以商议一下合同的事?” 这也是药染尘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上次和许灼电话聊过后,客玉评又来找过她,问了些事。 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客玉评就直接帮忙打通了关系。 眼下来这里,签合同是肯定要签的,就是看如何协调了。 上头给她的权限很宽,但她并不清楚许灼是怎样的态度。 以前她还没做过这种事,独立与作者签谈,这还是第一次。 所以刚刚一直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开口。 眼下许灼直接提出了,她也暗自松口气,立马大蛇随棍上,坐下来谈谈。 许灼是个披着少年外皮的老油条,能“恰好”提出,也是看出了端倪。 所以眼下这签谈,在他主动提出时,药染尘也就落了下风。 许灼这里没有开门见山询问价格,而是直接和药染尘说了下规矩。 “我知道,你也是带着上面的任务和嘱托来的。我和老客是朋友。先前我也在别的报纸投过稿,和主编责编也都聊过些。你这次来,上面应该给了你一定权限吧?说实话,咱们都不是那种擅长虚头巴脑,玩菜市场砍价还价这一套的人。心思都用在了作品上,一起把内容做好,这才敬业,对吧?” “对。”药染尘非常赞同许灼这话。 赞同就对了。 接下来,许灼轻而易举套出了底线,觉得非常之可以。 他也不知道是江电财大气粗还是怎么的,给的底线这么优厚。 但他是绝不会让药染尘为难的。 于是用低于底线一成的价格,把这合同给签了。 但与此同时,还要了一份补充协议。 就是说,这东西以后的独立发行权,电视、电影改编权、音像制作权等,在他手里,目前他只是把作品的广播剧权授予。 药染尘觉得没问题。 不过许灼没有马上签署,让她明天打个电话给上头问问再决定。 聊完了这个,两人就开始聊内容了。 现在药染尘很想知道《海城旧事》这部广播剧接下来的大线走向。 这部融合了气功、蒸汽朋克、探险、悬疑、盗墓、军阀、家国民族、爱情等元素的广播剧,内容太丰富,让人欲罢不能。 其中最让人感到惋惜的,还是主角和海城大亨千金无疾而终的遗憾。 主角也是与之相知相恋,为了救他,这才毅然决然踏上了另一条路的。 “许灼同志,我很想知道主角的恋爱线。” “目前来看,主角起初是为了生存才沾染各种事。” “刚学会了能力,又招惹上了地头蛇。” “接下来就是在逆境中成长,直至认识女主。” “但女主身体抱恙,天生缺陷。” “为了让女主好起来,他又只身犯险。” “接下来呢?女主死了之后呢?” “我发现,感情线似乎做得羸弱了。” “但是这条感情线起起伏伏的变化,又非常好。” …… 第460章 把药染尘吹得稀里哗啦地流泪 说到作品,药染尘便是连珠炮似的发问。 她既是一个编辑,又是一个读者,一个听众。 只有这样,才能挑剔出作品的缺陷。 许灼坐下来,为她倒着水,语气平静。 “之后主角又遇到了一个相貌与女主类似的姑娘……” 没想到这个姑娘是女主的妹妹,更没想到还是个小日子。 只不过人家真正身份是混血,战争遗孤。 还是一个蛰伏在地下为铲除汉奸与叛徒的党员。 “这段感情线又几个转折点——” 第一个转折点是主角遇到女主妹妹,震惊之余去追求,就在两人再次开始时,主角发现这个不是女主,于是狠心断了联系。 原本女主妹妹也并不怎么喜欢男主,只是受女主吩咐来接近的。 在被男主分手后,女主妹妹就开始了反向纠缠。 两人在这样的纠葛中,因为女主妹妹身份的缘故,形成了戏剧冲突。 “什么戏剧冲突?我猜猜,是不是男主发现女主小日子的身份,然后反目成仇,直至女主表明真正身份,再和好?就这么和好分开,分开和好,拉拉扯扯,起起伏伏,让这段感情戏变得有看头?” “呃……”许灼有些无语:“你这是看谁的作品看多了?” 能说出这种话,他都有点怀疑这个姑娘是穿越者了。 这时代基本没这种类型的作品吧? 但也不排除这个姑娘有这方面的天赋,或者看过类似的外国作品。 “不是啊,我看过这块儿感情戏写得很好的大作家呢。琼瑶的《窗外》《烟雨蒙蒙》《六个梦》《在水一方》,许灼同志看过吗?” 不是……还真特么是琼瑶?! 许灼愕然了下,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弄到她的书的?” “嘿……”药染尘看着细气,在很多事上都大大咧咧的,她明显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们图书馆,世界各国的书都有,好的坏的……我家里……我爹喜欢收藏书,各种书都藏,还托关系携带……许灼同志,你喜欢看武侠吗?我家里有金古梁的全套。” 许灼怔了怔,没想到药染尘家胆子是真的大。 也不怕被抓到后扣大帽子,当街光屁股弹牛子。 “我啊,算了吧,这些其实我都看过……” “哇!难怪!我觉得许灼同志你写的武侠打斗,比金古梁的要直爽很多,看着五花八门的,但打起来爽脆直接。金庸写得细腻,功夫虽然多,可更偏向于故事。古龙的就……太……只能说看文字还算不错。相较之下,我更喜欢梁羽生的,但是他写得有点个人偏好,而且都是悲剧。武侠打斗上,还是许灼同志你写得好,功夫名字直接喊出来,这个冲击力够强。” 最后这句话,让许灼差点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毕竟武功虽然是武侠的主要成分,但武侠小说的重点还是在小说,小说就是故事,故事肯定要起起伏伏一波三折的。琼瑶厉害就厉害在感情线为主作故事,一波三折。金庸则是以武功秘籍为主牵扯出故事,一波三折。梁羽生则是恩怨情仇为主,武功为辅。古龙就是个玩弄文字的另类。我呢,个人还是觉得,故事要有时代大背景下演绎的各种内在需求为主。” “嗯嗯嗯,我很同意这话。相较之下,除了《天龙八部》《鹿鼎记》外,其余的都太过于小家子气了。而且啊,金古梁琼瑶还珠楼主身上,都还有传统小说那种‘无巧不成书’的影子,看多了就觉得……很不自然。我觉得你为了故事,是可以这么做,可做习惯了,就落了下乘。说难听的,就是没长进。” “这也是金古梁他们的厉害之处,其实没有固步自封,一直在进步。” “那许灼同志,主角和女主妹妹之后的感情发展呢?” “你猜对了……七七八八,细节上全错吧,是这样的——女主妹妹她其实一直在暗杀汉奸,反杀特务,以至于遭到了追杀。因为她还要纠缠主角,所以主角就被纠缠进去了。主角以为这些人是来对付他的,这就形成了一个巧妙的误会,可以很好推动剧情发展……” 聊了足足三个小时,只是才把《海城旧事》的感情线给聊完。 主角不仅和女主妹妹分分合合,两个人都有心事,都有各自的背负,所以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但也因此换来了深厚的信任,处成了战友。 前期两人明面上还在假装约会,暗地里有着各自的身份去做事。 甚至两人还交过手,但都没认出对方。 因为主角明面上就是个刚学会气功的钟表匠。 实则暗地里研发出了一系列用气功催动的超强增幅装置。 女主也表面上是个会些拳脚的富家千金。 背地里用来杀人的,都是小日子那边的气功,阴狠毒辣。 两人正好完美掩盖掉真实身份。 这里面真正的危机,还是面包房的外国女人出现。 她出场时就是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真实身份是文物贩子和间谍,会从藏南地区学来的气功,女儿原本是被她拐过来的贵族千金,只不过在后续相处中两人得到信任,而她盗取华夏文物贩卖,也是因为这个女儿身患和女主类似的重病,这个病只有在华夏才能得到医治,但她没钱。 主角因为有医治女主的经验,无意中认识这个女儿。 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外国女人。 两人关系逐渐热络起来,都是以普通人身份相处。 故事的高潮,就是在外国女人和女主妹妹的决战上。 最终,两人激斗正酣时,阻止这一切的是病发的“女儿”。 主角为了救人,去采药,却因为受伤缘故差点身死。 女主妹妹想救,外国女人先一步牺牲救回主角,两人被困在一块地方许久,这期间外国女人为了救主角,耗费力气。 并且交心,将自己悲惨过往说了出来。 在主角被救出去前死去,死前托付女儿。 这条跌宕起伏的感情线,没有扭捏,没有做作,主角女主妹妹之间的感情也在不断升温,直至水到渠成。 至此,和许灼一起做故事的药染尘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 …… 第461章 你是我男人,不关心你关心谁? 两人刚好时,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女主妹妹在晋升为新女主的这一刻,因为任务调动直接离开,托付给主角的“女儿”竟也因为男主和新女主的关系,选择了离开,原来当时主角拼尽一切为救她时,她就爱上了主角。 接下来,就是故事的天南地北篇。 不得不说,男女搭配,的确干活不累。 药染尘作为内容上的专业编辑,又是女性,从女性视角帮许灼完善了感情线,也帮许灼理清了《海城旧事》应该怎么发展的主线剧情。 明天开始,就可以在主干上铺设直线,做出血肉了。 天色将晚,他送药染尘回旁边新村委。 电风扇,蚊香,文章,书桌,床铺,洗漱用品,下方公厕…… 一切都有,一应俱全,还都是新的。 作为第一个入住者,药染尘也算捡了个大便宜。 夜深,两人在聊时,戚苦玫也早回去了。 到二十三号,便看到许若谷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房。 “今天累了吧?怎么样,是不是事情不太顺利?” “你怎么知道?” “你……我还不知道嘛……虽然你整天差不多就一个脸色,可心情好的时候和心情不好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是不一样的。遇到了什么难事?” “还是零食上的事,我觉得推行有点难。” “这才做几天,一炮而红这种事,也就说说罢了,慢慢来,昂?” 许灼冲上前,一把将她搂抱住,挑起下巴:“我的乖宝贝,什么时候也这么会体贴人,关心人了,嗯?” “你是我男人,不关心关心谁,这些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点点心意了,剩下的还是得靠你自己努力啊……”许若谷白了他一眼,伸手拉住他耳朵往下一压,霸道地亲上一口,这才放过:“去洗漱吧,今天忙坏了,正经事还没做吧?是不是晚上要抓紧时间写一下?” “不急,你快跟我来,走,咱们去探险。” “探险?” 就在许若谷疑惑中,两人拿着铁镐、铁锹和篮子,来到了灯笼店黄杨树下。 她有些惊悚道:“你要盗墓?” “你觉得呢?” “这挖坟也不用这么急吧?反正现在这里也是你的了,让别人来刨不行?咱们深更半夜搞这种事,晦气。” “不是大姐,你不是唯物主义无产阶级战士吗?” “你听过那个战士挖坟掘墓的?这是人家放在家里的祖坟,不能动的。” 许若谷瞧着这两棵长了一百多年的粗硕黄杨树,瞧着上面爬满了枯藤,还有下面尖尖的坟堆,仿佛看到了某个尖尖脑袋,不禁犯怵。 她只觉自己可能是疯了,这时候还在想许灼平日里玩的烂梗。 “好了,不扯了,这里没坟。”许灼看她这么犹豫,便小声解释。 许若谷指了指倾斜断口长满青苔的墓碑道:“我眼不瞎。” “那你仔细看看,上面有没有字。” 许若谷拿着手电筒,在这块断碑上细看。 确实没发现字。 她皱眉道:“我听说这东西民国前就有了,或许时间太长磨平了。” 许灼蹲下来,指着这块墓碑道:“断了三分之一,按理说剩下部分,完全可以看清刻字的。就算清末到现在,撑死一百年,放在宅子里的墓碑,也能磨掉字?再一个,你没发现这东西是水泥的吗?” “发现了,然后呢?” “你傻啊,当时虽然有水泥,可本地建筑基本用的是石头,青砖,瓦片,石灰,黄胶泥,哪里会用水泥?” “我没明白……” “你这么想,如果家里真死人了,要把坟放在家里,那为什么不去开块石碑呢?那时候弄石碑比水泥方便。只有一种可能,在自己家里浇筑石碑,不被人发现。不然去开石碑运入屋子,这么多人看着,多少要问几句。回头你家里没死人,还要建造一个坟,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你是说……这是个假坟,里面埋了东西?” 许灼点了点头,就把今天早上,拆灯笼店拿到藏金单的事说了一下。 “香的臭的?” “对,你第一时间想到什么?” “放大粪的开缸,烧饭上香的灶台——等等,坟墓!” 坟墓里头腐朽是臭的,但是每年都要来上香放上贡品。 对了,这个坟头是在家里的,也就是说……基本每天要供奉。 “再一个,我教过你老建筑格局的。江南长院,不管是坐西朝东,坐南朝北,不用看它宽度,要看它长度。一般一进的,二进的,三进的,也就是单门面的,双门面的,三门面的,都只要看长度。左右为墙,十米一栋。眼下地长五十五米,后面二十米都是村里割给我的公地。你来算算这墓是在哪里的。” 许若谷看了看大概范围和结构,顿时惊疑起来。 这么看,墓的位置就太诡异了,刚好就是在后院最前面,靠近后栋。 基本就是一脚踩出后栋到后院,门前就是坟。 “发现问题了吧?我再说一个,你看这块墓碑的断口。一块家里的水泥碑,你觉得遭遇了什么,才会断成这样?” 许若谷仔细观察后,看着许灼道:“这是被故意砸断的?” “对。” 一块水泥碑断裂,原因无非几个。 第一自然风化。 第二浇筑问题。 第三人为破坏。 自然风化这在逻辑上就说不通。 首先,自然风化会先裂开,不会这么拦头截断。 其次,要是自然风化肯定没有百年。 藏金单距离今天的年份不远,当时人家还在,不会补? 要么就是故意不补。 且这个水泥碑断线,中间比较低。 可以想象锤击时受力情况。 “你真确定底下是宝藏,不是……不是坟墓?” 在经过许灼一番说道,许若谷已经动了心。 但是,不论谁都有敬畏之心,尤其华夏人骨子里敬生畏死。 当然,许灼内心也犯怵,说这么多也都是他猜测。 关于这个猜测,还有一点可以印证。 那就是“香的臭的”,黄杨树是香的,其形状远远看,很像是“香”字上面的“禾子头”,下面是个“日”。 …… 第462章 头次做盗墓贼有些紧张 这个“日”到底是象形的盒子,还是金条犹未可知。 坟墓是臭的,且开缸在搬走前,就在后院,距离这里不远处。 墓碑断掉后的形状,很像是“臭”字上的“自”。 只是下面的“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灼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 即便许若谷不动手,有个人在这里压阵,替他壮壮胆也行。 旋即,拿起铁镐,开始扒拉上面的砖块。 这一扒拉好似坟堆头的砖块,许灼惊讶地发现,这东西竟然扒拉不动,原来不是一块块砖堆起来的,里面用了粘合剂。 用手电筒压着光,细细看。 砖块堆之间有灰白色层灰,这是石灰,而且还是调和过粘合性极强的石灰,要不然怎么会经受得住时间侵蚀。 “果然有问题,谁会在坟头浇筑一个砖头坟头尖?” 他费了很大力气,把砖头坟尖敲断,扒拉开。 这一扒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许灼是个心思细腻的,在把这个砖头坟头尖拔掉时,他忽然觉得这东西不对,份量上很不对劲。 一共小二十块砖砌成个尖。 这不是红砖,是青砖,哪里能重成这样。 他把砖头坟头尖倒转过来,尖朝下一看。 果然,这砖头坟头尖底部被砖块封了起来。 乍看还以为是个实心的,里面也塞满了砖。 他轻轻用铁镐一敲,青砖坟头尖直接被砸烂。 时间太久,这砖也有点面了。 破碎之后,只看到里面哗啦一下,露出了一堆东西。 那是一个油布包裹,外面系着绳子。 绳子是麻绳,已经风化。 眼下随着冲击,油布包展开,里面立马传来些许铿锵。 许若谷见此,心脏狂跳,惊喜不已。 连忙上前打手电。 这一打,就看到了一大捆黄灿灿的。 的确是八根金条。 只是这些金条在时间催化下,紧贴着,已互相粘在了一起。 八根混成了一大根。 这也不是大黄鱼,只是一根三十一克左右的小黄鱼——典型的民国金条,小黄鱼一根是三十一点二五克,上面都有店铺制作行银行的各种钢印。 八根加在一起,也就二百五十克左右。 民国时期还是一斤十六两,小黄鱼就是一两一根。 大黄鱼十两一根。 这只是正规的,还有不正规的,那另当别论。 只是普通人家里,一般也没能力去融金子。 “宝藏……”许若谷连忙抢过来看,一个劲啧叹。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还有呢,别急。”许灼让她把小黄鱼放进篮子里,然后两人分别拿着铁锹和铁镐,围绕着黄杨树挖。 黄杨树的树根很浅。 刨下去,周围挖一圈,便几乎可以把它连根斩断。 但是周围土层清理掉后,也完全没见宝物。 “会不会被人弄走了?”许若谷问道。 许灼摆摆手,让她用铁锹往树根底下掏。 这一掏,没几下便发现了一个木头盒子。 但是这木头盒子都烂掉了。 随着这么一铲,里面就碎掉。 两人靠着手电筒照,用铁锹铁镐挖掘,这才把盒子弄出来。 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一卷卷用油布包好的银元。 不过这银元的成色非常驳杂。 没有几个冤大头,剩下的是孙中山,段祺瑞,张作霖,光绪之类,除了有龙洋,袁大头,还有浙江的,粤省的,北方的…… 相较于粘在一起的金条,这些银元发黑,问题倒不大。 氧化层本就足够厚,又是横着放的,互相隔着没粘连在一起。 一共六卷,一卷五十个,正好三百个。 另一棵树下,也找出了一个油布包裹。 打开,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银元宝。 这些银元宝底部呈蜂窝状,从上往下看,中间布满钢印,周围还有錾刻。 “品相很好,都很完整,这些都是正宗官银……成色也不错。真是绝了,这家人以前干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大的官银。” 这个元宝不是清中后期的,而是早期的。 上面的关键字打的是“康熙”。 一共有两种规格,五十两和十两,典型官银规格。 五十两的五只,剩下二十只都是十两的。 也就是说,二十五只元宝,加起来总共四百五十两。 当时的一两,等于现在的三十七克左右。 所以这十两的元宝,一只就是三百七十克,五十两的就是一千八百五十克,四百五十两一共是三十三斤左右。 一只篮子放这么多银元,银元宝,金条,感觉篮子都吃不住。 “绝了。” 许若谷兴奋着脸,提起篮子,感觉浑身都是劲。 太刺激了! 许灼则拿起铁镐,又往坟头所在刨几下。 “别弄了,赶紧埋了,咱们把这个提回去放好……” 砰! 一铁镐下去,听到这声音,黑夜里,月光下,许灼和许若谷面面相觑。 这铁镐好像打到了木板。 两人第一反应是——棺材板。 许若谷浑身一哆嗦,连忙道:“走走走,赶紧回去……” 许灼连忙收起铁镐,本来也想走的。 他没想到这底下真的有棺材。 可很快又顿住了脚步。 “不对,不对——”他一把拉住许若谷胳膊,面色冷静道:“你傻么,怎么可能有棺材板?埋棺材有规矩,要入土九尺。按照汉尺来算,也就是两到三米深左右。我刚刚刨下去,别说三米,顶多三十厘米,怎么可能有棺材?” 许若谷也冷静下来,看着许灼道:“还有?” “不管了,先把这些送回去,别叫人发现了。” 两人先丢下工具,然后小心翼翼地回了十七号,把这些东西放到地下室。 地下室入口目前已经上锁,钥匙有两把,分别在许灼和许若谷手里。 折腾好后,两人又返回了黄杨树下,也是一身轻松。 开始用铁锹小心翼翼铲掉上面的土。 只是铲掉表面那么一层时,答案浮现出来。 这底下是一只铁皮箱子,果然不是什么棺材。 两人本想一起使劲把铁皮箱拉出来的,可是太重了,底下又跟黏住了似的,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 还好箱子没有上锁。 于是就从外面把箱子给打开了。 这一打开,手电筒连忙照过去,眼前的东西又让人不禁愣住。 …… 第463章 夜挖宝藏,一级文物! 这是一套有着红顶子孔雀翎和水晶的……清代官帽。 帽子下面,则是一套带补子的清朝官服。 上面绣的是走兽,许灼不认识,也知道是武官的衣服。 然后是一串红色的朝珠。 朝珠这东西,不是谁都能有的。 规定是文官五品以上、武官四品以上才能佩戴。 除此之外,也可以被赏赐,比如说侍卫什么的。 许灼把这些拿出来看了看,一股脑全放入篮子里。 没想到拿走官帽、朝珠、补服,下面还有东西! 这下面的东西倒是简单,就是一些铜钱和一堆刀剑。 许灼眯眼拨弄了一下,把其中几把腰刀和剑拿走,剩下的放着。 “全部拿走好了。”许若谷道:“省得麻烦。” 许灼摇摇头:“这里不是墓,肯定得移掉,不能影响工厂修建。这东西,偷偷摸摸肯定是不行的,明早一早我就过来装装样子。然后就发现了这些东西。这些刀剑都是官造精品,是当官才能配的,很有价值。你看这腰刀上的血槽。其余的都是没多少价值的玩意儿。这些铜钱……咦?手电筒打下。” 许若谷按照意思,用手电筒打在许灼所指的地方。 许灼眯眼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么离谱的嘛……” “怎么了?”许若谷连忙询问。 许灼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过去,捞出几个铜钱仔细看。 许若谷凑过来细看后道:“这个钱怎么这么怪,不是什么通宝重宝,是什么西王赏功……东王赏功?南王赏功?接着怎么不是北王,是翼王赏功?还有这些铜钱怎么还有花……不对,还有生肖,八卦,啥玩意?假的?私铸的?” “不是,我找找……” 许灼皱着眉仔细看,将里面花钱,大钱,还有品相好的都挑走。 这里面,甚至还能找到一些比同类钱币大一圈,厚一点的钱币。 这些钱币字都比较清晰,笔画没有粘连。 在挑拣差不多后,他就把箱子关上,直接把土给埋上。 两人做贼似的溜回了二十三号,在电灯下把这些钱币一一展开。 “这种的叫花钱,这几个是花钱里的山鬼花钱,用来辟邪的。” “民间自己铸造,就看品相好不好,做的精不精细了。” “这种的,比同样类型钱币厚的,稍微大一点的,字清晰的,就是母钱,比一般的钱币要值钱很多,极为稀少。” “这三个,东王,南王,翼王,是三王赏功钱。” “这是太平天国的钱币。” “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南王冯云山,西王萧朝贵,翼王石达开,还有天王洪秀全,但是这枚钱币,不是西王萧朝贵的,是张献忠。” 说到这里许若谷抬手打断,她揉了揉脑袋。 “你等等,我记得没错,你跟我说过张献忠沉银的事,可是……这人不是明末清初的吗,太平天国不是清末的嘛,这……” “人家张献忠也是西王啊,西王赏功还是古钱币五十名珍之一呢。” “那你怎么确定这个不是萧朝贵的,是张献忠的?这里足足四枚呢。我倒不信,全都是张献忠的。” “还真的都是,你自己看看风格上,这西王和三王有什么不同。” 许灼故意挑选了几个太平天国的钱放在桌上一排。 又把仅仅挑出来的四个横向排放在下面一排。 许若谷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发现这个西王赏功好像字好点。” “什么好一点,好很多,而且你没发现最主要的问题吗?” “什么……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你看这第一枚西王赏功的颜色和其余三枚。” 许若谷看了看道:“黄铜色,有什么稀奇吗?” “不是大姐,你看看上面这些太平天国的,都是铜钱,有黄铜色吗?” “没有啊,这些钱币都很旧了,哪里来……咦?这是金的?!” 说着,许若谷就拿起来要咬。 还是许灼眼疾手快抢过来,不然真没了。 “这个就是金的,不过不纯。张献忠的西王赏功,一共有金银铜三种材质。剩下的三个黑的,黑得厉害的两个都是银的。银的不怎么值钱,因为最多。铜的和金的少,这种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的。” 这东西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宝了,三级文物。 当年张献忠占据巴蜀川渝,建立大西国,改元大顺,故称之为西王。 不仅如此,许灼还非常清楚,张献忠沉银的地方就在岷江。 零七年后,这东西就不怎么值钱了。 沉船被打捞出来,可想而知这东西被发现时那个量啊…… 许灼没想到这一箱子铜钱里有这么多好东西。 虽说放到后世,手里这么多加起来也至少几百万。 可如今哪有那个市场。 再则,他也不缺这个钱,现在正好把这些全给收藏起来。 正好他也买了收集册,能用来收集各种油票和钱币的。 这一晚虽然没什么险情,但却足够刺激。 许若谷这么喜欢刺激的人,都整得一点多才睡着。 她翻来覆去的,问东问西,折腾得许灼有点头大。 因为她一直在问许灼一些天授村的传说。 天授村有几个着名传说,都是和宝藏有关的。 眼下这件事,刺激得她也想再去挖宝,探索那些传说。 以至于天亮的时候,许若谷还爬不起来。 许灼只能先起来,去洗漱做早饭,自己一人吃了去开工。 在工厂工地上刨了没多久,一向敬业的严大海就来了。 他端着个青边碗,边吃边走。 一看许灼一个人在“刨坟挖墓”,吓得差点把碗筷丢掉。 匆匆忙忙跑过来后,正想问几句,却是发出“咦”的一声。 “没有墓,只有一箱这东西。” “本来我想把这两棵树清理出来移栽的。” “结果碰到了这东西。” “这也不是墓碑,就是看着像而已。” “严队长,你叫两个人来,把这铁皮箱子给拎出来。” 严大海对这些废铜烂铁,倒是不感兴趣。 大炼钢那几年,他家就捐了不少铜钱和铁刀。 以前断头铡刀都捐了。 更何况,现在外面钢铁都跟白菜价了,哪似以前? …… 第464章 逐渐迪化 且如今打仗都是枪炮,清朝人都不怎么用刀剑了。 这些铜钱啊,刀剑之类的,看着像是人埋的宝藏。 可时至今日,意义不大。 最大的意义,就是这里是个假坟,搬走了正好不影响今天开工。 他不疑有他,只是觉得心头病去了,高兴。 当下立马端着碗跑回去叫了两人过来,和许灼一起,四个人齐齐发力,把这口铁皮箱子抬起来,放到了新村委前院。 然后把这两棵百年黄杨树,也给挪了挪地方。 直接放在了新村委门口广场前段,左右入口。 匆匆把事情处理完了,许灼的心这才放到肚子里。 哪想严大海却凑过来小声嘀咕道:“许组长,铁皮箱上怎么会有个孔?” 许灼怔了怔,瞥眼瞧着他憨厚面孔正盯着自己,笑了笑道:“我看着两棵黄杨树这么大,扎根这么深,打算锛土掘深点,结果就这样了。你也知道,一般都是树冠比树根小的。这两棵树树冠都把附近给遮了,下面的根延展得也不会小。结果一铁镐下去,感觉不对。” “那你怎么大早上来干这事?” “这事不早上干还晚上干?让你们干,你们推三阻四。幸好是个假坟,要是真坟,我把树刨了,坟头铲了,剩下就浇水泥也行。” “诶……也是……” 严大海离开后,许灼去了趟养殖场看看宿舍建设,这才回去。 到门口时,就瞧见全为民抽着旱烟走了过来。 “稀客啊,全书记。”许灼笑着打了问候。 不用说,全为民过来肯定是有事的。 老头凑近了说道:“买五村集镇这事儿,黄了。” “嗯。”许灼点了点头。 虽然意料之中,可听到这消息,心里还是挺压抑的。 “不过,我争取到了咱们自己组建供销社的机会,等公社里象征性地派个指导员下来,咱们这儿就能把事情做起来……” “那您老这忧愁的样子,是干什么呢?” “不痛快啊……”全为民一边无奈叹息,一边拳头捏紧:“本来是吃独食的,现在和五村集镇形成了竞争关系……我好不容易攒的局,被人给摘了桃子,他妈勒个逼的……接下来咱们这里搞起来,五村集镇一定不会让咱们好过。光靠天授村来搞供销社,其余地方把货源一拦,不说蔬菜肉类豆腐酒这些,布匹农具什么的咱们根本搞不了。现在北泾村,石门村,后张村,东蔡村,西蔡村的产业,都被聚拢到五村集镇去了。本来是老子做好的盘子,现在……全黄了。” 黄了还好,问题是这啪啪打算盘,被人摘桃子,谁不难受? 全为民这辈子,不是没吃过这种亏,是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觉得,您还是不用担心,事情不至于那么糟,主动权……还是在我们这里的,哪有什么一帆风顺的,对不对?” 许灼从前院搬出来凳子桌椅,给倒热水。 伺候着全为民坐下来,心头静一静。 全为民喝了口茶,瞟着红彤彤的太阳道:“咋整。” “我个人建议,修河。” “修河?还修河?” “您先听我说——五村集镇之所以这么牛逼,不是因为周围天授,石门,东蔡,西蔡,北泾,后张,乔庄七个村一万多人。这一万多人的需求集中在这里,让这里物资丰富,堪比镇上。去镇上,不论是走路还是乘船,都要好几公里。这周围前后左右十几个村子,离这里近,最远不过三公里,每天还有船运公交,所以往来上方便。五村集镇,真正吃的是交通这碗饭。毕竟进货出货什么的,都依靠运河水运这路,一个村前后三条自然河,客运的客运,货运的货运,啥都不缺。您说是不是,谁过日子不是图方便?” 全为民忽然眼前一亮:“你小子可真损,把白银灞河给拦修了,那所有客运船就只能走双桥河。一到双桥河,就是双桥河菜市场!妙啊!” “不是……您这就小家子气了,不够长远。” 全为民摆摆手道:“我知道,这么一来,五村集镇里的物资,也要经过双桥河,咱们这里就能卡着,好啊!” “呃……不是全书记,我没这么想。”许灼无奈道,他真心觉得全为民有点损,这么做也是可以的,但肯定要起明面上的矛盾,所以他道:“双桥菜市场建立起来后,内部摊位免费给本村人,但其余村的,可以花钱租用。咱们再在周围设置摊点,画好线,在这里买卖不收费,但不许本村人来。” “好。”全为民点点头,很是认可这招。 这就是两全其美,釜底抽薪了。 既可以吸引大量人来这里摆摊,又能吸引人过来消费,促进买卖。 “另外,咱们要组建下自己的船队,专门接人来往买菜的。只是买菜不进行卖菜,要印发咱们自己的船票。拿着这个免费船票,去菜市场买菜可以不用票,大品类上有限。这些事都要在咱们自己村产出之上。” “好。”全为民再次点头。 他没说这么做要花多少钱,投入多少人力。 因为他知道,打仗都要死人。 更何况想要赢下和五村集镇的争斗,又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一旦赢了,彻底绞杀五村急症,那他应有尽有。 所以说目前已经进入了斗争,花费些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他这儿还有财神爷助阵。 “咱们这儿要积极发展主观能动性了。菜的事,你不用担心,我都能解决。我和人家搞了菜篮子工程,眼下还在百湾酒厂能说得上话。本地的醋,黄酒,酱油,白酒,都是百湾酒厂出的。菜篮子工程一来,很多基本问题都能解决。” 全为民皱眉道:“菜篮子工程我知道,可你小子太天真。这东西挂羊头卖狗肉,自作聪明。你挂在了五村集镇国营饭店的明一下,现在国营饭店又被供销社强行收管。这东西他们一卡,你怎么办?” “这些事我已经解决了,您不用担心。” “你怎么解决的?” …… 第465章 不愧是老书记看重的人 “昨天一早我就和郭昆徒弟说了事,让他们第一时间就去办理。我现在担心的事,办理需要一定时间。您……” “好!”全为民再次一拍大腿,笑了起来:“你小子贼,消息也灵通,可以的,真不坏啊……我今个儿就再去公社里闹一闹,争取下时间。” 和老土匪说话就是不费劲。 许灼点了点头道:“您老高明。” “得了得了得了,别跟老子吹牛逼,为人民服务,为村里人做实事,把天授村给发展起来才特么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一文不值。还有什么象牙,你小子也赶紧给老子吐一吐,让老子也学习学习你这损色。” 你特么的会不会说话,老子帮你还被你骂。 许灼内心一阵无语。 “全书记,时代变了。你看咱们村里,什么能人都有。竹编的,草编的,木工活的,皮具的,做鞋子的,锔瓷的,会做酱菜的,会剃头理发的……这些,你看,是不是,对不对?以后咱们还能联系御窑村那边,找些本地没有的特产来卖。菜市场一楼卖菜,二楼就做成门店,给这些人用。回头咱们把路做好,让更多人过来进行买卖交易,对不对?” “这不成,我还打算开饭馆子呢……” “诶,饭馆子可以往上加盖嘛。你看这菜市场的地基,我都挖到了两米深,承重柱、承重架打了多少?顶多可以加盖到七层没有问题。” “这么高得花费多少钱?!胡闹!” “不是全书记,你听我说,这种事你不懂,我稍微懂点。建造高层建筑,最少钱的是第一层。过了前三层,一层比一层便宜。一般都是六七层最省钱。到了第八层时,这价格又上来了。” “那……盖七层?” “我个人建议,可以加盖七层,越往上盖越快。” “这个钱……” “慢慢来吧。咱们现在要让家家户户富裕起来,有手艺的先吃手艺饭。没手艺的,咱们想办法组织起来,发挥劳力。工厂生产是一方面,土地耕种又是另一方面。但不管怎么做,怎么弄,咱们一方面要把事情做精。决不能有个用便宜点就行,抱着这样想法去糊弄人。以后市场只会越来越艰难,咱们一定要提前抢占高地,坐稳地位。像钣金厂,也得好好弄弄了。要把生产空心钢管,彩钢瓦,还有各种建设生产组所需建材,列为首要生产目标。咱们要把所有产业练成一块,这不是大鱼吃小鱼,是地里长庄稼给人吃,人吃了有力气干活,生产肥力作用庄稼,这种的叫生态循环。只有这样,铁板一块,才不怕冲击。” “这样风险也大啊,就怕人家火烧连营。” “火烧连营得有东风,倘若东风不与周郎便呢?那他不是只能看着皮管空流泪?再则,这不是铁板,是生态。生态的意思就是我要吃一口面,地是咱们村的,种地人是咱们村的,种出来的麦子是咱们村的,磨面粉是咱们村的,做面的人是咱们村的,面店是咱们村的,调料是咱们村的。人家想要卡咱们脖子,随便他怎么弄,咱们自己都能给自己续上,不怕。一般村肯定没这个实力,可咱们天授村可是老三村合一的巨无霸,怕甚?” 最终,全为民深深点头,满意离去。 他就知道,全村也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靠得住。 张志强之流真就是草包。 被人逼一逼,就缩在龟壳里当王八了——屋子里闹腾,外面屁话不敢说,这不就是龟壳里的王八么? 关键是,许阿桃这小子,这里能借钱啊。 “不行,许阿桃现在的产业,只是零食,香料,建设生产组暂时还都靠他血养着,根本不成熟——” 回去路上,全为民想到这里,就有些着急。 他没有去公社,先是去找了人,又找了严大海,让人优先把许灼的养殖场,工厂给建设起来,一定要快速。 又去了一趟钣金厂,吩咐人抓紧生产空心钢管和彩钢瓦等东西。 反正,现在村里的经济发展以许灼的产业为主。 其余的建设,其实人已相当多,趋近饱和,可以缓一缓。 “材料怕是不够,算了,我打个电话,甩个老脸吧。” 折腾完一圈,全为民又回到了村委,打了个电话。 当天下午,一船船水泥石灰沙子什么的,就纷纷涌来了天授村——本来全为民是想今天给新村委上匾额,然后放百子炮,给河通水的,但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瞬间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他匆匆通知了张志强,组织人一大早把沙袋水坝给撤走通河。 接着又直接广播告知全村人,十五十六号今天起就是新村委了。 全村人还等着上匾额发糖呢,结果啥都没有,不禁有些失望。 不过,也有些人担心出事了。 谁都知道以老书记“好大喜功”的性格,不可能不大操大办。 更何况这种事,大家都觉得是——壮举。 不懂事的小孩看着这宽阔许多的双桥河,都直呼牛逼。 怎么可能老书记哑火了呢。 于是,很快新村委这里就聚集了不少人,借着观摩来问东问西的。 只是主持这里的是张志强等人,口风很严实,根本听不到什么。 村干部都聚齐了,唯有全为民不在,这事倒也着实令人感到不安。 这些,不关许灼什么事,自有人扛着,和他无关。 “楚会计,麻烦你个事。” 许灼叫来楚跃华,拿出一沓钱和一沓副食品票,让他去街上把所有糖果、状元糕、小包零食什么的都买走。 让他去村里跑跑,把糖果发一发,务必发到每个生产队。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样,这钱我记在村里账上。” 许灼暗道借着这个机会让你冒头,也好让全老头以后给你让位做准备,回头你得了便宜,还得记着咱好,于是道:“楚会计,这种事哪能算那么清?我来出钱,麻烦你办事。开河这么大的事,咱们给它弄得漂漂亮亮的。让周围村看看咱们天授的能耐。” 楚跃华听了很感动,暗道许委员不愧是老书记看重的人。 …… 第466章 开!河! 他也没多推脱,直接去办了。 趁着这时间,村委主任张志强招呼一声,带着满院子吵吵嚷嚷那么多人,直接开赴双桥河东口,将沙袋撤走。 随着拦截堤坝冒出个口子,大量水涌来。 接着,便是滔滔奔腾,直接冲到塘口。 “欧!!!” 闻讯而来的村里人,村外人见此,无不欢腾,场面那叫热闹。 就连药染尘都出来参观这盛景,看得满面红光,都是激动。 很快,天授村双桥河完成开河的消息,传遍附近六村,很多人都过来看,只为目睹这河开得怎样。 这年头,乡下路还是土路。 和一个村里,却有一条如此宽的石头岸、木栏杆大河,还建造了崭新的钢筋混凝土码头,这如何不令人竖大拇指? 来看河的,自然也看到了那古色古香的三层楼,还有旁边的三层楼。 不用多介绍,因为张志强等人来时,已经把“天授村委”四字牌匾给挂了上去,上面的字刚健硬朗——许灼应全为民要求题的。 很多外村人都涌进去参观。 这第一批外村人,不是什么普通外村人,是周围村的村干部。 起初还觉得天授村是有钱烧得慌,裤子口袋里钱多夹卵泡。 但在看到这地方建得这么好,这么大,这么干净,还有男女公厕,崭新的电风扇后,一个个心里就剩下了嫉妒。 不说别的,站在三层楼走廊西窗,一眼就能看到镇菜市场…… 呵,这风景,真是没得话说,牛逼! 至于旁边三层小白楼,从外面看,想来也很不错,不过不对外开放。 人多之后就有人拦了起来,说里面还在修建,不对外展出。 这是模范房,至于怎么模范,没弄好前你们少打听。 第二批来的人,也不是别村村民,是公社里收到消息后特地来看的。 很多公社里的干事,直接来“微服私访”。 不过还没到呢,骑着自行车就远远看到了天授村方向,那栋擦白腻子的三层楼顶楼西窗,不少人探头探脑。 没办法,谁叫这年头那块地方七个村,就这么两栋三层楼呢。 一栋是天授村委,一栋是模范房,还能说啥? 之后来看的人络绎不绝。 不论谁,都对天授村新村委公共厕所和三层楼,翘起大拇指。 公社里的领导,来看完河与新村委后,直接让镇上定制了一根十五米长的不锈钢国旗杆子和国旗,送到新村委来。 村委主任张志强等人,替老书记接待公社领导。 还展示了正在修的路,以及搞的集体养殖场。 “这个养殖场是谁的?”公社领导很犀利。 在参观养殖场的时候,直接提了三个问题。 这最难回答的就是第一个问题。 “这不是谁的,是我们天授村村民的。村民们把鸡放到这里来,由人看守照料。产生收益后,大家平分。这样,村民们也可以省下更多时间做别的事。因为我们村现在规划和别的村不一样,很多人都要像过去那样,一起过来修河,修路,搞设施,造房子。这样劳力被抽走,很多事总要重新做统筹的嘛。” 张志强回答也很机灵,直接把许灼给掩盖过去了。 要不然,这就是“资本主义”。 “你们这个养殖场很特别啊,有什么门道吗?” 张志强回答不上来,他看了眼孟钱多,可孟钱多也说不上来。 好在,严大海在这。 “领导,我们这个养殖场可厉害了。您别看简单,可是我们村里的生产委员专门设计的。您没发现吗,养了这么多畜生,进来后一点也不闷,味道也不重。甚至比很多人家里都干净。这是因为我们这房子,在设计之初,就做好了全面通风和卫生处理。您看这里,您看那里……” 严大海像个建筑通似的,一五一十地给公社领导介绍着房子功能。 通风,气味轻,干净卫生,产蛋鸡笼极其方便,这四点,每一点都让公社里的领导一愣一愣的,也让周围赶来跟着参观的村干部一怔一怔的。 不是……大家都在土里刨食呢,你们天授村咋就忽然起飞了? 可最重要的,还是这养殖场从开始建到建成,没多少天的工夫。 这么大一个地方,又搞得这么好,还不需要这么多时间…… 能在公社里当领导的,见识各方面至少是这时代镇里的巅峰了。 哪里看不出这里面的价值? “那位设计了养殖场的同志呢?我想见一见,和他聊聊。” 别说公社领导了,在场不论谁都想看看做个养殖场,都能做得这么牛逼的大才,到底长了什么新品种的三头六臂。 “许同志有事出去了,他可忙得很。”严大海连忙道。 张志强眼疾手快补充道:“领导同志,您不知道。天授村委,模范房,河道,养殖场,还有正在修建的双桥菜市场,包括眼下正在弄的路,都是我们村许委员弄的。他身上担子重,又深受老书记器重,起早贪黑基本不怎么着家。” 新村委,模范房……这么多地方? 那不是说,现在整个天授村的规划,都是这个许委员在担当设计师么? 一众人听着都有些懵,心里头是愈发想见这人了。 这种人才,干嘛在村里干活,去公社里啊,反正都是委员,提拔去镇上去发展,那才叫不埋没人才,为祖国做贡献啊。 “那个,领导,你们要是有活要做,可以提。” “我们村啊,有建设生产小组。” “这些东西,别人不会弄,给图纸也不知道怎么搞。” “只有许委员亲手带出来的建设生产小组,才会弄。” “您看我们造的房子啥样就知道了。” “大工程能接,小工程能造,搞个公厕都漂漂亮亮的。” “这弄起来,保准儿比城里都好,还便宜。” 严大海憨憨笑着,丝毫没有在意在场那么多人,他就是级别最低的那个。 可是这话也正好捅在了所有人心窝子里。 就在领导们议论纷纷时,有几颗刚生出来的鸡蛋,顺着鸡笼子里的坎儿,滚到了外面的槽里,孟钱多提着篮子过来,把热乎鸡蛋一个个收走。 又拿着人剁好的饲料进行投喂。 一个人,在这样的管理模式下,可以干好多人的活。 这要是大规模搞起来,更省成本,产出却更大。 公社里的领导也好,其余村干部也罢,看这产蛋鸡笼,那叫一个兴奋。 …… 第467章 我不叫全为民,我叫袁如辉 “这东西别地儿买不到,至少目前整个公社,只有我们天授钣金厂能造。” “还有这空心钢管和彩钢瓦,也是。” “但设计图,工艺处理流程,都是许委员提供的。” “如果不是这样,这些白铁皮搭建的屋顶,没两年就要烂光。” “目前,我们村钣金厂已经掌握了这些,但还在持续改良中。” “我们许委员说了,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绝,人绝我无。” “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不断精益求精。” “让做出来的东西更好,更加便民。” “这样嘛,才能造福大家。” 此时此刻,张志强还没意识到,自己鹦鹉学舌抄某人冠冕堂皇的发言,竟然会豁边,直接把自己带到阴沟里去,差点翻船。 “诶,志强同志这话说得不错,我很赞成嘛。” 北泾村村委主任忽然开口说道,周围人一阵赞同。 但他紧接着道:“既然这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志强同志,发挥一下共产主义精神,咱们都是无产阶级兄弟嘛,互帮互助一下。这钣金厂的技术,我看就很不错嘛。不如分享一下,指导指导我们。” 其余人道:“不错嘛,咱们几个村紧挨着,你看看,你们天授村都吃上肉了,也带带同志们,一起喝口汤。实在不行,闻闻香味也成。这么多好东西,只是带我们看了半天,这多不好,各位觉得呢?” “张三同志说的是啊,我们也深表赞同,大家增进合作,共同进步嘛。不说远的,咱们周围几个村,哪个不是老亲戚?不少人婆家娘家就在隔壁,往上数个三代,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又都是同志,何必这么见外呢。” 最后,就连公社领导都开了口。 一时间张志强有点骑虎难下。 他连忙往旁边看,找严大海过来打打掩护,可哪里见得严大海的踪影。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看到来人,张志强怔了怔,暗道你来干什么,不知道这什么场面? “同志们说的是,同志们说得对,同志们呐……说得好。”来人先喊三声同志们,不管认不认识亲不亲,先把盘子接下来再说。 “这位小同志是哪位?”其余人见说话人,不禁愕然。 这看着年纪也太小了吧,来是干什么的? 这小子,长得倒是有些出众。 就是一个圆寸头,一条旧短袖,一条褴褛蓝裤子,鹰钩鼻深眉骨,刀锋眉丹凤眼,瞧着有点像外国……外国少年和尚。 忽然有人道:“这位……不是全为民同志吗?” 公社领导团队里蹿出一道人影,直接来到前面,拉起许灼的手就握。 全为民?! 全为民是谁大家都知道。 不是……这小子也叫全为民? “强军同志,您认错了,这位是我们村的袁如辉袁同志。”许灼身边严大海冒了出来,为所有人介绍着这位俊朗少年人的身份:“袁同志是许委员的助手,作画绘图检查工程,样样都会,平时都是他来帮着监督。袁同志,这些都是别村来的村干部,还有公社里来的领导。” 许灼指着眼前的谢强军道:“这是哪位?” “这是公社里的干事,强军同志。” “哦~强军同志你好啊,我可不是老书记,您啊,认错人了。”许灼先是热情地与之握了握手,然后很平静地将其撇开。 如此镇定,如此自然,差点让谢强军都怀疑人生。 但谢强军很快反应过来,还袁如辉呢,一定又是假名。 昨天晚上他还和袁如辉一起喝了健酒。 不是这小子到底是谁啊,身份怎么这么神秘,生产队长都跟着撒谎? “刚刚同志们说得很不错,我们天授村都开始吃肉了,各位老亲戚老同志的,怎么着也该喝口汤,这事我能做主。就是……各位要是喝汤,不知道我们天授村能不能跟着闻闻味道呢?” 我们赚钱搞工程,你们想过来凑热闹。 那你们赚钱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分杯羹? 这话懂的都懂,一群人鸦雀无声了。 张志强也悄悄捏了把冷汗。 他看向严大海,却见严大海还是老实人面孔。 可就莫名觉得,这面孔看自己时,像是看傻子。 其实许灼被严大海叫过来撑场,也没想到张志强这个老政客了,竟然还会被这些人忽悠得飘起来,差点给捧杀。 同村人看你房子盖两层都要举报,更何况外村人。 让你来是卖生意的,不是出卖技术的。 这些人看你有本事搞这种东西,谁不眼红? 就养殖场这东西搞起来,那真就是日进斗金的。 旁边就是公社设立的孵化房。 孵化房里的鸡仔、鸭仔、鹅仔都免费领,你直接拿走就行,养死了再来领,养到成熟的时候他们都能来回收。 这种规模化养殖真被人搞去了,天授村还有活路? 天授村有没有他不知道,那肯定有人要断他财路。 空心钢管彩钢瓦可以卖,造房子的图纸也能给,甚至产蛋鸡笼也能便宜卖,可唯有这里的养殖技术和制造技术,你别想要。 想都别想。 帮你建造养殖场都行,这里的核心养殖技术你没有,不知道怎么配饲料处理卫生,回头鸡瘟一发,你哭去吧。 亏得你卖牛子给人泡酒、卖欢喜给人当海鲜都还不起。 这年头人不懂系统化养殖和卫生处理,家家户户鸡瘟是年年有的,猪瘟也不差,但不是完全瘟病,就是看那只牲口不行了。 快不行了,还有一口气,杀掉吃了,就这么简单。 今天死一只,明天死一只,也常有。 反正死了就去孵化房免费领取嘛。 如今的鸡瘟不是后世那种,一死死一片的。 大部分是环境太差,人畜共居,还有卫生处理不好导致的个别患病。 只要及时煮掉,不会影响别的。 可大规模养殖情况下一旦发生这个,那就好玩了。 虽然本地有兽医,可谁会一只鸡生病去请兽医,这不妥妥人畜共病么? “小袁同志,那你说怎么个合作法嘛,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这种好东西推广出来,最后受益的不还是咱们人民嘛。” 众人纷纷称是。 许灼叹了口气,道:“这样好了,我们天授村吃点亏……” …… 第468章 小袁同志真用心良苦 看众人有话要说,想打断他,他连忙抬手:“诶!吃亏就吃亏,都是自己人,吃点亏也没关系,给谁吃不是吃,给自己人吃也没关系。各位每个村拿出三百块来入股,我们就把这东西贡献出来。三百块嘛,很便宜吧?不会这年头还有村子连三百块都拿不出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风凉话说得简直想打人。 一个村三百块,相当于几十年后三万块。 关键是,如今这三百块,是村子自己创造的收益。 几十年后,经济发达了,搞什么农村建设。 那时候中央每年都会拨款给每个村的。 从价值上来说,如今三百比几十年后三十万还高。 这笔钱,说拿就拿,对于天授和先前的东蔡来说,不是问题。 但……北泾村后张村,一个个穷逼。 这些年没少被全为民各种打压,哪里有闲钱。 “小袁同志,这个三百……是怎么回事?我们六家加起来三百,这不就是一千八么,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诶呀。”许灼拍了拍大腿,有些严肃地对所有人道:“你们不知道,我们搞这养殖场,其实是在做尝试实验吗?现在我们账面都是赤字啊。就是说,这个钱都是我们村民和村委垫付。” “啥?”所有人听得愈发糊涂了。 许灼指了指这里的环境道:“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弄得通风,讲卫生吗?感觉比你们家里住得都干净,是不是?你们想想,咱们江南地界,这年头,家家户户,谁人家里不养鸡鸭鹅?但凡养家禽的,谁人家里没有鸡瘟的?这个鸡瘟看起来每次只会死个一只两只,还有不少能活下去,可你们要知道,这个所谓的鸡瘟其实就是‘鸡流感’,跟人的季节性感冒一样。季节性感冒传染厉害吗?小家庭养殖,顶多十几只,一次性死绝了损失也就那样。可我们这里,你们看这里的设施,一次性要养几千只。但凡里面一只出问题——对吧?” 这年头,就没人不知道鸡瘟的。 就算三岁小孩都知道。 可“鸡流感”知道的还真不多。 不多也没关系。 关键是,只要老房子养过家禽的,谁都知道隔天过来,十几只鸡能死好几只,今天死明天死的那种恐怖。 这治都不知道怎么治,一天接一天死。 还没等用药就死绝了。 小家庭养殖的确是有风险,能损失不少,可也顶多那样。 眼下这么大规模集中养殖,集中管理,万一发病,那不是要升天? 众人想到这里,都不寒而栗。 犹如三伏天当头浇了盆冷水。 “我们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学习人家大地方的先进经验和技术,这里面呢,都是有损失的。这个损失现在我们来承担。大家都是老亲戚,都是同志,愿意来分担,我想,许委员也好,全书记同志也罢,都是愿意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是,你愿意归愿意,可不能拿我们的钱打水漂啊。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个心思一起来,公社里的领导就知道,事情要黄了。 人心散了。 而且这个小伙子说的也是事实。 新兴事物出现,一般人只看到利益,看不到其中风险,盲目追求,这是要吃大亏的,大跃进那些年的阴影这还没过去呢。 “小袁同志用心良苦啊,我们受教了,这事啊,还容我们考虑考虑。” 一群人立马打了马虎眼,说白了就是退堂鼓。 许灼却不会放过他们,而是直接介绍起了这“产蛋鸡笼”和“彩钢瓦”的好处,还为所有人算这里面的收益账。 众人听了,当即心动起来。 不过和想要占便宜不一样,这一次,在许灼推销下,公社里也好,其余村也罢,都是对产蛋鸡笼提起了巨大兴趣。 彩钢瓦,很大程度他们自觉用不上。 倒是公社领导,更看重彩钢瓦结构的厂房。 建造起来是在快速轻便省时间,钱也能省不少,好处更多。 于是一番协商之下,就从张志强这里,给天授钣金厂下了不少订单。 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许灼方才安全撤退。 “严队长,你继续跟着,工厂工地那边有指挥员看着呢,没事。” 许灼不是小看张志强,是他一个人,要面对公社一批、六个村一批,这么多领导干部,根本撑不住,相较之下严大海还是很沉稳的。 不过,为了给张志强擦屁股,他一个早上也弄得乱七八糟的。 原本要和药染尘讨论剧情的,现在全黄了。 接下来还有别的事呢,安排上简直一塌糊涂。 还好楚跃华过来帮忙,把各种琐事的场子给撑起来了,顺便把十七号的事也解决了,免得乱七八糟的人往里窥探。 许灼也就能忙自己的事了,不至于再跑前跑后。 天授村只因一个开河,引发的动静,直接成了百湾镇最热闹的存在。 这条河对本地人来说,足够壮阔,足够整洁明亮。 很多人也想搞,一问钱和用料,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了这么一闹,谁都知道,当天下午,双桥河来的船就人满为患。 只不过,这些人都是过来参观的。 除了塘口码头外,其余地方的路面都被拆干净了,毛水泥路段还没修好,根本没办法走人,也就只能船只来往看看。 与此同时,全为民也在公社里扯皮着。 公社领导出去了不少,他肆意妄为,这件事仿佛又被他拉扯了回来。 这五村集镇供销社的代表也急了。 抛开这些事不谈,还是下午,还是吃过饭,许灼又拉着要去城里的大妈们进了城里,仍旧开启了新一天的征途。 “你们两个要加快一点学习进度了。”许灼瞧着许相和丰小军两个“差生”,也知道学习英语不容易,无奈道:“至少把我教的这些基本的学会。我有预感,也就这几天,新的车会配备好,到时候你们就要自立门户了。” “这有太快了吧?我们也没几天啊。”两人脸色直接阴郁了。 “行了,别吵吵,一会儿你们两个轮流着来,我来看着。” 事情总是会有很多意外,每天都有。 就比如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是三个人始料未及的。 …… 第469章 想空手摘桃的傻逼 丰小军来开车,许相来接待老外,开口第一句,就是跟机器人似的,很固定,直接告诉老外这是开往哪里的,多少钱。 别管老外怎么说,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 老外嘀咕了几句,许相听不懂,许灼让他别理会。 还是挺顺利的,老外付了钱上车。 随后,上车的老外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许灼——因为位置比较小,许灼的八一双肩包是放在胸前的,然后就立马被老外给盯上了。 本来还想推销下零食的,结果就被老外抓着问东问西。 许灼有些不耐烦了,直接说这个包要三百多叨乐。 结果两个老外还觉得挺便宜的。 这种调色,这种品质,这种创意,比名牌包也不逊色。 然后就问许灼哪里能买到。 无奈,他就只能给了个地址。 可这还不够,老外虽然会点中文,却不知道这个路线要怎么走。 他们旅途,都是以火车站为中心进行周转的。 这也是他们认为华夏唯一先进有效,且符合他们价值的交通工具。 当然,这种军马骡的观光车另算,也不是主流交通。 “你们去中桥乘船去双桥巷,或者火车去百湾镇,再百湾镇往东走到双桥巷,到了那里,你找二十六号的人,说买皮包,自然会有人带你们去。” 老外得到了指点,万分高兴。 在许灼眼里,就是特么人傻钱多有毛病。 卖一个包两个包,他根本看不上。 这个观光车生意做起来,钱还不是大把大把的? 不管这些老外去不去买包,这就是个小插曲,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这波老外走后,又连续过了几波。 这里头,都是许相和丰小军轮流着来招呼的。 让许灼欣喜的是,随着两人上手接待开始,英语使用一次比一次熟练。 甚至先前怎么教都不熟练的词汇,现在与老外交流几趟也纯熟了。 这就是对话修炼和语言环境带来的影响。 “没想到上手这么快,那么接下来的事也顺利多了……” 就在许灼为两个越来越自信的人感到高兴时,一个不速之客上了车。 这个人,不是老外,是本地人,易城本地人。 看起来二十几岁,文质彬彬的,似乎很斯文。 他花了五分钱买票上车后,待了一阵,目光一直在打量着什么。 许灼觉得这人不简单,犹豫了下,主动上前搭话。 “同志,这车是你的?”来人单刀直入问道。 态度不温不火,难以捉摸,这才是不好搞的地方。 他微笑着道:“是我们村产业。” “拿到证件了吗?” 许灼有些惊讶道:“这个证件怎么拿?” 对方被反问得愣了一下,道:“你们去问问吧,最好拿个执照。” “要是没这块儿执照怎么办呢?是不是不能做?” 对方看了眼上上下下带着微笑离开的老外,看着许相在一张张收外币,包括卖那些奇怪包装的零食得来的一把把钱,沉默了下后道:“这件事怎么说呢,没有查的话都好说,可一查吧……嘴在上头那里。” 许灼不说话,点点头,深以为然。 对方看着不说话的许灼,略微有些急,道:“同志,实不相瞒,我是市里面的工作人员。刚刚注意到了你们的这个车,看着简陋,但确实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有赚外币的能力……同志,你也知道,国家现在外汇紧缺,各种技术和先进机器,都需要外汇来买。这能挣一点是一点,咱们易城可是赚外汇排在前列的城市。我看这样,这个相关证件呢,我来办,你们就把外汇兑换给市政部门。大家都是在为国家做贡献嘛,你觉得如何?” 何你老母啊,几句话就想摘桃子,当老子是傻逼~嘛。 “同志,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我们这赚的都是辛苦钱,骡子啊,车子啊,都是我们想办法折腾出来的。同志啊,你看这样怎么样,你们花钱把车子、骡子整套买了,我们呢,来服务老外,给国家赚外汇。要不然,这些东西的养护都是一笔费用。” 对方显然有些懵,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你们拿了外币又没用,还不是得兑换给银行? 怎么就成要买这骡车了? 许灼看他不明白,便说道:“我们都是乡下人,同志,你也理解一下。既然这东西能赚外汇,我们就想把这里头的技术交给国家。我们呢,也服务国家。反正都是赚外汇嘛,对不对?” 对方这才明白过来,人家是不愿意。 直接把外币按照汇率兑换成本币,这行为,多少有点摘桃子的意思。 这创意是人家想的,投入也是人家搞的,现在就凭你一句话,便想直接把咱们劳苦大众当牛马,来给你创收。 虽然不损失什么,可心理上总觉得是被压着干活的。 对方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只说让许灼再考虑考虑。 考虑啥,许灼觉得这人十之八九是要使绊子了。 结束后,他直接和许相、丰小军说不干了,回家。 两人正沉浸在高兴之处呢,突然收到这个命令,也都有些懵逼。 不等他们说,许灼就说了情况。 “许哥,我觉得和市政合作……是……是咱们的福气……” 丰小军没想到许灼会拒绝。 他出身这么低微,别说市政了,就算看个生产队队长都得仰望。 对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可是体会深刻。 从他的角度来说,能引起市政的重视,这也是天大的运气了。 但他毕竟是孟钱多徒孙。 论态度,孟钱多自第一次见许灼起,就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之后带着徒弟徒孙各种干活,让大家有事情做,能攒到钱。 论辈分,许灼是孟钱多的干师叔,孟钱多又是自己师公。 这特么的都是老祖宗了,辈分太高。 他看了看许灼平静的面色,小心翼翼道:“这里面是有什么问题吗?难道说……这个人不是真的市政的?” 许相笑呵呵道:“小军,别管是不是,这件事这么搞就不对。眼下咱们搞这种牛马的,本来就弄不到执照。那个人显然自己也不清楚这个。阿桃说这话,言外之意就是合作。咱们这身家压给市政,你市政又不缺这三瓜两枣,重要的不是外汇嘛,既然这样那就搞呗,你说为啥不搞?” 丰小军反应过来了:“这人想揩油?” …… 第470章 你脸红个啥,这大白天…… “对喽,这人就是想从咱们这里拿外币,故意用市政身份来压人——阿桃,你说我说得对吧?” 许灼有些意外地看着许相:“二哥,我怎么才发现你……不简单呢。” 许相笑呵呵道:“我娘说了,我是憨不是傻,又不是屁事不懂……我娘说了,在外一定要听你的话,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我三婶还说啥?” “我娘说,如果你说是,别管对不对,就想着你说是的理由,顺着说就行了,咱们才是一家人,帮亲不帮理。” 许灼特么给整无语了。 暗道你这样那和许虔兴朱小英有啥样啊? 做人得讲理啊。 帮亲不帮理,回头一家人都被戳脊梁骨,没人看得起。 不过……讲真的,被自己人后面撑着腰,这感觉还真不错。 唉,要是许虔兴朱小英能站在他这边…… 哪怕不站着,少欺负欺负他妈都行,这爷奶他都听着。 因为今天提前结束,到家时,天色还有点早,工人们还没下班。 在停好军马骡车子后,许灼立马回二十三号找药染尘了。 又是一个下午不见,门前双桥路毛水泥路面又朝前修了几十米。 加上早上的,勉强凑了五十米。 特么的,这一边几十人赤着膀子,拿着草绳拉起石头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狠狠夯打,一边几十人搅拌水泥铺水泥刮匀称水泥,完全没有机器,靠着血肉和人力就把路面给推开了,还有这效率也简直离谱。 估摸着这段三百米的路,顶多后天就能修通。 等接上口子后,前面干的地方开始浇柏油,等到柏油浇到了接口,接口这里也早就干了,正好完成一轮建设。 然后,就要修从天授长街路口到五村路的这段双桥路了。 这段路也就百来米,对于现在的三百多人修路大队来说,还是太那多了,早就过饱和了,所以同时应该修天授长街上三条河之间三百多米的路段。 “劳动人民的力量真牛逼。” 作为一个穿越者,即便是现在,还是能感受到这个时代的震撼。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忽然间,他对这首穿越前认为时代色彩太浓郁,太土嗨以及自嗨的歌,有了新的认识,莫名的生出感动。 就这么哼着小曲,回到了二十三号。 客厅里,今天氛围相对来说有些安静。 只有许若谷一个。 “老婆,那谁和那谁呢?”许灼有些疑惑。 许若谷画着画,沉浸其中头也不抬:“你傻么,明天苦玫就要进行村广播准备了,这不得去准备内容,练习一下。” “你都不叫我老公。” “哦,老公。” “许若谷,你丫的真特么敷衍……” “不叫不行,叫又不行,我到底要不要叫啊,到底要不要叫啊。” “呃……晚上叫吧,白天人多,不好意思。” “呸,你大白天的就跟我开黄腔,这工厂还没建好,二十三号还没搬走呢,你正经点……你快去十五十六号,染尘等你呢,等不及她自己在写后续了。” “啊?!她……她写大纲吧?” “不是,她沿着你的原文往下写了,我觉得……好像还行。就是你写感情这块儿,还是太粗糙了,她写得好……说实话,你别生气。” “不是,她续写?” “人家等不及了啊,你没发现她今晚八点钟才起来的吗?” “是啊,她不是说睡懒觉了吗?” “屁,染尘这么认真,会睡懒觉,昨天通宵把广播稿修了一遍。” “这……” “你别烦我了,快去吧,还是原作者呢,真是的……人家一个读者一个编辑都比你勤快,我都替你脸红。” “你脸红个啥,这大白天的又不是……” “滚。” “好嘞。” 许灼看许若谷停下笔捏起拳头,也就不开玩笑了,立马走人。 出门去新村委,必先经过自家十七号。 这才发现,十七号外墙的大门竟然已经装上了。 他愣了愣,暗道生漆大门不是还得等一段时间嘛。 那东西只做起来工艺复杂,虽然不是那么做漆器花里胡哨,可至少也要打磨一个月吧,想到这连忙上前看。 一看,原来是普通木门。 就在他看时,里面装潢小组的成员走了出来。 “许组长,这个门是楚会计让装的,随便整了个先安着,今天想进来的人太多了,不得不这么做。其实所有朱门都还没弄好呢。” “哦,明白了,干得好。” “许组长你别走啊,这里有重要的事还没说。” “怎么了?” 许灼疑惑地看着装潢小组成员,却被他拉着往里走。 人家啥也没说,他就明白了。 进入前院,前院地面铺上了金砖,用随处找来的石头和胶泥,做成了很随形的影墙和地面,左右是贴墙搭建成了走廊,接着是那口白虎池和围绕的花坛,一直往后走才是正儿八经的后花园、假山和亭台。 这里地面也用金砖打好了。 外墙粉刷是灰白泛黄,主色还是白色,就是灰黄很淡。 里面也是粉刷成白色,那是夕阳下泛着的珍珠白,很是舒服。 开关什么都安装好了,就是没有灯。 一楼所有地面都铺设了金砖。 楼梯扶手都是木头的,楼梯上铺着瓷砖……瓷砖被卸掉了,改换成了青黑色的金砖,加上颜色浅而不浮的柚木扶手,感觉就很好。 除了个别移门,其余门都没装。 但是木头地板该铺设的都铺设好了,柚木框架外玻璃窗,黑胡桃木框架内窗等等,也都做好了。 洗手池,洗手台,抽水马桶卫生间,洗衣机,灶台,水塔…… 目前欠缺的只有几样东西,家具只有一张罗汉床,一张贵妃榻,一张春凳,其余的啥都没有,主副客厅吊顶藻井没弄,所以吊扇灯具都没装。 因为地板是柚木的,也不怕暴晒,暂时没窗帘也没关系。 二楼楼顶的大阳台也铺设了金砖,柚木栏杆什么的,做得就是有格调。 所有的木器,除了地板之外,基本都做了雕刻处理。 许灼喜欢的风格就是粗拙有细,体现自然。 就像一块石头,本来就很像人脸,只要稍微去掉不像人脸的部分,剩下地方根本不需要详细雕琢,让它有古拙、有浑然天成的味道。 …… 第471章 我说,许组英明 这是许灼自己的审美。 能做到这样并且理解他的,也只有翟立森这位老师傅了。 这钱,他是觉得花得真值。 “翟师傅说……许组长,翟师傅说还是别弄旧家具了。” “他来搞全套的新家具吧。” “这段时间不少人都拿家里的老家具来换,虽然木料多得是,可那些家具和你要的风格不配套。” “所以床啊,书桌啊,茶桌啊,椅子衣柜什么的,他都打算亲自来打造,就是问问您的意思。” “还有就是……目前灯具框架都做好了,玻璃实在不行。” “不论透明玻璃还是毛玻璃,都不适合嵌入框子做灯罩。” “翟师傅让你自己再去找找玻璃,要不然就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不能在这上面出败笔。” “还有就是,人家拿来换新家具的老家具,仓库快堆放不下了。” “翟师傅亲自把关的,把排除了酸枝,鸡翅,花梨,檀木之外的所有木料,其余的柿子树,枣树,松柏之类的家具,一件都没要。” “但按照你的意思,人家愿意花钱,就不要票也卖。” “翟师傅也挺会做人的,反复强调都是许组长在给他们便宜。” “村里人现在都感谢许组长你呢。” 许灼笑看了这组员一眼。 要不是所有组员都得了他给家具的允诺,这些人脸上笑容能这么真? 当然了,那柚木太大了,做一条运河航行的民用大船都绰绰有余。 更何况是给村里人做些家具,又不是免费的。 这些收来的基本工费,除了能支付组员们工资外,把翟师傅的钱给付清,还有相当多的剩余,他都算是赚的。 “你说,一个人吃能吃多少,用能用多少?有很多东西,我是买了,可我也用不掉。与其这样,不如给大家发发福利。大家也辛苦。我知道,大伙儿为了和周围人说服我和这十七号房子的事,没少费口舌。既然大伙儿真心维护我,我为什么不能为大伙儿做出点贡献呢?说实话,人是不能习惯不劳而获的,你想想是不是?要不然,大家都变懒了,这可不是好事。要不是这样,我都想把这些送给大家,一分钱不收。可我不能这样,那是带坏风气啊。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以最低的价格,让大家享受到实惠。” “许组长你说的真是太好了……当然做得更好,大伙儿就佩服你。” 这组员真是里里外外都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也不是做作,就是这时代人特有的淳朴。 这种淳朴,隔着后世几十年的时空看不明白,不理解。 只有亲身体验这个团结的时代,这个伟人庇护下的时代,才能明白。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事,其实就是吊顶了?”许灼问道。 组员摇摇头:“不是吊顶,吊顶的图纸你给了副组长他们,眼下已经讨论好了怎么插入通风管和该拆重修的方案。后续的,无非就是用木头,用石膏,来完成对这头顶天花板的建设。唯一问题还是灯具,现在所有灯具都没装。因为灯具没装,吊扇也没装,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影响后续,免得麻烦。” “嗯,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还有。” “嗯,说。” “现在做家具了,用不到这么多人,木工那里人多,装潢组人也闲起来了,许组长你看看要怎么安排,这……” “这还用说吗?别急,我这里已经有安排了。” 这个时代,大家最害怕的不是辛苦,而是没活干。 特么又没娱乐方式,没活干闲得只能回去玩卵。 许灼给装潢组和木匠们安排的下阶段活,就是去装修养殖场宿舍。 宿舍需要窗户啊,需要通风啊,需要吊顶啊,需要双人床啊,需要木桌啊,食堂需要砌灶台啊…… 这一系列的,一桩桩一件件的…… 工厂用嘛,不用花里胡哨,但一定要结实耐用尺寸对,躺着舒服没膈应,刨切圆润不要有木刺等等,把简单的活做精细。 这也不容易。 等这里做好了,估计就是零食工厂了。 然后是双桥菜市场。 这里面活可太多了。 关于养殖场员工宿舍,整套设计图他早就弄好了。 “对了,我特么差点忘了这事,你跟我来——” 许灼把人带到二十三号,拿出一堆图纸,找出一堆交到这组员手里。 “这是员工澡堂所需器具,就是淋浴头套装还有锅炉。你交到钣金厂里,让他们定制三套锅炉出来,这些淋浴器具可以慢慢来。” “养殖场宿舍还有淋浴房?”这装潢组组员人都傻了。 他们家里都用红色塑料大澡盆洗澡呢,区区员工宿舍搞这么好?! “那种地方必须每天洗澡,保持卫生。万一身上沾染了什么传染病,我那一屋子这么多东西不全完了?到时候谁最亏?” “哦~~”这组员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我说……许组英明。” 人走后,许灼这才来到村委。 先去看了看戚苦玫。 戚苦玫让许灼试着听一下她的成果。 明天就要开始了,她很紧张。 许灼认真听了一遍,有点瑕疵,轻轻点出即可,这时她更需要鼓励。 然后钻到药染尘房间和她聊正事。 “呀……” 房间内的药染尘,在听到敲门的人是许灼时,就像是偷东西被正主逮了个正形的贼,显得有些慌张。 最终,却还是开了门。 她看着眼前的许灼,低着头,踌躇不安,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许灼同志……你……” 许灼语气平和:“不好意思,打搅到你了,昨晚睡得还好吧?” “嗯,房间很干净,很安静,也很敞亮……我没想到乡下还有比城里都好的地方,真是太难得了,谢谢你们的招待……” “应该的,天气这么热,怎么不开电风扇?” “这需要电啊,村里人过得都不容易。” 许灼一听这话都乐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过了何种苦日子,会说出这样懂事的话。 瞧着年纪也不大啊。 起初他还以为这种年纪能当责编的,至少家里有点背景,养尊处优,要不然就江电那种地方,这种年纪凭本事进去也只能先打杂熬资历。 …… 第472章 许灼同志,我没谈过恋爱 “我们村没你想得那么穷,餐餐有油水,天热有风扇,还是能保证的。” “哦……真的吗?”或许是觉得冒昧,药染尘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这沿途过来,周围村子也都是老平房,二层楼都很少……” “今天开河你也见了,这河怎么样?” “讲真的,就跟小运河一样,比运河还宽敞漂亮,真设计得好,修得也好,比城里码头还好……” “这条河,就这么一段,修了一万多块。” “啥?!” “村里现在正在修的这一段双桥路,也是一万多。” “啥?!” “那边双桥菜市场,估摸着得一万三千左右。” “啊……” “旁边这栋十七号,毛坯房,硬装,软装,人工等等加起来,花了小四千,完全建好投入使用,得四千多。我们村,还是勉强可以的。至少电费交得起,就连现在的这个村委,人工材料加起来也花了一千左右。” 村委最贵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公共厕所,一个是人工。 其余大部分用的都是老材料,拆房料,根本不用钱。 说着,许灼就很自然走进房间,打开了电风扇。 清风一扫,房间里闷热尽除,沉闷气氛与汗味也少了很多。 讲真,后世说体香是化妆品腌入味这话,他现在是真信了。 不说别的,至少许若谷和药染尘一忙活出汗,也是汗味。 哪有什么少女体香。 关键是这年头姑娘真没用什么化妆品之类的。 奇怪的是,这年头姑娘,大部分三观是个顶个的正。 就算许若谷这样的,都很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像后世某些女生贪小便宜,觉得偶尔一次试试也无妨。 穿越前他都觉得自己三观挺正了…… 穿越后觉得还是觉得,自己三观就跟卵似的,怎么着都有点歪。 却说许灼进入房间开启菊花牌电风扇,两人也自然而然完成了寒暄到切入正题,药染尘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写的后续拿出来给许灼看。 她写的是《海城旧事》的后续。 《酒破苍穹》她没有写,她觉得这东西男性群体肯定会很喜欢,但里面执念太强,感情戏粗糙,且有点江湖气,不是很喜欢。 在原作者面前拿出“同人”多少有点班门弄斧。 这也让药染尘像个等待老师批评的小孩子一样,踌躇不安等着。 “那个……我也是等不及了,又没别的事做……哦对了,今天我打电话回去问了,那边说可以,让我和你保持好关系。” 许灼应了声,忽然笑道:“你们上头肯定有些想法吧?” “许灼同志你怎么知道?”药染尘很惊讶,有种被窃听的感觉。 “这很正常,讲真,我的提议在如今当下的合同协议里,不算太过分,但以一个新人的身份来说,确实有点嚣张。你们能够同意,一方面是卖老客的面子。另一方面,只怕是也有自己的考虑,对吧?” “嗯。许灼同志你的思路太对了。我们领导说啊,如果你的作品不好,这东西放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如果好,这些所谓的‘版权’扣着,那就是小家子气了,与其留这些,还不如和你搞好关系,留你这个人。以后加强合作,互帮互助,互相扶持,对谁都有益处。指不定,回头政治环境好,能把这个改编成电视剧电影,那你还会优先考虑我们,价格各方面也好谈。” 许灼笑着点头道:“你们领导可真有格局和远见。” “那可不,我们可是江电的……许灼同志,我……我写得怎样?” “你写得很好。” “我想……我想你能够详细批判一下,不用顾及我的感受和面子。” “这样,你写得的确很好,尤其是感情戏这块,很细腻。但是,凡事过犹不及。我写得是粗糙,是不够,你呢写得是过了。这个过啊,有两个方面。一方面刻画太深,显得油腻。另一方面,描写太多,占篇幅影响节奏。男女之间感情,最美好的时候,是谁都不说破点破,若即若离,朦朦胧胧,但心有灵犀,心照不宣,让读者自己明白,让听众去姨母笑,替他们着急。你这写法,还是受琼瑶影响太深,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你的感情戏写作基础很好,很扎实。坏处就是,你没有自己的风格,容易走别人的路。你这东西,另一个好,就是作为底稿很可以。我只要在上面略微做减法,然后做加法,把其余给补充全了就好。这样能够省去我太多时间。” 许灼拿着这份边角被汗水泡褶皱的稿子,做了总结性点评。 他坐在窗台前,木头窗户开着。 接下来就做详细分析,逐条逐条…… 药染尘是近视眼,视力不太好,凑过来看。 两人间,不觉间,挨得近了起来。 “这个地方,染尘同志,我要批评你一下。男女主面对的是感情的纠葛,你这样的写法,太异想天开。这很显然是没经历过恋爱的。哪有你尽享受恋爱的甜,不愿意去吃恋爱的苦?恋爱是巧克力,是茶水,是咖啡,先苦后甜,先甜后苦,苦后回甘,甜苦交错,都是有序的,关键这还得提神。这么写像没谈过恋爱的小学生,这是不对的。男主和女主,新女主,女二,女三之间的感情,都有参照对标。你把自己恋爱经历代入到我刚刚说的饮料风味中去,就能明白了。” 药染尘瞪圆眼睛,讷讷看着许灼,狭促地捏着自己胸前马尾辫。 “那个……许灼同志……我没谈过恋爱。” “喜欢的人,偷偷喜欢的男生,总该有吧,比如某一刻曾动过念头什么的,对不对?这些都可以去搜索和放大……” “没有,我从小喜欢看小说和别的书。看的第一本是《云海玉弓缘》。起初觉得金世遗和谷之华真是可喜头,看到最后我都想剁了梁羽生。金世遗和厉胜男真的是相爱相杀太般配了,遗憾也太深。相较之下,谷之华存在感太低。后来我看了梁羽生其他作品,真的越看越难受。觉得他的感情戏要是琼瑶来写,应该会好很多。虽然也死去活来的,可至少结局是好的啊。” “呃……跑题了。” …… 第473章 呐,这个就叫艺术 “抱歉……我其实后来也尝试写了小说,太喜欢这个了,但总是起不好头,而且越写越茫然,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再后来,我接触了剧本,觉得这东西更适合我。剧本不像小说太自由,容易让我这样没基础的人走上框架。不过,我的老师总是说我更适合小说,写剧本文笔有些浪费。” 写剧本不需要文笔,要的是情节和思路。 哪怕你文字一塌糊涂,只要能描述清楚,有节奏,那就行。 现在药染尘的情况,就有点不上不下。 “你知道吗,染尘同志,其实我不建议你去往文笔上钻。” “为什么?”药染尘觉得很奇怪。 听许灼的意思是否定这东西的。 可是这玩意儿,从小到大,周围人都推崇啊。 “所谓文字,是为表达所服务的。” “你能用自己风格把内容表达出来,这就有了基础,可以得一分。” “表达流畅,这就合格了,可以得一分。” “能够掌握好起承转合,这种节奏性的东西,可以得一分。” “拿到三分,你就是个有能力的作家。” “当你言之有物,能够做到描述通俗易懂却又写出所要描写目标的精髓,又能得一分。” “四分作家,已经是顶流。” “你描写的东西,借物喻人,借事喻理,或嘲讽或批判或赞扬,再得一分。” “能够戳中群众的心,生成共鸣,引领风气,还得一分。” “当你的东西或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或家国情怀,有着一方领域独到见解,又得一分。” “七分作家,我可以说已比茅鲁巴老厉害一点。” “这些顶流也大概在六分半左右。” “不过茅盾差不多七分多一点。” “最后一分,是八分,这一点就是严谨,写任何文章要有头有尾,论据论点论证,让人无可反驳。” “八分的文章不少见,但是八分的小说很难。” “其实往上还有九分的,十分的。” “我认为九分作品是梁启超的《少年华夏说》。” “十分的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九分可以挽救民族于危难,震耳发聩,让人觉醒,靠纸笔挽救国家民族。十分则是可以改变历史,扭转乾坤。” “这些也只是荣誉评。” “实打实一分一分评上去,其实很难达到理想中的标准分。” “四大名着里单论文笔最强的是《水浒传》,里面有很多越品越有味道的巅峰文笔,但《水浒传》也顶多六分半。” “很多人以为辞藻华丽,就是文笔好。”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但辞藻华丽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你如果能用十个字写一个故事,那才叫文笔好,可这里面有什么华丽辞藻吗?十个字里面但凡有点华丽,这个故事就很难成就。” “外国作家里我个人更加推崇海明威,国内作品我个人推崇《水浒传》‘风雪山神庙’那一段。” “写剧本和小说的不同,是要在每个场景里用文字来塑造画面艺术。” “艺术就是简单的一个场景却仿佛有各种故事。” “剧本是反过来,用各种故事来加深这个场景,使之成为‘名场面’。” “比方说‘井冈山会师’这副作品,只是简单的扬着红旗,领袖们握手,身后一群人欢呼。” “可我们都知道会师前发生了什么,会师后又发生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把领袖们握手,变成了一幅刻入历史节点的画面。” “呐,这个就叫艺术。” “简单平静的文字下,是波涛汹涌的故事,是跌宕起伏的过往,这叫文笔。” “像《滕王阁序》这样的,我个人是很反对的。” “小说即故事,写小说的笔就是刻在读者心上的刀。” “想要做到‘尔要试试我宝剑锋利否’‘我剑也未尝不利’,这很难。” “尤其是在长篇小说里保持这样的笔力,简直难如登天。” “我现在对自己的评价,也不过是个勉强三分而已。” “就这还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也不用担心,实在不知道怎么弄,就去抄抄海明威的,用大篇幅抄写来感受一下人家的平实到像大地一般沉厚朴实的写作风格,遣词造句。” “抄写多了就会融入到人家的风格中去。” “用他的风格来打底,还是比较容易形成自己风格的。” “你学金古梁琼瑶的,人家个人风格都浓烈,不适合你。” 两人讨论了很多,也聊了很多,关系距离缩短不少。 聊完了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便去签了协议。 这次的协议,修改过了,一式两份,都是手写。 这么一来,两人才更加放心去聊剧情上的事。 就在两人聊得热切时,门口来了人,是万芸。 她朝里头看着几乎挨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两人,不禁抿了抿嘴。 “学长。”门是开着的,她敲门打断道:“蔡所来了,带来了你要的东西,你去看看呗,东西还挺多的。” “成——染尘同志,你继续弄,我去处理下琐事。” 离开房间,许灼下了楼,没走多远就被楚跃华叫住。 “许委员,那只铁皮箱子是你交过来的?” 楚跃华带着他,到了中院这里的房间,指着里面的东西道。 许灼应了声,说了下大体情况。 楚跃华挥挥手道:“许委员,那地是你的,你自家屋子里弄出来的东西,放到村委干什么。再说,一些古钱币,几把破铜烂铁,也不值钱。你不是喜欢这个嘛,回头拿走,新村委不适合放这些。” “好嘞,回头我就过来拿。” 聊两句出门,出门就吓了一跳。 只见不远处二十三号门口空地上,聚集着一大群牲口。 其中有四头高大矫健的骡子,身上鞍具蹄铁俱全,后面还有六粗壮的驴子,其中三头肚子都鼓鼓囊囊的,剩下三头则是高大的公驴。 蔡淳带着几人正在二十三号门前,也没进去。 “蔡哥,怎么不进去?” 许灼走过去打招呼,看着这么多玩意儿,有些心疼钱了。 蔡淳笑着走过来,和许灼握了握手,拍拍他肩膀。 …… 第474章 报告,我喜欢被动 “小许,我这次来是干公差的,可不是来喝茶。进去就不进去了,一共四头军用的马骡,三公三母六头德州驴,共计五千八。摸个零,你给六千就行。一会儿收据上……老许,你知道怎么弄吧?” “放心,明白。” 蔡淳这人贪是贪,但办事靠谱。 真有钱了要办事,找他,他能答应准能成。 没钱就别找了。 许灼付了钱,便和他完成交割。 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许灼把这些骡子驴子,纷纷拉入了养殖场。 猪圈还有很多,区区十头完全没问题。 “去和楚会计说一声,要是村里要用,写份租赁协议就成,但只能用骡子和公驴,母驴都怀着,不能用。” 万芸有些嫌弃道:“学长,驴子是横着站立的,不像人这样一不小心就会流产……现在问题是,弄这么多骡子驴子,怎么安排呢?” 怎么安排,许灼比万芸还愁。 万芸愁的是基建结束了,这些东西劳动力都是过剩的。 可许灼知道,天授村基建才是开始。 真正问题是,过几年后,村里有钱了,买各种机械化工具,这些才是骡子、驴子真正淘汰的开始。 驴子还能杀了吃肉。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可骡子呢? 这玩意人肉又老又膻。 关键是,这些东西吃的还不少。 一头军马骡每天吃的饲料就很多,现在又多了十头,暂时的方法就是养着三头母的,余下所有给村里当劳力,村里来养。 “没事……算了,回头我去说,还有别的事一起说。” 他叹了口气,立马骑上自行车去了天授钣金厂。 他要看看自己的车弄得怎么样了。 到厂里没见艾钟华,他也松了口气。 找到许平龙打听一番,才发现不光订的两台厢车已经做好了,就连先前破自行车改的脚踏三轮车也弄好了,就等他来取用。 许灼付了钱,让人帮忙把这两台厢车,两架脚踏三轮车开回去。 到地儿后,立刻去找了全为民。 全为民没有找到,倒是碰上了罗立新。 说了事情后,两台脚踏三轮车也直接租给了村委使用。 至于那两台厢车,暂时和第一台厢车放着。 四头军马骡里再抽出三头来,两头给套上去配装成三套车。 多出来的这头则装配上普通板车。 剩下一头军马骡和三头公驴,直接租赁给村委。 他又去街上把许相、丰小军叫过来。 经过一番讨论后,许灼又去各处工地找了四个人过来。 天授村工地那么多,叫五个会赶车的并不难。 许相还是和原来一样,负责用军马骡来送货。 其余六人分成三组,开始走天授到百湾镇,天授到城里的两条路线。 就直接成立“天授公交”两条线,并排好时间,按照时间来发车。 军马骡的速度耐力,每个站点所用时间,这几天许灼已经掐表吃透了。 至于说“公交”这种事,也不用担心没人。 天授村的可以通过广播,广而告之,其余村的就算了。 大妈们口风这么猛,迟早吹出去。 就是还需要站点,时刻表,这样一系列的配套设施。 总之,眼下许灼正式成立“天授公交小组”,六个人加上他自己,七个,还有三条骡子,有足够时间去搞这些琐碎。 做牌子的事,让木工组来弄就成,他们确立好站点就没问题了。 至于进入易城市后停靠的站点,他也早做了抉择。 首先就不能再像先前那样,直接进入市中心附近。 在易城市边缘地带就行,免得被人搞。 剩下的,还是小心谨慎。 一趟车去三分,回来三分,这是定死的价,没得还。 送入城市空车后,立马回来,停靠沿途有站点的地方。 反正这些站台他也会挂时间牌的,一点点来吧。 他都做好运营一段时间亏本关门的准备了。 但不能说预料到亏本,就不去尝试。 有些事,没到那一步,还犹未可知,总归要试试的。 反正他暂时不差钱。 这里几千那里一万的,跟流水一样。 也不在乎每天天授公交小组六个人,每天十二块钱工资外加骡子饲料钱了。 关键是,一个这么大的村产出相当丰富,有很多东西能不用票搞到,这就省掉了很大的力气,不用操心太多。 就这样,他心心念念的公交,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匆忙展开了。 这件事许灼自己搞得都很没底气,觉得是瞎胡闹。 于是开了个头后,也没什么关系,便全部扔给了孟钱多这里借来的徒孙丰小军,反正该明白的他都明白,人由他来带,剩下他也不想再费精力了。 至于这节省下来的时间,他还是多关心下别的事。 比如说目前和药染尘开展的工作,这不仅是新式广播剧那么简单,最重要最重要的,还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把“健酒”给嵌入其中,完成战略规划。 目前由于先前几篇文章,弄巧成拙,成功给健酒打开局面。 这是个好兆头,却也预示着更大的危机。 只有用更高维度的方式,才能轻松剿灭未知的危机。 搞什么同水平线的商战,价格战,费心费力,毫无意义。 夜深人静,熄灯后,许若谷摸着黑爬到了床上。 她把许灼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放,小声道:“该你了。” “我服从命令,坚决躺着。” “你那服从命令起来。” “我喜欢被动。” “哪有一直被动的,起来。” “不是……那什么,你不是一个人。” “你再骂个试试?” “我的意思是……不知你一个喜欢。” “太累了,不想动。” “那就睡呗。” “许灼桃,你是不是腻了,我看你这人就是喜新厌旧。” “你别毁谤我啊,辱人清白……” “我毁谤你?你说我一个姑娘家还没结婚就跟你睡一起了,村上谁不知道,是我毁谤你?你怎么有脸说这话的?我这么个大美人,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睡在你旁边,你这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你再胡搅蛮缠一个试试。” “反了你了?知不知道谁是天谁是地?倒反天罡啊,你……嗯~~别~~” 许若谷说着说着哼哼起来,心情无比愉悦。 …… 第475章 老娘力挺你! 片刻过后,她像个乖老虎似的躺在许灼怀里,双腿绞缠着许灼大腿。 “你怎么不做?” “每次都弄进去,我都怕了。” “怕啥?生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都准备好了你担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怕……” “别怕,老娘力挺你。” “力挺?!不是、你想干嘛!” 隔天早上,许灼一如既往睡着,要到闹钟左右才起来。 人迷迷糊糊呢,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哨子,刺得他当场睁开眼、瞪圆眼睛,处于一个瞬间僵直的懵逼状态。 缓了好一下,他才回过神。 一股火气从胸口涌起,暗骂哪个王八蛋…… 就看到穿好衣服的许若谷,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下床,洗漱,快。” “你想干嘛……啊!!!” 许灼话才出口,许若谷忽然上床,一个剪刀脚加裸绞,将他死死压在床面上,那下手是真不留余力,整个人瞬间近乎窒息。 “快点。” 许若谷在他昏厥前松开。 许灼被吓到了,再不敢说啥,立马穿衣服起来。 两人到了二十三号前院,许若谷对他招招手。 “打过来。” “我没打老婆的习惯,我……” “我吊你……” 许若谷忽然暴冲到跟前,大摆拳直取面孔。 许灼脑海瞬间扫过当初跟随运动摄影师拍摄八角铁笼战斗时的情景,前后还受到外国团队的培训和专业战斗讲解,因为你只有了解一些进攻节奏,拍摄上才能取到更好的角度和运动状态。 也是因为这点,他是具备一定自由搏击知识的。 脑袋受到刺激瞬间闪过各种技巧。 于是下意识竖起双臂抱头,含胸缩腹进行防御。 砰! 一记重拳撞在侧耳,被他防住。 他连忙弯曲双腿,下潜抱腿。 只要抱住许若谷的腿,将她一翻,破坏重心,就能…… 砰! 许若谷下压防摔,就是一记重肘。 许灼不吃痛,连忙闷哼一声后退。 还没逃出多远,许若谷就追过来给他一记低位勾踢。 许灼连忙要抓,人便下蹲前凑。 这一凑,脑袋就伸了过去。 许若谷脚给他抱住同时,也反圈胳膊锁住脖子往后倒,形成断头台。 许灼只能放手求饶。 “有点意思嘛,三脚猫功夫可以的……看来那天被你干掉几个混混,也不尽是发狠拼凶……来,继续。” “老婆,我没得罪你吧?” “晚上你不让我爽,白天我不让你爽,这才叫夫妻。” “你大爷。” “一会儿继续这么嘴硬就成,晚上你也别软,只有嘴硬。” 就这样,许灼被许若谷早上生生干了半个小时泄火。 他当然没赢过一次。 半个小时的腾挪闪躲,用尽全身力气。 他暗骂许若谷这个死逼女人,也不知道手下留情,简直是在谋杀亲夫,下巴后脑勺这些地方,是说打就能打的吗? 结束时,整个人些晃晃悠悠的,还要被催着去做早饭…… 吃完了早饭,他就想去睡会儿,把交接事扔给许若谷。 结果被许若谷强行灌了人参蜂王浆后,正常干活。 这东西对于疗伤确实效果挺好的。 可早上除了和梁大晓、庄连山完成交接后,也没别的事做——两人自然收到了双桥河开通的消息,一早上乘船过来,却也闹得有点不痛快,因为码头和二十三号之间,还有一条没干透的毛水泥路不能踩,只能绕着过来。 这一绕,就是个大圈。 要从双桥巷三队绕到天授长街再转过来,路途不长,就是相当难走。 不过这敞亮、开阔、结实的码头,还是让两人称赞不已。 待两人走后,许灼才想起今天还要去把玻璃的问题处理下。 便去村委找全为民开个介绍信。 全为民还没来,张志强也没来,在场的只有罗立新。 罗立新也行,谁开不是开。 拿好了介绍信,回到二十三号,收拾一下打算出发。 “学长学长!” 忽然间,万芸匆匆忙忙冲了进来。 万芸一向来得挺早。 尽管还有一个礼拜多她就开学了,可倒是一天比一天敬业。 看她这副样子,许灼还以为出大事了。 要知道,自从前后被许若谷调教几次后,即便许灼、许若谷不在,万芸一个人都能很好地把二十三号运营给撑起来。 这么着急忙慌,实属少见。 “慢慢说。”许灼收拾好军绿色的八一双肩包,朝外走说道。 “那个……那个、这个……外面有人!”万芸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后说道:“好多人……好多外国人。” “呃……外国人啊,能有多少?” 许灼笑了笑,说话间已经走出了二十三号,到了门口不禁一愣。 好多外国人……确实不少,足足七八个。 这多得就有点离谱了。 不过这些外国人基本不算脸生。 其中一半他都认识,先前都乘坐过观光线。 “早上好啊,许。”不少人都认识许灼。 本以为出来的会是陌生人,谁料还能碰着个脸熟。 “早上好各位,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实在是令我惊讶。” 许灼确实惊讶。 虽然双桥河通了,但柴油公交船还没到点啊。 这太早了。 所以能走的就是陆路,可这些人身边,也没别人带路。 “我们昨晚就乘火车到了这百湾镇镇上的旅店。在经过打听后,知道了大概方向。很巧的是,天授村似乎挺有名气的,很容易找。然后就在刚刚,我们在镇上碰到了和你那种观光骡车近乎一样的车,正好始发站就是这里。只是花了三文钱,我们就上了车,直接到了这里。真的太巧了,车夫竟然知道二十三号,甚至直接把我们送到了这里。这一趟旅途,真的出奇顺利。” 听完,许灼内心只有“卧槽”二字。 他哪里能想得到,村上开往镇子的公交线这么早。 不是……这些人也太勤快了吧? “你们……都是为包来的?” 许灼拿起自己的八一双肩包,示意了下。 顿时,这群人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了过来。 “是的,不过我还想问下,这两栋房子是怎么回事,一路看来,它们在这片华夏大地上,或者说和周围环境相比,都很独特。”这个许灼都记不住名字,甚至人家隆重自我介绍过后许灼都没兴趣记下名字的老外,热情洋溢,显得朝气蓬勃,仿佛对一切充满好奇,他道:“我在旅途中,我喜欢各式各样的建筑。见惯了欧美的现代建筑或者古老的石头堆,我觉得华夏江南的许多房子,才堪称艺术。尤其成群出现时,充满了独特的味道。” “许灼桃这……这些老外是怎么回事?” …… 第476章 咱们有华夏皇家匠人 就在这时,因为吵吵嚷嚷的关系,刚刚消失的许若谷也钻了出来。 “哇哦~”她的出现,引起欢呼声一片。 顷刻间,这些老外不论男女,眼睛都直了。 “许,能请你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女士吗?”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兼助手,和我同姓,叫许若谷。” 许若谷用不算太流畅的……法语,介绍着自己:“各位早上好,你们是我未婚夫的朋友吧?我叫许若谷。” 法语因为严谨,且注重语法,还分阴阳,在拉丁语系里出了名难学。 这些人能够听得懂,但会说的却很少。 也是因为这番话,这些人不禁对许若谷高看起来。 这种高看,是不再局限于她这令人惊叹的外貌。 许灼把自己在城里开观光线,这些老外看重他皮包的事说了下。 让许若谷明白眼下的环境。 许若谷看着这些人,一如既往的冷淡,用本地话说道:“能够来华夏的,多少都比较有钱,你不是想赚外汇吗?好机会。” “我知道……” “你不知道。”许若谷反驳完许灼,对这些人用法语说等一下,她去准备一下,马上和许灼一同,陪他们去参观下皮具制作的地方。 然后,许灼很快进入了房间。 再出来时,换上了一身改良女式五四衬衫和许灼给她做的第一套窗帘布马面裙,脚上穿着的是那双圆头小牛皮鞋,肩上则挂着肩包。 “走吧。”她挽起许灼胳膊,对所有人说道,往前走带路。 要说人美穿什么衣服都漂亮,那是完全可以给衣服加分的。 虽然眼下许若谷已经明显有些胖了,可这不妨碍她底子好。 这些老外不论男女,眼睛都直成木乃伊了。 男的看着怦然心动,女的则盯着这衣服这包这鞋子怦然心动。 一路上众人交流无障碍。 外国人的自来熟,也蛮可怕的。 就这么走着,便到了皮具小仓。 这时皮具小仓才开门,还没到上工的时候。 许灼以为只有陈皮匠和陈文忠。 没想到开门看到的是陈皮匠和寇玉池两个。 “呃……”许灼愣了愣,一眼看到两人有说有笑,便明白了些事。 陈皮匠和寇玉池也是愣了愣,许灼和许若谷早上来不稀奇,吸气的是许若谷竟然穿得这么好,不对…… 他们很快看到了身后跟着的一大群金发碧眼的老外。 “陈师傅,我能进来吗?” “请进请进,许灼同志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呀。” “我跟你说下大概情况。” 许灼简而言之地把大概事情说了下。 陈皮匠愣了愣,连忙询问他要做什么。 他生产出来的每一个包,许灼都有收购价格的。 所以他们平时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做包赚钱。 至于许灼能不能拿出那么多钱,无所谓。 反正知足常乐的陈皮匠现在不差钱,在这里干活环境也很好,不用被邻居和村干部三天两头来逼宫,他也逍遥自在很开心。 “一会儿他们可能会问你些事……” “不用担心,我来翻译,你们做你们的。” “忙起来吧,现在就做,和平时一样。” 许灼用土话和陈师傅说完,便转头示意老外们可以进来了。 许灼和许若谷两人分别带着男女老外看这些皮具。 和许若谷不同的是,许灼会讲故事。 用愈发娴熟的英语讲,娓娓道来,声音沉静平和,不疾不徐。 “我所用的所有皮具,都是请这位陈师傅定制的。” “陈先生他做了大半辈子包,是个手艺很好、我很信得过的人。” “他的祖上,曾经是为皇室制作皮具的匠人,可一百多年前皇室没落后就出来了,继而失去皇室的依靠,家族也没落得很快。” “他的曾祖父在海城混迹过,当时是一个流氓。” “不过,后来因为在租界救了一个意大利人,对方因为感恩,便劝他学一门手艺生活,还打算把自己的手艺传授给他。” “本意他的曾祖父要学很长时间,没想到他天赋异禀,很短时间内就学会了皮具的制作。” “不过,他曾祖父当年靠着这门手艺,在租界服务你们这些外国人,赚了很多钱,娶了妻子,生了好多孩子。” “他这一支,没分到家产。” “只是得到了一栋乡下的老房子和手艺传承,于是来到了易城。” “他的祖父当时想,只要手艺在,哪怕没有钱也能赚到。” “而他的祖父,他的父亲,以及他,都是一心只想钻研手艺,守住手艺的真正手艺人,手艺传承者。” “但你们也知道,乡下对于高档皮具的使用是很有限的。” “他家也因此一直没落,只能依靠给人缝缝补补为生。” “直到我碰到了他——我有些小钱,觉得他不能埋没。” “于是让他——为我服务。” “现在,他依靠皮具手艺,在我这里赚了不少钱。” “可他仍旧过得朴素,每天都会这样勤勤恳恳地来这里,精心对待每一块皮子,处理好每一个细节,精益求精。” “你们看他的手,粗糙无比,布满老茧,粗拙得如同石头里长出来的。” “那是因为他从七岁开始,就要跟随祖父练基本功,熟悉制作流程,开始接触各种化学药剂……” “在如此多化学药剂腐蚀和器具无数次伤害手的力量下……” “这才造就了一双如同泥泞大地般的手……” “却可以制作出鲜花般盛开的皮具。” 其实那双手,遭受药剂腐蚀是真的,可也没那么严重。 遭受针线刀子之类的工具戳着,也是真的,可也没那么严重。 关键是人家还是农民啊,马上就农忙了,要回去收稻子然后接着种冬小麦了,这么大的劳作量,农村里谁没这种手? 关键是别的农民手也做不出这种皮具。 其实许灼、许若谷、陈皮匠都清楚,手艺只是基础。 真正让人买单,吃的还是设计。 只是光有设计,这东西就如空中楼阁似的,无法让人真正信服。 “华夏皇家!” “意大利匠人!” “传承!” 随着这蹩脚的故事说出,许若谷都觉得有些…… 真尼玛会编! …… 第477章 卖你二百八,它一点都不贵 或许是她和许灼长时间交融在一起,免疫了,不觉得这有什么好。 可是这些老外就不同了。 在找到这些关键词后,仿佛一眼看到过去未来似的,心中不明觉厉。 难怪人家手艺这么好,这个包如此贴合他们审美。 原来既有皇家匠人的血统传承,又有欧美师父亲传啊。 内心底,对陈皮匠甚至多了一丝一毫的亲切。 那种情绪,就像是海外华人,遇到一个外国人,说自己祖上和华人有什么渊源似的,顷刻间就让人忍不住亲近一些。 故事铺垫之下,老外们对这包看得也更仔细了。 男生们还好,可以选择的并不多。 因为许灼设计的男款包就两种。 一种是“八一系列”的双肩包,公文包,钱包。 另一种是普通的“袋型背包”。 人多,基本也没得选。 好在这些包都还不错,至少做工和审美方面,都异常符合他们观念。 女生们这边则犯了选择困难症。 因为各种女士的皮包、钱包、背包实在太多,也太好看了! “这些包,最低二百八,最高八百。” “我知道,你们想说这很贵。” “可我很清楚,欧美的品牌包目前并不便宜。” “尤其是顶级奢侈品包,轻松过万。” “可他们的包,没有我们有文化底蕴加持。” “你们要知道,这里任何一只包,虽然制作周期很短。” “可是所有包的皮革鞣制,染色,切割,直至成型,都是陈先生亲自来操办的,没有假于他人之手。” “整个过程相当漫长。” “平均一只包的制作周期,要达到半个月。” “其中大部分时间用在了皮子处理上。” “你们可以想象,在你们的国家,半个月工资多少?” “没有任何技术的工人,卖力气每月五百叨乐。” “餐馆则是两千左右。” “德意志那边高很多,一个月三千二欧左右。” “那么我问你们,陈师傅最贵的一个包,也只要八百叨乐,贵么?” “实际上连个纽约餐馆的服务员都不如。” “难道各位以为,如今华夏落后,就真的没有奢侈品与好东西了么?” “不,你们还是不懂华夏,不明白华夏为什么落后。” “我来和你们说一说这段历史吧——” 这些老外不一定富有,只是相对有钱。 根据历史资料显示,这年代来华夏旅游的,人均消费在一千八叨乐左右。 这算下就是本币钞票就是两千七。 这两千七就是二百七十张大团结,对本地人来说那是经济碾压。 可以想象,这八个人一趟的华夏之旅的消费,都够村子修建很多东西了。 眼下他们也不知道许灼为什么对他们国家经济这么清楚。 他们只知道——哇靠,你讲的真有道理! 更何况最贵的只要八百叨乐,便宜点的只要两百八。 花个三百买只这么高级的包,对他们来说真不算什么。 随后,在许灼为他们讲述华夏历史的悠久,积累财富物质财富、精神财富的丰硕,那些他们听都没听过的艺术品、奢侈品、珍宝的制作过程,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奢侈品与之相比简直狗屎不如的存在。 比如说蜀锦、云锦、香云纱,各种神乎其技般的存在。 那些烧成皇帝梦中一抹天青色的梦幻瓷器。 还有宏伟瑰丽的纯木建筑,真正的琉璃塔等等。 这么一对比,他们发现,他们搞的那些所谓奇迹,所谓排名,还真的无比可笑,就跟村里人拿出最好的凑在一起炫耀似的。 这是什么? 这是华夏奢侈品的份量! 你们欧美那旮沓的奢侈品,纯粹就是商品。 看看我们华夏的,明白了吧? 真正的奢侈品,就是你有钱也买不起的存在。 也许会讲故事的人很多,口才好的也不少,懂历史、知晓内瓦、博古通今的也不是没有,可在这乡下,所有标签加在一起的,还会用流畅英语讲述的,也就许灼这么一个。 最重要的,吊毛天生自带卖拐体质。 这些老外被忽悠得纷纷掏钱,掏钱,掏钱。 不就是包吗? 背包人手一个,再加个几十块钱的钱包,买买买。 女性花钱更豪爽,背包,钱包,挎包,都要,买买买。 这些可不仅是奢侈品,更是实用器具。 平均下来,每个人消费就到达到了五百叨乐。 八个人,一下子消费了四千多叨乐。 即便这样,其中还有人不满足——比如女生。 要是她们钱带够,真的,一次性真想全买光。 如今她们国内皮包很便宜,一来因为皮革来源本就多,再一个是工业化发达,那些都是生产线上直接下来的,对他们来说不值钱。 这些东西,好看不说,还有内涵,真就独一无二。 买完皮包后,许灼又带他们去木工小仓。 木匠们还没来上班,只有一个爱早起的翟立森在喝茶。 看着许灼带那么多洋人过来,老爷子人都傻了,不知所措。 然后看着许灼能流畅说鸟语,那更是懵逼他妈给懵逼开门,懵逼到姥姥家了,这还头次发现天授村这小地方竟如此卧虎藏龙。 当然了,许灼对翟立森,也是包装了一番。 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榨干这些外国吊毛身上每一分钱。 木工小仓这里能卖的东西,只有一种,那就是木头手串。 这些手串,比如太行陈化崖柏满瘤疤的油润老料,再比如雷击木,如黄花梨中的满花紫油梨,高油高密紫檀木什么的,都被他收藏了。 剩下这些,原本也是半收藏半卖的。 许灼拿出了准备好的一串他收藏的极品手串,给这些老外看。 当老外看到许灼手里的木头手串,漂亮得像是有一层玻璃壳似的,上面天然木头纹理如梵高的星空旋涡,诡谲多变,还散发沁人心脾的香味时,一个个有瞪大了眼,就像看到了宝藏一般。 “这个,再多钱不卖。” “我的这个,和这些没多大区别。” “你们可能会疑惑。” “为什么我的这么漂亮。” “这些如此平平无奇。” “原因很简单,这串东西,我盘了三年。” “你们知道什么是‘盘完’吗?” “那是一种追求心灵的沉静与变化。” 许若谷看着一阵无语,那串东西明明到手连一周都没有。 …… 第478章 这特么不是才上手的嘛? 当初拿到手时是正常的木色。 但因为油性实在太大,品质实在太好,没几天就盘得这么漂亮了。 这些老外想要把这些次一等的盘得跟许灼的一样。 也不是不可能,一年半载差不多。 到时候,这些老外没达到效果还会特意来找他? 奸商!妥妥的奸商! 这些资本主义被耍得跟狗一样。 翟立森虽然不知道许灼在说什么。 但是看许灼拿着自己的极品手串,对着老外去对比这些差些料子的手串,他也大概能猜出是忽悠,于是也眼珠子一转,配合起来。 他当场启动木工车床,把一块崖柏木车起来。 这玩意儿味道有多舒服,懂的都懂,尤其是陈年又油性大的。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沁人心脾的木香芬芳。 最好的手串,三十块一串,最低的也要十块——都是外币,以叨乐为准。 叨乐从二战后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主宰全球经济的存在。 因为布雷顿森林体系与黄金锚定,虽说这时的叨乐也真就是黄金,但也存在内在的不稳定,就在七十年代刚刚瓦解。 七一年,尼克松放弃金本位,也就是与黄金解绑,算彻底放弃。 七四年,美仔和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国家沙特签署协议,确定叨乐为石油唯一货币,并得到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的认可,这一举措直接让美仔从经济萧条之后彻底恢复过来,实现了maga。 因为石油是工业血液啊。 谁不想现代化? 谁现代化不要石油? 谁要石油不需要叨乐? 于是叨乐就成了全世界最硬的货币,没有之一。 唯一解脱的方式,就是你别用石油。 要么你石油足够,比如说你家也是油田大户。 要么你有别的能源,比如说——电。 石油体系,一直到几十年后的二四年六月九日,沙特与美仔解绑。 这意味着不论谁都可以用沙特认可的货币来购买石油。 这同样意味着美仔于全球的影响力,进一步降低。 其实极力发展核能、风能、水能、太阳能产生电能,利用电能来取代各种工业能源消耗,欧洲早就在尝试了。 这些老牌资本主义,谁甘愿被逆子反超? 华夏早就看到了这点——就目前这个时代的华夏顶级领导人,在七零年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些事,毕竟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影响太大了。 身为大国,谁没有顶级人形智库来分析? 可就算知道结果又怎么样呢,大体上还是只能一步步来。 国情如此。 相较之下,像是三峡水利之类的伏笔,也早就布置下了。 这就是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 不管如何,目前来说,全世界都还是很需要叨乐的。 如此一来,这里八个人,平均又消费了差不多百元。 这几句话,卖个故事,一圈下来,就是八百叨乐到手了。 加上之前的,手里已经小五千了。 可这算结束了吗? 当然不是。 许灼发现这里头个别老外很有钱,其余确实都是穷逼,没油水可榨了,再这么下去人家回不去,还得养着,那可不行。 “好了各位,我带你们去看点别的吧。” 手一挥,他领着一众老外往村委走。 还没到村委,半路上一群人迎面走来,行色匆匆。 不是别人,正是全为民等天授四大天王。 “各位稍等一下,向你们介绍,这几位是我们这儿的最高领导,他们来找我应该是有点事——” 许灼安抚好老外,直接迎上去。 还没开口,全为民便说道:“小许,这些洋鬼子怎么回事。” 许灼立马把情况说了一遍,张志强等人不禁兴奋道:“小许,你现在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开始为国家赚外快了……” 全为民冷哼一声道:“他们身份你确认过了吗?万一是间谍怎么办?” 许灼疑惑道:“要是间谍轮得到咱们?” 全为民不动声色,全程用的土话:“你别把国家想得那么厉害。现在国家千疮百孔,看起来还算不错,其实连最基本的治安都难。要不是靠着伟大领袖留下来的信仰,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是人的本性。你真以为太平?去年咱们才和猴子干架完,现在摩擦还不断。猴子分成了南北,另一边后面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啊,不是小美吗?” “一旦发生大规模战斗,人家来个声东击西,你知道怎么短时间内搞垮咱们吗?那就是直接毁掉长江三角洲。这里是经济大后方,水路、陆路、铁路、空运的核心地带,甚至没有之一。可人家对咱们两眼一抹黑,你知道怎么弄吗?” 许灼沉默了,他知道答案。 不论是一战还是二战,有一招屡试不爽,那就是让记者变成间谍,让间谍变成记者,因为记者有拍摄以及记录的义务,国际上也需要发声,记者就是不可或缺的,可这么一来,很多关键情报就流出去了。 再一个,就是用公费来资助很多身家清白的人旅游。 这些人就算不拍照,只是单纯地纸笔、人脑记录,在经济与人数优势下,都能够把一个国家关键路线摸清楚。 你物资车,坦克等等,要避开主流耳目运输。 那是不是要另选合适的道路? 这些道路除了隐蔽,便捷,还要有相当宽度和承载力。 一些地质学家以交流学术为名,都能摸索清楚。 暂且不说别的,当年有顶级科学家,光看报纸,就能估算出核爆当量。 千万不要小瞧顶级人才。 这个时代,科学界主流还是群英荟萃的。 光华夏,华罗庚,钱学森,李四光,钱三强,邓稼先,于敏等牛逼到爆的科学家还在闪闪发光,撑起华夏大地上的光明,更何况是国外这些老牌发达国家,曾搜刮了世界四分之三黄金储备的美仔? 还有能一度把美地牛仔摁在地上摩擦的小胡子老大哥? 就拿最近的来说,当年华夏造原子弹,那特么是一群人拿算盘搞的。 还有于敏老爷子,光看数据一眼就知道计算机坏了。 这就是“天才”。 国家顶流智库,永远就是这样一群天才的聚集地。 哪怕是许若谷这样让许灼都觉得“啊是人”这样的存在,真的进入了智库,也就是古代俗称“智囊团”,也只能垫底。 那么,光靠你一些述说来还原本地环境,摸清楚你地盘又何难? …… 第479章 啥叫还不如小许 许灼想了想,还是道:“全书记,您的意思是,就算他们真没有任何当间谍的意思,也可能被人利用?” “嗯,我知道,你应该能明白。”全为民稍微松口气。 有些话,和身后这三个猪头说是说不清的。 许灼道:“不过,如果真发生军事行动,一切事情的大头都是在城市。目前城市就是商业和交通枢纽。华夏目前国情,还是非常正确的。以农村包围乡镇,以乡镇包围县城,以县城包围城市。相当于以农村包围、拱卫城市,等于是无数条名为农村的线,交织成了城市这个线团。摧毁乡下,零零星星的,毫无用处,关键还是城市。但光占领城市也没用,我们有丰富的游击战经验,真到那地步就事可以农村包围城市完成反剿。全书记,我不是很懂军事。但对方真的是间谍,来咱们这里也毫无意义。间谍不管怎样,都有一定目的,也就是利益诉求。咱们这里要军事、政治的核心技术,那是没有的。要军事战略意义,也是没有的。当年不论是国军还是日军,来咱们这悠一圈稍微拿走点东西就跑路了。因为咱们这儿完全是大平原,守根本守不住,做稳定后方补给站都有些难。您的担心不无道理,可即便是真的,他们的危害也仅局限于城市。当然,这是我的愚见。” 全为民微微皱眉沉默。 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是我担心过头了——”他一转头,看着身后张志强,罗立新,张启民道:“听到了没?学学。整天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往那一杵,听军事新闻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不如小许。” 许灼也被干沉默了。 你特么告诉我什么叫“还不如小许”? 顿了顿,全为民继续道:“那你接下来的意思呢,有什么安排?别告诉我,就卖他们几个破包。” 许灼咂嘴道:“您怎么能把我想得这么坏呢?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不是,你说了不算。”全为民目光在那五男三女八个老外身上扫了一眼,哼了声道:“三个美帝,三个德子,两个北欧白狗子,这队伍也真够散的。不过,那个小美帝,手上戴的是百达翡丽吧?那个德子手上戴的也是宝玑。两人脚上的靴子还都是手工做的,真正资产阶级爱玩的私人订制那一套。嘿……你小子,别告诉我这两头肥羊就这么放走了。” “啥百达翡丽?” “啥宝玑八宝鸡?” 张志强等人头回听到这两个重点词汇,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灼听着全为民说出这两个词,内心升出一股异样感受,似乎觉得这老头前所未有的陌生,他道:“百达翡丽,创建于一八三九年,独立家族制制表企业,世界名表排名第一。宝玑,创建于一七七五年,世界上所有手表的百分之七十发明,都来源于这家企业,业内称之为‘现代制表之父’。” “这东西比咱们的梅花牌、海城牌怎样?” “唉……” 许灼和全为民听到张志强说这话,不约而同叹息沉默了。 谁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但又不能说话。 于是许灼立马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这不行。”全为民脸色严肃道:“咱们的土地,休想资本主义沾染。这件事,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许灼摆摆手:“你会同意的。” “理由。” “土地是我的,是国家的,是大家的,但是产生的收益,可以跟人家分一分,你不分,怎么能让人家给呢?对不对?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现在国际形势对华夏不利,国家想要跟上世界步伐,不被人欺负,就得工业化走起。可工业化的血脉,掌握在人家手里。这就是咱们必须搞外汇的原因,话语权是人家的。” 许灼把“布雷顿森林体系”快速详细说了一遍,一众人惊诧。 张志强连忙问道:“老书记,这事儿是真的吗?” 全为民皱着眉,拿出烟枪出来清理,装填,点燃,吸上一口,来了一个极其漂亮犹如杂耍一般的小回龙后,朝着空中吐出了个凝练如实的烟圈。 这表演都让那些老外遥遥看了,喊一声“old dady”。 “是真的,当时伟人就做过批示,还有前瞻性布局。我们是反帝反霸权反到底的,这种事不可能没有预见性。” “小许你怎么这些都知道得那么清楚?”罗立新实在忍不住好奇道。 全为民皱眉看着他:“你自己读报纸听新闻,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觉得小孩子厉害,怎么不说自己没用?这种事,我用膝盖都能想得到。” 张志强戏谑,那你用膝盖给我想个看看啊。 可他也不敢说。 只能笑着应是。 全为民道:“目前国际形势,的确掌握在美帝手里,我看老大哥这里也蹦跶不了多久了……未来很长一段是这样的话,最好方式还是就坡下驴,借力打力。小许你说得没错,改开真的是大势所趋,封闭得了一时,却也无法阻挡。底线我告诉你了,事情我得盯着你办,有些话该说不说的,你别大舌头。” 说着,还不忘看了张志强一眼。 这把张志强瞅得那叫一个心虚。 看他做什么? 昨天他作为村里明面上的一把手来接待,不该拿出点派头嘛? 要不然岂不是被人家给小瞧了? 谁知道这群王八蛋会来个落井下石? “可以,那——”许灼看了眼张志强等人道:“一起?” “都给我滚回去。”全为民拉了一嗓子,三人立马笑呵呵离开了。 许灼再次带着老人来到老外们跟前,寒暄几句后,为首的老外,也就是戴着宝玑的德子连忙过来,用蹩脚的汉语介绍自己。 原来这个德子也是个德裔美仔。 许灼直接让他用英语就行,他来当翻译——同声传译。 毕竟也只是日常交流,毫无任何难度可言。 “你好,老先生,我叫约纳斯,来自……” 约纳斯这么热情的原因没有别的,只是想跟着全为民学“回龙”。 为此,他还特地从包里拿出了一套雪茄来。 一盒雪茄,打火机,加上雪茄钳。 …… 第480章 老书记不光会功夫还会英语 全为民拿过雪茄看了看,让许灼翻译道:“很不错的雪茄,这是‘蒙特克里’黑雪茄,看品质应该是采用了出售前发酵了三年的中等品质盐业。如果我没猜错,小伙子,这应该是一盒焦苦香草口味的。” 约纳斯惊讶道:“您太棒了,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喜欢抽烟,也当过兵。在棒子岛上,抢过某人的两箱雪茄。当时我不会抽,打开后直接点燃吸了一口,差点背过气去。然后就惹来了雪茄主人的嘲笑,当然,我揍了他一顿,然后把他裤子扒了吊在了营帐中间的旗杆上,让所有人来围观。他之后就很开心地教了我如何抽雪茄,那时我才明白,这东西竟然不是抽的,而是含在口鼻之中享受的。” 许灼越翻译越觉得离谱,看着全为民眼神都愕然了起来。 约纳斯等外国白人男,听到这话,却对老头肃然起敬。 不过,那个百达翡丽的美仔显然不相信,当场提出了质疑。 “老书记,他说他相信您当过兵,但不相信你做过这些事。” 全为民道:“告诉他,那个家伙是我生擒的,当时他和他的两个警卫,全都被我一个人揍了,看着人高马大,其实就跟菜鸡一样,呵呵。” 许灼如实翻译后,这个百达翡丽美仔…… 哦,这人叫“帕特里克”。 经过这么多的语言交流,不断重复,许灼总算记住了约纳斯和帕特里克这两个显眼包的名字,也隐约看出来,两人其实不怎么对付。 帕特里克借着许灼翻译道:“我不相信,除非您可以将我打败。我可以很自豪地和您说,我是空手道六段,在学校里得到过冠军。如果您能打败我,那么我就相信您的话。否则,我觉得您是在故意侮辱我的国家。” 许灼犹豫了下,如实翻译了一番。 “呵,国际空手道黑带还别去说,老美的六段,这不是开玩笑么?” 全为民根本不以为意,直接指了指地面,询问帕特里克要不要立马开始。 国际标准是白黄绿棕黄橙紫红茶黑腰带,十个级别。 其中黑腰带是黑腰带初段,这是一个全新开始。 美仔这边则更注重修习时间积累的资历。 六段意味着三十五岁以上的年纪才能取得。 但帕特里克不过二十四五,能有这本事,说明实力可能真的够硬。 他听全为民的话笑了:“要是把您打出屎来,您不会让村民暴揍我吧?” “如果能,那最好,棒子岛上老子没玩够……哦对了,你知道吗?棒子岛上,就你们小美子那里很差劲,那个指挥官被我打得拉了一裤兜。他当时抱着我的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喊妈妈,说想要回家。” 许灼翻译完直呼“卧槽”,这全为民深谙拳王阿里之道啊。 竟然知道赛前飙垃圾话。 这些老外本就最笨,整天来来回回不过法克,碧池那几个词,还是头次发现还有不带脏字辱人的这种事,顿时气血冲脑,冲向全为民。 砰! 一瞬间,他就被全为民踩住脚尖往前推,拉住胳膊反扭胳膊摁倒在地。 “我的个老天,还以为你很厉害,没想到你连棒子岛上那些大头兵还不如,他们之上可以和年轻时的我走上几回合,小伙子你是不是被资本主义掏空了身子?我看也是,你们这样是赢不了我们信念充实的血肉的。” 全为民赢了一手,立马放开,拉开距离侮辱不休。 可这次,帕特里克已经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开始摆起架势,一点点接近全为民。 第二局,正式开始。 第二局,正式结束。 又是一个回合,帕特里克被忽然跳起来全身抱住脑袋往后摔的全为民,做成一个断头台,直接扑在地上反抗不得,差点窒息。 还是许灼看到了他在拍地,连忙出声。 “诶唷,我劝你还是别了,你太菜了,我都不忍下手。” 打打不过,骂骂不过,帕特里克已经冲昏了头。 他可是大阿美莉卡国的人,世界大战胜利者,世界最厉害的超级大国,去哪里不给面子,他们国家的伟大,牛逼,强大,岂是这种落后穷国可以比的,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先是在棒子折戟,如今他又在这里沉沙。 在没有发号指令的情况下,他直接暴冲过去,发动偷袭。 私自开始了第三局,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个老头。 此刻全为民背对着他,其余人见了吓了一跳,连忙出声。 可已经完了,因为帕特里克靠近瞬间就被全为民一个过肩摔,直接从后面摔到前面地面上,整张脸呆呆地看着天上。 “you——no。”全为民鄙夷地朝他摇了摇手指。 可是帕特里克还是不服啊。 他站起来继续冲,然后继续被摔。 一次,两次,三次。 他以为靠着高大的体格,年轻人的体能,可以轻易耗死这瘪死老头。 直到第二十次不过一合就被掣肘,他汗出如浆,差点没力气爬起来时,看着方才微微喘息,气定神闲的老头,才明白自己就是个傻逼。 这个老头,是不可战胜的,是……战神! 其余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老外,在看到如此健壮的帕特里克,被连续二十次不过一合击败时,从不断捂着嘴“哦买噶”变成了落针无声。 帕特里克被全为民伸出手,抓着站起来。 他看着全为民,忽然动了,然后——鞠躬。 心服口服。 至于老书记,则一脸风轻云淡,仿佛早见怪不怪。 “老头还真会装逼。”许灼来到许若谷这里,小声说道。 许若谷白了一眼:“也就你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把个小美仔干成这样,人家心服口服,他还能这么淡定,讲真,我是真不相信。” “那你……就是还没全爷爷的那境界。” “嘿,你是我老婆,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真是的……” “真是的,你特么一个大老爷们,连我都打不过,还要我哄着。” “啊呸!住口!这么多人呢……” …… 第481章 跟洋人吹风水 许灼连忙不管她,跑到全为民身边去,帮忙翻译起来。 全为民戏谑道:“小伙子,你不信是吧?那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个。” 老头子好像看不到这年轻人心悦诚服、五体投地的样子,依旧认定对方不服气,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斑驳、包浆圆润的防风煤油打火机扔过去。 帕特里克接过,看了又看,不明白什么意思。 还是约纳斯凑过来仔细看过后,慢慢瞪大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和他说了几句后,他脸色大变,再看打火机面容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全先生,这东西能否卖给我?我愿意出五千。” “不卖。” “一万,价格好商量。” “说了不卖就不卖。” 全为民从他手里一把抽走打火机,放了起来。 许灼猜测这东西可能是某个厉害俘虏身上抢来的战利品,对美仔来说极其有意义,所以“大帝国主义心”强烈的帕特里克想要买回这个“尊严”。 可是……那可是一万叨乐啊。 而且价格还能谈,他都心动了,老家伙怎么这么固执呢。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所有人再看这个小老头,已然充满敬畏。 对于他说能单挑三个阿美莉卡神兵的事,丝毫不怀疑。 别说三个,单挑五个他们都信了。 “我刚刚说了,这位是我们的村委书记,是我们村子的老大。现在,我正要带各位,去我们村子老大的办公地方看一看。那个地方,就是先前你们看到的那栋三层楼的华夏风味浓厚的建筑。” 结束了这个小插曲,这支小破旅游队伍也就服帖多了。 全为民没有拿约纳斯递过来的雪茄,只是说这是好东西,但他抽不习惯。 约纳斯于是想抽抽全为民的烟。 全为民把烟枪递过去,让他吸一口,结果这小子呛得面红耳赤翻白眼。 “这种烟,是真男人才会抽的,像刀子一样刮过全身,能够让你在不论多恶劣消磨意志的环境里,保持清醒。雪茄,那是小孩子的享受,只会让人意志消沉。小伙子,你应该明白,打仗绝不是一种享受。很多时候,你甚至得窝在烂泥堆里,裹着湿乎乎沾满泥巴与屎尿的破旧衣物,熬过严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如果你不一小心,那么恭喜你,可以提早结束折磨去见上帝了。” 此时此刻,充当翻译的许灼才发现,这老头是如此会装逼。 果然,这番话让约纳斯、帕特里克等人眼睛放光,醍醐灌顶。 这些美仔就喜欢这些鸡汤文。 当你拳头足够硬,那么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圣经。 骨子里,不过是“畏威而不怀德”的野蛮人。 许灼觉得老头应该是很清楚这些人的尿性,才借机故意挑衅出手打服的,这么一来也好为接下来的说话增加权重。 全为民像定海神针一般镇着队伍。 其实欧美人比华夏人要迷信得多。 他们没有经过那么多运动,没有经过去神秘化。 相反,他们各种文化都在加重神秘化。 以至于他们的观念里,对华夏这个古老不了解的巨型国家,一直有着像是文明人探索野蛮人、觉得存在“巫术”可能性的那种心态。 比方说,他们看“功夫”就和华夏人看是两种心态。 同样事放到现在,全为民这么老这个干瘦的一个老大爷,竟然可以打得帕特里克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觉得这老头……很神秘。 这种神秘,可能来源于于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于是,有了这层铺垫,老外们对这栋“江南风阁楼”更感兴趣了起来。 再次倾听许灼的讲述,也变得异常认真,比上学时还认真。 “你们可能没办法理解建筑的逻辑。” “其实原理很简单,建筑这种东西,很能够代表一方性格与意志。” “建筑需要的材料很多,永远都是选取当地最多的材料来建造。” “并且建造风格最符合当地的气候温度等等。” “就比如你们看到这栋房子主要用料是瓦片,青砖,石灰,木料,这些就是整个华夏江南这里最容易弄到的东西。” “砖块最初低温成型时,为红色。” “等温度提高后成型,才会变成青色。” “在如今工艺成熟还可以进一步的今天,更高的温度造就了红砖。” “你们把砖块砸断就会发现,中间是青黑色的。” 讲到这里,全为民打断了一下,对许灼用土话道:“别跟他们扯这些实际的,跟他们说说咱们造房子的‘风水’,这东西他们才喜欢。” 许灼愕然了下:“这不是封建迷信嘛……” “什么封建迷信,这是华夏传统建筑学,你小子半吊子别瞎说。” 其实全为民很清楚,整个天授村,许灼是极少数真正懂风水的人之一。 越是懂的人,才会越把“反对封建迷信”挂在嘴上。 因为他们已经能够用系统化、科学化、理论化的东西,去解析这些学问,并且将其灵活运用,从而早就去除了上面的迷信色彩。 所谓迷信,就是“不明觉厉”。 许灼停下来,准备一番措辞后,就开始给这些老外,以这栋房子为基础,讲述起了“华夏传统建筑学”,即“阳宅风水”。 不说不知道,一说这些外国人便来了极大的兴趣,问东问西。 “许,你的未婚妻说,这栋房子是你设计监督建造的?” 讲到一半时,帕特里克忽然打断询问。 虽然老外们已经觉得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华夏小子,的确很神奇,其能力与神秘性,仅次于这个“深沉如海”的老头。 一路走来,各种见闻,也早就麻了。 仿佛再发生一点奇迹,超出常人理解的地方,也合情合理。 可是,一说起这房子是这个华夏小子弄得,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可不是马车,皮包,木头手串这些小玩意儿。 自诩身处伟大文明国家且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们,更清楚造房子所需的能力,毕竟这可是一个“大家伙”。 “这栋房子,旁边那栋,还有你们看到的这条河,以及村里正在弄的路,以及工厂什么的,都是他亲手设计,亲自监督完成。很多技术上面的难题,也都是他想办法进行了处理和优化。” 回答这些人的是全为民,他已经从许若谷的翻译中明白了意思。 当然,这段话也是许若谷帮忙翻译的。 “偶~买~噶的!”这群老外纷纷捂住了嘴,瞪大了眼。 …… 第482章 老外们的上帝 约纳斯忍不住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我的意思是……呃,你知道吗,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年轻,能够亲手做出那么多东西,这实在是……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对于你们来说,这也许不可思议。但是对于我们村上的人来说,这其实很正常。他从小爱看书,爱看报纸,家里也有建筑工人。哦对了,重要的是,村上有相关从业的高学历工作者,家里有很多这样的书。他从小跟着人家学习,甚至比学校上课还努力和认真。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一会儿你们就能知道为什么了。这些,对他来说,真的……很简单。” 说这话的不是全为民,是许若谷。 全为民愕然地看着许若谷,那脸上满是“你怎么学坏了”的表情。 是的,这不睁眼说瞎话嘛。 这小子谁不知道在老许家的时候,被压迫干活,几乎毫无时间。 差点高中都没考上…… 哦对了,是重点高中。 再说了,村上哪里有从事建筑行业的高知? 许灼和许若谷却是很有默契的。 他看着许若谷,笑着道:“我从小喜欢建筑,自然对这些感兴趣。后来我从书本中学到了更多的知识,很有幸,老书记为我提供了机会。好了各位,来参观我真正的杰作吧——这是我真正耗费心血建造的。” 推开十七号大门,他把这些老外带着进入了里面。 从地上的金砖,到每扇都不一样的窗棂,再到楼梯,扶手,阳台,水塔,干湿分离的卫生间和浴室,洗手池,嵌入式衣柜等等。 这一遭,直把老外们惊得“偶买噶”声一片。 一路走来,宽敞干净的房间,温度,湿地,空气流动,光线,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控制得刚刚好。 进来之后,就感觉这房子,好像和外面隔绝了似的。 自成一个世界。 在这里面,说不出的舒服,让人松弛,心情安宁。 而这一切,都和这个“华夏小子”说的“风水”有关。 所谓风水,就是直接通过建筑控制“声光气”。 怎么控制,华夏人有自己的学问。 西方目前用的手段,也仅仅是强行通过空调等方式来调控。 相较之下,哪个上乘,哪个下乘不好说。 但毋庸置疑,这门古老的“手艺”真特么神秘且神奇! 不过,最令他们惊讶的,还是这房子的卫生状况。 就连大酒店都不一定有的厕所,这里都配套齐全了。 “为什么没有灯?” 帕特里克眼睛还是毒辣的,立刻就发现了这房子的关键问题。 “因为我要在这里布置藻井,另外,我的灯不仅是照明那么简单,我可以给各位看看我的设计图——” 设计图什么的,都在许灼的八一双肩包里。 所有资料,都在他这里。 放房间里,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拿走。 许灼取出了一沓图纸,找出了十七号的全套设计图。 这里,光是效果图都独立装册成了书。 效果图,当然是许若谷画的。 现在房子的情况,和效果图上差别不大。 剩下的则是房子的设计图,施工手册等。 后面这些,其实帕特里克这些人受过高等教育,不说完全看得懂,至少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算是枯燥乏味的东西。 相较之下,他们更惊叹于这第一本的“效果图书籍”。 里面每一张,每一页,简直就是……艺术! 这年头国外彩照已经有了,国内也有了,可乡下绝对没有。 就算国外真的有,颜色各方面也完全不如这画出来的图纸。 他们当然看得出,这些图纸都是手绘的。 可手绘可以绘到这样,和如今他们看到的实际模样不光一模一样,就连光影效果,都和肉眼感知的很像,这…… 里面有懂艺术绘画的外国女生,只觉“amazing”。 这就相当于一个有着极高素描水平的油画大佬,亲自来给建筑设计师做概念图,画家和建筑家的……结合? 建筑师只能把设计图做出来,却无法给人具体的效果观感。 但画家却能直接把完成后的观感,在设计之初就给出来! 尤其是这种观感还不是平面上那么片面的,景深,透视,光影,调色各方面,都考虑到了最终完成后的实际情况。 这种情况就像是……未卜先知。 “这是藻井,这是灯具,目前灯的框架是有了,但我所需要的灯架玻璃附近没有,需要回头去别的厂找一找……” 许灼把设计图在桌上摊开,和众人侃侃而谈。 约纳斯只是感叹,相较之下,兴趣不是很大。 但帕特里克却对这东西很感兴趣。 “许,我发现,这个房子里没有家具,你的图纸上也没有。” “是这样的,我现在还在研发‘新中式家具’。” “新……中式家具?那老的是什么样的?” “你现在,在农村里看到的很多带着华夏传统色彩的家具,本质上都是华夏明清时期的家具。尤其是简约但大气的这些家具,都是沿用了明朝时期的风格。清朝时期的风格,花样太过繁琐。也许不列颠和法兰西人很喜欢,他们的家具里充满圆形纸条纹理的鸢尾花,或者别的什么。明式家具则是花纹少,主干粗硕,只是在边边角角有点缀。新中式家具,是相较于西方家具来说的。你看,西方有沙发,我们华夏没有,可有别的。沙发有沙发的好,体验上很舒服。虽然华夏没有,可华夏匠人通过研究人体曲线,专门打造了相应的家具形状,即便家具硬朗,人躺在上面也没有多少不舒服。可这还不够。新中式,则是在中式基础上,融入西式的有点,让家具真正承受人体,舒适人体。” 许灼不光说,还从一堆图纸里找出了一张来。 这张也是他手里唯一的新中式家具设计图。 那是一张木头骨架的真皮沙发式摇椅。 光看一眼,都让人感觉如同有陷入摇篮般的舒适。 帕特里克眼眸深邃,目光眯着仔细打量。 “很抱歉。”许灼看到他的眼光,一下将效果图抽走,道:“这是我花费心血设计的这栋房子未来的核心机密之一。目前还处于试验阶段。事实上,这栋房子也仅仅是我小试牛刀,用来做实验的。” 帕特里克点了点头,深表理解。 可旋即眼眸瞪大:“试验?不,你的意思是……这间房子,只是尝试?” “是的,你看这个——” …… 第483章 饼!是饼的味道! 许灼从八一双肩包里又拿出了一沓图纸,递给帕特里克看。 当然,其余人也凑过来观摩。 这堆图纸最前面的是效果图,设计图他们也不爱看。 可以从效果图上看到一座被农田、牧场包裹的瑰丽高大中式“城堡”。 或者说“中式城堡型酒店”。 这栋巨大的房子除了泳池,空中花园,假山,喷泉,住房,地窖等等堪称奢华的基础设施外,还有做腊肉火腿的木架房,存储酒的酒窖,发酵酒的酒屋,制作乳酪、酱油、水果醋等专门的小房间。 就是把“衣食住行”都融入到其中,将这地方打造成自己的“领地”。 “真是漂亮,简直是做梦般的地方。如果你真的能做出来,我都想成为这里的常客。可是……许,我不怀疑你的设计能力,你有这样的地方么?据我所知,目前华夏土地政策这块儿……似乎没那么容易吧?就算这能够弄到,想要私人拥有,只怕也很难……这个想法,你要怎么实现。” “土地,不是问题,设计,也不是问题,你不知道真正问题。” 许灼一挥手,带着一群沉浸在如此瑰丽梦幻效果图中的众人,离开双桥巷,走上双桥路,一直来到五村路上,然后径直往前走。 就这样,进入了天授村西田。 到了这里,老外们才注意到,这里有相当巨大的一块土地,被黄澄澄的高大泥墙给围了起来。 墙壁之外,是一条修整异常整洁清澈,有自然味道的沟渠。 沟渠很开阔,也很深,两边插着碳化木桩。 周围土地已经被铲平了,经过抛洒种子和下雨,嫩嫩的白茅草疯长起来。 一眼扫过去,就是一条不算宽阔但很长且笔直的嫩绿色道路。 且这条道路别处没有,只有这座土墙周围有。 下过雨后,昨天已经恢复了土墙的围造。 钱敏敏虽然不是生产队长了,但仍旧负责这里的工程。 他带着人正用车子推着仓库里做好、晒干的泥砖出来,在那堆土墙。 这场雨过后,太阳一晒,田里的稻子黄灿灿的,沉甸甸的。 叶子也从青色逐渐转为绿色,正往成熟后的黄色上发展。 “你们可以询问我们的全书记,他可以证明,这块土地是我所有。眼下,这些村民正在修建土围墙,也是我的项目。等秋收之后,这里的刀子清理干净,我就要开始建设了。运气好的话,冬天之前就能建好。但剩下的装修,树木品种的收集,其余功能性房子和设施的建设,都要相当长时间。” 全为民点点头,让许若谷翻译:“没错,这里都是他的。” “既然是这样,设计有了,你也有经验,还有地……那么许,你说的关键问题在哪里?难道是政策……或者捣乱的人?” 约纳斯接过帕特里克的话茬道:“我猜肯定有捣乱的人。” 许灼摆摆手:“是钱。” “钱?”一众老外不禁捏着下巴,打量起了许灼。 从许灼能在村里搞那么多建设的总量来说,他不缺钱。 一阵风吹来,许灼张开双臂,感受即将过去夏日的炎凉。 “也许你们觉得我还算富有,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以我现在的财产,连这份效果图的一半都做不出。” “不过,问题不大。” “我有的是赚钱的方法,而且我有全书记全力帮助我。” “这个地方建成,不光会用来接待领导等重要人物,更会用来接待外宾。” “你也看到了,我们易城虽然不如欧美发达,可也是在高速发展之中。” “相较于别的地方,你们其实更愿意来易城游玩。” “你们都愿意,一些你们国家的富商,便更愿意来这里投资。” “如何让他们投资?” “那得让他们看到我们做事的能力,地方上存在可挖掘的经济潜力。” “经济潜力,无非两种。” “一种是地方有特产,如特殊农作物,或者农作物产量很大,或者特殊矿藏什么的。” “另一种,就是交通非常便利,适合存储与转运。” “毫无疑问,我们这里目前占据了这两个优势。” “那条河你们看到了,接通的是华夏最大的运河,这条运河贯通南北,从豫杭一直到北平,中间纵穿长江黄河两条华夏母亲河,支流主干道等还连接着各处重要淡水湖泊,诸如太湖等。” “你们发现没,相较之下,我们村比较富裕,就是因为我们很好地利用了这块资源。” “下雨天我们不会有洪涝,大旱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干涸,谷物常年丰收。” “并且,我们村现在很多产业都刚起步,富裕生活也才开始。” “依靠这个条件,我已经找了很多投资商来投资我的庄园。” “这里面有银行的,也有外商,主要是德意志和小日子——你们也知道的,我们易城这里电子产业潜力大,相较之下就这两块外商比较多。投资我这里,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也愿意。毕竟他们产业就在易城。” “所以,你们明白吧?” “到了明年如果你们能来,那么……” “我这里就可以很好接待你们了。” “到时候你们来这里,可以享受到各种水果蜂蜜,还有啤酒,威士忌,金酒,朗姆,可以吃到你们家乡的食物,还可以吃到我们这儿的特产与风味,能在这里很好地度假,以及旅行,享受生活。” 在效果图带来的渲染下,众人已沉浸在对许灼描述的“美好”之中。 和别人不同,帕特里克却有些急切。 他看着一个个都在谈论未来这里建设好了,会如何如何的众人,拉着许灼小声问道:“许,这里建成要花不少钱吧?” “当然不少,对于如今华夏的产出来说,太高。” “比如呢,呃……我是说,有什么参照的。” 许灼指着这条还没建造好的土墙道:“这个,加上周围这一圈沟渠开垦,以及沟渠外边的整改,已经花费一万多了。当然,不是叨乐,是我们的大团结。折算成叨乐,大概是……我算算啊……嗯,七千五左右。你是不是觉得很贵?” “不,我毫不怀疑……其实觉得还可以,甚至有点便宜。” …… 第484章 对这项目投钱跃跃欲试 “我给你算算你就明白了,首先这些土墙建造,并不是用泥土往上堆就行,要用泥土放在模具里面夯打,混合草筋,完成后晾晒。那么,土哪里来。在如今华夏制度下,任何一方资源都不是私人的。草哪里来?谁来夯打?完成后囤放在哪?又有谁来搭造墙体?搭造完成后,为了防止晒裂,如何进行修补和维护?你看这上面的黄色泥浆层了没?还有这沟渠,谁来开垦,这里头巩固的木料哪里来?这条绿色毛茸茸的白茅草边,怎么弄?计算一下,无非就是土地,材料,人工,这三个方面的费用。最便宜的是人工,大概只要一叨乐一个人一天。这是因为用的都是村里人,让外人来就很贵。虽然是同村人便宜,可实际上也没便宜到哪里去。这些工人的伙食,每天两顿,还是要付的。” “这么算的话,我感觉不止七千五百叨乐。” “当然不止,因为我算的是目前已经修成的所有的花费。” “那……这块地有多大?” “四百亩,总周长两千多。” “为什么不用石墙?我觉得石墙……更好。当然,许,这是我的审美。可我觉得,这个……土墙好像也没比石墙便宜多少。” “你说得对,石墙还稳固,但石墙有个致命缺陷。” “什么?” “帕特里克先生,你能想象,明年春天,我们这儿气候有点像不列颠伦敦,下着雨,春天是雾蒙蒙的,到处生机盎然,在这样的氛围下,这一圈围墙变成一片绿茸茸的墙垣吗?上面开满鲜花,甚至能长着灌木和小树。” “啊!”帕特里克被这如诗般的画面给震惊了。 那可太美好了,好到他心驰神往,恨不得时间快进到明年春天。 “许,你真的太有想法,太有创意了,我……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你心中的美,不过,那样的氛围真的很美好。” “可不是么,原始,自然,安宁,却又没有离人太远。我们华夏对于居住的最高追求,是闹中取静。就是说,你不要一味躲着,躲到很远的地方,人毕竟是群体性动物。可你也不能整天泡在喧嚣中,虽然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方便。你要在喧嚣热闹中,还有自己一方安宁、原始、真诚、亲近自然的土地。” 目前来说,没有人比许灼更清楚这些小美仔的精神状态。 在美仔六十年代,曾经掀起了着名的“嬉皮士文化”。 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就是非主流。 可“非”的是什么主流呢? 是美仔的主流。 美仔主流是什么? 是经济发展,是资本主义,是金钱至上,是高科技,是强大,是进步,反过来说,也可以是霸道,攀比,虚伪。 为了保证这些的进行,所以人家还很注重“忠贞”“真诚”“贞洁”。 毕竟是殖民者形成的团体,谁殖民,那还不是老欧么? 人家那边的传统就是因为没什么伦理观念,可因为财富传承等原因,要保证血脉纯净,所以越高级越讲究“忠贞”。 也可以理解为越往上越混乱,忠贞如此宝贵,就是因为太稀缺。 可这,就是人家的“传统。” 嬉皮士文化,反对主流,讲的是回归自然和原始,反对传统。 从世界历史角度看来,这不是年轻人们的“背叛”,而是一种“解放”。 为了做这些反抗,年轻人们公然开始吸,开始乱,开始裸。 主流风气上,形成了“流浪者崇拜”,就是“穷人至上”。 因为越富有越虚伪,越是霸道,越是那啥那啥……这就是主流价值观念,大势所趋嘛,人家就是叛逆,完全反着来,越穷越光荣。 是不是觉得这玩意儿……很熟悉? 没错,当年伟人也对这个有过评论。 不过嬉皮士们对政治并不感兴趣,对娱乐、生活、体育、音乐感兴趣。 可以说,后世所见各种对美仔的印象,基本都是嬉皮士的功劳。 这也算是一次成功的“解放运动”。 只不过人还是得活在主流中的嘛,美仔的权力都掌握在主流政客手中。 六十年代发起的运动,对人家影响深远。 这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 至少他们的思想里,就有对原始及自然的崇拜。 这也是许灼话里话外,循循善诱的原因。 “整个一道墙壁建成,大概要一万两千叨乐。我给你粗略算下,你就知道了。除了墙之外,剩下最重要的就是房屋。居住房屋的占地大小,只有我的小白楼两倍多。但是楼层会多很多。且有相当发达的管道系统,地下室,为了保证强度,前面几层会用石头来堆。这么一来,我现在小白楼完全完成布置的价格在五千叨乐左右,这里一层一万打底,可这是算红砖建材的。用石头、高强度管道、高品质电线的话,一层价格在一万五千。我要造五层,下面两层,总共七层,价格就直接到了十万叨乐左右。除此之外呢?其余功能性的棚舍,鸡鸭牛羊品种,优秀树种,酿酒器具……对不对?对了,还要修路,停车场,花园,泳池。即便便宜,整个一圈下来,我这没有十五万叨乐是建不成的。目前我启动资金有五万……本币,我自己项目,可以边挣钱边拿出来。” 帕特里克小心翼翼问道:“人家愿意拿多少?呃……方便说吗?” “目前谈的两家,一个是德子,想拿十万马克,得到我庄园一半股权。另一个是小日子,想拿八十五万日元拿我百分之四十股权。” “许……你,更倾向于哪一种?”帕特里克试探性问道。 许灼笑着反问道:“你猜呢,帕特里克先生。” “我猜是日耳曼佬,人家出钱多,和你们也不是世仇。” “猜对了一半。” “怎么说?” 又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干净水、稻子和嫩草清香。 太阳有些烈,可日头正好。 全为民跟着许若谷走了,在不远处陪着七个外国佬玩耍。 只见他随意拿出一根狗尾巴草,三下五除二就编织出了一只绿色蝈蝈,直接引得一群外国佬拍手惊呼。 …… 第485章 喝口蜜水再说 又见他抽出嫩茅草放嘴里,嚼吧嚼吧吃着。 外国佬们有模有样学着,纷纷竖起大拇指说有味道。 许灼目光则看着不远处抬脚在茅草上撒尿的黄狗。 “马克目前和本币汇率是一百比九十七,差不了太多。因为他们要一半的股权,我根本不可能给,顶多给百分之三十三。小日子我根本不作考虑,他们出钱虽然少,可给的条件很多。比如说,很多岛国优秀先进的电子产品,优秀的品种,各种树木,作为条件之一都能帮我弄来。还有一个,你说的很对,我对小日子真的没有一点耐心。这两家初谈,我就直接拒绝了小日子。德子这边,因为知道了小日子给的条件,准备和我二次谈判。如果他们能把要求降到一定程度,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说实话,我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资金有点问题,这些日耳曼佬给我二十万,我都不会看一眼,只会让他们滚。这片土地,是我的,设计者,是我,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可以把这些分享给我的朋友,但是……不多说了,实在不行我可以放到明年夏天。那时候我也能建成。目前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一年一个政策,有些事早点完成。还有,你也看到了。将我当亲孙子一般的全书记他老了。我要在他下去之前,将这里给搞起来,让这里成为具备接待外宾资质的好地方,吸引更多人来这里发展。这样,为他添上一笔成绩。接下来,他的接班人才能如他一般照顾我,和我同等战线。” 帕特里克深以为然点点头。 从许灼的思路来看,这个东方小子无疑是非常精明,且有卓绝才干的。 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明白一个村中土皇帝,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罩着这么一个小子,肯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人的各种才能与远见,都让他颇为佩服。 不过,同时他也心生警惕。 这个国家的人,毫无疑问,热爱和平,他以为来了之后,会因为战争的关系,对自己这样的外国人很敌视。 结果却是非常温和,友善。 这里人的淳朴,是让他最感动的地方之一。 比起大美丽卡,他甚至更喜欢这里。 这里的人勤劳,善良,淳朴,亲近自然,没有坏心眼…… 比起祖国不知好多少。 相较之下,商人们把祖国搞得乌烟瘴气,政客们又弄得脏得不行。 比如说某人水门事件,这让他严重感受到了何为卑鄙和侵犯。 眼下这个东方小子,却没有这些。 身上的味道,有点……有点像是家乡的。 他莫名有些警觉道:“许,你想得非常周到,可和我说这么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很抱歉。” “不,正因为你什么都帮不了我,我才会说。如果你能帮我,那么就会和我谈价格,就像德子和日子一样。那么,我不会和你说一句多余的话。你明白吗,帕特里克先生,之所以我说这么多,是因为你……善。” 说完,许灼笑呵呵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了,别想这么多。讲真话,我是一个商人。你们来买东西,是对我唯一的帮助。而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这片土地的发展。让这里的路更好走,让这里人人有新衣服穿,有工作,让家家户户有我那样的白房子住,卫生各方面搞得好好的。如果你觉得对易城印象还不错,或者说这次来物有所值,那么我期待你们再次过来,做我的生意,被我多宰几刀,那样我就有钱给这村里多修一些设施了。” 帕特里克愣了愣,随后哈哈直笑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放心,许,我一定会再来的……这次来得匆忙。” “那我期待你再来,也希望你来得晚一些,这样我们这里都修好,你再来就方便很多,既能住得开心,也能过得舒心。” “那可不行,万一来晚了,你这里的好东西被人抢走怎么办?” “哈哈,放心好了,我这里的包一直有的。” 帕特里克笑笑,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很快和前面众人汇合在了一起。 众人参观完了庄田,充满着对未来的期待,正往回走。 全为民要请这些外国客人吃顿丰盛的午饭。 许灼特地吩咐,做菜偏淮扬一些——虽然淮扬是苏北,但作为八大菜系之一,其特性就是用时令鲜蔬,因此做的菜符合季节,也清爽、绿色、健康,江南之地的气候、运输与文化特性,都符合这菜系体系。 因此,江南本帮菜,基本都是淮扬菜的衍生。 除了……豫杭。 路上众人走着说着,许灼询问他们的口味如何种种。 就在走入双桥路时,一辆自行车忽然从后面冲了过来,猛按铃铛。 许灼等人已经避到路边了,还在按铃铛。 正嘟囔着怎么回事时,就听一个熟悉声音传来:“许灼同志,许若谷同志,吃过午饭没?” 叶安巧?! 两人对视一眼扭过头去,只见叶安巧自行车停在了两人跟前。 “呀!这么多外国人?!怎么回事?” 叶安巧停下后才发现,周围足足八个平均个子超过一米七五,最高的那个甚至达到了一米九左右,这些男生基本在一米八以上,女的也都在一米七三以上,金发碧眼的,还有卷发的,看起来都非常高大。 “旅客,来我这里买包的,我和我们全书记,带着他们转转。” 许灼快速解释了一下,期间打量着过叶安巧的面色,连忙询问道:“那么,叶安巧同志,这次是带好消息来的吧?” “正要说呢,印刷出来了,效果还挺不错的……” “去二十三号聊,喝口蜜水再说,再急不差一口水的工夫。” 许灼拿过她自行车推着,让她和许若谷边走边说。 其余外国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样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根本没在乎,相较之下,他们还沉浸在对“华夏城堡”的幻想中。 “这谁,怎么回事。”全为民小声询问。 许灼把包装印刷厂副厂长叶维新,以及在厂里做编辑的他女儿叶安巧说了一遍,然后重点讲了讲许若谷要出连环画这回事。 “整天不干正经事,画这种小人书有什么用?” …… 第486章 老娘的漫画出书啦! 许灼没怎么解释,都是老一辈固有印象。 供销社门口,不知道多少孩子蹲在那里看各种小人书呢。 这一蹲就是一整天。 这年头很多家长都在说这东西不务正业的,是祸害,是毒瘤。 没错,就和几十年后说电子游戏的情形一模一样。 到了二十三号后,全为民按照许灼吩咐去准备饭菜,但这些老外,是不准去二十三号这个生产小组腹地的,被全为民用工作地方油烟味大为由,安排到了新村委这里,反正这里地方很大,那点零食茶点来招待就行。 村里是有烧菜厉害的大勺的,这种人从来不缺。 许灼的任务就是好好招待这些人。 许若谷不想和许灼分开,主要漫画的琐事她一个人搞不定。 尽管和叶安巧很聊得来,可她也不擅长交际。 于是,两人也跟着一同来到了新村委。 这也是叶安巧第一次来新村委,还特地参观了下。 结果,自然也是一阵啧叹。 “就没见过这么豪横的,一个村委建得跟旧社会大地主人家似的,不过这内部结构倒是……用心了,设施办公环境,一应俱全。主要是这地方走了一圈,各种布置把环境弄得……说不出来的舒服。你们村现在可真是有钱……啧啧。” 转了一圈后,叶安巧嘴就没停过。 听她的意思,大有种住城里也比不上这里的味道。 其实城里也无非就是方便与繁华一些。 乡下虽然有些偏僻,出行不方便,可五村集镇也算应有尽有。 相较之下,其实乡下和城里相差不大。 后世形成城乡差距的,就是城市里的娱乐。 如今这年头,乡下能有十七号白房子,新村委这样的三层高楼,其实对城里都是降维打击,也无怪叶安巧都有些酸。 两人走了一圈,这才回过来喝茶聊正事。 叶安巧直接从绿色帆布包里,掏出了一沓印刷好的杂志放在桌上。 从中抽出一本递给已经激动起来的许若谷——她的东西,出书了! 这种事即便几十年后都难不让人兴奋,何况是今天。 要知道过去那十年,整个华夏基本只有一个人的书。 这也造成了华夏人不论农民还是当官的,都对有出书能力的人,打心眼儿底高看一等,如果是自家人,即便远方亲戚也要贴过去凑个骄傲。 许若谷平日里冷冰冰的,平平淡淡的,这还是头一次真正激动起来。 就好像自己生了个孩子似的。 她脸孔红了,眼神流波闪动……眸子里的光点在颤抖! 双手接过这整本漫画,她先仔仔细细观察封面。 封面……许灼的创意,她执笔,亲自调色配色,颜色饱和高,明度高,看起来鲜明、干净、亮丽,但是阴影又重,透着一股子沉厚味道。 内容自是不必说的,印刷出来的几乎和原先效果图相差无几。 然后,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封面,上面是“总策划:如山”“编剧:如山”“编剧:若谷”“作画:若谷”“总编:叶安巧”。 如山是许若谷给许灼取的笔名。 许灼根本不想要,还是叶安巧一阵唠叨说服他的。 第二页是白纸,上面有各种装订信息。 第三页是一尊长满苔藓和腐朽的变形金刚插图,旁边是故事简单赘述。 这段赘述,是用散文诗的形式出现的,充满着一股沧桑、荒凉、雄壮、寂寥的史诗感,这个字是许灼的字。 第四页是简单的目录。 第五页开始,就是正式的内容了。 “喔……” 即便是原作者,第一次看到自己亲笔所画的内容,她激动得差点跳脚。 心脏怦怦狂跳,就像是炸锅似的。 看着看着,脸色是越来越红,浑身都冒着汗。 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天一样。 至于许灼……家里她才是天,许灼是地,许灼是天,那不是倒反天罡嘛。 起初老外们也是围着许灼,没关注这里。 但围着许灼的五个男生,问东问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首先吐槽汉语简直不是人学的,然后开始说起一路上遭遇的各种文化习俗不同造成的糗事,这里面还有很多是华夏在国际上风评逆境造成的,还好华夏人真的非常友善、淳朴、和平。 这三个女生跟着一起过来,基本上算拖油瓶。 有事,关键时刻还是得男生来扛。 许灼就给他们分析这些情况出现的原因,这里风俗差异是什么。 这可不仅仅是文化差异。 华夏这里,多的是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 只是光解释,这些老外还根本不明白。 他们没有那么多阅历,也不是华夏人,就无法从根本上理解一些事。 还好他们碰到的是许灼,知道的比较多,会用一些类似的外国习俗来作比喻,这么一来,对此他们就能做到“秒懂”。 这几个外国女生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也插不上话。 当下想到了许若谷,便转身准备找她聊。 女生和女生之间,多少有些奇异的亲近。 当她们靠近时,一下就被许若谷这奇异的状态给吸引。 互相看了看,才发现症结在其手中的漫画册上。 “漫画册?华夏也有漫画册?” 对于华夏了解并不多的外国女生,看到这些漫画都愣了愣。 她们印象里,也就漫威和dc这些名字响当当的漫画了。 不过,因为是女生的缘故,她们对如今主流漫画其实并不感兴趣。 只是眼下没别的事做,看书是打发无聊的最好方式。 于是简单问了问叶安巧,得到肯定后,也拿着看了起来。 “哇哦~”漫画册入手第一眼,她们就被这彩色封面所吸引。 这实在是……太棒了。 这种封面设计,简直就是艺术。 什么漫威dc的与之相比,就是下流落俗的烂大街白菜。 整个一幅封面,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引人遐想连篇。 就这样,三个女生沉默下来,开始了翻看。 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全为民特地让人用食盒,装好了热腾腾的食物送过到新村委来。 进来后就喊了声“吃饭”,许灼便也翻译了一声。 没聊完的,走向饭厅时边聊边说。 可六人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感觉少了人。 朝后看看,好么,六个女的扎作一堆,捧着杂志看,跟石化了似的,面色认真甚至严肃,一动不动。 …… 第487章 让老外群体高潮的国产漫画 这里头就包括不知何时出现的药染尘。 六人互相看了眼,又喊了声,收到的回应却很敷衍。 当下约纳斯就走过去,以为她们没听清楚,就准备亲自喊。 近前后就发现,六个人看的是同一本崭新的杂志,还是漫画。 漫画?! 这可是约纳斯最爱之一,他一直都很迷dc的,对于漫威倒是嗤之以鼻。 主要是漫威总是那一套,跟小孩过家家似的,超能力什么的,就跟不要钱似的,脱离现实太严重,他们这样多点阅历的都看不下去。 相较之下,伟大的哥谭才是阿美莉卡真实写照。 “咦?”约纳斯以为是这么精良的,不是漫威就是dc了,可风格却与两者完全不一样,和现在的日漫也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种……很现实主义,线条极其写实硬朗的科幻画风。 作为资深漫画迷,他可太清楚“画功”这回事了。 只一眼他就觉得这个画师的画功,简直高超到了极点……不对,这线条风格,还有背景渲染,这“在童话世界里超写实”的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就是一时间他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有些埋怨自己,应该想的起来啊,毕竟这风格这么棒,这画功这么扎实,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到底在哪里看过呢…… “不管了,先看看内容再说。” 约纳斯这一看就入了迷。 这机器人科幻漫画也太棒了! 即便他看不懂上面的华夏汉字,却也能够通过这些极其熟练的影视化分镜,各种景别,特写,人物表情刻画,感受到其中情绪传达与故事进程。 甚至,这里头每个机器人的性格都可以感受到。 影视这东西,欧美比华夏领先一百年,人家早就玩熟了。 镜头语言什么的,都成了一个体系的学问。 不说别的,人家早就做了总结——电影,就是视听艺术。 什么叫“艺术”,就是没有文字,如同华夏的“禅宗”一样不传文字,全靠顿悟,艺术就是一幅画,几个动作,了然明悟。 视听艺术,就是光靠视觉和听觉来传达信息。 这里面可以不包括文字和语言。 比方说——卓别林的默剧,嘲讽意味明显的《摩登时代》。 那就是光靠表演,来让人明白故事,感受故事,反思故事。 眼下这套漫画在约纳斯看来,尽管还有些稚嫩,很多地方没有通过成熟分镜来展现,还和华夏的小人书一样要靠图和文字来堆砌,传达信息,可是瑕不掩瑜,他看不懂华夏文字,都能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新颖,节奏,内涵各方面,都几乎无可挑剔。 且用科幻故事,外星球发生的事,来巧妙避开各种“政治问题”。 他只能说:牛~逼—— 问题是……华夏这样的环境,什么时候出如此“伟大”的作品了? 这边,因为约纳斯去叫人,一叫一个不吱声,其余人感觉到了奇怪,再次互视一眼,都围过来看到底怎么回事。 “偶买噶……” 男的多少爱漫画,拿到这东西,看到这封面时,他们不敢相信,这种即便放眼自己国家都是超越时代水平存在的作品,竟然会诞生在华夏?! 关键是,这题材他们从来没遇到过,太新颖了。 能源火种?变形齿轮?领袖模块? 不不不,还有硅基生命体,钢铁丛林,量子涨落…… 等等,钢铁丛林? 这是不是在影射什么? 千人千面,每个人阅历不同,对某些事的敏感程度不同,所以看同一部作品的感慨与深思,都是不一样的。 关键是,一部作品不仅能让人看下去,还能让人思考,这才牛逼。 不是那种看完等同爽完,爽完等同可以扔的厕纸爆米花。 随后,新村委偌大的客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十二个男男女女,都在看着杂志,默不作声。 “包装印刷厂的能力还是可以的,这东西都印得很如逾期……”许灼来到叶安巧身边小声道:“安巧同志,这个是试印的吗?” “不,排版没问题后印了一些,检查没问题后就开始印了。后续出来的,和这个一样,没有任何问题。我来的时候,也是这些东西发往各个书店的时候。想着你们也要拿这东西收藏或者送人,就多拿了点过来。”说到这里叶安巧忽然自嘲讪笑了下,不好意思摆摆手:“抱歉忘了,都是你们自费的……当然了,这些也是我爹的意思,稍微免费多印点给你,不妨事。” “老叶同志有心了,替我谢谢他。” “我爹说了,上次罐头的那个事,你可是帮了他大忙,这点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就别多想了。感觉怎样?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吗?” 这原本就是一套客气话。 可许灼还真有些不满的。 他指着这书册,先是点出了这个时代印刷常见的几个固有缺点,然后又往内容上面说,这次不是故事,而是进一步改良。 比如说在结尾的时候,再单独加一幅变形金刚的立绘。 或者把每一期里面的“名场面”拿出来做个彩页。 他的想法实在太多了,说了几个后又说了说分镜的事。 目前“中西结合”在他看来,还是有些不伦不类。 主要原因是,这个题材用传统西方叙事来做不合适,用东方这里的表达也不合适,所有结合一下,结果还是不伦不类——在场只有许灼这么觉得,也只有他的目光更具备前瞻性,知道缺点也知道怎么搞。 没错,还是得用东方传统的叙事方法来。 但不完全是。 他心目中风格首选的是李安和胡金铨。 李安的很成熟,也很现代化,问题就是太成熟太好了。 他不想抄,觉得还是在胡金铨的叙事上进行改良更好。 因为胡金铨导演的东西,有一种“东方式美感”。 学过八大哲学之一“美学”的都知道,美是可以影响三观并且作用于政治的,比如说当年落榜美术生就让人拍摄过电影,用来宣传,结果就起到了很好的统一思想,打鸡血,以及自我催眠的效果。 许灼,他也想要这样。 如果只是打造一部作品,那么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既然他参与了,就要试着去扭转一些东西。 …… 第488章 你知道百达翡丽么 当下他和许若谷、叶安巧用方言说着里面一些细节,接下来如何安排等等,让两人明白这里头更深远的准备。 许若谷和叶安巧听得都很兴奋。 如果一部作品可以宣传华夏,改变风评,以及……冲击霸权和资本主义,那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伟大。 尽管叶安巧觉得很难,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尽管去做,这件事不会是在今年,也可能不会在这部作品完成后,但只要做了,就算人不在作品还会在,影响深远。还有就是,这部作品就算真的好卖,也暂时不要印太多,我现在更担心的是风评了。” “没事的,只要这东西影响力起来,就不会有问题。”叶安巧满不在乎。 这也几乎是通识。 看看人家钱钟书的《围城》,靠这一本书,人家话语权多重? 你不懂话语权,那也应该明白人家在文坛的地位吧? 就靠这地位,只要他本人没什么问题,谁不卖他三分面子? 许灼谨慎惯了,他宁愿现在赚钱少一点,也要把风险控制到最低。 反正他又不差钱,手里钱随便印发个几万套,给许若谷找点事做,满足一下她才华的施展,即便全部亏了问题也不大。 可是白手起家上来的,还会怕重来一次? 三人在这里聊的时候,这些老外们已经看得激动起来,对其中末尾三分之一开始反转、反转再反转,赞叹不已。 尤其是对最后出现拯救主角的人是谁,竟然争论了起来。 特么的,竟然还真有人说对了。 女生们则更安静一些,倾向于“完整内容”,巧的是药染尘也会点英文。 这点英文,加上这些女生勉强能懂点中文,正好互相凑合能聊。 于是聊着聊着,药染尘就把这漫画的作者给暴了出来。 她觉得也没什么啊。 “偶!!!买!噶!” 八个老外这次瞪大了眼,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顿了顿后,下一刻抽风似的鸡飞狗跳,又像猴子似的一个劲怪叫。 关键是…… 他们知道这是真的,却又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么一提醒,约纳斯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看着画风眼熟。 可不就刚刚看过人家的“效果图”么? 这对于漫画爱好者来说,犹如信徒忽然看到了神明,激动得简直难以接受。 但最让这些人难以接受的,还是许灼竟然也是这东西的两个作者之一。 这个华夏小子负责文字和剧情,他的未婚妻则负责画画……天作之合! 犹如上帝身边的左右天使一样,是如此般配! “这些漫画册在哪能买到?” 约纳斯强忍着激动,红着脸问道。 在得知今天才印发售卖,心中更激动了。 这意味着,他们是这部伟大作品的第一批外国见证者! 当然,务实的本地人,只想着今天中午吃什么,无法理解他们这狗一般的激动劲,横竖不过是一本小人画么? 最终,在这些人要求下,许灼许若谷给每人送了一册。 并且附赠上了外加叶安巧这个编辑的签名。 一直到吃饭,八个老外还为这件事议论不停,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全为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一听是小人书的事,顿时没了兴趣。 “这些老外喜欢这个,那你们就多送点给他们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看着老头大手一挥的样子,许灼戏谑道:“反正用的不是您的钱,是吧?” “这叫什么话,做大事要有格局,我看这个约纳斯比帕特里克顺眼。” “不是那啥,你的意思是他比较好骗呗?” “你什么话,这孩子是单纯,单纯好说话,那就能和咱们多聊聊。” “我觉得这小子是穷逼,不如帕特里克有钱。你知道百达翡丽现在值多少钱吗?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这种东西,不是真正有钱,谁会来这穷地方旅游随身带?至于宝玑嘛,其实还算不错。不过以我对德子喜欢这种机械工艺且有传承的习性,也有可能人家是个没富过三代的三代。” “我瞧着不像,德鬼子我见过,硬气,古板,这孩子不像。” “那是因为人家是美仔土地上生长的二代乃至三代,那什么,爱因斯坦之类的都是那什么呢,能和原来德子一样吗?” “不对不对,小许,你要相信我,一会儿吃完饭再套……和约纳斯好好聊聊,我觉着这孩子还是不错的。” 一老一少用土话交流,根本不避讳其他人。 自己人就算知道,也不知道怎么翻译。 这些老外就更别说了。 要知道,抗战那会儿鬼子破译都死在了华夏遍地开花的土话上面。 尤其是有些地方的方言,听起来比日语还日语,但鬼子就是听不懂。 吃完了饭,许灼带着这些老外去楼上客厅休息。 这个客厅就是开着窗,有吊扇,四面靠墙有桌椅榻子,大家一群人能围着这么一圈聊天说说话的,关键时刻也能站到中间发表演讲或表演。 许灼就故意坐到了约纳斯旁边,和他有一茬没一茬聊起来。 他不怎么确定约纳斯有钱,只是觉得帕特里克暂时能钓住。 也许最终钓不中。 因为这种事都是有热度的,时间越短越容易成功。 等帕特里克离开,冷静下来,兴趣减半,这事情也就基本黄了。 不过他相信,以自己口舌,还是能够给他心里头留点“钩子”的。 至于约纳斯,他觉得吧……反正全为民的任务不能不完成。 所以这聊得也很敷衍,基本是有啥聊啥。 “许,我想和你说个事。”忽然,约纳斯目光从漫画上移开,小声对许灼说道:“我想从你这里购买包……我的意思是,你们做的这个品牌的包,在国外的代理权交给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约纳斯,恕我直言,你知道这需要什么手续吗?” 约纳斯那双日耳曼人特有的绿色眼睛,直勾勾看着许灼道:“看来许,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得多,真不像是这里的人。不过,这么聊天也就方便了。不如这样,我们出去聊一聊,如何?” “请。” 许灼和约纳斯走到三楼西窗口,一同眺望城镇方向。 …… 第489章 女人都爱的男人加油站 “许,做这件事想要将其商业化,你首先需要找对外贸易经营公司,也就是外贸公司。这样,我在美仔那边,也可以成立公司对接。你有熟悉的外贸公司吗?” 没有外贸公司,这些老外不是不能买东西。 而是量一旦大了,就没办法处理。 除非这些老外自己有认识的公司,大量购买后可以进行委托。 再则,就算约纳斯能一次性购买大量的东西,托运回去,可也不能每次都漂洋过海来进货一趟吧? “目前来说……没有。以前我们这儿也搞创汇,六零年代的时候。我们的经济制度你也知道,上面统一收购。这些公司就是国家的。可在进入七十年代后,我们这儿发展方向逐渐转变。目前,据我所知,镇上已经没有外汇公司了。想要搞到这东西的资格,对我来说也不可能。所以……约纳斯,你有推荐对吧?” “是的,许,和你说话真是该死的轻松。我能来华夏旅游,是因为我叔叔在西门子公司工作。当然,目前西门子公司还未在易城投产,也是因为眼下的局势不明朗。但一些半导体技术,已经投入到易城的生产中去了。我叔叔就是相关的技术负责人之一。我的……婶婶,也就是我叔叔的妻子,就是你们易城人。易城外汇公司有不少,但我不想和他们合作。” “你想让我成立外汇公司?” “是的,要么是你认识的,要么是你创立公司。和陌生人交流,我不放心。我觉得你们这里,潜力非常大。有些事,可以提早弄起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忙,把能够完成外汇公司建立的人员召集过来。” 这想法,让许灼怦然心动。 现在国外可比国内发达得多。 他想要日子过得好,很多东西自己有钱都买不到。 可是…… 一旦有了自己的外汇公司,那还不手到擒来? “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没那么快。我担心,你那里进展比较快,我这里比较慢,然后……你明白吧?你的提议我很想执行,因为我也有很多诉求。可在那之前,我觉得可以先找一家信得过的外汇公司。” “那就我婶婶所在的公司吧。” 许灼愣了愣,暗道你这美德子,燕国地图有点长啊。 “你的意思是,我先和你婶子接触,然后和她合作,另开外贸公司?” “许。”约纳斯看着许灼,微笑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办法……都是商量出来的。”许灼真有点被动了。 外贸这种事,从以前到现在,他都不太熟悉。 “你们这里哪里有电话,我要打一个,有些事,想到就要做了。” “这房子里就有,我带你去,不过你得告诉我大概情况。” 约纳斯普通话很差,由许灼来代为打是最好的。 电话直接打到了易城市内的外汇公司,找到了约纳斯的婶婶——刘翠娟。 也不知道为啥,听到这名字,莫名有喜感。 对了……村里好像有七八个刘翠娟。 约纳斯和婶子聊的时候,许灼就在外面,给他们聊的空间。 没想到这时候帕特里克走了过来。 “许,你怎么在这,约纳斯呢?”他奇怪问道。 “约纳斯要和他婶婶打电话,我带他来……” “电话?!”帕特里克吃惊道:“你们这儿有电话?” “有啊……怎么了?”许灼疑惑道:“你不会以为我们乡下什么都没有吧,就连电话这种东西都没有?” 他沉默了,帕特里克的脸色很显然在说是的,这真是个奇迹。 “好吧……我待会儿能用下电话么?” “能,不过电话都要转接的,你打给谁?” “我打给我的叔叔,他在北平……” “没事儿,一会儿我帮你转接。” 两人小聊期间,约纳斯便喊了声许灼。 等走过去,约纳斯告诉许灼,事情已经定下,需要个时间。 商议过后,许灼便通过约纳斯,和刘翠娟定了时间地点。 接下来就是帕特里克了。 “北平,美……驻华大使馆,找安东尼·梅森·利亚姆。” 许灼没有多问,拨打电话一阵转接,待打通后便把电话交给了帕特里克,自己和约纳斯到门口去聊天,等一等他。 不过,帕特里克似乎聊的时间有点长。 两人都聊天过了好几盏茶,他才从里面缓缓走出。 三人一路往回走,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今晚就得出发去邺京,和“大部队”会合,然后再过三天,离开华夏回国。 “我也没什么可以送你们的,但是华夏有句古话,叫做……” 临别前,许灼让人把通往镇上的军马骡厢车叫来,等一等,载着这些老外离开,顺便说几句礼节性的话。 “我懂。”约纳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呃……”许灼沉默了下:“不是这句。” “哦,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呃……也不是这句。”许灼顿了顿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这是我们华夏古老的礼节。你们可能难以理解。但是请你们想一想,我们是圈地养殖安居乐业的农耕民族,活动范围不会太大,而你们祖先则是游牧民族,到处走动,到处劫掠,所谓的‘征服者’。于是从古至今,我们的文化里充满了人类的孤独。就像是茫茫宇宙,为什么只有人类这一个物种,直到有天,突然有了来客。所以,你们能够明白我们这个古老种族这句话的智慧吗?” 一群老外恍然大悟,忽然间都深深感动。 “华夏文化,真的是太棒了!”几个女生深深折服。 但别的男生却说:“我还是觉得,华夏文化虽然棒,可一路过来,只有许才能够为我们解释得这么清楚。所以许,才是最棒的。” 商业互吹,众人纷纷点头。 许灼拿出了八小瓶琥珀色的液体递过去。 “这是什么?”老外们纷纷询问,闻一闻,明显有酒味。 还有一股子奇怪的……说不出来的苦味。 许灼拉着帕特里克等五个男的,到一边,和他们细细说。 听完,五个男生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纷纷露出懂的都懂的表情。 “我就知道,许,你果然是最棒的!” 男生们视若珍宝似的,把这小瓶装的液体塞入背包之中。 “这到底是什么?”三个女生看男生这副样子,连忙追问。 …… 第490章 需不需要那玩意儿自己心里清楚 “路上说,你们不要多问,这可是最好的。” 待人离开后,许若谷嫌弃地看着许灼:“你自己舍不得喝,就把虎骨虎鞭鹿茸海马锁阳苁蓉泡的给他们?他们懂吗?” “你能别瞎咧咧嘛,我需要吗?” 许灼有些心虚地四下看看,好在药染尘和叶安巧在聊什么,并没听到这话。 “需不需要……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需不需要,你不比我清楚吗?” 两人斗了会儿嘴,一路斗一路往回走。 到了二十三号,许灼直接钻入房间里数钱。 一张张叨乐数好后,被他裁剪纸带用胶水捆起来。 真说起来,钱也不多,毕竟有百元大面额的。 相较之下根本没有大团结数得爽。 因为这事被耽搁了,剩下时间去玻璃厂也来不及。 许灼另做打算,陪着药染尘继续整理剧情,梳理剧本对话。 翌日清晨,一切安排好了,许灼准备出发去城里。 大早上全为民找了过来,询问了下那老外有没有给信息。 许灼有点无语,这全老头一天要问八百回。 昨天他都和全老头说了,回头要去见约纳斯的婶婶刘翠娟,到时候会带着全为民一同去,看一看这外汇公司怎么搞。 许灼自己是做不了的,这事只能让全老头兜着。 这年头风向问题,他自己再怎么搞都容易出事。 有全老头这个干部撑着,大不了天塌下来献祭了全老头就是,问题不大——这话也不是许灼说的,全为民自己说他来扛着。 兴许是开河和新村委完成后,各方面评价让全老头底气暴涨,人也有些飘了,原本还有些瞻头顾尾的他,现在做事倒是有些豪横起来。 当然,入住新村委的一众村干部,也扬眉吐气。 他们的村委,他们的河,比别的村全村加起来都好。 牛逼不? 牛~逼—— “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下。”出发前,全为民抽着旱烟,忧心忡忡道:“新村委有了,村子各方面也搞起来了,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你帮我想想,村子干部结构问题怎么来。咱们村现在这么大,以后只会更大。眼下的班子,其实还是老三村捆在一起的样子,这对运行不好。” 是啊,真正村子合一,有些干部职位就要撤掉或者降低。 其余人肯定是不干的。 比如,你让罗立新、张启民其中一个放弃职位,谁肯? 两人原来就是合并前各自村的一把手,大队书记。 现在一个叫村支书,一个叫大队书记,都是为了作区分。 许灼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先前也和全为民聊过。 全为民不知道么? 他很多年前就知道了,可暂时也只能这么来。 当时老三村合并一个村,谁认他这个老大? 都只认各自原本的大队书记。 老实说,他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我不是想当这个一把手,小许,你知道的,但如今这件事,也的确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新村委,双桥河,双桥菜市场,村内公路,零食厂什么的,这么一搞,我这一把手份量便足够重。这个就是时机。双桥巷人日子过好了,其余谁不想过好?话语权在我这里。小许,你懂的吧?” “我懂啊,可为什么是我想?” “靠那三个脑袋,捆在一起尿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能做啥?有个问题,你应该早就发现了。村子小的时候,靠这种体系运转,没问题。现在村子大了,还靠这种体系来弄,调度上就不行。不管以后开放不开放,我都不想这个村子开放得太厉害。战胜困难就跟打仗一样,斗争一直存在,靠个人很难处理所有问题。集中力量办大事,团结在一起战胜困难。彻底改开,自由度大了,人心也就散了。小许,你要以此想个制度出来。” 全为民想了很多年,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是放弃这个问题。 是放弃自己去想这个问题,他不是这块料。 于是,许灼乘着去城里的军马骡厢车,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 其实他心里头有两套方案。 一套是华西村的,一套是横店集团的。 这两套方案目前放在天授村,都有个大问题。 你这个村长,是否有绝对话语权,可以决定土地的任意使用。 如果有这个权力,那么你可以在村里大刀阔斧地搞。 但是眼下所有土地的使用,村长这里通过后还得照程序上报到公社。 即便你愿意自负盈亏,公社里也不会坐视不理。 退一步来说,假使你有这个权力了,你要怎么做? 许灼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即“无产阶级改革”。 很多人嘴上挂着“无产阶级”,其实都是有产。 有人说,无产阶级革命一旦完成,那就死亡了,都会变成有产阶级。 村民谁没有自己的个人资产?谁的资产可以说归功的? 真正理想状态的无产阶级,是把大资源收归社会公有。 比如天授村,村里所有土地,包括田产、房子和个人劳力,都是天授村的,不是任何一个个人的,如何处理也不是个人说了算的,要立下制度决议通过,上层管理者利用这些来产生收益,在一个产生收益的过程中,谁更努力,谁产生收益多,谁最后收获就大,也就是按劳分配。 换而言之,就是先前的大锅饭时代,赚工分时代。 可工分也无法精准地给到每个人产生的劳动价值。 这个瑕疵暂且不说,那还有些人丧失劳动力,仍有活下去的需求呢? 是不是就得按需分配了? 你如何让一个集体来养里面没产生价值,且需要价值的人? 如果你的产生是正向的,有足够盈余的,那可以这么做。 可如果问题建立在“可以这么做”那也就没问题了。 关键是一百人产生一百工分,每个人一个工分正好能够养活自己,可每天只有一百工分能产生,却要养一百零一人,这怎么办? 问题就是在极端环境下你没有余力了,那让这人等死吗? 没有说非得按需分配或者按劳分配,只能选择其一。 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 首先保证每个人生存,再积蓄余力。 这个余力,可以创造,比如设立一个养老基金什么的。 …… 第491章 牛马精神,牛马不是社畜吗 如果是这样,许灼还是觉得华西村制度比较稳妥——不是现在的华西村,同时代人家也刚起步,甚至可能还没天授村过得好。 “在改开大环境下保持集体饭制度,村内制度肯定得改一改。” “全老头能不能抗住压力,说通上面,这得另说。” “要是可以说通,就把整个村子变成‘天授集团’。” “利用好全村每一份人力,每一块土地……” “利用好全村的……集体财富。” “怕……还是有些难吧。” 那位上来后,这两年方才包产到户,本地人也才体会到包产到户带来的富有,人从来都是由奢入俭难的,谁愿意过会去? 再则……他也不愿意啊。 至少让他把自己这些财富捐出来公有,那不是……那啥么。 还是得在现有基础上一点点来。 当然,制度也得改一改了,既然整个村是一个集团,那就相当于眼下还是国有的酒厂,里面的职务,实际都是国家干部。 同样集团里的管理,也都要做干部。 仍旧还得是两套班子体系才行,一套做事,一道做思想工作,即类似“市长”和“市委书记”之间这样。 军马骡厢车在易城市区边缘停下。 这就是终点站。 许灼从军马骡车顶取下自行车,一个人朝前骑行。 他不知道玻璃厂在哪里。 只知道顺着大概方向走,一路打听一路问。 “没个卫星地图导航真特么……” 早上六七点出发的,真正找到时,背着的军水壶里的茶水都喝光了。 这大夏天,大太阳底下双腿蹬了一路,多热? 出的汗都比喝的水多。 到了之后,他在门卫这里给了介绍信,门卫这里也完成了通报——楚跃华已经打过了招呼,所以给完介绍信后不久,信息核对上就被请了进去。 中间没有任何迟疑。 这也是介绍信的魅力所在。 自行车停在了场内凉棚下,厂里到处散发灼热气息和风风呼声。 他被人带到了车间主管办公室。 看着这牌子,他愣了愣,问带他的人:“那个,你们经……厂长呢?” 本来想问经理的,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打电话问的时候他也在旁边,人家也说得好好的。 带他的人,瞧着他这年轻模样,不禁笑着道:“今天厂里来了领导,经理厂长还有老技术工都去了,能有主管过来接待已经很不错了。” 许灼笑着点头说谢谢,转头脸阴了阴。 什么来领导狗领导不领导的,都特么是借口。 怎么领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还不是看不起他这乡下来的,不出面接待么? 就这样,许灼满心腹诽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 他四下看看,办公室里玻璃制品倒是不少。 摆在主管办公室最后方的,是两尊对立的玻璃像,分别是跳跃状的马,以及扬起前蹄前冲的公牛。 如果是风水,这应该不是个好摆件。 虽然许灼不迷信风水,可也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 “怎么样同志?我们厂的玻璃工艺不错吧?” 身后传来声音,许灼转过身去,见是一个穿灰扑扑工装的中年人。 胸口挂着带名字和职务的牌子,看来就是这里的主管了。 “嗯,很不错,塑造工艺很精湛,就是玻璃底子稍微差些。” 因为被怠慢,许灼心里面没什么好感,说话也就不客气了些。 这中年人笑了笑道:“也是没办法,造玻璃技术有限,很难精准把握每块玻璃的质量。即便是工业化批量生产,每块玻璃看着差不多,实际上强度测试一下,三六九等都很明显。只能说,民用领域没那么多要求。” “那您这……这两尊雕塑,还挺不错的,做得很精神,很有气势。” “哈哈哈哈……同志你也挺有意思。其实我们厂不主产玻璃板,而是主攻一些玻璃工艺制品。我们厂玻璃可能一般,但这手艺,真就是国家级老师傅做的,北方的老琉璃厂知道吧?就那里出来的。这个啊,马到成功,气冲斗牛,合起来就是牛马精神,发挥的,就是咱们社会主义牛马精神。” “啊……哦……哦哦哦……” 许灼被最后一句话给弄傻了,这也行? “同志你看来有额外看法,没事,可以说说嘛。” 许灼起初时,对这玻璃厂没好感,觉得挺傲慢的。 但是即便态度有些冷淡,这主管也始终笑呵呵的,不禁有些被感染。 他摇摇头道:“马有耐力,有速度,牛不辞辛劳,都忠诚,尤其马还能寓龙,这可不就是咱们社会主义、无产阶级,不屈不挠,百折不挠,勇往直前,永不停歇,永不放弃,破除一切障碍,克服一切难关的精神与意志嘛,好啊。” “好,好,好……”这主管高兴得要鼓掌:“同志口才不错,真会说话。有你这些话,我就觉得这一尊‘牛马精神’更符合咱们伟大的社会主义了。” “我只是会说,这些本就有,您过奖了。” 许灼心底下汗颜,暗道原来从这时候起,华夏就是个牛马国家啊。 可这不是社畜吗? 社畜? 等等……社畜? 社……畜…… 许灼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三观即将扭曲。 “同志,你是从天授村过来的,那里离这儿可不近啊,一路上很辛苦吧,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结束了再慢慢来?” 许灼摆摆手道:“实不相瞒,我刚吃过,不如你先去吃,我等会儿你。” “那不了,这不是怠慢人么,你来本就不容易……对了,信里没说具体原因,我能知晓下此行参观的目的么?” “是这样的,我们村在做房子,做模范房,是用来展示的。您也知道,一座房子好不好,是个整体感观。但是,整体感官又是细节决定的。细节的主要部分就是灯具。灯具,主要有发光源和外形组成。我们自己用木料做了框架,还差玻璃。一般窗户玻璃不耐热,且要么是毛玻璃,要么是透玻璃,只适合做窗户,没有第三种选择。我就来看看,你们厂有没有适合做灯具的玻璃。” 人家既然态度好,自己也不能态度太差。 “灯具的玻璃?具体哪一种,能说说要求吗?” …… 第492章 厂长,咱自首吧 “第一,要像白炽灯玻璃一样,很耐热。第二,磨砂的。第三,颜色不要纯白,要白中稍微泛黄。但考虑到白炽灯本就偏黄的特性,所以这磨砂玻璃颜色还是得偏白一些。第四,最好可以定制一些形状。” 磨砂玻璃就是用金刚砂喷磨做毛的,也是毛玻璃的一种。 现在农村里用的毛玻璃,都是海棠花玻璃。 不知道别的地方怎样,至少他们天授村,不是透明玻璃,就是清一色海棠花玻璃,没有第二种毛玻璃。 虽然这属于花玻璃,但乡下都叫毛玻璃。 “第二点和第三点,没问题。第四点,稍微有些难。你也知道,我们这儿对于商用玻璃都是批量生产的,只有做玻璃制品才是人工塑造或者吹制。可你有介绍信,这是公用,也不是不行。但这些条件加上第一点……很难。”主管很诚恳地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走,我带你去转一转。” 转一转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让你知道我所言非虚。 另一个是,你看看哪种符合你要求。 如果你也找不到,那么我也爱莫能助。 许灼求之不得,跟着他走出去,一直进了厂。 这玻璃厂,是建在市区里的国营厂,和钢铁厂一样,都不是小厂。 虽然这家玻璃厂是小厂,可那是人家自比易城市玻璃总厂。 要是和天授钣金厂比,钣金厂大小还没人家最小的车间大。 厂虽然很大,却不拥挤。 除了量产车间都是流水线,工业化的东西没什么好看之外,就是去看看成品,顺带着路过个别车间,看老师傅们吹塑玻璃。 这东西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都有一个工作组。 赤红的玻璃简直像是橘红色麦芽糖,在老师傅娴熟的手艺下,让人看得觉得自己上去也行,好像很简单似的。 “怎么样?我们厂老师傅厉害吧?” 主管满带着笑意,一副家长展示自己家三好学生儿子的骄傲模样。 这个主管人倒是挺不错的,脾气态度各方面都很好,也很真诚。 “嗯,很厉害的老师傅,这手艺没的说。每一个动作,都是圆润流畅,没有一点多余,看起来好像很简单,其实做了才知道,这真是稳准狠。” “哈哈哈哈……”主管听许灼这么说很开心。 这不是单纯说个好,拍个马屁,是真把人家老师傅做事的精髓说出来了。 小伙子眼力劲真是可以的。 笑完了,他叹了口气道:“诶呀……好是好,可这玻璃品质忽高忽低的……” 许灼笑着道:“其实可以不用想着玻璃为塑型存在。国外有一家牌子,瑞士的施华洛世奇,人家做人造水晶的,切割玻璃,制作珠宝。那一件件卖得还不便宜,如今名声也不小。有的时候,可以发掘有点屏蔽缺点嘛。” 施华洛世奇是一八九五年建立的公司。 但对易城来说,还很陌生。 “人家是做珠宝的,市场定位可不一样,小伙子可不要乱说。”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走过来,主管连忙介绍道:“同志,这是我们厂的厂长。厂长,您不是在陪领导吗?怎么来车间了?现在这个时间点,也快吃饭了吧?您不在的话,领导那可是会想的啊。” “我出来尿个尿,正好路过,就听到这话,过来瞧瞧。这小同志挺有见识的,知道施华洛世奇。不过还是不够,很多事啊,得长了岁数才知道。” 许灼笑呵呵道:“诶,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么一说,不是显得某些人,即便长了岁数也不知道嘛,这不是白活了,对吧?” 主管也好,厂长也罢,以及周围干活的人都一愣。 也是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厂长,年轻人嘛,也要面子的,您……” 厂长摆摆手,打断主管说的话,看着许灼道:“小同志思维敏捷,反应是真的快,年轻人有锐利进取是好事,可锋芒毕露,过刚……易折啊。” 许灼点头道:“年轻时锋芒毕露,伤人太利。岁月磨砺,方才能年纪大了,收敛锋芒,重剑无锋。再大一些,手中剑没了,心中才能有剑,才能草木竹石均可为剑。你看,只要年轻时不折,才能挺过磋磨。年轻时折了也好,不遭天妒是庸才嘛,总不至于把自己活成一把切肉显白痕,杀人只靠破伤风的锈剑吧?” “嗯,说得对,说得好……破伤风,也猛,你说是吧?” “破伤风又不是治不好,下作病毒而已,厂长同志您啊,不用动心。利剑能凌迟,重剑能砍头。剑本利器,好用又哪里需要下毒?” “好好好,说得好啊,很久没遇到这么才思敏捷,勇猛精进的小同志了。小同志啊,你……” “诶,厂长同志,我觉得你态度有问题啊,您是不是故意瞧不起我,在刁难我,以及……” 厂长没见过这么直白的,有些话暗中交锋,说破多没意思。 他连忙打断否认道:“不是不是,小同志你误会了,我呢——” “你,别误会,咱们来理一理,事实胜于雄辩,对吧?” “嗯,你说,事实胜于雄辩。” “厂长同志,你……刚刚叫我小同志对吧?周围人也能作证对吧?” “是啊,这话有问题吗?” 许灼看着周围都有些疑惑茫然的神色,知道,自己放大招时间到了。 小同志,这三个字真好,终于是第三次用了。 一次比一次流畅。 前两次用,时候检查,多少有点漏洞,这次比上次所用话术要更严谨锐利,直取中心,灭了他丫的。 就你是厂长对吧? 就你放老子鸽子是吧? 就你嘴贱来插话? 成,成全你。 接下来,就是许灼一个人的表演时间。 这个厂长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步入了陷阱,还以为能够折腾两下呢。 其实已经是案板上的火腿了——特么的,就没听过这还能反弹的,他就不信唯物主义世界还能碰到僵尸肉。 大概十分钟,厂长脸色就变得很苍白。 浑身汗出如浆,衣服湿透。 霸权主义,官僚主义,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四顶大帽子合为一体,升级为反阶级、反社会的反动派。 关键特么他自己都觉得很有道理,觉得自己好像还真是坏蛋。 “厂长,你……还是去自首吧,我也不为难你。” …… 第493章 只要印钱就能搞基建 许灼耍完嘴皮子,平静地看着厂长,厂长竟然下意识点点头,挪动脚步准备转身,真的打算去自首了。 毕竟,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都听到他念“小同志”这个称呼好几遍了。 铁证如山,他就是反动派,社会毒瘤…… “小许?!” 这辩论引来了一些人在车间门口看。 人群中,忽然钻出个声音。 许灼抬眼看去时,那个穿条纹有领短袖的中年人已经走了过来。 “咦?老薛?你怎么在这?” 没错,来人正是薛培春。 薛培春咂嘴道:“你还说我?我还没说你呢。怎么哪哪都有你?” “不是,老薛同志,你这就恶人先告状了啊,我出来办事又不是瞎乱窜,都是拿着介绍信带着任务来的……” 薛培春目光四下扫过,看着诸位这些惊诧愕然的面孔,拉着许灼往外走。 “走,带你去吃饭,顺便说说你来办啥事。” 玻璃厂有食堂,这食堂还分几层。 底层是员工的,中间一层是小领导的,最高层则是高管领导们的。 薛培春带许灼直接往三楼一个包间去。 拿着菜单要了一些菜后,两人直接聊了起来。 “真是的,你来易城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嗨,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我看,钢铁厂能碰到你,那啥国营饭店能碰到你,这里也能碰到你,这不是缘分就是惊吓,啧啧啧……最近在忙什么?” “弄房子的事,别的也没做啥,为这房子愁死了。” “造个房子,是村里不给你弄介绍信,还是弄了介绍信弄不到红砖要排队?这种事,你找我啊,我有门路。” “不是,房子基本造完了,就差最后一点。” “哪一点?玻璃?你们那不至于连做窗的玻璃都没有吧?” “不是不是,是灯具,我要适合的玻璃来做灯具。” “不是小许同志,你这……你这盖什么房子,还专门弄灯具?” “模范房啊。” “什么是模范房?” “体现干净,卫生,通风,明亮,舒适,方便,审美等各方面,都高标的房子,代表着我们村的最高房屋建设水平。我们村组织了建设生产组,需要一些作品来堆资历。这模范房就是其中最好的代表之一。” “呃……”薛培春脑筋一转,他道:“你得意思是,以后社会发展,建筑行业将会是一个大头?” “你这么想也没错,但我可没这么说啊。” 薛培春皱了皱眉头,有些严肃道:“你觉得基建不行?” 许灼很无语地看着薛培春道:“老薛,你想说啥。” 薛培春沉默了下,给许灼倒茶,这时有人敲门进来,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不认识,看上去是领导,另一个是厂长。 两人正要开口,薛培春道:“我和朋友聊天吃饭,你们忙你们的。” 两人一阵无语,只能尴尬打着笑,点头退了出去。 待把门关上后,厂长小声道:“经理,这人谁啊?” “我哪知道。”经理摆摆手,示意马上离开,催食堂快速上菜。 “我最近看了很多书,其中主要以美仔那边的发展为主。人家那边,促进如今繁荣的,抛开战争等各种因素,是三次基建狂潮。” 房间内,薛培春开始和许灼分享最近所得。 第一次基建狂潮,是林肯颁布《太平洋铁路法》。 花费十年时间,修成东西铁路,让国家进入贯通东西的快车道。 就是“要想富先修路”的典型。 铁路贯通,物资信息流通,商业往来频繁,繁荣开始奠基。 第二次基建狂潮,是一战后经济大萧条,主题是“工业与城市化”。 为了拉动内需,美仔展开基建狂潮。 用“以工代赈”的思路,修建了胡佛水坝,金门大桥,帝国大厦等。 这次基建就是在前面的基础上,进一步拔高了资本力量。 从二战前百分之三十八的城市化率,升到二战后百分之六十四点二,让大量人口朝城市集中之余,把多出来的城外地皮用于农业畜牧业等供养城市。 因此形成了城市物资富饶,有足够力量往更上层发展。 第三次基建狂潮,是艾森豪威尔上台后搞的。 主题是“公路与航空”,启动了“全美洲际公路计划”。 第一次铁路运输,更偏向于大体积组织,如国家和大公司等。 第二次则用第一次蓄积的力量来进行城市化。 第三次则在第二次基础上,让运输业更发达,可以降低到个人。 这么一来,公路通了,谁都能开车来往,加大人口流动与自由,则能够让人自发地成为繁荣社会的基本力量。 如今,人家远超华夏,就是这一段基础设施建设带来的。 “目前人家还处于第三次基础建设之中,但我觉得吧……各种各样的现象,已经充分说明了这条路可行。我们华夏,目前正面临第一次基建过程中,主要建设很多公路、国道、铁路,以及部分城市化。小许,我觉得你并不是很同意。你这人啊,向来很有想法,很有主意,我想听听你的。” 许灼摆摆手道:“这个问题很简单啊,你不能看现在,看完成后的几十年,那也看不到。你要用发展的眼光,往细看,往深看。用经济学的眼光看,你会发现,这件事背后问题不少。” “我就是想不通才问你。” 其实薛培春觉得这样不妥,但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他总觉得太过理想。 太过理想,就是一种不安。 “搞基建其实很简单。第一步,改开政策下来。第二步,你拿指标。第三步,你做城市规划方案。第四步,政府发钱,让人搬迁的搬迁,差遣的拆迁,造房子的造房子,造路子的造路子。这就行了。人们拿到了钱,搬走了,就有钱消费满足生活了。你花出去的钱,流入市场,下家手里的钱多了,也可以把生意做大。你生意大了工厂单子多了,那么市场货量就大了,成本低了,物价下来了。一来更多人需要工作,有班上,社会能更稳定。二来更多人也就能买到商品,让日子过得更好。就是一举多得,对不对?” “对,但是……问题呢,钱从哪里来?” “嘿,让银行印钱啊,这一印一发,基建不就起来么?” “不行!”薛培春摆摆手:“这样物价上涨,货币贬值,反而不稳定。” …… 第494章 批,还是不批,这是个问题 假设全国有一百件东西,全国总金额是一百块,平均下来就是一件东西一块钱,那么国家印了一百块,这时总额就两百块了,每件东西只能提高到两块钱,不然的话,多余的钱就是白纸,所以也必然会物价提高。 这个就是通胀。 许灼笑道:“通胀不一定这么严重,只要生产溢出足够,那么物价不涨反跌,这就得建立在基建结束后的工业化和发达交通的基础上。高强的工业化,会让商品生产成本降低。发达的运输,会让商品种类丰富,可选择性多,且运输成本降低。这么一来,通胀就是可控的了。还有,也不用印钱,可以用国家银行借贷的形式发下去。国家不能真正满足,保持一点饥饿才有前进动力。” 打个比方,现在你一块钱只能买一斤本地米。 但是,交通发达后,一块钱可以买北方米,南方米,外国米。 吃惯了本地米的你,会不会尝试一下别的? 当你选择别的时,这对本地米是不是一种打压? 因为本地米卖不出去,压仓了,这种有保质期的东西要出货,就必须降低价格,这么一来,对本地人来说是不是更经济实惠了? 与此同时,其他地方的很多东西,也有了更多销路。 交通发达后,是不是更促进经济,更能繁荣国家,实惠百姓? 对了,也不是印钱,是借贷。 相关部门谁做的工程,完成后产生收益,可以拿到钱来还债。 这样半印半借,足可以把项目推动起来,产生风险还很小。 薛培春闻言不禁一怔,怔怔的脸上好一下,才浮现笑容。 “老许,我就知道还得找你聊,你这真叫醍醐灌顶啊,好好好……可你态度上不赞同,说明原因没到真正要害。咱俩就别卖关子了,好吧?” “不是我要卖关子,是这件事不这么说,你不明白其中利害。” “你说你说,我就爱听你娓娓道来地吹牛……嗯,详细分析。” “成成成,我就吹牛——我就问你,这个基建你找谁来做。” “呃……基建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国家自己来干啊。” “所有干部下饺子抡胳膊?” “不是,是这样的。打个比方,这件事交给铁路局,那铁路局就会下派到相应的部门。人手不够,可以招人进入来修嘛。比如说军队什么的。” “扯淡,军队是给你干这个的?军队替你干,你给不给钱?” “给啊,怎么不给?” “军队要钱有屁用,真正开支都特么国防出。” “那这钱就是额外招工人给百姓,对吧?可百姓……懂修建的不多,一下召集那么多人,太散了,也不好管理……” “这个你不用多担心,你就当继续实行生产队制度就可以了。” “那成,那……让队长来明白小任务,指挥做小任务,派遣专业人来指导、检查和监督工作……对,是这样。” 百姓手里有钱了,可以促进消费了。 这是藏富于民,有了富裕基础。 薛培春越想越流畅,许灼却给他一盆冷水:“百姓手里有钱,地方上没物资,怎么办,你告诉我要怎么弄。” “改开了嘛,对不对?随便做生意,只要合法合规。自然有人会想办法赚钱,这些事不用多担心。我们只要基建,等财富多了,剩下的自有人会搞。” “如果有人要一块地,建设商场呢,你批不批?” 薛培春想了想,点头道:“批。” “如果有人要一块地,建造居民楼呢,你批不批?” 薛培春点头道:“批。” 说完,他摆摆手:“等等、等等……让我想想,这问题不对劲……” 仔细想了想他看着许灼问道:“建居民楼干嘛?基建拆迁造成的补助,包括钱和房子,都能给,你说的造楼房是额外的?” 许灼笑着道:“是啊,不然呢?” 薛培春摆摆手:“不批。”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基建之后人会不会多?人多出来,需求多出来,怎么满足?这些事你不去做,总归有人去做的吧,对不对?” 城市里交通便利,那是为了资源集中过来。 周围乡下的资源集中到城市,方便转运。 城市里转运来的物资,方便以此为中心,四下发散售卖。 那为了方便转运,城市周围会更加工厂化,城市中心会更加商业化。 问题来了,商业化和工厂化,都需要人力。 人从哪里来? 第一选择就是把周围乡下的人吸收过来。 乡下人来了之后,是不是需求增加了,需要各种服务? 既然有需求,就有满足需求的市场产生。 服务需要物资,也需要人和配套设施。 人多了怎么办? 总不能让人白天上班,晚上跑回乡下吧? 这样既不人道,也不符合生产效率的需求。 所以最好办法就是建设居民楼。 工厂居民楼国家来建设吗? “再一个,有很多地方根本不适合建工厂。因为你再建设交通,排在先前的都轮不到你。即便你交通很好,比起江南还是差。等改开后,是不是会产生‘进城打工狂热’?各种外地人涌入一座高速运行和成长的城市,成为动力,治安要不要人?食宿要不要人?” 这么一来,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建设居民楼。 允许私人建设,但是,你私人得把钱交上来。 等你建设完成后,这楼卖出去的钱,才是你赢利的。 “我是这样想的,国家会让利给你,但不是太多……对吧?要不然,让人坐地起价,这还是会引起市场混乱。” 薛培春说完,像个讲了自己答案但不确定的学生望着老师,看着许灼。 许灼道:“对啊,然后呢,你想想接下来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我真想不出了。” “有些事,可零不可一,只有零与无穷之区别。也许你觉得,你老薛是个有能力,有想法,为国为民的好同志。可当别人看到你做出这种成绩,会不会抄写过去,用到他们的地方上?” “呃……会吧……啊这……” 薛培春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堪,他想到了各种恶劣结果发生。 每个地方民情不一样,却要用相应策略来致富,这不是王八蛋么? 江南先天优势好,真就是咱姐妹们底子好,不用怕。 可那些穷山恶水也这么搞,这是自取灭亡。 …… 第495章 见人,才能说人话 华夏是一个人口很多,社会情况复杂,地理多样化,历史悠久,习俗各异的国家,更是一个农业国家。 纯粹全面地去学人家城市化,结果……薛培春都不敢想。 所谓“农业国家”四个字,沉甸甸的,城市化会让其振动,而上面掉下来的一粒土,都可能让这个时代风起云涌,滔天海浪,动荡不堪。 “老许……你真是绝了!” 薛培春一拍许灼肩膀,眼神担忧,脸色却兴奋。 很长时间以来他没想明白的问题,一下子被许灼点破了。 尽管是管中窥豹般的点破,可以他的能力,可见却已相当广泛。 “你明白就好啊……对了,你怎么在玻璃厂?来这是合作的吗?别告诉我你一个钢铁厂领导来这里,是想和人家开发玻璃钢啊。” “噗……咳咳咳……”薛培春正喝茶呢,差点呛死:“你……你这奇思妙想有点意思啊,这都能想得到……合金窗框玻璃窗这种的,不也是合作嘛。我们弄的合金窗不是民用的,对玻璃有特殊要求,所以要来考察考察。倒是你啊,我觉得你在这里找不到你想要的,得去制灯厂。” “我不认识人,你能帮我找找吗?”顿了顿,许灼摆摆手道:“算了,我这量太少,难度相对来说还有点大,不划算……” “诶,你这话说得……”薛培春点了点他道:“大的忙我也帮不上,这种小的,我介绍你找个人问问,动用点私交关系,这事做起来不要太容易。来来来,我给你弄份推荐信。我们厂啊,和制灯厂也熟悉得很。” 薛培春起身开门喊了声,叫了个不知什么的人。 看起来油头粉面的,貌似是个跟班。 吩咐一阵后不久,便拿来了一份介绍信。 “你拿着这个去金匮制灯厂去,报我薛培春的名字就行,有人会来接待你的,这事也不急,肯定能成。现在么,陪我喝喝酒,说说话。唉,上次那课题还没和你聊完呢,这次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许灼是那种你对我真诚、我也对你真诚,你对我真诚还对我好、我对你真诚,加倍对你好的人。 他和薛培春本就一见如故,这聊得也投缘。 现在薛培春这么热情帮他,他自然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反正从后世来看这世界发展的情况,他的“以发展眼光看待事物”的思路,是碾压这个时代,绝对没问题的。 和薛培春吃完饭,又稍微喝了点酒,拒绝了他催车相送,这才离开。 他也不爱喝酒,主要厂里给的酒是“健酒”,那真非喝不可了。 在他离开后,薛培春立刻到玻璃厂办公室,要了座机打了个电话。 “喂?给我转接金匮制灯厂的总经理办公室。” 小片刻,电话拨通了,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声音。 “你好同志,这里是易城市金匮制灯厂总经理办公室,我是总经理杨澄禄,请问你找谁。” “老杨,你猜我是谁。” “老薛?诶?稀客啊,这个时间你有空打电话,是来我这蹭饭吗?” “刚吃过,和一个要好朋友吃的,是这样的……” 许灼骑车、喝水、问路、休息,一个钟头左右,才找到了金匮制灯厂。 他在门卫这里递交了介绍信,还没开口,门卫大爷就问道:“是不是薛培春让你来的?” 许灼愣了下,点点头。 “你等着。”门卫大爷立刻打了个电话,不知道说什么。 小片刻,就有一个看着清瘦斯文,其实个头足有一米八的高大中年人走了出来,他上来交流几句后,直接打量了下许灼,并进行了询问。 “你是许灼,天授村来的许灼同志,对吧?” “对,您是……” “我是制灯厂总经理杨澄禄,和老薛是老同学,也是发小。事情老薛和我大概说了一遍,不好意思,这件事还是要你本人亲自传达一下。你也知道,作为中间人的话,言语传达多有些不到位的地方,我这边听着也可能因为身份和环境等因素,理解有误。这个……还是得请你再浪费下口舌。” “没事,应该的,是这样的——” 许灼惊诧,没想到薛培春关系这么硬。 更没想到人家厂长直接出来迎接他不说,态度还这么好。 唉,真就是好汉背后有好汉,英雄背后有英雄啊。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 到了里头,杨澄禄二话不说,先给许灼拿了一支牛奶雪糕,打开电风扇吹着他,给他消暑解闷,简直就跟伺候大爷似的。 这待遇,跟玻璃厂比,真就一个天一个地。 “这年头办事,还是得亲自认识人才行,介绍信也只是入门基础。” 他暗叹一句,开始和杨澄禄详细说了自己的想法。 和玻璃厂不同,他把图纸直接拿了出来,并且把尺寸和要求都说了下。 方案有三套。 一套顶配,他称之为“航母版”。 一套高标,他称之为“旗舰版”。 一套准标,他称之为“护航版”。 虽然一层层下降,肯定还有更优惠的方案。 可他的十七号,总不能做丐版吧? 至少至少也是各方面符合房子逼格的护航版。 杨澄禄当了多少年灯具厂总经理了,对这里事物何其熟悉。 他看了看这一套套方案后,内心忽然对这少年肃然起敬了。 真的很有想法,只是…… “小许,你等等。说实话,不怕你消化。我平时负责业务,对这些不是太熟悉。这些东西的工艺,我还得找人问问。贸然答应你,回头要是做不到,这对你对我都不好,” 说完,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联系到了内部别的线上。 “帮我叫秦师傅,岳师傅,牛师傅过来。” 许灼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惊讶了下,很快,几个五十到六十之间,肤色黝黑发亮的老头便跑了过来。 “三位师傅,你们来得正好——” 杨澄禄简单做了介绍后,便让许灼把图纸拿出来,再说下要求。 “小伙子,你真是找对人了。” “这么复杂的东西,别地儿不是做不了,而是做不好。” “单说这个玻璃品质和要求吧,也就我们制灯厂有这个能力做出来。” “还别说,就连我们制灯厂,也就我们几个做得到。” …… 第496章 老师傅拽什么?再拽就打脸 “再一个,就是你要求的这些灯具性能,也就我们这里,我们几个可以搞一搞,别处啊,还真不见得可以达标的。” “不不不,你这‘护航版’,其他地方做到也不是很难,就是流水线上想要做出来,那不可能。大家现在要灯具都是照明的,还远远达不到你要的审美要求。你这些,就算用来创汇,都算顶尖儿的了。” “至于这个航母版,不吹牛逼,我们几个合起来才能做得。” “对了小伙子,你是哪儿的,是要开条流水线么?” 三个老头拿起图纸,开始挺不屑的。 就这么简单,也要他们出马? 可是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图纸不仅仅是图纸,效果图,设计图,明确尺寸和构建,要求的精度,灯光颜色,最终呈现效果都在这里了。 按照图纸做大差不差不难。 可要做到一模一样,真的,一般水平基本做不到。 要是放流水线上更不可能,机器就算有这能力,也没这精度。 所以接下来,三老头的态度就变得无比热切了。 许灼有些尴尬道:“那个……三位师傅,实不相瞒,我……我没让你们做灯具,只是想要这些灯头光源外的玻璃,灯子的框架,我特地买了木料,去家具厂请了大师傅雕刻好了。目前缺的……就是适合的玻璃。” 杨澄禄也连忙说道:“三位师傅,小许这里的需求呢不一样,不是流水线化的,这批订单量也不大,你们就帮帮忙。” 三个老头愣了愣,还是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直到其中一个反应过来后才试探性问道:“总经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单子,不是量大的订单?” “是这样的。”许灼又把“模范房”的情况解释了下。 说完,三个老头脸色都有些明显的变化。 许灼默默看着,没有多说什么。 杨澄禄笑呵呵道:“小许,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三位师傅聊一聊。” 许灼点头出去了。 也没有偷听。 走得比较远,就趴在楼道阳台上吹夏日熏肉似的太阳风。 好一会儿,门才开了。 三个师傅脸色不是太好地走了出来,杨澄禄最后。 他招呼了一下许灼过去,指着这些图纸道:“小许,制作需要,这些图纸我需要拿一份,可以吗?” “这些都是备份,您全拿走都行。”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事情我也和你说一下。这个灯具,我们决定做你定制的‘航母款’。但是有个要求,灯具加上灯源,都由我们这里来做。你那房子就别买了,不然效果我们也没法保证。” 作为制灯厂,想弄出许灼要的光源效果并不难。 难的是什么? 是许灼要了灯具回去,自己加灯。 这个二十瓦、三十瓦、四十瓦、八十瓦的灯泡,别说流明不一样,就算作为明度的光亮也不一样,还有颜色饱和度更是相差很大。 二十瓦的灯昏黄,八十瓦就发白了,完全两种颜色。 如果许灼自己加灯放在灯具里,很难达到预期效果。 所以,只有灯具厂自己制作,调试,一体出最终效果,才能保证如效果图那样,达到一个预期的情况。 许灼一想也是,于是答应了这个要求,并询问了价格。 “钱就算了,几个灯也不值钱,而且你还是老薛朋友,我和老薛什么关系,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 许灼情愿吃点亏,被人占便宜,也不想去占人家便宜。 要知道,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他直接道:“老薛肯帮我,是因为我和他聊得来。您肯帮我,是因为和老薛这层关系。帮我,是情份,不帮我,是本分。亲兄弟明算账,这用的料子和人工毕竟都是厂里的。您还是给我个价格吧,让朋友来担着,那就不是朋友了。” 杨澄禄被这话说得无法反驳,哭笑不得。 他扫着许灼这条破洞里吐着褴褛的裤子,一阵无奈点头道:“真要算起来,这个价格可不便宜。” “您说个数。” “满打满算得七十五左右,因为这些……” 许灼摘下八一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长皮夹。 皮夹里取出一捆大团结,抽掉了二十张,放桌上。 “多出来的五块,当师傅们的辛苦费,还有招待我的冷饮钱。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一码归一码。你肯拉下脸来帮我,这点,我也不会让您太难做。” “唉……成,成。” 这么豪爽地拿出这么多钱,是杨澄禄没想到的。 玻璃什么本身真不值钱。 关键是许灼做的东西,目前来说,说是灯具,其实性质更接近工艺品。 那只能老师傅来亲手搞,流水线别说生产,就算是打个部分坯子都不可能。 那考虑到几位师傅的手艺和精力,这价格自然不会太低。 可许灼这不眨眼地就把钱拿出来,话也说得这么漂亮,倒也着实让杨澄禄松了口气,暗道老薛的这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签好了合同,许灼准备离开,杨澄禄自然得送一送。 这可是老薛交代的,再则这小伙子人也不错,精神头十足的。 两人出了办公室,下了楼,一直往外走。 刚走过办公楼一楼长廊,便瞧见一道人影拿着公文走来。 “总经理,正有个事找你签字呢。” 来人递过文件和笔,杨澄禄接过后正要签署,看了眼后笔停下了。 “这价格?不成。” 来人道:“总经理,就这价格。一棵树能卖几个钱?要木料,咱们易城目前是全国发展重点,木材厂家具厂能收全国各地的优秀木料。这树的木料不算出众,比它好的也太多。现在能卖这个价格,还是因为它是活树,又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能移栽当个景观。不然,这价格都没有。” 许灼往这文件上瞟了眼,目光忽然一缩。 “老杨,能带我去看看这棵树吗?” 杨澄禄看着许灼道:“怎么,你感兴趣?” “实不相瞒,我们村正在建设,缺树缺得紧,到处找树源,就是找不到优质且能批量的苗圃,能遇到一棵算一棵吧。让人从西南之类的地方运过来,显然不现实,气候也不一样。最好就是本地找。可本地也不好找啊。” “成,我带你去看看,说起来这棵树也算有点历史。” “哦?这个还有故事?” …… 第497章 旧易城七大家族 “你看我们这厂,原来是一块旧社会官府用地,后来内部推平改建的。这里头倒是有不少树木。其实也不瞒你,厂里的效益比较差,我这儿也是拿了个烂摊子,所以……目前也在想办法补一补。反正这厂里的树也蛮多的,一会儿你挑挑看,要是有相中的,拿去就是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厂内的林地。 看样子,这里原先是一片后庭院,既有亭台楼阁,也有树木花草。 只是建国后,加上破四旧,这里由于改建的缘故,除了树木之外,大部分建筑已经被推平,之后也没建什么,显得一片残砖断瓦。 刚走到这里,便可看见周围布满了各种树木。 既有香樟树,垂柳,桂树,广玉兰,白玉兰,杉树,女贞,朴树,马尾松,雪松,槐树这些常见的树,也有乌桕,油桐,丛生五角枫,黄玉兰,紫玉兰,栾树等乡下不常见的树。 有些只有十几年,有的看胸径五六十年都有。 所有树木中,最多的,也是最突出的,就是银杏树。 这里有一片银杏林,大部分估计有五六十年,唯有其中一棵,高度足足有三十几米,胸径更是达到了三木多,堪称巨无霸。 “这位同志,你说银杏树平均每棵价格一百,这棵大的三百是吧?” 许灼扫了眼直接询问道。 这些合同上都明明白白,所以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是啊,人家就给了这个价格。” “其他树开价了吗?” “其他树还没有,暂时还在洽谈中,不过价格应该很难达到银杏树这个程度了,毕竟以前这里主种的是银杏。这里原来的官僚喜欢这个。后来民国时期,这里转给了私人用,给的是……咱们易城的杨家,你知道吗?” “荣杨薛唐秦华钱,易城七大家族之一的杨家吗?” “荣杨薛唐,我只记得这四家,难道是记错了?” 这同志说完,不禁疑惑地看向了杨澄禄。 杨澄禄挠了挠脸道:“剩下三家怎么回事,我也没听过。” “那……其实是民间排名。”许灼尴尬笑了笑,想起来这是后世网络排出来的了,毕竟这些也不算是老牌易城家族。 杨澄禄追问道:“四大家族也是易城民间排出来的,小许你说说嘛。” “秦家目前只出了两兄弟,很有名,一个叫秦邦宪,一个叫秦邦礼,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 杨澄禄一惊:“你说的秦邦宪,是不是博古?” “对。” 跟着来办事的文员同志震惊中带着疑惑道:“博古?这个谁不知道?那他兄弟秦邦礼又是什么人?这个人,我是真没听过。” 杨澄禄感叹道:“秦邦礼你不知道,那杨琳杨廉安你知道吗?” “不清楚,也没听过,这人到底是……” “华润集团听过没?人家当年手持两根金条,去香江成立公司,于三八年成立了‘联合行’,四八年改名为华润。华是中华的华,润是润之的润。” “喔唷……”文员同志被吓一跳:“咱们易城还有这种名人?!我今天还是头回知道,那剩下钱家和华家呢?” 杨澄禄看向许灼。 许灼道:“华家出了近代数学家华蘅芳,瞎子阿炳华彦钧,以及分支出来的丹阳着名数学家华罗庚都是华家。不过,比较出名的还是历史上那个得罪严嵩辞官回家的华太师,住在隆亭,如今叫东亭。至于钱家,比如写了《围城》的钱钟书,国学大师钱穆,钱穆侄子两弹一星中三钱之一的钱伟长。” 钱钟书的老婆杨绛先生,华夏第一位女校长、抗日时期为掩护同胞牺牲的杨荫榆先生,这两位女性也都是杨家人。 杨家也算文坛常青树了。 但实际上,杨家可不是什么书香门第。 那是同样能在纺织业与粮食行业与荣家一较高下的巨贾。 另外,荣毅仁老婆也是杨家人,在组织内都是有职位的,还不低。 纵观四大家族,杨家姑娘感觉家教是真不错。 眼下这片院子,就是民国时期杨家买下来,用来培养树木的。 也是方便以后移栽到别处别墅之类的地方去。 “七大家族,前面四家算是商贾救国,后面三家属于学问救国,虽然人家家世的确不如四大家族经营得好,但起到的作用却比四大家族要大很多。”杨澄禄不禁深深点头:“也难怪民间有这排名了,民众眼睛还是雪亮的啊。” 这文员同志也愕然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这些牛人是易城的。 主要是没想到这些人还都是一个家族的。 闲扯完了,许灼指了指这些树道:“老杨,如果你们这里能帮忙运输,弄到天授村去,那么五十年以下的树每棵我出五十,五十年到一百年的,每棵我出一百。百年以上的银杏树,好像也就这一棵吧,我出三百五。其余的银杏树单独拿出来,我出一百二一棵买了。” 文员震惊了下,看着面无表情的杨澄禄,试探性问道:“小同志,这可不能开玩笑啊。就算一棵树五十块钱,这些加起来都要好几千了。” “那麻烦您带我去见见这个买银杏树的,问问他那有多少这种百年以上的银杏树,四百一棵,他有多少我买多少。” 杨澄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挑了挑眉道:“小许,你说这价格有问题?” “银杏树板材可不差。这种胸径的银杏树,就算只卖板材,都能卖三百了。更何况是活树。而且这棵银杏树至少有一百五十年了,大概是清中后期种下的,这种树龄的活树,至少也能卖五百。三米左右的胸径,三十几米高……我也是去过木材厂和家具厂的,多少还知道一点。” 这年头一棵树的价格相差十块二十块,可不是后世。 这就相当于直接差了一两千。 更何况,目前报价很可能存在的问题是,被人赚了两百左右。 这就相当于是好几万了。 如此大的损失,杨澄禄又怎么能忍? 他再三确认道:“小许,你确定这是真的?” …… 第498章 顶着压力豁出去帮到底 许灼咂嘴道:“老杨,有老薛这层关系在我也不可能骗你啊。你要真不信,咱们现在签合同,这棵大银杏树你三百五卖给我成不。你要愿意帮忙找人运输,我再加个五十,这总比三百块卖给树木贩子好吧?” “好。”杨澄禄对这文员道:“你去回了人家吧,就说不卖了。” 许灼连忙制止道:“老杨,要是可以,这人还是带过来问问吧。我们那村建设,现在的确需要树木。需要的量还不小,正愁没树源呢。” “树木源头我知道不少,回头你要什么找我就行。都是朋友,知根知底,也好说话的。你要这贩子,谁知道人家又跟你玩什么猫腻呢。” “成,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许灼也没多纠结,又跟杨澄禄回去,当场和他签了一份协议。 协议里,关于这几十棵银杏树,许灼先是买下,直接付了一半定金。 剩下的树木也不急于一时,反正回去能慢慢整。 在签完合同拿出定金之后,杨澄禄都有些傻眼。 这什么人啊,怎么随身都能带好几沓大团结? 事情忙完,许灼这才满意离开。 出去时,心里头的大石头落下,也算松了一大口气。 这么一来,村中建设的开河这项,总算是收了官。 送走了许灼,杨澄禄也心情愉悦,赶忙去车间看看,吩咐下工作。 没想到刚走进,便听到了三个师傅在那抽烟抱怨。 “也不知道小杨这是怎么想的,这种单子还让咱们来,真是的……还以为是个大订单的,我倒是提了个狗起劲一个劲儿吹……” “别说你,我也以为这是外贸单呢,看那图纸都有些痒痒,结果……” “唉,我就纳闷了,乡下来的小子,怎么能整出这东西来。这种东西,要真是外贸单,咱们可就得好好琢磨下,改改流水线。这厂子,不得一下子活起来?现在这事儿就是个赚人情,吃力不讨好。” “得了得了,少说两句……” “我没啥兴趣弄,回头让几个徒弟搞搞吧,这事懒得理会。” “我也是……这小杨真是越过越倒缩了,现在厂子效益本就不行,都快被隔壁的给挤倒闭了,看看人家那外贸单做得,嘿,真叫一个地~道。再看看咱们,也就做做白炽灯,日光灯……这叫什么事啊。” 杨澄禄听到这些,皱着眉头,心里头也是焦虑和尴尬。 他们这样的制灯厂,其实本就大差不差。 可架不住隔壁的有能力去接外贸单,这距离就拉开了。 创汇两个阶段,一个是四九到六零,一个是七零到八零,指的是这两个时期为了赚外汇,去争取和竞争。 竞争不过的,即便做传统生意,接下来也越来越难做。 民间风评都知道外国空气香,外国月亮圆,外国人要求高,所以你厂子能做外国人东西的,说明你能力强,买你们厂子品牌东西准没错。 那些没接到外贸订单的,不一定真正实力差。 可民间就认为你不行,那能怎么办? 何况,如今华夏和那些已经成为发达国家的外国比,真的落后到骨子里。 唯一比人家牛逼的,也就这个时代人的精神面貌与社会风气。 至少大家都是昂扬的,向上的,阳光的,善良的,淳朴的。 哪里和外国那些人一样,物质,世俗,阶级,就是在华夏的反面典型。 这也是如今民间宣传风气上,华夏唯一能盖过人家的地方。 话说回来,这也是如今金匮制灯厂情况极其不好的原因之一。 “几位师傅,这次就帮帮忙,人家也是付了钱的。” 杨澄禄忍着尴尬,强行插入话题,拿出了七十五块钱分给三人。 每个人一下得了二十五,脸上立马挂起了笑。 “人家一共给了八十,这五块钱,就当是材料费。” 他把单子之类的明明确确摆出来,让人清清楚楚。 “小杨啊,你一心为公是好的,我们也不是不愿意做。就是我们个人赚的再多,又能怎样?不是我们说话难听,是眼下厂的情况实在不好。这种事,你交给我们就行了,剩下厂里的运营,才是你这总经理该想的。” 杨澄禄连连点头称是。 在他当这总经理前,三个老师傅就是厂里的大师傅了。 别说他,就连他爹也得客客气气的。 说是总经理,其实相应的只有运营权。 剩下如何制作什么,他基本插不上话。 硬着头皮当孙子,连声称是后,把这事给盖过去了。 只是在厂里,总经理利用职务之便,做人情生意的风声还是传了开。 即便很多人知道杨澄禄把单子钱都分给了老师傅。 可图啥呢? 一笔单子八十块,五块钱材料费归功,剩下三个老师傅每人二十五,杨澄禄这夹在中间挨骂不说,啥也得不到。 所以,图啥呢? 肯定另有所图呗,比如讨好别人,好为未来厂子关闭后,另谋出路做准备,总不可能真的能以这个单子,让厂子起死回生吧? 这些流言蜚语,杨澄禄听得到,却也不在乎。 厂里很多人都能说他。 毕竟眼下这氛围,资历很重要。 你资历轻,职务再高,又能怎样? 说难听的,钢铁厂里,八级工比总经理工资都高,说一句话比总经理的话都管用,明明只是个技术工而已,凭啥? 七级工是本事,八级工就是资历。 许灼,薛培春,杨澄禄都没想到,这事儿成了导火索。 因为金匮制灯厂本就收益日渐差了,工人没什么事情做,闲聊的时间多了,心里多少都有怨气,加上出了这么一件事,本来不痛不痒的,结果聊着聊着,像是引燃的火药线似的,火星和味道越发大了。 甚至有人直接坐实了杨澄禄就是在做人情生意,给自己以后铺路。 理由也很简单。 这些灯具这么精致,比外贸的还好,怎么不是外贸单? 不是外贸单? 听说是用在私人房子的…… 那肯定是别墅吧? 谁能住得起配得上这么好的灯的别墅? 要么是富商,要么是贪官…… 不管怎么样,肯定是杨澄禄搭上人家的线了。 不然的话,这个单子怎么这么阔气,一笔单子费用自己分文不取呢? 风向就是这么离谱。 杨澄禄这就一分不拿,这都成了被攻讦的点。 就在有人想着借着此事发酵,要去写举报信把杨澄禄给撸下来时,事情忽然间迎来了一万八千度大转弯。 七天后的早上,杨澄禄忽然接到电话,说有外宾要来厂里参观。 …… 第499章 妙手回春啊小许设计 这时他刚给许灼打完电话,告诉他所有灯具已经做好,让他来拿。 便连忙招呼人手清理一下卫生,迎接外宾参观。 岂料电话打完没多久,外宾就来了,直接入了厂里。 杨澄禄都来不及叫上其余人,便带着助手等几个出门迎接。 他倒是懂外语的,勉强可以和这些人交流。 只是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些外国人想干嘛,就一个劲被动,被要求带这些老外,进入厂里参观,看看流水线什么的。 “完犊子喽……这么好的机会……” 老师傅们收到消息后又急又懊恼,更觉得杨澄禄这是渎职怠政。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提前准备。 这些老外可是很看重细节的。 比如厂的干净,设备的整洁等等。 果不其然,领头的老外一路看,虽然没说什么,可身后跟着的一群老外,却四下看看,交头接耳,不断摇头。 厂子有好几个车间。 第一个车间没参观完,老外们便准备离开了。 这突击打得杨澄禄心都跌到了谷底。 可就在这时,领头老外像是发现了什么,径直往角落走去。 “这是什么?”老外问杨澄禄道。 杨澄禄连忙道:“这是有人向我们厂定制的灯具。” “这是你们厂能生产出来的?”老外拿起一个灯具仔细观察,甚至拿出来放大镜和一些打光设备,仔仔细细看,越看越惊讶。 他挥手招呼身后的老外们也来看看。 这些老外见了,纷纷惊诧,一个个都露出震惊之色。 “这真的是你们厂能生产出来的?”其余老外也纷纷问道。 “是的,是我们厂生产出来的。不过,这不是流水线制品,是我们厂的老师傅们凭借手艺吹塑出来的。每件东西完成后,还要经过特殊工艺手工打磨。” “真不敢相信,你们这样的厂,还有这样的……奇迹!” 老外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对着这些灯具连连啧叹。 杨澄禄有些不满道:“我们厂好坏都是国营。你们别看它现在破,主要原因也是收益不好才这样。但我们厂的这些员工,这些师傅,都是厉害的手艺人。其手艺,属于国家级的存在。你们能明白吗?做这种东西,还是很容易的。” “如果没有这些,我会认为你是在吹牛,但这些的确是最好证明。”领头老外拿起一个灯具道:“我想示意下这个东西效果,有地方吗?” 老外的态度,就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子。 不是来询问你,是来通知你。 杨澄禄的性格和许灼也有点像,你敬我我敬你,大家一起甜蜜蜜,你不敬我那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他是很不爽这样,可也知道目前还得忍耐。 于是直接让助理过来,找了地方把这灯悬挂起来,通上电线,打开开关。 这是一盏仿鼻烟壶内雕内磨砂风铃型灯。 随着点亮,浓郁但不刺眼的乳白色灯光一下散了出来。 灯具上的缥缈的云雾山脉,也仿佛仙境似的。 说很繁华吧,算不上,味道很素雅大方。 说素雅吧,这上面图案又精致,又细腻,显得很是复杂灵动。 就是一种你无法用单一偏向词汇来形容的感觉。 唯一可以准确描述的词汇只有一个,那就是——美。 “beautiful……” 一群老外痴痴看着这灯,仿佛在欣赏《蒙娜丽莎》似的。 “good。”领头老外当即表明了来意。 原来他们在易城这里,要投资建设一家酒店,专门用来接待各地外宾。 华夏这里的很多旅馆什么的,真的不行。 酒店里头,自然需要灯具,而且只有好的灯具,才能把酒店那高大上的味道给烘托出来,可他们也不知道需要怎样的灯具。 这是那个白痴设计师的疏忽,没有画灯。 于是乎……酒店完成在即,灯具却没着落,发现这个问题的他们,便只能亲自跑来跑去,找合适的灯具了。 这家制灯厂是他们找的最后一家。 他们也根本不看好。 来看看,行就行,不行就无旁边姑苏和吊州了。 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你们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领头老外激动地握着杨澄禄的手道:“在看到这个灯的第一时间,我就知道,这,就是我要的东西!杨先生,我希望我们能够达成这次合作,你们厂子全权负责我们酒店所有的灯。这些精美的灯具,还有这调制成熟的光色,足以证明整个易城只有你们有这个能力!” 从天堂掉到地狱,会令人很懵逼。 从冬天一下来到夏天,那就更懵逼了。 杨澄禄到底是当总经理的人,没有那么喜形于色。 他笑了笑,神色平和道:“先生,恕我直言,这些灯具并不便宜。” 老外也冷静了下,问道:“那请问,这一套要多少钱?” 杨澄禄竖起一根手指。 老外震惊中带着疑惑:“一千?” 杨澄禄摇摇头。 老外再次不可思议猜测道:“一万?” 杨澄禄沉默了下道:“一百。” 一百,这叫不便宜? 一众老外听到这费用都露出了笑。 杨澄禄觉得不能让对方觉得这些东西太轻巧。 他道:“一百只是完成的费用,我们不负责运输。你知道的先生,谁负责运输,谁负责损失。光制作成本对我们来说,并不足以去应付……” “一百五。”老外道:“按照这个基本费用来处理,包括安装,怎样?” “你的意思是……运输还是交给我们?” “当然,我觉得你们应当更清楚这些东西,由你们来生产,包装,运输,安装,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 “那么这边请,我们可以进行详谈。” 仅仅是一个小时,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传遍全厂——总经理杨澄禄与全市第一家五星级酒店签订合同,完成了灯具供应。 而促成这起合作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套被诟病不止的私人灯具。 正因为这套东西,人家看到了这个厂强大的制作能力与创新力,所以才能在如此快的时间里,敲定了合作。 在此之前,人家已经跑遍了整个易城。 再不行,只能去周围的吊州、姑苏转转。 如果这两个地方没有,那就只能去海城。 “杨经理真的是高瞻远瞩啊!” …… 第500章 什么赚钱,这是为人民服务 联系前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所有人对杨澄禄的风评简直是阿姆斯特朗回旋踢般逆转,他本人地位一下子便被抬得很高。 许灼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这七天里,他要忙的事可不少。 自灯具厂回去后,他就亲自监督着十七号主副两客厅吊顶,进行一定量的拆除,打孔,重新排线,通风管道安装,然后修补,用石膏板做藻井。 这些活一天就完成了,细节修改又花了一天。 接着他又检查了一下琴房、书房、卧室之类的地方隔音效果。 卧室隔音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墙壁和双层玻璃移门一拉,屋子内便很安静了。 可琴房和书房隔音效果还是不行,和卧室一样。 许灼又带着人研究了一下隔音板,找了很多很多材料尝试。 最终用棉花结合丝瓜筋铺开来,排成特殊的结构,以此作石膏板的中间材料,并把这种石膏板砌在墙壁两层砖中间,前后再糊挂一层,这才勉强解决了隔音问题,让整个房间声音既不传出去,又不在房内回响。 没办法,这年头真的能力有限,也算极限了。 许灼在材料学这块,真没怎么关注,更没深入研究。 他很清楚,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很好的隔音技术了。 只是易城这地方……毕竟还是很有限。 除了弄房子之外,这些天购买的树木也陆续通过船运,进入双桥河。 二十几棵不满百年的银杏树,围绕塘口栽种了一圈。 剩下的这棵一百五十年份的大银杏树,直接栽种在了塘口码头到双桥菜市场之间、挨着双桥路不远处,形成一座奇观。 别的树暂且不说。 光是种植这些巨大的银杏树,又是挖土,又是牵拉,十几个人小半天栽种一棵,都引来全村围观,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以至于看到账单面色铁青的全为民都被无视了。 许灼替村子置办代买,这笔钱算是村子问许灼借的,眼下也只能这样。 要不然一抽抽个小万块来,全为民肯定不干。 这七天,村里也是一天一个样,目前干得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双桥路的柏油路面,已经全部浇筑好,并且划好黄白线,只等时间到了投入使用。 养殖场这里,虽然鸡鸭兔子之类的没有再添加,可员工宿舍已完全弄好。 这些双人床和日用品,也都置办齐全,投入了使用——淋浴房搭建好了,许灼要的锅炉也由钣金厂弄了出来。 其中一台锅炉,被许灼安装在了新村委后院。 一分钱可以灌两热水瓶水,先在双桥巷附近六条巷子启用。 结果成效非常不错,供不应求。 于是许灼立马又订了五台,平均放置在村里其他点,让楚跃华找六个人担任供水员,一天八毛钱工资——之所以有点低,也是因为这项工作本就是可闲可忙的,主要还是看时间段,能够作为兼职存在。 锅炉能烧一千升热水,一热水瓶装两升。 一次烧开可以装五百瓶,折两百五十分,即两块五。 这两块五除掉人工费,锅炉使用寿命平均到每天的钱,还有火柴费,自来水钱,差不多能净收入两块。 可就算现在是夏天,用热水,每天也至少要烧三吨,也就是三次。 六个点,一天十八次,一天下来差不多是三十六块钱左右。 这还算是淡季。 不过……这个生意只能在自己村里搞搞。 要不然,你自己就算买电影机胶片来播映赚钱,这年头风声在那,也算是违法违规的,人家不追究都要指指点点,一追究便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水这种资源……理论上来说就属于国家。 村里有楚跃华帮着,全为民罩着,全村人也卖他面子,建设生产组、零食生产组、香料生产组三组人员都挺他,也出不了问题。 甚至还能给村里一些人额外一笔工资。 即便只有六个人,因为这工作很轻松,可以让村里老人没多少劳动能力的老人、妇女或残疾人来。 谁村里没个缺胳膊瞎眼断腿或傻子呢? 养他们,他们自己家里人都觉得负担。 现在好了,有一份工资不高的工作可以解决这负担,谁能说不好? 谁说不好就让这些人吃他们家、住他们家的去。 零食工厂在经过前三天的挖地基浇筑之类的基础事情后,接下来建造得很快,前后七天时间,大概框架已经差不多了。 剩下的便是里面的隔断,流水线,各种基础设施,办公室。 这个估计要前后十天才能彻底解决。 许灼不光要把零食生产组和香料生产组弄过来,还要解决所有人吃饭问题,并且添加一道质检程序,让工厂走向正规化。 这里面就少不了一番布置和运作。 如今天授村基建第一期的工程,还只剩双桥菜市场了。 双桥菜市场这里也建设好了二层、三层,第四层也已经开始。 全为民则趁着这个时候,同时开始修起了下半段双桥路和天授长街经过柘泾巷河,双桥河,白银灞河的三河主路段的村内路。 下半段双桥路好修,可三河路段难修。 这段路有点狭窄,想修,必须让两旁房屋拆掉一部分,让出道来。 可天授长街的路,恶心就恶心在这里。 你要是房子都是朝着路开门的没问题,房子侧身沿着路的也行,问题就是有的是侧着朝路,有的是屁股朝路,有的是头朝路,还有的是斜对着朝路,更有的生生把路挤出了一个夹角,简直离谱。 这件事,还要四大天王上马,一家一家去谈。 尽量让左右两边都让出半米来,就算让不出,各让出三十厘米也成。 然后答应把因为让路拆掉的部分补上,除此之外再给一笔钱。 全为民事情不少,也不轻松,他还在往公社跑,总之就是去倚老卖老,纠缠着五村集镇不放,人家是不会松口的,那就和他在这里耗着。 背后的事,许灼来运作,实则已经成了。 只是仍旧需要一定时间,来处理后续,让对方放松警惕。 这七天里,许若谷也忙得不可开交。 …… 第501章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戚苦玫在新村委广播站工作的第三天,已经熟练起来。 在许灼“文宣委员”的意思下,又招收来三个女同志,一同帮忙和学习处理广播站的工作,让内容丰富化。 这三位女同志之中就有她双胞胎妹妹戚兰合。 也因为她的离开,许若谷只能一个人和叶安巧处理后续剧情。 这是接下来要发行的第二册。 第一册售卖非常成功,新书在红玫市场,百货大楼,友谊商店,火车站那一块儿上架的当天上午,三个小时内就被买空。 其余地方也在三天内售空。 这些数据都是许灼让叶安巧跑着去收集的。 在有了数据对比后,加印的一批上万册,便直接放在了这些地方售卖,其余地方则只堆了一些,却是放的不多。 于是,许若谷在很短的时间里,直接收入达到了几千。 第二批销售开后,易城市图书馆之类的大地方也找过来进货。 这笔收入,许灼全给了许若谷,他没要。 因为他不想被许若谷每天晚上抓着讲故事,第二天晨运还要被打一顿。 许若谷受到了这些刺激,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晚睡早起,提笔就干连环画,精益求精,像是成了个魔怔人。 叶安巧现在都称呼许若谷是“许画家”了。 至于许灼也没闲着。 从制灯厂回来后,他一有空就往药染尘房间里钻。 要不是房门开着,一切光明正大,不少人真以为许灼这小子,年纪轻轻,精力旺盛到那啥那啥乱来了。 因为许灼实在忙,目前情况,基本就是药染尘代写。 然后他在这基础上进行修改,并且增添自己要的主线剧情。 时间稍微一长,两人工作量堆积下,互相配合也默契起来。 药染尘原本写感情戏很腻歪的琼瑶式笔锋,也逐渐变得朴实,深沉,开始往男女之间清爽、朦胧、默契以及戏剧性上走,风格和文字都进步很大。 许灼建议她去抄海明威的作品,修炼下自我文笔。 这个建议她是接受的,却没时间。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在她写完,许灼修改完,填充完,她再看一遍,提出意见,商议完后,把确定下来的内容进行誊抄。 抄写时她就发现,两人风格还存在偏颇。 于是会下意识地朝许灼靠拢,以免出岔子。 许灼除了要在她这里一直工作到吃晚饭前,吃完晚饭后,他自己还要继续啃《斩仙》的稿子,催稿这种事他也怕的,还是自觉点好。 所以,这一天天的,哪里来真正休闲时间。 第三天,江电那里打来了电话,询问过药染尘情况后,便催她回去,先进行第一阶段的内容——这些稿子拿回去还要找配音演员来配音,通过声音来演绎,把剧情给演出来,除了演员外,背景音和动作音、动物音之类,都还需要道具和一些技术上来进行解决,真正出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当天中午,许灼便亲自登上了“天易公交线”,送她入易城。 下车后,在有轨电车站台前,药染尘手紧紧捂着许灼送她的皮包,这里面是这天来所有的心血,也是两人并肩作战的见证。 一想到马上要分开了,药染尘看着许灼,眼神露出丝丝不舍。 “许老师,这次回去再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唉……” 许老师,是这些天来奠定的称呼。 许灼做事沉稳,老练,文笔精到,小小年纪,却看不出一丝稚嫩,为村里做了那么多事,尤其是她听了许灼过往,更是钦佩他的勇气。 这样的人,真的比她优秀太多了,浑身都是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更何况,这些天来她也进步很大很大。 从文笔,到节奏,再到写文布局,还有为人处世,以及到剧本的节奏和节点如何处理,人物塑造怎么把控,进步之大和先前比,那都是云壤之别,而这一切都是许灼亲自调教出来的。 甚至还教了她很多很多相关的技巧,学习方法,都非常有用。 许老师,是她唯一想对许灼的称呼。 但许灼觉得,你这么一个矮小又比自己大好几岁的老姐姐,竟然叫自己老师,不嫌臊还叫着顺口,那十之八九是在讽刺他。 讽刺他啥? 当然是和别人说他老气横秋,暮气沉沉,学着大人做派……装逼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 他从来都是一个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 他笑道:“染尘啊,你看在这里几天,你都胖了一圈。回去虽然还是会比较辛苦,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这年头胖可不容易。” 其实许灼说这话也是在暗讽她。 在新村委这里,吃得好用得好睡得好,顿顿有肉。 且烧的菜味道也叫一个绝——谁叫许灼这里调料香料齐全呢? 这做法一上来,药染尘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 天天被许若谷带着,强往往里塞红烧肉,塞炸鸡柳,塞火腿,也慢慢主动了,因为她要不主动,许若谷就继续给她塞。 叶安巧也给她塞,说她太瘦了。 于是药染尘一听这话,心里很感动。 她看着许灼道:“知道啦许老师。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土特产啊。我们姑苏土特产可不少,你可不要嫌弃。” “不嫌弃,你带多少我要多少,尽管带,我这人最喜欢揩油,哈哈……” 笑声中,有轨电车来了。 药染尘看着许灼俊朗平和的容颜,愈发有些不舍。 她甚至想抱着亲一口离开。 可这念头出来时,自己也吓了一跳。 若谷对自己这么好,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她压抑住了冲动,还是有些不甘……或许是不甘,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捏了捏有冷汗的拳头,她看着许灼道:“许老师,你会想我吗?” 许灼笑着道:“想啊,肯定想你啊,所以你放心去吧。” “啊?”前面半句听得心花怒放,后面半句有些莫名其妙。 许灼道:“你在这里我干嘛想你,你离开了我才能想,对不对?” 好吧,一如既往地无法反驳。 但还是很开心,说明许老师心里头还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许老师我也会想你的啊,走啦。” 说完,她一溜烟地钻上了电车。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呃“傻瓜”。 她有些错愕地回看,却见许灼温柔平和的目光目送她离开。 …… 第502章 有我在,你放心 有轨电车朝前快速滑走,车上人听不到身后絮叨。 “傻瓜蛋子,就算阿猫阿狗朝夕相处这么久,也多少有点感情,何况是人呢。你看我把那头鹿放生的时候,那野生的牲口都知道吃了我那么多天粮秣,都还有点不舍。小渡鸦已经开始学飞了,跳来跳去的,还飞不起来,倒是已经会离开家自己四处跑跑,可也知道每天回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许灼当然也不能例外。 可情这东西吧,谁说只有一种的? 许灼倒是挺喜欢这个姑娘努力工作,快速进步的。 不过,相处过程中,这老姐姐一直扯着那介于烟嗓和公鸭嗓子之间的嗓音,给他的东西挑刺,弄得他挺不舒服的。 要不是知道对方就是较真,许灼都要掀桌子了。 爱情是情,友情是情,战友之情是情,不舍之情也是情。 许灼对药染尘就是觉得“君子之交和而不同”,可以一起撕逼掐架,但一定会站在同一阵线,至于好感啥的…… 怎么说呢,有许若谷在,他还要别人吗? 先不说许若谷长得多好看,身材多好,他从来不是以貌取人的颜狗,单是许若谷能够帮他,力挺他,知道他心意,有那个默契……尽管不想也不愿意,可关键时候二话不说替他扛事,把问题解决了还能解决好,这谁做得到? 一个人为了帮你,愿意去做不愿意做的事,这足以证明一切。 就是某人最近太有事业心,这点不太好。 为了那破连环画,某人都放弃每天洗衣做饭与梁大晓、庄连山交接了,这些事许灼也有点懒得做,便交给了万芸。 然后……昨天九月一号,万芸开学。 他和许若谷还特地抽时间去送送她。 把帮她这段时间额外攒的几十块钱工资,拿出部分,给她置办新衣服,新鞋子,新书包,各种学习用品之类。 所幸,万芸也早带好了接班人。 许灼把接班人提升成了主管,剩下的提拔成了领班,用来进一步加强管理,分配好各种事务——这么一来,各种交接的事也彻底交了出去。 至于洗衣服什么的,直接让十七号洗衣机里一扔就行。 眼下十七号虽然通了电,装了火表水表,不过还没有装灯。 许灼和许若谷,目前已经彻底从二十三号搬入了十七号。 就目前而言,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多的房间,整个花园也弄好了,大部分门窗也装好了,除了前后大门,房子主门和具体家具外,主要的床,衣橱,书桌,橱柜都已经做好,添置好。 能用到的,也就卧室,书房和厨房三个地方。 生活比起二十三号便利不知多少,许若谷都明显感觉轻松。 就是许灼还是有些不满,毕竟很多地方都还没添置好。 比如说,他要的中式沙发,各种家具,全都没好。 目前填充这些地方的,还都是用新家具换旧家具,换来的一些古董。 这里面有些是紫檀的,他还舍不得用。 生活有些忙忙的,乱糟糟的,暂时就这么一个状况。 许灼回到双桥巷,习惯性地往新村委走。 到了门口才想起,刚送完药染尘,似乎也没理由往这里钻。 他现在有不少时间,可以往十七号钻一钻,享受下生活了。 “许灼同志。” 刚转身,里头匆忙走出一道身影喊住了他。 听声音就知道是戚兰合。 眼下戚兰合已经从北泾村农具厂辞职了,来了天授村,楚跃华也把她们姐妹手续彻底办理完了,姐妹两个目前就住在养殖场员工宿舍里。 目前里面也只有她们两个姑娘在住,其余的都是孟钱多等人。 他道:“养殖场那边住得还习惯吗?老孟那边有没有不守规矩的来骚扰你们?如果有的话,千万别瞒着,一定要和我说。” “没,孟同志他们很有原则,不是那种小混混。” 呃……姐妹两个不清楚孟钱多的来路。 当然,知道了也没关系,日久见人心。 孟钱多是许灼目前交往那么多人里,最知根知底和放心的了。 “那就好,有需求一定和我说……” “那个!”戚兰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打断,她看着许灼道:“许灼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那什么……” “瞧我!”许灼一拍额头道:“对不起,这事我真有点忘了,你放心……” “不是的,许灼同志,我不是催你。我听我姐说,你这里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只是想问一问……接下来有没有别的安排。” “你放心,兰合,一切照旧。”许灼给了一句很笃定的话。 戚兰合咬了咬下嘴唇,脸孔朝下,大眼睛却朝前看着许灼:“我听说,老书记本想拿下五村集镇,却被人截胡了。那……在五村集镇开饭馆,也不可能了,至少现在不可能。要是有别的事,我也愿意做。许灼同志,你千万别觉得为难。我们姐妹两个,没你想的那么矫情。” “计划稍微有变,但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答案。”许灼宽慰道:“你先等等吧,不用多想,这件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宽慰完戚兰合,许灼立马找到了方向。 他先转身出去,在塘口码头这里转了转,很快便确定了一块地方。 那就是这棵全长三十六点八米的古银杏树下。 确定了地方,大小,和朝向,他立马动笔,画了一张草图,又马不停蹄找到了楚跃华,要求把这块地批给他。 “这个……许委员你先等等,这事我得问下老书记。” “没事,你去问。” 楚跃华怕许灼心底下不高兴,还是解释一下道:“其余地方的地问题都不大,这块地方属于双桥菜市场门前广场,介于码头空地之间的地面。现在栽种了这么大一棵风水树,老书记特地关照,这东西绝对绝对不能有问题。” 许灼愕然了下:“什么玩意儿?风水?风水树?全老……全老书记信这个?” 楚跃华也有些奇怪地看着许灼,那天许灼接待老外时,他也在附近,老书记让他聊风水,他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娓娓道来么? 还有,那个十七号的房子,不是标准的阳宅风水局么? 怎么你自己搞自己还不信? …… 第503章 三退九明堂 “老书记的身世你也知道……他小时候是咱们巷上地主家的佃户,本身是逃难来这里的鲁省人。受地主家照顾,能够上得了学。不过以前旧社会风气你也知道,普通人家别说了,有钱人家谁不讲风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这种话,现在没人说了,过去小孩都知道。” “呃……好吧。”许灼没想到老头竟然还迷信这个。 回想起过往谈话,还真是自己误会他了。 他以为这老头是在敲打自己搞迷信,其实吧,是他自己做贼心虚误解了。 应声过后,他便和楚跃华一起出门,顶着太阳往西走,来到双桥路与五村路交界口,一路走过来,上百人在这里刨路打路。 全为民赤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 许灼还以为看错了,又仔细看了看,不禁头皮发麻。 那身上到处都是刀疤,子弹孔,还有破片伤疤,爆炸形成的放射形伤疤,这一大把年纪了,胳膊上,前胸后背,竟然还有钢筋般扎实的肌肉。 就算皮肤都不算干瘪,身体看上去更像是四五十岁。 瞥一眼,都能感觉压力扑面而来。 上百青壮村民,都赤着膀子在干活,汗流浃背,还喊着口号,场面壮观。 两人走过去,全为民放下夯土捆扎石头的绳子,擦了擦汗,也不见多大气喘,直接抬了抬下巴问道:“什么事。” 楚跃华就把事情说了下。 全为民想了想道:“可以,没问题,我有几个要求,你听听。” “您说。” “第一,那棵风水树的钱你给村子免了。” “成。” “第二,附近那块地,你付个风水树一样的钱便给你。” “呃……成。” “第三,风水树附近的房子,你不能给我随便弄,坏了风水。怎么弄,你好好考虑。反正我要不满意,你得给我拆了。建房子不能妨碍风水树,还得想想法子把那地方保护起来。能做到吗?” “能。” “小楚,领着他去办手续吧。” 全为民还是老味道,说一不二,一言以蔽之,仿佛不容反驳。 楚跃华却没马上走,他问道:“老书记,地皮大小还没说呢。” “不用说,随他量,你来划。” 两人回到这古银杏树下,围着树仰头看。 楚跃华道:“许委员啊,这要怎么搞?不能用刚才的方案了吧?” “不能,我刚刚方案就是想在这树下搭建个棚子,后期改成铺子。现在全书记这么一搞,那造房子首先目的,得以保护这棵树为主了。” “造房子保护一棵树,唉,老书记打得好算盘,还让你花钱……” “没办法,也是我求他,只能任由他提要求了……我打算做个土楼。” “土楼?这不好吧?青砖都一大堆……” “不是,是闽南土楼,那种围成一圈的楼。” “咦?这不是个大号花坛吗?” “呃……对。” 许灼想反驳来着,可一想,自己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 围绕着这棵树建设一圈楼,不能影响周围交通,那么这个方案是很不错的。 楚跃华却摇摇头:“这怕是不行。要是这么做,这个筒子一样的楼,周围同等粗细。可是你看,这棵风水树距离双桥路也就几米。这楼宅基地直径总不可能只有十米吧?那能做什么?” 许灼看了看,才发现确实是这个问题。 “楚会计,你有啥好意见不?” 楚跃华笑着道:“我建议你照老许家那么来一套。” “四合院?” “那不叫四合院,那叫三退九明堂,两个还是有区别的。四合院是北方住房格局,平民房。咱们南方的三退九明堂,那是有钱人才住的。你们老许家,原本房子也是长院,后来人多,又分配了旁边的长院。两栋长院直接破墙合成一栋,再修修弄弄,这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大门横墙进去,是一个前院,也叫前庭。 前院左右有两列纵堂,正面是一座横堂,也就是前堂。 前堂往后,又是一方露天庭院,就是中院,也叫中庭。 中院左右有两列纵堂,正面是一座横堂,也就是中堂。 类似格局往后再一套,就是后院,后堂。 一共是三座横堂,六列纵堂,三退九明堂。 相较之下,前院,前庭,加上前面门墙后再添置一道横堂,这就是北方常见的四合院了,等于三分之一个三退九明堂。 三退九明堂的格局很常见。 不说别的地方,很多道观寺庙基本都是在这基础上改来的。 老许家说三退九明堂格局也不适合。 这个格局最前面,是个前院,前院外是一道门墙。 老许家前院直接盖了房子,做成了前门堂。 另外,后院那里也被全部盖了房,根本没给露天的院子空间。 “这么弄的话,房子就是坐北朝南,像是一道墙直接挡住了菜市场门口,和纵向的河道垂直,这不好。而且占地太大……回头菜市场门口,是要划归地盘,给那些人来免费卖菜的。不过四合院确实可以搞一搞,也正好能够把整个古银杏树给围在中间。只不过古银杏树周围要另外堆砌下花坛,造一造环境。” “也好……那这地你看,要多大?” “光古银杏树就占地十平了,以后则个树的树根展开,平方大概比树冠范围大一圈。这树的树冠……大概是……目前是三十平左右。” 许灼给完大概的数据,楚跃华便捏着下巴,一阵抽冷感叹:“银杏树我也见过,这个年龄也不算大,怎么大成这样?”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大概是这个道理。” 山里的有些银杏树,可能两百年了,也没这个大。 这棵银杏树长在人家庭院里,挖出来之前,享受本地极其肥沃的土壤不说,还受到专人照料,虫害病害什么的都花费人工手动清除。 这么多年下来,这树没有竞争环境,阳光肥料又好,能长得差? 就像是两棵侧柏,一棵长在肥沃平原,一棵长在岩石上,同样长个十年,结果那是显而易见的。 要不是这东西长得这么好,其实许灼也不敢买。 如此巨大的古树,直接动了,伤筋动骨,搬迁后不一定能活。 何况季节也不适合。 “那这房子……” …… 第504章 废油做肥皂再卖钱 许灼道:“要不这样,等我把房子设计好开始建,你再帮我划批。” “也成,反正都是自己人。” “对了,菜市场东南角方向,我要一块地。” “你还要?” “我借用,就是在这里临时搭建一个棚屋,用来售卖速食——”许灼把他答应戚兰合的事说了下。 楚跃华也很通情达理,一挥手,随便用。 反正等银杏树这里的房子建设好,棚屋也就拆了。 这段时间,这棚屋提前建设运营,倒是可以试一试双桥河的流量——自从双桥路造好,河也开了,每天早上到中午,来这里的船那是络绎不绝,船上上下下的来人也如泉涌,可都是朝着五村集镇方向去的。 楚跃华看到这些,又喜又焦虑。 他焦虑的是,双桥菜市场的建设进度。 这地方提前建设好,这些人还不都得往他们这菜市场来? 这可都是村里的收入啊。 两人聊完便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许灼也回去忙活起来,开始画大改的棚屋设计图。 这个棚屋,他打算直接用空心钢管彩钢瓦做,两三个小时就能直接完工,唯一问题就是地面要怎么处理。 浇筑? 想了想,还是用空心钢管做龙骨,上面铺设板材。 “地方要稍微大点?不了,都是速食。十平米够了。就是需要一些器具,比如说炉子油锅什么的。这么搞,一个人会不会时间不够?” 经验主义从来不是坏事。 这些都是过往做事得来教训的总结。 但是迷信经验主义,就是错误。 许灼一想到要开店,头就有点大。 店铺画了个大概,想着要弄什么,笔头就停了。 一时间脑子乱七八糟的。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想通一点。 开店是以买卖为主的。 里面的各种设施设备,都应该以售卖货物为中心来进行添置。 笃笃。 敲门声响起,他停下笔开门一敲,这不是他新委任的主管么? 这主管怎么找他都找到十七号来了? “出了什么事?”许灼问道。 主管道:“许组长,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剩下的油太多了,你看看要怎么处置。这些东西,万组长离开前也没交代。” “油?带我去看看。” 来到二十三号,走入库房,只见这两个大桶里面,装满了黑乎乎的油。 炸薯片也好,炸花生也罢,现在用的都是黄豆油。 棕榈油目前没弄到,有黄豆油也不弄了。 许灼规定,这些油用到一定程度就不能用了,必须换新油。 眼下这些黑乎乎的宽油,都是日积月累剩下的。 说实话,其实油没那么脏。 一来你油炸过程中,本来就有损耗,越用越少。 你得添加新的油进去。 加入后,整个一锅油颜色也就没那么深了。 再一个,是每天下班前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处理这些油。 那就是用淀粉加水,一比一点五做成糊糊,加入冷油慢慢加热,等淀粉炸熟成黄色,也会吸附掉很多黑色物质,油会干净不少。 接下来再将面粉撒入油中搅合,直到均匀起泡泡。 这样关火闷上,静置一晚,隔天加上纱布过滤,油就很干净了。 这些黑油,其实就是这些天过滤剩下渣滓的集合体。 整整两大桶。 这东西扔了吧,有点可惜,可用吧,又不能用。 主管检查库房时,清点核对,发现了这个问题。 询问了一遍,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这才找了过来。 许灼想了想,让人去找纱布把这些捆扎起来,使其滴油进行过滤。 即便这样过滤,这出来的油也很浑浊。 “许组长,还是不能用啊。”主管皱着眉头道:“剩下这些面粉、淀粉渣怎么办?扔掉还是怎么说?” “剩下这些,放这里,我去卖给养殖场,让他们当饲料。” “成……” “这事记一下,回头要入账。” “好。” “去弄些草木灰,炭粉,火碱,干紫苏薄荷,竹筒来。” “这……是要干嘛?” “做肥皂。” “这个能做肥皂?!”主管震惊不已,犹如在听天方夜谭。 许灼没理她,让她赶紧去弄。 东西很快就弄来了。 许灼亲自动手,让主管在旁边看着,记录着。 先是把草木灰用纱布包裹起来,用热水冲淋形成一锅黄汤。 也就是草木灰水。 再将火碱放进去,搅合搅合均匀。 把这油倒入其中,微微加热搅合。 很快,油和水加一起便成了浑浊液。 随着不断搅动,不断搅动,许灼浑身出汗,浑浊液开始变得更加浑浊,黏稠,犹如奶油似的,这时再放入炭粉,还有磨成粉的干紫苏干薄荷。 这些东西的加入,原本黏稠的液体更加黏稠干硬。 直至质感像是软蜡时,许灼把这些都倒出来,装入竹筒。 “就放在库房角落吧,一个礼拜就能硬化了。” “以后这些东西,就这么弄,标注好日期。” “至少存放一个月再用。” “这些东西,就当做工厂福利发放给组员吧。” “库存下来的也要做好记录,回头还有别的用。” 干完这一票,擦擦手,许灼云淡风轻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主管。 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油竟然能变成肥皂。 剩下油渣被送到孟钱多这里,用来搅拌粗饲料喂鸡鸭。 粗饲料这种东西,纤维多,没营养,多点油水总归是好的。 这年头哪有什么致癌不致癌这么多乱七八糟说法,只有物尽其用。 走出二十三号,刚巧和一道人影撞上。 许灼打了声歉,没想到对方却一把拦住了他。 “许委员,你先别走,我是来找你的。” 许灼看着这个二十来岁的汉子,有些茫然。 “你……哪位?” “我是住二队靠后的萧峰啊。” “呃……”许灼想说自己还是虚竹呢。 主要是这年头人口多,许灼整天忙的都是自己的事,别说村上,哪怕是自己巷上三个生产队,人都认不全。 “你说。”沉默过后,他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只能让对方说事。 萧峰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急切道:“那个……许委员,我的事你听说了吧?” 这一刻的许灼真的是被盖伦了,直接沉默。 …… 第505章 既然是朋友,一切好说 “那什么,没有。走,去村委喝杯茶,聊聊吧。” 许灼带着他直接进了新村委,找了个会客室坐下来慢慢聊。 萧峰似乎有些急切。 刚坐下,喝了口水,他就把自己事给一股脑说了。 原来萧峰一家子也是当年从苏北逃难来的。 到了这里后定居下来。 现在他年纪也大了,和人家草编匠的三丫头好上了。 人家父母死活不同意,三丫头要跟着他,就被逐出家门。 他家里也不同意,然后……他也被逐出家门分了家。 现在村里把二队东头靠近田头的猪棚给他住。 虽说分了地,可这个地真不够两人生活的。 他也是没有办法了,先前听了人家介绍,这才来找许灼帮忙。 “萧峰同志,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的?我的意思是说,你来找我,是因为我村干部的身份,还是说……我有这个能力?”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萧峰没想过这些事,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 他想了想,许灼目前是村上人尽皆知的村干部了,很多人都在说,就算是老书记都听他的,这能力也好,实力也罢,实在是大得令人不敢想象。 如果能说动他来帮忙,似乎只要他开口,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因为他是村干部自己是村民,所以理论上必须帮,这是义务? 这没错啊,可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峰冷静下来,想了一阵,忽然想到,如果这个人本身没能力的话,老书记又怎么可能听他的? 联系最近村里发生的各种事…… 还有前几天江电的人都来了,一群外国人来了都能接待好,他便有些了然,原来许灼真正厉害的,还是自身有那个本事。 “许灼同志,我是觉得你有这个能力……你只要肯帮我,以后有事,你说一声,我绝不说个不字。” “萧峰同志,你这就过了。你来这里找我帮忙,是把我当朋友的。我能帮这个忙,也是把你当朋友。既然做了朋友,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只不过今天我帮你一个忙,改天你也帮我一个忙……对不对?” 萧峰想了想,点点头,面露喜色:“对。” “那么……”许灼觉得这人也足够机灵,微笑着道:“萧峰同志,说说吧,想让我怎么帮你,或者说……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我想赚钱。”萧峰看着许灼道:“我有竹编手艺,想靠这个吃饭。” “问题不大,你有编织好的东西吗?” “在家,许灼同志,要去看看吗?” “不看怎么帮你?” 萧峰不好意思地应了应声,带着许灼往二队走。 一直走到底,看见一间烂顶平房。 那房子宽三米,长八米左右,是横着的。 江南大部分给人居住的房子,都是纵向排布的,叫长院。 这种横房,十有八九是蘑菇房或者养牲口的。 这里也的确是村上的几间猪圈之一,还是废弃的那种。 走进去,屋子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一个衣服都是补丁的姑娘正在忙着,屋子房顶都是各种漏洞,都漏成满天星了。 屋子内外还有些人看着,也有些是来帮忙的。 门口处放着一些东西,都是竹篾竹子柴刀之类。 许灼往屋子里看看,发现这里家具什么倒是一应俱全,还是新的——都是竹编做成的,包括床和橱柜,还有桌椅。 “许组长……”三丫头看见许灼来了,连忙要倒水。 许灼摆摆手,示意她忙自己的。 这个三丫头许灼见过,就是那天去拿草编家的三女儿。 没想到还真是有点缘分。 “许灼同志,你随便看,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做的。”萧峰连忙道:“就是屋子太简陋了,实在对不住……” “屋子明天我让人来修一下。” “这……这要多少钱?”三丫头窘迫地问道。 “我和萧峰是朋友,这种小忙哪里还要钱,心放肚子里。你呢,三丫头,现在怎么说?是在这里忙家务,还是要干些别的?” “我帮着峰哥做竹编。” 许灼看着萧峰道:“这家里的竹编,都是你自己做的吧?” 萧峰点点头。 “三丫头,明天你去……香料生产组上班吧,暂时就在那里待着,给你开份工资。回头如果有别的安排,另外给你处理。萧峰目前的收益和效率,做事是足够了,还不到要帮手的地步。你们两个一起努力过日子,赚两份钱养一个家,日子总归会越来越好的。这安排,你怎么看?” 萧峰和三丫头对视一眼,大喜过望,一时间手忙脚乱地道谢起来。 “别急,说完三丫头的事,说说你的事了,萧峰同志,你的竹编手艺还是有点不行。我不是说你编得不好,是细节处理得不到位。一个,这些东西的边缘,海带毛刺,不够圆润。另一个,这些青竹做的东西,保存有一定问题。竹子拿过来,你要进行烘烤杀青,以及纠正,让它们板正。第三,你看看你做的竹凳之类的,左右竹子桌腿,关节纹理都不齐,粗细也有一定问题。不说整个五村集镇,光天授村会做竹编的不知你一个。你想要杀出一条路来,让自己地位巩固,能够把这个做大,做好,做强,就得做细,做精,做得无可挑剔。最后,你做得这些样式有点老套,但你手艺确实可以。回头我画个图,你想办法来把这些图纸做出来。我会在二队找个小仓,专门给你干活用。” 萧峰这里完全听从许灼安排。 许灼办事效率很高。 可以说做这种事,没有人比他更勤快。 回去后就找了楚跃华要了一间小仓库。 在吃晚饭前,就让萧峰带着东西搬了进去,清理干净,明日开工。 吩咐完后,他又立马回去拿着设计图,涂涂改改。 大概估算完了,便骑自行车跑去钣金厂,订了空心钢管和彩钢瓦。 回去时天也黑了。 这外面奔了一天,浑身出了好几身浆汗。 本想着说打点水,在十七号门堂里随便冲个热水澡再去吃饭的,刚进去便听到楼上隐约传来的争吵声。 …… 第506章 我还有个主意 细听,才发现是许若谷和叶安巧为剧情在吵。 叶安巧现在对这事也格外上心。 原本包装印刷厂的排版编辑,基本上就是半个闲职。 这种事,没多少技巧可言,就是按照章程来,按部就班。 现在有了份文创工作,可以发挥想象,她劲头不小。 为了方便她工作,其住处也安排在隔壁新村委里头。 这样就能等着一轮工作结束后,直接回去交差,不用整天乡下城里两头跑,节省下来的通勤时间用来睡觉和直接工作不好么? “不是,这两人还没吃饭?” 简单洗了把脸,胡乱擦了擦前胸后背腋下,将毛巾拧干净挂起来后,他上楼悄悄看了眼还在激情澎湃的两人,缩回去做了点饭,喊两人下楼吃了再说。 两人吃着饭,还在饭桌上聊着。 “食不言,寝不语。”许灼好心提醒了一句,免得两人呛着。 “许灼桃,你说说看,要不要给擎天柱安排个身世?” 没想到一句话就成了导火索,两人把争吵问题丢给了许灼。 许若谷坚持擎天柱要做个身世背景,叶安巧觉得最好不要。 两人也各有各的理由。 许若谷的意思是,每个人有自己的人格,今日所见之种种,都有前尘之因果,这个主角,他也许具备领袖潜质,但不可能直接具备领袖的资质,目前表现出来的种种,其实可以理解为他过往注定了他会成为一个正派领袖。 叶安巧也有话说的。 首先一个,你做他的背景,如果这个背景和目前的情节,或者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情节,不能发生强关联,那么就是影响节奏,瞎占篇幅。 其次,你给他做背景,做得太出彩,就好像告诉读者,只有家世很厉害的人才能成为主角,普通人只能当个甲乙丙丁背景墙,这种观念就不符合目前时代的主流。如果你做得差,那又有什么看头? 她希望的是,主角就是一个普通的不周山星人,硅基生命体,变形金刚。 他是那种经历苦难,怀揣理想,为了理想奋斗,一路吃苦,一路进取,一路成长,最终变得越来越优秀的存在。 主角可以具备某些方面的天赋,但不能跟旧社会封建皇帝一样,应有尽有。 那这样的话,还有什么看头? 这传播的思想,也是负面的,消极的。 “阿桃,我认为,故事就是去做事。” “有问题,有困难,克服困难,把事做成了。” “好的故事就是这个过程一波三折,让读者跟随主角去经历这些。” “要是一味地给主角加身世,就跟西汉朝的落难皇子刘病已似的,个人认为是很难引起足够的共鸣。” “打个比方,现在很火的《斩仙》,主角就是一个家世普通,人也很简单的存在,他就是靠着自己不断努力才得到一切。” “人家那些修仙的,都有护道者和护法,一路走来身上都没什么伤。” “《斩仙》的主角,不论争取什么都要费尽周折一身伤,甚至屡次濒死。” “我看的时候,真的很感动。” “觉得那美好修仙世界,其实就是个吃人世界。” “只觉作为一个出身普通的低微存在,为了一个执念,反复挣扎,一步步超越自我,超越阶级。” “这种的,才是值得我们歌颂的精神。” 双方的说服力都很强。 许灼仿佛看到了“胡风事件”再现。 很不巧,许若谷扮演的就是胡风。 他想了想道:“现在有个问题,主角必须做点背景。” 那就是前面主角在矿场里,为什么会崛起。 眼下的设定包括情节,都安排的是那个被杀死实则是假死的上司,其实是主角的父亲。 当然,这段关系还没完全表明。 “我觉得可以作为养父存在。” 为什么是养父,这也是为了后面再出问题的话,可以用来增加剧情修补。 “至于增添更多的背景,我觉得,有必要。” “但不是主角,可以是主角目前转为反派的二弟——” “他之所以和主角背道而驰,那就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和身世,不该这么平庸。” “这么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这一派的口头禅是‘忠诚’了。” “你们……觉得呢?” “当然,我以你们为主啊。” 许灼能不知道《斩仙》么? 这故事里的主角之所以是这种设定,还真和叶安巧说的一样,就是他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特性来做的。 这是个经历各种苦难依然阳光向上,不断向前的时代。 时代,是人的时代。 “嗯……我觉得可以。”叶安巧点了点头,看向许若谷。 许若谷没说话。 她没说话,就是不满意。 现在她不满意,没有沉默,而是看着许灼。 许灼被盯得心头发毛。 他道:“其实吧……主要还是目前这个故事载体,它是连环画形式。若谷,你也知道,篇幅有限。有很多伏笔,只能以细节的形式放在画面不起眼的地方。如果你真要做,我个人建议,还是把想做的情节拆碎了,成各种细节,散布到各种画面里。要不然,篇幅在这里,节奏在这里,你硬插确实破坏整体的那种上一章接下一章,看了下一章停不下来还想看的节奏的。如果这个故事是文字,就能展现更多的东西,对吧?” 许若谷点了点头:“吃饭吧,先这么定了。” “若谷,你也别急。这种连环画,其实还可以有一种形式。就是等这个故事铺开了,展现得够全面了,有人退场了,可以单独拿出来,画一个人物志。就是以他的视角,来快速过一遍故事。这样既能丰富人物,也能补充各种细节,还可以增加伏笔,做一些后续性的事,消弭些遗憾。” 许灼看许若谷仍旧不满意,再次作了一个提议。 “人物志?”许若谷和叶安巧都有些疑惑。 相较于后世丰富的故事制作形式,这年头很多事还挺匮乏的。 许灼举了个例子解释了下。 “都知道《水浒传》鲁智深鲁大师的结局吧?” 两女看着他,点点头。 许灼道:“如果我用第一人称来写鲁智深呢?以我的视角,来看整个水浒故事的历程呢?” 两女恍然大悟,不禁竖起大拇指。 论主意,还是得许灼来,这想法好。 故事虽然是虚构的。 可要是能有各种其他的形式,来丰满这个世界,填充这个故事,那真心不错,还不会让读者感到腻。 “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 两女立马屏息凝神,直勾勾看着许灼,等待他开口。 许灼一开口,却气得两人想打人。 …… 第507章 许若谷的大徒弟 “呃,吃饭吧,吃完再说。” 许灼的想法总是很吸引人。 除了剧情创意、设定上的天马行空,让人耳目一新,还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创作形式,让人跃跃欲试,特别想尝试。 有了他这句话,两女吃饭吃得很快。 吃好了饭,洗好碗,衣服扔洗衣机里洗好澡,三人又在十七号宽敞的书房里碰头,开始了关于目前这漫画的讨论。 书房里静悄悄的。 许若谷和叶安巧,都凑着脑袋看许灼落笔。 他在纸上画了个框,用深色铅笔对边缘进行了描黑。 把框分为上下两大部分。 上面部分画了个模棱两可的方块,写着“变形金刚”,下面则写着相关的一行介绍,还写着战力、防御之类的。 然后在最上面画上星,属性和阵营。 没错,这就是一张卡牌。 “我的画功真不行,简直是……怎么连个人形都画不了……”许灼有些惆怅,画习惯了建筑和设计图,画这些反而完全不知道如何下笔。 他挠了挠脑袋,发现无法再精进时,就交给许若谷来做。 “做这样的卡片,要像扑克牌纸质那样的,甚至更好一些的……安巧同志,你们那包装印刷厂能做这个吗?” “目前有点困难,主要还是调色上……我们厂以前印刷扑克牌、叶子牌的,有这样的技术。”顿了顿,叶安巧有些不太理解道:“这……是什么东西?是要把这个和扑克牌结合在一起吗?” “不是,是这样的——” 许灼看着叶安巧脸上的不解,尝试说了下“收集”。 对方摇了摇头,有些无法理解。 这让他不得不放弃原本准备好的“周边概念”。 “邮票,安巧同志,集邮,明白了吧?” “我相信,以若谷同志的艺术水平,可以把这些卡蓝本做得无比精美,富有艺术气息。” “但是,我们要的不仅仅是这样,卡片可以承载的信息很多。” “卡可以分为人物卡,环境卡,事件卡,武器卡等等。” “人物卡可以按照每个团体来做成系列。” “比如主角团队,反派团队,中间派等等。” “因为是变形金刚嘛,他们有各种姿态。” “你看主角,有失去变形齿轮的普通状态,拿回变形齿轮的状态,得到领袖模块后的状态,还有战斗状态。” “想要让读者更加全面地认识到主角的各种状态,光靠只叙述故事的连环画有点难吧?” “另外,这个连环画目前只能做黑白的,更加直观的彩页暂时还没法做。” “那为什么不能用彩色卡牌来作为直观感受的载体呢?” “尤其是目前很多画面里很有张力的场面,大事件,这些都可以做成卡片来增加观感,辅助阅读,加深体验。” 许灼只是说了个大概的模式,许若谷立刻明白了他想要的。 她拿起笔,在纸上默默画了起来。 两人之间在这块儿,一向非常默契,互相知道要什么。 所以,许灼说了这么多,更多的其实都是在向叶安巧解释。 毕竟印刷卡片这种事,也只有叶安巧来安排才行。 至于钱的投入,那根本不用担心,许若谷出得起这个钱。 要不是许灼不允许进行第三次刊印,她手里的钱还要暴增一截。 叶安巧对于不进行第三次刊印,也颇有些话要说。 这么好的势头,不趁热打铁,扩大影响,风头过了就不好了。 小半会儿工夫,许若谷已经把第一张卡片画了出来。 只是要修改的地方还不少。 比如说边框,质感不强。 还有人物的色彩,饱和度也不够。 再一个,卡片背面用什么图案? 这些细节商量完已是深夜。 许灼再不愿意,也被强行拉着探讨。 结束后,许若谷还要继续弄会儿。 许灼也总算有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忙完他就往床上一躺。 自从换了新床,睡起来不拥挤,虽然是木床却很舒坦。 卧室大环境好,加上电风扇,根本没什么蚊虫骚扰。 这,就是他通过努力,拥有的属于他自己的房子。 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旁边来了人,很自觉地伸手把人搂过来。 “适当一些,别把自己整得这么累,有些事不急的……” 他知道眼下已是凌晨,所以温声细语地宽慰着。 “我是心累……有好多事没做……好多事想做……没人帮我……” 许灼忽然清醒了。 “没人帮我”四个字从许若谷口中说出来,真跟鬼故事似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句话起那么大反应。 总之,人清醒后还是懵的。 “这些事不急的,你听我的。广播室里的工作稳定后,苦玫就有时间来帮你打下手了。你不是说她进步很大,能帮你不少忙嘛。” “是啊……可还不够啊……” “你还是心急了,一口吃个胖子,没这样的。等苦玫能帮你更多,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成立一个工作室,专门辅助你做事。比如说,以后你只要画线稿就成,上色的事就交给徒弟来。” “徒弟?不是助手吗?” “你的助手要是不经过你的调教,怎么能够配合你工作呢?那经过你调整和教导,他的能力是不是有所提升,是不是得符合你预期?那你是不是老师?回头他要有想法有能力独立出去了,那不等于你给了他饭吃,领他上路、给了他未来吗?漫画家之间的师承、师生情谊,基本都是从助手开始的。真让你带徒弟,你也没时间啊。何况以咱们华夏对徒弟这件事的重视,不得办个仪式?” “这么说……苦玫是我徒弟了?” “是你正儿八经的大徒弟,她的画风我看了,笔触比起你,还是有些浅,功力不够,但是风格上面,算是得你真传,一脉相承吧。” “不,她的笔锋更加开阔大气,线条又更加硬朗,要不是构图上足够细腻,细节上也很重视,光看风格真像个锐利的鹰派男画家。” “这我倒是没关注,不管了,睡觉吧。” “嗯,唉……” “叹什么气。” “没什么……” 黑暗中,许若谷睁着的眼幽幽,似在想什么,又似……想到了什么人。 …… 第508章 诸君,我喜欢大白天干事 五点钟左右,天已很亮。 四点半起来洗漱好的许灼,已经做好了早饭。 十七号大门开着,铺着金砖的前院里头,左右花坛草木新鲜滴水。 砰! 许灼被狠狠掼在地上,然后被拉起来。 接着,一次又一次,被许若谷摁在地上摩擦。 “技巧上可以了,力量和速度上都不足。你还是多吃点吧,现在咱家又不缺那几口吃的。就你这个子,才一百十斤左右可不行。讲真,你要不到一百三,晚上我睡觉都觉得膈脑袋,长点贴点膘吧,我也好放心把你摔。不然放倒你就跟放倒林黛玉似的,还得小心翼翼,费心又费力……” 终于,每天早上半小时折腾过去后,许灼开始遭受许若谷吐槽了。 虽说这话说得许灼好像挺不行的。 可每天早上结束后,能够看到许若谷满脸畅快,眉宇间轻松,就算浑身酸痛,到处都是淤青酸痛,他也就放心了。 “许爷叔。” 大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转头看过去,是阿山。 只见阿山戴着个红领巾,穿着一身干净旧衣服,背着那个许灼送他的八一双肩包,小伙子看起来精神抖擞的。 没错,小孩子都已经开学了。 “阿山啊,怎么了?进来吧,吃个早饭。”许灼喊道。 阿山摇摇头:“家里吃过了,许爷叔,我娘让我把衣服给你。” 许灼愣了愣道:“什么衣服?” 先前让茅淳珊给许若谷量身材做的内衣,一连做了十几套,全部都已经交付了,穿起来效果出奇得好。 很贴身,布料也舒服。 在许灼允许下,茅淳珊也参照类似款式给自己做了,体验也很不错。 最近这些天,茅淳珊光靠做这些内衣,都做到手软,不知赚了多少。 可问题是……先前让帮忙做的衣服,都交付了啊。 “我娘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许灼走过去接过,阿山立马就跑了。 他打开看看,也就几件裤子和圆边圆领的短袖。 都是男式的。 他试着穿了穿,刚刚好。 自己先前是让茅淳珊做过衣服的,只不过这些也的确不是他让茅淳珊做的,看来是人家自发给他做的。 “若谷,回头陪我去趟淳珊姐那儿呗。”许灼脱下衣服道。 许若谷哪里不知道他想什么,还是劝道:“最近茅知青日子好过很多,都是因为你的缝纫机和设计的内衣款式,人家这是做衣服感谢你。你是不想占人家便宜,可要真给了钱,你让人家茅知青情何以堪?” “呃……可我总觉得是在揩她的油。” “那是你瞧不起她,觉得她穷。” 许灼沉默了,自己还真有这样的想法。 问题是……许若谷太清楚自己,这个说出来干嘛呢。 “成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马上秋天了,咱们家里需要床上四件套,这些都还没置办。棉花票不缺,布票也有,但没好些的布料。你回头去找下乔庄的丫头,人家不是布厂的嘛,去弄些好点的布回来吧。咱们也该做几身秋衣了,对了,那什么,养殖场和零食厂完成后,是不是都得发下工装?这个也要做吧?我觉得你干脆再租个小仓,给茅知青弄个成衣小组。” 许若谷每个想法都很符合许灼的心意。 就是最后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衣服还是有限的,一旦做成了这个成衣生产小组,那单子从哪里来?这么多人总归要养的吧。如果不是这样,那成立成衣生产小组也没多少意义。” “许灼桃,你脑子是不是被摔傻了?”许若谷翻白眼道:“回头双桥菜市场一开,多少人会来?你想办法打通布料渠道,开个服装店卖成衣,不要布票只收钱,还会缺人来买衣服?” “呃……倒也是,这事也不急于一时。” “赶紧弄吧。养殖场那么多人,零食生产组那么多人。回头村委这些村干部,也得有自己的制服。以全爷爷的性子,肯定要你来设计设计。这么一弄的话,建设生产组也得有自己的衣服吧?回头菜市场这边有很多店铺进来了,有点店是不是也得有各自的衣服?就我所知,国营厂都有自己的工服。就算是北泾村的厂,石门村的厂,也有自己的厂服。就天授村什么衣服也没有。这么多生意吃下来,足够成衣生产小组忙很久了。” 关键还是打通布料这块。 眼下想要设计一款好的衣服,没有合适布料很难做到。 只是不得不说,许若谷脑子很灵活,一下切中要害。 “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许灼搂住许若谷,捏着她下巴,亲了下她嘴唇笑着道。 “你还是别夸我了。”许若谷翻了个白眼:“你这人阴阳惯了,夸人都像是在拐着弯骂人,我有心理阴影。” 啪! 许灼一掌抽在她臀上。 “你干嘛,真是的……让你晚上干你又不干。” “我喜欢大白天,刺~激~” “死出……诶呀!快放我下来!”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 生活需要情调,许灼一把将许若谷抱起来,扛在肩头,走向厨房。 只是还没走几步,他就把许若谷放了下来。 “不行的,你太胖了……嗷!”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许若谷气得想把许灼摁在地上打一顿。 可想到今天早上刚打过,这一顿能记在明天账上,这才收了手。 “阿桃——” 刚走到厨房,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大伯许平龙的。 “你先去吃,我估计是材料到了,我去看看。” “你去吧,注意安全。” 许若谷一把拉住要走的许灼,给他拉了拉身上因为打闹弄得都是褶子的衣服,抽走了粘在他身上的长发,这才放他离开。 走到门口,便见许平龙站在大门口外场地上。 “大伯,进来坐,还没吃早饭吧?” 许平龙朝里看了眼,望着十七号内部如此装修,内心只是感叹,老许家的这个小老三本事是真大。 这年头农村造房子,有个红砖房都能炫耀半天。 装修? 什么装修,你在说什么? 根本就没装修的概念。 …… 第509章 明朝传下的凤冠霞帔 再一个,红砖用来粘合的砂浆,那也不是水泥。 基本是石灰、石粉以及黄胶泥这些材料。 石粉就是采石场打下来的粉末。 水泥基本上都是用来修工程的,再差的水泥也是。 许灼这十七号,是全村乃至全镇,第一家用红砖水泥修起来的第一栋三层路,并且完全用了农村人无法理解的方式粉刷——装修。 这内部干净整洁,大气敞亮的模样,都让村里人觉得是皇宫。 实际上,村里人都来过十七号,看了之后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并不觉得多好,在他们看来,还是隔壁新村委更加牛逼,更加高级。 因为隔壁新村委是正宗的“三退九明堂”格局。 所谓的“南方四合院”。 这在旧社会,可是大地主人家才能住得起的房子。 建国后,周围都没这房子了。 当年土改,百湾镇大小地主一百零八个——实际上没那么多,很多小地主都是强行凑出来戴帽子的,这些地主人家的房子也无非大一点。 所谓的大,甚至不如现在的老许家。 许平龙为自己这个三侄子感到骄傲。 只是如今和老许家账面上已经没关系了,剩下的只有一个血缘,和一个情面,最重要的纽带还是许灼妈小汤,和弟弟许烨。 许平龙知道,老三和他爹、也就是自己二弟,都已不来往。 “不了,我都是吃过饭上班干活的。” “阿桃,跟你说件小事。咱们天授钣金厂,把隔壁家东蔡钣金厂给吃了。” “老书记弄的。” “现在两家厂已经打通,合并成一家,目前正在想着怎么整编呢。” “老书记让我直接给传话,让你提交一个合并后的整改方案。” 他抬了抬手,指向前面,示意往菜市场方向走。 走出了十七号大门外高于地面足足一尺的水泥空场,便是宽大无比划了白线黄线的黑色柏油路双桥路,横穿过去就是混凝土码头。 码头旁边是双桥菜市场前面广场。 这偌大的广场空地,还是土地。 那棵古银杏树在这乡下鹤立鸡群,耸入云霄。 这个时间,硕大塘口里停满了大大小小船只,上百人上百人下了船,从岸边涌到路上,然后朝着小路绕开正在修筑的路段,走向五村集镇。 也有不少人驻足古银杏树和未建成的双桥菜市场指指点点的。 还有些村里人,则一大早提着篮子前往养殖场这里购买不要票的鸡蛋鸭蛋。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聊着。 “阿桃,你和许知青什么时候办酒?” 许灼笑着道:“快了,等十七号完全完工,就办酒。” 一说到这事,他脸上笑容就抑制不住。 “十七号还没好?我看里头不是只缺家具了吗?这个家具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会提前考虑好的。实在不行,去家具厂买不就行了?” “说实话,家具都做好了。” “嗯?” “你也知道,家具要上漆的嘛。” “阿桃,你是不是被忽悠了?家具上油漆,二十四个小时基本好了,再不济两三天就行了。也不至于这么久啊。” “我上的不是油漆,那东西味道太大,对身体不好。我请了专门的漆匠,上了大漆。熟桐油混合生漆,有些家具还要披麻挂灰,前前后后得一个月。不过大伯你放心,也就这几天就能出来了。” “至于嘛……弄得这么精致,我怕你树大招风,惹人眼红。”许平龙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老书记罩着你,可你也知道,老书记年纪大了。钱敏敏因为你丢了队长的职务,还成了笑话,人家恨死你了。那钱敏敏和张志强关系好,回头张志强上来,指不定要给你小鞋穿。” “大伯你说的很对,所以……他上不来不就成了?” “嗯?” 许平龙可是少数几个真正明白自己这个年纪不大,但城府跟海似的侄子的人,听许灼这么说,他也算放下了一点心。 只是又问道:“除了家具呢?别的要帮忙吗?” “还有灯具,我已经定制好了,就等做好送过来了。这两样东西一装,诶,酒席就能准备了。到时候我再请人定制下喜服什么的……” “喜服不用定制,咱们村有一套明朝流传下来的凤冠霞帔。” “嗯?!”许灼头回听说这玩意儿:“破四旧没遭毒手?” 许平龙道:“怎么没遭?老书记保下来的,这事儿我正好知道。这套衣服,从明朝到今天,一直都是咱们地方上的习俗。谁家结婚了,拿过去穿。穿完了,洗一洗藏好。有不好的地方,请手艺好的修补一下。” “这……这不是特修斯之船么?”许灼一阵汗颜。 “啥船?你要弄船?” “没啥没啥……” 两人走到了菜市场东南角。 这里一片空地上,已经堆起了空心钢管彩钢瓦。 一群人正在这里抽着烟,等着开工。 许灼来了之后,带着人用卷尺丈量了一下所需土地和方位,用石灰沿着卷尺堆好直线后,便立刻开始插空心钢管,量水平。 量水平是个模糊称呼。 包括了量垂直了量水平。 作为棚屋四根柱子的四根空心钢管,其中一根插入地面后,要用系着绳子的三角锥,贴在柱子上量一量,看看是否垂直指地。 如果有夹角,说明柱子是歪的。 四根柱子全部打好后,横向纵向搭建钢管,要选取位置。 这时就要用装着水的牛皮管子测水平。 水平测不好,就算搭建出来的屋子地面是平的,也和地面有一定倾角。 这些搞完了,要在四根钢管贴地部分打孔,穿入横向或者纵向的管子,贴着地面,要不然整个空心钢管就这么插入地面的,随着房屋屋顶搭建起来,地面地板搭建起来,重量上去,再一个人来人往踩踏,屋子要下沉。 传统的棚屋不用考虑这么多。 因为传统棚屋的地面,就是土地。 不会在离地一定高度额外搭建地板。 这些事是造房子泥瓦匠的事,来这帮忙干活的都是钣金厂的钳工,电工,焊工,根本不了解这些事。 甚至许平龙也根本不懂。 这些许灼也早有预料,所以这是他亲自动手来弄的,其余人只要帮忙做焊工和组装之类的力气活就行。 他原本预计要三个钟头。 实际上,前后一个半钟头便完工了。 整个十五平米左右的棚屋,一下便搭建好了。 甚至卷帘门也安装好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内部地板。 …… 第510章 权力就是无中生有的魔法 许灼量了大概尺寸,骑着自行车去了柘泾巷码头,找到了在忙活的魏工郎,让他直接从柚木上切些板材下来,抛光炭化后送到菜市场外铁皮棚去。 几块板子的事,用不了多少时间。 趁着这个时候,许灼立马去置办别的器具。 一趟下来,所有的东西吃饭前方才弄好。 “笃笃笃……笃笃笃……喂?喂?天授村全体村民请注意,现插播一个通知,十二号左右,会迎来秋雨降温,十二号左右,会迎来秋雨降温,十二号左右,会迎来秋雨降温——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今天下午两点半后,请各位村民做好割稻准备,为接下来种冬小麦做准备。今天下午两点半后……” 全村广播里,忽然传来村委广播室的声音。 蓝空太阳下,村委门口红旗招展,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活来听起了广播。 “这次雨来的有点突然啊,往年下雨都得十月份左右……” 江南这里的气温就是这样。 你要不刮风,不下雨,那么别说九月份,就算十二月份,气温还能二十几度,可到了九月份要是刮风下雨,温度就会降一降。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 下完一场雨,温度降一降,不刮风,温度就稳定在降完后的刻度,犹如是在盆地里似的,接着再刮风下雨再降。 广播一放,全村人似乎都忙活了起来。 一时间,路也不修了,房子也不盖了,零食生产这里也停工…… 所有人都各回各家,开始忙活着割稻的事。 许灼一看这样不行啊,他的零食生产、香料生产,目前订单非常稳定,还有明显逐步上升的趋势,周爱民来过两次电话提升了订单额度,前不久月款刚结了下,那就是数万块,生产任务不算紧,却也绝不轻松。 想到这,他就立马去和楚跃华商量。 楚跃华摆摆手,爱莫能助。 “大家都是农民,靠着地吃饭,种田才是主业,其余都是副业。每年这时候,别说你,所有的一切都要为这件事让路。你看,别说零食厂,周围的国营饭店,钣金厂,缫丝厂,工具厂什么的,全都已经关了。许委员,你也要理解理解。” 许灼无奈,只能皱着眉头往十七号走。 到家就看到许若谷揉着挺起来的肚腩朝他走来:“许灼桃,我饿了。” “呃……我去烧饭。” “是不是生产组停工了?” “嗯……” “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好二哥。正经人,谁跟着他做混混?去问问他吧,要是有人能用,你雇佣来一批不就行了?” 许灼眼前一亮,一个飞扑过去,抱起许若谷举在空中亲了两下。 吃完了饭,他立马去村委打电话——郭昆那里也装了电话。 接通后,他和郭昆聊了这件事,郭昆道:“老三,多的没有,我这里顶多抽五十个人,你要不要?” “要的,二哥,这钱你看怎么给?” “讲什么钱不钱……”郭昆没好声好气道,不过转念一想,才想起许灼这人向来是谁的情都不欠,当下就道:“你看着给,别忘了我这份。” “没问题。” “人你什么时候要?” “吃完饭后就来吧,我这里全都停工了,简直离谱……” “怎么会离谱,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生产小组里的工资和收益这么高,说停就立马撤了,这……” “老三,咱们华夏人都靠土地吃饭的,钱再多也不能背了土地,那就成无根浮萍了,所以啊,这事你也宽心些。” 郭昆委婉地纠正了下许灼这不属于这时代的思想,这才挂了电话。 虽然只是要五十人,可郭昆还是想方设法凑了六十个人给他。 清一色的青壮,来的时候都带了镰刀。 这些镰刀不是旧镰刀,都是新镰刀,可见是郭昆帮忙统一配置的。 六十个人到了之后,许灼直接通过村委广播室招呼,把两个生产小组,外加零食工厂这里干活的两个装潢小组的人都召集过来。 “下午正常上工,给你加免费割稻打谷,这是生产小组福利。” 一句话,直接把事情给摆平。 一般人一天能割三亩稻子,但村上也有全为民、快手刘、章齐发这样一天能割五亩田的狠人。 这些青壮,不怎么熟练,可都有力气。 一天两亩地还是能割的。 可割完稻子就行了么? 不。 还得拿着一捆捆稻子,放到打谷机里打谷。 然后把稻草捆扎,谷子装袋。 许灼就把整个割稻过程,分为割稻,搬稻,运稻,打谷,装袋,捆扎六个细步骤,每个步骤若干个人来弄,组成一条流水线。 考虑到割稻的人比较辛苦,一直弯着腰,于是他还让人来顶岗。 即前面一个岗位的往前顶。 于是,刚吃过饭,所有人还在等休息时,许灼这边便开始了。 起初时的确会出现各种错漏,都是环节交接的问题。 改良过后,熟练起来,便没多大事了。 当所有人休息好了,太阳不烈,出来割稻时,许灼这里流水线,已经割完了十亩田——不是只是割完,而是完全处理好十亩田的所有稻谷和稻草。 中间还休息了下,许灼让人去煮汤圆吃。 这种糯米做的提供能量多,更能让人使力气。 下午两点半左右,许灼还让人去街上供销社买了六十只冰棍,挨个伺候着,他亲自伺候着来,把事情做好做漂亮。 夕阳西下的时候,生产小组的田收了三分之一。 许灼给每个人吃饭,两素一荤。 饭后,每个人给一块钱。 钱虽然不多,可一天下来冷饮,点心,晚饭这些加起来,可着实不算少,这六十个人本以为是来给干师叔或干师叔祖当苦力的,没成想待遇这么好。 苦是挺苦的,可干活哪里不苦的? 关键是这吃吃喝喝,人家亲自伺候不说,还给钱啊。 一天一块,不比工厂低! “兰合,你出来下。” 安排好人工辅助割稻的事,许灼直接来到了文宣处,把戚兰合叫出来。 这时戚兰合还在姐姐戚苦玫带领下,和另外两人学习广播,处理工作。 她跟着许灼去了外面。 “啊……这?!” 到了地方,戚兰合瞪大眼看着这一切。 …… 第511章 记住,我们是朋友 几个小时前,这里还空空如也。 几个小时后,这里就搭建起了铁皮棚不说,里面木头地板干净整洁,还放着火炉,锅子,抄手,漏勺,大筷子,面盆等东西。 简直就像是会法术的神仙,一下子变出来似的。 直至站到地面,她还都有些不敢相信。 “今天起,你就暂时在这里工作。” 戚兰合一听,觉得不对啊,她连忙问道:“为什么是暂时?” 许灼指了指前方的古银杏树道:“那棵树周围盖个店铺,才是正式店,这个地方是暂时给你工作用的。一来让你能开始盈利,二来让你练手,三来也是为了预热。回头店铺正式开业,你一下子就能走在很多人前面。” 这得多大一份事业?! 戚兰合听得心脏狂跳不已,内心激动无比。 一时间她红着脸,眼神闪烁地看着眼前少年。 “许灼……许灼同志,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记住,我们是朋友。” 许灼很平静,直接开始上手教她弄吃的。 先是做“炸薯条”。 薯条原料直接从零食生产组拿就行。 因为没有冰箱,这种东西做了不容易保存,基本都是每天做好新鲜的,直接运转到各个饭店去,人家店里有冰柜。 但是做好的炸薯条就不一样了。 炸薯条很注重火候,过了就焦了,不到的话里面还软的。 外面一层皮一定要硬脆,中间软,但外皮和中间会产生一定空隙。 薯条多少油温炸多少秒,这都是固定的,学起来不难。 只要多来几遍熟练就行。 剩下的,便是调料的调配和泼洒、翻抓了。 这就得用漏勺和搪瓷盆来。 “价格也不用贵,就定在三分钱一抄手。” 抄手大小是他特地选的。 三分钱一抄手正好就是后世一纸袋左右。 “薯条一定要现炸,不能提前炸好放着,容易软塌。” “但是鸡蛋卷饼不用。” “这个面饼皮子可以提前做到半熟放好。” “其实鸡蛋也可以一起弄好,但那样不新鲜。” 薯条,煎饼裹子,荤素馅儿的锅贴,是目前只卖的三样速食。 锅贴就是煮熟的馄饨,放在油盘上煎到焦香酥脆。 一般锅贴比较干,想要锅贴跟小笼包般有汤汁,在和料时就得拍水。 虽说是荤素馅儿,但荤馅儿就是韭菜鸡蛋,基本上没有肉。 肉要肉票,还得去五村集镇买。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去五村集镇,免得遇到点问题。 再一个,这时代的人普遍缺油水,别说吃个一块四、一块五的猪头肉,便是连七毛钱一斤的猪肉都吃不起,顶多吃一吃猪下水。 但猪下水里,像发苦的小肠和满是泡泡的肺,也是没人吃的。 江南这地方再穷,也不至于穷到争着抢着吃这东西。 所以相较之下,韭菜鸡蛋加点油花子,这就是顶顶香的美味了。 素馅儿的更简单,就是用面粉打皮子过油炸一下,用擀面杖碾碎,加上酒菜拌一拌作料,或者用土豆泥加上点酸菜沫子调好料,这就行了。 荤馅儿的两分钱一只,素馅儿的一分钱一只。 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了油水和面粉两样东西,不能太便宜。 煎饼裹子相较之下,就要贵很多。 一方面这里不光需要油和面,还有调料。 另一方面,这东西量大,还要加薄脆、蔬菜、炒土豆丝。 其余能加的,无非就是鸡蛋了。 这得直接加一毛。 一个煎饼裹子通常是一毛八的顶配,其中一毛就是一个鸡蛋。 当然,许灼吃的话,喜欢放两个蛋。 而且他会从自家拿点火腿,来发个面,弄鸡蛋灌饼。 鸡蛋灌饼的面有嚼劲,香。 虽然市面统计的是鸡蛋斤价,但这年头买鸡蛋,很少有一斤一买的,都是买个一两个,因为一个鸡蛋,即便是江南地区,也要八分左右一个。 这还是便宜的。 正常情况下,一斤鸡蛋价格都在九毛。 什么叫正常价格? 就是养过鸡的都知道,众所周知,夏天产蛋量低,鸡蛋价格高。 九毛钱一斤,那是春冬季节。 江南这里的秋天,就是秋老虎,对北方来说和夏天没区别。 也就是说江南通常就是春夏冬三季,能有北方那样色彩鲜明的秋天,不多,至少本地最常见的就是香樟树,四季常青。 所以如今的鸡蛋价格,仍旧是在一块三左右。 就这,还供不应求。 许灼养殖场的鸡蛋,卖一块四,不用票,每天早上被抢空,傍晚也被抢空,基本上卖得比生得还快。 相较之下,猪肉也才七毛钱一斤。 这物价上的贵与便宜,一望便知。 许灼陪着戚兰合在忙活,熟练这些东西。 戚兰合也没辜负他期望,对于这些吃的,上手极快。 两人忙活时,铁皮棚子这一搭建,一边是塘口,一边是菜市场工地,人来人往十分频繁,立马就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这就是占据地利的好处。 不用宣传,客流量自己就来了。 别说这年头的人缺乏油水,就算后世人由于多少拒绝得了碳水油炸食物? 对能量的需求,这是人身体的本能。 就像人类天性偏甜。 这油锅起来,油烟味一醺,立马引来不少人吸油烟的。 那样子比抽烟吸叶子还夸张。 起初两三个看着,吸着,问着,问东问西的。 接着人越来越多,足足十几个,然后几十个。 “来,速食店不用票,明天开张。今天试营业,做出来的薯条和锅贴一律免费,每人限领一份。要吃的,回去拿碗来吧。” 这年头哪有什么塑料袋打包盒。 那种东西有是有,可没几个人看好。 其中主要的原因,也是用的塑料袋不是后世那种很薄韧性也很大的。 而是那种厚且容易分解,破碎的。 且在八零年初期,政策上各方各面都不支持这些。 买菜用篮子,用网兜,用牛皮纸,用麻绳,塑料带子…… 或者直接从自己家里带碗,盆子来承装。 一听这话,众人立马跑开,纷纷找容器来装。 “这……这不好吧?”戚兰合肉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几十个人啊,后续还会有,这不是白白浪费钱么? …… 第512章 钱而已,不至于昂 许灼道:“兰合,你别急,这些送出去的土豆和锅贴都是素馅儿的,不值几个钱,还没面粉和油值钱。但是,人家拿着吃了,帮你宣传,一传十十传百。等明天开业,直接来个开门红,都不需要你亲自吆喝。关键是这些吃的,我挂着村委的牌子来做,不用票,这张牌一定要打出去。要不然,人家扣你个投机倒把,你怎么办,对不对?还有,今天这些材料钱,铁皮棚的钱,都我来出。等回头古银杏树下的房子盖起来了,店开起来了,你赚了钱,再慢慢还我。那个店和店的地皮,回头我都会帮你弄到你名下的。” “啊……”戚兰合听得心头再次激动得无以复加,百感交集。 她一时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不是姐,为了个钱至于嘛?” 瞧她能为碎银几两大喜大悲急哭,那也真无语。 许灼来的那个年代,是一个高发达也高麻木的年代,所以他觉得,自己和戚家姐妹之间,只是做了一个交易,没必要这样吧。 回头你们起来了,我有需要,你们也得帮忙就是。 再说了,我都给你说明白了,房子地皮都不是免费送的。 这还感动个屁。 所以他不明白,大西北来的双胞胎姐妹花,到江南农村里来,无依无靠,被人惦记,被人骚扰,末了还回不去,整天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忽然有一天,有人不光愿意帮她们,还帮到底。 不仅仅给她们一份好活计,还给她们地皮房子。 让她们在这里扎根,生存,将日子过得有希望。 许灼没经历过这种绝望,也不是先天弱势的女性,加上意识形态差异,也就导致了他觉得……这姐妹两个感动有些过头了。 说难听点,就是油腻。 所以说嘛,他也就只能和许若谷相处。 他觉得自己和许若谷,这相处清清淡淡,细水长流的,是真不错。 可他似乎忘了,许若谷也是和这时代、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人。 两人一下午折腾,天授免票速食店的名声,很快传遍全村。 一直到傍晚歇业时,门口还排着长队,周围村的都来凑热闹薅羊毛。 待歇业后,许灼思忖再三,又为店里增加了一项吃食——萝卜丝饼。 萝卜丝饼的主要原料是萝卜,其次是淀粉,价格三分钱一个。 之所以这么搞,也是因为许灼粗略估算一些事后,发现最不合算的就是煎饼裹子,其次就是锅贴。 但锅贴和薯条都异常受欢迎。 尤其是薯条,不论椒盐的,还是番茄的,那都叫一个吃不停。 可锅贴的营收太少,相对来说成本还是高。 最主要的还是太忙。 今天有他帮忙,戚兰合的手脚比他快很多,两人都有些忙不过来。 那他又不可能一直在。 另外,炸薯条,油煎锅贴,煎饼裹子,都不是一类型的。 相较之下,炸薯条,炸萝卜丝饼,这不是同一锅的事么? 目前打出去的单子,不能撤回去。 所以许灼提高价格,降低销量,减轻工作负担。 “还能炸什么呢……” 炸馍片其实挺好的,可问题是这玩意儿太吸油啊。 一定要想一个不怎么吸油,但又迅速的玩意儿。 “灼儿哥,炸油馓子怎么样?”戚兰合提议道。 在她们家乡,喊姓带哥,那是叫年纪大的男性。 但男尊女卑,遇到些身份尊贵的,但年纪小的要怎么叫? 就是名字儿化带个哥。 比如说叫阿山这样的小孩,可以叫“山儿哥”。 但是这种称呼对年纪大的男性叫的话,那就是一种侮辱了。 白天忙活的时候,戚兰合就不禁用出了家乡的叫法。 她觉得叫许灼不尊重,叫许灼同志又太疏远。 想叫声许哥,这年纪也不到。 叫阿桃吧,她不好意思,这可是人家小名。 虽然本地人叫着没关系,可她一个外地的,这不好。 也不知道贸然这么叫一个帮了自己人的小名,会不会惹对方不高兴。 而且在自己家乡,叫男生小名,一来是青梅竹马,二来是家里人,在一个就是情侣了,所以想来想去,叫“灼儿哥”最合适。 其实她想多了,女生想得多,想得细腻,也正常。 许灼根本不在意这些。 “油馓子?”许灼眼前一亮,忽然拍桌站起来:“好。” “真的弄油馓子吗?”戚兰合连忙跟着站起问道。 “不,不不不……” 许灼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取来了家里头的挂面。 许若谷有吃面的习惯,她特别喜欢吃许灼下的浇头早面。 许灼把这个面煮熟了,也不过凉水,就放在盘子里拉直,撒上淀粉。 这热面一撒面粉,立马就干硬起来。 随后热锅,直接下面油炸。 “灼儿哥,油馓子不是这么做的……”戚兰合小心翼翼提醒道。 许灼笑了笑,把炸得黄中带褐的面条拿出来,直接包入牛皮纸袋里,撒入椒盐粉之类的佐料,咔嚓咔嚓碾碎。 伸手捏了点尝尝后,不禁“嗯”了声,竖起大拇指。 他把牛皮纸袋递过去:“来,尝尝。” 戚兰合拿过牛皮纸袋,伸手抓一撮热腾腾的碎面渣子塞口里嚼。 这一嚼,各种调料的鲜香咸麻就上来了。 鲜是味精粉和一点糖粉,香和麻是花椒粉,咸是盐粉。 这些味道加上炸面的酥脆,真绝了! “好吃……太好吃,停不下来,灼儿哥你太聪明了,这是啥?” “就叫干脆面吧……油炸干脆面。” 后世仿佛对油渣膨化之类的,避之不及。 可这年头需要的就是这个。 再则,后世所谓非油炸,也只是不是油渣成型。 事实上做面粉时,还是必须放油的。 油还不能少。 不然烘烤缓解,面不光熟不了,还会外焦内生。 “这个味道还有点不行,有点焦枯,得继续控制火候。” 这一忙活,又是小半夜。 薯条,萝卜丝饼,干脆面,成了隔天要打的主要菜单。 这些小零食一样的东西,价格本就不高。 即便是个小孩儿,问家里要个一枚五分钱也能解馋。 但让许灼和戚兰合没想到的是,隔天来的人更多。 戚兰合是早上四点钟起来,四半点洗漱好,五点钟从养殖场走到铁皮棚子,做好一切准备,原准备五点半正式营业。 可五点十分左右,门口已围了不少人。 这让她不得不加快手脚忙活起来。 五点一刻,就开始售卖了,接下来连说话工夫都没有。 许灼被许若谷摁在地上完成晨练后,开门呼吸新鲜空气,远远就看到了铁皮棚前面排队的十几人,一时有些无语,连忙去帮忙。 先维持秩序,让人按照购买需求排好队伍。 “得招人,必须招人!” 许灼没想到独食生意钱这么好赚,可也累成了狗。 …… 第513章 要上天我早上了,用得着你说? “至少两个人,一个人收钱一个人忙活……” 现在农忙,哪里有那么多人? 一直折腾到九点钟左右,方才算消停。 不是人少了,是暂时没有货了。 晚上准备了一天量的萝卜丝薯条之类,短短这么会儿消耗一空。 许灼趁着东西还没消耗掉之前,立马拿着零钱去采购。 “灼儿哥,还是得找人来顶一顶,这样我有点吃不消啊,你也不能总是在这里,就算你在这里,咱们两个也忙不过来。” 稍微能喘口气时,算得上能吃苦的戚兰合也忍不住开口了。 虽说吃力,可脸上带着的都是兴奋之色。 昨天半天免费发放出去的食物,今天账已经持平了。 开到晚上,还能盈利一些,到了明天开始,就能钱生钱了。 真是开门红。 这让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现在人不好找……”许灼提前想到了这个问题,到现在还没个好点的方案,轮到戚兰合开口,这黄花菜都凉了。 戚兰合看着许灼道:“灼儿哥,我能叫认识的人来吗?” “你认识谁?” “北泾村的啊,我们和好几个女同志关系都不错呢。” “不是大姐,现在是农忙啊。”许灼无语地提醒道。 真要那么容易,天授村里人不多? 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而现在,许灼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农忙大过天。 以前待在老许家,农忙也就农忙,觉得农忙时家里人不上班,回家帮着割稻打谷不是很正常吗。 现在他自己有产业了,碰到农忙,就感觉遇到了集体辞职似的…… 再多的钱,也根本留不住要农忙割稻的组员。 他才体会到农忙的份量。 “有些人能来帮忙的,其实村子这么大,没几家有闲田,农忙时没事可干的人也不少,找找总归是有的,一个两个也行。” 许灼想了想问道:“那你和她们熟悉吗?” “熟啊,不熟怎么能叫得动呢?” “招员工这种事,最好不要叫熟人。我知道,眼下只能叫熟人。但是,人情世故,很多事一张脸皮隔着,说不破,反而碍事。兰合,你觉得我说得有理吗?” “嗯……对,可陌生的……也不知根知底啊。” “我说就是这么说,你真要做,就推出去,说我是老板,你替我来招员工,工资一天一块五,这样就成。” “可……灼儿哥,回头我当老板的话,那怎么弄呢?” “回头你真当老板了,就不能和员工一起了。你要给手底下优秀员工领班,主管,经理的职级。如果员工做事有问题,你直接罚经理。经理替你管主管,主管管领班,领班管员工。你罚经理,告诉他原因,剩下的,经理要不要罚主管,主管要不要罚领班,你别管。等下次再出问题,继续这样。” “这样……那我呢?到时候我能做什么?” “你是老板,老板不是带头作用的。经理是头,你是脑子。你做的是决策层,甚至你什么都不用做。如果你手底下经理足够厉害,可以帮你处理好一切。你要做的,就是怎么应付好经理。比如你给经理优厚待遇什么的,经理要做的就是替你管理,给你挣钱。你只要想着,怎么花钱就行。当然,这是真正成熟稳定的状态,眼下还远远不是那样的。路,一步步走,这里面都是理论层面的。你只有自己真正蹚过,才知道哪里是坑,坑多大多深。” 小公司,靠创意。 中等公司靠策划。 大公司靠管理。 戚兰合以后大小是个老板,许灼得把一些事给她说清楚。 这些话,在如今这时代,那是大逆不道。 但对于这些脑子灵活又吃过苦的知青来说,却算真理名言。 何况,她们两姐妹,是他的朋友。 这年头普遍情况下,没合同什么的,说话做事都靠口头承诺,也因此,说话必须算话,如果不算话,不光本人要被戳脊梁骨,更严重的还是和本人相关的直系亲属一家人都要倒霉,男的娶不到老婆,女的嫁不出去。 说更难听的,你耍流氓是你的本事…… 但说话不算话,流氓都看不起你。 所以,一般人就算再坏,说话算话也是基本信义。 这就是“老实人”。 戚兰合这里,在忙完一阵后,立马就去找了人过来帮忙。 按照许灼要求,找了两个。 许灼教戚兰合收钱,做账,如何算开支。 两人又一同亲自教这北泾村来的两个姑娘,炸薯条什么的。 这件事很快稳定了下来。 全为民,张志强,张启民,罗立新,楚跃华,严大海等人也都来看过,并在许灼通气过后,向村民说明了这家店经营权归公,也是本村的一种尝试,戚兰合也只是因为是西北来的姑娘,会做当地特色小吃,有这个技术,加上许灼许委员的指导,这才最终把这家店尝试性开起来的。 有了公共场合说了这话头,接下来别的也不用说了。 这些话会像风声般,传遍全村每个人耳朵。 “你小子,那边房子怎么说,到现在弄什么呢?这整得一塌糊涂的……” 帮完了许灼发声定场,全为民转头指着古银杏树这里骂骂咧咧起来。 只见建设生产组一组、二组成员,被抽调过来,正在古银杏树下忙活着,把树根下二十五平米占地以外的地方,大肆开挖沟槽。 挖出来的土,全都往树根处和外面堆。 都来参观过许灼建设门道的村干部,本以为许灼是要搞所谓“现代化”“讲卫生”的窖池,结果却发现,这东西越挖越大,越挖越深。 目前已经挖到了五米深。 两米深处开始出黄胶泥,也就是说出黄泥后还往下挖深了三米。 本以为是个沟槽,现在来看,却更像是个人工池塘。 大小从二十五平米,一直拓展到五十平米,再到现在七十五平。 算上银杏树根部占地面积,已有百平。 因为这古银杏树所在的地方,是菜市场门前场地,码头,柏油路三者中间地带,距离路边距离本就比较少,于是面积上更多长度只能往南走。 整个人工池也不是方形,而是半圆形。 “全书记,是这样的,我打算围绕这棵古银杏树,造个人工水池。” 全为民一听道:“你咋不上天?” 许灼一拍大腿道:“要能上我早上了,还轮得到你说?” …… 第514章 聚是一堆柴,散是一摊屎 插科打诨过后,许灼用语言开始在全为民脑子里画饼。 这一刻,他请神上身。 请的哪尊神? 贾老板——假神。 “水池底下回头养鱼,栽种莲藕荷花。” “咱们去找那种能长特别大、特别高的品种。” “然后呐,围绕池塘造一圈走廊,观赏台,水榭。” “再造半个舫,组成一圈。” “走廊都用木头来做,不做素的,让翟立森师傅雕刻。” “所有的地面,咱们都用青砖来铺。” “再围绕着这个观廊,做前院,左院,右院,三栋房子。” “所有房子一楼都青砖铺地,木头梁柱、椽子、门窗。” “墙壁用石头来堆。” “二楼三楼墙体用砖头。” “楼上有的地方要做阳台和半露天的走廊,这些地方靠近古银杏树。” “您要知道,这大树从底下往上欣赏,和从上面往下欣赏是两种感觉。” “一共修建个七层,窗户都必须用玻璃,保证采光。” 所谓舫,其实不是船,是一种船型建筑。 就是建设在水边像水泥船一样的房子,不能开走。 这种东西,相当部分都在水里。 好一点的舫会在水底修建玻璃地面,用来欣赏水景。 舫这种建筑的本质也是欣赏水景。 许灼之所以打算修建半个,倒不是为了省成本。 而是这地方太小,再则现在玻璃技术也不成熟,只能修得浅一点。 他把玻璃板装在侧面,装得小一点,免得遭破坏。 之所以修这么大,一来是为了这棵古银杏树。 他现在觉得,真把这个造起来了,那么这古银杏树,真的就是发财树。 回头菜市场建设好后,上面还有广场。 这里人不会少。 人不会少,那么这栋楼的人也不会少。 这些都是流量。 流量就是钱。 怎么做个局,把这些人留住? 那就得在这里,把银杏树圈起来,做成奇观,要上上下下不同角度可对其进行欣赏不说,还要能够站在某些地方远眺,看更多风景。 所以,这里厕所一定要好,路也一定要坎坷些。 九曲回肠,能把人兜在里面。 人停留多了,多少会买些东西,然后这里头生意不就好做了? 全为民听前面的,不禁点了点头,听到后面,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得花多少钱,用多少建材,你就弄这个?地皮给了你,就是你的。房子这么一搞,你要做什么,造反?” 许灼笑嘻嘻道:“造反有理嘛……” “什么年代了,滚。”全为民没好声好气道:“坦白从宽。” 造反有理,这是红卫兵运动时的标语。 许灼道:“我建造这个地方,不是为了自己……” “你要为了自己,我也能理解,就是你不为自己,我才不能理解。小许,现在风向正在改变,我知道。镇上已经出现一些个体户申请了,易城里面开了好几个公社作试验区,尝试放开。可这朝令夕改的,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咱们这儿还没放开呢,你这么搞……容易出事。我也和你说实话,市里面给了四个放开指标,一个给到了百湾镇,但被我拒绝了。” “哦……嗯?啥?” 不是,给到百湾镇,要拒也是公社里的事,关你个全土匪屁事啊。 你真有这个能耐,干嘛不把五村集镇的事给一句话解决了? 这牛逼吹得……咋不说你是五星上将呢? 全为民拉着许灼,走到一边,小声道:“小许,一旦开放了,人心就散了。团结就是力量,集中力量才能办大事。你看现在大家伙儿,为了你一句话,可以不要钱地去做事。当然,你不肯亏待大家,愿意自己掏钱割肉,那是你的事。可咱们村正在真正上升的机头上,你想清楚这么搞的后果没?” “可是……全书记,我想把这地方造起来后,除了观赏景点和给人住的地方,其余做成铺子,租出去……” “不行,租出去不行。”全为民狠狠摆手,态度坚决。 “那我总不能送吧?自己用,这么多地方也都浪费……”许灼也皱着眉头,说服全为民道:“全书记,越穷的地方越团结,越有钱的地方越松散。咱们这儿向来内斗比较严重,这点你也是知道的。我想你更清楚,大家一起搞集体经济时,觉得有些事反正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子当主任,死了儿子上,只要位置一坐上终生不愁。这种是典型的阶级固化,被锁掉了上升通道。” 慕强,拜金,本质是一回事,那是人的本性。 可以说“笑贫不笑娼”也是人的本性。 为什么评那啥的时候,反而是“越穷越光荣”,如此反人性? 因为,有人想要扭转这一切。 把一些骨子里的东西,一些劣根性给去掉。 把华夏血脉延续到今天的一些烂根给斩掉。 事实上,伟人成功了,即便今天,很多人也很干净,想法非常纯正。 人家不会因为你穷就看不起你,但是会因为你没骨气,即便有钱也会因为你懒,因为你偷窃,因为你作奸犯科,戳你脊梁骨。 这个时代的人,可以因为骨气,把钱往地上一砸。 不会因为所谓不值钱的骨气,陪着笑脸减少损失。 金钱就是强大——这种观念,还没腐蚀被一遍遍净化到现在的人心中。 穷是真的穷,可大家一样穷,也没啥好说的。 都是破烂衣服谁说谁,有啥好攀比的,要比就比谁有能耐,谁读书多,谁说话有道理,谁可以帮助大家,谁品德好。 所以,这时代简直就是奇迹。 羡慕强者? 不存在的。 老子打的就是你美帝霸权,苏维埃专政! 崇拜金钱? 不存在的。 老子要斗的就是你们这些资本主义恶鬼! 然而,一旦放开,贫富差距有了,攀比有了,谁都会为过好日子去发力了,你村里再号召所有人建造这个那个,谁还会听? 许灼想说的是——大势所趋。 全为民叹着气,苍老但干净幽深的眼睛,瞧着许灼脸苦口婆心:“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们,要在这个大势来之前,争取到更多时间,来让所有人因为团结致富,过上好日子。你说的,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不存在的,没人去加把火,散就是一捧沙,甚至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如果有些事,开历史倒车,是大势所趋,那咱们不能让个人这样,要让集体这样……小许。” 许灼也深深叹息:“全书记,你要的太大,我很难做到。” 全为民哭笑不得道:“那为什么有人做到了呢?” 许灼无语道:“我姓许,不姓毛。” …… 第515章 土匪,土皇帝,土村长 许灼一滞:“我特么就是个乡下毛头小子,你也是个乡下土……土村长,哪里能和那位比?民国军阀那么多,谁都不服谁,光头一个后进晚辈,当年却后来居上,稳稳控制住局势。虽然成王败寇的,这人吊毛,我也不喜欢。可当年怎么长征,怎么挺进大别山,怎么四渡赤水,怎么搞过反围剿?光靠原先那些人么?兵力兵力不如,粮草粮草不如,装备装备不如。人家光头啥都有,还占尽优势,就差一点团灭咱们了。结果呢?要不是三人小组开会把那谁给撸下来,换伟人上,这事儿也就没今天这些了。我设身处地想一想,换作我,我就算不投降也要当汉奸的,更逞论什么扭转乾坤,把光头赶去海的那边看日出了。您行吗?” 全为民脸色一窘:“我不行……你他娘的,我说不过你。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治国老子不行,治村也不行,治你……你觉得行不行?” 许灼看着全土匪的那股气势又上来了,顿时瘪了瘪嘴。 “你说行就行,谁叫你有枪呢。” “枪杆子里出政权,你比我懂,这就很好。”全为民一拍他的肩头道:“现在,你给我一个说服我的方案。” “这样,背面的白墙再请画师粉刷一下,画幅巨型山水图。” “山是靠山,是权势,水是财富,主运势,咱们这儿有水无山,可以。” “到时候这个楼是我的。” “不管怎么样,给了你就是你的,我说的。” “我来向村里提议,成立一些项目。比如说,这个店有十家店铺,其中一家店铺以后要做面馆,面馆谁来经营,村里搞个竞标。谁能力强,谁和村委签订契约来经营。村委租我的地方,拥有面馆所有收入。这笔收入,除了给员工固定工资外,还要拿出一定干股来给每个员工进行分红。有能力的,做得好的,拿的自然就多。剩下的钱,除开楼内水电房租外,全归村委。” “这不是很好嘛?就这么定。建设需要什么和我说,钱我不会出,还是你自己来,但是路子我有。” “成交。” 许灼也是打蛇随棍上,立马拿出了清单给全为民,让他去置办建材。 这么灵牲,全为民都被整得气笑了。 灵牲也是本地比较老的土话,自从建国后,这个词用得越来越少。 主要指的是这种机灵会钻空子,又有点不干人事惹人生气、气又气不起来的人,就像某人现在这样。 许灼嘿嘿一笑,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正往回走时,却见码头这里开来了一艘水泥船,上面盖着绿色油布,一看便是运送物料的,只是这么大批量的物料,也不知是谁的。 许灼、全为民等人,立马纷纷走过去,凑个热闹。 “阿桃,是你的吗?”张启民问道。 许灼摇摇头:“我还以为是你们的呢,我最近在弄的,目前也就围绕着古银杏树的‘天杏楼’,但东西都缺乏渠道,这不找老书记要了路子么。” “村里目前也就修路啊,物料都已经齐了,那这谁的?供销社的?” 五村集镇供销社,最近也在重弄菜市场,打算规划起来。 这大有和双桥巷争一争的势头。 张志强摇头:“不会,人家的物料都是从后北河运的,不走咱们这。” 后张村和北泾村,共用一条河,其余村也基本差不多。 像天授村这么大,和有三条河的,就算在本地也非常少见。 罗立新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会是过路船吧?停靠在咱们这儿,咱们这儿码头可是要收费的。” 许灼疑惑道:“收费?我先前提议取消,不是都通过了吗?” 张启民连忙道:“这条河咱们建造花费了多少钱?这些外地船,去别的地方停也是收费的,来咱们这儿免费停,哪有这种好事?其余的码头就别说了,可以免费,可这些主码头也免费,我们都觉得说不过去。” “对。”张志强和罗立新也连连点头。 全为民道:“这事儿是我拍板的。小赤佬,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太年轻,不懂里面的门道。主码头我主持修的,修这么大,是当摆设吗?能够用得上主码头的船,也不是什么便宜烂船,不缺那点停泊费。” 许灼一想也是,便没再多问,打算转身走。 全为民抓着他肩膀道:“走,下去问问这船怎么回事。” “人家停就停呗,交钱就行……” 全为民打断道:“你这小棺材,怎么这么没警惕心呢。万一这船不是什么正经船,里面骚欠欠的,咱们这不也有责任?保家卫国,维护治安,锄强扶弱,见义勇为,是咱们每个公民的义务。更别说你还是村干部……” “我特么是临时的。” “农忙过后你就不是了,老子会提议你当正式干部。” “我不干。” “当干部是治村,小许啊。”全为民沉默了下道:“你看我治村水平有限,可是治人水平还是有的……” “我觉得全为民同志的提议,很有建设性嘛。” 一下子,全场人都笑了。 可很快,许灼又改口了。 “不是我过几天才刚满十六岁,这不符合要求吧?” 全为民笑了笑道:“自古皇权不下乡,你只是当村干部,不是党员。再一个,回头村里制度要改一改,不然太混乱,不好弄。这件事,你知道吧?” 许灼瞥了眼张志强等人,见他们都面露思考,就知道全为民是在借机放话,他也就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委班子,就是你地方上自己选干部,是地方上的事。 但你选出来的干部做事,是要受到上头指派书记的思想指导的,包括有些行为也是要受到监督的。 事实上,这体系往后发展,基本成了“市长兼职委书记”这样的存在。 没有市长是市长、市委书记是市委书记这种情况了。 但凡有的,都会形成一定的掣肘。 有掣肘不见得是坏事,一个人说话贯彻到底不一定是好事。 只是目前村里,仍旧还是这么两套搞起。 许灼不是党员,也还没到入党年龄,以目前情况来看,老许家出了这档子吊事想入也是不可能的,这也好,他本来就没这个心思。 被全为民拉着往下走,来到码头接口,船上人还没下来。 能够听到船房里咚咚咚脚步声,似乎在找着什么,还不止一个人。 想到全为民暗示“犯罪分子”这种事,他也不禁紧张起来。 咔! 船房门打开了,里头走出两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这两道身影看着接口处那么多人也有些懵。 …… 第516章 带了亿点土特产 夕阳西下,他们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时,不禁喊了起来。 “许灼同志。” 许灼定睛一看,这不是上次晋城来的郭家叔侄么? 郭逢春和郭二喜。 “老郭同志,小郭同志。” 许灼朝前一步,跳上船的甲板,直接迎了上去。 “跟你们介绍下,这是我们村里的……” 在把该介绍的介绍完、该说的说完后,许灼便询问道:“你们这次是来卖木头吗,这是卖完结束回来,路过这里停靠一下,找我喝喝酒?” “诶~”郭逢春拉着许灼,连连摆手:“上次的事多谢你了,也多亏了你,俄们……我们回去才算有了满意交代。之前不是跟你说嘛,下回来,给你带土特产。这次来,是专门给你来送土特产的。” “不是……你们跑船一趟,就来看看我?” “是啊,不然呢?” “那晋省到这里可不近,你们大老远租船来就为这个?” “是啊……” “这多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郭逢春这牛高马大的侄子郭二喜拍着胸脯道:“走这一趟可不算啥的,要是答应你的事没做到,我们才要难受。” “小许,把人安顿一下带到村委来,我让人去买菜。” 全为民见不是什么陌生人,招呼一声,带着干部们走了。 许灼问道:“你们今晚住哪里,有安排吗?” “我们有介绍信。”郭逢春道:“许灼同志,你帮忙安排个招待所就行。” “别旅馆了,我这儿有的是地方,走。” “那等等,把东西带过去。” 许灼摆摆手笑道:“这些东西回头来随便拿拿就行,现在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看看,让你们熟悉熟悉环境。” “可是咱仨……” 郭二喜一阵窘迫,却被许灼摆摆手打断:“没啥可是的,还有船长同志呢,也一起叫出来吧。好歹有铺子睡,总比躺船上好。” 郭逢春道:“船上人不少,除了我们还有三个呢。” “都叫出来吧,如果有贵重物品带着,这一路走来都辛苦了。”许灼笑着宽慰众人道:“你们为了个承诺,远道而来,千里送鹅毛都是礼轻人意重,我这里要是不能体谅你们,那可太丢我们双桥巷一队人的脸了。” 郭二喜疑惑道:“你不是江南人吗?” “哦,江南是江南,易城是易城,百湾镇是百湾镇,天授村是天授村,双桥巷是双桥巷,我们一队才是自己的一队。” 郭二喜越听越迷糊,郭逢春拉着他小声道:“江南人都这样。不像咱们说是晋省的,他们顶多说自己是姑苏的,是易城的。入乡随俗。” 许灼带着郭逢春、郭二喜,还有三名船员,离开了码头,直接来到了养殖场。 一路走过三队时,五个人都有些暗暗吃惊。 三队这土路两边的房屋也太低矮破烂了。 暗忖难道今晚要在破地方对付一夜? 就在几人想着实在不行,还是回船上对付对付时,眼前忽然一亮。 养殖场到了。 路的两边,一边是一长排蓝色屋顶的大厂子,另一边则是一片蓝色铁皮棚顶三层楼的院子,这屋子看起来还真不错。 “这边是养殖场,这边是养殖场宿舍。” “前面两栋宿舍楼是隔开的,左男右女。” “这中间的是食堂,那边是厕所和洗漱间。” 许灼对着五人一一介绍,让郭家一老一少看得眼睛都直了。 啥?养殖场还给配员工宿舍? 啥?员工宿舍除了分男女,有厕所,还有专门洗衣服的地方和食堂,更离谱的是澡堂子都有,这啥跟啥? 国营厂也不过如此啊。 “许灼同志,这养殖场……是你们这儿的国营单位?” 郭逢春没忍住,开口问道。 要是国营的话,他们住的话会不会给许灼惹麻烦。 “不是,这养殖场是我的。呃……准确地说是村里的,项目是我发起的,如何管理和运营,都是我来。目前才刚完成。”许灼笑了笑:“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我也的确算是这里的老板。” 这一番话,再次让郭逢春、郭二喜一老一少愣住了。 许灼把四人带到男员工宿舍,又把剩下船长老婆带到了旁边女员工宿舍。 宿舍里的各种洗漱用品,直接从仓库里取就行。 不过他们都不用,这些东西,他们自己都是带着的。 床是崭新的木床,被褥席子什么都是新的。 最重要的是,这住的地方不光有蚊帐,有电灯,还有……电风扇! 不是哥们,你养殖场才开啊,一年才几个钱,配备这么多电风扇? 关键是这些电风扇好像相当部分都是繁花牌的,这东西一只都能买一辆半的自行车了,还有吊扇、台扇啥的,应有尽有。 家里环境也没这儿好吧? 不不不,别说家里,就算是有钱人住的旅馆也完全没法和这里比。 干净,敞亮,通风,舒适…… 要不是还是上下双人的通铺,这简直是有钱人的家里生活! “随便挑,随便住。” 许灼一句轻飘飘的话,把住宿的事给安排好了。 接着就想直接带人去村委吃饭,却被郭逢春拉住。 “许灼同志,东西都在船上,拿下吧。” “行,反正我家也在前面,顺带拿趟。” “那感情好啊……” “东西呢?” “就在这。” “哪呢?” 许灼看着水泥船的房间,却见郭家老少和船员五人,都没开门,而是站在甲板上,抬了抬下巴,这让他有些疑惑。 最终,反应过来的他,顺着目光,看向了这一大片被油布盖着的船舱。 他道:“土特产……在这里啊?” 那还真是土特产。 讲真,许灼也没多少好奇的。 郭二喜笑着道:“是啊,这些东西放房间里不合适。” 言罢,他示意船长搭把手。 两人就这么走在船舷上,拉着油布朝着船尾拉。 这一拉,许灼眼睛一点点瞪大。 整个船舱里,大包小包,大箱小箱,堆满了东西! 往后看,松了口气,原来这些东西也就半个仓,后面半个仓里堆着的,是各种各样的木料,这些木料扭曲怪异,不像普通木料那么死直。 “这些是……”仔细看过后,许灼眼睛瞪圆,涌出喜色。 …… 第517章 因为你缺唐朝铜鎏金力士像 相较之下,这些木料可以说充满灵性。 没错,这些就是崖柏,而且是正儿八经正宗又正宗的太行崖柏。 他记得上次和这郭家老少说过,自己喜欢这东西。 看来,这些崖柏就是这次送来的土特产了。 可这也太多了不是,全部搬运回去,感觉得压半个二队的小仓库。 所有木料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太行崖柏,其次是海黄,然后是紫檀和黄杨,其余的木料不是不好,是更适合做家具,不适合做手串、吊牌、雕刻、摆件之类的东西,现在郭家老少送来这么一堆,他能不惊喜么? 他忍着激动对身旁的郭逢春道:“老郭同志,这些木料都是给我的?” “嘿,许灼同志,你上次不是说了嘛,喜欢这些。这些在我们那儿,随便捡。基本也就两个下场,当柴烧和切平安牌挂门头。做平安牌的又能有多少?大部分还是烧了,或者丢在山沟里没人要。这玩意儿,能做成家具的又没多少。你说你喜欢老的,厚的,油性大的,有瘿子的,味道浓厚,黑料或红料,最好还是雷击过的。你瞧瞧,这一批送来的都是挑过的。” “那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许灼同志……这些呢?” 郭逢春指了指前面,他搓着手,看起来神色有些狭促。 许灼愣了好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这整整半仓、可能价值数百的东西,问道:“这些……也是……给我……的?” “是啊,都是俄……我们山西特产,不值钱,就希望你喜欢。上次的事,我回去和大伙儿说了,村里人可都是感激你感激得紧。” “你们言重了,老郭同志。” 许灼只觉山西人轻飘飘一句话,顶多送些本地生产的蔬菜瓜果什么的,现在能送半船舱的正宗太行陈化崖柏,这东西这年头本身不值钱,但这就像送烟鬼好烟,送酒鬼好酒,对他来说是大大的惊喜。 “我能做的,就是举手之劳,不全是帮你们,也是帮我们自己。” 郭逢春真诚道:“许灼同志,你们江南富裕。富裕的人,选择也多。我们没得选,只有被选择。异地他乡,我们来了也基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那次要是带着一船挑剩下的木头回去,不仅又是一趟船费,这些木料怎么处理也都是亏本的。你看起来,只是拉了我们一把。可这一把,那点钱,对我们村里来说,可是多少人家的救命钱。我们那穷啊,山一程水一程,出来也不容易。可你帮了我们这偌大一个忙,这个恩情我们必须还。” “都是无产阶级兄弟,说这话见外了不是?” 许灼最终打着哈哈,把这个话茬撇了过去。 船上的东西,多得有点离谱。 许灼不得不叫来板车进行搬运。 但最先运上来的,不是靠在船尾那些木头,而是前面半仓各种土特产。 一边搬,老郭一边还拿出了张单子在清点。 这大包小包,坛坛罐罐的,里面到底是什么,许灼也不清楚。 他唯一记忆犹新的,便是五大坛子老陈醋。 每一坛说是都有几十年,都有醋膏了。 然后就是十坛子酒。 其中一坛是虎骨虎鞭等各种药材浸泡的药酒。 剩下几坛子,分别是汾酒,竹叶青,汾阳王等名酒,以及葡萄白酒。 这一坛子酒,也就三十斤,用陶翁装的,泥塑封口。 真要按照价格算,一坛酒少说也二十块,光酒和醋这里就好几百了。 剩下那些麻袋,分别是特产药材,黄芪,党参,酸枣仁,连翘,柴胡,黄芩,苦参,阳城山茱萸等,每个都是一大麻袋。 然后是些香料和吃的。 盂县花椒,各种小米,朔州胡油,陵川黑山羊的腊羊腿,腊肉牛,腊鸡,壶瓶枣,核桃仁,干蘑菇,沁水刺槐蜂蜜,泽州红山楂,各种果脯蜜饯。 牛羊肉都是新鲜的好吃,可这新鲜的不好带,只能做成黄熏红熏的腊肉了。 最后便是一堆本地颇多的野兽皮子。 比如说东北豹的皮,野猪皮,狼皮,以及狼牙野猪牙之类的。 看到这里,许灼人都麻了。 你这不是来谢谢我,是来跟我求亲下聘礼了? 哪有谢人的东西,比他给这些人木料钱还多的? “老郭同志,你确定没弄错,这些都是送给我的?” 等许灼和郭逢春把这一车车东西清点无误后,许灼有点麻了,还是有点无法接受这一船差不多上千块的东西,都是给他的。 “许灼同志,你别觉得太贵,很多东西都没花钱。” “比如说这些蜂蜜,蜜饯,干果,中药,皮子……” “基本都是我们那儿产的,有些人家里也都有。” 许灼听得还是有点心虚,这和他认识的山西人不一样啊。 一时间,他脑海已经快速盘算了起来。 这些东西,被运入十七号后,部分东西放在了一楼储物仓。 像是酒水陈醋这些,都被他运到了地下室去囤放起来。 剩下太行崖柏这些木料,都放入村中木工小仓。 “对了许灼同志,这个给你,你可不要嫌弃。”最后,郭逢春四下看看,让郭二喜从船房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打开,许灼人都麻了。 这里面是一尊三十几公分高的佛教护法力士铜像。 这铜像黄澄澄的,只是稍微有些斑驳,包浆沉厚。 模样是一尊梳着冠举拳瞪眼的力士。 这力士挺着个肚腩,上面隐隐还有腹肌,但不论手臂、胳膊还是肚子肋骨,都是明显的筋肉虬结,显得孔武有力。 身上的带子也飘逸。 双脚一高一低站在一块石头上,显得非常有气势。 看到这玩意儿,许灼人麻了。 这玩意儿放后世法律健全,他可是能够直接去领几梭子花生米了。 唐朝铜鎏金力士像,不论是工艺,艺术,历史还是文化价值,都直接拉满。 郭逢春笑着道:“这是我从庙里求来的,特别好的一尊,庙里老师傅说能镇宅保平安,我想着你这儿太空了,可不得加个东西压一压么?” 人家一片心意,还是特地去求的,许灼也只能颤颤巍巍接下了。 …… 第518章 三宝殿里有大佛 拿好了,就让许若谷赶紧放到地下室去藏好。 这玩意儿,现在拿到海外去卖,卖个十万叨乐还是轻轻松松的。 这可是能直接进博物馆的国宝! 处理好这些,许灼带众人去村委吃饭。 许若谷则留下来清点东西,算算价格,回头想法子给他们补上。 席间,也算觥筹交错,全为民亲自频频敬酒了。 许灼只觉得这晋城人,真的是跟你掏心掏肺了。 他不相信所有晋城人都这样,但至少这老少也的确真诚。 不过,他还是相信“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 于是一路吃饭,一路都在听话听音。 果然,郭逢春和郭二喜两个在聊天侃大山时,好几次在问这这个村的建设,经济,出路等情况。 “老郭同志,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酒桌上喝的是健酒,许灼拿起来直接给郭逢春倒酒敬上道:“都是无产阶级兄弟,又互相认识。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是正常的,正因如此,咱们才得团结起来,互帮互助嘛。” 郭逢春深深嘬了一口酒,吃了一块肉,清清嘴里酒味。 “不瞒你们说,上次来你们天授村,我就觉得你们到底是江南,就算是乡下,也比我们那有钱,工程还能修得那么大。这次来,只觉更是不得了。这河修得这么好,这么宽,码头修得这么敞亮扎实。河边的栏杆好看,这河岸栽种的树更是好。还有这沿河这么大一条柏油路……乖乖,我这也算开了眼,柏油不是国家主路才能用的嘛,你们这竟然有钱到村路都用上了。还有这周围的房子……唉,和你们天授村一比,我们那村才是真正的穷旮沓啊。” “各有各的难,各有各的好,正因为南北有差异,所以咱们才要取长补短,互相勉励嘛。”全为民的话已挑明,态度也摆在了这里。 “我只是觉得你们村挺富有的,不知道如何致富,取取经。”郭逢春搓了搓手,憨厚笑着,还是很不好意思。 很显然,这不是他真正想说的,只是试探。 “小许,老郭同志是你的朋友,也是你带来的,你了解村里情况,不如你来和老郭同志说说。”全为民使了个眼色,目光直接制止了想开口的张志强等人,把话头如同抛绣球似的,丢给了许灼。 这话一说,郭逢春、郭二喜等人,也都再次看了过来。 许灼抿了口酒,思忖着,不疾不徐:“老郭同志,冒昧,我想问问你,你觉得怎样才算富有。” “像你们这样。” “眼下来说,你们那再努力十年,除非遇到大机遇,不然也不可能跟我们这里一样,这是风水决定的。别误会,我说的风水是地理。比如江南这里鱼米之乡,物产丰富,且各种交通发达,这里想不富裕也难。上头想要让这里有钱起来,只要政策上松松口,都不用给太多钱。但是,你们那儿不一样。老郭同志,打个比方,我想让你们每个人富有,人人有干净衣服穿,吃得饱吃得好,有好房子住,我直接把物资给你们,可你们能拿得了吗?我一块钱的物资送到你们那,路费可能就要一块一。我的意思,老郭同志,你明白吗?” 郭逢春怔了怔,联想起这村又修河又修路的,立马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先修路?” “想致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许灼道:“你们那里路方便了,我去那里也方便,你们那里有这么多好东西,我为什么不去贩运一下呢?可你们那路要是不方便,除非那里能有我开张吃三年的东西,不然我为什么要翻山越岭地跑过去折腾?不是吃力不讨好,是有很多东西,都不是不可替代的。花费那点路费,我不能去就近的地方找点可以替代你们那特产的东西吗?” 这话不仅让郭逢春,也让在场所有人怔了怔,陷入深思。 原本以这时代的消息闭塞,没有相当地位与阅历,是很难说出许灼这样的话来的,因为这就是一笔经济账。 这笔经济账,除了全为民,其余人也不会算。 这不仅要知道这笔账,更要清楚哪些地方有哪些资源,哪些又是可取代的,哪些是不可取代的,不可取代的价值几何。 你说晋省矿产资源很丰富,是最大特产,不可取代。 那问题来了,这东西你私人能做吗? 全为民提醒道:“小许,说点实际的,你讲得太大了。” 所谓实际,就是变现。 可这时代别说变现不容易,旧政策下,根本不可能。 许灼看着郭逢春道:“老郭同志,还是刚刚那话,你的富裕指什么。” 这一次,郭逢春没有再轻易开口。 倒是郭二喜有些性子急,抢道:“也没啥,就是你刚刚说的,让俺们村上人人吃口好饭,家家户户能住好房子,穿新衣服,也就这样。” 人家那里现在也只是勉强解决了温饱。 所谓吃口好饭,就是家家户户能有荤腥。 “这些说白了,都是物资。想要获取这些的物资,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你们用物资来和外界换,一种是人家花钱购买,你们再用钱去置办。目前这两种方式,都有相当实施难度。姑且认为你们来江南置换。你们到江南,这物资置换路程消耗不小,成本不低,根本无法长期维持。如果是出钱,你们拿了钱回去,的确方便很多,可问题是眼下光有钱可不行,对不对?” 郭逢春深深点头:“不错,许灼同志你真知灼见,慧眼如炬,一下看到了问题本质,也点到了要害上。其实我们那儿沁水,交通不算太差。沁水河,是黄河一级支流,靠着这个,水运还算便利。这事儿,你能指点指点吗?” 即便改开,全面放开,很多偏远地方,相对来说也要慢很多。 关键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人家只能把一些东西卖给供销社。 当地供销社,是不会出很高价格收的。 要不然,郭逢春为什么要押运那么多木料来江南? 还不是这里需要这些,出的价格也高? 所以……所谓的指点是什么呢,这话倒是说得挺玩味的。 …… 第519章 指点江山 “我不了解你们具体的情况,我需要知道你们能有什么资源,可以持续性与外界进行交换的,你们得和我说一说。吃的,用的,只要是合法合规的,都行。记得,是量产大的,可持续性的。” 郭二喜连忙道:“那我们沁水可多了去了。给你送的黑木耳,黄小米,黑山羊,刺槐蜜,蘑菇,这些都是我们那里的特产。这黑木耳,蘑菇,山里多得是。我们那儿山多林深,方便养殖蜂蜜。这玩意儿在我们那儿虽然算不上便宜,可胜在量产大。至于这个黄小米,更是我们那儿特产中的特产,是我们那儿主要种植的作物之一。就是这个黑山羊吧,有点困难,路途远,没法新鲜的。蘑菇和木耳,都是入山采的,到了季节多得是。就是唯一符合你要求的,只有刺槐蜜和黄小米,这东西我们那不算少。” 郭逢春打断道:“实际上能卖的,也就刺槐蜜,木耳,蘑菇这三个。黄小米这样的东西,和你们这儿的稻米一样,属于必需品。农站这边都是回来收的,谁不想卖掉一点,换取点压箱子钱。不过,还有些我们也算有。隔壁阳城的大山楂,桑葚,还有蚕茧,枣糕,山茱萸,核桃,大红袍花椒,醋。” 许灼听到他把周围的也算上时,不禁一顿。 他沉声问道:“老郭同志,你是选择先富带动后富,还是大家共进退。” 郭二喜挠了挠头:“这有啥区别?” “闭嘴。”郭逢春皱着眉,抽着烟,思忖起来。 很显然,这个问题并不是太难,难的还是听懂后,这背后选择。 许久之后,郭逢春才道:“我觉得,和村里人共进退才是理。” “那你们村有厂什么的吗?” “没有。” “有别的加工业吗?” “没有。我们村在当地,也不算穷。和你们比,真的捉襟见肘。啥都没有,啥也不是,根本没啥出路。” “所以,你不是要了解自己,而是要了解外界,做好规划啊。” “怎么说?” “比如说山楂,可以做成山楂糕,这就能成你们那儿特产。你们那儿卖不掉,可以放到我们这儿卖。做山楂糕要步骤吧?一旦弄成流水线,这不全村人就能参与进来,把事情做大做好了么?” 直接在原产地,收集原料进行二次加工,做成可以直接使用的成品。 将其进行工厂化,产业化,规模化。 等量上去了,销路打开了,渠道稳定了,村里也就有了一份稳定收入。 其实许灼也头大。 这样的地方吧,说穷是真穷,说有特产也真有特产,可做深加工吧,至少以目前情况来说还挺难的。 他都庆幸自己穿越后的新手村是江南了。 这地方相比之下,是真发达。 和晋省比,那真是发到上天了。 既然郭逢春要和村民们共进退,那他就给一条路子。 山楂糕只是个比喻,其余能做的不少。 比如那儿的野猪比较多,用野猪做火腿,这不也是条出路? 再比如,那里有那么多崖柏,直接给他们车珠子的机器,让他们自己车珠子,做包装,最后找渠道完成销售,这不也挺好的吗? 有物资的出物资,有力的出力,让他们完全通过努力来换好日子。 这个年代虽然简单,可还是处处有机会。 一方面是交通不便利。 可这点对谁都一样。 于是就出现了卖家找不到买家,卖家找不到买家的基层普遍情况。 一旦改开,这个情况就像洪水宣泄那般会爆发。 这场饭局从起初的轻松,到后面越来越严肃。 后半场开始,完全是许灼个人的指点江山。 他不光是在教郭逢春如何带领全村致富,这条思路,也同样适用于目前的天授村,但天授村的情况更复杂,主要还说制度上有问题。 下层经济改变上层建筑。 现在天授村越来越好,等村子越来越有钱时,整体方向势必转变,村委领导层不跟着变化,就要被整体趋势给淘汰,甩脱。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就是改开后,这种情况爆发式变大。 可能会形成阶级对立。 许灼在全为民的引导下,说了村委结构改变这件事,重点说了说为什么,也不是给郭逢春他们讲,完全是全为民借许灼的口来说给其余人听。 所谓的“打预防针”,也可以说是“上眼药”。 总之,许灼对经济的分析,对致富的策略,都让在场众人耳目一新。 全为民也给郭逢春保证,有困难找过来就是,互相合作——郭逢春一旦回去做了,事情成功,为了节省成本,售卖方的优先选择绝不是双桥巷,而是距离晋省外不远处的别家,但如果卖不出,那天授村还是会打开大门欢迎他们。 天授村没理由让人家消耗巨大,把东西送过来。 到这里,他们也要赢利的,就只能加价卖,那价格就下不来了。 到时候能不能卖出去还另说。 这里头都是巨大的运输成本,还有深加工后的人工、原料和厂子的钱。 一场酒席,许灼吃累了,喝累了,也说累了。 好在十七号真不远,养殖场也不远,他把这些人一一送回后,方才折返回去,洗漱一下就躺回床上。 本以为许若谷会一如既往努力的,没想她今天躺得比许灼还早。 “怎么了?不舒服啊?”许灼上床后从后背抱住她,习惯性伸手摸入衣服里头,轻柔地按着摩着,小声询问。 “没有……就是有点累……”许若谷声音不大,迷迷糊糊的。 想来也是睡得差不多了。 “你最近太费心了,脑力劳动消耗太大,确实要好好休息……” 两人相拥而眠。 郭逢春等人待了两天,这几天,许灼有空就亲自带着他聊一聊,没空就让人带着他们在附近转一转。 许若谷这两天则按着许灼的意思,头次去镇上做汇款单。 在郭逢春等人走时,许灼把汇款单交到了郭逢春手上。 这是那些“特产”的钱,他这人一向不爱占人便宜。 其实爱占小便宜的毛病,谁都多少有一点。 只有因此吃过大亏的,才知道这种毛病得从骨子里改掉。 起初郭逢春是怎么都不肯收的。 这东西还是许灼拉着他私底下给的,毕竟财不露白。 但在许灼嘴皮子底下稍微说了几句后,郭逢春也就接受了。 在其收下后,许灼松了口气……开始了。 …… 第520章 许若谷成了怨气胖子 “老郭,咱们交个朋友。交朋友就得有诚意。这次你们带来的东西,我都很喜欢。以后乡亲们要是缺钱了,还能搞到这些东西,其余地方卖不掉,那就来找我。只不过这次价格给的稍微有点高,下次就不一定了。市场行情一直在波动的嘛,你也理解理解。再一个,你这次回去做事,得有启动资金吧?没有钱,谁愿意跟着你干?钱多钱少又是另外一码事。” 这话也算说得滴水不漏。 前面是情,后面是理,前面是美好,后面是现实,前面软,后面硬。 这一顿下来,郭逢春心里头再没多少负担,收下了。 可心里头对许灼的感激,却是肆意生长。 啥也别说了,记在心里吧。 郭逢春暗道,都说刁易城刁易城,一路过来,碰到的招待所也好,遇到的木材厂也罢,一个个确实刁,不是横挑鼻子就是竖挑眼,大男人也跟小女人似的刁钻磨叽,可就来了天授村……不,也就是这双桥巷,做事各种敞亮大气。 所以……世上还是好人多。 送走郭逢春等人,临走前还塞给他们一大包零食,和各种糕点,全为民又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许灼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一听才知道,这老土匪又想占他便宜。 “小许,你的割稻队呢?” “今天最后一天,怎么了?” “借我用用,我有急用。” “不是,全书记,您说,咋回事。” “村里面有些老人,寡妇家的田,弄起来不难么?你小子聪明,倒是去找人来割稻,顺便帮老许家的田也收了。现在产能续上,自己也轻松了。除了你,村里还有好多人正难着呢。往年都是其余人帮忙的……” “成了,一句话的事。” “老子要不亲自来,你个小棺材一句话就肯给?” “全书记,这些人干的是苦活,我每天给他们吃,喝,还给工钱,哪里一丝待遇亏了?我又不是空手套白狼,刷面子卖人情……我能这么不要脸地让人直接给我卖力气吗,这不是剥削人家劳动价值嘛?” 这话把全为民说得又气又气不起来。 全为民就知道不能给这小子多说话的时间,指桑骂槐阴阳别人,这本事全村人都老实嘴笨,就他独一份。 “好了,您老也准备准备,咱们待会儿就出发,咱们还有正事呢。” 一听“出发”“正事”,全为民立马收拾起了郁闷。 他点点头:“咱们先把手头事处理下,完了我回去换身衣服,你也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免得扑了个空。” “好。” 割稻队的事交托出去后,许灼也回来,和许若谷说了下要出去的事。 这么一来,就直接打乱了许若谷一整天作画的安排,还要帮着许灼处理杂事,好在最近关键问题都解决了,眼下只剩收尾,也有闲暇。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杂事。 戚兰合的铁皮棚已运转起来。 戚苦玫广播这里也开始有模有样。 二十三号和三队的生产小组有负责人。 养殖场这边更不用说了,孟钱多在照看自己的土坯房时就已娴熟,现在更是游刃有余,有领导人的模样。 十七号的家具和灯,明天应该都能运过来安装好。 皮具小仓,木工小仓,竹编小仓这三个地方,目前也安稳运转。 所有人家里的田,都已经被割稻队收拾好了。 菜市场这里修建也过了三分之二,马上就进入楼骨收尾阶段,这些结束后,剩下的就是排线和装修,这些也不归许灼管,全爷爷要亲自监督。 所以许灼就把建设生产组一组二组,调过来建设天杏楼。 零食工厂前几天楼骨就已全部建设完成,目前在弄的都是内部隔间和装修,目的是为了完成每个生产环节更好的环境,以及完整流水线。 这个也不用照看。 然后就是街上的炒货铺子了,这个…… 这个一直是老妈在主持,没问题。 最后就是天授公交小组,这个有没有问题许灼不知道,但许灼从来不管,目前就是任由发展,不过她因为好奇,还特地看了。 结果倒是非常喜人。 原来因为这些天“天授易城线”和“天授百湾镇线”跑开了,沿途设立不少站点,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每一趟来来回回车上都是满的。 虽然突发情况不少,可许灼早跟司机售票员培训过相关事。 这处理起来也问题不大。 一共就三辆车,每天加起来的净收入有十块钱左右。 实际上,这钱还比不上许灼在村里投放的六个锅炉每天营收。 即便一个人上车是三分,一分钱能打两瓶开水,看起来不怎么成正比,可锅炉分布全村,有全村几千人硬需求自持,且水费还尤为便宜,而军马骡厢车每次拉人都有限,路途还不断,即便不间断固定时间内趟数人数也有限。 这么一对比,卖开水真的就是暴利。 也难怪卖矿泉水的身家都能几个亿。 细细盘算下来,许若谷就发现,好像除了杂事和突发情况外,也没别的事需要自己处理,仍旧按照正常日常进度即可。 “早去早回。” 许若谷去卧室,找出了茅淳珊做的崭新衣裤,让许灼洗澡换上。 许灼起初还有些不愿意。 她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外面人的眼光,可别人总是世俗的,这点谁都避免不了。你这次去,是带着目的去的,为的也不是自己。要是换个衣服,就能不让人看轻,进而增加成功的几率,为什么不做呢?” 许灼被说服了。 头次脱下身上旧短袖和破洞吐着褴褛的裤子,换上灰色休闲裤和淡蓝色短袖,踩上一双崭新的回力牌球鞋。 最后,背上装满各种资料和不少钱的八一双肩包。 “抱抱我,亲一个。” 临出门,许若谷拉着许灼,仰着面孔道。 许若谷的个子比较高,乍看几乎和许灼一样。 甚至因为这段时间,除了早晨,每天不怎么运动,顿顿又有荤腥,她的体格上比许灼都要明显大一圈。 好在,即便是真胖了也好看。 原本两腮肉不多,显得清冷。 现在肤色日常有些红润,腮上肉稍微多了点,显得团子嘟嘟婴儿肥,她要是笑笑,那就有种莫名的可爱。 如果不笑,有点像个怨气胖子,一点也不可爱。 许灼笑了笑,一把将她搂住亲了下去。 …… 第521章 对你用力超过己所能 “我尽量赶早回来,要是回来晚了,你先吃吧。” “我等你回来。” 大夏天的,两人亲密完了,也一身汗。 出了门,全为民太阳底下也抽着烟等好一会了。 他也换了身衣服——崭新的军绿色衬衫。 没带烟枪,就带了一包烟。 看到出来的许灼,他上下打量了番,不禁点点头。 “小赤佬,这才有点人样。身为天授村委干部,整天穿得跟穷酸乞丐似的,走出去丢天授的脸。这不挺好嘛,衣服可以,卖相也行。”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许灼解释道。 “嗯!有道理,你小子通透。”这话直接让全为民竖起大拇指。 一老一少带着自行车,来到了站台,把车子放上等了小一会儿的军马骡厢车,车子催动,驶向城里。 许若谷在十七号门内,望着许灼远去。 直勾勾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拿起纸笔,画了起来。 这还是许灼头次穿得这么干净整洁,犹如换了个人似的。 加上他端正的脸,立体的五官,还有简洁干净的圆寸头,笔挺身姿,整个人锐利又不轻浮的气质一下彰显出来。 和乡下如土里刨出来的淳朴完全两样。 许若谷莫名想要提笔,把这一刻许灼风华正茂,雄姿英发的模样画下来。 其实许灼不知道,虽然没有相机,但许若谷给他画了好多画像。 他整天在外面跑,晚上累得回来也没时间写东西,每天早上起来,还要被许若谷强行拉着晨练,打一顿,摁在地上摩擦,也就根本没在意这些。 这些画像有些是他晚上奋笔疾书的样子。 有些是写到兴头上,眼中流露精芒,嘴角翘挂喜悦。 有些则是他拿着古董、手串、材料平静认真检查。 有些是他闭着眼,脸孔朝向一处,眉头微皱,深深思索的样子。 有些是他在工地上严肃、认真、紧绷神经指挥。 还有些……是他和全为民、和蔡淳等人谈判时,那种沉稳从容,眸子里斗志昂扬的样子,那不是自信,那是一种决心。 “你画得可真好……情人眼里出西施,阿桃被你画得跟天神下凡似的。” 许若谷沉浸在素描中时,没意识到叶安巧到来,正在桌上看画作。 叶安巧来自然是一同弄第二期《变形金刚》内容的。 她以为桌上这一堆是,可拿到手才发现纸张有点过大,尺寸不对。 翻过来看到上面的画像,心里头真是五味杂陈。 她呢,先前以为许若谷画《变形金刚》已经很努力了,功底也深厚,笔头上对画的理解,已经甩出国内连环画老画家一截。 但现在来看,目前展现连环画的功底,不及她个人真正能力十分之一。 就手上这些画稿,每一张的光影,肌理,透视,解剖都达到了一个非常高深的水准,反正是她难以理解的程度,可问题是,这些才是基础。 世上能够做到这样的人不知凡几。 但凡只要有点天赋,肯努力,有学院派系统性学习指导,时间一到,不论怎样都是可以做到的。 许若谷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种程度,只能说天赋高,是天才。 然而真正天才的还是这只是基础。 什么叫基础? 就是在这上面,她凝聚出了自己的风格。 要不是她也跟着本地还算有名的书法家,学过几年书画,这些根本看不出来,许若谷的这些线条的风格,根本不是西洋画,而是——毛笔。 没错,就是类似书法线条的那种质感和变化。 极高的基础,融入了这种线条技术,再一个,她绘画还用上了水墨画的大写意,一幅画画完后,会用类似“皴”的技法,和水墨点生宣的技法,来让铅笔、炭笔画先天本就枯燥的质感,增加“水墨晕染”的感觉。 许若谷,竟然用素描来仿水墨大写意! 但是大写意吧,又具备素描的各种技法。 说是印象派莫奈风吧,不像。 说类似野兽派莫里斯·德·弗拉芒克吧,也不像。 纵观国内国外,只有一个人可以拿来作比较——徐悲鸿。 但徐悲鸿是水墨画基础融入西方画。 许若谷是以素描基础,上升到极高极雅的水墨画大写意。 叶安巧一边看一边思索,才发现,纵观许若谷那么多画作,风景画也好,事件画也罢,唯有对许灼的画,是用了相当于平日十一成的功力。 想到这,她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先前戚苦玫没去广播室时,在这里接受许若谷指导。 她都一度认为,戚苦玫有些时候,水准已经超过了许若谷。 但那也仅仅是超过了许若谷画连环画底稿的水平。 现在看来,眼下的戚苦玫,也顶多只有许若谷一成半的实力。 “这就是真正天才么……” 许灼曾私底下跟她夸许若谷如何如何厉害,真的是天上有地上无,当时她只以为是爱屋及乌,也没多想。 许若谷或许很有天赋,可还远没到她认为的“天才”程度。 现在来看,到底是她小瞧天下英雄了……严格来说也不算,从小到大,她见过不少聪明的人,还有不少同龄人能考重点大学的,但迄今为止,也的确只有许若谷,在其领域之内堪称天才,教过她的老师傅也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这是……没画完吗?这是谁?” 叶安巧翻着,看着,内心无比慨叹着,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张。 这最后一张也是人物情景画,但……很奇怪。 这张画景色由近及远,分别是挂着紫藤的玉兰,绣球花,郁金香,睡莲,薰衣草,天空的背景是挂着太阳与星辰的夜幕,没有月亮。 在花的中轴偏右,有一个穿着吊带裙捧着百合花的短发姑娘。 那姑娘身材线条简练,有种假小子的感觉。 因为她没有五官,起初叶安巧以为这是许若谷自画像。 可很快意识到,画上姑娘风格和许若谷完全不同。 以她的能力,是绝不会出现这种描写错误的,只可能是另有其人。 最奇怪的地方在于,这幅画层次非常鲜明,过度也自然,分为大前景,前景,中景,后景,背景五段,大前景的描写风格是叶安巧只能用“浮雕”来形容的,其实是一种超写实风格,到了前景就过度为正常风格。 再到中景时,就变得模糊起来,后景又变得清晰。 一般的画,都是一层层这么前后构图,做景深。 这幅画,却是以纸张边缘为最外面,画圆似的层层往里构图。 …… 第522章 你说你是几几开? 最外面犹如浮雕似的超现实画风,往内则从清晰转为模糊。 然后,这种描写落到画的中心——人物上时,人物的衣裙各方面,风格用了类似莫奈那种印象派,画好后应该是用手指皴擦过的。 以至于衣裙各方面,显得模糊、缥缈、轻柔、梦幻。 可是百合花的中心,四肢细节,脸部,又都非常清晰,显得很灵动。 而作为整幅画中心的中心的脸部,虽然没有五官,但…… 这五官应该是画上之后又擦掉,之后用手抹过的。 以至于这明明没有任何五官的脸,看起来好像是捧着花在对你微笑似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你知道这画中人应该长什么样。 和其余完成的画比,这幅画背后没有签名。 但是,这幅画的艺术性、创意、风格、画功各方面,叶安巧看来绝无仅有,已经能带着她突破到了另一种审美的程度。 如果许灼的所有肖像画,具备了她对许若谷认知的十一分功力。 那么这幅画,至少应该有十三分。 如果这幅画真正完成的话,估计得有十五分。 越看越有味道,细细看似乎还有各种各样的细节。 “这人……到底是谁呢?” 叶安巧看着一旦开始,便完全沉浸其中,雷打不动的许若谷,悄悄把画放回,整理起来,没有再打搅。 与此同时,许灼和全为民一少一老,也乘着公交到了市里。 两人拿下了自行车,直接往约定好的地点赶去。 易城运河饭店——由饮服公司开设的西餐厅,属于国营饭店里的友谊商店,在七九年以前,这里和本市友谊商店一样,只接待老外,国人不能进。 如今,谁都能来,但也不是谁都会来的。 主要是和友谊商店一样,东西琳琅满目,各种高品质,价格一般城里人都消费不起,就算本地人,也基本不愿意路过。 “别整个乡巴佬似的,东看西看……你又不是头回进城,走吧。” 刚进去时,许灼便眯着眼打量这里的各种装潢,风格,服务员,餐桌等。 结果被嫌丢脸的全为民拍了拍,警告了一下。 “不是……咱们出来商量事,顺便学习学习。” “那你学习到了什么吗?” “这里太破了,风格不怎么行,看样子是本地人搞的。估计搞这里的人,多少留过学。但也只是学了点表面的皮毛,照猫画虎,没学到西式建筑和西式装潢的精髓。说明这个人应该不是学文化课的。如果学了文化,就知道西方也有西方的规矩,有些东西不是随便摆摆就行。” “比如呢?” “我说了你又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 “巴洛克,洛可可,您老知道什么意思吗?” “哦~经你这么一说,还别说……这里真就有点瞎来。” 听全为民煞有介事这么说,许灼抿着嘴,暗道全土匪你再装。 这特么的,老头指不定以为这是两个老外艺术家呢。 谁料,全为民瞥了他一眼,指着这椅子道:“巴洛克风格起源于十七世纪意大利,常见当时建筑,因为这风格就为宗教服务的。虽然巴洛克曲线优美,但这种优美,有一种海浪的阳刚。且直线居多。洛可可起源于十八世纪法兰西,更偏向于个人,也就是小资。常见于各种内装和家具。花纹里有弧形,蛇形,漩涡形,弯弯绕绕比较多,瞧着有些典雅,多看就觉得俗。这种俗,还不如清朝后期的风格,至少人家花纹繁复,却都有寓意在。但这张椅子,为了追求……用你的话说,追求高大上,竟然用了巴洛克风格。这里内装,用了洛可可风,显得小家子气。尤其是这洛可可风还偏不列颠式的,够娘们唧唧二椅子兮兮的。” 平日里能说会道的许灼,早已被这番话弄得目瞪口呆了。 不是老土匪这……这是真有点东西啊,这点玩意儿也知道? 全为民眼角看着许灼这震惊样子,心里头暗喜。 好巧不巧,当年他的俘虏正好有懂这个的,当时他被迫和俘虏关在一起,外加一个翻译,就勉为其难地学了一些外国的东西。 他当时还觉得这东西没用。 现在…… 好吧,早知道装逼打这小子的脸这么爽,他当时应该好好学的。 果然,世上没有废知识,只有废人。 老少两个走入餐厅,立刻吸引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也没出现歧视两人之类的事情,这也是许灼很担心的。 毕竟他们是乡下人嘛,很容易遭到鄙夷。 结果人家不光很有礼貌,问清楚座位后,还亲自带人过去,然后倒了水给老少两个,之后就没再过来打搅。 大概过了小片刻,一个戴着遮阳帽和墨镜,拿着小包的女人走了过来。 这女人打扮洋气,身上还喷着香水,头发还卷烫过。 “两位,是全为民同志,和许灼同志吧?”女人大大方方伸出手道:“我就是刘翠娟儿,让你们见笑了。” 握手过后,三人再次坐了下来,开始正式会谈。 “刘姐姐你真是开放大气。”许灼笑着恭维道。 刘翠娟抿嘴笑道:“你这孩子嘴真甜,我儿子就比你小一点,你还叫我姐姐,咯咯咯咯……我因为工作问题,所以打扮洋气了些。我同事经常嘲笑说我打扮这么洋气,开口自称‘刘翠娟儿’,乡下土味扑面而来。” “嗨,哪能啊,哪能如您这般潮流。乡下姑娘要真能这样,那我可可心了。就是可惜,您比城里人还洋气,感觉您是大城市来的。” 对于许灼这么臭不要脸睁眼瞎似的恭维,全为民啥也没说。 两人就这么一阵闲聊,从打扮慢慢说到了她的侄子约纳斯身上。 然后才从约纳斯,慢慢聊到了这次正事上面。 好一阵,总算说到了“外汇公司”流程上。 许灼以前没做过外汇,周围也没做过外汇的人,穿越前后这还是头一遭,所以他的设想是,他们这儿提供产品,并且给予相当的资金支持,剩下经营管理都交给刘翠娟来,占股百分之五十一。 这也不算贪。 刘翠娟不用出钱,只要进行运营管理,就能拿到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她是“个人”,许灼这边和全为民一起,那代表的是整个天授村委。 可他还是小瞧了这女人。 这是他目前所见最为难缠的女人,没有之一。 刘翠娟不肯,做出的让步是五五开。 “几几开?”许灼再三确认问道。 …… 第523章 年轻人,得看这个 五五开,真等开不下去就只能把公司对半拆了。 如果是百分之五十一,实现绝对控股,那么到时候还是可以把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买过来的,就算她卖给别人,也只是换了个不能绝对控股的股东。 这动摇不了根基。 如果真五五开了,一旦分家,可想而知,刘翠娟会拿走很多好处。 她也不是没理由的。 她的意思,回头还要拉人进来当股东,就算天授村这里特产再好,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足够人脉,这东西便难推出。 更何况她的侄子约纳斯要在美仔那边开疆拓土,这也是一份人力。 最重要的还是许灼很被动,不知道这内部的门道,有些话头不知水深,只能够被带着走,这就非常难受。 就在许灼和刘翠娟僵持不下时,全为民开口了。 “小许,你出去吧,我来和翠娟同志谈谈。” 许灼喝了口水,看着全为民这从容老脸,犹豫再三起身离开。 以全为民的精明程度,顶多谈崩也不可能吃亏。 真五五开,留给天授的隐患可就太大了。 谈崩总比五五开谈成好。 目前最好结果,也是他和刘翠娟僵持不下,谈崩。 他叹息一声,走到外面透口气。 这年头的外面世界,可不像后世那么风光好,还有娱乐。 路上,河上,所见的都是为生活奔波的人,行色匆匆。 许灼想找个地方打发下时间,目光来回张望许久也没找到。 运河附近破地方,这年头不少土地都还是土地,像样都没像样呢。 他想骑着自行车去逛逛商场,给许若谷买点东西带回去。 可友谊商店什么的太远了。 最终目光落在百米开外的一个报亭。 刚凑近时,才发现旁边还有人在那看东西。 这大太阳底下找个阴头看书,也不知道是咋想的,跟个大傻缺似的。 “小伙子,想看新闻还是连环画啊。”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大爷,穿着工字背心,在里头吹着电风扇,拿着印伟人头像的陶瓷缸喝茶。 许灼笑着道:“最近哪些报纸卖得好?” “嘿,这还用说,当然是《江南晚报》啦。现在,可是咱们整个华东地区,卖得最好的报纸。主要是上面连载的小说《斩仙》太精彩啦,我都天天看呢。其次的就是《华东日报》了。” 《江南晚报》卖得好不稀奇。 稀奇的还是《华东日报》怎么销量也上来了,还盖过《北平日报》的风头,这多少看着……有点不科学。 “这《华东日报》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吗?” “先前是没啥的,可自从那个叫破壁人的作者,发表了几篇辛辣讽刺文章后,这报纸风气就变了。这些天的保持,都是类似那种文风。结果么,只会学人家阴阳,那种文辞犀利和辛辣,学又学不像。学‘破壁人’倒是成了一个个‘破逼人’,不少人买这《华东日报》回去,也是为了凑热闹,消遣消遣。不过这报纸本来就是华东地区的大报,分布很广,这风格一起来,稍微跟一跟,就能卖得好。” “哦~原来如此,呵呵呵……” 许灼被这老大爷一句画虎不成反类犬,破壁人成破逼人的话给逗笑了。 “那《江南晚报》的《斩仙》真有这么好么?” “那可不是么?你不知道吗?《北平日报》《人报》《光明报》这些顶级报纸,最近出现了不少评论家发文章,都在评论这小说。不仅是这样,很多名嘴都在报纸上开撕了。一般来说,开撕也就分成两派吧?现在北方的文学圈儿里,都因为这个小说分成了五派。” “卧槽……五派?这怎么分?五马分尸不成?” “哈哈哈哈……”老大爷被许灼的幽默被逗笑了,挥着蒲扇,拉过一张小板凳递给他,让他走过去聊聊,然后大爷侃侃而谈起来:“一般来说啊,这种事儿,不就跟戏剧一样,或者以前的小说一样,非黑即白,不是正派就是反派嘛?可要不说,那些东西上不得台面呢。你要仔细看过四大名着就知道了,里面从来没什么正派和反派。普通人读《西游记》都想当那猴子,据说,古代皇帝读这《西游记》,都觉得自己是如来佛祖。这《斩仙》厉害就厉害在这,因为人家是用虚构的故事,来说现实问题,牛逼的是,人家还把现在问题放入这情节里面推演了,这就不得不发人深省啊。” 所以这个五派,就是支持小说不同观点的人。 有的支持小说里的老牌正派,有的支持主角这样的探索者,还有的支持魔教这边,觉得他们才是被压迫的…… 许灼起初听得兴致勃勃,听着听着,心里头就不安起来。 他最初只是想为了制造“争议点”,所以把里面所有正派反派什么的,都设定的各有缺陷优劣,就像《第五人格》,也想《英雄联盟》里的平衡体系——你攻击高了必然血条薄脆,你血厚必然攻击力低。 要不然,一个英雄,啥都有,啥都不缺,也就失去了故事线上的成长与可能,更失去了游戏中装备的意义。 这道理就跟“宇称不守恒”一样。 如果宇宙是绝对对称平衡的,那最初也不会发生宇宙大爆炸了。 就是没想到这个小说现在做大了,竟然惹起这么严重的风云。 最最最让他心惊的,还是某个刚退下来的领导,竟然也发言评论了,虽然没有出现在报纸和报导上,但简单几句评论,如今却早已口口相传。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许灼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不是吧,开玩笑呢,这位也跟着来凑热闹? 他连忙转移话题问道:“最近哪本小人书卖得好,给我来一本。” “小人书那个,没啥看头。我跟你推荐最近很厉害的科幻故事,这东西真叫一个牛逼……真的,老外看了都说好,抢疯了。真要我说,年轻人不该看《斩仙》,这小说太深,里面很多事都挑得很隐晦。有些地方,真得逐字逐句细品。年轻人么,不说有没有那个耐心,至少没那个见识和阅历。要看,还得看这个。” 老大爷从书摊里抽出了一本杂志似的册子,递给许灼。 许灼低头一看,人麻了。 …… 第524章 这么巧?那我当你干爹吧 可不就是《创世纪之变形金刚第一期》么? 翻开来,上面写的前言,还是他的笔记。 “这个科幻故事我看过,画风是真不错,就是剧情有点……狗血。” “狗血什么意思?” 无奈,许灼还得解释一下。 老大爷听完就笑了,他翘着二郎腿,蒲扇拍着膝盖:“这还算狗血?要我说,管他呢,故事本来就是无巧不成书。好看就行了。我年纪大了,看不懂这个,只能把这些当做‘汽车修炼成精’来看,觉着还挺不错的。” “嗨,这种科幻故事啊,我觉得还是离咱们太远。”许灼摆摆手。 老大爷就不同意了,他道:“你要硬说远,我可就不困啦。其实除了真人真事,又有哪些事不是杜撰出来的?四大名着里,只有《三国演义》最贴合历史。可是那玩意儿吧,你瞧瞧,讲难听的,咱们这样的真到了兵荒马乱的年代,能当啥啊,将军还是牛马啊,不过是个小兵活牲口罢了。看《三国演义》也就图个乐子,和其余的区别不大。有人说《红楼梦》写得很实,那些故事都是曹雪芹当年亲身经历的真人真事。可人家是官老爷,有钱没钱被杀头还是进皇宫,管我们什么事?就算真人真事,成了书,不还照样当个乐子嘛。” “嘿,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就得是您看得通透。” 这两句话老大爷听得极为开心,异常受用。 正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这话还不怎么兴说,往前几年,得是和胡一样的错误啊。” 许灼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那个背对着在看报的男人,此时脸一转过来对着,他不禁有些懵。 这不是……伏冬么? “这华夏还真小……真巧了,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你。” 伏冬笑呵呵道:“我也纳闷呢,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敌国派来跟踪我的特务,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你。” 许灼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有屁个价值,配特务来干你?” “我是路过,在这里歇歇脚,你怎么在这,真不是跟踪我?” “我跟踪你个吊毛啊,老爷子在运河餐厅那办事,我跟着过来的,你看,我们两个的自行车还停在餐厅门口呢。” “嘿,这真是巧……我觉得咱们这么有缘,不如我当你干爹吧。” “有你这么占便宜的吗?不成的,你太傻了。” “那也行啊,你当我干儿子总可以了吧?” 许灼一阵无语,目光落在了他手上,不禁笑道:“怎么,你一大把年纪了,还看这连环画,难不成带回去给孙子的?” “没呢,我家的还没结婚,要不我把我家的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伏冬同志啊,不是我说你,你长得这么不好看,就心里头没点数么。都说女儿像爹,你女儿一定很糟糕吧?按照道理算算,你女儿这年纪,这年头,至少也得生孩子了。不生孩子,还没嫁人,难不成长得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以启齿?” “你小子嘴毒,不愿意就不愿意,还一个劲损我,也就你了……”伏冬笑着道:“要是别人,我早就一个合德过去干人了。你这话呢,就错了。我女儿长得那真是天上有,人间无,跟个仙女似的……” “吹牛逼呢。”报亭大爷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扇着扇子哈哈笑。 许灼一阵无语:“您能别给你相貌难以启齿的女儿找补么,找补也不是这么找补的,哪里有这么吹自己女儿相貌的,这不是招黑么?不过我的事还不劳你操心了,我有女朋友了,回头就办酒席。不说别人,我家的肯定比你家的漂亮,这事儿真不是我吹,我们那儿十里八乡公认的。” 伏冬摇摇头,根本不信,道:“但凡相貌好的,脾气基本不怎么好。我看你这一脸欢喜的样子,估摸着……这姑娘脾气不小,以后有得你受。” 许灼沉默了下道:“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家的,想来脾气很好吧?” “呃……”伏冬刚刚说那话完全是经验之谈,他道:“我家的脾气大得要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丫头有点疯,一言不合就砍人。” “不是……你就介绍这样的给我?是不是因为我先前出言不逊,驳了你面子,所以你要把女儿介绍给我?” “讲真,确实有点这样的意思。以我女儿手段,能把你给收拾服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女儿脾气大,是没遇到能收拾她的。就算你女儿真嫁给我,我也会让她知道,谁是天,谁是地。”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 笑完了,伏冬拿着《创世纪之变形金刚》问道:“阿桃,你对这书怎么看?” “你是指哪方面?” “这书在社会上的影响,我知道你一向有见识有主见,你说说看呢。” “这东西……说实话,这年头也算是风口浪尖了。”许灼随意翻阅着这书籍,眉头微微皱起道:“只限于易城,这还好说,但发行量大……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东西在目前国内,也很难拓展出来,曲高和寡,这是好事。” “你是怕影响太大,被人举报?” “不错,社会言论风气上,还不怎么样……不过这东西是科幻,又是漫画,本来就是幻想类作品,我觉得上头对这个,应该会比较宽松。” “什么叫‘宽松’?你是觉得上头不懂这个,对这不感兴趣?” “难道不是么?科幻作品是有必要的,但因为创作类型的缘故……” “不,这本东西,已经传到首都了。” “啥?谁带过去的?”许灼吃了一惊。 “不是谁带过去,是这书买的多的群体是外国人。你也知道,上头对于任何涉及到和自身有关的,在国外的风向,都会密切关注。这东西在本地的受众其实不算太多,虽然内容和画是真不错。” 许灼冷静下来,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我上面有人啊,这事儿我多少听到一点,而且我的工作也是文化工作,这种事多少必须知道些的。” “处理风向知道吗?” …… 第525章 文学不良是伪命题 “这不清楚……其实不少人还是觉得这故事是好的,有点类似‘陈胜吴广起义’外加‘孙猴子’,只不过载体特殊。也有些人觉得这就是无稽之谈,里面三观不正。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主要还是因为外国人很喜欢。”顿了顿,伏冬道:“所以我才问问你怎么看,是否会产生不良影响。” “用‘文学作品产生不良影响’这种借口,本身就是伪命题,是一种用来攻讦的借口。即便是童话,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细究,不良影响还不少。真正的文学作品,本身必须引起争议,在争议中反思。比如说《洛丽塔》这本书,很多人说它三观不正,影响恶劣。但是写出来的公布出来的是影响恶劣,这已引起人们对社会现象的重视了,如果不公布出来呢?既然你觉得影响恶劣,说明这书的文学性和警示性就对了。同样道理,拿它和《金瓶梅》比,就是小巫见大巫。而且我觉得,主要原因还是现在的文字太过金贵,和作品本身无关。” 伏冬不理解:“什么叫文字太过金贵?” “文学就是文学,小说就是小说,严肃文学的小说,那是用来批判的,但是相对的还有娱乐小说的存在,那都不能叫娱乐文学,只能叫小说。现在社会出一本小说,都会引起全方面关注。但要是每年出一万本,一百万本呢,是不是?比如说目前只有一本的《斩仙》,如果它的跟风作品如雨后春笋崛起,那么除了它之外,其余的跟风作品还值得批判吗?” “你的意思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 “差不多,就是现在娱乐方式比较少,在普遍没有娱乐小说的时候,报纸上都刊登的是一些老生常谈看腻了的农民土味故事,忽然杀出这么个东西来,暂时也没有别的可以超越它,于是一群人各怀目的地利用它。可你看看咱们真正劳苦大众,看着小说是什么态度?还不是看故事凑个热闹,多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么,其余人呢,只怕多少是别有用心吧。” 伏冬沉默不语,拧眉沉思。 大概过了足足一分钟,一辆海城牌轿车忽然驶来。 后车门直接被里面人打开。 伏冬回过神,蹬上车,临走前他摇下车窗道:“阿桃,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有些事堵不如疏。回见,回头请你吃饭。” 许灼对他摆了摆手,也没怎么在意。 前后撑死见过三次面,也不算熟,就是还能聊聊。 但也不知道是受全老头影响还是什么的,他对伏冬很多口风走向都不认同,觉得他的思想,太偏执于改开。 只觉得改开利大于弊,但没想过弊在哪里,又有多深。 说到底,这也是个肤浅的人。 有这么个肤浅的爹,估计她女儿也是个脾气大没啥深度的傻缺。 这一聊便是一个多小时,时近中午。 天授村这里忽然热闹起来。 一群老外乘着军马骡车从镇上过来,涌入了村子,直接来到十七号。 军马骡厢车,自然是天授公交小组的。 司机也好,售票员也罢,都认识许灼。 直接把车子开进了天授长街,顺着南头往北一路走,直到柘泾巷这里停下,因为这儿修路,没法走,只能带着人往前钻小路步行。 正是农忙时,这巷子里家家户户也没多少人。 要不然,就这么一大群金发碧眼的人来,肯定要被围观。 司机就这么一直带人到了十七号,敲开门,出来的却是叶安巧。 “怎么了,什么事,这是……” 叶安巧皱着眉,被这大吼大叫吓一跳,她更担心许若谷创作状态,结果还没责骂,就见这后面女多男少吓一跳。 平时也就市里友谊商店附近才稍微多的洋人,这里一下来了十几个! “他们是来找许哥的买包的,许哥在吗?不在的话,让嫂子出来也行。” 嫂子,自然就是许若谷了。 叶安巧连忙转身进去,把许若谷从沉浸状态拉出来。 这让许若谷的脸瞬间就黑了,基本和平时一样冷冰冰的。 但在听说有很多洋人来时,她也只能忍着脾气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即便有心理准备,到了门口,还是吓了一跳。 十几个老外,几乎个个高头大马,一双双蓝眼睛、绿眼睛、褐眼睛,正朝着她望过来,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这人也……太多了! “你们好,各位,我听说你们是来买皮包的,是这样么?” 许灼不在,轮到她来应付了,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人多。 “是的,我们听朋友介绍,说你们这儿有包,很漂亮的包。” 外国女人们看到这个华夏女人时,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这也……太漂亮了吧? 不过很快她们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竟然说的是法语。 许若谷最擅长的是法语和俄语。 学俄语当时完全是家庭缘故,被强迫着学的。 法语则是因为自己的喜好。 “天呐,你竟然会法语,在这异国他乡,真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和亲切。” 外国女人们纷纷说道,细细听,里面将近一半竟然都是法兰西人。 许若谷和这些人聊开了,很快融入进去。 随后边说边聊,带着这些人往皮具小仓那里走。 皮具小仓早已开门,叶安巧已提前一步跑来通知了陈皮匠等人。 众人也立刻匆忙地把这里头收拾了下,归整归整。 直到许若谷带着人来时,一切刚刚好。 “哇哦!它太漂亮了,帕特里克说的是真的,果然没有骗我们!” “这个包太漂亮了,越看越有味道……许女士,这是你设计的吗?” 许若谷连忙摇头道:“我只是辅助,这些包的设计者是我的未婚夫,我只是帮助他,完善一下效果图,这样我们的陈先生才能发挥真正的水平。” “效果图?是什么样的,我们能看看吗?” “当然。” 许若谷从陈皮匠这里找出一沓装订好的册子递过去。 翻开册子,可以看到这一张张图片,比照片拍得还好。 皮包的颜色,质感,纹理,各种各样的细节,清晰无比。 重要的是,这效果图除了三视图外,还有内部图和剖视图。 随便拿出一只包,找到相关的图册,所有一切都能对照上,精准无误。 “这是你画的?这太棒了。” …… 第526章 她叫安牧雪 “是啊,画得可真好……” “我们学院很多人都没你这水平。” 老外们分成了两拨,一拨在那挑选着包,另一拨则在这里看图纸。 效果图给对方看也没什么问题,设计图不能看。 经过之前帕特里克等人来的这件事后,许灼就把所有包都标注上了叨乐,马克,英镑,日元四种货币的价格及相应文字。 眼下这些老外要做的,就是挑选包和付钱。 讲价,那是不能讲的,爱买不买。 这种手工包,专人设计,别的地方没有,审美上也经典永不过时,你就算去找现在所谓的欧美流行包来与之对比,也比不过。 还砍价,谁给你的勇气,难不成洋人胆囊也比较大? 要强行讲价钱,也行。 许灼这里早准备好了“故事”等着你。 为皇室服务的匠人,还得到过意大利皮匠的栽培,中西结合,这里面经历多少坎坷才有了今天,你忍心砍价? “你们学院?你们……是学美术的?” 许若谷听到了关键,立刻有些好奇起来。 心下没来由一阵悸动, 出国学习艺术,曾是她几何时唯一的念想。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自从遇到许灼后,先前受到许灼“水墨大写意”概念的影响,加上这段时间又有机会不断作各种效果图,她的基础下限和上限,都更上了一层楼。 这时她已有些明白,想要拔擢自己,不一定非得去学院。 “是啊。”这个外国姑娘说道:“我们目前处于修学期,也算是出来采风的。结束这段时间后,我们就得回去交毕业作品了。先前在别的地方转了转,看到了你们华夏很多优秀的作品。但是那些作品技术太高,路线也不一样吗,我们学不来,而且我们还找不到这些大师本人进行讨教。来这里只是买包的,没想到能够遇到你……你的技术太棒了。” 许若谷谦虚道:“和你们比,我还差得很远,你们学校的毕业要求高么?” “非常高,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巨大的挑战。”外国姑娘顿了顿,睁着蓝汪汪的大眼眸,对她眨眨眼道:“你知道‘凡尔赛美术学院’吗?” 凡尔赛美术学院! 许若谷身子一怔,脑子一懵,整个人瞬间有些恍惚。 她深吸一口气道:“是巴黎北部凡尔赛镇那所吗?紧挨着路易十四行宫凡尔赛宫的那个?” “啊,你竟然知道,没错,当然是那所……” 许若谷有些抑制不住的冲动,打断道:“你们都是那儿的吗?” “是啊,我们都是……” “那,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叫‘安牧雪’的学生?” 在许若谷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这些都是来自凡尔赛美术学院的外国女生时,女生们也一阵疑惑。 她们四下交流,言语悉悉索索。 很快给出了答案。 “没有。” 许若谷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头既有失落,又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松口气。 “不过……”其中一个女生道:“倒是有一个来自华夏的天才学生,长得非常漂亮,也很温柔,她的名字叫‘阿奈’。” 阿奈是音译,字母是anais,一个标准的法兰西女性名字。 不过,许若谷却第一时间明白过来,这个名字的意思。 许若谷心脏怦怦跳,有种压抑不住的激动:“这个……这个人,她在学校怎么样?我是说,你们不是说她是天才么?” “没错,你们华夏人的学习能力很厉害,但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也最刻苦的学生。她可以一杯水,一根法棍,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一整天。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画了好一会儿,我们离开后,她还在那。她来的第一年,我们学校的知名教授举办个人画展,唯独邀请了她的作品加入画展。第二年,学校这里就安排了她个人的小型画展。这件事,全校都知道。说实话,我们周围优秀的人很多。但直到遇到她,看了她的作品,我们才知道什么叫天才。” 许若谷露出欣慰的笑:“虽然我们华夏人很优秀,可还是得向你们请教和学习。在近代史上,你们走在我们前头,做了我们的老师。” “不不不……”这些女生异常谦虚道:“我们教授说过,你们华夏的艺术,早就到了一个很高的精神层次。在整个艺术世界,都被杜尚给嘲讽得一无是处时,唯有华夏的艺术仍旧配叫艺术。我们教授说,人是不断在进步的,经验会不断积累和传承,后世的永远比过去的先进,但艺术这条路,谁走的更远,才更有资格说话。毫无疑问,这点你们华夏人做得比我们好得多。” “呃……”许若谷都被说懵了,疑惑道:“是不是夸张了些?” 几个女生立刻叽叽喳喳热聊起来。 “或许以前是的,那是我们没有出去的时候,一直以为我们法兰西的艺术,屹立于世界顶点,直到阿奈到来。” “阿奈这个人看起来很好相处,其实很不好相处。她对谁都很和善,但和谁都走得不近。她是那种为了艺术而献身的人。我们起初觉得她挺孤傲的。” “是的,没错,我们好心好意屡次邀请,都被她拒绝了。” “有一次,有个女生被拒了好几次,生气了,就打算去烧了阿奈画了一个月的作品,她带着人蹲守着,结果……嗯哼~” “结果她们就看到阿奈把自己画了一个月的作品,直接烧了。” “这种事还不止一次,包括上了画展,被全校公认最优秀的作品,也被她烧掉了,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一定是精神有问题。” “毕竟一个什么都不做,整天整天画画的人,这就不正常。” “一直到学年结束时,她又上交了作品,和被烧掉的作品一模一样的,但是,比被烧掉的更好……当时我们才明白,她是在艺术上,对自己有极致到癫狂的苛求,那天赋也好,努力也罢,还有决心,都不是我们能比的。” “正因为这样,她赢得了领导,教授,所有人一致的尊重。”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下乔尔吉亚了。因为这事,她反而和阿奈成为了朋友。谁能想到呢,本来要去烧掉她画的,却被她给折服了。” 许若谷没想到安牧雪这样刻苦。 她叹了口气道:“她在法兰西的生活,一定比较拮据吧?” “呃……”这话直接把所有人女生都给沉默了。 许若谷才发现不对,连忙问道:“不是吗?” …… 第527章 不买不是外国人 “学校给了她免学费,她的奖学金拿到手软。积极参加各种大赛,大赛的奖金像是为她设的。除此之外,从第二年开始,就不断有人找她来画画,或者买她的画……就我们所知,她的画一幅在五百元左右。” 这年头齐白石的画也才几百一平尺。 本币和法郎、马克、叨乐的汇率差不是很大。 人家在学校,一幅画就能几百,以后价格只会高不会低。 要是许灼在的话,一听这个,就会想,几条大黄龙能换一张,大黄龙管够。 “那她还是只吃法棍?”许若谷有些不明白地问道。 “不,她多加了两个鸡蛋。她曾经说过,这已经是奢侈了。人只有在痛苦,挣扎,煎熬中,才能明白所谓的美好。没有对美好的渴望,就没有对美好的追求。没有这种动力,也就无法提高自己在艺术上的成就。” “这番话已经被校长做到了校训上。” “不过,自从她说出这话后,便有了‘东方苦行僧’的称号,虽然我们都觉得一个这么漂亮又有才的女生,挂一个秃子的名字不太好。可据说……她本人似乎还挺喜欢的……她本人非常乐观。” 许若谷和这些人聊了半个下午,听到了很多很多的消息。 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当然,如今的她已不是原来的她了,该赚的钱还是要赚的。 许灼那一套,就她学的有模有样。 小二十人,每人至少买了一只包,一只皮包。 其实这些姑娘基本不缺钱。 凡尔赛美术学院,法兰西大革命前身就是贵族学院,之后成为国立的,能在这里面上学,不管是谁,多少都不会太穷。 都知道学艺术的,尤其是美术,非常烧钱。 这烧钱的不是学费本身,而是各种颜料,画笔,纸张,工具的钱。 尤其是颜料和纸张,完全就是烧钱,擦屁股都没用得那么勤的。 这些小姑娘能够在里面坚持四五年,会真正缺钱? 于是,这段时间以来,这里积累的各种款式的女式包,几乎被扫购一空,而剩下的包里,也被抢掉了小半的男式包。 至于八一系列的包…… 虽然只有男式的,但被这些喜欢绿色的外国人全抢光还不够。 甚至有个人为了等陈皮匠手中正在做的那款八一包,特地等了等。 除此之外,许若谷还带着她们去隔壁木工小仓,竹编小仓看了看。 木工小仓里主要售卖的是手串,最近又增添了水杯。 许灼先前接待帕特里克等人时,有些东西基本算凭借话术强买强卖的,这些人对于这些东西,兴趣不是太大。 可这些学艺术的女生,对于具备天然醇厚香气,以及天然美妙花纹的珠子,完全没抵抗力,有的甚至十串一买。 萧峰的竹编这里,也因为许灼的指点,品质各方面远超外面。 这年头人好就好在实诚,坏也坏在实诚。 比如说编个竹篮,做个竹凳,基本追求的就是大差不差就行。 甚至弄下来的青竹,打磨一下,直接做成工具。 许灼就不喜欢这些。 他让萧峰把每根竹篾,每一根竹条,都去毛刺,打磨圆润,要做到贴近脸皮拉,不会有毛刺扎脸,所有的藤条什么的,也要进行杀青。 做的凳子,椅子,桌子什么的,不能有缝隙,竹条排布不能有高低。 一定得对称,粗细大小要均匀。 在这些要求下,先前凭借莽劲以物廉价美量大取胜,养活自己的萧峰,现在则是一天只能出个一件东西,但做的个个都是精品。 再加上许灼给了他不少款式,这东西越做越精。 于是,许若谷带着这些老外来了后,又是一阵扫货。 不过大东西是带不走的,一些精致的竹编包,小篮子等物件倒是可以。 萧峰是篾匠,篾匠主要是编织。 竹篾是最好的材料,但不是唯一。 所以除了竹篾之外,他这里还打了很多稻草,麦秆,茅草,狗尾巴草来编织,这编织的基本都是帽子——草帽。 不过他编织的可不是农民下地的那种草帽。 而是那种非常洋气、优雅,带着丝带的大边沿帽。 这些外国女生看到这些帽子,拿着一戴,加上身上的裙子,顿时显得优雅飘飘,女性那种天然爱美心理得到了爆发式的满足。 许灼下午回到家时,这些外国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他回到十七号卧室,准备洗个澡再说,却见堆满了桌子的外币。 数了数,吓一跳,竟然有一万两千多。 “哪来的这么多钱?” 一时间也顾不得洗澡什么的了,他看着床上躺着,吹电风扇呼呼大睡的许若谷连忙询问,可许若谷没理他。 他看着许若谷背对着自己的丰满身形…… 轻轻撩开蚊帐,从后面贴了上去。 “怎么了,蔫吧拉几的,来亲戚了?” 许灼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平时气性挺大的,今天却没什么反应。 “你走之后,来了一群老外,是帕特里克、约纳斯他们介绍来的……”许若谷声音低低沉沉,述说着整个经过。 “没想到还能有回头客啊,都是有钱人……” 许灼倒是没觉得太惊讶,别说现在,即便再过五年,也就是彻底开放后的两年,八五年,美仔的经济总量达到了四万亿左右,华夏则是零点二六万亿,当时美仔全世界想方设法花钱,家里还有一堆钱花不出去。 反观华夏,不光总量这么多,人还特别多。 人家总量这么高,人还特别少。 于是人均上,相差了足足一百四十倍。 何况是现在。 这笔钱在他们看来,可能很高,可转念一想,许灼当初卖牛黄拿了一万,不也兴奋得飞起么,似乎差别也不是很大。 “你身上这么热,是不是发烧了?快脱衣服,我给你吸热。” 了解事情经过后,许灼拉着许若谷身子柔声道。 许若谷倒也没抗拒,只是刚转过来,就传来敲门声。 是叶安巧的。 “阿桃,外面又来了外国人,说是来找你的,叫什么帕特里克。” “嗯?!”许灼一怔,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个抽身跳下床。 许若谷见状,也连忙收拾一下衣服起来。 许灼先出去,她在后面收拾完一桌子外币,这才跟着一同出去。 天授村,一辆黑色的林肯汽车驶入天授。 …… 第528章 等他撞南墙我们再点破 本来是从五村路来的,但五村路拐入双桥村的双桥路封路修路,没法走,经过指点,就只能绕到了南面,走天授长街往北走。 不过往北走,也只能走到柘泾巷。 因为从柘泾巷路段到白银灞河路段的天授长街,也被封了修路。 剩下的路,只能走旁边小路。 天可怜见,在这样的年头,五村集镇经过的上海牌轿车都没几辆,毕竟八零年咱对进口汽车,都是加百分百关税的,上海牌轿车还是仿的奔驰,国内能开得起车的不多,开得起外国车的,甭管啥车都是巨富了。 而这么一辆加长的汽车驶入这么个乡村,一时间不知引来多少村民围观。 原本司机也是要下来的,看到村里人如此好奇,也有点害怕。 最终,司机留在了车上。 车门打开,下来五人。 中间那个高个子的白人青年,仍旧穿着短袖牛仔裤,赫然是帕特里克。 他周围四个,都高大强壮,两个外国人,两个华夏人。 这大热天的,每个都穿着西装皮鞋,头发打着发蜡,看起来派头十足。 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个黑色方形皮箱。 五人下了车后,帕特里克看着被拆得一塌糊涂的路,眼神露出些许惊色。 这惊色中,还有些喜色。 只是周围四个保镖,没走多远便差点踩了狗屎,不禁有些骂骂咧咧。 “我说帕特里克一定是被忽悠了。”其中一人小声道。 “可小声点吧,他根本不信,你再说他就要生气了。” “我不明白,城市里好的项目一大把,他为什么偏偏来这乡下破地方,特么的,连个像样的路都又没,还有什么东西值那么多钱。” “这种事,你知道,我知道,就某人不知道……” “算了,等他撞南墙的时候,我们再点破。” 几人一阵小声嘀咕,而走在巷子间小路的帕特里克,仿佛享受着这一切,显得轻松自在,充耳不闻。 没错,这一次,他带着自己的钱来了。 这笔钱,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还不如他手腕上的手表,但这年头要在华夏这样的地方,弄到一笔叨乐,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要是直接转外汇拿过来,倒也更轻松。 问题是许灼不要,他就要外汇。 走了没多久后,一行五人便到了“天长路口”,即双桥路和天授长街十字交叉口,这里两边的房子被拆了不少,但真正令人瞩目的,还是十字路口东南拐角这里立起来的一座在这乡野间堪称庞然大物的彩钢瓦工厂。 “哦,许弄得可真不错!” “我就这段时间没来,这里竟然就造成了这么个东西。” “这里的建造速度与建造能力,真让我吃惊。” 帕特里克好好观察了一下工厂,发现和自己国家的小型工厂已经没多少区别了,甚至因为刚建成的缘故,看起来更新。 还有就是……看结构,好像是两到三层,内部并不简单。 关键自己才离开多久,这么一座工厂就建得差不多了? 这建造速度和自己国家比起来,简直就是碾压。 他有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国家那么发达,在建设速度上,竟会被一个小乡村给超越,这实在匪夷所思。 当然,他不知道,资本主义国家是不会为了建设那么一座小工厂,直接聘请上百人,每天干活十小时以上的。 如果一个人一小时是一个工。 那么这座小工厂至少花费了七千个工。 这花费工的量,就远超了美仔那样的发达国家,可以用各种机械和吊臂来完成建设了,虽然很吃人力,可这时候人力便宜不说,人力还比机械灵活。 “这种地方建这么大一个工厂?” 保镖们面面相觑。 这里就有个尝试性的问题。 谁都知道,就算是美仔这边的人都知道,华夏是农耕社会,农耕民族,目前为止,农村完全要种田吃饭的。 农村人口就这么多,你开设那么大工厂想干嘛? 关键是,这时候不是后世,能到处招工。 去哪里都要介绍信,否则只能睡大街,这就限制了人口流动。 所以,农村即便有工厂,也是类似作坊那种东西。 事实也是这样,天授钣金厂吞并了东蔡钣金厂,二合一,也就勉强跟人家玻璃厂一个车间差不多大,这都是巨无霸了。 其他什么工具厂,真就一座民宅几台车床。 至于针织厂,也差不多,基本是半间民宅里头放上几十台缝纫机。 那也是在村子周围,没听过在村子中心建设这种东西的。 这不是纯属浪费土地资源么? 保镖们可比农村里人有见识多了,看到这工厂时,就产生了各种疑问。 他们越发觉得,这个村子在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紧接着,一转弯,拐过十字路口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更是惊得他们说不出一句话,这……这啥呀?! 一条打着白线黄线分明的双向四车道柏油路! 没错,他们没看错。 这么粗,这么平坦、崭新、整洁的一条柏油路,他们一路走来都没碰上过几条,竟然在农村里,有这么好的一条! 这太离谱了。 不是,修路的这么多石子,水泥,柏油,可都是目前华夏国家级资源,是建设工程用的,这个村怎么弄到的? 四个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震惊中满是无法理解。 这条路很直,加上空气干净,天色明亮,一眼可以看到尽头。 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条宽阔无比的村内河了。 那河,建设得比工程河漂亮,又比普通河要扎实。 河堤两岸的树木,还有那充满特色的木头栏杆,嗯……怎么说呢,如果没有两岸这些房屋,他们都怀疑这是欧洲发达国家商业街的景色。 又是这路,又是这河…… 不说工程量,就是这些材料,这个村是怎么搞到手的? 也没听说这个村有什么国家特批啊。 踩在被太阳晒得滚烫,但干净,扎实,坚硬又不梆硬的平坦柏油路上,保镖们的心态,已经从入村时的各种不屑,转为被震撼后的疑惑。 当走了几十米,进入到塘口时,他们最先看到的是前面两栋三层楼房子。 这两栋房子,在普遍平房的乡村,真就是鹤立鸡群。 可紧接着,他们就被一股飘香四溢的油脂味吸引。 …… 第529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顺着味道转过头去,目光这才落在塘口附近这片大空地上。 除了修整干净的码头外,便是这棵庞大无比的银杏树,和围绕银杏树正在打造的工程,接着才是不远处已经建设到四层左右的菜市场。 他们目光一扫,不断估量,内心震惊与疑惑越发浓郁。 怎么说呢,这么大,这么高的楼,这得花好几万吧。 一个农村,花好几万搞这种东西,这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么? 有这个钱,不如给村民发发福利,多穿穿新衣服啊。 一路过来,那么多村里人都穿着补丁衣呢,这个村里的干部是怎么回事? 两个华夏保镖内心已经开始对这里无比腹诽了。 不过两个外国保镖,他们的目光却被不远处铁皮棚子吸引。 “我好像闻到了炸薯条的味道,真怀念啊,好像这个城市,就没一家快餐店来着,我有点怀念家乡的味道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里怎么可能有炸薯条呢。” 两人嘀嘀咕咕中,就被帕特里克带着往二十三号走去。 但到了二十三号,问了问人,才知道许灼等人搬到了十七号。 惊讶之余,帕特里克面露喜色,连忙往十七号赶。 抓着门环敲开门,很快,刚换上的生漆大门便缓缓打开了。 叶安巧抬眼往前看,看到是外国人面孔,没有惊讶。 她已经看麻了。 当即用刚学会的英语询问,是否是来卖包的。 眼前的老外却用结结巴巴的普通话回答她,他是许灼的朋友,帕特里克。 许灼到了楼下客厅时,就见帕特里克带着另外两个陌生的外国人,还有两个陌生的华夏人,正站在楼下边上等着。 客厅里多少有些一塌糊涂。 既有帕特里克一行五人,站在边上,又有一大群人把东西搬运过来。 声音嘈杂,人多,乱哄哄的。 许灼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一道人影朝他走来,抬手对他打招呼。 “许委员,在忙呢。” “翟师傅瞧你这话说的,叫我阿桃就行。” 来人正是翟立森。 许灼很意外道:“翟师傅,今天您怎么有空来了?” 这些天,翟立森一直在木工小仓那里忙活。 其余散活都交给普通木工就行,这些人由魏工郎来管着。 可许灼十七号的活计,完全就是翟立森一个人的事。 其余人顶多帮忙打打下手。 “我这不是来给你交接工作嘛。”翟立森甩头,指了指周围正在搬进来的东西道:“来,你来清点一下,看看质量如何。” “稍等。” 许灼抬了抬手,走向帕特里克,上前与之握手。 “很抱歉,我的朋友,怠慢了你。我其实刚从市里面回来——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突然,不然怎么说都得等你。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刚刚走了一批游学来的老外,据说都是你和约纳斯介绍的,这可让我好好赚了一笔。” “喔~许,看你忙碌的样子,这倒是让我很欣慰,说明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看起来有要紧的事……我能过问一下,这是在做什么吗?” “是这样的,还记得我先前和你提过的中式家具么?” “已经弄好了?!”帕特里克眼前一亮,看起来颇为兴奋。 许灼道:“庄田那里的当然没有弄好,这些,是我这栋房子的。看来你很感兴趣,可以的话,跟着我一起看看吧,我会向你好好介绍的。” “当然,荣幸之至,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对于陌生人,许灼向来很警惕。 他和帕特里克聊天时,眼角一直在打量着身后的这两个老外,还有两个华夏人,四个人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牛高马大。 除此之外,四个人也在打量着他带着笑,似乎都有些不屑。 他不知这四人身份,但也没惹过这几个人。 只是通过这些天,天天被许若谷摁在地上摩擦看得出,这四个人腿粗,斜方肌厚实,脖子有些短,下巴有点方,很可能是保镖之类的角色。 “来吧,我先指挥一下,这东西得落到实处。” 和帕特里克说了一声,许灼就过来和翟立森交接。 装潢小组的人搬着一张张挂着布的桌椅过来,按照许灼要求进行摆设。 首先放置的地方就是这个正厅。 这宽敞的正厅,靠窗靠墙的边上,要放贵妃榻,不靠窗的地方墙角,要放春凳,靠正墙的地方,放长案之类,角落里放花几。 待安置好后,他才让人把上面的布给去掉。 “偶买噶……”当布揭开的一刹那,帕特里克连同他身后四人,都直接露出了震惊之色,满是不可思议。 大块大块柚木做的各种家具。 上面生漆打得极为漂亮,好像裹了一层琥珀。 以至于柚木的花纹也凸显了出来,异常澄透。 这些家具,该有花纹的地方花纹精致,没有花纹的地方线条简练。 除了一些地方,用的是镂空雕刻,相当多的地方用的是浅雕和线雕。 那就是非常干净简练,但是因为雕刻技艺成熟精湛,又显得很灵动。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很多家具,都是传统木头家具和沙发的结合。 比如说那张乍看普通,却让帕特里克连同其余四人都惊讶地啧啧称奇的椅子,看起来是一张木头沙发摇椅,完全展开后形状如同半条船。 一般摇椅,都是底座是木马那种结构。 这种的确不是,两根底座支架是从前面往下弯,往后折。 人往上一躺,身形直接悬在了半空。 即便再往后躺靠一点,头重脚轻,也能稳稳地悬着。 这椅子朝前倾时,就能变成正常的办公椅,还可以调整卡扣,完成上中下三截位置的调整,把卡扣松开时,整个椅子就成了一堆板片。 空间完全被折叠了起来。 帕特里克都能够想象把这东西放在汽车后备箱,带着到处去旅游了! 然而,这才哪到哪? “看到了没,这里有块弹板,把它打开,你就能当床躺着。” “你把它往下压一半,这东西就能当架腿的架子。” “这样,躺椅就变成了稳定的定椅。” “帕特里克,我的朋友,来,你躺上去试试。” “我敢保证,我跟你说,这件东西真正的好处不是它花里胡哨的功能。” “你躺上去就知道了,我不想多解释,让事实来证明一切。” 许灼把帕特里克摁到椅子上。 不等他多说什么,帕特里克眼睛里的喜色,犹如洪水般溢出。 “许!偶买噶,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的天!” …… 第530章 看吧,他还得谢谢咱 许灼笑着道:“这就是我们在研究的学问……当然了,这是秘密。” 帕特里克都有点舍不得从这上面下来。 但是为了参观其他的,最后还是朝前一倾,躺椅立马变成作揖。 等他跟着许灼去参观其余家具时,后面两个老外和两个华夏人,迫不及待地上前也试一试,真是不试不知道,试完个个都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是的,太舒服了,就像是从身体外长出来的椅子一般。 整个人躺进去,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犹如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人一下子松懈下来不说,甚至还犯困。 斯巴拉西,总结一个字,太美妙了——英文。 “我觉得……这里可能还真有点东西。”外国保镖挑眉看了看作为同事的华夏保镖道:“兴许是我们带着偏见看人了。” “可是……你要知道,箱子里有多少钱。”华夏保镖沉默了下道:“你觉得,这样一个地方,造什么东西,要这么多?” “这笔钱在欧洲,买块地建个城堡都够了。”另一个外国保镖小声说道:“我还是担心帕特里克被骗,这也许是一个高明的骗子……” “算了,你们可小声点吧,人家说英语说得比你还溜。” 四个保镖跟在后面,仍旧无比腹诽,暗自嘀咕。 前面,帕特里克则和许灼有些勾肩搭背走着,聊着,好似久别重逢。 “许,那张椅子真不错,我也想要一张,你觉得多少合适?” “如果是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一张椅子而已……但仅限于赠送一张。帕特里克,我得和你说明原因,免得让你误会。这张椅子的做工你也看到了,这种工艺目前只有我们村顶级木匠才能做。里面有些配件,看起来是两个东西,其实是一块木头保持完整的情况下切割而来的,这就保证了强度。它的做工很难。另一个方面的原因是,目前国内还没出来专利保护,你懂吗?” “我当然明白,我明白,如果是我购买呢?是这样的,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这种椅子真的很舒适,我想多买几张给我的家人,朋友。” “购买没问题,唯一问题是制作需要时间,只要你愿意等。” “大概多久?” “制作一张需要五天,但做完后需要上大漆做保养,让它更加强韧坚固,也更加耐腐蚀持久,这就需要一个月。当然,一张是三十五天,两张也差不多。只要你订购得足够多,我就可以规划好步骤来做,节省时间。我并不希望你要得太多,因为你知道的……你们国家的人很聪明,工业也很发达。虽然无法用木头进行仿制,可用新型材料取代完全没问题。” “不,不不,许,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哪方面,性取向吗?” 两人哈哈一笑,算是开了个小玩笑,纾解氛围。 “我的意思是,我的品位。我并不喜欢一味高科技的东西,轻浮,冰冷,没有灵魂,没有品位。我喜欢复古的,但又不喜欢太守旧。毕竟我是年轻人,时代在进步,我可不能拖后腿……呵呵,我的意思是,这么好的东西,如果是用化工材料工业化流水线取代,那……太浪费。” “好吧,作为朋友,我相信你,那么你愿意出多少购买?我好和木匠师傅沟通一下,看看人家的意愿。” 帕特里克愣住了:“不,这不是你说了算么?我的意思是价格……” “我知道。”许灼打断道:“我实话和你说,这些家具,我只付了一个木料钱,漆料钱,还有人工费,剩下的我一分钱没花。因为……这些家具都是我设计的,你应该知道我的,设计图都在我的背包里。但知道你来之前,我都只是自己在享受这些,完全没想过将其买卖。包括你说你要,我的第一时间想法也是,你要,我送你一张就行。可是……呃……帕特里克,你真让我惊讶。” 帕特里克愣住了,看着许灼的样子,愣了好一下,旋即笑了出来。 老实说,许灼也真的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主要还是两人的观念不同。 他起初以为许灼向他展示这个,是想和他做生意。 这么好的东西,许灼目前情况又是需要钱的,他完全可以给一个好价格,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很感动。 原来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个,只是把他当朋友。 这么好的东西展示,也只是作为朋友间的一种炫耀。 送可以,买没那个必要,因为他们是朋友。 总得来说,他真的觉得许灼……很真诚,是一个非常有脑筋又十分率直坦诚的人,在这乡野里,就像是土里的珍珠一般。 “好吧,你觉得五百……八百叨乐一把怎样?” “我个人还是觉得三百吧。如果你真的想要五百,我可以给你一些额外的选择,比如说……请我们的雕花匠来为它雕花,施加一些……你需要的,你喜欢的图案,或者说你想要的风格,也可以你自己设计。这就得花费手工和心思。你看我那张椅子,现在它是没有花的,最简单的。如果雕花,它打磨和上漆就比较费事,这么一来,你给五百也物有所值。”许灼抬起手,示意帕特里克别说话,让他说完:“听着,我的朋友。你是来我们这里,和我们做这笔生意的。那么我们就不会去多赚你一分钱。如果你是在你的国家买到我的这件东西,那我肯定要狠狠宰你一顿。所以加上雕花,如果你觉得五百嫌贵,我不会赞成。不算雕花,你觉得三百有点便宜,我也不会赞成。等回头这批东西弄好之后,我会想办法联系你,到时候你得自己想办法拿走。你知道的,我们这里运输条件很差。” 帕特里克真的很感动,有种无法言喻的踏实感。 许若谷看着他那样子,知道,这是被宰得明明白白了。 许灼对她使了个眼神,看吧,他还得谢谢咱? …… 第531章 以朋友之名 就这样,两人来到楼上已经布置好的大书房这里时,大概的事已商量了个妥当,帕特里克需要一百张摇椅,其中五十张是素款,三十张是基础雕花款,十五张是顶级雕花款,最后五张他要进行花纹定制。 价格上,五十张素款就是一万五叨乐。 三十张基础雕花款,最终价格在四百五一张,就是一万三千五。 十五张顶级雕花款,价格在六百一张,就是九千。 最后五张定制款,对木料雕工上漆皮料各方面都有讲究,一千一张。 共计四万两千五百叨乐。 许若谷看着书房里,许灼在给帕特里克讲述“螺钿大漆工艺”“嵌金银工艺”“商周青铜风”等,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这特么的,换做是她,也要被忽悠到死。 至于紧跟在帕特里克身边的四个保镖,两个华夏保镖中英文说得很溜,但奈何文化程度有限,给同事翻译,也有点翻译不过来。 没办法,许灼懂得太多,用的词汇有时过于专业。 他们这些当保镖的,能够做到沟通无障碍已经很厉害了。 还要求什么别的深厚造诣? 最后,保镖只能放弃翻译,他们承认高估了自己的文化水平。 不过相较于这两个华夏保镖,另外两个外国保镖,更多目光都落在了相貌异常出众的许若谷身上,不断瞟着。 “放尊重点,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许若谷用法语冷冷回着。 这话不仅没有让保镖退缩,反而呵呵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地方,碰到一朵长满刺的高傲冷艳玫瑰,可实在太难得了。 这或许是整个乡村里,唯一能令他们躁动荷尔蒙得到慰藉的因素吧。 “美丽的女士,没想到你还会法语,在这样的地方……真太不可思议了,只是我很好奇,您要怎么挖掉我的眼……” 砰! 许灼和帕特里克正商量着起劲,忽然听到身后猛一阵巨响,地板都有些颤动,连忙转过头来,只见四个保镖三个目瞪口呆站着,剩下一个躺在地上,被许若谷摁着踩着,胳膊反扭,面色涨红狰狞。 “我现在要弄死你,易如反掌,不要挑衅我,你这个垃圾。” 说完,许若谷松开了手,将他一脚踹得平移出去一米,和自己拉开距离。 保镖到站起来都没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摔下去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男子气概受到了折损。 站起来时,他面露怒容,举着拳头…… “够了,不要给我丢脸,你们两个把箱子给他们,到外面去。” 帕特里克脸色一冷,阴沉的脸色,头回展现在所有人跟前。 许灼眯着眼目光一扫,连忙道:“帕特里克,不用生气,这一定是误会。我的未婚妻脾气不是很好,一定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不,许,这是我们的不对。”帕特里克摆摆手。 自己保镖什么德行,他还是很清楚的。 要不是这两人真的非常忠诚于自己,就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早就想开掉了,根本不会给家里头半分面子。 再说,许若谷他又不是头次见。 上次到这里时,许若谷和那些姑娘聊得如此热切,虽然整个人就是冰冷的,却也没让他们难堪,还颇为热情地帮忙翻译。 帕特里克可不是真正白人快乐教育出来的那种白痴。 他是精英阶层中的精英阶层,认知各方面,比同龄人不知强多少。 这件事他如果不能给自己朋友一个态度,那接下来的事别想办了。 将人赶走后,帕特里克又给许灼道了歉。 “一点小事,如果你不在意,那么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许灼笑呵呵道:“难得有个朋友,离开后还能够回来看我,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如果你能够住下来的话,我这里将弄好吃的招待你们。不过抱歉,我们农村娱乐方式匮乏,没有太多精彩的事物让你们欣赏解闷。” “许。”帕特里克没想到保镖会出这种岔子,他也清楚华夏这边的风气,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当下也不闲聊了,喊了声后看着许灼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许,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许灼看着他,一阵思考,面色犹豫:“你……我知道了,这件事……” 帕特里克连忙道:“你这里有……不方便的地方吗?不如说出来。” “其实约纳斯那天离开时和我聊过。” “约纳斯?”帕特里克一怔,他想起那天三人在隔壁村委打电话聊天的事,没想到约纳斯会先他一步,他不禁道:“约纳斯出多少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们打算合伙。” “你和他?他的条件是什么?” “他因为无法长期在华夏逗留,所以把他姑姑介绍给了我。” “他姑姑……开的什么条件?” “我和他姑姑一起开外贸公司,这样,我们村出产的精品能够销售到国外,另外从国外购买一些我们需要的物资也方便,这样利于我们村发展……” 今天去和刘翠娟谈的时候,许灼只觉自己很被动。 但结果却出乎预料。 他不知道全老头和刘翠娟聊了什么,最终刘翠娟不光态度很好,竟然还只要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并答应一旦公司成了,她就全心全力搞这个。 那样子,仿佛是她占了天大便宜似的。 这也让许灼头次对全为民“另眼相看”。 帕特里克紧张兮兮听了一半,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他笑着道:“许,成立外贸公司所需时间和程序可不少,在这之前,你总不能有空窗期吧?我正好有认识的外贸公司,可以介绍给你。” “啊,这样可能不太好。” 看许灼并没有开心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忧,他立刻明白过来其中缘由,于是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在你的外汇公司成立之前,正好可以用你是我朋友的名义去试一下,量反正也不大,可以尝试一下。这样,你也好知道这里面的关键,再自己去弄公司时,会方便许多。” “以朋友的名义……这确实很不错,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 第532章 姜还是老的刁 “当然。” “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帕特里克见时机成熟,立马和许灼提及庄田入股这件事,也豪爽地给出了三十万叨乐,三十个点股份的要求,这样就完全在许灼的底线之上了。 事实上,这给了许灼一个惊喜。 他虚与委蛇的目的,就是有些事要让人家自己说出来。 你说出来,和人家说出来,主动被动,那效果完全不一样。 现在帕特里克主动了,剩下的都是他的选择。 就在他要答应时,书房门被敲响。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老头,站在了门口。 “全书记,您怎么来了?这外面折腾这么久,回来也不好好休息。” 许灼笑着打招呼,客套客套,哪知全为民冷着脸道:“老子年纪轻轻休息个屁,等死了自然有的是时间休息。” 这语气冲得,就跟吃了枪药似的。 在他走进来后,守在房门口的两个华夏人保镖本能地出手拦截。 “慢着。”许灼喊了声道:“他是我们村一把手,什么事都得通过他才行,包括我和帕特里克先生的事。” 两个保镖这才收起手。 “毛头小子,哼……”全为民瞥了牛高马大两人一眼,径直走过去,而这两个华夏人保镖额头却已冒冷汗了。 就在刚刚他们出手之前,这小老头竟然已踩住他们脚,贴着他们。 只要他们拦截的手再用力,只怕瞬间被人破了重心,人仰马翻。 这招破解不难,难的是……等他们松开手时才发现,老头不知何时做的预手,也就是说他们都没发现这老头的动作。 作为职业保镖的他们,身手不俗。 竟然出这种纰漏,能不惊恐后怕么? “听说你小子要卖地?我跟你说,我华夏的土地再多,没有一寸多的是可以卖给外国人的。这是红线,超了免谈。” 全为民走过来后,拉着椅子坐下,毫不客气说道。 许灼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要搞哪一出。 要知道,这件事他和全为民商量过了,一听能赚一大笔外汇,这老登当时也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又来这么搞? 许灼想了想,试探性说道:“不是卖地,是项目投资。” “你别忽悠我,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一遍。” 许灼看了眼许若谷,又看了看一脸懵的帕特里克,甩了甩头。 许若谷过来,开始为帕特里克作一定程度的翻译。 至于许灼,则和全为民说着整个项目内容的详细。 “我现在是要把这块四百亩的庄田,打造成庄园。” “庄园,就包括农场,牧场,鱼塘,住宿,工坊这五块地方。” “住宿的地方,就是我会利用那一亩地的地皮,做成多层城堡式住宅。” “当然,话是这么说,整体风格以中式为主。” “住宅包括了住宿,吃饭,阅读,休闲这四大板块。” “您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招投资,主要接受外商。” “一方面,外商可以为我提供一笔外汇。” “另一方面,外商把钱投进来,会带来后续人流量收益。” “村子附近的特产,有一定程度可以变现为外汇。” “发动旅游业什么的,让外国人来我们这里消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块地方交通便利,我们自己单独开发……” “我个人有这个能力,但没这个钱,速度会很慢。” “时间就是金钱,所以我需要和外商合作。” “您要知道,现在世界主流在外面,我们不能闭关锁国。” “庄园项目我自己来搞,几十万投入也顶多半年能搞定。” “可是后续呢?后续怎么办?我自己嫌钱多自娱自乐么?” “前面几家目前比较艰难,人家给钱少,要股权多,我不同意。” “现在帕特里克带来了三十万叨乐,只要三十个点,我觉得很好。” “地还是我的,相当于我用这块地做了个庄园项目。” “帕特里克借钱给我,而我完成项目后的收益,分他三十个点。” “作为股东,他当然有权享受这里的一切。” 说话时,许灼不断看着帕特里克,顺便帮着许若谷翻译一下。 目前庄田里建设庄园的项目,就是这么一个大概情况。 他翻译,还是许若谷对于许灼把目的性直接说出来,觉得不太合适,借着自己翻译英语能力不行,就另外替换了温和的词汇。 可这不是许灼的本意。 亲兄弟明算账,他就是让帕特里克明白现在的处境——你把钱给我,帮助我把这个东西弄起来,我就告诉你,这个营收思路是怎样的。 我为什么找你这样的外国人? 因为你们有钱啊,就是为了这个。 但是你自己身上有价值,你却没能力变现,这是你自己的亏损,现在我可以帮你把这些东西转换成你的财富。 虽然这么说有点伤感情,可不伤钱。 牵扯到利益的,最好还是说清楚。 外国人可不像如今的本地人注重口头承诺,人家更注重契约。 帕特里克皱着眉,想了想, 点点头。 另外两个华夏人保镖,在门口听到这些,一时间只觉内心膈应,因为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把投资人绑定到战船,钱很重要,更重要的还是利用投资人身后的资源,甚至可以说,这笔投资本身只是敲门砖。 你能拿得出来,那就说明你有这个价值。 可真要投资了,就等于被绑架到了这贼船一起干好事了。 不是……这孩子真的是个孩子么? 他们儿子好像都比他大一些,貌似还戒不了撒尿和泥巴玩摔炮呢。 “帕特里克,我的朋友,你说呢。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愿意投钱给我,那代表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也需要给你想要的。是么?当然,内容方面是可以协商的,只有底线不能碰。” 许灼看说完后冷了场,于是转头看向了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毛病。 虽然的确心里有一些不满和疑惑,不过目前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他很清楚,要是不搞定这个老头的话,估计事情得黄。 于是,点了点头。 可全为民好像没听明白似的,他再次问道:“是这样么,小牛仔佬?” 许灼如实翻译后,帕特里克再次点点头。 接下来全为民的话,许灼也颇为震惊。 …… 第533章 给给给,我给钱! 可是全为民却摇摇头,他道:“我觉得你不是这个意思。小牛仔佬,你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我个人觉得……你不缺钱。我上过战场,捉过你们出身社会上层阶级的军官,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说得直白点,就是当个容克。” 许灼如实对帕特里克翻译。 但这次帕特里克却有些疑惑:“容克?容克是什么?” “容克就是地主——” 容克,或者说容克贵族,容克阶级。 原本指的是普鲁士的贵族的地主阶级,本意是“地主之子”“小主人”,最初指的是没有骑士称号的贵族子弟,后来泛指普鲁士贵族或大地主。 简单地来说,在以前的德意志,你就算是个靠自己打拼上来的地主,不管大小,也都算得上是容克。 往更久远方向来说,真正普鲁士贵族口中说的容克,就是乡下小贵族,或者小地主,是带有贬义和歧视的。 现在说这个词,就和在华夏说地主是一个道理。 虽然对于全为民这个人,许灼接触得越深,越有些看不懂,可他能知道容克这个词还真不稀奇,毕竟是很早以前上过学又入过党的老党员。 这样的人肯定接受过党性教育,对于马列思想多少是明白的。 既然多少懂,那么容克这个词知道也就不稀奇了。 就是对于帕特里克竟然不知道容克这个词,他还是挺意外的。 这么一解释,帕特里克便连连点头:“是,您说得很对。不过……这里的土地不能买卖,这不是底线么?” “土地是不能买卖,但项目不是有产权么?” 全为民一句话,把许灼和帕特里克都说懵了。 这时,许灼好像有点明白全为民是什么意思了…… 的确,如果是这样做的话,那么…… 这特么才是利益最大化。 “姜还是老的辣,这个全老头有点东西啊,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许灼默默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后,转头开始询问全为民。 同时也让许若谷翻译给帕特里克听。 “全书记,您的意思是,把庄园这个项目,看做是一个……嗯……利用地皮开发出来的房地产……产品。说白了,这就是一个以住宿为主的商品。地皮是不卖的,但商品的归属权和使用权可以售卖。对吧?” 全为民沉思着,又默默拿出了烟枪。 只是看了看这个崭新干净木头地板,洁白的墙壁,干净明亮的玻璃窗,还有古拙端庄的书桌,又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老烟枪。 思考了好一下,他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许灼有些震惊全为民的思想,这特么也太超前了。 可他根本没看到,全为民也有些茫然的眼神。 “我来利用这片土地,建造出一座以居住为主的华夏式庄园。庄园里的农场,牧场,鱼塘,作坊等等,都是为了购买庄园内住房的房主服务的——就是说,我在庄园里建设了一栋中式城堡型住楼,里面有很多房子。你购买了房子,拥有房产证后,就可以享受庄园里专供的各种产出。对吧?” 全为民沉沉点了点头:“对。” 这下帕特里克也明白了,就相当于他花了钱,买了一套华夏房子,然后享受华夏房子配套的各种设施。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就不需要花那么多钱了,对么?” 这是他问许灼的。 “是的,你只要花费购买房子的钱,以及每年要缴纳的物业费,这样就能享受到整体服务了。不过,我很清楚,你不会满足这些。”许灼看着帕特里克,不紧不慢说道:“所以还有另外的一条路子——三十万叨乐,我给你生成房子套数的百分之三十,外加物业收入百分之十的税后收入。” 毫无疑问,这个条件帕特里克是吃亏的。 只是对于帕特里克来说,等于投入了三十万叨乐后,他不仅拥有了这里的房子,成为了这里的主人之一,还有了这里的收入。 从他自身需求来说,也勉强能够接受。 “这个……”他看着许灼和全为民道:“我觉得没问题……不过,百分之十是否太少了?” “如果你愿意。”许灼看着他,试探性说道:“可以百分之三十五的住房,外加百分之十的物业收益。” 帕特里克眉头一挑,眸子里顿时涌出的欣喜,难以掩盖。 “可以。” 按照目前描述的项目来看,整个庄园真正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住宅区。 其余地方,都是依靠地皮产生的服务项目。 因为无法购买地皮,所以这些项目本身他也不可能拥有。 即便按照原来他的预期,那也相当于是三十万叨乐,买个百分之三十股权,和目前的形式相比,其实也大差不差。 甚至眼下更好一点。 房子弄好后直接搬进去,然后还能享受到定期分红。 “帕特里克先生,我觉得这不太合适。” 说话的正是门口的华夏人保镖。 他用带着一定东北乡音的英语说道:“帕特里克先生,现在纽约一套豪华住房也在五万,普通住房只要二点六万。您有三十万,都能在那买一套别墅了。您却要在这荒诞不经的华夏乡下,买一个这样的……项目。恕我冒昧,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 就今年,北平三环那儿商品房房价,本币每平四百块左右。 相较之下,海城要四百五每平。 假设买个一百二十的大套,本币也不过五万四。 相当于三万六千叨乐。 问题来了,北平什么地方,海城什么地方,纽约什么地方,曼哈顿什么地方,你这里什么地方,怎么能叫价如此离谱? 全为民皱了皱眉,苍老脸孔上,眼珠斜睨向门口。 许灼没说话,抬了抬手,示意帕特里克。 “我觉得这两位说得很不错,帕特里克,你还可以考虑考虑。” 帕特里克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摆摆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件事我已经想清楚了,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 …… 第534章 敢相信这是人能做出来的? 许灼笑着道:“帕特里克,我还是得说一下,这件事你是参与者。如果将这视为一件商品的话,那么你的一次性投入的收获,其价值通常是十年为计的。比如说……假设我建设了三十套房子,每一套有一百二十平,那就是三千六百平;每平米物业费每月两毛,一年就是两块四,十年就是二十四。那么三千六百平,十年物业总收入就是八万六千四。你只能得到八千六百四。这个结果你显然不满意。除此之外,你算是有十套房子。这些房子你可以自行转卖。当一切配套设施齐全时,我不认为每一套的价格能够低于三万。你看,这么一来,你的赢利就远超过了预期。” 他摆了摆手道:“这样吧,物业费相比之下实在太少。我给你百分之五的物业费收入,住房给你百分之四十。你觉得怎样?” “没问题!” 整体方向确定下来,许灼开始商量细节,草拟合同。 这里面有些事,确实还需要全为民来搞。 比如说把耕地变为宅基地,这种事一般人搞不来。 再比如说,把原先说好的一亩地面积的耕地,改为四亩地大小。 全为民不同意,但也做出了妥协,允许扩张到三亩地。 其实许灼自己也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他会参与万恶的房地产事业。 接下来的商议还是非常顺利的。 帕特里克这里的诚意也非常足,他对许灼这儿非常信任。 主要还是因为双桥巷十七号的建设,这个村各种东西的产出,以及许灼个人的言谈举止,让他看到了“能力”与“人品”。 就在商议到一半时,房门再次被敲响。 只见叶安巧噔噔蹬蹬跑了上来,有些喘着气道:“阿桃,下面有人找你,你快去看看,是给你来送东西的……” 许灼疑惑地看着她:“送什么东西,把叶姐你急成这样。” “三轮车啊。” “三轮车,呵,这有什么好急的……” 许灼没怎么在意,可却也很疑惑。 先前他委托天授钣金厂做的三辆脚踏三轮车,前后三辆都已送来了。 其中一辆交给了零食生产小组,一辆交给了养殖场,一辆交给皮具小仓。 怎么还有送三轮车的,该不会弄错了吧。 虽然有疑惑,可也没怎么想,立马下楼去瞧。 瞧一瞧,什么都明白了。 全为民、许若谷,帕特里克等人也跟着。 身为天授钣金厂真正的厂长,那点事他能不知道? 所以他也疑惑。 许若谷也懵,暗道怎么还有三轮车,该不会弄错了吧。 一行人从采光极好,处处敞亮干净,看似简单却又处处奢侈的楼上走下,一路朝外走,彼时一路走来,各处家具都已安装好了。 和先前空空旷旷的样子相比,一下充实许多。 不过,布置房间就和画画拍摄是一个道理,一定要注意元素的整洁,不要有杂余元素,一定要注意构图和留白。 说白了,就是整齐,风格一致且融洽,要有足够活动空间。 这三点在许灼设计家具之初就考虑到了。 眼下按部就班放置好,那么充实却又不拥挤的感觉便起来了。 书房,正副客厅,过道等等,种种家具摆设,都让人感觉舒适安稳。 “我觉得……似乎还少了些地毯。”帕特里克说道。 一路下来的时候他都在仔细观察,一边仔细琢磨感受,一边欣赏和赞叹许灼的眼光能力,就这么一会会儿,整个楼上下各处,已和他进来时乱糟糟的空旷样子完全不同了,真的十分神奇。 “毯子……你说得对,是我没想到。” “中东的毯子很不错,我可以送你几条。” “我这个房子的风格,需要重新设计毯子,否则会显得很突兀。你没发现吗,青黑色的砖石地面,楼上是木头地面,墙壁是暖白色的,家具是木色的,窗户和门都是木色以及玻璃……整体上颜色元素就木色,白色,透明,青黑这些。如果增加一些华丽的地毯,很显然,不搭。” “没错——我就知道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两人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门口,首先看到的是帕特里克的两个外国保镖,两人背对站着,一动不动。 脚步没停,走出门口,又看到了一人——艾钟华。 艾钟华旁边,放着一辆体型颇为庞大的三轮车。 可许灼的目光,却一下落在艾钟华身后。 与此同时,跟在后面走出来的帕特里克两个华夏人保镖,也走出了门口,看到了他们的两个同事,正一副痴呆模样。 刚开始他们也不理解,于是顺着目光看去,顿时瞳孔紧缩。 “这……” 十七号门口,这一块高于地面三十厘米的混凝土地坪、金砖铺地的场地上,艾钟华靠坐在一辆豪华庞大摩托车前,穿着蓝色工装抱着手。 “偶买噶……”帕特里克指着那摩托车道:“这是什么?” 许灼:“摩托车。” “我知道、许、我是说、我是说……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的……啊不对!我是说这种东西……这是哪来的?!” 许灼看着眼前和他效果图里一模一样的哈雷豪雅软尾,沉默了下。 “如果我说,这是前面那个人手搓出来的,你信么?” 帕特里克各种震惊与不信:“哪怕你说是上帝变出来的我都信,可是这……” “在你前面的这位,名字叫艾钟华,是我们华夏的七级钳工。钳工,就是万能工,各种东西都能用土车床加工出来。艾师傅加工精度,可以轻松达到一根头发丝的十分之一。”话虽然是许灼说的,可许灼人也有些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认知。 在这个年代,艾钟华,一个七级钳工,竟然真把哈雷豪雅软尾给手工搓出来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离谱的事? 不过,他稍微想一想,觉得这似乎也不难。 他很清楚记得,视频平台上,不止一个能力强的博主,凭借公布的各种发动机图纸,真就手工搓出了发动机。 虽然人家借助了数控,做的也是过时的摩托车发动机…… 但那些发动机对于眼下时代来说,还是太新。 新到哪怕那帮狗日的和美德也没能力做出来。 更何况,他这里也是抄了一份完整图纸给过去,给…… 给一个七级钳工。 …… 第535章 对于农村来说太科幻 他要是只能车出整个发动机,其实也没怎样。 关键是他把车子一比一还原了。 这台千禧年后才出的典雅强悍车型,出现在这时代的乡村,别说村里人,就算是帕特里克这个乘着林肯来的土豪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享受着这些目光,艾钟华得意洋洋,心灵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满足。 其实车子早就做好了,只是细节上一直不满意。 为了打磨细节,他被折磨得不轻。 但是等这东西装上柴油,拧动钥匙发动起来后,他觉得…… 一切都值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其实这辆车真正的难处,还是电气化启动这块,这里的技术在后世看来,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是太超前。 以至于艾钟华只能自己研究后,找路子去购买元件来改。 这才仿照了人家本田的给勉强弄好了。 “小赤佬,来试试。” 他把钥匙丢给许灼。 许灼拿着钥匙,走上前,不好意思道:“这不好吧……” “什么不好,这是我的,你的在这。” 艾钟华指了指,许灼顺着他所指看去,瞬间无语。 原来艾钟华给他的钥匙,不是豪雅软尾的,是旁边这辆大三轮车的。 这辆大三轮车,就是装了摩托车发动机的摩托三轮板车。 这种车,穿越前,许灼对其印象只有三个字——收垃圾。 可是在这年代,脚踏三轮车改摩托三轮车,自行车装发动机改装链条做成摩托车,这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建造一栋红砖裸房,不要任何装修,百来块。 一辆自行车就要两百块。 骑车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手扶拖拉机也是整个生产队里的。 许灼如今整天骑着自行车来去,仿佛习以为常,可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要不是全为民给他撑腰,早就有人挑事搞他了。 现在却又出现了这种摩托三轮板车! 不过,更令人眼热的,还是这辆看着就高档,从风格到体量,完全不属于这个国家乃至于这个时代的机车。 许灼没说啥,走到摩托三轮板车这里试了试。 操控起来就和摩托车差不多。 插入钥匙后,要通过踩踏启动车子,然后就是油门和刹车。 车子一开,排气孔冒黑烟,在平地上还行,在土路上颠簸,这个车板明显有些噼里啪啦,上下打架。 这也正常,再好的车也架不住路孬。 开完一圈后,许灼回来,把车钥匙丢给艾钟华。 艾钟华笑容略微一变道:“给我干嘛?你得了。” “我不要,这个太低端了。” “啥?”许灼的话,直接让全为民、许若谷、艾钟华等人都愣住了。 这还低端? 你小子是看中这辆摩托车了吧? 艾钟华笑着拍了拍坐下的豪雅软尾道:“这个我费了很大劲才弄好的,可不能给你,你要是想拿过去玩,倒是无所谓……” “你给我我都看不上,华而不实。”许灼直接打断,一脸不在意。 他说话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高于顶”的眼光给镇住了。 艾钟华有些生气,这东西可是自己心血。 不说别的吧,放眼全国,有什么车子可以超过自己手里这辆? 他气笑道:“哦,哪里华而不实了,我改改。” “你是不是柴油额度很多,弄起来很方便?” “呃……”艾钟华一时语塞道:“这东西也不是经常开,哪里需要这么烧油,就算额度比我多的公社,也不敢喝水似的用啊……” “你就不能改电动的吗?弄个电瓶,变压器,电机,这不就成了?” 靠铅酸电池驱使的电瓶车,其实这年头已经有了。 只是国内不多,国外也不流行。 尤其是如今世界以美仔为首,人家掌控石油,推行这种能源的使用,当然不能支持你去搞脱离石油能源的路子。 所以电瓶车整体还不成熟,相关技术倒是没什么难度。 其真正难点,其实还是电池稳定和续航。 不过这年头,还得另外加上电机技术。 铅酸电池里加的是稀硫酸电池液,这玩意是液体的。 这年头路不好,车子开上去颠簸,可想而知克服起来多困难。 电动车流行,也是基于“城市化”这三个字。 所谓城市化,其基础之一就是交通。 不过目前情况来看,想要自己去开发研究一套这东西,难度比自己做摩托车还要高不少——大城市里玩摩托车的,拆解摩托车的,基本都能明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也知道唯一难点就是发动机上。 如今华夏生产摩托车,其余配件基本上都能自己搞定,除了发动机。 这需要从小日子那里进口。 为了给艾钟华浇浇冷水,好让他对豪雅软尾热情减少,方便许灼以后的事,他不以为意道:“艾师傅,没有人不认可你的能力,除了我们全为民老书记。老书记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为国为民。你也知道,你做的这台东西,前后花费多少,如果要购买,一般人得出怎样的高价。这就典型的不是利国利民的东西,它就不属于人民,属于某些个人,某些资本阶级。这东西,身上带着很浓重的资产属性啊。艾师傅,你玩玩就行了。真要把这个当事业,你就算一个月能生产十辆,讲真,全国也没多少市场给你,别人也帮不了你多少,这里面多少核心技术处理过来,你不都最后只能靠自己吗?可你要是能完成对电瓶车的攻克,那就不一般了。谁家都能充电啊,充电使用多方便啊,对不对?这才是利国利民。” 对许灼这话最有反应的就是全为民。 他愕然地看着小兔崽子,整个人想骂娘,可话到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 这把他当枪使了,他还没法反驳…… 不是,老子特么都还在这呢,你能别把老子虎皮扯过来,睁眼说瞎话吗? 许若谷听完撇了撇嘴。 她可太清楚许灼长短了,听开头这话就觉得不对,听完就明白,许灼果然是在打这款豪雅软尾的主意。 最后,就是艾钟华,他也被许灼说得沉默了。 如果许灼面对的是个小孩子,那这么说,小孩子急起来根本不会讲理,甚至会动手打人,大吵大闹。 关键就是面对的是成年人,都能思考,都讲道理。 他这话对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反过来想,也找不出问题。 …… 第536章 征服所有人 “小赤佬,你的意思是,我弄了个废物?”他语气不善,沉声质问。 这显得很生气。 但不是真的生气,而是一种交谈的技巧——施压。 许灼道:“我们队里一年才有多少柴油额度,这些都要用来春耕……不对,马上秋耕小麦,就得让手扶拖拉机上了,你告诉我,拿来多余柴油?你给小许这摩托三轮板车,小许很高兴。可你给的这份态度……全书记很不喜欢。” 艾钟华看向全为民,只见全为民黑着脸。 这一刻,他确实感受到了全为民不喜欢这些。 其实全为民是被许灼当枪使还不能发声,给弄得心里头窝火。 艾钟华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 满心欢喜来炫耀,结果呢,被泼的不是冷水,而是滋了一脸尿。 这特么的……他想想都生气,可转念一想也是。 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个大号玩具。 机车这东西,他一向很喜欢,也是被全为民绑来这乡下后,没什么机会能接触到,只能放弃,要不然他在北方的家里都有两辆呢。 结果碰到了许灼。 许灼做的那些图,展现的设计能力,见识与眼界,都不一般。 他就觉得,这小子既然能有想法,把自行车改成脚踏三轮车,那设计一辆摩托车来,他来搓一搓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能不能成,另说吧,反正也是技痒,打发时间。 在这钣金厂里,做些钢管什么的,需要屁个技术。 他一身本事在这乡下钣金厂,就跟扔在臭水沟有什么区别? 本以为许灼这小子,就算设计摩托车,也就是在自行车基础上加个发动机,回头他得调教这小子,和他好好改一改,一起把真正国产摩托车给搞出来,就算太像自行车也没关系,谁能想上来就能给完整图纸。 这段时间,他天天沉浸在其中。 用尽自身本事来车零件,做打磨,刮研,身心都得到了前所未有满足。 一身心血,在这款豪雅软尾出来之时,只觉得到了比在北方时,受到满厂人尊敬,厂长也得看他脸色的更大的满足。 哪想到会被这小子劈头盖脸,说得一文不值。 再进一步,自己就是反动派了。 见艾钟华松动,许灼道:“艾师傅,你的一身本事,足以支撑起整个天授钣金厂迈向更高层。你看,咱们天授钣金厂吞了东蔡的厂子后,目前在重建。重建完成,面积大得很,光靠做空心钢管和彩钢瓦总不行吧?这些东西谁都能做。以我之见,还不如你想办法组建一条做脚踏三轮车的流水线,多生产一些脚踏三轮车,咱们想方法对外售卖。等厂里有钱了,买设备,改良技术,提升生产力,搞更厉害的东西。这么一步步来,把您的本事发挥出来,对吧?咱们厂有自己独有技术,独有产品,您呢也有足够的钱、机器、资源去搞真正想搞的。我们全书记说了,厂内部的事,您完全能一个人说了算。可再说了算,厂开不下去了,没足够营收,这又怎么办,对吧?” 前后三炮打下去,软硬兼施,艾钟华态度上已有所改变。 他看着全为民,哼了声,拧动钥匙,本想踩着豪雅软尾就走。 可想了想,把刚启动的车子熄了火,把钥匙扔给许灼,自己骑上了摩托三轮板车,一咕噜地啪啪啪啪甩着尾气离开了。 “艾师傅,这车!”许灼扯嗓子喊道。 艾钟华停了停,不爽吆喝道:“暂时放你那!车上皮子给我换了!我知道你这有好皮匠,别搞点垃圾活糊弄我!” 说完离开,这回是彻底没影了。 许灼拿着钥匙,看着天上大太阳,对许若谷道:“去咱家仓库拿块油布来,这东西就暂时扔在院子里吧……诶嘿?” 他启动摩托车后,踩了两下,发现没点着。 关键是现场那么多人看着呢,一时间有些尴尬。 “呃……”沉默了下,他道:“就在门口,也不用点着,推进去就……” 话没说完,他就发现这东西真特么重,他有点推不动。 “许!”帕特里克眼睛里闪烁精光,他看机会到了,连忙喊了声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可以代劳。” “没啥的,我就是把车停到院子里面。” “能给我兜一圈吗?求你了,许。我们是朋友,对吧?” 许灼很无语地看着帕特里克,四下扫了扫,最终指着前面这条崭新的宽阔柏油路道:“没有别的路可选,你要会开,就在这条路上转转吧。” 他把钥匙丢给过去。 帕特里克接住,搓着手迫不及待地上前插上,一踩一拧,这摩托车就像一头刚苏醒的野兽,发出了由低到高,由缓到烈的咆哮。 “哇哦!”现场四个保镖,没有一个不震惊的。 光听声音,都能感受到这东西狂野的力量。 “这真的是……这个国家生产的?为什么我觉得它比我们国家的更狂野,外观却又比我们国家的……更优雅?”一个美仔保镖忍不住嘀咕道。 另一个人点头道:“我敢确定,目前咱们国内,没有一台车和这一样,从体积到外观,还有发动机。我玩这个的,我知道。不过,我不知道怎么说,这车的风格,和我家里的两辆哈雷可真像……” “许,上来,带我认认路!” 帕特里克轰着发动机,一脸兴奋地发着怪叫。 他感觉这车子的咆哮,就是他内心的咆哮。 许灼坐到后面位置,只觉视野开阔。 对帕特里克指点过后,车子驶下了门前青砖场地,很快到了柏油路上。 两人一前一后,随着平整的柏油路朝前游着。 一路上整个双桥河建成后的风景,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车子就驶出了村里路段,出了东口到了村外。 村外路段没有柏油,都是精修的水泥路面,且路也不宽,只有双向双车道。 一路过去,一旁是波光粼粼的双桥河水面,另一旁是已被收割差不多的空旷稻野,此刻还有很多人在田里收割和捡拾稻穗。 因为视野高的缘故,可以看到田里有很多野兔,刺猬,野鸡之类的。 …… 第537章 啊!水獭! 车子很快开到了双桥路的尽头,距离运河还有几百米。 这里是一处宽于水泥路的方形水泥高台。 站在高台边上朝下看,前面是贴着双桥河边形成的沼泽鱼塘。 正是秋天,放眼去是大片大片的白茅草、芦苇荡。 很多水塘里还有圆盘似的如同荷叶又长满泡泡的鸡头米叶子。 一阵风吹来,有阳光,灰尘,芦苇,青草,稻子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芬芳。 帕特里克狠狠吸了一口这空气,隔着几百米距离,听着远处传来的汽笛和哗然水声,不禁道:“许,你们这儿可真好啊……” 许灼平静的声音从他后面传来:“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我会用你的钱来建造庄园项目,多余的钱,就可以用来规划好这个村子还有周边,比如说这个路,下回你来的时候,会有更多的好路给你走……” 哒哒哒哒! 说到这里,就被旁边河边传来的一阵怪声打断。 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异口同声:“水獭!” 是的,一只水獭抱着贝壳,正在水边啃食着。 “这儿环境可真是太棒了,许,我觉得不管如何发展,都不能破坏环境,而工厂的建设,却是对环境的巨大挑战,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觉得,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做庄园项目?我想保护这里的生态。但是你知道的,发展总归与科技相关联,也必然是对环境的挑战。我们这个地方,特色产品不多,甚至除了粮食没有核心产业。所以,我想抢占先机,发展旅游业,利用旅游业的金钱来发展这里,就能避免科技产生的破坏。” “这很好,我支持你这么做。” 许灼不知道的是,帕特里克其实是一位环境保护支持者。 他不是那种狂热分子,但也确实明白科技对发展对生态造成的破坏。 这是避免不了的,因为这就是必然。 豪雅软尾调了个头,一路狂飙,拉回了十七号。 下了车,帕特里克只想说个爽字。 好的路,好的风景,好的人,好的空气,一切如此安宁。 有了这个小插曲,接下来一切似乎格外顺利。 下午剩下时间,都是许灼、全为民、帕特里克三人在拟定协议。 这东西弄好后,钱什么也交付清楚后,全为民要留人吃饭,但帕特里克行程上另有安排,三点半左右便告辞了。 临行前还把许灼那把摇椅给带走,装了后备箱。 他还笑嘻嘻说,下回过来,准备把这辆豪雅软尾也带走。 “三十万叨乐!”人一离开,许灼打开黑色皮箱,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钞票,高兴得近乎要飞起。 三十万叨乐,等同四十五万本币。 这么一大笔钱,换算下,等同后世四千五百万了。 换做谁谁不兴奋? 兴奋过后,许灼又很快冷静下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笔钱他交给许若谷,让她藏好。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笔钱到手后,他都觉得全为民都不像是好人了。 不过,事情这么一解决,全为民也的确没给他好脸子,摆着臭脸走了。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全老头了?”许灼询问许若谷。 许若谷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要知道就不问你了……今晚吃什么?” “好久没吃鸡了,你弄只老母鸡吧,凉拌个香辣百叶丝,做个老烧豆腐,再烧个叶子菜……嗯,差不多,记得豆腐里放牛肉沫,今天咱们也奢侈一把。” “成。” 一顿两个荤菜,还上大肉,的确奢侈得离谱。 在许灼这十七号都算奢侈了。 老烧豆腐要用嫩豆腐切三角,煎到各个面酥脆金黄,再裹上鸡蛋液上油封煎,弄好后做个生抽料汁红烧——生抽是许灼自己搞的,市面上的酱油都是坛装酱油,根本就达不到他的要求。 一般来说,这吸了汤汁的豆腐,不用肉沫。 可许灼先前做的时候,就放了猪油渣,那叫一个香。 现在猪油渣替换成牛腩肉沫,加上香葱和蒜蓉,味道更是绝。 这边厨房了,许灼正在烧晚饭呢,许若谷默默地给他打下手。 至于叶安巧,则在客厅里该干啥干啥。 可没一会儿,叶安巧跑过来了。 “阿桃,你堂哥许相来了,好像有急事,要叫他过来吗?” “不用,姐,你会烧菜的吧?” “会,你可别小瞧人啊……” “来,搭把手吧,我出去见见,麻烦你了。” “麻烦啥,吃住都你这儿。” 叶安巧连忙接过铲子和围兜,接过接下来的活计。 说起来她也很不好意思的。 来许灼这里,打着办公差的名义,其实和享福没啥区别。 吃,住,用,哪一样都比市里面、家里面好。 就这段时间下来,身子又往上涨了不少,她内心都有负罪感了。 许若谷一把拉住要出去的许灼,看着他道:“许灼桃,许相这个时间来,我估计是炒货铺子那里的事。最近全爷爷还在和五村集镇供销社这里斗,炒货铺本来就是你的,虽然是国营饭店下辖,可要细究的话,里头问题确实能抓。实在不行就放弃炒货铺子吧,给妈在双桥菜市场弄个铺子。” 许灼看着她眼底的忧色,出手揉了揉她脸庞。 “放心,问题不大。” 这六个字,几乎是许灼的口头禅。 他来到外面主客厅,这时夕阳西下,屋内光线暗下来,因为没有装灯的缘故,所以家里点的还是煤油提灯。 三盏煤油提灯一点,屋子里照样通明一片。 许相站在客厅里,还在怔怔望着这干净整洁敞亮,但各种家具格调又极为高的房子,惆怅着发着呆。 “二哥,炒货铺出事了?”许灼喊了句,开门见山。 许相回过神,先是叹口气:“阿桃,你真是能耐了,这房子是真好,过去地主老财都没这好,简直跟皇宫似的……”顿了顿,他才道:“今天供销社来人说,炒货铺不符合规定,要我们停业整改。” 许灼听这话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就让他坐下,把原委说了一遍。 许相有些不想坐,看着这里崭新的家具,仿佛生怕自己坐脏了似的。 还是在许灼要求下他才坐下来,说起原委。 起初这些来人是查账。 …… 第538章 怕什么,我来斗一斗 账目查完后,发现没一点问题,又问东问西。 问了什么,答了什么,许灼听了一遍,没问题。 所以这也是最大问题。 人家想要搞你,总归有理由的,于是就说“停业整顿”。 炒货铺主事的是许灼妈小汤,老爹许平凤见供销社的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当然了,民不与官斗,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多问。 “幸好那个小王……就是打投部的姑娘过来,帮了咱们一把,不然还坚持不到歇业,唉……阿桃,要不你在双桥菜市场这里弄个门面算了。” “你啊,这就错了。” “咱们斗不过他们啊。” “错。双桥菜市场按照目前进度,至少还有三天,楼骨才能初步完成。完成后,剩下内外装修,粉刷贴砖,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完成。就这,完成后接下来的商铺如何安排,各方各面还得商榷。这时候,才是咱们和供销社斗的契机。五村集镇供销社,咱们村在那摆摊的咱们村可以说了算,但咱们村的摊位撤走,无疑空缺会有别的村来补。到时候,就是咱们天授村和北泾村,后张村,石门村,东蔡村,西蔡村,以及供销社全面开战的时候。” “可这不是更糟糕了吗?咱们怎么玩得过人家?人家上头是公社啊。” “这事儿不是私对私,私对公,是公对公。”许灼躺靠在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歪着头看许相道:“公对公,有事就去法院解决。到了法院,就不用怕那么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做炒货店时,一定力求干净?我就是在防备这一天,这样就能先在法理上站住脚。到时候,咱们不要告供销社,直接让全为民去告公社。公社被搞到台上去,想下来,就得踩着供销社。唉……你不明白这些,就当是神仙斗法吧。炒货铺,就是一颗钉子,扎在供销社心头,膈应他。他为什么要强行封铺,还不是因为找不到理由?” 许相摆摆手:“我知道,这些我也可以不管,可二伯母接下来咋办?” “封铺给了封条,给了通知书,通知书上盖章了吗?” “没有,就一句话啊。” “傻……给我开,继续开。作为官方人员,既然要封铺,就算没理由,也得给正式文书,没文书让你封铺就封铺,这不是流氓吗?口头话是没有法律效益的,除非盖公章。公章是公事公办凭证,没凭证他们就是假传圣旨。回头闹起来,他们也会让你拿出证据,你拿不出证据,他们可以反告你污蔑。” “他们要砸店呢?” “公家人员怎么可以砸店?他敢砸,你就拿锤子给我往他脑袋上抡。记住,必须是对方先动手。否则你就忍着,随便他们怎么出声。你就把我原话拿出来,要文书,文书必须有签名盖章。谁发的命令就得有谁的手写签名。签名和盖章,两个缺一个,这事儿就是假的,给我当场撕了。另外,想要封咱们的店,街上供销社没资格,这事儿必须向公社提交文书,文书中写明理由,上头派人下来调查后确认无误再盖章。所以,文书和章,还得是公社的。没有的话,你就在那赖,一个劲周旋下去,最好让他可以拿到所有合法文书,让咱们顺利关门。” “这是为啥啊?” “这不,双桥菜市场建设不要时间吗?一个是拖时间。另一个呢,就是拿小事膈应他,不让他好过。还有,等开始闹后,店里关门前必须把所有东西收拾干净带走,每次开门前必须进行全面打扫。如果带不走,嫌麻烦,那么关店后就必须留人在那看店。有些人走正的没办法,就要走没底线的路子了。” 许相是个憨憨,问题不少。 在解决完他的各种“为啥”后,他立马起身离开了。 许灼留他吃饭,他也不肯。 望着他离去,许灼微微皱起了眉头。 眼下菜市场这里拿到了供销社编制的权力,但这明显是一场拉锯战。 五村集镇有天然的优势,这个优势是天授村比不了的。 如果把周围村子都合并,再设立一个新村委,那么毫无疑问,就是五村集镇这条街,这块地方的优势也是得天独厚。 相较之下,天授村顶多适合吃下石门村和乔庄。 石门村那是因为去五村集镇必经天授。 乔庄其实去五村集镇,还不如去百湾菜市场,处于一段路的中间,距离哪都比较远,但百湾菜市场选择性可太多了。 百湾公社,有专门铁路站,有运河主码头,有开阔主路。 这么多优势结合在一起,对其他地方完全碾压。 许灼很清楚,真正搞事就是安静等着,盯紧看着,不是去主动挑事,主动挑事肯定会留下把柄,给对方反击的机会,等对方做事犯错,抓着这个错狠狠打,痛打落水狗,这才是最合理的。 所以这事儿不适合他来做,幕后守着就行。 许相走后,叶安巧和许若谷很快就把菜端了出来。 三人一桌吃着饭菜,谁都不说话,感觉气氛有些压抑。 叶安巧找了个话题道:“阿桃,我那还有灯泡券,回头给你拿来。这么好的屋子,装上灯就完美了。你们小夫妻两个,也不能天天这样黑灯瞎火啊。” 许灼笑着道:“不用,姐,真不用,灯具这几天就到了……哦对了,姐,问下你什么时候走,我没别的意思。” “明天。” “这么急的嘛。” “什么这么急,我来是办公的,现在倒像是在你这蹭吃蹭喝蹭睡的了。第二册目前已经好了,明天可以把第三册的故事定下。这样,回头我来收第三册内容时,就能把第四册故事给定下,这样工作节奏再好不过。” “我的意思是,你再多待几天吧,这些天村上要办事,你留下来凑个大热闹。” “不管怎么样,我明天必须回去安排印刷出版,这种事总得趁热打铁。第一册的胃口吊的很足,第二册前段爆发很足,打斗分镜做得很好,又从三分之一开始插入细节和线索,一直到三分之二逐渐把打戏转为文戏。这么好的故事,这么强的节奏感,第二册起印数保底得三万。这里面绝不能有细节问题。印刷上的事,你们不太了解,里面还有很多事要我回去带组重新处理。” …… 第539章 许若谷和她的故事 既然叶安巧这么说了,许灼便也没有再强留。 吃好饭后,许若谷又抓紧时间和叶安巧去忙活。 许灼则刷完洗衣服晾衣服,收拾收拾,扫扫弄弄。 现在他反而觉得,这房子一大,家务做起来是真不容易。 尤其是后面那么多空房子,目前只能打灰。 “光宅基地的面积比老许家要大那么多,老许家那房子住十几个人还有余力,我这十七号只住两人,实在是……”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有钱人要请保姆了。 也开始后悔搞这种大房子。 其实一套房子三层楼,总面积加起来一百五十平左右,生活一家五口都足够了,从使用率这个角度出发,十七号确实挺浪费。 “回头把老妈小烨都接过来住吧,过两年有了孩子,会好不少……” 他嘟囔着,一想到他和许若谷的孩子,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 忙活好了,他去浴室冲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坐回书桌前写东西。 或者说画东西。 宅基地面积扩展到三亩大小,也就是一千九百九十九点九八平米,约等于两千平米后,可以做个长宽四十乘五十的底面积。 当然,理论上是一个长方形,实际上不可能。 想要建筑有特色,还合理,总归有些地方突出,有些地方凹陷。 在一个,既然是建设城堡型的住楼,就要重新布算地基深度和混凝土浇筑强度,这些耕地里的土质太软,还没进行过测试。 但不管怎样,地面上建筑的图纸得重新弄了。 楼层不能少,调高不能低,房间数量不能少,得有天台花园,空中廊桥,外旋式层层上升的楼梯,采光,泳池,大客厅等得考虑。 这些难吗? 不难。 反正不是他设计的。 我国居民住房在许灼穿越前,设计上已经达到了第四代。 第一代是茅草屋土坯房,第二代是青砖瓦房,第三代就是常见的楼房,第四代则是融合华夏传统建筑与高层楼房、园林等做成。 可见,第三代楼房也分最初版本单纯住宿供水电,和那种近乎于别墅的有钱人居住的高级楼房版本。 这个第四代住房也是一样的道理。 不过第四代住房自概念出来后,就有很多问题。 比如说,那个时代房地产已经严重下滑。 许灼当时跟着团队去拍摄过相关宣传片,了解过一些理念,因为自身对建筑感兴趣,问人家要了设计图看,自然明白这东西的牛逼性。 但看完图纸心也是凉的。 这东西审美、造价、选品各方面,超出平民消费太多。 有这个钱为什么不去买个别墅呢? 反观人家房地产开发商,还以为卖不出去是因为这东西知名度不高,在信息洪流时代里,没有足够宣传,似乎从不担心人家是否有钱。 许灼也没想到,当时瞟的一眼,这东西竟会成为如今的便利。 不知画了多久,地面微微传来脚步声。 他看了看时间,也伸个懒腰回房睡了。 躺在床上,电风扇呼呼吹着,许灼道:“发生了什么。” “唉……”黑暗中欲言又止,终是传来一阵叹息。 “不想说就不说吧,至少在咱们家,没人会逼你。” 黑暗中床板传来一颤,接着便是许若谷的声音:“我没跟你说过……下乡之前的事情吧,你知道……多少……” “不多。”黑暗中许灼睁开眼又闭上眼,心头莫名不安。 “我出身军人家庭,我爹妈是自由恋爱的,我爹是长子,上面没有男的,只有一个姑姑,往后我倒是还有几个叔叔和小姑。不过,我爷爷结过两次婚,我爹和大姑都是大奶奶生的。” “你是那种典型的大院孩子。” “大院和大院也是不同的。我家原本是陆军野战部队的,七二年末,七三年初,八大军区司令调动,我家从陆战转为了空军。家庭情况……也比较复杂吧,我娘去世得早,我爹后来联姻再娶了,生了弟弟妹妹。我和几个同龄孩子,从小被爷爷纳入部队接受童子军训练,后来上学也是在军队里上的。文化课各方面不多,基本就是识字也军队知识灌输,体能训练,剩下时间自己去图书馆学习。我有个发小,叫安牧雪,她从小身体不好,也被要求跟着一起。” 说起来,许若谷是安牧雪的姐姐,相当照顾她。 两人感情很深。 许若谷受母亲影响,有着很好的艺术细胞——她外公是书画家,她母亲是音乐老师,后来进了文工团。 她在军队成长时,画画唱歌几乎是唯一爱好和乐子。 因为安牧雪的原因,她在中后期被转入了文工团。 文工团里,一群女的,作战能力不行,她天生要强,经常和人起冲突。 说白了,刺头到哪里都是刺头。 久而久之,周围和她一起的人,也就安牧雪一个了。 “你还记得六零年发生了什么吧?”说到这里,许若谷问道。 她断断续续说着,两人背对背躺着,这里说一嘴,那里说一段,许灼基本就是安安静静听,听她回忆过去,缅怀过往。 许若谷的嘴很牢,她不想说,许灼也不会问。 关键是问了只会挨打,何必呢。 许灼道:“六零年我特么连卵子都不是呢,记得你个吊……” “哼……”黑暗中传来许若谷的忍俊不禁,她继续道:“那年老大哥撤走专家,这事儿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啊,不然咱们哪来震惊世界的两弹一星。” 两弹一星这件事,真正牛逼的地方是,华夏在没有老大哥和外力帮助下,单单依靠纯国产人才,把这种大杀器给制造出来了。 这证明的不是武器掌控能力,而是自身人才、知识储备的力量。 这里面需要各种精密复杂的计算。 有这些计算能力,意味着可以创造出比两弹一星更高价值的存在。 “其实有些人没完全撤走。” “我知道,这些没完全撤走,选择留下来的可以理解,可当时大量为了翻译工作而存在的人员如何安排,就是个国家难题。” “你说到点子上了。” 许若谷有老师,不是母亲也不是外公,是当时被安排到文工团的老大哥翻译,一个格鲁吉亚女性,但是“华格混血”,本身是做文化工作的。 …… 第540章 因为爱,所以不能还手 她的丈夫是安牧雪家里某个长辈下属。 之后她被安排到文工团指导安牧雪,许若谷也跟着学。 学了素描,油画,音乐。 三人的关系非常非常好。 可让人最没想到的是,这个人是个间谍,她利用许若谷窃取情报后逃跑,被发现后击杀,一枪脑袋开花,脑盖子被掀开。 那是许若谷头次看到杀人。 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亲近的人死在眼前。 她因为什么都不懂的缘故,只是被做了一段时间的隔离审查。 可直到出来,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她爷爷带着她去看了普通人——即便是一般高层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档案,她才惊恐地发现,这个“老师”从一开始进入华夏与军人结婚,步步安排,都是有强烈目的性的,甚至生几个孩子,都是为了赢得信任。 因为这个女人在来华夏之前,已经结过婚生过孩子了。 她在国外有丈夫,有家庭,还有着记者这样的普通人身份。 但她实际上却是从少女时代便接受严苛训练的顶级间谍。 甚至在二战中赢得过勋章。 这女人当安牧雪老师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接近许若谷。 就这件事,对安若谷的打击很大,这是继母亲去世后,对她打击第二大的事,那么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对于这些事,许若谷也早有心理准备。 可她没想到真正的打击不来源于外人…… “若谷,这时间长着呢,你别急。等咱们结婚,等这里稳定……你看,咱们现在手里有外汇,出国只要办好手续,其他也不难。你想念她的话,回头我们一起去看她。现在嘛……别多想了,休息要紧。” 许若谷打着哈欠,点点头。 “不去想她了,都过去了,我们已经离得越来越远了……” “若谷,你爱我吗?” “你这人说什么不害臊的胡话,烦不烦……” “我是爱你的,愿意拥护你的决定。” 黑暗中悉悉索索,许若谷总算转过身来,钻入了许灼怀中。 她深深吸一口气道:“我累了,你自己来。” “我喜欢被动……” “你确定?” “唉,山不向我走来,我自向山走去。” “什么山?” 许灼吃力地背道:“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 这《桃花源记》背了两个小时,太耗费心神。 背完,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许灼只觉这一觉睡眠时间是真的短,好像只有一个小时左右。 天亮后,他就被许若谷从床上抓起来了。 “哎呦~你干嘛~~”许灼服了,揉着酸兮兮的眼睛道:“我昨晚都这么用功力挺你了,非得把你……下不来床才行……” 砰! 许灼被一个过肩摔砸在地上。 木头地板,有相当弹性,加上他经过摔打,日渐扎实的身体,根本没什么伤害,最大作用就是清醒清醒。 清醒后怎么样呢? 一大早就在前院的青黑色金砖地面上,被摁着脑袋狂揍。 打了大概半个小时,许若谷出汗了。 她道:“三道葽大德合,抓肩,小臂横卡咽喉,都是幌子,重要的是腿下绊子。但你基础太差了,手上没力气,脚下扎不稳。今天起,你每天练负重跑,涮腰,自己去抓树练钻翻。打架一旦近身,拳程拉不开,技击不如擒拿,擒拿不如摔跤。可你碰到厉害点的,人家灵活到极致,胳膊又比你长,你接进不了又拉不开距离,只能吃他拳头,怎么办?还是要练练爆发和技击。” “我就陪你练练身体,这种东西真没必要,我没体育天赋……论文的,音乐和绘画,我天赋不如你,也没人比得过你。论武的,我只能说,许若谷,你们姓许的基因是真的好,我就没见过一个姑娘体能,速度,力气能比我这样爷们儿还能耐的。不是超出一点点,是轻松超出我太多。可以后的世界,拳头不如搬砖,搬砖不如刀剑,刀剑不如花生米。这练身体,还是活动筋骨去百病,长命百岁为主。练得再高也不能飞天遁地不是?再能飞,飞得过导弹,快得过子弹?我承认传武是好东西,可这和时代发展不符……” “你说得很有道理。”许若谷无力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跑不跑?” 许灼二话没说,拉开腿一溜烟跑走了。 许若谷对他遥遥的身影白了一眼。 这种贱胚子,真的,不能和他浪费口舌,根本说不过他。 她爷爷说过,一等人不用教,二等人用言教,三等人棍棒教,这种明明不用教却闹得最后要动手的,就是四等人,贱胚子。 早上被摁在地上摩擦半个小时,又跑步五百米,外加涮腰钻翻。 这一套练下来,他只觉脱了层皮,身体都有些不像自己的了。 可能唯一好处就是早饭吃得格外香,胃口也大了不少。 清晨开始了,许灼躺靠了半小时方才恢复工作能力。 差不多十点钟左右,叶安巧告别两人,乘坐天授公交小组的军马骡车,回到了城里,不过还没到中午时,又打来电话。 原来是印刷这里出了点问题,印出来的颜色和所需颜色有相当色差。 这年头不是太注重色差这回事,大差不差就行。 可问题是,许若谷这《创世纪之变形金刚》的每一册封面,一旦产生色差,就无法达到预期的那种故事性效果。 尤其是许若谷对颜色使用极其敏感和严格。 这点不光许灼知道,叶安巧知道,就算是戚苦玫也很清楚。 几乎没怎么思索,许若谷就说去城里,让许灼给她开介绍信。 许灼起初也很犹豫,他太担心许若谷一个人出去了。 不过……稍微对比下自己,他觉得,还是许若谷更安全些。 “介绍信?你自己开个不就行了?”到村委时,楚跃华笑着道:“老书记已经让我在弄你的选举了,目前正在走流程,统计同意票。” “我撑死不过是一个委员能行?” …… 第541章 改制我说了算? “诶,许委员,你可不要小瞧自己这职位。要不是咱们村比较复杂,你又不是党员,那么一套班子的情况下,你就是村长之下二把手。如果咱们村是国家,村长是军委书记,你就等于是身兼文化与生产两个部的正部级。村里的电话和公章你都是可以取用的。哦对了,等你成正式委员,就得有自己的章了。村委这里,你的独立办公室已准备好,就在村委书记办公室旁。不过,老书记说等秋收全面结束后,你的委员提议通过,村里得改制,眼下安排也只是暂时的。” “看你提醒的……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都忘了这事。” 许灼让暂代村委事务处理的楚跃华来写介绍信,他取下身上的八一双肩包,从里头取出一本宽大的硬皮革封面活页装订的册子——手札。 这是他从友谊商店里购买的出口品之一。 皮子是上等皮子,金属装订是上等黄铜,封皮四角有精巧的黄铜镂空包角,内部用的纸张也是上等料子,能防水。 这是许灼用来撰写各种工作的临时手札。 很多想法,灵光一现,他都会拿这个记下来,回头作完善。 打开手札,从里头取出两张纸递给楚跃华。 “楚会计你看看,改制的方案我早就做好了,事情太多有些忘了。这东西,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我再改改。反正,回头肯定还要开村委大会通过才行。指不定,这套方案还得拿到公社里去被开会。我不懂政治,这些事还得靠你。” 楚会计这里写好介绍信,签名盖章递给许灼,赶忙拿起方案来。 比起村委改制方案,讲真,许若谷要做什么文学家,出什么书这种事,简直不值一提,毕竟这种事又不能当饭吃。 在乡下,没什么比种田更重要。 楚跃华端详一阵后,目光越发紧皱。 “我觉得很合理,但是……变动太大,这事儿确实得商议。许委员,我想问下,你这么改的思路是什么,有什么依据吗?当然了,我是学习,自己问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自从全书记把这任务交给我,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没头绪。偶然一次,我忽然产生疑惑,村子这样的集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村子有什么,要什么,能做什么……想清楚这些,我的思路也就清晰了。” 毫无疑问,虽然每个村子的具体情况不同,但都是生产单位。 只有小部分村子和乔庄那样,是以生产花生之类的副食品为特色的。 大部分还是主要拥有土地,耕种庄稼。 土地分四种,主粮食土地,菜地,宅基地,公共土地。 公共土地,就是道路与河流。 村子发展,就是要利用这些生产资料进行生产。 生产的目的是什么? 是让全村村民温饱么? 只是温饱么? 许灼觉得不止这样,温饱只是基础,有没补丁的衣服穿,有干净通水电的三代房住,每个人有稳定收入,每个人可以接受更高等教育去做更大贡献,受教育能力有限的也能有力出力地去贡献和赚取收益,然后是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病有所医,少有所学,等等。 想要完成这些,就得发动全村人进行“有效生产”。 目前来看,全村人几千人,具备那么多土地,其实生产力是过剩的,即便没有现代化机械参与,劳动力都过剩。 等回头村子建设好了,引入更高效的机械,耕种效率提升百倍…… 那可以想象,劳动力会过剩成什么样。 如何利用过剩劳动力去产生更多价值,来完成村子建设目的,这就是关键。 那么,就从各个领域出发,来划归生产,就是重中之重。 首先,村里要成立各种各样的生产项目,农业的也好,工业的也罢,比如钣金厂,比如手套厂,比如副产品、零食生产,比如建设小组等。 这些项目,每个项目都必须是长期性的。 如果项目由个人提出并且提交了完整的计划书,那么这个人可以作为村的相关项目组长,能力不足可以从事开发或指导,管理交给他人来。 各种各样的项目,无非划分为工农商之类。 每个大类别都要有相关的监管部门,这就是组长级以上的委员级。 委员级相当于维持秩序,解决客观问题的上级部门。 除了委员级往上,不再有村长,而是正协调员,用于协调各个部门工作,比如开会时决定项目通不通过,资源分配协调等。 所有委员要兼副协调员。 一旦开村委会,所有协调员都是村子未来发展的领路人。 相当于是半个村长,都有建议权和投票权。 正协调员这里,要设立“秘书处”,用来收集和处理各方面的情报,相当于人形计算机和智囊团,用来分析利弊。 其实整体规划上,这个东西和明清时期的“内阁”很像。 秘书处就相当于是领侍卫内大臣、尚书房行走的“军机大臣”,正协调员有朱批权,就是允不允许事情通过。 正委员兼副协调员则相当于“内阁大臣”或者“尚书令”,有批蓝权,可以对各种事物进行提议,但是没有直接参与事物的权力。 副委员是部门实权领导,相当过去“六部尚书”,但这“实权”只有一定级别事情以下的权力,超出一定金额、一定人数、一定规模的事,得往上提交。 另外,生产队就改到每个组里,不再有生产队编制。 如果以后村里要进行收割耕种,会由专门的部门来进行干活。 总之,全村人会参与到村子的集体建设中来。 每个生产组最高领导是组长,其次是指挥员,然后是副组长。 副组长是最低级别的实权领导,不过除此之外,全村要选出自己的“代表”,用在村委大会举行时,发言阐述问题。 最后,就是村子会形成自查组,请示公社下派书记团来做思想指导。 总之一句话,人民的权力交给人民,但不是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人民,让人民随便干,可能会很好,大概率会一塌糊涂,因为认知不够。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如同老师又如同领袖般的职位来进行斧正。 把人民产生的过剩的,不切实际的,不对的,不良的给砍掉。 把人民不敢想的,不敢做的,没想到的给提出来,带领人完成。 …… 第542章 《海城旧事》爆炸播出 之所以叫“协调员”就是为了杜绝“厅长”“局长”这种明显带有官僚色彩的词汇,且“协调”也不止是内部,还要协调村民的需求。 随着许灼从“逻辑”上来讲述这套体系,楚跃华不禁深深点头。 楚跃华觉得,这不是他能理解和决定的,他的认知不够。 反正,许灼给全村带来的变化也好,惊讶也罢,都太多太多。 他要做的就是汇报给全为民,然后通过村里决议。 许灼前脚拿着介绍信离开,还没和许若谷说两句,后脚村委打来了电话,楚跃华正准备拿着“村委改制方案”离开,还是停下来接了个电话。 接完电话马上跑出去,对正和许若谷说话的许灼招招手。 “许委员,有你的电话,姑苏打来的,说是什么编辑。” 许灼抬手应了一声,还想和许若谷聊几句,就被她推开。 “肯定是染尘打来的,你快去接吧。我去一趟就回来,你担心什么?染尘这么多天没打电话过来,忽然打过来,肯定是你广播剧的事有消息了。你别耽搁,她对广播剧的事比你还上心,不要耗她。” “呃……我跟别的姑娘走得那么近,你不吃醋?” 许若谷翻了翻白眼,一脸无奈:“讲真的……许灼桃……如果不接触你,我觉得我取向肯定有问题。我……我特么喜欢女的,这点你不早知道了?你要跟男的搞在一起,我真的会弄死你。至于姑娘么……就你下面几斤肉,最长一次也就四小时,你要能撑过四小时,我亲自给你找两个,真的。” 人力有穷时,这话说得许灼那叫一个窘。 没错,许若谷首先不讨厌女的,所以她和戚苦玫,和药染尘,和叶安巧都玩得很好,甚至因为都是文化工作,颇为“情投意合”。 问题是,要改天他往床上一躺,搞定完许若谷,再来一个…… 一想到他自己那死狗样,他都觉得有点虚。 整个人从上往下,从外往内都虚了。 所以别说一个人打三个,五个…… 他有一个许若谷,估计都能少活十年。 “那什么,如果是华……” “滚!!!” 名字都没念出,就被骤然变脸孔的许若谷一记鞭腿狠抽屁股。 “昨晚也没说她和华铭东之间为啥闹得这么僵,她这厌男也显然另有原因,今晚再问一问吧,唉……也不知道会不会挨揍。” 来到村委,拿起桌上电话,他喂喂了几声。 里头传来了药染尘那粗犷的声音。 不是,这声音真的是那个小巧漂亮姑娘的? “许老师,还记得我吗?”那头传来嬉笑声。 许灼也带着笑道:“听染尘同志你的声音,事情应该成了吧?” “成了,打电话来是想说,许老师你一会儿打开收音机,收听我们电台,就能听到故事了。目前我们只做了部分《海城旧事》,那个《酒破苍穹》还在制作中。就跟你说的一样,先进行成员配置,彩排,最后进行录音。录完音播放着听,用你说的录音方式,效果确实很好。” “好好好,我一会儿肯定听,这次真是辛苦你啦。” “不辛苦,就是我现在特别忐忑……” “怎么了,回台工作后,遇到苦难了?” “嗯……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嘛,我觉得我还是有权知道的。” “是这样……按照许老师你说的进行配置,台里花费了不少力气。大概意思是,如果这个好弄,以后就精心这么弄……” “觉得投入太大,想看反馈,反馈不好就没下次了,对吧?” “基本就是这意思。” 许灼应了一声,这个很正常,毕竟人家又不是搞慈善的。 这么一来,也就解释为什么药染尘先搞《海城旧事》这篇稿子了。 这东西故事性更强,情感,悬疑,打斗各方面,都有演绎性不说,其背景设定距离现在也更接近,尤其是海城就在旁边。 关于海城半个世纪以前的风云,这个题材本身就很吸引人。 如果这篇稿子不成,那么做《酒破苍穹》更不成。 如果这个成了,即便《酒破苍穹》不成也能够找补找补。 至少模式可以,作为模式提出者,江电这里多少会给他点面子。 想来,向来在论资历的江电,药染尘这个新人在里头这么大操大办,太过高调,多少会引来不满,要是成了,怕是风凉话之类也不会少。 “染尘,别的我就不说了,这事做了,我便已经很感谢你。事情的难处我知道些,但我希望,你在单位工作也好好的。目前来说,这个题材对于如今社会环境还有些敏感,我呢……我觉得啊,就算成了,有人嫉贤妒能,怕是也会发难。如果是这样,我现在有些不成熟的建议,你可以听听看。” 嫉贤妒能的,无非是同级别有资历没成绩的。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出了事自己扛着,不要给同事,有了功劳就力推给上层领导,给同事,自己不要强攻。 对于那些没有功劳的,也要表示感谢。 反正强行塞一点功劳,说下次做项目一定带他们。 下次一定这句话,在这年头还是很好用的。 药染尘喊许灼一声老师,只不过她性格有些超出那温婉相貌的耿直了,对于许灼这些虚以逶迤的事,她不赞成,觉得没必要。 因为她觉得,电台里都是好前辈,都是好领导,没必要。 大家都很照顾她啊。 可她莫名信任许灼,于是这话还是听着了。 挂了电话,许灼立马跑到广播室这里,让戚苦玫打开收音机,调到江电,因为这时距离《海城旧事》播出已经很近,也就几分钟。 就在他等待期间,电台里主持人开始交接节目:“接下来为您带来的是,本台精心制作的广播剧栏目《海城旧事》,故事讲述距今几十年前海城的底层风云,这是一个波谲云诡又波澜壮阔的世界……” 前言讲述完毕后,声音一跳,开始起背景音。 背景音是各种生活市井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将人拽入了那个时代。 开始说话的这段里头,还带着地道的吴侬语。 这让吴侬语系的江南人,倍感亲切,反正相当部分江浙人都听得懂。 接着,随着阐述开始,整个故事进度也变得飞快起来。 故事的第一个高潮,就是展现“气功”这回事。 …… 第543章 老婆打电话回来查岗 第二个高潮,就是展现主角“机械设计与制造能力”与“气功”结合,所产生的特别强大的“化学效果”。 第三个高潮刚起来时,今天故事结束。 许灼安安静静听完,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视角来看自己写的故事,便很客观地发现,故事还有很多细节不成熟的地方。 “许、许委员!这故事、这故事、故事!” 激动不已的喊声,把许灼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抬眼只见整个广播室里,目前担任广播室室长的戚苦玫,连同手下这几个她带的姑娘,都以激动无比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故事怎么了?”许灼满心想着故事里的缺点,这话便是脱口问出。 “这故事太好了!许委员你太厉害了!这真的是你写的?!” 激动的情绪,犹如tnt爆炸似的,广播室都快关不住了。 许灼点头道:“怎么了,哪里不好么?” “不不不不不……”所有人连连摆手,都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竖起大拇指。 这年头的人,哪里吃过什么糠,听到有故事,只会想着内容怎样,根本不会去想作者怎样,写得又怎样之类云云。 许灼看着她们问道:“你们不觉得,刚刚故事里……” 他问了这些姑娘几个情节上和文辞上的问题,姑娘们冷静下来后细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觉得完全没问题。 这让许灼更加迷茫。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太过苛求,还是这时代水平真的有限。 聊完他回到办公室,正要提起电话打过去问问,没想到药染尘打了过来。 “怎么样许老师,制作上您有什么建议没?” “背景音这块,你们采集的时候也真是用心了。混合时做的也非常好,层次分明,入画和出画做得很自然。这水平,就我个人认知而言,觉得能够在世界上排名进前三。我都能感觉得出,你们为了打磨背景音,花费了很长时间和心血,就为了我提出的几个字的要求。” 许灼对背景音的要求就是“深化”。 首先要清除制作时,因为录音设备等原因产生的杂音。 然后,要在整个背景音加入前,增加一点正常的悉悉索索白噪音。 这个白噪音要很淡,乍听有细听无。 在干净声音背景里添加这样的白噪音,再根据远近顺序,进出的动态,让各种声音交错产生层次感,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尤其是有一段,是主角从大街上打开钟表店木头玻璃店门,走入店里的桥段,这里的背景音就要从嘈杂,随着关门逐渐变小,但又隔着门不能消失,期间还要夹杂着开门时门铃强烈的叮当声。 你做电视剧,可以通过看来弥补收声缺陷。 可你做广播剧,这些东西做不到层次,那就是无法弥补的缺陷。 正因为各种声音去缔造了故事环境,以至于让这个故事格外引人入胜,甚至很多人乍听第一耳,就被吸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还是许老师你指导有方,要求明确。我们不怕要求多,不怕要求细,就怕你要求模糊不清。说实话,我们这儿广播室的师傅,为了弄好这声音,真的是茶不喝饭不吃了好几天,这才做出了效果。真的,在把做好的背景音拿过来用前,我越发觉得许老师你要求太高太麻烦了。等拿过来听了之后,才觉得许老师你想法真多,真好,真的太有预见性了。” “染尘,那我问你……” 许灼又把故事上的事,问了问药染尘。 药染尘起初觉得没问题。 不过经过一阵思考后,她觉得,这是许灼要求太高。 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故事,要求高了到处都是瑕疵。 瑕疵总归是有的,这毕竟也正处于目前的尝试阶段。 这么聊了一阵,许灼心结总算是解了。 撂下电话,他回到十七号继续写东西。 没了许若谷,没了叶安巧,十七号只有他一个,顿觉无比空旷寂寥。 不过,他工作状态倒是上升了不少。 只是干了一会儿活,就深深进入了状态。 这种情况下,越干越兴奋,就怕被打扰。 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很快,楚跃华又跑过来喊他了——又来了电话。 “许委员,我看回头还是想办法打个申请,搁你家里装条电话线吧,不然村委的电话真成你自己家的了。”楚会计实在忍不住打趣了起来。 许灼也想啊,这事儿他早就问过了,一台一万左右。 贵? 九几年有大哥大了,通讯更便民了,一台大哥大都三万多。 村里电话,那是上头给下面的硬性配置,这个私家完全两个性质。 许灼脑子是被驴强奸了,才会去花这个钱。 到了村委拿起电话一听,里面传来了一个很陌生的男性声音。 “喂,你好,是易城市百湾公社天授村双桥巷双一队的许灼同志吗?” “是,我是,您这儿是哪里?” “许灼同志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这里是海城市警备区。我姓唐,唐朝的唐,叫唐宪生。我负责军需采购,不知道许灼同志你是否认识华铭东同志。” “认识。上次她和我说过军用公文包采购的事,但是很长时间了,也没有下文,我一直等着她呢。她最近怎么样?” 那头明显犹豫了下,唐宪生道:“华铭东同志目前已在机关单位任职,具体事情我不方便透露。许灼同志,最近时间你有空吗?原本这件事,就是她接的我们部门委托,但因为实际情况,她没法来。” “有空,你这里是要派人下来商议吗?” “是的,这件事拖了比较久,我会过来协商,今天晚上就能到。” “行,麻烦唐宪生同志做好报备和介绍信,我这里恭候大驾。” “有许灼同志这话我就放心了,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电话两头松了口气。 老实讲,许灼真怕华铭东跑过来,到时候肯定住他家。 这特么一住,许若谷这还不炸了? 反正倒霉的是他啊。 叮铃铃! 刚撂下电话,电话又响了。 许灼顺势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里头传来许若谷的声音。 “许灼桃?你这么巧在电话旁边,不会刚接完电话吧?” 许灼迟疑了下道:“是啊……” “回答我的态度拖延了二点五秒,是不是海城来的电话?” …… 第544章 用啥调教? “是啊……” “哦,那你放心,我这两天住在城里招待所了。” “我放心什么,海城警备处的人今天晚上过来,和我说采购军品公文包的事,没有你我怎么能实现效果图呢?你赶紧回来。” “得了得了得了,跟我还假惺惺……就你个懒筋泛滥的样子,没我在家,你想睡多晚起来都没人管,估计能开心死。效果图你找苦玫就行,一个皮包的效果图,我就不信苦玫弄不好。这都弄不好,等我回来好好调教她。” “用啥调教,皮鞭?” “滚!你就喜欢看着调调是吧?真凿她也不给你看,自己玩蛋去。今天,明天,后天早上回来,满打满算两天。家里记得打扫,别给我弄脏了。回来家里要是打灰,我让你舔干净。” 电话挂了,许灼一脸懵。 愣了两三秒,差点高兴得想把电话扔上天。 嘿嘿,老婆出去不回来了,家里就是他的天下了! 还没等笑起来,就立马有村委人跑过来找他。 “许委员,你快出去看看,外面来了一辆卡车,说是给你家送东西的。” 许灼连忙放下电话跑出去,到外一瞅,只见一辆卡车倒着停在了自家门前的青砖场上,司机什么的正靠在车上抽烟,对着这路,这房子,这河指指点点,眼睛里都是“泥地里出夜明珠”般的惊讶。 他上前打招呼,才知道这些人是灯具厂的。 既然这些人是灯具厂的,那么车上这些就是他要的灯具了? 一念至此,他也兴奋起来,立马让人去把装潢小组一组的都叫来。 很快,十七号里又挤满了人,拉着梯子,带着老虎钳绝缘胶布什么的,一个接一个开始忙活起来。 许灼装的灯,三分之二都是隐藏式灯光。 比如住客厅四周藻井,一层层石膏板卡位,灯都安装在石膏板后面,从底下往上看,根本看不到灯光,利用的都是灯光自上而下的反光。 剩下三分之一,都是要配合木头灯具使用的灯泡和玻璃。 其效果,类似于灯笼。 等着一切安装好,还得通电进行点亮尝试。 这一试,果然还是有即点即爆的灯。 不过没关系,灯具厂这里考虑得非常全面,好几套备用的也送来了。 “我嚓……老杨还真够意思,这人做事考究,局气,值得深交。” 许灼哪里能想到只是见过一面的杨澄禄,对他这种散户竟然这么用心。 当然,他暂时没往薛培春那里想。 主要是他觉得,就算是朋友面子好使,那也是有度的,不至于这样。 这做事的尽心尽责,都有点超出职能范围了。 从生意人角度来说没必要,这是亏本的。 从人情往来上来说,那都真够朋友,简直是至交好友。 “若谷这还真不巧,要是在这里,一定会乐坏的……算了,就当是给她的一个惊喜吧,这样一来也能……” 望着装上灯具后,犹如尸体有了灵魂的房子,许灼也一时沉浸其中。 整个房子基本所有的面貌状况,都如他设计图最初的打造的效果图那样。 如果硬说有什么不好的,也只有缺少冰箱,空调,洗衣机版本过老,和他真正所需的相差有点大,然后就是厨房这里,目前用的还是土灶。 他不是用不起煤气。 而是烧煤气搭建小灶台,灶台靠墙,时间一长,墙壁上都是油。 眼下这时节还买不到抽油烟机,多麻烦。 他沉浸其中时,却没看到开车送货过来的灯具厂司机和安装员,跟随着灯具安装,参观房子,一时间惊得都说不出话。 怎么说呢,这屋子造得也太牛逼了吧? 他们也给易城的一些别墅送过灯具,可和这里相比,那些地方显得像是暴发户那么土,要么就是很拥挤,要么就是比较阴暗。 这房子一进来,就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几个主卧,侧卧,客卧,书房,正副客厅,干湿分离的卫生间,钢架和玻璃搭建的门堂天井,各处角落都种植着花草,大气不繁冗、稳重不失活泼的门窗,一路走下来,就是那种明暗过渡自然,通风自然——舒服。 这个乡下,有这么高的房子不说,还弄得这么漂亮。 满满的都是一股子朴素含蓄,却又用料扎实到极致的真正高级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说的就是这了。 “怎么样,对方满意吗,没给我出岔子吧?” 司机和安装员回到已经无比繁忙的灯具厂,迎面就碰到了总经理杨澄禄的询问,这时杨澄禄还目不转睛盯着图纸,和厂里设计师以及老师傅在商讨方案。 “诶呀,总经理,你是不知道哇!” 一说起这个,司机和安装员就喋喋不休,赞不绝口。 这一股脑地把在双桥巷没说出口的话,全说了出来。 听着听着,杨澄禄慢慢回过神来,他疑惑道:“你们没找错人吧?” 司机直接把单子递过去道:“您瞧,人家签名还在这呢……对了,真要找错的话,那些灯也不会一个萝卜一个坑,按部就班,刚好装满人家家里了。经理,改天再去拜访拜访,学习学习呗。人家那个房子的灯光设计,是真厉害。灯那么一装,你看不到灯源,就觉得屋子一片通明。那灯光的颜色,和屋子的颜色交相呼应,一开灯,房内的氛围立马就变了,真是一个厉害!” 这话让杨澄禄连同厂里牛师傅,马师傅等老师傅,都惊讶万分。 他们眼下可正为灯具设计发愁呢。 尤其是杨澄禄,其实也早有去拜访许灼的意思。 眼下厂里的这单大生意,不仅要他们提供灯具,还要提供灯光设计方案,可方案已经出了好几个,对方却怎么都不满意。 能够接到这个单子,还是因为许灼让他们制灯的缘故。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他这些天一刻也不得闲,眼下总算有契机了。 拜访!必须去拜访! 这边,许灼家里的灯具才装完,他好好打扫了下,弄好后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躺,抓起从友谊商店买的顾景舟紫砂壶嘬两口,还没喘多少气,只觉肚子饿了,这么一闹,也没了再坐下来写东西的心思,可一个人又不高兴做饭。 便决定去戚兰合的速食店里买点薯条什么的,垫吧垫吧肚子。 刚出门,就见萧辞旧骑着自行车朝十七号走了过来——是的,就连萧辞旧都骑上自行车了,最近一段时间村上购买自行车之类的人可不少。 …… 第545章 这年头鸡瘟没得治 很多人骑自行车,添置新家具,新衣服,日子过好了很多。 就算是前段时间,学校开学,很多孩子也有了没补丁的衣服穿。 但这种富贵,是以双桥巷为中心,朝着周围递减的。 “老萧,出什么事了吗?”他直接出声喊道。 萧辞旧自行车奔上门口金砖空场,刹车后停下道:“许组长……哦不,许委员诶,你真是大忙人,忘了庄田那儿的事了?” “庄田那里出什么事了?”许灼一阵疑惑。 前些天,庄田那里的稻子他让割稻小队收割殆尽,送入村委公仓后,这便让萧辞旧集结打造十七号的原班人马,直接去庄田那里开工。 至于“天杏楼”这边,则暂时缓一缓,留二十人搞就行。 此外,菜市场这里楼骨也进入到了收束阶段,接下来只要留少量的人来搞内外装潢就行,其余的也都撤去庄田,搞他的“双桥庄园”项目。 “许委员,不是说庄田宅基地面积扩张了吗?” 萧辞旧看许灼茫然的样子,便从头提醒了一遍。 许灼一拍大腿,立马转身回屋内,背上八一双肩包,关门锁门,钥匙扣一挂腰间皮带环上,拎着自行车朝前甩甩手。 “走,去看看。” 也就昨晚,刚把全新的“双桥庄园”的庄田设计图给勉强搞出来了。 这做的也是大概楼骨设计图,更详细的设计图都还没弄。 目前这栋楼肯定是要安装电梯的,所以结构也会更加复杂。 只是最关键的,还是关于扩张宅基地的补充协议,以及要对如今建设宅基地的重新划分,否则的话,光建设第一步挖都不好挖。 大概四十米乘五十米的大小…… 这么大的地方,都比双桥菜市场占地面积要大。 所有人还是头次接触这项目。 更是头一次直接在耕田里执行这项目,都有点茫然与忐忑。 许灼到了之后,拿出地图,召集了副组长、指挥员等来参详。 在用盘尺测量好距离后,用芦苇杆子插地,用石灰画线标出方圆,这才开工。 耕地里搞这种项目不好弄。 一铲子下去,全都是上百年水稻田积累下来的特有黏土。 两铲子下去还是这样。 只要有着黏土,就不能造房子,得继续挖。 一般来说,纵深五米就够了。 可这里土质松软,是上等田土,纵深得挖到六米以上。 许灼的要求就是必须扎实,去掉上层软土,见黄土得挖六米。 挖出来的土直接堆在附近一角就行,以后还有它用。 这一监工就到了下午两三点,按照惯例,所有工人都有一顿点心。 不吃饱怎么干活? 许灼吃完后,看工作也规划差不多了,这才回去休息。 回到十七号,就见一道人影正等着。 是孟钱多。 他戴着鞣制麦秆编织的草帽——这是许灼问萧峰预定,给每个人配发的,算作是福利,不过不同的地方,草帽形制也不一样。 目前买布还需要布票。 他有乔家姐妹的关系,可以走布厂拿点布。 可拿点布,自己家里做衣服,窗帘,四件套勉强够,给工人们做衣服完全不够,目前只能通过发帽子,鞋子,手套来统一着装。 “老孟啊,正要找你呢,养殖场我没空去,情况怎么样?” 许灼知道孟钱多也忙,他是自己的土坯房和养殖场这边两头跑。 割稻队给他产业下每个人都做了方便,这里自然包括孟钱多等人的。 可这农忙时节,虽说没了黄鳝,蝎子倒是格外好弄。 他晚上仍旧带着人去捉蝎子赚外快,还有各种草药的采收,虽然每日进账没以前多,却也能稳定在一定的数目。 白茅草,芦根,鸡头米之类的,虽说便宜,却也胜在量大。 这些东西的钱,有一分算一分,不嫌少。 从接触到现在,许灼也算看清楚孟钱多这个人了,除了没文化,读书也是这的不行之外,做人既讲诚信又讲义气,对上对下都能照顾到位不亏心,钱这种东西,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不管多少他都愿意拼命去赚。 只是这人虽然很想赚钱,却也不是没底线。 许灼给他机会,多多少少他都会满足,也不会贪多。 贪心,谁都有的,关键是能不能守得住不越界的爪子。 这也是他对孟钱多格外看好的原因,什么事都愿意分他一杯羹。 孟钱多脸色不似很好看,摘下帽子扇着风,拉住从腰间摘下钥匙准备开门的许灼道:“许哥,你去养殖场看看吧,咱们边看边说。” “成。”许灼顿了顿道:“养殖场热,回头我请你们吃冷饮。” “别了,回头再说吧,兄弟们没脸吃。” “呵……”许灼看他这个窘迫样子,笑着道:“闹鸡瘟了?” “唉,可不是么,已经死了十几只了。” “有点多啊……” “天气热,这些鸡挤在一起,本来就不行……我去叫了兽医来,兽医也没办法。开了药后,只说反正笼子多,尽量隔开,分散些。死了的,我买了一批补上。这不,不能耽搁每天鸡蛋供应不是……” “死掉的鸡咋办?” “瘟着没死时,就宰了吃了,现在大伙儿每天多少得宰一只,肉疼。” “你去孵化房要崽没?” “要了,好大一批呢。可这解决不了鸡蛋供应问题啊……每天鸡死了,也都是损失。还有一个,这小鸡仔也太容易死了。” “没有向孵化房的人请教?” “请教了,人家说这太正常了,让我们继续去领就是。” 这年头养鸡和几十年后区别还是很大的。 许灼为了养殖场完成就能生产,直接从村里收蛋鸡来。 可这些自家散养的鸡,谁知道平日里吃什么喝什么,身上有什么。 不说别的,鸡身上有常见的鸡虱。 这玩意儿传播病害,那是眼睛不带眨的,防不胜防。 许灼预料到了这些问题,可临了,还是特别棘手。 他走进养殖场,慢慢进去,感受着温度。 老实说,养殖场里通风开得很好,空气也清新,没什么重味,这温度甚至比外面还稍微低一点,这说明温度通风已经做得很好了。 再检查一下卫生情况。 地面干干净净,看来孟钱多监督得很好,每天都差人打扫。 “难啊……” 许灼瞧着养殖场,一阵头大。 其实家养的鸡,就算养到成年了,夏天多少会死一两只,春秋温差大的时候,死得更多,真就有点司空见惯了。 然而这种情况放到几百只鸡鸭的养殖场来说,实在是有点恐怖。 …… 第546章 让我正面单挑四大天王? 这年头常用的方法就是扑杀,然后用石灰消杀,并进行隔离。 兽医给开的药,许灼拿过来看了看——土霉素。 他也是无奈了,先前做宣传片时,也拍摄过养殖场。 可人家是怎么搞的? 人家用的那些药,或者疫苗,如今这年头根本没有。 现在,许灼只能一一检查问题了。 饮用水,很干净,没问题,尤其出事后,孟钱多特地去买了明矾消杀。 鸡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 这年头普通人家喝水,没有许灼这么死讲究,都是拿了一缸水倒点明矾,沉降半天,然后冷水生水直接舀着就喝了。 何况是连石子都能吃的鸡。 饲料方面……这东西是个大问题。 许灼在看到饲料的第一眼,就突然想到“黄曲霉素超标”这问题。 但是鸡鸭对黄曲霉素的耐受性,比人强太多。 这些饲料,都是从人吃的分离出来的,人吃问题尚且不大,何况鸡鸭。 “许哥。” 见许灼到来,孟钱多徒弟们纷纷对他行军礼,这是孟钱多教的。 许灼点点头,让他们去忙,他要一点点检查。 可检查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孟钱多还拿了几只没活力的来。 这几只明显有点不对劲,但又没到病恹恹的地步。 许灼闭上眼,搜肠刮肚,脑海里却也没相关资料。 “今天死一只,明天死一只,虽然养鸡场鸡多了,每天只死一只,死亡率确实不高,可怕就怕忽然一夜之间全死光,唉……” 孟钱多愁容满面,他没想到这种事这么难。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花费力气和心血完成的,都不难。 难的就是面对这种超出自身认知之外的事,他有心解决,却无能为力,只能望洋兴叹,看着一只只饲养的心血倒下,让产业亏损,又根本无法阻止…… 这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人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许灼拍了拍孟钱多肩膀道:“赚钱了,大家分,要是亏损,全算我的。你买鸡填补的钱,做好账,回头到我这结算。你别跟我客气,我零食生产小组这里,每月都有钱入账,能保底,放心。” 孟钱多一听更担心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 说是有零食生产小组保底,可许哥还有个建设生产小组的开支呢。 这可是真正大头。 目前建设生产小组看似营收可观,可那都是许灼左手钱放右手。 关键这钱从口袋掏出来再进口袋,只少不多。 “这样吧,你……你这些天去跟兽医学习下用药和看病,剩下的事,我去找下你师父,看看他有没有人脉。” 这种事,一刻也耽误不得。 许灼说干就干。 出了养殖场的门,戴上草帽,一路直奔村委打电话。 很快,他就拨通了郭昆。 “喂?老三?”郭昆那头很快给了回应。 只不过,不等许灼开口,郭昆就开始向他吐苦水。 说来说去,还是办砖厂的事。 “砖厂的事,咱们不急,先放一放,很多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搞不定,我来处理也是一样的。二哥,我这里有件事,真就十万火急,你得帮帮我。” 郭昆一听有些气笑。 你小子现在日子润着呢,听说洋人都去你那里拿外汇买东西。 现在竟然说自己十万火急,大哥二哥的事不急? “老三,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又是养殖场,又是零食工厂,马上就成正式村里的委员了,这日子风光啊,我看都把你大哥二哥给忘了。” “唉,二哥,您就甭提了,我养殖场都快倒闭了。” 许灼一听这揶揄的话,索性给甩了一个炸弹过去。 “什么?”郭昆一听,果然惊疑起来:“开玩笑呢吧?” “我这里鸡得了鸡瘟,已经死了一批了。卖蛋的钱,刨去饲料和买鸡的钱,不算人工费和水电,特么现在还是倒欠的负数。我刚刚才从养殖场回来,看了看情况,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鸡萎靡,然后趁着它还没死透,直接杀了。这特么,不争气的眼泪直往嘴角外冒。” “我去帮你找找兽医……诶呀,找兽医也没用。就算真治好了,那几只鸡的治疗费,还不如重新买一批鸡。让小庄给你送一批吧。” “送一批活的?” “废话,难不成还送杀好的?” “这不成。” “怎么说?” “这个鸡瘟莫名其妙的,不查明原因,我就怕某天醒来全死光。二哥,你还是叫几个兽医过来吧,我这里管吃管住,让他们帮忙研究研究。哪怕治不好,让我知道鸡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死的,我也安心。鸡也送一批过来,送个一百只吧,都要母鸡,让我撑一段时间。你送少了都不够我这里死的。” “成成成。” 打完这电话,许灼松了一口气,心头也颇为焦虑。 目前只能说,有钱,耗得起,有人脉,可以耗。 但能不能熬到解决问题,这就很惆怅了。 他打电话时,全程没有避讳楚跃华。 楚跃华听到“鸡瘟”一词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道:“许委员,事情严重吗?” “说不严重也不严重,说严重也严重,这事儿就是熬人,你能感受到后怕,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就跟温水煮青蛙似的,唉……” “伟人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许委员,乐观一点。我来打个电话去公社,让人帮忙支援两个兽医来看看。公社里的力量,总比咱们村里要足。” “好嘞,人多力量大,那麻烦楚会计你了。” “不麻烦,哦对了,你的‘村委改制方案’我已经向老书记提交了,跟你说下实际情况吧。这个方案,大体上,老书记态度是允许的,只是细节上值得商榷。你也知道,咱们村四千人左右,人确实不少,可这改制后整个村委运作,内系和外系加起来得百人。这显然是不合现实情况的。尤其是你提到的治安,直接把民兵团改制,这点老书记很不同意。民兵团的能力,就是国家战争储备军力,治安维持相当方面,和民事协调等有关,让民警来处理更合适。术业有专攻,民兵团与这块儿的……用你的话来说,就是相性不搭。张志强主任,罗立新书记,张启民书记,对于这套方案有多有看法,基本上不完全赞成。目前,还是由老书记牵头在讨论,他让你做好辩论赛的准备。” “呃……好吧。”许灼脸有点黑。 真是徒惹一身骚,这不是去正面硬抗四大天王么? 不对,是老魔头外加三大天王。 可接下来楚跃华的话,却是让许灼脸更黑了。 …… 第547章 怎么,我还要被全村批斗? “老书记说,等时机成熟,要开全体村民大会,到时候让一千多户人投票决定改制是否通过。票数,必须过三分之二才算。” “您的意思是……我还要被全村批斗?” 楚跃华笑了笑,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许灼的脸色和语气里的不正常,他道:“不是我,这是村委集体干部的意思。” 许灼觉得自己真的会谢。 “好了许委员,老书记说,让你把自己办公室收拾一下,回头要是有空,就别呆在家里了,待在办公室忙活吧,这么漂亮舒服的房子容易腐蚀你的精神,说你本来就懒,不腐蚀都容易堕落……这一腐蚀啊,就跟烂泥掉在开缸里,一塌糊涂,呵呵……今天开始,电话可以尽管用了,放到你办公室都行。” 许灼微笑:“啊对对对。” 许若谷离开后,许灼以为可以清闲了,没想到平日里要依靠她处理的各种琐事,一下子全又压了过来,真是一刻不得闲。 等把一些书房里的文具用品、茶具、茶叶搬过来,简单布置好,时间又过去了不少,好不容易坐下来喝口茶,准备动笔,人来了。 先是郭昆叫来的三个兽医,接着是公社里叫来的一个兽医。 公社叫来的还是个年轻兽医。 再看郭昆叫的,是三个有着几十年经验的老兽医。 一时间,许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该说不该说的,他先帮四个人安排好了食宿,再加上原本孟钱多请来的这个兽医,加上孟钱多,七个人一起,开始琢磨起瘟鸡病鸭来。 五个兽医碰在一起,许灼起初以为大家会齐心协力。 结果特么的,是谁都不服谁,好像看仇敌似的。 为了协调好五个人,许灼还费了好一番口舌。 不过互相看不顺眼这种事可以压下,一涉及到正事了,压都压不下来。 孟钱多取出一只瘟鸡,让五个人看,五个人当场各执己见吵了起来。 相较之下,反而是原本就是养殖场这里请来的中年兽医,话最少。 几个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的说是内源性疾病,有的说是过热,还有的说是呼吸道疾病,仔细一听,都有道理。 “好了,别吵。” 许灼头大,喊了一声,直接问养殖场兽医要来麻醉剂,给瘟鸡打上后,对其拔毛,当场用剃须刀刀片破开胸腔,观察里头鲜活的内脏。 可是许灼也不是专业的,也看不出什么。 “老孟,找只健康的来。” 孟钱多对许灼的话没任何迟疑,直接找了健康的过来。 如法炮制打开鸡胸,观察内脏。 两者一对比,内部不正常的地方便显现了出来。 “这只看似喘气困难,结果却是肠道问题,是肠道感染……” “老孟,你按照我说的,把健康特征记录下来,把不健康的也记录下来。” “对了,去广播室把戚苦玫给我叫过来。” “让她准备好画本,我要让她现场速写效果图。” “几位专家,麻烦你们总结一下这不健康的鸡它的外在和内在病症,然后总结个最简单疗法。” “我相信,你们治好是一定治得好的。” “可蛋鸡这种东西,我花十块钱去治何必呢,还不如扑杀。” “花几分钱的药,乃至于一毛钱的药,可以治好,这才是能保证经济收益。否则,高于目标本身价值的治疗成本,都是不合格的。” “因为这是经济物。” “以后,就用这种方法来完成排查。” “但有一点,一定得打麻醉,要钱我来出。” 许灼的凌厉,果决,理性,展现出来的态度,根本不像是他的年纪,当场就让这些兽医全部服了,不再多言。 的确,许灼肯出成本提供给他们研究,这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很快,戚苦玫也来了,按照许灼的要求进行刻画。 她有着许若谷指点调教过后的素描基础,对于解剖透视这块儿不算太陌生,如今头次接触如此血淋淋的画面,也没像别的小姑娘一样嫌恶心。 当然了,这年头的姑娘,都是要干重活的。 什么杀鱼杀鸡,那都是不眨眼的。 也就许若谷相较之下,不眨眼拧杀五步蛇,稍加彪悍些。 一行人暂时成立了以许灼为指导的“禽病研究小组”。 研究流程是抓到瘟鸡瘟鸭,总结情况,猜测病例,提出猜测依据。 第二阶段就是解剖,与正常作对比,总结与速写。 第三阶段是缝合,提出多种治疗方案,选择受体进行试验尝试。 直到吃饭前,收获还是巨大的。 至少短短一会儿工夫,已经了解了百分之七十的病理。 剩下百分之三十还有争议。 虽说真正有效治疗方案还没出来,可至少也算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分开时,到了晚饭时间,许灼没有陪兽医和孟钱多在养殖场食堂吃饭。 因为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他在等着呢。 五点多钟,众人还在吃着饭,许灼在村委这里干等着电话。 结果一直饿着肚子等到五点半也没电话。 就在他着急着,准备打电话去海城警备问一问时,村委里做事的干部,忽然跑过来敲开了他房门。 “许委员你怎么在这啊。” 许灼一愣,老子不在这还能在哪,去你家里吃饭? 这人立马道:“楼下有个当兵的找你,说是海城来的,和你说好的……” 噌。 许灼立刻冲出了办公室来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拎着包、穿着军装的一米八大高个子,连忙上前打招呼。 “是唐宪生同志吗?” 这二十五六的军人见许灼靠近,敬了个礼,这才握手。 “你是许灼同志?”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是,我是许灼,我声音你应该认得。” “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闻名不如见面,你真的比我想的要年轻太多,这真的让我……震惊。” “不好意思,怠慢你了,其实我只是看着年轻,你是怎么过来的?” “海城车站直接到百湾镇站,下火车后我打听了下,正好有来天授的特色骡车公交,问了几句后就带过来了……还别说,真的很方便。” 许灼万万没想到,自己死活没怎么管过的天授公交小组,竟然这么便民。 …… 第548章 全为民的真实身份 将人直接带到了养殖场员工宿舍区的食堂,这时孟钱多等人刚吃完。 许灼让他去通知食堂添加汤菜,这才带着他往员工宿舍走。 “许灼同志,真是不敢相信这里是乡下。虽然居民房还是有点不行,可你这养殖场,村委,这员工宿舍,真的……水平都直追城市。哦不对,海城市里的职工楼和这比,也还是不行。你这里取水,洗漱,洗澡,厕所,睡觉,倒是一应俱全,比招待所都舒服不知多少。最让我吃惊的还是这条柏油路,这么大的路是刚修成的国道主路么,我在地图上怎么没看到?” 这些问题实在有点多。 许灼也只能给他安排好后,拿过介绍信检查了一下,这才和他一一说起他们村目前的发展建设,整体情况。 “许灼同志,我看你好像在村里也担任职务?” “村里的小小委员,不值一提。” “诶,发展建设,需要许灼同志你这样年轻有想法,充满干劲,不怕犯错,勇于创造的年轻村干部。我现在更好奇你们村的一把手。有这么大的魄力搞这些,又能慧眼识珠,任用许灼同志你这样的人才,想来很有远见啊。” 许灼呵呵笑道:“我们村的老书记和你还有点关系,他也是当过兵的,参加过抗战,解放战争,打棒子,打阿三,是个很有传奇又响当当的老兵。” “哦?这位同志叫什么?参与过这么多战争的老兵,可都不平常啊。我想,我说不定知道他的名字。” “全为民,全部为了人民,我们村老书记。” “全……”唐宪生脸色一滞,愣了足足三秒,旋即涌出惊色,拉着许灼的手站起来道:“全老同志在哪,能带我去看看吗?说不定我真认识。” “行,我带你走走,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在。” 许灼没想到这个唐宪生情绪这么浓烈。 他当下带着人,沿着河,走在柏油大马路上往村东口走。 路过茅淳珊家时,发现她家灯火亮着,里头时不时传来笑声。 往里看一眼,只见一群大娘子在里头嗑着瓜子,围着茅淳珊有说有笑。 阿山倒是好能耐,就在这样嘈杂环境下,安安静静写起了作业。 他点了点头,没有打扰,继续往前走,却见全为民家门口坐了不少人。 那五十瓦的大日光灯挂在门口树上,照着一群上了年纪的,扇着蒲扇,翘着二郎腿,似乎正在激烈地说着什么。 许灼见此情景,便觉不妙。 他拉住要上前的唐宪生道:“宪生同志,全书记就是那个坐主位抠脚丫,抓着紫砂手抓壶,拿着翡翠玉嘴儿烟枪,像个二五八万的。你要认识,就过去打招呼。千万别说是我带来的。如果他问起我,你就说我把你送到这就回去了。” “成。”唐宪生犹豫了下,答应了下来。 许灼见状立马摸着黑,悄悄后退。 他没看到唐宪生直接绕着来到全为民背后,喊道:“全为民少将,是您吗?” 全为民一愣,扭头看去,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下,面色先是疑惑,在落到这青年身上军装时又是缅怀,最后落在其脸上后,又变得惊讶戏谑交加。 “臭小子,老子还没老到你认不出来吧?才几年没见就这么生分了?” 唐宪生嘿嘿笑着,立正敬礼,却被全为民一把拉了下来。 “行了行了行了,这里是乡下,没那么多规矩,但是你小子要是再嘴欠,我特么现在就送你去和老唐团聚去。” “知道了全爷爷,你怎么在这啊,真害我好找……” “你别放屁。” “真的,我这几年一直想找你来着,结果权限不够,华爷爷也不肯说。” “老子是说,你他娘来这不是为专门看我的吧?电话也没一个就来了?” “不是,这次事情也巧,是这样的——” 当下,唐宪生就把事情因果说了一遍。 全为民立马四下张望了下:“兔崽子人呢?我正要找他呢……” “他先走了。” “贼骨头。”全为民皱眉,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行了,你先忙你的吧,回头有空再聊。我们现在讨论村里大事,没时间招呼你。有什么需求,直接和小许说就行。小许办不到的,你也别来问我,我也办不到。” “是。那回头再来看您。不知道您在这里,要不然也不能空手来……” “得了得了得了,跟你爷爷似的,虚头巴脑,尽这一套没用的。” 全为民推着唐宪生走,唐宪生也只能离开。 走了十几米,便碰上了许灼。 “小许同志,我就跟着全……书记这么称呼你了,全书记对你很器重啊。” “器重谈不上,都是他在帮我。” 两人走着聊着,看着发动机声厚重的砂石大船,驶入双桥河,赶着河水涌入码头,唐宪生不禁笑道:“早知道天授村这么发达,应该开船来的。” 许灼点点头:“坐船方便,我们这儿水路交通比地面发达很多。” “也是,我都忘了做事先调查,其实江南之地,自古都是水运发达,尤其是易城,更是工商业繁荣……” 许灼没有回村委,也没回十七号。 他带着唐宪生去了皮具小仓,让他看看八一款式的包。 “这个包很不错,就是调色还是太浮了。许灼同志,我们需要的颜色,我已经带来了,这个你们跟着调就好,问题不大。关键还是款式。这些包的款式还是不错的,就是仍旧有点不符合我们军需要求。” “这个没问题,我只是给你看看近似的效果,你再看看。” 唐宪生转了一圈,拿着一个女式包和一个钱包,告诉许灼,这两个包的设计,有着类似他需要的那种效果。 许灼这里的包很多,款式不少。 所有款式隐约有些共同处,但细看却没有一款是一样的。 让唐宪生选择,也是为了知道他的标准。 所以他选完了,许灼也知道了大概方向。 “宪生同志,今晚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今晚起个草稿,明天让人做效果图,到时候一起参谋参谋。” 把唐宪生送到养殖场职工宿舍,许灼独自回了十七号。 这时晚上七点钟左右,天色还早着。 许灼前脚刚开门,后脚便传来了一阵摩托车声音。 嗡鸣之中,车子已经穿过巷子之间条条弄堂,跃入了柏油马路,然后车灯冲着,直接驶上了金砖空场。 这灯光打得刺眼,许灼一时看不清来人,直接喊了声“袁爷叔”。 可又觉得不对,这摩托车声音没袁如辉那辆三轮摩托大,速度也忒快。 “是我啊,老许。” …… 第549章 你别多想,我肯定相信你 钥匙拧动,光暗下,眼前人相貌才显现出来。 许灼看到来人不由得惊讶了下。 “蔡哥,稀客啊,快进来坐。” 他连忙拿出钥匙开门,请人往里头走。 “蔡哥,最近忙什么呢,咱们好久没碰面了,你都开上摩托车啦。” 许灼径直往前,走向屋子的大门。 蔡淳就跟在后面四下张望着,打量着,不断地点头啧叹。 这进来的大门,是左右两道石墙围起来的大门,进入后是庭院,再往前才是房屋的大门,还真是“豪门大户”。 “小许,你这地方可弄得真漂亮,发达了,也成豪门大户了。” “蔡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这房子谁不知道是我们村的模范房?这是我们村搞的建设生产小组的最高成果。我和老许家分家后,暂时没地方住。这地方就给我住了,也只是临时的。毕竟这房子是我设计的,建设生产小组我是组长,还是村里的生产委员,这些事我都算功臣,也有这个资格。房费虽然不用付,但水电和家具损耗得另算。我眼下还正在攒钱搞自己的房子呢。” “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我说呢……” “嘿嘿,蔡哥,你可别笑话我。我虽然住得舒服,可基本不回来。您瞧这里的家具,都是请的家具厂六级工,用了上等木料,精雕细琢而成。蔡哥你看,这些灯都几百块呢,可都是专门去灯具厂定制的,今天下午刚装上。”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问道:“蔡哥,这么晚来找我,有急事吧?” 他把桌上吃剩下的茶叶从茶壶中倒出,倒入痰盂。 又用开水冲涮后,加入新的茶叶冲泡,请蔡淳坐下。 “这吊顶忒有意思……怎么见光不见灯……”蔡淳的目光,方才从屋子中拔出,坐下来,拿着瓜子嗑着,大概过了三十来秒才道:“老许,跟你说件事,你别多想,我只是给你一点情报——你们五村集镇供销社背后的人,曾经是省里领导的儿子,下放下来后在本地结婚,人家目前想做点成绩,好让老子给提拔。要不然,人家背后怎么有这么多钱粮支持呢?” 许灼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 不过,这些东西,想来全为民也清楚得很。 “这浑水我不掺和,只要他不来惹我就行,毕竟我也有事。” 蔡淳笑着摆摆手道:“老许,我就说嘛,你别多想。不是人家找我来转告你,这些只是我找到的一些事,觉得要和你说下。改天你真要和他斗一斗,也好心里有个底,老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呵呵呵呵……”许灼笑着道:“我肯定是相信蔡哥的啊……” 两人笑着,说着,喝着茶,吃着瓜子。 就这么插科打诨,有的没的抓两句后,蔡淳才拐入正题。 “老许,这次过来,还是老哥我有正经事拜托你。” “蔡哥你说,拜托就严重了,小弟我何德何能,能帮一定帮。” “嘿……是这样,你嫂子和她的几个闺蜜,在别的村子供销社入股开了炒货铺,这个店面什么的,还要你帮忙去看看,怎么弄给出出主意。当然了,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我这里……” “蔡哥,见外了不是?先前要不是你拉我一把,哪有我今天。这事儿是应该的,谈钱就见外了。甭提钱,直接说要求,提钱就不帮了。” 许灼如今说话,多少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底气足了很多。 这也是真正有了家底,有了一定地位的支撑,带来的变化。 蔡淳点头笑着,就把大概位置说了下。 不算远,都在镇子上,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内都能到。 这件事蔡淳也颇为讲究,只要许灼出主意,拿方案,剩下的人也好,物料也罢,都由他自己来——原本这生意要给许灼的。 可许灼想到这些炒货店店面大小,算算也没几个钱,就算了。 唯一要求就是如果有人说这弄得好,也想要,就帮忙说一句介绍下生意。 这点蔡淳摆摆手,满口答应了下来。 可这还不是今天他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老许啊,问你个事,这套房子全部弄完,一共花了多少?” “全部?你是指从无到有,再到所有家具家电?” “对,还有灯具。” “说出来吓你一跳。” “十万?” “你吓我一跳,十万那不是抢劫嘛,这套房子要一万三。” 只要一万三? 蔡淳眼皮子跳了跳,这比他预估的少太多太多。 “其实人工费便宜,平均下来每人一天只要两块钱,关键还是材料。造屋子外墙用的石头,浇筑基础地坪用的钢筋混凝土,粉刷用的石膏生石灰,防水用的沥青,铺设地面用的金砖,然后楼上地板、家具、门窗用的木料,玻璃,还要生漆,再一个就是墙壁内的粗电线……很多东西一般人弄不来。我要是自己造,顶多弄点红砖,生石灰,沙子,也就这样了。都是村里在走关系搞啊。” 每说一样东西,蔡淳眼皮子都跳一跳。 的确,这些物料不少都是工程材料,国家还少点用用,私人哪用得起? 相较之下,钱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了。 蔡淳皱着眉道:“老许,我家有些老旧,你看,弄成这样得多少钱?当然,价格方面好说,关键是这物料啊,老哥我渠道也有限,不能大张旗鼓。毕竟,我们所是治安单位,不是生产单位。” “蔡哥,我记得你家是横向的四合院吧?” “不是四合院,是个‘目字院’。前墙一道大门,后墙一道大门,开门往里走是前院和后院,再往里走是前栋和后栋,中间是门堂天井。前栋和后栋左右,是左栋和右栋。中间四栋,的确是和四合院一样。” “宅基地多宽多长?” “长不长,只有三十三米,宽倒是有十八米。” 好家伙,小六百平,将近一亩地。 许灼暗暗吃惊,这蔡淳家明明是高门大户的小洋楼,不说全百湾镇,至少附近这么多村,在十七号起来前,就他家最奢侈…… 不对,那么大的地方,用的物料都不简单,不是一般奢侈。 这就要翻修了? 蔡淳连忙说道:“老许,你误会了——” …… 第550章 蔡所原来这么有钱的嘛 “我说的家里不是西蔡的屋子。西蔡的屋子,是我们家祖宅。我和你嫂子,先前住在公社附近运河边上,那里有一套老房子,是青砖瓦房。大小上倒是有六百多平,那是两套房子打通的。你别看着大,却是一片老房子,里面蝎子蜈蚣蚊虫蜘蛛特别多。要不是这样,我和你嫂子也不会抛下那栋房子来西蔡住。不然住那里上班多方便?采买多方便?去城里方便不说,就算去别处,那里出门没多远就是火车站。下月,镇上就要通有轨电车了,站台就设立在那附近,以后出去就更灵活了。” “原来是这样,蔡哥你可真会挑地方,那里弄好了可是再方便生活了。” “可不是么,我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一个——噪音。那房子在运河主码头附近,又紧挨着火车和公路,每天早晚火车,汽笛,车水马龙叫卖声,也挺聒噪的,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弄到隔音材料。” “问题不大。” 许灼起身,找了个半导体,把声音调到最大,都能传出屋外的那种。 他带着蔡淳直接往一楼主副客厅之间的琴房钻,门一关。 “听。”许灼道:“怎样,蔡哥,这隔音效果如何?” 当门关上那一刹,仿佛一切声音都离得很远很远。 没有完全隔绝,隐约还是可以听到一些的,但是…… 那音源可就在外面,关门前声音可相当刺耳!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 蔡淳眼神一片明亮,都有些激动地点头。 这岂止可以,简直很可以。 他扫了眼这个空旷的房间,发现前后都一片空,只有个类似博古架的巨大置物架,却也是空空如也。 角落竖着雕花精美的红木大漆边框,水磨精美的白铜立身镜。 靠外侧墙镶嵌的是一大块玻璃窗,以及装着朴素简单绵厚的窗帘。 他不禁感到奇怪。 作为一个警察,基本直觉还是有的。 “小许,这房间用来干嘛的?地面……也是木板,和外面用的不一样。” “这是琴房。” “琴房里怎么没乐器呢?” “没有啊,这种资本产物,谁敢有?以前整个村,多多少少有些小提琴什么的,结果破四旧一把火全没了,现在得抽时间去城里采买。” “嘿,小许,那今天我可来对了。” 许灼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道:“蔡哥,你有路子能买到?” “说什么买,破四旧时,公社里收缴上来很多的东西,都放在仓库。这里头就有很多乐器。这些玩意儿眼下没人会用,就在那里吃灰。明天你去废品收购站想办法弄份介绍信,到公社来,这些东西我来出给你。” “这……这得多少钱?” “你这儿不是村委出钱么?” “呃……是啊,可这笔账归我管啊,我能用的钱也不多。” “多少?” “一百……二。” “一百二你想去城里买什么?” “一台钢琴,一台小提琴,一台手风琴,笛子小号什么……” 蔡淳听得笑了,连连摆手:“一百二把钢琴劈成一半,你这钱都不够。就这么定了,你明天来公社拿,一百二尽管挑。我把事情给你安排好,保准你把这事交差得漂亮。不过有一点,时间太长了,那些东西能不能用还另说。” “嗐,你看我这五音不全的样子,懂个屁,买过来也是装门面的。” “那就行。” “可是……蔡哥,占你这么大一个便宜,我这过不去啊,你瞅瞅,我这儿该怎么来替你把事儿给办好。蔡哥你这么对我,我也得用心不是?” 两人都是“江湖人”,听话听音,懂的自然都懂。 蔡淳哈哈一笑,拍着许灼肩膀,让他去外面喝茶聊。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许灼帮忙解决原料的问题就行,钱这块儿,他是一分不会少,该给的全都会给。 有了这些协商,接下来谈话便也很简单了。 许灼根据面积,给了上中下三个方案。 蔡淳几乎没多想,就要了最好的。 因为地方太大,整个一套弄下来最低得两万三,这还是做大平层。 如果是盖楼房,其二层楼,三层楼,三层坡顶还是平顶,只有主楼是三层,还是其余楼也这么搞,这些都得说清楚算面积。 价格计算其实很简单。 许灼这个十七号目前的总面积和总价一除,就知道每平造价了。 把这个造价乘到大概完成面积上,基本是一清二楚的。 蔡淳要的方案,是七万块建造费的。 许灼听到这个价格,内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特么竟然直接一口应了下来! 哪怕你还还价也行啊,我这儿顶多少赚点。 “不是这一个所长,哪来的这么多钱……” 许灼表面笑嘻嘻应付,内心打着嘀咕。 很显然,从蔡淳在西蔡的院子,还有他当初买黄鳝时掏钱,眼睛都不眨的样子,便能看得出一些问题了。 “这样的人……我得离远点。” 这一刻,许灼虽然已经答应三天内提交给他方案,但内心却已对他起了疏离。 不是他冷血。 蔡淳、宋朱梅夫妻什么样,有阅历的接触过的,多少知道点。 两人是有事找人,各种好说,无事找人,便是给脸子。 这两口子,是真正的资产阶级,官僚阶级,地主阶级,封建阶级,他们背地里干的破事估摸着不会少,按照时代发展趋势,必出问题。 他得在保持交往的过程中,把账面上的事给理清。 否则到时候牵扯进去就不好了。 “贵人,贱人,真就是一念之差,也是一运之间……” 记录下他所有需求,具体地址,许灼送走蔡淳,便立马洗了个冷水脸,开始投入到军用皮包的设计中去了。 他根据尺寸需求,一口气设计了三款。 每一款还有额外的替换方案。 这个替换方案,不是为了军需,而是万一人家不要成为废案,那他觉得这个包其实设计得也蛮不错的,替换掉必要元素成日用的也行。 这么一来,他晚上花费的时间就是有效时间,而不是竹篮打水。 搞完了这些事,剩下睡前两个小时,他得抓紧时间做稿子了。 算算时间,上次寄过去的《斩仙》好像又不多了,得赶快把接下来的给补上去——这里面可是又融了不少健酒软广告的。 当然了,眼下江电播出的《海城旧事》里也有健酒软广。 这不是他想方设法添加进去的,而是他做这东西就是为了推广健酒。 就是不知道目前《海城旧事》反响如何。 老实说……他也没底。 …… 第551章 做人要讲道理嘛 这东西的受众,从一开始就固定了,根本不是稍微上了年纪的人能接受的,可是太年轻的,又没那个钱去接触这些。 所以还是得用《斩仙》来发挥下光热才行。 就这样,许灼洗了澡,沉沉睡去。 没有许若谷在的第一个晚上,还真有些不适应。 但是一觉醒来的感觉是真好,总算不用因为交公粮提心吊胆了。 醒来后,洗漱完了,热个早饭本打算吃完就上工的。 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细一想,觉得自己应该是犯贱,竟然怀念起许若谷的摔打了。 好吧,老婆不在,他就自觉点去跑步涮腰钻翻,练三件套吧。 空腹喝了茶,排泄过后,便开了门在前院作拉伸。 换上回力鞋,出门左拐,才上宽阔的柏油路,沿河朝着底部跑去。 东方翻鱼肚白了,双桥河里,船满为患。 像是潮水一样的人涌入柏油路,但因为双桥路前半段拆了不能走,只能往北走,走小巷,朝着街上五村集镇去。 但也有不少人,直接在码头上摆起了坛子卖菜。 这种现象早就有了。 村干部过去会管一管,不收费,只是要求把摊位范围控制好,别挡路。 河是村里的河,码头是村里码头,路是村里的路。 村干部一句话,对于这些来这儿讨生活的人威力是不小的。 都知道民不与官斗。 只要你照做了,别扰乱秩序,一切都好说。 毕竟,天授村里的村干部也不是什么恶人。 这种现象自开河后的第一个早上便起了,近些天越来越多,然后卖的人主动聚来多了,买的人自然也不会少。 全为民等村干部起初看着就开心。 可后来越发闹心。 为啥,因为人越来越多,至少本该在五村集镇摆摊的大部分散户,眼下全都集中在了这块免费地方买卖菜,鸡蛋,鸡鸭鹅,手工艺品,然后买的人比卖的人更多,自己村里的有,前后别村的也有,好不热闹。 这人一多就不好管理,乱哄哄的。 第一天结束后,附近地上乱七八糟的菜叶子什么的,都好说。 可还有屙屎撒尿,这玩意儿怎么搞? 只能派人去铲。 全为民被逼得没办法,勒令菜市场施工队和装潢小组二组,去把菜市场两个厕所之一的大公厕给弄出来,并派专人清理。 这才把问题给解决。 至于菜叶子什么的,许灼让村干部收集起来后卖给孟钱多,得来的钱,就算是负责这块儿的村干部辛苦费,不用上交。 总之,这件事也是许灼、孟钱多、村委多方协同,才勉强解决的。 也幸亏是有许灼在,否则换作五村集镇…… 用全为民的话说,难怪五村集镇是那副样子,怎么搞卫生也搞不好。 这么一弄,倒也方便了戚兰合的速食店。 速食店在短期内迎来了第二次扩张,这次是人员上的扩张。 从三人扩展到了六人,许灼也因此增加了一道速食菜品。 “我……去……” 看着挤着数百人的乌泱泱、拥拥攘攘码头,许灼每次都不得不发出感叹,这就是人民刚需力量撑起来的厂子。 “怎么了怎么了?同志你这是怎么回事?收起来。” 忽然,许灼听到了一个极其突兀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连忙挤开人群,看看怎么回事。 只见几个村干部围着一个摊头,对着一对夫妻指指点点。 “怎么了嘛,凭啥那边能摆摊做吃的,我们不能?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村干部道:“什么叫摆摊?你睁大眼看看,那是我们天授村自己的,那个速食店是拿到了我们供销社许可的,你们呢?你要是不服,可以马上离开。你去街上五村集镇也行,去别的地方也罢,我们都不管。” “凭什么?我们又不是不交摊位费?!我们交了钱,你们给个许可不就行了?!做人讲点道理嘛,干嘛和我们小本买卖的为难?” 村干部都气笑了,这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要摆摊的可以去那里摆,等菜市场建好了,外面一律不准摆小吃摊,要摆只能去菜市场里头的门店。” 一个声音,直接撑开了嘈杂人群。 所有人朝着声源看去,只见是个穿着大短裤、干净鞋子和短袖的圆寸头少年。 “哪来的孩子不上学,一边去。”那个摊主夫妻不满道。 “谁给你的底气说这话的?再说一个试试,相不相信我们把你们连人带东西全部扔河里?”村干部原本温和的脸色一遍威胁道。 这么一嗓子,周围原本还看热闹嘻嘻哈哈的众人,立马不说话了。 声音落针可闻。 这摊主夫妻两个,脸色也变得很难堪。 “许委员,你来得正好,这事你看怎么弄才好。”村干部们道。 许委员?! 这小年轻竟然是这天授村的大干部! 刹那,几乎所有人都让开空间,和许灼保持距离。 刚刚出言不逊的两夫妻,更是脸色难堪:“那什么,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行行好放过我们,我们立马收摊……” 许灼摆摆手。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我们也知道你们不容易。五村集镇那里要收摊位费,你看我们任由你们摆,收费了吗?要知道,你们在这的地方,不是规定的摊位地点。这里是塘口码头,装卸各种物资的。万一有重要货物过来,你们把这里堵住了,一不小心压着人怎么办,对不对?我们不收你们钱,还要来管你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说到底,你们在我们地盘,你们出了事,我们是要负责的。我们这也是为了你们所有人的安全,所以大家一定要守好秩序啊。” “对!”不知谁吆喝了声,带头鼓掌,周围掌声一片。 许灼摆摆手,继续说道:“你们看,旁边双桥菜市场在建设,这里呢,天杏楼工程在建设,前面还有天授长街和双桥路前半段要修,灰尘扑扑的。你们在这里摆摊卖菜,都没关系,反正菜回去也是要洗的。可是吃的呢?那么多灰尘沾上去,吃坏了肚子,你们摊主一走了之,受害人找谁?对不对?” “对!”吆喝声再次起来,又是掌声一片。 不过这次很快停下,都在看许灼,让他继续说。 …… 第552章 不准随地大小便,否则吃干净 “我们要对你们卖的人负责,也要对买的人负责。速食店那个地方,灰尘最少,这是第一。第二,蔬菜生鲜摆摊在一起卖,你们卖吃的卡在中间,一不小心烫到人怎么办?第三,你们真要卖,我们不会收摊位费,但希望你们能给个押金,并且接受我们对食品的卫生检查。检查过了,我们给许可,你们继续卖。检查不过,告诉你们原因,自行整改。这个押金,不是我们要。是万一啊,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人吃坏了肚子找不到你们怎么办?我们会负责来治疗这人,钱就从这押金里头扣,你们明白吧?你们的押金,就算多十倍,我们村委也赚不到一分。不说别的,要是我们学五村集镇收摊位费,早上这一笔钱就能让我们村委有不错收入,可是我们收了吗?为什么没收?大家赚钱不易,且行且珍惜。” “好!” 噼里啪啦,掌声雷动。 那耍赖的夫妻两人,也因为许灼这聚集群众话语权的一番话,弄得惭愧无比,同时又对这事无比心虚。 村干部倒是好心,帮他们把东西抬到了速食店旁。 不过很显然,他们这卫生情况是很难通过检查的。 处理完这件事,许灼才甩开膀子跑步去。 “小许同志,想不到你做事这么成熟,佩服。” 旁边忽然闪来一道身影,侧头一看,就见是唐宪生这个一米八的大高个,竟然也一副清凉装扮,跟着一起过来跑步了。 两人都不是慢跑,而是快跑,目的是为提升身体爆发。 “嘿,小事一桩,这种事处理多了就知道怎么搞了。” 两人跑着跑着,很快就到了柏油路尽头,快出村了。 这时距离全为民家也不远,就听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惨烈无比的狗叫,然后是全为民恶狠狠的声音,还有几个人叫苦不迭喊住手。 两人跑着步去看,只见全为民一铁锹下去,把一条黄狗给活活打死了。 “管好你们家的狗,有一条算一条,敢在老子的路上拉屎撒尿,全杀了!一群王八蛋……等老子杀狗才跑出来,早干什么去了?!”全为民火气喷天,单手拿着铁锹指着狗主人,人虽老,可小臂异常粗硕且肌肉虬结,五指就像是铁打的鹰爪似的,稳稳捉着木柄杆子。 事情再清楚不过,就是狗在柏油路上拉屎撒尿,被全为民打死。 狗主人出来求饶,然后被全为民吼了。 村里的狗都是散养的,这年头除了烈性犬,其余的根本不会拴链子。 毕竟,就算是中型犬,都没村里孩子皮。 像阿山这样的孩子,弄一条德牧这样的大狗,剥了吃狗肉都轻轻松松。 大狗拴链子的目的,更多不是为了防止咬人,而是防止被偷。 许灼瞧着全为民这吊样,吓得立马调头就跑,也不敢打招呼了。 就因为狗在路上拉屎,直接判死刑,立马处决,活活打死…… 这对他来说稍微有点过了。 虽然,如果他是全为民,可能连着人一起打——修这条路,全为民挑的水泥拌的石子,挥的铁镐夯的石头,比绝大部分人多。 可以说,这路每一平米都有他的汗水。 但最主要的,还是这么宽这么好的路,还不是水泥路,是用修国家级主路的沥青浇筑的,这几乎是全为民的逆鳞了。 当然了,说到这个,先前因为有人在码头拉屎,全为民差点打人。 最后没打人的原因,还是一开始乱拉乱尿的实在太多。 有个对着河里撒尿的小孩,直接被全为民推到河里去了,其余还在隔着木头栅栏,架着鸟炮冲河的,甭管大人小孩见到这一幕都吓得赶紧入鞘。 那个小孩自然没死,被捞出来了。 他家长还想过来争论,直接被全为民一同扔进了河里漱了口。 吃饱喝足后,才被捞上来。 这事儿之后,码头边的栏杆上就挂了“不准随地大小便,否则吃干净”的牌子,也算变相整顿卫生了。 小插曲过后,许灼就和唐宪生一同在十七号门口锻炼。 练好了,各自回去冲了个澡,涮掉身上汗水。 唐宪生就来许灼这里,两人一边吃早饭一边闲聊。 吃好了,直接去村委办公室商量军需品公文包的图纸。 许灼给的三款包图纸,第一个符合所需尺寸,第二个符合所需颜色,是在这两个基础要求上,增加人民子弟兵的军容军威。 也就是军队需要“严格”“肃穆”的态度。 许灼设计的第一款包,就是四平八稳,没有任何胡里花哨甚至纹理压印,有的只是靠近包上五分之四处,钉一颗黄铜五角星,左右加一条黄铜杠。 第二款包,则是加个箭形盖页,盖页左右一道弹簧扣做成八一徽章,五角星,或者双剑交叉,或者盾加剑的样子,中间一道弹簧扣则是国徽样子,盖页上面做出“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纹理。 第三款包和前两款有些方正立体不同,偏向于扁平,这种包适合装资料文件小物件,不像前两款可以装一些小装备。这款军用公文包虽说扁平,可观感上更加方正,四边上也压印睚眦纹、长城纹,象征战斗与守护。扣子用的是假扣,做成徽章模样,实则盖页内用的是毛毡。 大块的毛毡,一来稳固,二来取用更加方便。 许灼直接让村委干部帮忙,去广播室把戚苦玫叫过来,让她把事情安排好,来他办公室里帮忙做效果图。 三款包唐宪生多少都有些建议。 许灼没有让他选择,而是让他给每一款进行提议,然后拿出新的画纸重新画一幅更改过后的草图。 这么一来,可以顺便白嫖一下人家想法。 就这样,三套方案,唐宪生参详,许灼修改,戚苦玫出效果图。 三套方案一个上午,经历三次修改。 随着修改继续,要求也愈发明确,许灼开始整合前面的意见,额外出第四套方案,看看是否满足唐宪生所需。 一直到去养殖场食堂吃完饭,再回来弄,才勉强出结果。 在唐宪生第一次确认后,许灼让出完效果图的戚苦玫,拿着盖了他印的内容要求纸条,去找陈皮匠先放下手里一切活,做个这样的包出来。 军队公文包还有些隐藏的必须项。 …… 第553章 上点小小的黑科技 如扎实耐磨,环境抵抗力强,防水防火等。 这年头,自然做不到那么多黑科技般的要求。 可往这上面靠靠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说能够绝对防火,至少可以试着做下防水防渗,保护文件不受潮。 对于这个要求,只要皮子进行一定处理即可。 耐磨耐造,就是把皮子做厚一点,做软一点——皮子硬,与物件发生磕碰的概率就大,更容易磨损,软一点磕碰到也就滑过去了,厚一点则相当于耐久度有了保障,最后就是拉链内要加交错分层。 这分层在包合上时,会左右相合交错一起,可以抵抗水渗透。 拉链也要用更加细密的,且用煤油抛磨。 煤油的金属渗透性很强,加上油本身防水特性,这包基本可以做到短时间落水,内部文件不遭殃,长时间浸水,内部文件不泡烂。 对于许灼的这个要求,唐宪生还是非常满意的。 不过他很惊讶:“小许同志,你的知识储备实在让我惊讶,连煤油具备良好的金属渗透性都知道,你是在哪学过吗?” “这有什么的,我们天授钣金厂里有七级钳工,那是全书记从北方挖来的,我和他关系很好,他也帮我干活,这些小知识都是他告诉我的。” 许灼撒谎不眨眼,不过这也是最合理的。 人家不会为这点意外专门去找人问问,就算真找了,艾钟华脾气也不至一定会理会这个海城来的赤佬。 “难怪……没想到这乡下地方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是伟人当年政策好。当年全民防治血吸虫运动,你知道吧?其实最初效果不大,尤其是偏远地区。还是上山下乡开始后,这个运动取得了显着效果。根本原因,还是乡下人文化水平低,见识少,阅历差,没有科学观念,很多东西做不好也做不对,盲目且没头绪。还是高知下来后,起到了决定性因素。乡村建设,从来是华夏重中之重,可乡村建设靠乡村人,那是很难的。” 话题一大就偏了。 偏了就自然而然地引开了。 许灼及时把人拉回来,聊起了“钱包”的事。 这次订单主要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公文包,一个是钱包。 相较之下,钱包的事就简单很多。 除了颜色,军徽,还有海城独有的徽章外,几乎没有别的要求。 这钱包本来也是当做福利和荣誉,发给相应的军人的。 和公文包一比,只是个添头。 唐宪生也没什么要求,就让许灼自由发挥就好。 许灼意识到,这个东西是展现个人工作能力、设计能力的契机,也是促成下次合作的契机,所以比起要求复杂到甚至甲方都不知道要什么的军需公文包,这个钱包的可操作空间就大很多。 只是除了这些事外,他其余琐事也不少。 他和唐宪生商议一下,便将人塞到了皮具小仓,让他待在那里观摩皮具制作过程,看看人家是怎么弄的,可以及时提出建议。 自然,陈皮匠这里他也打了下招呼。 安顿好后,他便骑着自行车往和蔡淳商议好的地方跑了。 这些分店还不是集中在一处,他要一一查看。 全部快速走完,与人交接,给出相应的成熟的方案,扯皮一番,说服这些店主没用的多虑,最后得去一趟百湾镇上的运河主码头附近。 蔡淳和他说的地方,处于运河主码头,百湾镇火车站,百湾镇国道中间。 不得不说,真是个好地段,距离百湾菜市场也不远。 偏偏都隔着一段距离,相对来说也算安静。 这房子,正好是在运河边的一个蛇形湾里。 这蛇形湾的上半段是朝外凸起的,下半段是朝内凹的,凸起地方不多,但凹下去的地方很长,内弧也很大,形如钩子。 再加上运河水浑浊,所以这里就叫叫“金钩湾”。 金钩湾地势偏高,毕竟靠近运河,又是人住的地方,附近是杂乱的野林子,主要构成是青竹林,运河边上则栽种着环境适应能力强,巩固水土能力强的柳树,主要是垂柳,剩下还有水土巩固能力同样不差的刺槐,香樟树,松树,杉树,泡桐树,枫树之类,没有一点规矩,长得也歪瓜裂枣。 被竹林包围的是一片白墙黑瓦的居民房。 不过这片居民房大多数烂砖碎瓦,很多房子屋顶长着不少瓦花。 瓦花的出现,说明家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蔡淳买的房子,正好是在金钩湾的上沟湾。 “老人家,这地方怎么没什么人住啊,人都去哪里了?” 许灼对这里不熟悉,就一阵闲逛,到处看看。 遇到人后,立马拉着询问。 老人年纪不小,口齿不清,说着和天授村话有些出入的本地话。 听了一阵,他才明白大概意思。 这金钩湾本身是紧挨着百湾镇的张林村的一个生产队,现在生产队不流行了,又改回原来的上沟湾了,编制上等同天授村双桥巷。 这个地方以许灼的目光来看,可能不错。 可是从要耕种的农民的角度来说,其实很差。 一个是进来的路不好走,再一个是离耕田很远。 最后,这里隔着别的村一个角,也算是张林村的一块飞地了。 在编制恢复之初,张林村村委通过投票决定,把张林村主村部分的房子重新安排,把金钩湾的所有人挪走。 其实严格来说,现在金钩湾已经没人了。 住在这里的老人,也只是因为不想拖累家里,在这里独居,人不多,也没有居住许可什么的,反正也没人管。 “金钩湾……” 走了一遍,许灼算是记下了这地方,也有了具体的方案。 蔡淳买的这个院子,的确很宽,也经过初次修建。 院内都是青砖铺底,走廊都是石头,砖瓦完好。 从前往后的结构和老许家的长院结构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这里比较短,虽然宽度足够,却少了一幢左右的格局。 从整体趋近于正方形的底面来看,这里的确更适合做四合院。 江南这种地方做四合院显然不行,不符合本地环境需求。 而且本地人不是不知道四合院,正因为知道,所以对这种东西有点迷信,一般不会去组建这种房子——四合院是个框,里面住人就是“囚”。 离开时,他已经有了主意。 …… 第554章 原来老蔡家也有故事 出了金钩湾,许灼没有回去,骑着自行车直接来到了公社。 公社就是镇政府办公地,一片最高不过二层楼的裸砖房。 建造上看着四平八稳,瞧着威严,还算不错——再裸砖房,红色裸砖修葺整齐,成片成片的二层,显得极为工整严肃,这在整个镇上都是鹤立鸡群的,非常具备辨识度,就是和天授村村委、十七号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就算双桥菜市场,回头外面都要好好弄一弄。 到了公社,当然会被人拦在门口,他直接按照蔡淳说的,叫了门卫的名字,这个门卫并不是他要找的,但是可以帮他把他叫的那个门卫带过来。 门卫过来后,两人简单聊了句,确认是否是蔡淳的人。 确定后,这门卫就带许灼直接到了公社仓库主任的办公室。 这仓库主任,蔡淳也交代过了。 只不过目前许灼来了之后,他要打电话给蔡淳,再次确认下。 只是电话一打通,没说几句,话筒就交给了许灼。 “喂?诶,蔡哥,是我,我刚去看完门面,又去了金钩湾……嗯,对,刚到公社这里,屁股还没坐热呢,是……” 在闲扯几句后,电话对面的蔡淳忽然道:“你认识丰小军吗?” “认识,怎么了,落您手上了?他是不是犯事了?” “嗐,认识就行,说明是自己人。” “您说,怎么回事,要真犯事绝不包庇,我这里承担。您公事公办就行,不必为难。这些明面上的事……” “老许,别误会,我问你,是你让丰小军驾驶马骡车的吗?” “是啊,我们村成立了‘天授公交小组’,有两条线,一条是天授村到易城边上的,一条是天授村到百湾镇的,丰小军现在是最大负责人。” “今天丰小军在易城边上站台载客,被易城市内公交的人给拦下了,双方发生了冲突,就捅到了我这里来。我一看那马骡有点眼熟,就把事情摁了下来。一个小时前打电话去天授村委,你不在,我就吩咐了几句。” “诶,不好意思蔡哥,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添麻烦,自己人,这话多说的……你们没错,我刚刚亲自检查过了,就是易城公交的人要搞你们。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可能得罪人了,其实是这样的——” 许灼就把先前在友谊商店附近开军马骡车被自称市政的人拦下,之后因为手里的马骡太多,没办法,还是得开车产生收益,于是他就退而求其次,改变思路,做起了乡下到城市边上,或者到公社这样的短程公交线。 要不然,这些军马骡加起来几千块,全都得折在手里。 村里建设也到了一定程度,用不了那么多牲口。 “老许,不是我说你,你胆子也忒大。这事儿你没背景,就仗着村委。村委说话村里管用,出了村屁都不是。这回幸好有我,我这鸟毛的所长,还是有点鸟用的。下回要是真被市政扣了,这事儿还真就麻烦了。老许,待会儿我过来找你,跟你好好说这事。你把话筒给那谁,我立马帮你把琐事安排好。” “成。” “对了,你怎么来的,带板车了吗?” “没,时间不够,骑自行车来的,我先看看,没问题我打电话去村委,叫板车过来一趟,这样也行……” “耽误时间,公社里就有拖拉机,你付个十块钱就行。” “没问题。” 许灼把话筒给仓库主任,对方年纪不小,看着老实,头发都地中海了,接过话筒后对蔡淳却是点头哈腰,极为恭敬。 等挂了电话,许灼把顺路经过乔庄废品收购站时开的介绍信给了。 余下的事便很顺利。 这仓库主任直接带许灼去了仓库,查看破四旧时堆来的各种东西。 这些东西虽然堆放杂乱无章,可也都是按照类别堆放的。 黑暗的仓库一开,开启白炽灯,所见是蜘蛛网和半指厚的灰。 “同志,你看看吧,这里当仓库时,公社房子还没建立呢……公社新房子弄好后,这里也没法改建。堆的东西太多,不高兴搬来搬去的。” “这里东西不少,真开眼界……” “唉,同志,你年纪轻,可能不知道建国之前,咱们百湾镇多有钱。咱们这儿,不少名人都来过,什么段祺瑞,孙中山。没办法,谁叫这里交通发达,计划经济之前,这里工业环境是百花齐放,近乎家家户户都是大个体户。光咱们小小的一个镇,号称大小一百零八地主。” “这个我听过,真有这么多么?” “其实不止,据我所知有一百三十几个,近乎每个村每条巷子都有地主,就是有些人贼,在土改之前有的变卖了家产去了宝岛,葡澳,香江,也有的出了国,那些走不了的小地主干脆变卖家产换成金银细软,把自己整穷。手段上面,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他们做不出来的。” 仓库主任陪着许灼边走边看边聊。 许灼话锋一转道:“那什么,你知道我蔡哥的成份吗?” “嗐,蔡所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闲聊,问问,我这人从来不关心别人怎么样,只不过我和蔡哥相处时间有点长……” 仓库主任接着如数家珍,说了一段让许灼觉得挺传奇的过往。 “蔡所他家是西蔡大地主,最大的地主,没有之一。” “他家当时是有枪的。” “当时咱们的伤兵逃到这里,被他家老爷子救了。” “然后老爷子不光供钱供粮,还打着要吞并周围地主的名义,和小日子合作购买枪支弹药和医药等东西,提供给我军。” “建国之后,差点被当成汉奸。” “幸亏拿出了相当多的欠条佐证,一下成了百湾镇最大的英雄。” “当年狗日的不是有不少驻扎在旁边吊州嘛?” “负责敌后的同志,建国后都当了司令员。” “本来他家也算风光一时,但土改也吃了不少亏,老爷子被整死了。” “这事儿其实也不算太冤。一来那老爷子思想上,还是封建旧社会的观念,打着‘从龙之功’的旗号,到处显摆。” “另一个,蔡所他爹干过抽福寿膏,强抢民女这事儿,挺恶劣的。” “还有就是那个司令员,当年也有过思想问题,被撸了。” “要不是他家当年的确功劳不小,蔡所家到今天早没落了。” …… 第555章 我焯!斯坦威?! 许灼听完有些恍然,暗道难怪蔡淳身上气质和常人不同。 就感觉这人做事有点大手大脚,很讲排面。 可是有些事情上面,又精打细算,各种算计。 说这人是他看不起的那种草包吧,还有点人情世故讲究的。 可说这人有能力吧,这么年轻,当了易城市唯一警察所的所长…… 不论怎么看,都是德不配位。 现在了解人家家世,竟有这么一段过往,他都不由得惊叹。 想想看,在那个局势不明的年代,蔡老爷子能够为了抗日做到这个份上,也的确非常难得了,就是人的思想挺难转变的。 幸好他没转变,要是转变了,那蔡家真成本地巨无霸了。 一个成分好,思想觉悟高,做出杰出贡献,有胆有谋的蔡家老头,那他自身起步就不会低,子女的起点更是常人难望其项背的终点。 这里各种乐器不少,种类也让他感觉眼花缭乱。 钢琴什么的,就不止一架。 他不想全拿走,因为没有必要,所以要在这里挑选一台好的就行。 “嗯?斯坦威?这里竟然有斯坦威?” 许灼检查几台钢琴时,发现品牌分别是施特劳斯,珠江,谋得利……甚至还有一台聂耳钢琴,这里面他也就在施特劳斯和聂耳之间有些选择困难。 但是看到最后一台是斯坦威时,他便再没有犹豫。 至于小提琴,这里足足有几十把,没必要细挑。 这里头既有铃木的,也有克雷莫奈,还有三把克莱斯勒——就是不知道这个克莱斯勒是真品还是仿制的,要是真品的话,那这真的算捡到宝了。 算了,克莱斯勒的仿真品只要不差,那也算宝贝。 “钢琴,就这一台,小提琴全要了。” “剩下的鼓……怎么还有架子鼓,这套架子鼓我要了。” “然后是笛子,二胡,古筝,古琴,箫,全要了。” 仓库主任见了有些哭笑不得道:“同志,你这是来搞批发嘛?” “算是吧,回头我们那学校要用,村里村委也要用,有用就有损耗,除了用的就是备用的,这里既然有我也就不客气了。” “哈哈……好……” “对了,这几张桌椅能卖给我吗?” “这些?” 仓库主任顺着许灼手指去,就见是多在一起的几张东西。 一张太师椅,一张案几,一套榻上用的茶几椅子,一张烂掉渣的八仙桌。 “这些……怕是不行。”仓库主任道:“这太师椅是鸡翅木的,案几也算办公室用品,还用的上。你要的话,就只能给这套茶几和这张八仙桌。” “那多少钱,您看能出。您也知道,买家具要家具票,请人做又不便宜。您这儿我捞些回去,这套茶几可以和村上人换,八仙桌瞧着烂,但修一修还能用。这弄去后,可以省去不少事儿。” “这两东西,你要得给二十。” “二十……有点贵,十块怎样?” “你这乐器买这么多……” “同志你不知道,乐器购买我也只是跑腿,但这家具是我自己要。这不趁着购买便利,买点自己能用上的,回头装车讨个便宜么?” “我这儿也得做账,账本公社里能看到,要不这样,五块,八仙桌拿走。” “诶……”许灼一阵为难,点了点头道:“成吧,那也行,总比没有强。” 好一阵讨买讨卖,完成交易,仓库主任立刻给他叫了拖拉机和人,把这些东西一一搬出仓库,装了上去。 “成,谢谢您嘞,再会。” 许灼把自己自行车扔上去,拿出一包烟塞到主任手里,自己跳上车子后,就和人家挥挥手作别,主任笑得乐不可支。 这一堆吃了多少年灰,眼见着要烂掉的乐器,竟然能卖一百二……值! 当然了,以主任的眼力见和这年头没有网络这样的便捷资料库,他也没法知道光一台斯坦威钢琴在这年头就得价值上万。 其余的,像是克莱斯勒小提琴,就算是仿真品,三把加起来也不便宜。 当实用器械可以,用不上的话当古董收藏着也行。 反正这些东西的琴盒之类都在,配件也一样不少。 可见抄家时,人家是有多痛恨这些“资本主义”。 当然,主任更不清楚,这台掉渣的八仙桌,其实不是什么掉渣,而是披麻挂灰,那是一种用来保护好木料的处理手段。 那一套东西里,真正值钱的也就这么一张八仙桌。 许灼用手指擦了擦掉麻下的木质,从纹理上看,这是海黄的。 毋庸置疑,这就是好东西。 这时代只要有点路子,有点底钱,有点眼界,捡漏实在容易不过。 当然,这种捡漏也得建立在价值认知基础上。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如今这年代,几乎所有人的第一任务,还是以吃饱为前提。 那这些西洋乐器之类的唯一价值,几乎就是烧火的添头了。 拖拉机开到五村路时,停在了双桥路入口这里。 没办法,修路,进不去。 真要进去,这路过于颠簸,许灼都怕钢琴颠坏。 他让司机停下,对周围招呼一声,直接把建设生产组的人召来十几个力气大的,帮忙搬运斯坦威钢琴,剩下的就是八仙桌。 最后那点琐碎乐器,不值一提,几个人就能全部抱走。 许灼带着人把东西搬运进了十七号,一路上也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很多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斯坦威钢琴上。 这东西在农村里,就像怪物般稀奇。 钢琴和钢琴凳,还有各种乐器,都被安置在了琴房。 散开众人,许灼一个人拿着拖把在家里头拖地打扫擦拭起来。 这些个东西上面的灰不是一般厚。 擦好了,仿佛崭新的斯坦威钢琴,就被安置在琴房落地玻璃大窗前。 远远看过去,琴房空旷,钢琴孤立,有种说不出的调调。 简称“逼味”。 那些古筝,古琴,扬琴,架子鼓,小提琴,大提琴等等,也都被干净后,放在了琴房靠墙的黑胡桃木置物架上。 如此一来,琴房算暂时完成了。 “家里灯好了,琴房布置好了……若谷回来看到会很高兴吧?” 一想到许若谷回来见到这一切的惊喜样子,他不禁嘴角上扬。 他随意按动着八十八个琴键。 显然,经过几十年存放,这东西没一个音准的。 可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它出色的音质。 “阿桃!阿桃!” 忽然,外面响起了女人呼喊。 “老妈?” 许灼一听这声音,便觉头皮有些发麻。 …… 第556章 啥时候见女方家长? 老妈这个时间点应该在炒货铺。 就算有事,也是许相来找他。 怎么会是老妈,声音还这么急促。 他连忙关上房门跑出去,见到了站在楼房门口的老妈。 此刻的老妈满脸是汗,面色焦急。 “妈,进来说话。”许灼深吸一口气,稳定心情说道。 遇到事,女人和小孩可以慌张,男人不行。 老妈道:“阿桃,你爹和二哥都被人打了,你快去看看吧。” “供销社的人做的?” “是,他们不讲理……” “现在两人怎么样,我是说受伤严重吗,那里大体情况怎样?” “出了点血,拉扯摔了几跤,衣服坏了,货柜烂了两个,不过就咱们吃亏,你爹要还手,被你二哥拉着了,也被打了。打投部姓王的姑娘来制止,国营饭店李总厨也来打了圆场,现在僵着呢。打投部王延东同志,让我赶紧来找你,这个店明面上都是你的,也就你有资格解决……” “许委员!”老妈小汤还没说完,门口又传来声吆喝。 循声望去,原来是楚跃华带着两个村干部站在大门口。 他喊道:“许委员,要帮忙吗,怎么弄?” “我个人的事,暂时村委别掺和,不然容易闹大。” “我跟你过去看看吧,壮壮声势啊,许委员。” “不用,我是去讲道理的,不是打架的,有理走遍天下,你去忙吧。” “成……” 许灼身为建设生产组的组长,一句话下去,整个组几百人带着铁锹涌入街头,可以直接把供销社冲烂。 但这事不能这么做。 司法介入之前,人家可以做得过火,他们一定得干净。 “走吧妈,去看看。” 许灼锁上门,别上钥匙,跟着老妈走到门口,又看到两人走了过来。 是唐宪生和戚苦玫,两人手里还拿着图纸和成品的包。 走到跟前,两人打了招呼,戚苦玫主动向老妈小汤打招呼,也让唐宪生明白这是许灼妈,当即喊了声伯母。 随后唐宪生把包拿出来,递给许灼。 “陈师傅和他老婆的手艺,真的没话说,这包做得行云流水,不过这个包还是有点小问题,你看看,就是这里——我觉得里面有些单调,得多加几层暗格,也用类似的防水技术。” 这就是甲方“五彩斑斓的黑”了。 包在效果图出来之前,唐宪生也是确认了的,就看成品如何。 只要成品没有大问题,那么这款包就算过了。 结果出了成品,没大问题,你特么又要改原设计…… 这就是无理,也是找茬。 不过很显然这个唐宪生是没有这块儿经验和意识的。 许灼拿过包,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 “这个款式可以了,就是手感没有达标。这个皮子要更软一些才行,现在还有点硬。至于内部装暗格,没问题,不过顶多装一个。宪生同志,暗格暗格,关键在一个暗字,有隐蔽性。这种扁平化设计的包,暗格大了,装东西多了,别说从里头找,从外头看也能一眼看出,就是掩耳盗铃,也没存在的必要。还有这拉链,纽扣,徽章,暂时这样可以,成品一定得更好。对吧?” 唐宪生仔细思考着许灼的话,很快点了点头。 “唉,到底你才是专业的,让你见笑了,你说得对。苦玫同志的画功也很厉害,出来的图真的和成品一模一样。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华铭东同志向我们推荐你,原来出的效果图就能看到最终真实效果,厉害……” 许灼微笑着,很平静地结束了这场谈话。 他从戚苦玫这里拿过图纸,告诉她图纸要怎么改。 有了明确要求和方向后,许灼让戚苦玫再出一版效果图。 如果这效果图唐宪生觉得没问题,就去找陈皮匠打样。 快速说完这些,他摆摆手,立刻带着老妈离开这里,朝五村集镇走去。 “阿桃,许知青人呢?” “她去城里出差了,明天回来。” “她一个人去?” “诶,你放心,有介绍信,有人接待,市里印刷厂那边,比咱们这好,你别多想了,不会有问题的。” “唉……阿桃,你真不去上学了?” “不去了……对了。”许灼转移话题道:“妈,十七号完全建好了,你抽个时间,去老许家收拾收拾,然后搬过来住吧。” “不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 “怎么了?” “没有老书记保着你,你以为凭借自己是委员,压得住村里这些人?人家住的房子,要面积没你十七号大,要挑高没你十七号高,要装修没你十七号的精致,甚至连装修是什么都不知道,顶多知道糊腻子粉刷,要家具家电门窗,你这儿全新的,很多玩意儿村里人都没见过……现在对外说是样板房,其实全村人都清楚是你的房子。如果我们住进去,话头肯定不少。” “那又没事,我还是生产委员,他们能说什么?” “别给老书记添麻烦了,你这孩子……” “那妈,房子弄好了,我和若谷要办酒,你说这事怎么弄。” “若谷同意了?” “不同意我也不会说了……” “我的意思是,若谷同意这是一点,另一点,若谷家里人呢?你办酒,要请长辈吧,你有长辈,若谷呢?” “她户口本都放在我床头柜里呢……” “你是不是傻?你们结婚办酒是搞事实婚姻,如果年龄到了领证也没那么多事,可事实婚姻就得有双方家长见证。没有这个,你脸皮厚,可许知青呢?你这么急,想把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怕人家跑了。可是你的就是你的,她要真跟定你了,你还担心个啥?她要虚以逶迤的,你又有什么本事留住她?回头你先和她商量好了,让她把家长叫过来。双方家长一见,事情定下,酒一办,这事儿板上钉钉,你也好安心,我也好安心。” “那成,就是酒席这事咱们可以提前准备了吧?” “准备啥?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不懂也不问问?人家姑娘是知青,有点家世的,这办酒不能胡来。你最好下聘,一对金耳环,一对金手镯,一条金项链,一个金戒指,共计六金。这个最重要……人家嫁到咱们这里,咱们得下重聘,彰显咱们重视才行,要不然就会欺负人家轻贱。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比如合八字,选日子,各种小流程之类……” …… 第557章 我,是我举报的 “不是妈,你这是封建思想了,没必要这么弄,彩礼这事当年全国上下不都废掉了,怎么……” “这东西是几千年的老习俗,伟人在的时候,大家有心也不敢弄,可不敢弄不代表不想弄,表面上是没有,其实私底下都给好了。别地方不要六金,要四大件三十六腿什么的,咱们这儿最主要的还是六金、五金、三金这些。人家是知青家庭,咱们不这么做,显得不懂礼数。儿子啊,你就算不喜欢这些,也得把这个熬过去才行。忍一忍,顺利过渡,把人娶进门才最重要。” 许灼沉默了下,终究还是同意了老妈的建议。 是的,许若谷可以不想她家人来,但这事必须通知一下。 通知完了,来不来另说,回头要是来闹,也另说。 反正把问题提前暴露,也能提前解决。 如果不通知就搞定事情了,一时风平浪静,回头指不定要出大幺蛾子。 大幺蛾子就是扑棱大蛾子,可能没那么好解决。 先斩后奏,很多时候也是临门一脚的无奈,但完事后各种问题才是尾大不掉。 如果人家知道了,但是不来,那他就找全为民来解决。 细细一想老妈提出的这些事,哪一样他都反感,要么是封建,要么是迷信,要么就是他觉得的恶俗,根本不尊重新时代男女自由恋爱,选择自由。 可细细一想,恋爱的确是自由,可结婚就是两个家庭的事。 一旦牵扯到了人多,那就是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处理不好,不能忍着恶心,磨着性子,耐着自己脾气处理好,那么就容易变成人情事故。 老妈的想法还是非常正确和稳重的。 母子两个一路聊着,便走到了杂货铺。 此刻这里已经围满了人,氛围也嗡嗡嚷嚷的。 围观者指指点点。 还好有打投部五村集镇大队所有人在这里,撑开场面维持秩序。 随着许灼走过来,众人让开一条路。 走到店门口,便见脸上身上带血的许相和许平凤坐在门口,闷着声沉着脸,也不说话,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们身前是王延东、王萱芝。 看许灼来了,王延东兄妹和许灼对了眼,微微点头,打了招呼。 “好热闹啊,到底什么事弄成这样,供销社的同志出来一个呢,我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灼微微笑着,不紧不慢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那是许相站起来让出的。 “我是五村集镇供销社负责人,小伙子你是谁。” 五村集镇供销社这里来了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个壮实的青年。 许灼道:“天授村双桥巷许灼,五村集镇炒货铺经理。” 供销社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住地朝许灼身上打量。 年轻,太年轻了,开玩笑么,这年纪应该上高中吧? “这位就是许经理,我可以佐证,很多人都知道。”王延东出声道。 他的发声,倒是让议论声更大了。 不过供销社这边得到准信后,当即开口道:“原来同志你才是正主,那来得正好,现在我通知你,你的炒货铺要停业整顿,需要立刻关门。” “停业整顿,立刻关门,嗯,可以啊……理由呢?”许灼有些慵懒地看着对方问道:“我这里是卫生问题,是管理问题,还是价格问题,账目问题,纳税问题,这些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我们接到举报,有群众反应,说你们店货物价格不合理,哄抬市价,属于投机倒把,我们希望你们停业整顿自查。” “哦,我也接到举报,说你们供销社账目有问题,存在偷税漏税克扣,中饱私囊,能不能麻烦你们关门自查一下呢?” “你放屁!” “又不是我说的,你急什么,我也是听到有人举报啊。你们没有就是没有,清者自清,怕什么对吧?你干嘛急了,难道真的有问题?” “同志,你不要污蔑人啊,是谁举报的,你说,出来与我们对峙。” “诶,供销社的同志,你这话说得好啊,说得妙啊……是谁举报我们价格问题的,你让他出来一下呗,我也想与他对峙对峙。” 什么叫以魔法打败魔法? 不要人家问你什么,说你什么,你就急着自证。 你不能反过来污蔑一下,让人家自证? 许灼不咸不淡地看着供销社这里一群人哑口无言,又扫了眼悉悉索索议论起来的人群,眼皮子微微垂下,掩盖掉眸子底的一丝轻蔑。 供销社这些人围在一起,互相低语一阵后,使了个眼色。 “我,是我举报的。”人群里很快走出一个人。 这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炒货铺道:“这家店的薯片,就是用洋芋头做的。洋芋头什么价格,大家都清楚。可它这里却是什么价格?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除非他把配方公布出来,让大家都看看,否则这个价格我们不接受。” “对,这薯片价格也的确太高,就破土豆子做的……” “如果配方真的复杂,用了很多料子,这个价格倒也合理。” “不管怎么说,这里肯定是有秘方的,让他公布,咱们自己也去试试,要成了的话,那就不用再买他家的了……” 人群一阵议论,言语中大有“兄弟们,咱们今晚就把薯片价格打下来”的味道,也挺绝的。 这话听起来逻辑上毫无恩替。 老妈,许平凤,许相,王延东,王萱芝,脸色都变得难堪和凝重。 配方不公布,人家就能合情合理怀疑,就算现场举报都行。 你不公布,那就停业整顿吧。 如果你公布了,那更好,所有人都能尝试,这店也就没了价值。 甚至,薯片生产这条线也就没了价值。 很显然,合理做法就是吃下这个亏,离开五村集镇。 人家也的确只是想把你挤走。 “诶呀……急什么?”许灼拿出一张大团结,递给许相道:“二哥,去给在场所有人买一只老冰棍,除了……供销社的。对了,给我买根雪糕。” “成。”许相拿着钱就去了,反正店就在旁边。 店主特么还在围观看热闹呢。 很快,冷饮买来了,也发完了,大热天众人都在吃。 唯有供销社这里的人,和所谓的举报者没有吃,干看着。 …… 第558章 赔偿还打折?折你妈行不行? 许灼翘着二郎腿,悠悠吃着雪糕,指了指供销社这边道:“你说我有问题,你是不是应该拿出证据说明我有问题?你说我有问题,让我拿出证据证明我没问题,凭什么?我有这个自证义务吗?谁质疑谁拿证据,等你拿出证据确定我有问题了,我再拿出证据反驳,我反驳不了,那我不就坐实问题了吗?是这个理吧?是你妈生你把脑子给夹了,还是你妈生你把脑子给夹了?” “你把价格抬得这么高,就是不对!凭什么?” “凭什么啊,凭我有秘方啊,你拿出证据说我没秘方,或者说我的薯片根本不值这个钱,你拿啊,你拿得出我就认,你拿啊。” “我……我……我……” “我什么我?拿不出,红口白牙地污人清白,这个谁不会?我还说你其实是我儿子呢,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妈……” “我蛇你!”辱不及双亲,那人破防,冲过来挥拳打人。 许灼抓起他的拳头顺势朝前拽瞬间,背过身蹲下来朝上一拱。 砰! 这人被狠狠背摔在煤渣地上,疼得哇哇叫。 “哟,哟,哟,说不过就打人了,原来是个只准他污蔑别人,不准别人说他的王八蛋呐,诶哟哟……都看到了吧,是他先动的手,我都没打他,他自己摔在了地面上的,都看清楚了吧。” 许灼用的是摔跤,基本就是借着人家的力量让人家自己摔自己。 他唯一做的就是抓住人家的手腕将其身体拱起来。 动拳头了吗?没有吧? 这说说不过,打又打不过,这人从地上爬起来后不服输,涨红着脸,被许灼风凉话抽得失心疯了,不过一切再冲过来。 “啊!!!”他嘶吼。 许灼踩着他脚尖,闪到旁边对着他后背一退。 砰! 这次是正面摔在煤渣路上,整张脸都砸在了坚硬的煤渣上,瞬间血淋淋的。 再看许灼,拿着雪糕吃了两口,站在旁边静静等着。 “供销社的各位同志,你们怎么说呢?还要封炒货铺吗?封有可以啊,是不是这里所有的店,都是你们说封就封的,你们有决定权?” “我们当然不是这样,这都是上面的决定……” “上面谁的决定,让他出来见我,或者拿出签字盖章的命令文书也行。没有的话,光一句话就有效力,那我也可以说我得了公社里领导的命令,过来砸你们供销社,是不是?回头请把这些手续都弄好了,嗯?答应我好不好?” 许灼这轻松的姿态,无视权威,毫无畏惧地戳着他们漏洞百出的说辞,也让周围真正围观的人们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明摆着欺负人。 “知道了,这次是我们失误……” “你们失误是你们的事,这是你们能力不足导致的工作差劲,我管不了,毕竟我没生养你们。但是吧……炒货铺因为你们造成的损失,误工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这些破损,怎么说?你们今天不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赔偿方案,我现在就去公社举报,反正所有事实都在这里,人证物证齐在。回头你们不给个合理交代,身上这层皮就别想挂着了,回去玩鸟吧。” 许灼坐下来,抱着手,看供销社众人,就像看土鸡瓦狗、插标卖首。 这一刻,他的气势,对这些人是碾压的。 原本就对许灼崇拜的王萱芝,这一刻两眼就像黑洞爆发,在涌星星了。 最后,许灼给了他们一个大差不差的价格。 毁坏的货柜,受伤的人,撒了满地的瓜子,成渣的薯片花生…… 能拿出以前票据给价格的给价格,因为货柜都是村里木匠定制的,有价格和票据,瓜子这些东西扫一扫称重就行。 然后就是每个人工钱,受伤的汤药费。 至于误工费,那就是许灼作为老板今天的损失了。 直接按照账目上的平均费用来算。 所有的钱加起来,再加一个因为被这些人工作失误给吓唬到,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有名誉损失等等的精神损失费,共计一百五十。 这笔账许灼当着众人面算的,理由给的很充足。 因为你们没有任何证据的胡闹,影响了我一下午的生意,我这笔损失,是不是由你们来支付,不然还由自己吃下么? 自己不是不能吃下,可自己吃下是不是意味自己错了? 自己没错,错的是供销社成员,为什么受害人要替施暴者承担损失?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许灼的嘴皮子众人也是亲身体会,有耳共闻。 当场对账后,供销社成员只有两个选择,赔钱还是不赔钱。 不赔钱可以,许灼立马去公社。 到时候供销社领导有没有事,别人不知道。 但这几个挑事的,百分百倒霉。 “那个同志……这笔钱实在……能不能少一点?” 面对供销社这边的服软,许灼笑了:“你把我店员打折了,付的赔偿还想打折,真是折上折好算盘啊,这就是你们公家的做事态度吗?欺压我们老百姓,欺压良民,欺压人民,欺压淳朴的劳苦大众吗?你们这是什么新资本主义,官僚主义,旧社会封建主义,地主剥削阶级,霸权主义?折上折……我特么去你家,把你妈折了行不行?你们别逼人太甚啊。” 折,普通话有两个音,土话常用的音都是“蛇”这个音。 所以许灼这话,那就是在辱人了。 供销社这边众人咬了咬牙,互相拿出钱算了算,可还是不够,只能转身去供销社里借钱了,好一阵才出来,拿出了赔偿款。 许灼这边也准备好了字据,互相签了,一笔勾销。 至此,整件事的风波方才平息下去。 “来,发钱。”许灼冲一百五十里,抽出一张张大团结塞给每个人,这是汤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 剩下的钱,也就一张大团结,足够补掉店里所有损失。 处理完毕,这才悠哉哉地往回走。 到十七号时,便瞧见蔡淳刚歇停摩托车,和另一人下车。 这另一人就是丰小军。 “辛苦了,走,喝茶去。” 许灼上前拍了拍丰小军肩头,带着蔡淳一同往里走。 路上说了去公社里的经过。 不过看蔡淳不以为意的样子,他便说起了金钩湾的房子。 果然,这件事他更感兴趣。 …… 第559章 其实甲方也不好当 一直到主客厅里头,三人坐下来喝茶聊天嗑瓜子。 “蔡哥,金钩湾那里房子不错啊,我也想买些,你能不能把门路介绍给我,回头我搬到那里去住,咱们当邻居。” “那里也就地段还行,地皮是真的烂,水汽还重。虽然处于高地,可一到了梅雨季,那里非常容易发霉返潮。地皮什么根本不值钱。我的那两套房子的宅基地办理好,也就花了五百,后续又花了一百修了修。要不是那地方实在不行,也不会搬回西蔡住了。老许,你可要想好啊。” “造房子我略懂,知道怎么防潮,就是价格……能不能便宜些。” “除了我的那块地比较好外,其余的都便宜,回头我找下张林村的村长,买地的事你问他就行。现在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就你这天授公交小组的事。” 公交小组的事关你啥事? 显然,蔡淳想插一脚。 “蔡哥,你的意思我懂。你看,你怎么帮我?” “天授公交小组可以扩大,我那里来做备案,当然了……这个东西,需要军马骡,一般马骡和驴都不行。这些,我来弄,算作入股。” 真是好大的胃口,你也不嫌贪多闪了胃,胃穿孔。 许灼瞧着蔡淳算盘打得啪啪响,他也不拒绝,当场从八一双肩包里,拿出了一沓入股书来,这上面写的入股规则,基本通用。 “蔡哥,您看看,这是入股书。” “我这个项目,不是我个人的,是挂在天授村村委名头下的。” “我个人做不了这笔买卖。” “虽然大头是我出,但赚的钱,村委要拿走五分之一。” “目前我投入的三头军马骡,三辆钣金厂定制的厢车,六个人,还有做站台的各种费用,十分之一都没收回来。” “按照我的计算,全部收回至少得十五个月。” “如果村委没有分润,十二个月左右就够了。” “军马骡也不是机器,每天也得吃饲料照料,这也是一笔钱。” “这笔钱占到了军马骡购买价格的千分之一。” “蔡哥,你要入股的话,我顶多只能给你二十九个。” “咱们就不说虚的了,我这是实话实说。” 许灼说完,蔡淳还在拿着入股书一条条看着。 直到过了小一会儿,他才放下。 其实按理来说,新股东加入盘子,老股东必开股权会议。 也不是谁的股权说给就给。 这都要老股东集体同意才行。 这个股也不是谁给就给,通过会议后,双方要均匀地匀出一些。 这就是股权稀释。 但目前情况来看,如果蔡淳要强行加入,天授村的股权是不会稀释的——村委没有股权,是许灼搬出来糊弄人的,就是要卡住底线。 这就是明确告诉蔡淳,他没得选。 “二十九个有点少……你也知道军马骡不便宜,我能够搞到投进来,已经是占了很大的便利……三十五个。” “三十五个我给不了,蔡哥。三十五个,村委二十个不会让,就得从我这里割出去。我的额度一旦少于五十一个,就没了绝对控股权。没了这个绝对控股权,这事情也就不是我的事情了,我宁愿不做。”顿了顿,许灼仔细观察着蔡淳的脸色,变了个话锋道:“蔡哥,你要想入股的话……那这样,我送你五个,您只要帮我一个忙,这些军马骡的渠道帮我把把关。” 把把关的意思,就是你想办法用最低价卖给我。 毕竟你也是股东了,产生的收益,你还会从这里面分润。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两头吃。 不过股权书上说得明明白白,一切分润都得等到产生实际收益才行。 也就是说,总投入一万,在赚的钱没到一万之前,这个钱是不分的。 如果你想两头吃,把骡子的钱抬高,那你的股权也就基本等同作废。 蔡淳不是傻子,心思都在钱眼里,也明白这层意思。 他想了想,放下股权书道:“老许,你看这样行不行,三十个,军马骡的这笔钱,还算是我投。” “蔡哥,要不我去叫全书记来聊聊吧,这事我也做不了决定。目前项目是村委营收之一……蔡哥你毕竟是西蔡村的,您再不愿意承认,终究是西蔡村的人。您入股的话,等同西蔡村入股。这种事,我们天授村还是比较敏感的,我一个委员主负责生产,其他事也做不了主。” 三十个,看起来就是许灼五十一个匀一个过来。 似乎是很简单的事,可这却是对股权的绝对动摇。 所以许灼只能装傻,意思就是这一个点股权从村委挪。 蔡淳摆摆手道:“就不用麻烦老书记了……这样吧,二十九就二十九,不过这军马骡对小组的入账,小组得拿出一笔钱来。我承担部分。” “蔡哥,投入的军马骡折多少钱合适?” “不瞒你说,一头目前市场价在六七百,折算三百不过分吧?” “不过分。目前盘子已经起来了,总盘子的价格我跟您算一算,三头军马骡,这价格按照我原先采买价,就是两千一左右。然后是三辆定制的厢车,六个配置人员及工资伙食,军马骡每日饲料花费,还有项目组前期对于路线研究的投入,这些加起来总共是五千左右。我打个比方,假设现在蔡哥你投入一条军马骡,自己承担三百,等于是投入项目三百,那项目盘子达到五千三对不对?” 蔡淳点点头,没错,是五千三。 “那蔡哥您的实际价值股,是三百除以五千三,就是百分之五点六,对不对?” 蔡淳快速盘算了下,这么算,他只要投个四条军马骡,占的价值股就能达到二十二点四了。 可实际上,目前市内正在作进步规划。 军马骡驴子都在大量淘汰,机械设备开始大量进入。 这些军马骡的实际价格,更低。 只不过他说的是对外价格,这点怎么查都是一样。 算一算,他还觉得挺划算的。 可许灼下一番话,就让他眉头紧锁起来。 …… 第560章 好处我想占,亏我不想吃 “实际上不是这样算的。蔡哥你投入一条军马骡,军马骡要配套的车厢,要配套两个人,要配套饲料。饲料每天都要吃,就以军马骡使用年限三年为期限吧,三年一千天,一天饲料我刚也说了,千分之一。一千天就等同一条军马骡的后续消耗。实际上这个期限一般以十年来算,可这个十年是以机械寿命为基础的,不适用于活物。活物三年差不多了。那么,实际上项目组对一头军马骡追加的投入就是三百外加两人三年工资和一车。司机工资现在一天两块,售票员一块五,一千天就是三千五。相较之下,厢车也不过百元投入,顶多三年后用坏换掉。那盘子实际上追加的投入就是三百加三百,加一百,加三千五。就是四千二。这个五千的盘子,也得进行这么算。这时蔡哥你就发现,实际投入是百分之二点三,这还加上您三年在稳定这个职位,可以帮忙起到的效果为基础。” 这意味着,二十九个股,蔡淳得投入十二点六条军马骡。 即便以内部价,一口气拿这么多军马骡,这也不是一笔小钱。 但想想,即便十二条军马骡送给许灼,许灼也要配备二十四个人,十二条车厢,一大堆饲料,以及后续对这么多的军马骡进行管理也是个问题。 这些他都不用插手。 蔡淳内心一阵盘算后,觉得股权他要,便宜他也想占。 毫无疑问,许灼赚钱能力确实很厉害,这个用军马骡厢车,组成乡下公交的项目,可以直接填补乡下之间、乡下到城市间交通的不便。 要不然,市政那些人精怎么会盯上呢? “老许,这样,一条六百,我投个六条,可以吧?” 许灼内心冷笑,这个军马骡绝对有内部价。 这个内部价,也是蔡淳绝对不会说的。 这也是他任意掐价的底气。 可他又哪里会上这种当。 “蔡哥,六条还是太多了,五条吧。实不相瞒,目前军马骡都是养在我的养殖场里的。可我养殖场目前的鸡鸭鹅猪羊什么的,还在不断增多。现在军马骡已经放不下了,回头得再找地方做成专门的牲口棚子,统一管理。其实我现在看好金钩湾,那地方地便宜,买一块改建。您看,这么一来,棚子建成后还需要专门管理,这些钱我还得额外支付,对不对,所以盘子还得大一些。您那个二十个股差不多了,这样要是出现亏损,您这也收得住不是?” 蔡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降低股份是不可能。 “老许,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大家都是兄弟,要真亏损,你喊我一声哥,我哪里能不和你一起担着?没道理做生意好处都我占,亏你来吃,对不对?” “可是蔡哥啊,你想,这种军马骡厢车,不是谁上来就能驾驶的,得通过训练吧?人从哪里来,又怎么训练?光这个一个我就有点头疼了。另一个,目前项目组是以天授为根基,朝外发散,有两条路线,每条路线顶多放置三辆车。多了不是不能放,是来往人就这么多,一车没那么多收益,骡子该跑照样得跑,跑了就得吃粮秣,那就是亏的。所以多出来的车子,就得分散到其余路线去。可其余路线在哪里,打通了吗?这个还得想办法摸索,怎么摸索,也得花钱花精力。这些蔡哥你要是有好的办法能替我分担,那才真省事了。” 蔡淳傻眼了,没想到这里头水这么深。 可转念一想,他果然没看错人。 这小子看似年轻,肚子里的东西确实多。 这些事的确是做成这个行当的关键。 每条路线要怎么配置才能收益最大化,路线要怎么走才能收益最大化,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细节,不亲自做亲自想亲自试,根本不可能明白。 “你说得对,你现在手里有三条,我供你六条,要股二十二,不过分吧?” “哈哈……蔡哥你这么替我考虑,我要是拒绝不就是不懂事了么?” 这一番拉扯,许灼也松了口气。 讲真,他是不想让蔡淳入股的,这个人本身是个麻烦。 贪心还不小。 可问题是,他入股之后,的确会有很多好处。 比如说,他手里的那份权力,作为这个项目的靠山,那么…… 市里面也能去了。 这么一来,原来废掉的那些线路,也就可以重新启用了。 “不过,这人到底是个麻烦,还是不能让他直接入股。”想到这里,许灼接着又一番拉扯,成功说服蔡淳以二十五个股的暗股形式收官。 暗股,形式有很多种。 有的是口头协定。 有的是私底下签保证书,相当于投名状。 许灼都不用。 他让蔡淳以对项目组捐助军马骡这件事为引子,他为了表达感谢,赠送蔡淳一定的股份,并且送上一份股权书。 股权书里最重要一条就是,没产生纯收益前不分钱。 这么一来,回头蔡淳要被人查也不怕。 即便出了事,至少波及到他这里,他也能处理得来。 事情定下,他就把蔡淳送走了。 剩下合同的事,不急于一时,他告诉蔡淳,这东西要另写一份。 为什么? 因为手头的股权协议书之类的,都是通用文本,不适用于交通运输行业的增资协议,得另外做,内容条款也得细细推敲。 对不对? 送走蔡淳,他让丰小军一会儿把所有人和车都召集过来。 自己立刻去了村委,找到了楚跃华,将“天授公交小组”的事说了下,让楚跃华以村委的名义,成立“天授农村便宜公交”这个项目,他来担任项目组的组长,村里什么都不用做,占股二十。 “许委员,这不太好吧?” 楚跃华在听完许灼先前成立“天授公交小组”的来龙去脉,才知道许灼私底下竟然已经这两条线走熟,干出了另一番生意。 这可又是一条生财之道。 许灼竟然眼睛都不眨地,把二十股份送给了村子,这可都是他个人辛苦劳动的成果,里面水多深,都是他蹚出来的。 别人没这个想法,也没这个本事。 所以楚跃华才觉得,就算是村委也受之有愧。 他提议道:“许委员,你要担心人举报,直接把项目挂到村委里来,这也是一句话的事,倒是没必要再给股份了。” 许灼听这话却是急了。 …… 第561章 得赶紧让许若谷怀孕 不给股份,回头你们能给我尽心处理后续问题? 项目组背后的账目问题,回头统统交给楚会计你来,也省得我操心。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那个改制的方案提交上去了,如果不出意外,回头村里多少会动一动的。有些事,一旦真那么实施了……楚会计,你懂我意思吧,很多产业都归村集体所有,而非我个人。早交晚交一个样,这些事还不如早些身体力行给做起来,回头也好服众,你说呢?” 楚跃华没想到许灼年纪不大,格局却大得超出他眼界,心里只剩钦佩。 暗道不愧是老书记看重的人。 “对对对……那这事就按照你说的来,文书这块,你来做,做好了提交给我,回头我来盖章整理,具体安排……也听你的。” 许灼本身就是委员,具备相当重的实权。 可以说,他一个人负责生产和文化广播两块,话语权也仅次于全为民和张志强,但全为民压着张志强,又比较纵容他,整体地位上他也仅次于全为民,只是他不喜欢这些内部斗争,也不在意这些。 要不是有问题就得解决问题,他现在甚至想当甩手掌柜去准备旅游了。 钱他也赚够了,产业也有了,就算厂子开不下去,凭借手里的钱和房子,往后发展都足够自己和自己子孙过日子了。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事,对他来说也只有一件。 那就是办酒席和婚后旅游。 穿越前是牛马,穿越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熬蛰伏,总算有了资本,算是财富自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理想的生活是什么? 他觉得不一定要有自己的车,但一定得有自己的窝。 窝,现在有了。 接下来呢? 对于自己,他想当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的文坛蒙多。 对于两人,他想和许若谷出去旅游,看看山河,写写生,听听人家的故事,见一见这时代的苦难与淳朴。 对了,他还得买台摄像机,回头拍摄用得上。 还有……他要搞一条自己的船。 回头可以住在船上,通过船去运河,长江,入海,太湖…… 对于家庭,有个一儿一女,折腾一下也蛮好。 等过了酒席,得赶紧让许若谷怀孕,这样心思也能定下来。 否则,他总觉得许若谷有些不安,不知她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 离开村委,他在十七号坐了会儿,不久便等来了丰小军等人。 坐在客厅里,他给每个人倒茶,开了个小会。 大体内容是,这几天会招募一批新人过来。 三条车,每一条要带一组新人。 现在的售票员和司机,其实都会开车,就是为了预防不时之需,可以进行轮换,回头带六个新人,小组暂时会实行轮休。 即每个人每周有一天排休。 这六个人过来,相当于是他们的徒弟,也要这么一组组带下去。 至于天授公交小组变成“天授便宜交通”的事,他没有说。 丰小军等人离开后,许灼又立刻跑去了钣金厂,下了一套订单。 即要做六套厢车,要求和前面相比,稍有变动,要上油漆。 既然要产业化,就得至少做到统一着装。 “统一着装么……唉……” 一想到布料要布票这件事,他就惆怅。 看来回头还得去找下乔璩,通过她和她爹乔峰聊聊,看看有无办法。 这件事不急,就他所知即便到了八三年,很多人还和八零年差不多,该穿补丁衣服照样穿,日子好得也没那么快。 去钣金厂时,他也是悄咪咪去的。 就怕撞见艾钟华这个老登。 艾老登车出来的那辆豪雅软尾,盖着油布停在十七号前院,坐垫上的皮子,他已经花了图纸让陈皮匠过来换上了,保管比他从本田上拆下来凑上去的要舒服不知多少,毕竟陈皮匠在经过做包和家具后,皮革手艺那是暴涨。 可他就怕艾老登又揪着他不放。 毕竟电瓶车的事,是他提出来的。 这里面会牵扯到电池开发和电机开发两个大难题。 其中问题最大的,其实还是电机。 以目前工业水准去工业化生产高性能电机,似乎不太可能。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以目前人的知识水平,很难开发出来。 不说别的,现在华夏有无刷电机吗? 无刷电机发明者李红涛,一九六六年生,比他还小两岁,今年刚获得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第二名…… 这人也是被判死刑后龙场悟道,发明的无刷电机,才获得减刑。 可这都是九五年的事情了。 “诶,等等,无刷电机这么简单的结构,我这里有图纸啊。这东西……不会产生摩擦,寿命、噪音、效率、发热、维护、故障等,都对现在的有刷电机是降维打击,我……我要不要呢?” 许灼觉得真这么弄的话,怕是有点缺德。 自己搞了这个,人家李红涛以后没法减刑,自己不是变相戕害人命么? 本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他因为想到这一段资料,犹豫了。 跑回十七号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一个人待在家里,他也不想做饭,想随便弄点吃的,就准备往养殖场食堂去。 走到半路,看到了戚兰合速食店还开着,有十几人在排队。 正是饿的时候,看到酥脆薯条被做出来,撒上椒盐,他嘴里就冒口水。 也就没往食堂走,径直去了速食店。 到了门口才发现,里面忙活的人还挺多,还有个熟悉身影。 “苦玫,你怎么在这?” 他也没上前询问,而是等着排队,直到轮到自己,点完餐后才开口。 “我下了班就过来帮下兰合啊,阿桃哥,现在这儿生意真好,兰合也总算有了自己的活计,谢谢你,阿桃哥,你真是个好人。” 我特么…… 许灼差点顺口骂人。 可一想到,自己马上和若谷办酒了,和这些姑娘保持点距离总归是好事,多被叫几声好人反而他还乐意。 “苦玫,我的意思是……宪生同志呢?” “他刚去食堂吃饭了,和陈师傅他们一起呢……哦对了,阿桃哥,公文包和钱包的款式都已经定下了,下午宪生同志想来找你聊订购合同的事,可没找到你,一会儿肯定要来和你说这事。忙好后,他明天就要出发回去了。” “诶唷……”许灼揉了揉脑袋,这一天他就没停过脚,现在听到事有些头大,一听事情都快收尾了,头就更大了。 对着姑娘们摆摆手,他立马朝着食堂跑,找到了唐宪生了解情况。 …… 第562章 步子太大扯着蛋 吃完饭的唐宪生,还坐在食堂里和一群人聊天。 萧峰夫妻在这里,陈皮匠也在这里,几个兽医也在这里,总之许灼产业下那么多人的吃喝,他都安排在了这里。 许灼来了之后,才和唐宪生打了招呼,就被兽医们拉过去聊了会。 兽医们报告了目前的进度,也给出了好几个病症总结与治疗方案。 一切都进展很顺利。 喊许灼过来的原因,也是出现了分歧。 有两只鸡,出现了相似症状,除了这个公社里来的年轻兽医外,其余兽医都认为是一类病,不过这个年轻兽医坚持认为不是。 他想要给两只鸡取样,做个鉴定,现在就问问许灼意见。 其余兽医当然不同意,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我想向许委员您申请一笔资金,用来购买显微镜、玻片等科学仪器,这样我就能取样,做更深一步的研究,希望您能同意。这件事,好处有不少。购买的仪器,后续也能够使用。我也可以教其余人,如何使用这些东西。” “钟夏志同志,你别光说这些。我想以许委员的眼界,自然是知晓这些东西的好处和坏处的。你还是把这些东西的价格说一说吧。” 公社里下派来的年轻兽医叫钟夏志。 戴着眼镜,长着一副读书人的斯文面孔。 和周围几个年纪大的兽医比,他身上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傲气。 其余兽医对待许灼的态度,都很尊敬。 他的态度,有些无拘无束,谈不上不尊敬,多少有些轻浮。 说到价格,他的脸色明显有些窘迫和气弱。 “一套教学用的生物显微镜,两百左右,可这是不够的……做研究的话,我希望是六百。然后还有……滴管,酒精灯,烧杯,试管,载玻片,蒸馏器,量杯,胶套,还有各种实验药剂等等……这些东西加起来,也要五十。这只是大概价格,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是有这些的话,真的更方便。” “你把整个养殖场的鸡鸭卖了,看看值不值这套器材钱。”其余兽医听罢,忍不住调侃:“许委员为了让咱们放开手干,允许作解剖,这度已经很大了。人家也是要靠这个营生的,哪能为你想干什么就做什么。年轻人,要知足。” 这话说得委婉,其实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要把人家当傻子”。 “许委员,这一套东西价格虽然高,可从长远的眼光来看,对养殖场卫生环境帮助是非常大的……” 许灼看着他,微笑着打断道:“钟夏志同志,器材我可以买,但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请说。” “第一啊,这些器材买来了放哪?” 钟夏志怔了怔道:“放男职工宿舍就行,在那清理出一个房间,作为专门的实验室,反正那儿空房间也是不少的。” “现在的显微镜都是光学显微镜,需要光。男职工宿舍在西面,南北通向,采光很差。另外,这房间住时间久了会掉灰,环境上做不到无菌。你怎么保证,实验室的素材不被杂菌干扰?” 许灼的话让周围老兽医们一愣,旋即互相对视一眼,默默笑了。 他们就知道这个看似年轻的许委员没那么好糊弄。 这些问题,问得可真够刁钻的。 钟夏志怔了足足几十秒,随后才道:“那……专门建个实验室吧?反正以后还要长期使用,许委员您说呢?” “行,实验室可以建啊,但还有个问题。” “请说。” “假设你是生物学专业毕业的,知道很多菌,你会在实验室里制取灭菌抗病的药么,知道怎么做分期临床试验么?” 钟夏志不说话了,彻底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许委员,您说得对,是我异想天开了,这步子迈得有点大,呵呵……” “钟夏志同志啊,农村吃饭,都是一口一口吃的。” 许灼说完便起身,回头先去找了孟钱多,聊了几句。 得知这个钟夏志来了之后,东打听西看看的,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后,他便知道怎么做了,明天就让楚跃华打电话给公社,把人调走。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钟夏志其实也是下放来的知青。 因为卖相好,成了公社某领导的上门女婿。 加上家里出了点事,没法回去,就一直留了下来。 可也没别的本事,高不成低不就。 这人比较大的爱好,就是玩实验器材。 当然,因为家里原因,他对很多人都有点看不起,尤其是乡下的。 他让许灼买器材,也的确是忽悠许灼年纪小,有将他当冤大头的意思。 但这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转身他就和唐宪生碰面,聊了聊今日成果。 唐宪生见面就对许灼竖起大拇指。 “小许同志,你这儿真是人才济济。戚苦玫同志画功了得,陈师傅手艺精湛,做事精细不拖沓,又快又好。你也是想法绝妙,我没想到这次合作能这么顺利。现在东西齐全了,我也该回去交差了。” 接下来就是聊订购合同这块儿。 唐宪生既然可以说了算,那就不用再带着样品跑回去,来回折腾。 现在把订单确定了,也省得夜长梦多。 两人聊了会儿,氛围还是很愉快的。 唐宪生说他明天一早就走,这样能在中午抵达海城。 到了后,他会先和上头进行最后确认,然后按照合同开始打款——做完汇款单,经过银行确认后把汇款单寄过来,许灼拿了汇款单可以去银行取钱,拿了合同上的首款后,便可开始生产皮包了。 这事情看似简单,里头要做的却不少。 陈皮匠这里能用的不过三五个,但现在公文包的量却达到了三百个,还外加五百个钱包,价格上也没和外国人做生意那么爽。 公文包一个五十块,钱包一个十块。 订单总价也就两万,可工作量却吓死个人。 之所以量这么大,还是因为唐宪生在看到这个样包在灌满水后,拉链拉上,短时间内里面的水不会滴出来,被其极强的密闭性给征服了。 也是在许灼再三要求下,这批订单才被分为五期。 这么一来,一期给个六十个公文包,一百个钱包,还算宽裕。 事情定下来后,许灼知道自己必须跑一趟皮具小仓了。 …… 第563章 这突然来的北方老头是谁 他把陈皮匠叫到了村委,和楚跃华三个人一起,开了一场小会。 许灼把情况说明后,就让楚跃华在村子里找人给陈皮匠当徒弟,陈皮匠则要收徒弟,但他也知道,陈皮匠目前状态没时间教。 所以他的目的,就是组成人工流水线。 一部分人专门处理皮子,一部分人专门切割皮子,一部分人给陈皮匠打下手,最重要的工作则由陈皮匠带着部分人来完成。 皮具小仓要从个人作坊,正式升为皮具生产组。 许灼把想法说了一遍,楚跃华立刻提出了他的担忧。 “许委员,现在有个这个好的订单在,这么搞是没问题的。可我担心的是,这个订单结束后呢,这么多人何去何从?一下子招募十个人来组成皮具生产流水线,只怕……很容易虎头蛇尾啊。” 陈皮匠点了点头,不过又很快摇头:“我听许灼同志的。” 许灼笑着看两人:“我也担心这件事,可实际上,现在咱们有两条路。一条是做那些我设计出来的皮包,他们可以转出口。楚会计,陈师傅,不瞒你们说,我和全书记已经组建外汇公司了,回头这些都能出口海外。另一条路,则是打通海城这里的销售。你们知道吗,这次订单其实拖了很久,是我朋友介绍的。本来人家要的包没这么多,可这次订单追加的量很大,就是因为咱们有很强的技术,看到咱们这么强的能力,人家很放心。陈师傅,你可是我们的王牌啊。你一出手,这个海城来的军队干部同志,就立马被你给折服了。” 陈皮匠憨笑,也没说话,看起来好像不自信。 他自己的技术他知道。 就那点本事,没遇到许灼之前,这么多年还不是穷困潦倒? 要不是许灼拉自己一把,谁会认识他? 做人要知足,他也很知足,知道真正有本事的是谁。 所以嘛,刚刚楚跃华说的话,他也很赞同,可最后还是表明了立场。 只是没想到,原来许灼同志还藏着这么一手,真让他再次开了眼。 “这样么……”楚跃华有些震惊:“老书记也没和我说啊……没想到你们就这么悄咪咪地把这么大的事给做了……” “其实不说,也是因为八字还没一撇,我和全书记想一切事情定下来之后再进行宣布。还有一个,我想眼下全书记这边,正为改制的时发愁。这事儿……唉,估计他也没心思,反正有人跟着在推进呢,不急的。” “那成,那成……”陈皮匠笑着连连点头。 楚跃华再道:“那地方呢,这么多人,皮具小仓可容不下。” “零食工厂目前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二十三号和三队那房子,零食生产组和香料生产组的人都会搬进去,这两处房子就空了。不论哪个地方,都可以做成皮革处理流水线。最后加工,还是放在皮具小仓这里。” “嗯,这么安排也行……” “皮具生产小组成立后,陈师傅担任指导员,负责技术指导和品控,我暂时担任组长主负责对外事务,副组长负责生产管理……事情暂时这么安排吧,等村里改制的事情确定后,所有生产小组都要进行调整。一些安排我提前说也不好,就等着后续吧,估摸着就是这几天的事。” 这一晚还是非常热闹的。 许灼在村委里泡了好一会儿,只觉工作量从没像今天这么大过。 天授便宜交通的事,皮具生产小组的事,养殖场病理研究的事,还有金钩湾那里的房子,十七号的琴房安排等等,他两条腿都要跑断了。 可这还没完。 零食厂目前刚弄好,厂子很大,还要添加不少的设备以及试运营。 等没问题了,零食厂肯定是要招工添人的。 可这人不是随便招的,只有等村委改制完成后,他才能招。 村委改制,也会让零食厂改制,这会影响到各种后续安排。 不过陈皮匠这里的订单有点大,压力不小,必须得先行。 许灼泡在村委的目的,还是跟楚跃华再三确认先后顺序,隔天起早后,就要开始张罗皮具小仓招工的事了。 生活里事情就这么多,许灼这一天跑下来真的累死。 他期待着老婆兼秘书的许若谷明天回来接班。 有事秘书干嘛,没事…… 洗了澡回到房,他没有画金钩湾设计图,也没写《斩仙》,更没有拟定增资协议什么的,整个人像被抽了气似的,疲惫感如潮水袭来。 他拉掉床头灯,倒头就睡。 睡得比较早,休息充足,许若谷不在啥都没干,于是隔天醒来满血复活,神气清朗,天蒙蒙亮时他便做了热身和拉伸,然后跑步去了。 跑到东方泛白时,就在那河边找了棵树练钻翻。 “小许同志,我走啦。”唐宪生走过来打招呼道。 “宪生同志,留步,来一下。”许灼本来应了一声,可旋即想到什么,招了招手,暂时放下锻炼回到了十七号。 他让唐宪生在客厅坐一会儿,自己去了仓库。 在里头挑选了一些东西打包装起来,回头递给唐宪生。 “替我亲自、当面转交给华铭东同志。”他笑着道:“如果她问起,我说过什么,你就说回头我请她吃糖。” 唐宪生拿着东西离开了,其实里头有两包。 一包是给唐宪生的,一包是给华铭东的。 之所以不当面给,也是因为这人有些正直,当面给怕是会直接拒绝。 送走唐宪生,他回来继续锻炼,仰着身抓住树干扭转身子练钻翻。 练了约莫一刻钟,身旁忽然走来一个浓眉大眼,相貌憨厚的……老头。 看着差不多有七十来岁了,穿着个中山裤白衬衫,挺着个肚腩,看起来身材壮硕,许灼本能地朝他下肢打量。 这是许若谷教他的。 看一个人,先看文武,再看气性。 文武,就是看一个人体格,下盘是否扎实,脖子到双肩这块肉——斜方肌是否扎实,下盘有低沉感不轻盈的,十有八九是北方拐子,如果扎实但不稳重,显得轻盈,拳头上异于常人的,那是偏向于技击的打手。 …… 第564章 千年杀欺负老同志 如果手上不重,下肢扎实,稳,但不重,那就是功夫都在腿上。 从这里可以判断出人擅长的技巧以及南北等各种因素。 结合气性,便更容易掌握和人的交流。 眼下这个老头虽然挺着个肚腩,但两胯有点开阔,明显又重又稳,他的脖子看起来有些短,拳头也有些平。 整体瞧着不像个正常老头。 “你叫许灼,许阿桃对吧?”老头操着一口像中原口音,又像是鄂省口音的话问道,明显就不是江南人。 上来就被问一个强壮的外地老头问名字,许灼有些懵。 心中顿生警惕。 他笑着道:“老人家,您认错人了。我姓许,不是阿桃,阿桃是我弟。我叫许相,是阿桃堂哥,这个巷上人都知道。您找阿桃什么事?他就住那里,那栋三层楼的白房子,您去敲门就能见他了,就是不知道……” 话没说完,笑呵呵的老头忽然出手抓过来。 许灼本就警惕,立马朝后闪退。 拳怕少壮。 这一把年纪的老头,万一被自己伤筋动骨了,岂不是要讹到死? “小兔崽子,油嘴滑舌,还想骗老子,弄你。” 老头哼了声,笑着,不依不饶跨步逼了过来。 许灼腾挪闪躲,凭借和许若谷战斗的经验周旋着。 他也不出手,就不信这个老头体力能比他这个年轻人强。 五分钟后—— 许灼浑身冒汗,气喘吁吁,老头不动声色,这让他有些怀疑人生了。 “小兔崽子,还想遛老子?老子能遛死三个你,信不信?就你这点能耐,别说爬雪山过草地,就连过个山沟都够呛。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你谁啊,老子得罪过你吗?” “跟谁老子呢?!反了天了……” 突然,这老头一步向前,伸手抓许灼膀子。 许灼立马曲臂抓他肩头,小臂卡他咽喉,直接勾腿抓脚掀他,来一个许若谷反复教他的三道葽大德合。 “兔崽子,上来对老子用要命的手段,真混账。” 老头忽地腰肢下沉,双腿如落地生根,铁打似的,纹丝不动。 许灼懵了,忽然意识到力量差距悬殊,用传统摔跤的杠杆,根本破不了对方重心,连忙撒手后撤,哪料老头不松手,将他一个别子拽到了地上。 “再来。”老头松开手笑呵呵继续道。 “你大爷,你到底是谁啊,在这样老子报警啦!” 柏油路加上许若谷每天摁着他摩擦,还有教他的“防摔”,这落地可以说和躺一下没区别,几乎无任何伤。 所谓防摔,不是防止摔,而是摔前调整姿势,用厚实处落地。 要不然同样被摔倒,后背着地和后脑勺着地,完全两个结果。 许灼站起来后有些恼怒,对着这笑容不止的老头一阵没好气。 “老子看你是报得快,还是挨打快……诶!” 老头见许灼站起来,忽然前冲勾抓拉拽,许灼左右滑步避开。 摔跤玩的是一个破坏重心。 重心被破,就没有摔不动的。 但高手间互相较量,拉拽,不是力量差距,而是互相在调整重心,不让对方拿捏到可以爆发的点,这个点叫做“靶位”。 这个找靶位选择发力角度的过程叫“找把”,也叫“找靶”。 很显然,这老头不光基本功扎实,刚刚还破了许灼的找靶。 “难道这个老头是高手?” 许灼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他不出门就能在江南这种地方,还是家门前,碰到摔跤高手,这和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有什么区别? 和真正高手比,许灼这种只练了一招的,还没练精深的,就太稚嫩了。 接下来,许灼就被反反复复别倒,起来,别倒。 他想逃跑,竟然都跑不过这个肚腩老头。 正巧,因为今天事情太多,楚跃华一晚上没睡好,就想早早来村委上班,把各种事处理好,结果还没到村委就看到了挨打的许灼。 他本来想要过去的帮忙的。 却突然发现,塘口附近虽然人多,可出现了不少身子笔直的陌生面孔。 这些人穿着普通,把一些看热闹的都给驱散了。 一切的一切显得很自然,就好像这里被人打死了,旁边都没人看到。 察觉不妙的楚跃华脚下一蹬,冲到了一队底,找到了正在打拳的全为民。 “老书记老书记,你快去看看吧,许委员被人给打了!” 他就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追着小赤佬打?那老头长啥样?” “浓眉大眼鼻梁笔挺,看着憨厚,灰色中山裤白衬衫,挺着个肚腩……哦对了,脖子很短,有点像个过冬的肥鹌鹑。” “噗哈哈……过冬的肥鹌鹑?哈哈哈哈……我去看看……” 全为民连忙拉过楚跃华的自行车,一路朝西狂奔。 几百米的路程,一脚就到了。 全为民丢下自行车,径直往前走。 还没走过去,便有个看似穿着普通的青年走过来,伸手准备拦截。 这青年刚伸手,人就飞起来。 下一刻,整个人噗通一声入了河里,炸起水花。 其余类似的青年反应过来上前已经晚了。 “毛狗!老子看看你长多少本事,对我们家小辈出手,反了你的!看老子不弄死你!你他奶奶的……” 话没说完,全为民冲到老头跟前,两人一阵抓拿别拽。 这一阵脚上别来拐去,腰上扭转翻腾,手上抓拿掐拧,来回陷入僵持。 其余人想要插手,还插不进来。 反而有人被全为民趁机空出手来,捂住眼睛一脚踹走。 僵持之时周围人要过来,老头道:“滚一边去,没你们的事!” 有人瞥眼老头身后,有些着急:“可是首……” “滚!”老头收起刚刚对许灼的笑脸,变得冷脸阴沉喝骂,结果刚骂完,忽地菊花一紧,浑身发凉,大叫一声。 就在大叫中,被全为民一个别子,甩到了路边花坛里。 许灼收起千年杀的手站起来,对全为民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哈哈,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全为民不以为意,好像挺高兴的,拍了拍许灼肩膀,表示干得好。 “小王八蛋我宰了你……” 老头被许灼千年杀,丢了阵,大怒。 …… 第565章 我孙贼厉害吧 他从花坛里爬起来就要干,被全为民指着:“毛狗,一把年纪了,你还为难小辈,脑子有病是不是?来我地盘还敢撒野,你看我敢不敢干你。” “哼……小东西,回头再跟你算账。”他走出花坛,在马路牙子上跺跺脚,又踢了踢柏油路,看着全为民道:“疯狗,拿国家修主路的资源,在这破村子修这么宽的柏油路,你狗日的是想在这当土皇帝?” “打你大爷!你妈的会不会说话!敢污蔑老子信不信分分钟崩了你!” “你这老杂毛,不懂就别乱说。我们全书记修路是为了自己吗?你眼睛瞎了还是要睡棺材了睁不开,这路也好,河也好,哪样东西是全书记自己在用?路修好了,河修好了,用的最多的还不是本地百姓?他家屋子到现在还是破的。旁边菜市场建设,村委建设,哪样是他自己的?村委建设成这样,全书记到现在都没进去过几回,每天都在盯着村里建设。土皇帝,我土你大爷。” 说完,许灼就躲到全为民身后去了,那是真打不过。 这被全为民叫“毛狗”的老头愣了愣,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收回刚才的话,向你道歉。可你搞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华而不实。还不如把这笔钱,给村里每个人发两斤猪肉,给几尺布呢。老百姓到手里的,才是真实惠。” 全为民不说话,自顾自地拿出旱烟来抽,点点手,示意许灼来讲。 “你懂个屁,有时间多读书,别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打架斗殴,土都埋到眉毛了还不学好,所以你这种吊毛充其量也就是个一根经暴发户,比不上我们全书记一根吊毛的。要想富先修路,懂不懂?”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是八八年徐启斌说的。 这位当时任眉山县副书记,做了公路改造工作取得成果总结的经验。 眼下八零年就提出,这话说得太早。 对于这个连改开刚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开始,所有人都在做思想理论工作,做各种尝试摸索的时代来说,太过超前。 可是去对比一下老美和德子,总结下人家历史就能明白了。 “呃……”全为民吐了口烟圈,也是满脸疑惑,内心还是一知半解。 讲真,他觉得自己老了,很多事有些跟不上时代步伐。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许灼这个宝贝疙瘩。 然后,这叫毛狗的老头一脸懵逼。 “啥意思?修路花钱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巨大,怎么就富了?” 全为民摆摆手道:“小许啊,这人是我老熟人了,当年打狗日的时候就认识了,几十年了,也不是什么外人。虽然他这人,狗脾气猪脑子,王八蛋兮兮的,长得丑想得美,可说到底还是个人,文化水平号称鬼见愁,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用大白话和他说说,他绞尽脑汁还是可以一知半解的。” “疯狗,你他娘能说点好的吗,在小辈面前损老子,很得意是吧?” “你就说我有没有冤枉你,你到现在能默写九九乘法表吗?文盲,土鳖,那是形容别人的,你这样的,就是这些词的招牌。” “他娘的,算你上过学是吧?老子文盲怎么了?老子……”说到这里,老头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件气死人不偿命的事,笑嘻嘻道:“军衔比你高。” “草!你狗日的有脸跟我提这个?”全为民忽然间就脸红了,不过他又很快笑了笑,平复了下去,指着老头对许灼道:“这狗东西,八岁上了嵩山少林寺学拳头,十六岁回家探亲,失手把地主家傻儿子给超渡了,后来流浪的时候跟狗一样,又跑去给吴佩孚当兵。明白了吧?这玩意儿就是个酒肉、杀人放火、不守清规的花尚,外加臭兵痞一个。” 老头被揭短,脸孔一下沉了下来,却也不好发作。 全为民笑嘻嘻地看着他,挥了挥手指着前面:“走吧小许,去你房子里坐坐,我那狗窝不好待人。” “这人不会把我家砸了吧?” “他哪只手砸的,我就用枪崩他全身。”顿了顿,全为民看着老头道:“去我孙子家里坐坐,警告你不要乱来。” “谁是你孙子?”老头再次生气道。 全为民笑着,指了指许灼道:“姓许的是我孙子。” 老头气得撸了撸袖子,就差拔拳头了。 但终究还是跟着许灼,一路踏上了青黑色大方金砖铺陈的门前场地,开了生漆髹如玛瑙的烤色雕花柚木大门,走过门庭,进入了正门,抵达客厅。 跟随着进来的,还有不少人。 不过还有些人,陆陆续续地散在了十七号周围。 老头一进来,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鳖,东摸摸西看看,口中啧啧称奇。 全为民示意他坐下,让许灼沏茶道:“怎么样毛狗,我孙子的这房子不错吧?实话跟你说,我孙子本事可大着呢。修河道,造路,这屋子,隔壁村委,养殖场,零食厂,菜市场,正在建设的天杏楼,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孙子的手笔,除了部分大工程是我在监督,其余从开始到结尾,都是他监完的。” 老头一听更加震惊了,他回过神来问道。 “这房子真是你设计的?” 许灼从茶几下的抽屉里,选着茶叶道:“图是我画的,剩下工程都是我带着人搞的。造个房子而已,弄懂材料就行,没这么复杂。” “这些家具样式好是真的好,干净大气,看着又不简单,也是你搞的?” “设计出来没什么难的,关键是请师傅来做。” “别忙活了,兔崽子坐下来聊聊,你刚刚说想致富,先修路,是什么意思?别跟我说这老狗的,他读书就跟白读了一样,肚子里多少东西……我和他相处几十年,一起扛过枪,还不比你清楚?倒是你小子,哪里学的?” “想学,到处都能学,但学习要讲究方法。” “什么方法?” “辨证思考——比如说《水浒传》里,对起义的这些好汉都是歌颂的,大家也觉得这些人侠义,可真的是这样吗?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标准是什么,拿这个标准去测量这些人,结果是什么?书里有对李逵这人孝心的赞扬,很多人觉得李逵好,可李逵不由分说斧头劈了人家小孩这事怎么算?” …… 第566章 那手表我看着眼熟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报纸上说的事,片面地说某些事正确,反过来说这件事是否是错的,如果这些事真的正确,反过来说那必然是错的,如果反过来说错得模糊,那就说明正着的说辞有对的不清晰,这可能就是个强盗逻辑。你掌握了这种方法,自己去看,自己去想,自己去问,自己去做实验就能明白很多事。” “哦……有意思,有意思。”老头深深点头,竖起大拇指:“你这是自己学到的,还是有人教的?” “这些事伟人说过,靠自己哪里学得来。” 啪! 老头忽然眼前一亮,激动地拍大腿,再次竖起大拇指狠狠说了声“好”。 “那小伙子,你点点题,我来听听这是怎么个思路。” “想致富想修路,其实思维很简单,你知道隋炀帝修大运河吗?” “这个还是听过的,就是不清楚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 大运河一直有,隋炀帝之前有人修过,隋炀帝之后有人改过。 只不过,隋炀帝对河大修特修,的确有个很好的效果。 我华夏两条水路,都是从西往东的,所以东西水路交通一向不差,可问题是,国家形式却从来都是南北,东西水路乏力,只能靠陆路。 所以,富是什么? 是人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时,可以新年有衣服,年年有余。 然而本土资源匮乏,根本做不到怎么办? 那就只能够通过资源交换来达到。 这里面就包括穷人走出去,富人走进来。 大运河就是打通了这条渠道,完成了南北物资交换,文化交流。 可运河能波及的范围毕竟有限,效率各方面也不是很高。 东北自古以来是个穷地方,可是民国时期,东北的发达在全国都是瞩目的,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日狗在那里修了铁路? 铁路就是比运河更方便也更精准地,完成了物资文化的交流。 农村为什么穷,城里为什么富? 这都和物资交流的量和频率有关,这背后就是路的宽窄和好坏。 最穷最闭塞的地方,为什么永远是山沟沟? 大平原这种地方,为什么再穷也穷不到哪里去? 还是因为“路”。 路有很多种,水路,公路,铁路,空运,海路等等。 然而,目前华夏最大的问题,还是主路在城市之间,周围乡村完全是土路,一到下雨那基本就是完蛋看望外婆——完蛋到姥姥家了。 “双桥村自古以来不穷,可依赖的是水稻田和运河。” “这是农耕时代的优势,如今到科技时代了,就是劣势。” “劣就劣在这里公路差,且离铁路远,没飞机场。” “我们全书记在做的,就是农村基建。” “人们来往方便,生活卫生,健康富强不会远。” 到最后,许灼把功劳都推给了全为民。 他看了看手表,连忙起身对全为民打个招呼。 “全书记,我去接人,你们聊。” 说完立刻朝外走去。 他看手表的这一幕,正好被老头看到了。 但许灼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确实发人深省。 仿佛把目前所有的一切迷雾,都拨开见了青天…… 不,是见了“道”,未来的“道”。 直到许灼离开后,老头愣了愣,连忙看向全为民道:“疯狗,那手表我看着眼熟,怎么那么像海城那谁的……” “就是他的,人家孙女送给我孙子的定情信物。” “滚!”老头怒道:“你他娘不占我便宜能死?” 许灼骑着自行车,前脚刚出门,后脚几辆海城牌轿车便进了村。 他是拐着自行车走巷子小路往北,到白银灞河这里后往西走,到五村路后一直往南,朝着百湾镇方向。几辆黑色的海城牌轿车,则是从无村里拐入东边,沿着天授长街最南端进来,一直到柘泾巷河停下,走巷子小路往北去双桥巷。 当然,前后还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正好和许灼错开。 许灼到了百湾镇火车站,在这里等着,待了足足半个小时。 在这里停歇时,他拿出本子随便找个树底下坐下,拿着本子写了起来。 写了十来分钟,就有几个混子似的青少年走上前来。 “小子,你哪儿的?” 许灼闻言,慢慢抬起头看三人。 正要开口,一道身影忽然横冲过来。 啪!啪!啪! 下一刻,三人脸上便挨了巴掌。 许灼有些懵,这三人也有些懵。 直到甩巴掌的人转过身来,许灼才发现这人有点眼熟。 可都不用觉得眼熟和细想,在这百湾镇地头干这种事的也没谁了。 这人看着许灼连连弯腰道:“对不住干师叔,这群小子没眼力劲,不懂分寸,没认得您,您大人有大量,甭计较。” “不是,我二哥现在怎么还干这种事,菜篮子工程他人手足够?” 这人连忙道:“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菜篮子工程那里人有点多,后续还招了不少人,我们这些就被派出来,管原来地盘上的油水了。” “所以你们就刮到我头上了?” “对不住干师叔,这不是没认得您嘛,您大人有大量。” “成了,不为难你们,这种事上不得台面,做下去迟早出事。附近有电话么?带我过去,我要打个电话给我二哥。” “干师叔您这边请。” 许灼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人见畏如虎的角色。 心下叹了口气,跟着这人来到了供销社小卖部,拨通了电话。 其余几个人被散到周围守着,被吩咐命令不准别人来打搅。 看店的被这人拉到旁边去,不准偷听。 电话很快接通了,可接电话的却不是郭昆,而是大哥郑新国。 “大哥?是我啊。” “老三?你找老二吧?他不在,出去办事了。” “二哥最近忙吗?” “挺忙的,我也没什么停歇,和他两个轮流跑砖展的事——哦,对了,百湾健酒的生意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 “我最近被别的事缠上了,没关注这个,大哥你知道什么和我说说呗。袁如辉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有出了事才会来找我。他都很长时间没来见我了,说明百湾酒厂这边事情应该比较顺利。” …… 第567章 终于迎来爆发期 “具体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最近从我们菜篮子工程这里预定百湾健酒的单子暴涨,单子量大得吓人。我这边已经找了袁如辉要酒了,不过他这里产量有限。尤其是最高级的那一款,都是论瓶出的。目前按照出货量来看,依靠百湾健酒,菜篮子工程份额能提个两成。” “这样么,大哥你这里铺货量广么?” “嘿……老三你是自己人,我就跟你说实话了,你那里干净吧?” “干净。” “嗯,原本我们按照你的计划,依托水路,建立了以运河边缘为核心的菜篮子工程路线,本来是打算进一步慢慢疏通陆路的嘛,但陆路比较难。” “嗯,陆路不急。” “可因为百湾健酒不知怎么就火起来了,到处都在订购。菜篮子工程老客户这里,我们当然能满足供货,可老客户也有自己的关系网,也是人托人的要采买这个百湾健酒。那我和你二哥,就努努力,把客户的朋友这条关系网拿下了。陆路这里,进度开了不少,但重要的是,运河不再局限于易城,往周围还到了吊州,姑苏,湖州,然后是且兴,江阳还有真江,可以说沿着整个运河,太湖,长江这三道水路,也发散了。目前唯一缺点,就是因为供货量少的缘故,导致离运河远的地方,联系不是太紧密。易城市内,不说多吧,至少被四成。整个易城行政辖区,就是包括且兴和江阳,至少被拿下三成。” “成,回头我和袁如辉,冯国富说一说,菜篮子工程直接拿下易城的百湾健酒总代理吧。这样,易城酒的供货全由菜篮子工程负责,百湾酒厂可以负责攻坚周围地区市场。菜篮子工程拿下代理后,需要把易城以外的供货路子移交给百湾酒厂,百湾酒厂也会把易城内部的供货路子移交给菜篮子工程。这样一来,菜篮子工程可以实现对易城整个地区的供货垄断,更好对抗易井坊与粮食白酒。百湾酒厂也能打开周围局面,从外往内巩固。” “袁如辉我不知道,冯国富真能听你的?那人不好相处。” “我去说一说看看,实在不行,稍微施压。其实我觉得他应该会答应,因为只要不傻,就知道依托菜篮子工程后,酒厂这里可以获得的好处太多。” “成,回头等你电话,我回头先把合同准备一下……” “大哥,这事你先记下,我打电话是有件事关于二哥的。” “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你让二哥把他徒子徒孙收一收,不要再干刮地皮的事了。回头想办法,组建个百湾镇的治安联防,专门整治扒手,小偷,抢劫,敲诈,勒索这些事,用二哥关系网来做地方治安。这么一来,既有了名声,又有了权力。如果公社不愿出这个工资,菜篮子工程自己垫付。这件事如果能够做成了,那对以后发展比搜刮地皮有意义得多。” “嗯……”电话那头郑新国一阵沉吟,点了点头:“老三你一向有主见,这话很对。其实我也和老二提议过,但目前情况就是……冗余人口太多。里面人没有犯错,也不好开除。” “俗称‘管理困难’?” “对。” “人数多了,管理一定要扁平化才行,回头我出个方案你们拿去参详。千万不要直接用,实际问题实际解决。方案落实到实处,一定要根据实际情况来。你就把这个问题当做是自己团体的病,方案就是药方,药方谁都可以开,但里面细节处的药量多少,得根据自身真实情况来。” 从历史上看,八零年到八三年,看似是改开,实则还在摸索中。 确实存在着大量政策限制与朝令夕改的情况。 真正好起来,不是八三年之后,而是八五年之后。 因为八三年虽然说是真正放开了,可一时间大家还是担心会朝令夕改,出现各种变动,等到适应之后,地方上又出现各种问题亟需解决,上头多少要有些动作来加以限制,以及做抉择。 这段时间,就是缓冲期。 菜篮子工程起来得太早了,崛起太快,超出了许灼预期。 这也是因为百湾镇为基盘,一方面郑新国有政治上的人脉,另一方面郭昆有民间路子和最基础的交通能力。 两人一结合,尤其是合作渡过了磨合期后,就迎来了爆发。 更关键的是许灼送上了“百湾健酒”这个助攻。 这时候的人还是非常讲情谊的,尤其是他们三个是结拜兄弟。 许灼平时一直在帮他们,也没求过他们什么。 唯一一个求,就是让他们帮忙,利用菜篮子工程推销百湾健酒。 这件事促成了郑新国和郭昆两个人共同齐心协力、尽心尽力去办。 前期当然很困难。 易井坊和粮食白酒都不用动脑子,根深蒂固的口碑与营业多年的基盘,固若金汤,牢不可撼动,郑新国和郭昆都是卖着脸皮去推销的,步履维艰。 可随着许灼动用笔杆子,让事情在各大报纸发酵,一切就不一样了。 常言道,过刚易折。 易井坊和粮食白酒两大酒厂,就是很坚硬,这也代表着很脆。 媒体撬开一个口子后,迎来的就是水缸崩裂般的破碎。 再加上菜篮子工程拼了命推销,这上下一结合,路子瞬间如泄洪般通了。 可许灼也很清楚,舒服只是暂时的。 这三年内会出现各种折磨人的政策,这有可能会让一切努力白费。 所以目前局面打开后,绝对不要做趁火打劫似的扩张。 要做,就得做集合,做管理,巩固基础,提前做好节源开流、储备后续力量,犹如为即将到来的大荒之年做储备一般。 这才能安稳挺过三年,并且在之后以无可匹敌的态势抢占市场。 至于天授村这边,因为村里改制在行,还有他做事向来小心,把很多事都挂在了村里,村里现在又拿到了供销社经营权,一切几乎没问题。 他只要在后方当个乌龟缩着就行。 华夏不崩天授村不灭,天授村不灭,他的产业就没事。 这还是因为他自己控制欲望、需求不高,没有郑新国、郭昆这样气吞山河如虎、男人一定要闯天地立千秋的事业心,他心态一直都是小富即安,所以如今有钱了,没多少所求了,接下来就算产业捐了也无所谓。 他还乐得清闲。 他知道,只有这样的心态,才能在泰山崩塌时面不改色。 这就像但凡动了杀心,都很容易遭反噬。 …… 第568章 偶尔浪漫一下 毕竟他满足了,美好了,无欲无求了,泰山崩了也是人家的事,和他无关,他要变个屁脸色,反过来郑新国这样事业心极重,目前把所有心血都放在闯出一番天下来的人,泰山别说崩,掉块石头他都要提心吊胆。 无欲则刚嘛。 他匆匆和郑新国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因为眼角看到了一道身影走出车站。 “行了,好好做人,有事没事别做骚扰别人的事。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做这种剥削人血汗的事,也不嫌亏心。” 许灼甩甩手,让这四个人赶紧滚。 四人离得远了,为首的才道:“你们给我记住,遇到干师叔千万尊敬,别流里流气的。干师叔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接下来的走向。干师伯和师父,都得听他的。现在师父事业做得这么大,都是干师叔提点。” 众人纷纷忙不迭地点头。 许灼推着自行车,走上前,迎上了从火车站大厅出来,下了台阶的美人。 许若谷看起来脸色有些暗,状态不是很好。 两人一见面后,她就对许灼笑,张开双手抱在了一起。 “诶呀……我跟你说,许灼桃,包装印刷厂真烦死了……他们内部用的印刷体系,竟然还是老大哥留下的那一套,毫无审美可言。我跟着叶姐跑了其他印刷厂参观,本以为所有厂都这样,没想到也就叶姐那厂这样。” “你个傻子,政治哪有审美可言,只有正确与否。老大哥那时代,只有三种颜色。黑色庄严肃穆,红色澎湃激昂,白色纯洁哀伤。硬要多一种,也就只有黄色了,那是铁烧亮的颜色。你不是解决调色吗,怎么弄得这样?” “调色?我怎么不是去弄调色?” 许灼松开许若谷,把她的包和自己的包都放在了车筐里。 推着自行车往前走,边走边说。 头次离家出差办公,住在外面的许若谷,这一次回来话多了不少。 就和许多人一样,净是吐槽。 以前许灼是挺反感这样的,可许若谷这么说,却格外接地气。 原来许若谷调完色后发现,这个厂印刷体系不行,这次调色完了,回头出第三册,那封面颜色变动的话,还得再来调色。 这没完没了。 叶安巧现在已经是这包装印刷厂出版编辑处总编。 原本没有这个职位,前不久刚升的。 用来全权负责以后包装印刷厂出版编辑物这块,也就是书本彩页一类。 她能够这么快升职,除了和她爹叶维新有关外,还和许若谷有关。 这个“出版编辑处”可以说人才凋零,除了几个干苦活的,别说调色,连个专门负责打样的老师傅都没有。 整个活都是叶安巧一个人做的,其余人就是打下手的喽啰。 正因如此,这套体系才如此老旧,也没人去改变。 许若谷到了之后,在她要求下,叶安巧通过她爹叶维新的关系,拿着介绍信,打着电话,去各处专业印刷厂参观,回来后许若谷就帮助叶安巧组建了出版编辑处的流程和章程,还对调色这件事写了一册子的纲要。 有了这套简单的东西,再通过自行摸索,这个部门也就立起来了。 “你看。” 说到这里,许若谷打开车篓子里的肩包,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 许灼接过来看,不禁有些震惊。 “你这出去一趟是干了大事啊……” 这份文件是厂子发出的聘请书,许若谷已经签名了。 看日期是昨天的。 也就是说目前许若谷除了是天授村人外,还是包装印刷厂出版编辑处的技术主任,月薪五十块钱,外加各种补贴。 许若谷是看不上这钱的,也看不上这补贴。 甚至不稀罕包装印刷厂分配给她的房子。 那房子工作满多少年就是她的了,目前是暂住,还是三室一厅的三楼工人宿舍朝东南向的好套房。 可这种房子与十七号比,那屁都不是。 许若谷答应这个,是因为她能在这个工作上发光发热,有用武之地。 更因为这是她凭自己本事挣来的职位。 许灼很清楚,这是她觉得终于靠自己实现了自我价值,内心骄傲。 那当然了,许灼也为她感到骄傲。 这是他老婆啊,年纪轻轻就担任这要职,一个月工资五十。 就这工资,这时代这年纪的,有多少人可以靠自己挣到? 今年许若谷才十九……不对,快二十了。 “走,回家,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许若谷下了火车,实在肚子饿得紧,在外面都没吃好。 就在这附近,许灼买了点吃的给她。 吃好了,让她坐上自行车,他一脚蹬踏,车轮滚滚向前。 来时,一路向西,归去,此面朝东。 “什么惊喜,能给我透露下吗?” “给你透露下,那还叫惊喜吗?” “不要嘛~透露下嘛~我猜猜~嗯嗯~” 许若谷坐在后面,胸口紧紧贴着许灼后背扭着。 许灼笑道:“给你个提示,想想前天是几号。” 前天? 前天是十九号啊,这有什么的? 不对,不是阳历,是农历。 那就是初十一。 初十一,初十二,今天初十三…… 八月十三?! 那不是她生日吗? “许灼桃你讨厌……” 许灼哈哈大笑,车子也很快到了五村路。 他直接按照来时的路返回。 两人从白银灞河这里,穿过小巷,走双二队纵穿入双一队,这就回来了。 “等等。”走到村委门口时,许灼一把拉住许若谷。 “怎了?” 许灼笑着道:“我觉得这样不行,还是你闭上眼,我抱着你进去,等到了家,让你睁眼你再睁眼,你睁眼刹那,就知道什么是惊喜了。” “哟,我不在这两天,你花活还学多了嘛。” “啥玩意儿,偶尔浪漫一下不行嘛?” “恶心吧啦的……” 话是这么说,许若谷却还是闭上眼照做了。 许灼就把她横着公主抱起来,暗道这娘们儿绝对是胖了,真重。 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他也只能咬咬牙挺着了。 还好他这段时间一直有锻炼,也跑来跑去,身体不缺力气。 要是跟穿越前那样天天空调房电脑前,那绝对抱不起来这头猪的。 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十七号门前,又顺着大开的门庭一步一步走进去,越过庭院后,发现大门也开着,直接走了进去。 刚进去,他就傻眼了。 这特么的什么鬼? 什么鬼? 什么什么鬼?! …… 第569章 汉尼拔揭锅——全是熟人 偌大客厅,中间一方茶几,横向一张中式雕花沙发榻,左右两张中式沙发座,前面几张沙发凳,角落有依靠拐角安置在窗台前的中式贵妃榻沙发,零零散散几张刻木条仿竹藤篾编的靠背凳,这时上面坐满了人。 除了坐在主位雕花沙发榻的全为民,和靠着全为民下手位的那老头外,另一边坐着许平龙。 许平龙下手位坐着一个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高个眼镜中年男人…… 细一看,这不是“伏冬”么? 两人看起来正聊得有些热切。 茶几上堆满了各种茶水、瓜子、水果、干果、糖果、蜜饯。 前面一排沙发凳上,还坐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面孔出现在哪里许灼都不稀奇,但出现在十七号,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分别是薛培春,老客,杨澄禄,还有一个头发半白斯斯文文的男人。 周围坐着一群女人,这里头许灼只认识一个,那就是他老妈小汤。 除此之外,楚跃华等一群陌生人站在周围,似聊着说着什么。 整个屋子里那么多人抽烟,许平凤在抽,全为民在抽,那个老头在抽,不抽烟的几乎没有,但味道却不是很重。 只见这大量的烟气纷纷上涌,进入了藻井,尔后消失不见。 在他进来的一刹那,客厅所有人投来目光,氛围变得落针可闻。 “嗯~嗯~”怀中的许若谷见许灼久不开口,不禁用力扭了扭身子,声音有些撒娇道:“好了没有啊许灼桃~到底要人家看什么嘛~” “别说话了别说话……”许灼赶忙低声道:“快下来。” 许若谷察觉许灼压低着声音,不禁闭着眼笑着道:“那你亲亲我~” 许灼特么脸皮再厚,都要绷不住了。 见许灼没有任何动作,许若谷感觉到不对劲,她闻到了客厅里一丝丝不干净的味道,不禁缓缓睁开眼。 在开眼的刹那,她脸噌得变血红,恨不得昏死过去。 连忙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目光不禁落在了许平凤这里,眼神复杂。 “爹……”她喊道。 许灼皱眉道:“什么爹,他不是。” 但他说出口后,就发现许平凤脸色没怎么变化,倒是和他凑着近的“伏冬”,面孔上变化很大,正死死盯着许灼。 然后,许若谷像是在找什么,目光看到全为民那。 “爷爷……” 许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许若谷喊全为民都是喊全爷爷的,这次喊爷爷,态度和语气都不是在喊全为民,那么只有全为民身边的那个老登了。 “小两口回来了,小许,丫头,到我这里来。”全为民招招手道。 “诶。”许灼是无比懵逼的,拉着许若谷就过去。 不是他才走多久,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这些人是怎么…… 也就这时,许若谷忽然捂着嘴干呕了下,许灼连忙给她拍了拍背。 “刚刚吃多了,吃得有些油腻,一会儿喝口茶解腻。”他小声道。 其余人见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少人目光不断在许若谷身材上打量,只见她周身衣服有些绷着,很显然这是不对的,这年头在农村就算隔三差五吃肉,都不可能这么胖。 这么胖,小肚腩还挺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许灼拉着许若谷走向全为民时,路过坐沙发凳的薛培春、老客、杨澄禄,捅了捅他们后背道:“你们怎么找来了,没事的话一会儿别走,吃个饭吧。” 薛培春无奈道:“我哪知道这是你家?” 旁边杨澄禄道:“老许,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有事,搭老薛便车一起来的,待会儿给我点时间,我这里真有点应付不过来。” 老客沉默了下,看着许若谷,又看看许灼,无奈道:“可木兆老师?” 许灼顿了顿,一脸茫然道:“老客你在说什么……” 老客看着他打断道:“我是《江南晚报》故事板块主编客玉评。” 许灼脸上茫然一扫,笑了笑,忍着尴尬道:“回头说回头说……” 至于坐在边上的这个头发花白的,白衬衫眼镜斯文中年人,听着薛培春、杨澄禄、老客的说话内容,脸色变化就跟白云苍狗似的,都快赶上川剧变脸了,只是许灼不认识他,也就没怎么搭理。 到了全为民跟前,全为民先是指着老头对许灼道:“小许啊,刚刚你接人,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介绍我这老战友。这个吊毛呢,姓许,和你一样的姓,我习惯叫他汉禹,显得有文化些。他呢,就是若谷丫头的亲爷爷。我知道你心里头有很多疑惑,这件事由我来和你合计合计,你就明白了。看你这死出样子,我就知道若谷这丫头很多事没和你说。也正常,是为你好。” 客厅很安静,只有全为民一个人讲述的声音。 原来八月前后,也就是七月末八月初这段时间,北平不光来了信,还来了电话和电报,以及——调令。 这些当然都是给许若谷的。 许若谷没有接,甚至没理会。 后来和许灼在一起了,就索性写信说自己不回去了。 当时许若谷的爷爷,也就是许汉禹打电话过来问了全为民。 全为民就把大致情况说了下,把事情给摁下了。 只是全为民也没想到,许汉禹这次竟然拖家带口的,过来搞突袭。 关于许灼的事,许汉禹私底下特地派人打听过了。 他倒是不反对,就是觉得这小子年纪这么小,能把自己亲孙女诓在乡下,一定是油嘴滑舌,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今早过来,就想整一顿的。 没想到许灼还不算差,竟然会两手。 只是看路子,可不都是他教许若谷的么? 这招三道葽大德合,还是他最初教许若谷拿来保命的,没想到许若谷教给了许灼,就是许灼这身轻体瘦的…… 他起初是挺瞧不起这种身子弱的废物的。 不过现在改观了,看着许灼的眼神,欣赏之意更浓。 “来,给你介绍下,那个和你爹在聊的,是若谷爹——延光啊,叫你呢,没大没小的,给我过来。” 全为民指了指“伏冬”。 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变。 许灼知道伏冬姓“许”,也知道这是笔名,但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这时,也是头次知道许若谷亲爹叫许延光。 延光,延安光辉的意思么? 许延光被全为民这么一叫,仿佛回想起了多少年前挨揍的恐惧,身子不由打了个哆嗦站起来,到了跟前。 “全……” “嗯?” “全爷爷,这人我认识。” …… 第570章 小小的江南震撼 许灼本来想喊全书记的,可全为民提醒了下,立马改了口。 目前来看,许若谷家身份地位什么的不简单。 光靠老许家一屋子歪瓜裂枣出面,根本压不住。 也就只有全为民镇在这里当大佛,这些外来罗汉才不敢放肆。 许灼这话出口,不禁引来所有人疑惑的目光。 全为民:“你们怎么认识的?” 许灼指了指薛培春:“上次我去办酒厂的事,请人吃饭,刚好老薛老客在饭店——全爷爷,那几位都是我朋友。那个叫……” “薛培春,小薛,我知道,我也认识。旁边小客嘛,我也认识。杨小子以前见过,这个没出息的在灯泡厂混饭吃,当年我揍过他爹。你知道吗,他爹也姓杨,是灯泡厂上一任经理,早退了,仗着姓杨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他们杨家的姑娘还不错,男的都比较傲。没想到你都认识,我还琢磨着,这几个小家伙是跟屁虫,闻到味道跟着汉禹来的。” “不至于,我和老薛老客认识有段时间了,见了不止一次,几次去市里面办事,老薛都帮了我。” “那成,你们几个就别坐小凳了,那边几位同志,去把高背座拿来。” 站在墙边的一众人看着穿着普通,身姿却是笔挺。 听到命令,立刻把靠墙的沙发高背座端了过来。 “谢谢全书记。”三人连忙道谢,换了高的椅子靠坐着。 这些沙发高背座,后面靠背曲线,和外面包着的皮革,都经过了许灼设计和陈皮匠亲手处理,这一屁股坐上去,就感觉被人环抱住了那般舒服。 顿时,坐沙发凳带来的疲劳一扫而空。 “上次和袁如辉去办事,遇到了老薛他们,顺便认识了一下这个谁。这人其实在之前,我和他在友谊商店就认识了,和他聊了几句。不过我没想到是若谷的爹,诶,这可真是……没啥的。当时认识的时候他说了自己笔名叫伏冬,好像还挺有名来着,但我也不怎么关注这些。” “伏冬啊,哦。”全为民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不关注这些,你应该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许灼一阵疑惑。 全为民指着也是一脸疑惑的许延光道:“你不是用了一个‘桃灼其华’的笔名在《北平日报》上发政评吗?你的政评,每次都有人跳出来挑刺,你不看的吗?” “不看的,只要能发表就行,我当时就是为了几块钱稿费,也根本不在乎那么多。那个报纸稿费太少了,没特别事我也就不发了。” “以我的看法,你还是得发几篇。上次你的《斩仙》闹得风风雨雨的,很多人不都支持你么?许延光他就用伏冬的笔名,带头发文抨击了你。不过还好,我看他写得剑走偏锋,角度太刁钻,想学你在《华东日报》那个‘破壁人’笔名的文风,学了皮毛,学不到精髓,跟个邯郸学步似的,呵呵呵呵……” 全为民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许灼也跟着笑。 许延光杵在跟前,既尴尬又惊讶还无奈,最后就是震惊和茫然。 大水冲了龙王庙,但也不是这么个冲法吧? 他哪里知道,自己和女婿之间的口水仗,在对方成为自己女婿之前已经打了起来,还一直打到了前不久仍没消停? 关键是,他才是那个屡战屡败的那个人,许灼却是不战而胜。 不对,不是不战而胜,是许灼管杀不管埋,基本不看那些正儿八经报纸上的骂战,完全就是兴致起来了,有些想法了,那就发一发写一写。 人家喷他,他根本不看。 什么文人的立场荣誉之类的,许灼统统没有。 有的,也就几块钱稿费而已。 这是许灼飘然世外只为碎银几两的态度,还有许延光自诩笔名伏冬,在北方报纸文坛上颇有号召力的骄傲却被狠狠挫败,至于许汉禹,其实有些事早知道了,他唯一惊叹的就是许灼太年轻,属于他见过的“天才之列”。 全为民和许灼谈笑风生,把许灼藏着的事都说出来,其实不是显摆。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许灼和许若谷两个人的事,如果直接开门见山,即便许灼真是他亲孙子,估计都没那么简单。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露底牌曝筹码了。 别小看他们天授村乡下,给这些北方土鳖上点小小的“江南震撼”。 在场的其余人听到一老一少轻松惬意的对话,则心头震撼到了极致。 首先便是许灼《斩仙》神秘作者“可木兆”身份的曝光。 这是最最最最最震撼的,甚至没有之一。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没读过当下火热的《斩仙》。 他们有些人私底下曾因为一些令人痛苦心碎的剧情,真想给某人发刀子来着,可没想到,忽然有一天,这作者特么的就在眼前。 还是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 这多少……实在是……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些人里最难以置信的,莫过于许灼父母了,人都是麻的。 老妈小汤和许平凤,这段时间管理炒货铺么,赚得多,时间还宽裕,闲来无事找些休闲的东西打发时间,于是就订了《江南晚报》,就是无意中看到了《斩仙》这篇小说写得非常好,光怪陆离的,又经过打听才知道前面剧情更加精彩,于是要了很多旧报纸看,看完后订了新的看。 其实很多报纸上的时政新闻保质期很短。 也就是说,大部分报纸过了时间就是废纸了。 可因为许灼的《斩仙》,很多新读者都是从中间加入的,他们想要了解以前的故事,就不得不找老报纸来看。 一些卖不出的老报纸,也因此得以清仓。 这就是《江南晚报》卖得好的原因。 老妈小汤和许平凤虽然都看《斩仙》,可关注点却不一样。 老妈小汤的关注点偏向言情,老爹则偏向修仙法门,飞剑御神。 可当老妈发现这里面酸来甜去,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竟然是自己儿子写的,这一刻她都有点道心崩碎了。 许灼不知道这满屋子都是他的读者。 要是知道,他也得道心崩碎,至少后悔写那么多刀片剧情。 …… 第571章 你们的破壁人 不过,对于老客、薛培春等人来说,许灼“桃灼其华”和“破壁人”的笔名,这才更辣眼睛,实在想不出一个人竟然可以掌握多种文风。 更想不出,一个这么大年纪的小子,竟然能在《北平日报》上高谈阔论,以一支笔力压北方报纸文坛政评群雄。 当然,很多人其实更喜欢“破壁人”。 那不是破壁人,而是破防人。 发表在《华东日报》上各种辛辣讽刺、骂人不带脏的文章,有不少都是结尾押韵,可以当顺口溜的,就算是被骂的读着文章都觉得有意思。 然而,这种文笔的作者,竟然也是许灼! “那谁,对,你过来。”全为民指了指坐在后排中的一个。 后排中都是女性,其中就有许灼老妈。 被指点到的是挨着老妈的一个打扮得体,甚至有些干净前卫的三十多岁女人,看着和许灼妈年纪差不多。 “全伯伯——”女人走过来,和许延光站在一起,她大大方方喊了声。 全为民没怎么看她,而是侧头对许灼道:“小许,这个是延光的老婆,是若谷继母,叫闻星,按理你得叫一声伯母,不过你跟着若谷叫吧。” 许灼看向许若谷,这才发现,她脸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得冷漠麻木了。 许若谷嘴唇啜濡了一下:“闻姨,许久不见。” 许灼道:“闻姨好。” 闻星掀起笑容点点头:“好,都好……”她朝后看了眼,本想说什么,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朝前看着全为民道:“全伯伯,你看,若谷的妹妹兮着也来了,姐妹两个也很久没见面了……” “回头也能见,又不是见不着,这里都是大人在谈话,你拎不清么?” 闻星脸上闪过尴尬,连忙点头。 全为民摆摆手道:“你坐回去吧,小许这里有我。” “是,全伯伯。” 闻星很没脾气地朝后走,坐到墙边的贵妃榻沙发上去了。 “你们两个,就拿着凳子和小薛他们坐一块儿去吧,我和老许、延光聊一聊。看看这回你们几个拖家带口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许灼道:“那个,全爷爷,还有副客厅呢,要不我们去那边?” 全为民点了点头,忽然又摇摇头:“房子是你从设计到买材料,亲手盖起来的,宅基地上写的也是你的名字,这里就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我是你长辈,若谷家人来得多,我这老兄弟也来了,怎么着也得出来,借你的地方鸠占鹊巢一下的。不然我那屋子,村委这房子,其实都上不得台面。还是你这里好啊,当家来住,比屋子敞亮舒服。当作酒店来住,比酒店又要干净不少。回头要是再有老朋友来找我,你这房子还得借我用用。” “您说哪的话,我这些不都是您给的嘛,用好了……” “诶,什么都是我给的,都是你自己挣的,可别往我脸上贴金。我要是能给,村里就不会这么穷,早发达了。”全为民目光扫过所有人,淡淡说道:“你就带着人走走看看,参观参观吧,里头好歹都是若谷家里人。” “成,那您这慢聊,有事自便,东西随便取用就行。” 许灼笑着说完,对所有人摆摆手道,招呼了一声,示意想参观的跟上。 然后拉着许若谷的手就朝前走,顺便一把将老妈给拉起来。 在许灼示意下,许若谷拉着老妈一起,带着一群北面来的、穿着都不一般的女性亲戚,许灼自己则带着许平凤、薛培春等人朝前走。 这房子,四周墙体,内中外各处门窗玻璃,前后庭院,上中下三层楼,楼顶天台,后面的花园和高亭,家里的抽水马桶、洗衣机、录音机、种种灯具等,无一处不显得落落大方,彰显一派极致的简约但不简单,丰富典雅内涵但不像清朝审美、外国的洛可可、巴洛克那么复杂扭曲繁冗。 尤其是琴房、书房、卧室等房间,隔音采光通风恰到好处。 别说这年头乡下能令人骄傲的红砖裸砖房,即便是北方那些宽大明净敞亮的大院,邺京和海城民国时期留下的海派建筑洋楼别墅,在这栋典雅干净流畅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房子相比,也就是个渣渣。 你说这房子奢侈吧,可好像顶多也就大一些,木头家具多些精致些。 可你说不奢侈吧,这里无一处不显得格调“高”。 就莫名得让人觉得舒适,高雅,普通人只能“仰望”。 别说普通人,这些北方来的亲戚参观者,也是没有一个不仰望的。 “我本来想说,给你的惊喜是这个的,一方面是家里的灯都装好了,效果你也看到了,另一方面就是这里……” 当许灼小声对许若谷说着,打开琴房大门时,站门口看去,只见空旷的琴房靠近帘幕半开的玻璃墙前,阳光斜撒在那一架明亮如新的黑色烤漆大钢琴上,又是一股子浓浓的“资本主义”味道扑面而来。 许若谷只是看了一眼,麻木的眸底涌出的欢喜,那是压都压不住的。 她连忙走进去,这才发现,靠后墙的柜子里已放满了各种乐器。 许灼不懂乐器,她懂。 这里面的乐器,基本就没差的——当然,当年那个时代,有谁玩得起乐器,那个时代即便垃圾乐器普通人也买不起,更不用买吧。 能买得起的,谁不想买个好的? 批量生产那些用来上手货的,也只有改开之后工业发达了,工厂里才能批量生产,把整个产品三六九等给做纵深了,将其阶级给补全了。 比方说以前学琴的,都是有钱人,所以乐器本身不便宜,也没什么太差的。 相较于后世,以前时代比较一般的乐器,都算是中档起步。 中档以下,完全没有新手入门那种便宜的小垃圾。 中档以上,层级跳得也比较厉害。 比如低级到中级有九个层次,中级到高级有九个层次。 可实际上,以前时代,中级以下九个层次完全没有,中级到高级也只有三六九这三个层次,中间可能一层二层、四层五层的产品,就没人做,也没人开发,甚至市场这块也是完全没有的。 货柜上有好几把吉他。 这些吉他最差的一把,放到几十年后,都价值三五千。 可三千多的吉他,在几十年后,也只是正儿八经学吉他的入门,对于只想百来块买一把玩玩的,拍个照片装装样子的,那都是奢侈了。 许若谷触摸着这钢琴,直到发现了商标和型号,顿时眼睛都瞪圆了。 …… 第572章 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哪个? “斯坦威欧一百八?!” 她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这架钢琴是三角钢琴,看起来是黑色的,其实是时间太久的缘故。 其首款诞生年代是一九零零年,距今已有八十年。 这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但看起来保存不是太好,很多地方都比较斑驳。 这东西,真是可遇不可求,既是极品乐器,又是一台古董。 只是惊讶之余,她按了按琴键,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我去公社里弄来的,回头去市里找人来修一修,修好了你就能用了。当时好几台钢琴呢,虽然这台不能用了,不过我看中了它的牌子,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对了,那里还有几台小提琴,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品,回头你看看吧。” 参观完琴房,接着又去副客厅、厨房转转。 然后是后院,二楼主卧客卧书房,三楼天台等等。 二楼房顶连着三楼阳台,形成一个天台。 这上面铺着金砖,栏杆都是柚木的,但不是新的柚木。 而是许灼委托翟立森去弄来的老船木。 老船木有的特性,就是性质极其稳定,然后上面布满黑色孔洞,还有船钉,这些看起来都是岁月留下的独特木纹。 拿回来后不用经过太多处理,只要经过简单刨花做型就行。 这一根根布满黑痕、黑孔、船钉的栏杆,就那么简单地将整个阳台围了起来,而阳台的形状,也做成了船头的样子,周围装着船木打造的花盆花坛,布满了各种花草树木,让这里显得一片绿荫盎然。 “姐夫,这个天台也是你弄的吗,好漂亮啊!” 参观阳台时,众人可以坐在船木打造的各种家具上,吹吹风什么的,许若谷同父异母的妹妹许兮着凑过来狠狠夸了句。 许灼也不知道说啥,只能到一句“喜欢就好”。 许若谷长得那么漂亮,许兮着长得也不差,但姐妹俩的画风完全不同。 许若谷是白得没有血色的光洁肌肤,头发黑长直,因为留了短发,更加根根分明,阳光下甚至有些反光。 她的脸就不用说了。 鹅蛋脸尖下巴,丹凤眼,薄嘴唇,眉毛长直硬且尖锐,还有些粗。 整体上和她爷爷许汉禹神似,和她爹许延光则是肤色很像。 至于眼睛,眉毛,嘴唇和脸,则很大程度与许延光没啥大关系。 看来这些应该是继承了她妈妈的。 许兮着长发披肩,带着发箍,穿着一身纯色精致的淡蓝色连衣裙。 至于脸,她爸许延光和她妈闻星的特征都有,且很像一个人——朱琳。 不过朱琳是五二年出生的,今年八零年,她二十八岁,刚演首部作品《叛国者》,距离演《西游记》女儿国国王还要五年。 可能因为母亲闻星是南方人,面骨柔和。 许兮着的面相就是骨感不是很突出,面庞丰润柔和。 当然,即便许兮着瞧着很漂亮,化了妆,相貌上超过朱琳,那拿她和许若谷比也顶多只有七分,比华铭东还稍微差个半分。 没满分的话,九分的许若谷对她简直是相貌身材气质立体式碾压。 唯一可以称道的,也就是小姑娘瞧着有些天真可爱了。 “姐夫,你和我姐怎么认识的啊?” 这问题怎么回答呢? 老妈小汤忽然伸过手来,拉着许灼到一边道:“你种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人家么还少点菜地用用,回头种点香葱大蒜小茴香,藿香紫苏叶啥的,要吃面的时候来摘一点,这样不省事嘛,自给自足多好啊。” 许灼无语地看着老妈道:“你搬过来住,后面花园全都是你的。” 结果老妈摇摇头,说金窝银窝不如狗窝,这里再好住着也陌生。 然后又骂许灼不会过日子。 瞧着许灼这一脸无奈的样子,许若谷都没忍住,终究笑出了声。 “老妈,今天房子里,全爷爷老大,你老二,我老三,你和若谷带着人继续逛逛吧……若谷,去把苦玫,兰合,还有养殖场厨房那里的师傅叫过来,清点下今天来的人数,待会儿直接去厨房做菜。” 许若谷皱眉道:“这么多人呢,在家吃饭,这不好吧?去养殖场食堂?” “哪有客人来去养殖场食堂的。”许灼道:“我跟你算算人数,你我,你爸,你妹,你姨,你爷爷,全爷爷,老薛,老客,老杨,我爸妈,十二个人一张圆桌。剩下的人凑凑算算,也不过再来一张圆桌。不摆设圆桌也行,搞三张八仙桌。咱家仓库那里八仙桌有的是,碗筷这方面,新买的盆盆罐罐也都没用呢。现在问题就是弄那些菜,也没个准备,专心弄的话肯定要耗时间。” “那要不……现在去找下李卫国,让他准备一些?” “找他啊……”许灼迟疑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就去找养殖场食堂这里吧,人家每天都做菜,很多食材每天提前都准备好的。素菜根本不用担心,只要搞几个肉菜就行了。让养殖场这里弄些肉来……对了,咱们仓库里不还有些老郭送的东西么,拿出来烧一点。” 来得突然,吃喝都不方便。 唯一方便的就是住宿。 这些人看着多,其实也没几个。 十七号的房间多,许若谷一家人都能安顿下来也没多少问题。 小聊了一阵,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许灼看着许若谷望着自己,愈发疑惑的眼神道:“有啥想问的?” “你对我爹有意见啊?” “讲真,之前不知道是你爹,你爹的意识形态和思想,完全是新民主主义那一套,我很不喜欢,和他辩论过,明里暗里都骂过他……不知者无罪,以后我会注意的,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也会为难。” “该骂还是得骂,以前我不觉得他有错,现在我也觉得他思想不对。其实……其实他和爷爷关系也不是太好,当年跟刘贺那些人走得近。要不是这样,现在也不会坐到那个位置上,唉……” “那个位置?他北平当官?” “你想知道?”许若谷抬起眼皮,深深盯着许灼眼睛,潜着一丝笑意。 许灼想了想,摇摇头:“还是别告诉我……我也不瞒着你,知道他这样的当官,我闹心,要是官职不低,我更闹心。” “那还是甭说了,免得回头你俩打起来。” “我俩打起来你帮哪个?” “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哪个?” “肯定我妈啊。” “为什么?” “你水性比我好太多,要我救个屁。” …… 第573章 你懂吗? 两人窃窃私语,一阵悉悉索索,一阵笑,恍惚间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 事情暂时这么定了,人分开两路。 许灼带着薛培春、客玉评、杨澄禄往大书房走去。 大书房不是书房,也是个办公谈事的地方。 家里三个书房,许灼和许若谷经常分开用另外两个书房,那里面都有罗汉床、贵妃榻、沙发、藤椅之类用来休息的地方,大书房没有。 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简单的老板办公室。 有书桌,也有茶几,柜子里有茶叶烟草什么的。 等到了里面,许灼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就是那个先前坐在沙发凳上、默默无闻的头发花白斯文中年人。 “坐吧,都是朋友,别客气,老薛,这位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薛培春疑惑地看看这中年人,又看看客玉评。 客玉评茫然地看着中年人,又看看杨澄禄。 杨澄禄耸耸肩道:“老许,我不认识这位同志啊。” 这中年人连忙摆摆手起身,有些尴尬地朝许灼伸出手道:“许灼同学,我是易城一中的校长方治纲,这次来,也是因为你没来上学这件事……” 其实今天来这里时他吓了一跳。 别人他不认识,但薛培春曾下基层视察过,他见过几回。 就刚刚认了出来。 至于别人……那个叫全为民的老头不认识。 但是那个叫许汉禹的老头,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至于其余人,他就比较陌生了,不知道怎么说。 “呃……”许灼和他握手后,沉默又惊讶,心情很复杂,他想了想道:“那什么,我好像打过招呼说不去上学了吧?” 方治纲笑了笑道:“说来是我有些自作多情了。学校不想放弃每一个学生,当时我看了看文件,又去了解了一下,发现许灼同学在原来的初中表现很低调,也很优秀。又托人问了问许灼同学家境,本以为……许灼同学家里不是太方便,就想过来游说一下,这不,差点闹了个大笑话。” “方校长对我有什么建议吗?”坐下来,许灼给他倒茶。 方治纲看了看这个规整有度,处处透着才思气质的大书房,不答反问道:“许灼同学,我还是很惊讶,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吗?” 这个问题,当然也是在场其余人想问的。 他们已经从全为民那里得到了答案,但这还不够。 他们,需要一个证据。 许灼笑了笑:“以我的脾气,向来都是你爱信不信,我无需证明。或者,心情更差一点,你觉得不是我设计的,那你拿出证据来,谁质疑谁举证。只不过今天来者是客,我心里头也没那么多火气。” 他起身走到一个木头玻璃柜前打开,从里面取出两本手札。 一本是建筑设计总图,里面包括了双桥河,双桥菜市场,双桥路,养殖场,零食厂,村委,十七号,皮具小仓,还有别的一些还没实现但以后肯定能够用到的,比方说炒货铺,酱菜铺,酿造工坊等。 另一本,则是关于各种家具的设计图。 这里面有各种桌子,椅子,床,柜子等等。 两本东西放在桌上,许灼让所有人随意打开来看。 “这上面几乎每样东西,你都能在天授村找到对照,剩下的这么多家具,你都能在十七号找到。上面的字迹都是我的,你们可以对照隔壁天授村委匾额的字迹,那也也是我提写的。我想,至少整个百湾镇没有第二人和我练一样的字。” 许灼的字,风格太过突出。 他说着,抬手就拿起钢笔和纸,在桌上写了几人的名字。 果然,字迹和设计图上所有的,一模一样。 直至此刻,薛培春等四人,才是真正震惊到了骨子里。 杨澄禄哈哈笑着道:“就你们怀疑,我是从来没有怀疑的。老许,这回你可得帮帮我啊。说起来,我这还算是狠狠欠了你一个人情。” “怎么说?”薛培春疑道:“小许同志,不应该是你欠老杨人情嘛?” 许灼也很疑惑:“上次我去玻璃厂定制灯具,按照你给的路子去找了老杨,这事好像还让老杨为难了。进来时你们看到那棵大银杏树了吧?也是我从老杨那里蹭来的。放在那里,全爷爷可是把它当宝贝呢。” “嗐……”杨澄禄摆摆手:“讲真,幸亏你来麻烦下我了。我们工厂做灯手艺还行,就是思想上太老旧,没老许你这么有文化有水平。老许你设计的灯啊,是真考验人,把老师傅们好好折腾了下。把灯送你来的那天,厂里突然来了一群外国人,本来走了半圈就要走的,突然看到装箱的灯走不动路了。后来一谈才知道,原来现在市里正在弄第一家外商投资的五星级酒店,灯具不行,急着用,就近取材,全市到处找。原本来我们这也是打秋风的,谁想到他们看到老许你的灯后,就立马把事情给拍板了和我们合作了。当场就签了协议。” 薛培春打断道:“是太湖边上的‘江南华岳大酒店’吗?” 许灼一愣,脑海立刻浮起一段资料。 确实,他曾听闻过易城曾经在八十年代,有过一家五星级大酒店的项目,但不知道建设在哪里,只知最后不明原因地黄了。 本土也有五星级酒店,如太湖大饭店。 可这地方不是接待领导就是外宾,一般人有钱也去不了。 另外,好像国内标准和国外标准,也不一样。 不过他倒是听过一个传闻。 说是江南华岳大酒店最终黄了的原因,和太湖大饭店有关。 大概率是被搞了。 因为太湖大饭店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处于太湖风景区,依靠梅园,和鼋头渚相望,距离市中心也不过十公里,典型的闹中取静,占尽各种优势。 现在江南华岳大酒店也选了个地方。 这地方比太湖大饭店差那么一点,不过,规格各方面却更高。 人家外商投资,不光是投资钱来建设,很多酒店用的器具之类,更是直接从国外弄来最好最先进的。 “就是这家,难道还有第二家?”杨澄禄反问道。 薛培春皱了皱眉道:“老杨,我跟你说下这件事,人家过来是抢太湖饭店生意的,你懂吗?” …… 第574章 那我问你,最近听《海城旧事》吗? 现在太湖饭店的规格,是整个易城最高的。 外宾来了也只能住那里,很多事……都可控。 人家为什么同意合资,还不惜下血本来搞这个? “不过,眼下最让老一辈不满的是,这酒店用的设计师是鬼子,没有用我们本土推荐的设计师。由于当时协谈的要求,这家酒店答应用的所有非硬性设施,都会从本地买。如灯具,四件套,床,柜子什么的。你看,其余东西本地都可以提供,剩下的电器之类都由国外进口,为什么设计时故意漏了灯,目的已经很明确了。那个鬼子设计师背后有岛国灯厂,这里水可深得很。” 不光杨澄禄,所有人都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种事。 沉默一阵后,杨澄禄问道:“老薛,要是有灯具方案,这个酒店真造起来了那怎么办?这酒店造起来,其实对本土更有利吧?” 薛培春摇了摇头:“未来的事,谁知道,不过……”他看着许灼道:“我就这么说,要真是一个灯就能把事情搞黄,那这些人水平也太低了。小许,你要是能帮帮老杨就帮一帮吧。用徽省土话说,钱是王八蛋,用了还能赚,有钱不赚王八蛋。谁赚不是赚,这酒店可不小,这笔生意坐下来,钱也不会少。” 杨澄禄道:“我和人家合约都签了,人家支付的是叨乐。” 外汇! 所有人精神一抖擞,犹如打了鸡血似的,很是亢奋。 “回头你带我去那地方看看吧,方案不可能直接给。” “成,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杨澄禄说完看向了薛培春,意思是这话茬就交给你了。 薛培春有什么的? 他过来,还不是因为顶级大领导拖家带口来易城,他不可能不来。 这不来了之后还要当孙子挨训。 谁能想到,真到了地方,竟然还是许灼家里。 这缘分,就特么离谱。 先前他还想着来都来天授村双桥巷了,要不要抽空打听下,看看许灼住哪里,过来聊聊天喝喝茶,结果谁能想到呢…… “老客,你不是也顺路来这儿嘛,我记得没错你有事吧?” 老客哭笑不得道:“唉,我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都吓麻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众人一阵笑。 笑完了,老客才看着许灼,扶了扶眼镜框道:“可木兆老师啊,你可瞒得我好苦啊,上次来没见到……不过,若谷同志倒是和我谈了谈,想来当时若谷同志已经认出我了……那个许灼同志,合同的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若谷跟我说了,我觉得你们聊得没问题,这次还是来谈的?” “先前若谷同志提出的这些,我回报社后找领导开会聊了聊。我跟你说,这件事也瞒曲折的。一开始,领导们并没有同意。我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打算打个电话过来沟通一下,也不打算再跑。可谁想忽然卷起了一阵关于《斩仙》的骂战风气,从南刮到北,这让《江南晚报》的销售直接突破了北面地区,成功打到了徽省,鲁省,冀省,鄂省,甚至西北几个省。虽然每个省都不多,可加起来的量却是原先的三倍。领导为此立马召开会议,好好商讨了下。前后一共开了三场,每场内容都差不多,不过最后结果是好的。” “同意了?” “都同意了,不过有个要求……” “下部作品续签?” “除了续签,还有就是我们希望买断《斩仙》十年内的文字出版权——咱们是朋友,我直接透个底,如果你不要买断也行,领导给我的权限是可以让步,进行分成。出书的事我们全权负责,就看这个分成怎么说了。” 果然,只要你足够强大,天地也会为你让步。 各种好人好事好物都会向你靠拢。 这兴起于自由文学方兴未艾的时代,需求足够大,但市场又足够空白,但凡发挥一点精华,都能搅弄风云。 并不是他太厉害,而是这个时代处处是机会。 前提是你除了要有本事外,还得胆子够大。 就像许灼这样,本想着靠写点东西,赚点启动资金,谁能想到骑虎难下,这种事越闹越大,不少问题麻烦都能依托小说这便利解决。 “买断,报社这边能出多少?”许灼也不急,先试试口风。 “一万。”老客苦笑道:“我知道,这个有点少,但也不是不能谈,上限是三万五,过了就谈分成吧。” “如果买断的话,可以不续签吧?” “这……确实没有提这个,我想也是领导这边想通过故意压价,然后引着你往续签上走,毕竟这也算双赢吧,报社这边是主方,总归有些强势的。以《斩仙》目前表现出来的实力,除了连载可以拿相当丰厚的稿费外,自己出版赚的更多。可报社这边也需要你的名气……” 旁边方治纲一直默不作声听着,默默喝茶,人是麻的。 别说三点五万,就算一万,也是他半辈子赚不到的钱。 就人家这样子,还需要读书么? 读书又是为了什么? 讲真,他有些茫然了。 很显然,许灼不是个人才,而是个天才,一个远超他认知,甚至超出时代和地方限制的天才,这样的人学校可以给他的并不多。 他去学校上学, 完全是在给学校添彩。 这就是和学校教书育人、发光发热的培育路线有些相反。 许灼想了想道:“老客,我并非不信任报社的能力,而是对于报社这种态度我很不喜欢。就这展现出来的风度很令人担忧啊。你知道吗,人是很容易得寸进尺的。我一旦答应,就是顺着报社想法和思路走,以后也只会变本加厉,也就成了报社的一支笔……老客,我问你,你最近有收听《海城旧事》吗?” 老客虽然有负担,但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急。 那些大作家,都是领导们亲自去谈,去请吃饭,去送礼,一趟趟的走,这才达成的合作,目前展现出来的诚意也的确不够,态度上也确实傲慢。 只是……他不知道许灼眼下话锋一转,又是怎么回事。 “听啊,我一直在关注这件事。”他道。 《海城旧事》?! 这四个字一报出,周围人再次愣住。 …… 第575章 没错,老子就是可木兆 不是,怎么又突然聊到这事去了。 每天中午播出一集、晚上复播一遍的广播剧,使用了全新的制作方式,听起来让人身临其境,故事也非常不错,环环紧扣,使人欲罢不能。 在座的都听,尤其是方治纲,要是没准时收听,心如猫挠。 “我不太了解情况,之前和染尘聊了聊,感觉上还可以……” 老客一拍大腿道:“那哪里是可以,一经播出,都火遍了大江南北,现在整体趋势正朝着别处蔓延呢。哦对了,我跟你说个消息啊。目前北方很多电台正在往江电这里走,准备买播出权。据说粤省两广和港台地区也打来电话了,只不过人家那里语言不是普通话,打算买了版权自己回去制作。” 许灼眼睛一亮,顿时喜色涌出。 “看来的确还可以啊,前几天刚播出时染尘打电话还挺担心来着……” “那姑娘现在忙死了,作为拿了这部东西主导权、亲手操刀完成了所有制作的人,她都成了江电的大红人。” 方治纲忍不住打断道:“这个《海城旧事》和小许同学还有关系?” 老客一愣,拍了拍额头,笑着道:“都忘了和你们介绍了,咱们的可木兆老师目前除了《斩仙》非常火之外,另一部爆火作品就是《海城旧事》。这部广播剧的编剧和策划,都是他。我当时只不过推荐了江电认识的那姑娘来协助,那姑娘叫药染尘,结果现在这部剧火得一塌糊涂。我听说,很多人已经有心思,打算把这部剧买下来做成电影或电视剧了,不过这也只是风声。” “哇!!!” 一下子,薛培春、杨澄禄、方治纲都炸了。 一个手握两套红遍大江南北作品的作者,竟然这么年轻,就活生生站在了他们眼前,这实在是…… 就算薛培春都觉得离谱。 “其实这事能火,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染尘帮了我很大的忙。她替我代笔写了不少正经内容,感情戏这块儿,主要是她捉刀。当然,我们也相当于是在那里互相批作业吧。”顿了顿,许灼看着老客道:“我说这个的主要原因,还是想问问老客,这份合同对你是否重要。” 老客端起茶杯喝着,好好思考一番。 大家也都沉默地等待着他。 许灼提醒道:“你不要有负担,我是以朋友身份问的。说实话,真要讲条件,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个钱。目前我手里不差钱,我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有了自己的产业和作品,我在村委大小是个干部,至少我孩子出生都能含着金汤匙。一万的合同也好,三万合同也罢,对我来说五万以下就是数字,没多少区别。我同时也很清楚,目前《江南晚报》的日发行量大概在两千万份左右。就算一份报纸一分钱,整个报社日收入都是二十万,一个月就是六百万。真要好好谈,老客,我想我的筹码还是比较多的。但你我是朋友,你能帮我,我很高兴,所以我也希望我能够帮到你。如果你不需要,那么这合同我们另说。” 老客放下茶杯,抬头看着许灼笑了笑:“其实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主要还是上面领导的意思。” 薛培春打断道:“老客,你应该能升总编吧?” 老客摇摇头:“《江南晚报》是大报纸,板块那么多,每一个都有主编。我也只是主编之一。此外,除了我们这些主编,报社除了报纸还有其他业务。同级别的太多了,其实我这往上还有主任这个过渡职位。” 目前国家实行的还是社长责任制。 即报社的最高领导是社长,是一把手,也是报社的党委书记。 总编,即总编辑,是编委会的老大,也是二把手,是党委副书记。 但其实目前《江南晚报》体量很大,报社本身人就不少。 所以真正的职位是社长,副社长,总编,主任,主编,副主编,责编,校对等……社长的确是最高领导人,但总编不能直接升社长,毕竟报社里有好几套业务,有不同的编委会负责,每个都有自己的总编,社长位置只有一个。 别的报社没这么复杂,江报这边人多必须这么弄。 所以你要当社长,总编还必须冠个副社长的名头。 福利待遇各方面没提升多少,甚至权力也没提升多少。 可却相当于有一条通往社长的路已经铺平了。 当然了,副社长也不是独一无二的,熬资历,能够兼职的不少。 同样道理,主编升总编,也得有个办公室主任的名头。 这也是个虚线,不过等同于有了成为主编的资格。 老客前不久才因为《斩仙》升任主编,他都没当副主编过度,而是因为主要负责《斩仙》负责得好,这才破格提拔了。 目前再升的话,让那些挂了许久办公室主任名头的上级怎么想? 薛培春听完老客的话,有些爱莫能助。 “这个江报跨度太刁钻了,横跨易城和姑苏,我也不好越界……” 杨澄禄突然笑着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人家可以一只脚站在姑苏,一只脚站在易城,手往前能伸到邺京,往后可以伸到海城吗?”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 倒是方治纲好像知道些什么,说道:“我听说,江报背后是先前咱们易城某个大家族,买了本地一个民国时期的报社改过来的……” “对,那家姓杨。”杨澄禄道:“江报有句老话,铁打的副社长,流水的社长。不管社长信谁,里面总归有三个副社长要姓杨。因为杨家就是江报背后的股东,后来这事捐了后,国家也给了点福利,就是三个副社长位置。老客,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总编姓徐是吧?” “是,是我们徐总。” “徐总编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实话实说,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如果因为他坏你不说,这不是坑了报社吗?” 这时的杨澄禄有点不像和许灼自来熟的老大哥。 更像是一个……说好听点叫“乾纲独断”,说不好听就是“刚愎自用”“独揽大权”的一言堂领导人。 老客想了一阵,突然无奈笑了起来。 …… 第576章 求求你来上学吧 “徐总挺难评价的,你说他好吧,其实他对手下人挺不错,你说他不好吧,其实他一把年纪了,也没做多少成绩。作为朋友,我还挺喜欢的,这人不难相处。但作为领导吧……我觉得他眼光多少……稍微不够。” 薛培春嗤笑一声,瞥了眼老客道:“这不是尸位素餐是什么?” 老客摇摇头:“老薛,我们报社不是你们那,相对来说还是非常平和的,至少徐总这个人做事方面比较公正……” 薛培春打断道:“他提拔你了?我记得你不是副社长提拔的吗?” “呃……但他也没为难我啊。” “行了。”杨澄禄笑着摆摆手:“多大点事啊……老许,我觉得江报还是很不错的,值得你长期建立合作,合作共赢。就是你在里面没有朋友,唯一的朋友声音还不大。老许,你和江报有意向长期稳定合作吗?” 许灼自然明白这话外的意思,他道:“老客帮了我太多忙,如果老客可以在里面好好干,我觉得合作合作也蛮好。” “那这事儿你得吃点亏喽。” “这算哪门子亏?说到底,老杨你因为老薛的关系,当时在厂里时答应我这灯具的事,也没说吃亏。就你这个朋友,咱俩得走一个才是。” 许灼以茶代酒,敲了敲桌子,和杨澄禄碰了一杯。 一众人哈哈笑着,谈笑间,就把很多事给定了下来。 方治纲瞧着许灼和这些身居高位都有不低编制的人,一同谈笑风生,有来有往称兄道弟,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出现在这也真不合时宜。 这里一个是易城市年轻有为、政绩颇多的市委书记。 一个是杨家的人,易城灯具厂的总经理,党委书记。 最次的客玉评,也是目前声名赫赫江报的主编——人家身份比他强不知多少,他虽然是重点高中校长,却也只是一所学校的校长,仅此而已,人家却是至少影响整个华东大区那么多省份大报纸的主编。 许灼在这些人中间,就像个宠儿。 可身为晚辈,人家没拿他当晚辈看,反而很聊得来。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方治纲就在想,哪怕自己当校长这么多年,出来的学生都是重点,那么有多少个学生,以后出来能有许灼这样的成就? “对了小许,我有个问题问你,你们村现在大搞这些工程,怎么回事?” 说来说去,薛培春还是把天聊回来,开始说他感兴趣的事。 “这件事我早上刚讲过,归根到底就是六个字,想致富先修路——” 接着,许灼再次把资源、财富、流动等的道理给说了一遍。 这里面涉及到了《资本论》。 其实说白了没那么深奥,也很简单。 就是山里有上等煤矿,露天的,随便捡捡都行,可是没人去弄,为什么? 因为一箩筐背筐从山里深处背出来,你会发现,风险和汗水各种消耗,最终都得放到煤矿的价格上。 当这些价格加上去时,你就会发现,城里的煤价格比你卖得低得多。 人家是开矿采煤,成本虽然不低,可在平原上运输过来,交通便利,且量大管饱,挺过前期最艰难的成本期,后面都是利润。 而且修一条路也好,一条铁路也罢,好处远不止煤矿一件事。 有些事,先前许灼和薛培春见面时都聊过了,只是没往这上面聊而已。 薛培春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那机场呢?咱们易城不是有页方机场吗?要是好好利用这个机场,是不是也能降低很多成本?” “对,尤其是对未来。目前页方机场最大问题是太小,且属于二级军用机场,得不断把它扩大,做成军民两用机场。这样回头外商来投资,直接乘飞机就能落地了,多好?再一个,机场周围可以修建酒店工厂之类的,也要把各种大路修到机场,打通机场,火车,轮船之间的各种渠道。那么运输一旦繁荣起来,整个易城未来的发达将更进一步。上次咱们聊美仔的发家史,没怎么细聊。这次你应该能明白这种战略规划的好处了吧?当然了,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做起来不容易,要考虑到很多事。排名第一的就是环境。工厂假设虽然很依赖水,可有些依赖水只是为了排污。水源一旦被污染了,那是极其可怕的。污水处理公司和环境监察局目前易城还没有,我觉得很多事还不到箭在弦上的地步。” 说到这里,许灼摆摆手,表示不想聊这个了。 他就说一群人没一个当官的,聊多了都是假大空扯皮。 这把薛培春、方治纲等人给整无语了。 也就老客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薛培春笑而不语。 不过,许灼这番见识在这时代绝对少有,尤其是在这个年纪。 方治纲听了都不禁连连点头,内心很是震撼。 现在他才算确定,许灼去学校,去再好的学校,都是浪费时间。 “许灼同学,容我插句话。”方治纲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虽然许灼同学去学校的确没什么意思,可这文凭学历还是要的。我想,以后如果大家日子都好过,教育开始盛行,学历文凭可能会成为纸面上的硬通货。许灼同学不如在我们高中挂个名吧?回头哪怕有个高中毕业的文凭,拿出去也比现在要好许多。” 杨澄禄笑道:“老方,你是揩油吧?” 方治纲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我就说下自己心里想法……” 薛培春看着许灼道:“我倒觉得可行。小许,你先去学校挂个高中的,回头我想办法给你搞到易城轻工去,这样也算有个大学文凭了,你觉得呢?” “老实说啊……”许灼笑了笑,忽然叹着气摇头:“这一点我其实我很赞成伟人当年说的话。老人家在那里批评驳斥,把学历资本化,把文凭阶级化。你们想想,根据马洛斯需求理论来看整个社会发展,是不是这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明白什么意思。 不是他们很呆,是许灼有时候说的话……要么不符合这时代的用词造句,要么就是有些词还没出现,有些语言风格和这时代不兼容。 杨澄禄顿了顿道:“老许,我不太理解,但我赞同你的说法。” 薛培春藐了他一眼道:“去去去,你别瞎凑热闹,小许是认真的……” 杨澄禄咂嘴道:“我怎么就不是认真的了?” “那你说,小许啥意思?” 所有人看向明显是没话找话的杨澄禄,没想他接下来的话才叫无耻。 …… 第577章 国富民强俗称吊大 “我要知道,那我就解释给你们听了,还用得着小许吗?”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在,薛培春和他关系好,知道他就这调调。 众人看向许灼,许灼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开始一点点阐述。 “人呢,是有最底层的生存需求的。” 马洛斯需求理论,看起来是阶梯式金字塔式往上升。 但实际上却是环形。 整个圆心,也就是内核就是“生存需求”。 以生存需求为核心,满足之后,衍生出安全需求。 安全需求是为了保护生存需求的延续,或者直白点来说,把需求去掉,安全是为了保证生存的延续,由此可见,安全也分很多种。 第一个便是人身安全,其次就是财产,然后是财产安全。 财产又分为流动资金与不动产,古董字画,贵金属等等。 接下来是爱与归属需求。 这个爱与归属需求,最底层的还是生存需求。 食色性也,都是人的本性,是根。 也就是说吃饭和繁衍,是生物这个种群的本能。 人类在满足生存,安全,延续之后,就等于解决了作为生物的全部需求,接下来的需求就源于物质,超出物质,开始追求精神上的了。 那就是从繁衍基础上衍生出来的“爱与归属”。 再往上是尊重,最高需求就是自我价值的实现,也可以理解为自我追求。 许灼在把整个递进式环形需求理论讲完,让所有人了解这最基础的理论后,反口开始问道:“如果把人,替换成人类呢?” 这一句话,犹如开天窗般,直接让众人守得云开见月明。 没错,个人是这样,人类群体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这个理论放到社会学上来说,从精神需求开始就站不住脚。 有些人可以不要爱,不要后代,就要先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 不过不过,社会学不举个例,只研究某种群体性现象。 但凡在社会学中举个例的,都是攮子。 “你们看,如果我们华夏整个社会,在完成基础的吃饱穿暖的情况下,需要什么,又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要按照社会主义路线走,你按照资本主义社会的状况来走,这个答案就很清晰。” 所有人吃饱穿暖后,当然得积累各自的财产。 然后呢,为了保护各自的财产,需要拳头。 当然,国家内部可以用法律与军队来镇压,来规范秩序。 可是国与国之间就不同了。 国外这么多国家富有的,却都敌不过霸权。 为什么? 清朝人会告诉你四个字,船坚炮利。 民间称“拳头硬”,俚语称之为“吊大”。 所以人民富强,不等于国家富强。 但国家真要富强,没有国防就等于是肥肉。 如何让自己成为武装到牙齿的野猪老虎,而非猪肉虎鞭酒? 那就得研究国防,增强国防力量。 怎么增强? 搞科研呐。 “两弹一星,这不是明摆着么?” “可我问你们,你的原子弹氢弹当量是很大,很厉害,可你投放得用飞机吧?你飞机飞行的时候会产生热吧?” “我可以用雷达追踪吧?” “想要屏蔽雷达,我能不能研究一种涂料呢?” “可你说,涂料再厉害,也无法杜绝发动机口的热,那怎么办呢?” “那就别办了,加快飞机速度,你就算发现我了,你速度追不上我,又能拿我怎么办,对不对?” “好,那美仔就说你飞机很快,可你投下来原子弹,原子弹落地也需要时间的啊,而且你不可能搞低空飞行。” “原子弹落地爆炸后,刹那产生的冲击,只有一定距离才能保证飞行员安全。你低空扔下原子弹爆炸,很容易被波及。” “那么你高空飞行原子弹落地需要距离,距离就是时间,我研发一颗拦截导弹空中给爆炸了行不行?” “那我问你,你怎么破?” “我知道,你们不知道,所以我直接告诉你。” “拦截导弹都有电子控制,电子有电子信号,你计算机技术足够强大,可以黑掉这个信号,甚至可以改变追踪导弹的轨迹。” “然后你们就会发现,我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学历文凭啊。” “我再说说别的吧,这是国防的。” “想要瓦解一个国家,不一定要武器,还可以用经济,用作物。” “比如我研究一种转基因大豆,这种大豆营养转换效率高,产量大,出油率高,味道好,价格还极为便宜。” “你拿回去种,只能从我这里买种子。” “你不买留种,第二年再种,颗粒无收。” “可你买了我的种子,就得依赖我,你敢研究仿制,我就告你。” “国际站在人家那边,就要制裁你。” “可最让你生气的,还是我这些大豆的很多优秀基因,都是来源于你们华夏本土的野生大豆,可我偏偏盗取了研究,然后搞你。” “你骂骂不赢,打打不赢,咋办?” “更恶心的是,你还不知道,转基因东西潜在的危害。” “很可能经常吃,会提高致癌率,也可能会提高不孕不育,甚至能够让一些人提高潜在抑郁症、狂躁症等风险。” “长此以往,这个国家不就毁了么?” “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争,在未来只会越来越文明。” “开端会用经济战拉锯,然后是政治谈判,战争只是结果。” “一个国家想要强大,得从方方面面入手。” “这方方面面,需要方方面面的人才,专才。” “我敢预言,国家以后肯定会改革教育,筛选出各领域顶尖人才,成为支撑起国家的脊梁,可这却也正是问题之所在。” 全国人民普遍接受教育,好中选优出拔尖,那其余人呢? 你可以说,其余人还可以输送到别的领域。 问题是一代人可以这样,两代人可以这样,十代八代下来呢? 那被教育机器筛选下来的人怎么办? 他们是真的不行么? 可能是真的不行,因为这种未来大争之世的局势已经显现,一旦开放,毫无疑问各行各业竞争激烈,焕发活力,背后就需要顶尖人才来支撑。 这些人才深入某个领域,有着更深的认知与见解,可以碾压同行。 同行也需要人才,于是招聘时就会对学历有要求。 而这,就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未来的开始。 …… 第578章 诸君,悲哀吗 那些落选的人,就等于被社会规则和需求给过滤了…… 可反过来说,如果没有教育改革,可能这些人能各自种田日子过得很好。 这些人国家要怎么安排? 前期的时候进工厂打工,还能通过提高工资来提升富裕,随着社会发展呢? 隔壁美仔就是个典型例子——黑灯工厂。 整个巨大的工厂,没一个人,全机器全自动化流水线,这就是高科技。 那么,高科技下,人工劳力何去何从? 人家土地很广,人口还少,却仍旧如此。 几十年后的社会现象已说明了一切。 倘若放到国内呢? 后果想都不敢想。 “伟人为什么是伟人,为什么一直反对某些人,他老人家看得太远了。” “就像是社会出现问题之前,马克思的《资本论》里已经有了对繁荣资本社会必将爆发危机与衰亡的预言。” “这种预言不是预言,它是有严格逻辑推理的。” “书一出来就销量惨淡,可没多久书里所有预言都成真了。” “老马的书这才爆火,所有人都在研究。” “同样道理,伟人站得高,看得远……” “他的话不一定百分百正确,因为统计学告诉你不存在百分百。” “如果有个实验大数据出现百分百有效,那肯定造假。” “顶端数据差不多也就百分之九十七,基本就算是百分百了。” “话说回来……可他所有担忧必然存在依据。” 老实说,在场那么多人里头,除了许灼之外,也就薛培春读过《资本论》,身为重点高中校长的方治纲听得一脸懵逼。 可许灼的逻辑很明确。 他也算接触一点高层的,当然明白改开是现在中央最大的决定。 到底怎么改,怎么开,还在摸索中。 只是…… 方治纲看着许灼,虚心求教道:“按照许灼同学你的话来说,你是不赞成改开的,可以这么说吗?” “我没有不赞成,也不赞成,但我更不是中间派。” 许灼目光从方治纲落向薛培春道:“我们华夏人,其实什么事都能做。” “好事坏事,好人坏人,可关键就在于一个‘度’。” “你把握不好这个度,好事变坏事。把握好了这个‘度’,坏人也能变成好人。改开,势在必行。” “可要全面放开,加快社会主义建设步伐,这完全就是……” “我就不说了,怕隔墙有耳被人查封。” “全面放开,就是尺度大得毫无尺度可言。” “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 “这人民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驯化温养出来的淳朴美好品德,一下决堤,后患无穷啊。” “一方水,放在水库里,就算是散的也必然团在一起。” “如果拉闸,他们奔涌入海,入河,入江,入溪,入沟,成为接济他人的甘泉,成为洗涤他人的良霖,还是成为臭水沟里乌合之众一滴……” “这就由不得上面了。” 我们华夏人,嘴上说的是情,心中装着理,肚子里都是法。 如今法律不完善,可是犯罪率很低,这是为什么? 你看人家美仔那边,法律多么健全,多么离谱,多么稀奇古怪,可犯罪率为什么这么高? “同志们,话说回来,你们能理解伟人为什么一直反对毫无意义地去追求所谓一张纸的高学历高文凭么?” 因为这会让真正的学识成为笑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驴粪蛋子表面光。 如果全面放开,追求高学历成为必然,人人都会成为驴粪蛋子,社会就是个屎窝。 可是没这个,大家外在都腌臜,心里都却都干净,都向往美好,追求理想。 “如果柏拉图在世,他肯定会说现在的华夏,一定是最接近他的‘理想国’的。因为所有人淳朴,内在都孕育着丰富的精气神。倘若有一天,所有人都在一味追求考试的分数,以此为标准的高学历,那么……” 学习就是一堆数字。 “当然,我不是说不好,只是觉得这样太极端了,没有了度。” “法律是道德的底线,现在大家都看重道德。” “所以不用法律约束,都会很知晓廉耻。” “可有一天需要法律约束了,那大家是不是可以放开了玩?” “随便怎么糟蹋,只要不触犯法律就行?” “所以法律,不是以后匡正全面改开后各种弊端的良药,只是一道防火墙,也是最后的红线。” “想要杜绝各种弊端,就得想方设法来设置尺度,尺度,就是标准。” “但是许多标准都是从道德起来的,不是从法律起来的。” “我就这么说,隔壁石门村的那谁,欠钱不还赖账,导致他儿子虽然是大学生,到现在没人愿意嫁给他儿子,媒婆都不愿帮他说亲,磕碜,恶心。” “如果改开了,有人利用法律漏洞钻空子,即便被人告上法庭,这人输了,也只是做个赔付,公司继续还能继续开下去,那改开成了吗?” “这是法律赢了,还是法律输了?” “同样道理,你们再想想高学历高文凭,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是像封建社会追求全家出个秀才举人那样,范进中举,光宗耀祖,出个大学生全家沾光吗?” “这不就是变成了驴粪蛋子吗?” “学历是读书读来的,读书的目的却不是学历。” 你看伟人那一代,说什么,为我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因为少年强则华夏强。 如果往后,出现的学生说…… 我为父母读书,因为要满足父母的期待。 我为自己读书,因为可以有个好工作。 我为老师读书,因为考了高分老师会高兴。 我为金钱读书,因为高学历等于有出路。 “各位同志,诸君,悲哀吗?” 许灼如同演讲一般,由浅到深,从外到内,从今天往未来,把各种各样的事给说了,兜了圈子,一个巨大的圈子,回过来回答了学历文凭问题。 方治纲是搞教育的,他听得不禁心头拔凉。 今天来找学生,却是被学生给彻头彻尾教育了。 …… 第579章 小许,这折叠椅~不错啊 “倘若有一天,我是说有一天……”方治纲看着薛培春道:“大家因为一个人取得燕大哈工大的文凭而瞻仰,甚至有无数姑娘贴上来,不管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另一边,有个踏实淳朴可以把生活过好的普通人,因为没有学历,不光要打一辈子光棍,说出去还遭人嘲笑和鄙夷……会不会这样?” 薛培春紧皱着眉头,低着头,狠狠吸了口烟。 然后躺靠在许灼这里舒服的沙发椅上方,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一会儿,他才道:“肯定会,这点我读伟人的书时就想到了,当时不是很明白,前几次和小许聊天,小许说学校只是过滤学渣,不是过滤人渣,当时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才对伟人有些话恍然大悟。” 只是过滤学渣,不是过滤人渣。 方治纲也浑身一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许灼。 这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么? 他的思想和作为,就目前来说,已经超出了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可能。 杨澄禄笑着道:“只是过滤学渣啊……确实,学校看分数的,这也是标准使然,或者说造成这些的原因就是这个标准。我记得没错,相对道德比较高的还是两晋之前到汉朝吧?那之后,华夏道德最高峰就只有宋了。当时人们当官不是科举,是举孝廉。社会上的很多文章,也是赞美品德,而非对有学识的大加赞颂。可学校不看分数又能看什么,这也头疼。你说呢老客,你是文化人。” 老客哭笑不得摆摆手:“我这个文化人,跟你们比都不能比……” “别介。”杨澄禄拍了拍他肩头道:“大家能坐在一张桌子,就能聊。” 薛培春没好声好气道:“好好说话,别打官腔,小许这里不兴这个。你要真想打官腔,摆你的少爷架子,去楼下那几位跟前摆去。” 楼下那几位? 杨澄禄内心尴尬,两个将军,一个上将兼前任邺京军区总司令,一个少将,还有一个是中央文化部部长,最次的人家老婆还是华宣部主任,就这配置,自己在人家跟前不是个乡下小财主么? 老客立马抬抬手,笑呵呵地打起了圆场。 “其实吧,现在考试考的基本就是‘记忆力’,只要你记忆力足够,理解能力不行,考的分数也不会低。” “记忆力足够,理解能力跟上,那基本就是趋近于满分的料了。” “反过来说,你理解能力很强,但是有些东西记不住…… “我是说,以我的阅历来看,周围真有很多人天生记忆力不强,但理解能力很不错的人,他们做要死记硬背的理科方面题目,就是不行。” “另外,外语这块儿的教学,目前来看本质和理解能力也毫无关系。” “就是纯粹的记忆力。” “我同事家的孩子,从小不爱说话。” “我听人说是什么自闭症,可那小孩真就过目不忘。” “十三四岁的年纪,学习外语能力极强,可以同时学英语和俄语,人家听几遍录音带,就能把老大哥帮咱们时期留下的一些录音内容给全部背下来。” “学习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这些定下来的硬知识,教一遍他也记住了。” “老师教错了,他就记的是错的。” “可见他没什么理解能力。” “这样的孩子,说难听点,是个考试机器。” “我们,包括他父母,都不觉得他是天才。” “可是带着他去学校里见老师,不告诉老师这些的时候,老师和校长都夸这孩子是状元的料,当然他父母听得高兴,心里头却只剩担忧。” “社会未来如果没有文科的一席之地,我觉得……” “这样的社会不要也罢。” “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愚见,社会再怎么发展,也不至于文科找不到工作,到处只有理科……那样真如小许刚说的,就是悲哀啊。” “人与人之间没有感性和理解,没有误解,只剩理性利益与公式……” “呵呵,我都不敢想象……这种国家不得迟早完蛋?” 众人一阵笑,笑着笑着就没声了,该抽烟的抽烟,眼里都是担忧。 这时代的很多人,虽然过着眼前的咸菜日子,可内心都是家国情怀。 大家的心,还都是聚集在头顶的五颗星上的。 “小许,你这折叠沙发椅不错啊,送我一把呗。” 或许是觉得气氛挺凝重,薛培春岔开话题开起了玩笑。 杨澄禄立马道:“你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我就不同了,老许你开个价呗,我觉得这些沙发都挺不错。” “我这儿有木工小仓,这些都是我画了设计图让他们做的。我这儿手艺师傅可是以前的六级工,厉害得很。这种折叠椅其实做了十几把,最近一直在增加产量。先前有老外过来订了很多,你们要回头直接拿走就是。钱不钱的无所谓,我也不差那个钱。你们要不是我朋友,给钱我都不卖——除非是外汇。” “哈哈哈哈……”众人这才又大笑起来。 门恰逢其时地开了,方治纲坐在最外面连忙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个十六岁左右的淡蓝色连衣裙漂亮姑娘。 方治纲连忙让开身子,让她目光落在许灼身上。 “许灼同学,这是你小姨子吧?”杨澄禄问道。 许灼看向门口的许兮着道:“兮着同志,吃饭了吗?” 许兮着点点头:“姐夫,楼下开饭了,全爷爷让我叫你去拿好酒来……嗯,其实是爷爷喜欢喝酒,最喜欢喝茅子,不知道你这儿有没有。” “我车里有两瓶。”薛培春立马道。 许灼摆摆手:“好酒我这里还是有一点的,你们先去,我去拿。” “我跟你去。”杨澄禄道。 许灼摆摆手道:“两瓶酒而已……” 薛培春朝杨澄禄使了个眼色道:“看来小许还藏着好东西啊……” “扯淡呢,你们跟我一起去吧,我家境贫寒,可别笑话我。” 许灼勾了勾手,示意方治纲也一起吧。 众人跟着下了楼,直接到了楼下西北角的仓库里。 …… 第580章 家宴 这是副客厅后面,夹在后房门中间的一个房间,只有灯,没有窗口。 开灯后,偌大的内部只见布满了木头架子。 这地面,这墙壁,都铺设的是金砖,也就头顶是石膏吊顶。 进入这房间时,就能够感到一股凉意,明显比外面要冷一截。 并且众人也很快发现,这个房间是要走楼梯下去的。 没错,这个房间为了方便储藏,低于地面一截,这就能保证温度合适。 道理和打井是一样的。 货架上摆满了很多日用品,包括布料酒水山货之类。 这里只是日常用的部分。 剩下有很多很多都放在了不对外开放的地下室里。 那里才是许灼藏宝贝的地方。 这里东西看着多,其实也就是别处特产,本地罕见些罢了。 更多的东西,是许灼从友谊商店采买的种种物品。 其中就包括西凤酒,茅台,五粮液,汾酒,古井贡,泸州老窖,洋河等。 不过进来后,倒是一股气浓郁的果香味扑鼻。 “这什么味道,闻起来感觉像是黑皮李子似的,味道好浓……” “我闻着怎么像是桑子醋栗什么的……” 一众人嗅着鼻子,目光落在了角落里封坛的好几口大缸上。 上面贴着红纸,写着“野葡萄酒”四个字。 这笔迹这字体,他们眼下已是再熟悉不过了。 “和我家若谷酿的葡萄酒,都是野采的葡萄。”许灼指了指道:“这可是好东西啊,算算时间,现在倒也能吃了。” 方治纲不解道:“许灼同学,这野葡萄又酸又涩,能做酒?” “野葡萄好处是香味浓郁,芬芳物质非常多。水果葡萄好处是甜,但是葡萄的香味不浓。我酿造时加了水果葡萄和红糖,黑糖之类的。经过初次酿造后,我花了很大力气过滤掉渣滓,又调了调味道,眼下正在陈酿。” 许灼笑着把货架上三瓶茅台全拿出来,让其余人拿着。 他和主动过来帮忙的杨澄禄一起,开了缸,用早在这里备着的酒勺酒瓶打了两瓶红酒,外加一些自己酿的米酒,一同拿到外面去。 顺带着还拿了点晋城的陈醋。 许灼不喜欢吃醋,所以许若谷就没给其他人拿醋。 但是,来了这么多人,恐怕也就许灼一个人不喜欢吃。 这是一个任谁都会为了其他人去妥协的时代。 更何况这种事也无伤大雅。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郭家送来的陈醋,味道非常干净,醇厚,浓郁,比起这年头常用的醋精不知好了多少,许若谷很喜欢吃。 许灼不在时,她偷偷蘸点喝点,吃完了漱口洗碗。 她以为许灼不知道,其实这次陈醋弄得都出浆,芳香极其浓郁。 即便喝完漱口,说话时呼出来的气仍旧是酸的。 这个道理和酒一样。 众人离开地下室,直奔副客厅,这里已经摆了两张大圆桌。 圆台是套在八仙桌方面上的。 不管是圆台还是八仙桌,都是许灼让木工小仓做的。 先前他就为办酒席做准备了。 这年头办酒席都是乡里乡亲贡献出自家碗筷桌椅,一起来帮忙,一起来吃一顿,红白事都莫非如此,许灼不想用人家的,他嫌不干净,于是就自己宁愿多花点钱,搞个十来套宴客用的桌椅、八仙桌、圆桌放着。 当然了,还有特地去购买的几百个碗盆什么的。 实际上大家也知道卫生有些问题,都会用上蒸笼里把碗筷给蒸一遍,杀菌同时软化污垢和油腻,然后用水煮和冲烫。 比想象中干净得多。 这对于有些不考究的人家来说,给一次都算占便宜了。 给出去的旧的,拿回来是半新的。 许灼就亲眼见过这种事,所以作为穿越者内心异常抵触。 待上了主要用来吃饭的副客厅,许灼就和许平凤,许平龙,许平呈,全为民,许汉禹,许延光,薛培春,客玉评,杨澄禄,方治纲,还有一个是许若谷三叔许抗美——三叔许抗美脸颇为方正,眼神沉着锐利,寡言少语,个头不算很高,但肩头很宽,颇有其父许汉禹的气势。 不过,他喊全为民却是喊“师父”的。 许灼偶尔听了一声,方才发觉许若谷家里和全为民家里,真的交情匪浅。 “来,你喜欢茅子,今天尽你喝个痛快,我也沾沾你的光。”全为民拿着许灼贡献出来的茅台给许汉禹倒酒。 两个老人坐在主位,许灼坐在全为民下手位。 与坐在许汉禹下手位置的许延光相对。 许汉禹这老头乐呵呵道:“明明是我沾了你的光,你也知道,我这人平生两大爱好,其中一个就特别爱酒,酒里头也就好这口。你们也都喝。” 然后许灼被生生倒了一杯酒,至少三两。 “来我家不用客气,尽管吃尽管喝,酒就是用来喝的,你们尽管,我平时不怎么喝酒,这个酒屯了就是用来宴宾客的,别不好意思。” 许灼挥着手,示意薛培春等人动筷子。 这一桌的菜,且不说素菜如何,江南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剩下的鸡,鸭,鱼,肉,羊,牛,虾八大荤都是按照许灼做法来的。 鱼有两个,分别是蒸鱼和酸菜鱼。 蒸的鱼是青鱼,这是先前开河时的十条大青鱼之一。 许灼腌鱼腌好后还加了各种香料去腥增香,用来做腊鱼。 上锅蒸前,这都成邦邦鱼干的鱼,已经洗干净,用火烤了烤。 蒸完后,一盘子也就那么十二小块,块块咸香不已。 若是不说,甚至都有点吃不出这是鱼。 因为没有腥味不说,鱼肉特质都改变了。 然后就是拿了大黑鱼片的酸菜鱼。 鸡是干蒸汽锅鸡的做法,里面塞了不少菌菇,做好后又拆下来煲一下。 那味道,就别提多鲜美了。 真就一点味精不放,却比放了一吨味精还鲜。 鸭子做法相对来说简单,烤鸭没有时间,便只能做个香酥鸭。 即,把整只鸭子用调料佐料拍打按摩后,不断浇油浸油,使之外酥里嫩。 鸭子其实不油,外面一层皮酥脆,皮下脂肪都化掉了。 猪肉就直接浆过后,做成了水煮肉片。 虾则是做成了水晶虾仁蒸饺。 …… 第581章 最残酷的就是王侯将相有种 牛羊的做法,牛就做洋葱黑椒炒牛肉片,羊就做烤羊肉串。 不过羊肉串的枝子用桃枝浸足了盐水串的,这么一烤才有香味。 来重要客人的大菜,双桥巷这里的安排和别的巷子有点不同。 一般是八冷八荤八素一汤一羹一煮一果盘。 素菜这里不用多说,需要改变的不多,花样也有限。 但冷盘这里,怪味花生,薯条,薄荷蒸枣,萝卜浸柠檬醋等东西,都是许灼为酒席提前准备的菜单——这些东西,平时他也让养殖场食堂做。 那食堂开着,让师傅多练练。 一来是给养殖场这儿增添伙食,二来是给他酒席做准备,最后一个么,双桥菜市场一旦开放,就得有很多免票店出现,他不得插上一脚? 汤是翡翠珍珠白玉汤,清汤。 羹是荠菜香菜银鱼羹,荤汤。 煮是暹罗汤,浓汤,即泰式的那种椰香酸辣海鲜汤炖。 果盘就是葡萄西瓜之类清口的。 这里面有不少菜这个时代没有,甚至在场大部分人都没吃过。 当然了,很大程度上许灼和许若谷都吃腻了。 三张桌子,一桌男人主家,一张女人主家,一桌厨师和跟着来的众人等,这里就还包括罗立新,张启民,张志强,楚跃华,萧辞旧,孟钱多等人。 席间自然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绝。 许灼有些不想和全为民坐一起,他妈没好事,两个老头就跟说好了似的,一直灌他酒,他半斤都下肚了,人都开始晕了,还不放过他。 问题是,许若谷的爷爷许汉禹,喝酒跟喝水似的。 他八两茅子下肚,整个人看起来还靠坐着,稳如泰山一般。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许延光一直看着他,不动声色。 这就让他很不舒服了。 “老薛,老许是不是和许部长不对付啊,还是不好意思?” 看出点问题来的杨澄禄悄咪咪问薛培春。 薛培春叹了口气道:“先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思想上有些不对付。不过你也知道,伏冬这个人和许上将一样,度量不小。其实伏冬当时就很看重这小子,想认干儿子来着,可小许看不上他。之后两人还开玩笑,伏冬说要把女儿嫁给他什么的,当时两人不知道老底嘛,但伏冬就看小许谈吐是遇到宝了,小许不光没答应,还拿伏冬长相打趣,说他女儿丑。” “这……”杨澄禄明白事情经过后,看看许灼又看看许延光,一时间真的有点想笑又不敢笑的难受。 这不是最终还落到人家手里了? 不对,感觉还是送上门去了。 “我说缘分吧,这事儿也太巧了点。” 老客看这事儿,觉得怎么都不真实,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下。 薛培春摇摇头:“这事儿说巧也巧,但最巧的还是咱们和小许认识了。如果和小许不认识,又谈不上巧。你看嘛,伏冬先前来易城,一来是办差,二来也是顺带看看女儿的,总归从我这里拿消息。如果咱们不和小许认识,那伏冬这还是头次和小许见面,估计会好很多。” “以咱们老许的性格,估摸着和这许部长有得搞。” “老杨,你这就错了,我觉得不至于。小许的文笔,那真是绝了。人家在这上面就是有天赋。嘿,你看,许部长是文化部的,他老婆是华宣部的。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说对不对?小许靠自己,都能在报纸上一枝梨花压海棠,现在有这么个老丈人,这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老客,你说一枝梨花压海棠,这话我倒是很赞成,后面我不同意。” 薛培春,老客还有杨澄禄,都看向方治纲。 方治纲继续道:“许灼同学是白身,和这些元勋家庭比,的确不红,凭借自己本事能压伏冬同志一头,确实是一枝梨花压海棠啊。” “妙,这解释妙啊,敬你一杯。”老客眼前一亮,提起杯子碰过去。 其余人也纷纷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 敬完了,方治纲继续道:“可是,乌鸦就是乌鸦,变不成凤凰。那飞上了枝头能变成凤凰的,看起来是乌鸦,其实是年幼的凤凰。这事儿,不是和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一样吗?人家天生就是天鹅蛋啊。许灼同学啊,才学渊博,见识远超常人,思想各方面也和那位很像,人家这个种,他就不一样。” “不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杨澄禄奇怪地看着方治纲道:“你们干教育工作的,不至于吧?” 方治纲无奈道:“其实……最残酷的事实就是‘王侯将相有种’。” “啊?”几人都被这言论给震惊了。 方治纲意识到自己展现的机会来了,于是整理下思绪说了起来。 “遗传学听过没?算了,没听过也没关系。” “就是你生的孩子,肯定像你。” “在没有接受足够教育的情况下,社会又稳定的情况下,农民的孩子生的还是农民。” “每个人都有天赋,或多或少,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社会需要什么样的天赋,有这样天赋的人就能登顶。” “王侯将相是什么天赋?” “敢打敢拼有脑子的。” “古代有多少开国将领祖上是农民?” “农民背景的,又能在立国后走多远?” “只不过根据遗传学来说,孬竹出好笋,好竹也会出坏笋。” “就是传承过程中,你没法保证子孙一直优秀或者一直丢分子,总归会出现变异的。” “虽然变异有好有坏,可很大程度上来说,你家庭好就能一直好下去,然后后辈出个特别厉害的,不然什么好事都被你占了,那还有天理吗?” “所以天授村能出个许灼同志这样的天才,我不觉得奇怪。” “那种山区里走出的大学生,贫民窟走出的百万富翁,这种小概率的事又不是没有。可如何持续呢?” “为什么古代家庭是封家大家庭,你作为一家之主,对待自己孩子和兄弟孩子要一视同仁?因为孩子多了,总归有人能行的。同一条血脉里,行的上,不行的退,可以保证家族延续。” “这里最着名的例子,就是东晋王家,王羲之。” …… 第582章 文,化战 “但到了今天,我们都知道,上升途径除了家世天赋背景外,还有一条非常好的路子,那就是读书。” “世界上有天赋的人不少,可像许灼同学天赋这么强的有几个?” “问题是,再普通的人只要可以通过克服自己,刻苦读书,也总有机会。” “也许人家一辈子达不到许灼同学这样的高度,但好好努力,总比一辈子不读书的结果要强,能够选择的路子更多。” 虽然基因、血脉的事不置可否,但这话整体倒是没错。 如果说天赋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那么教育决定了一个人的下限。 “去敬一个。” 全为民看许灼大眼瞪着许延光小眼,无奈,桌底下踢了一脚。 许灼也只能端着酒杯来到许延光这里,跟这个他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的碰碰杯,走一个,也算尽了席上的礼数。 “阿桃。”喝完后,许延光没让许灼走,拉着他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事业上面,长期的发展安排。” 许汉禹道:“小伙子在这里待的挺好的,你着什么急?” 许延光笑着道:“爹,上次我跟首长汇报工作,说的那个想法,得到了首长的大加赞赏,您听了后也很开心,这事您还记得吗?” 许汉禹眼神闪过一丝不悦。 许灼察觉到了,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他是对儿子不悦,是对汇报内容不悦,还是对…… 想到这,他不禁摇头,不敢多想。 “记得,这件事你做得不错。阿桃笔杆子好,你想拉着他做这件事,我倒也能够理解。不过,这里水深,你还是缓缓吧。” 许延光摇摇头:“爹,你误会了,上次那件事其实不是我的想法,是我和阿桃交流后,阿桃的想法。我当时觉得这事儿,确实有问题。国家大事,不可不察,不可不防。只是没想到……的确有反馈,确实存在这种迹象。” 许汉禹一愣,立马看向许灼道:“阿桃,文化战这事,是你提出的?” 许灼也愣了下,没想到是这事,他想了想道:“是我提出的,不过当时也是闲扯,我只是觉得……要是改开,有些事不得不提前准备。” “那你态度是什么?我是说,如果真有这事。” “与其被动防御,不如打出去。结果很鲜明,文化这种东西防是防不住的,堵不如疏。再则,回头融入世界大圈,也必须接受人家。我们只能想办法创新弘扬自己的文化,大力发扬自己的特色,巩固自我。这样,攻守兼备。” “空话谁都会说,我问你,要怎么做。”许汉禹态度变得严肃起来。 “我插一嘴,这事儿咋回事?”全为民用杯子碰了碰许汉禹道:“没事,你可别吓唬我们家阿桃,别怪我跟你翻脸。” “诶,老东西,我是那种人嘛。只是这件事牵扯很大,抛开各种角度和牵扯,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得重视,上头不光开了好几次讨论会,还拟定了各种文件在做防备。可是,上面人也没经验,就跟无头苍蝇似的。还是那位说,目前华夏和国外脱节久了,有点跟不上。”许汉禹拉着全为民,开始把事情经过说了遍。 全为民听完,不禁皱眉点点头:“到底是我们家小子,比你儿子强多了,这些话也真是一针见血……” “我早就该知道这事不是延光提的,要不然找他开会,也不至说不出所以然来,简直丢脸。不过也好,里面水深。要我,也会守住口风。” “嗯……我不在里面久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样,可也大概清楚,很多被打下去的又被提上来,估摸着乌烟瘴气。你多留心,别坑了阿桃。” “不会不会,不顾阿桃能力在这,这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全为民再次沉沉点头,看向许灼道:“你注意多,教教他们。” 许灼有些为难道:“这种事说简单也简单,本质上就是在传统文化上创新,弘扬我们的文化。这个创新的基础,就是衣食住行。我打个比方,现在世界主流在西方,衣食住行西方人有西方人的主见,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保留对方款式的基础上,添加华夏的味道,华夏的色彩,华夏的纹样?用人家能够接受的方式,让人家适应和习惯华夏的点点滴滴,这些都是华夏思想的外在体现。” 许延光重重点头,看着其余人,指着许灼,毫不掩饰欣赏道:“我们还在赚外汇,这种事,其实在做外汇的时候就能顺带了。像是我们卖出去的珐琅彩台灯,人家给了我们标准,我们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可细想起来人家也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所以就给了我们他们要的。这也是我们没有出过国门考察的缘故。如果能够好好学习一番,那么想来我们可以做符合人家标准的华夏风格台灯。” “我倒是觉得,这种事不可取。”说话的是杨澄禄。 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许灼。 兴许是喝酒有点多,半斤五十几度的酒,到底有点上头。 许灼反应都慢了。 迟了好一下许灼才向众人介绍杨澄禄的身份。 “人家是灯具厂的经理,是老薛我们的好朋友,人家厂里现在直接和人家老外接触,比起我们更懂老外。” 薛培春指了指道:“老杨同志不止一次出国留学,人家上学时还打过工,比我们更清楚人家底层人民,不过,老杨同志是我们易城杨家人,根是红的。” 有了许灼和薛培春介绍,杨澄禄说话底气这才足起来。 他出身好,也算是地头蛇,本来也有点肆无忌惮。 用后世的话说,他交朋友,和对方有没有钱没关系。 反正有钱的比他家世好的不多,比他家世好的还比他家有钱的,也不多。 薛培春很清楚这位老杨同志是啥样的。 以前吊儿郎当,但真到了做事的时候,那也是不拘一格,颇有气魄。 待人接物各方面也大气。 就是有点傻,在做一些事上……视力不好。 “小杨啊,那你说。”许延光本来一听这姓杨的是小地方灯泡厂的经理,也没怎么在意,在他眼里就和普通人没区别。 唯一区别,就是他是许灼朋友。 但一听说他是易城杨家,这才有点重视起来。 …… 第583章 败者,精神阉割 “其实我们华夏做的很多出口的东西,最终购买端,很大部分也是人家社会中层开始的,底层不见得有这个消费力。他们底层,日子也不好过,数量占比也不低。这些标准的定制,很大程度也是以中层为基础的。我不说别的,就说毛子那边,底层人有口酒喝就行了,哪怕医用酒精都行,管你是八六年的茅台还是西凤xo,亦或是酱香味的人头马马爹利轩尼诗。文化宣传,是以量取胜的。要是我们国家按照他们的标准出产的东西,最终只能局限于中层,那么我们对下不能,对上不行,也就很难传播开来——领导,我汇报完毕。” 薛培春看着许延光道:“这的确是一层墙壁啊,怕是不比南墙薄。” 老客拿起酒杯,对站在许汉禹和许延光中间靠后的许灼,遥遥举了一下:“破壁人老师,该你了。” 顷刻间,所有人又看向了许灼。 许灼道:“依我之见,传播力和传播量是有紧密关系的,这点我很赞成老杨的,我可以举例说明——美仔有支乐队,叫老鹰乐队,不知道在场谁听过。” “我听过。”许延光道。 杨澄禄也道:“是唱《加州旅馆》的那个吧?” “对。你看人家四年前的《加州旅馆》多红?全美都流行。参与这种流行文化的,或者说文化流行的,是中层,是高层吗?不是,都是社会底层,而且是青年大众。我们要做的文化宣传,说夸张点,我们要让宣传穿汉服吃火锅的目标对象,就是这些年轻老外,不是那些社会中层。年轻人更加开放,都是吸收和阅历外界新鲜事物的。等到年纪大了,逐渐掌握社会话语权了,他们也达到了自身的边际效应了,也就从左转为右了。这时,他有自己的生活经验所形成的固有观念,不会再去接受你的大量输出。所以,文化宣传和思想渲染,目标群体和攻伐对象,必然是这些外国底层年轻人。” 所有人听得一阵点头。 很多人都年轻过。 年轻的时候真好啊,觉得什么东西都新鲜,都有意思。 可到了一定年纪,便觉得也就那样。 再看那些年轻人,只觉得喧闹,咋呼,大惊小怪。 回头过来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当初父母对自己的厌恶。 年轻嘛,就是噪,正常。 这时有个声音忽然道:“以这美仔的流行音乐为例,你要怎么发起攻势?你是直接去那里传播我们的民族音乐吗?还是你要用我们的思想,来填他们的曲?亦或者说,你要打造一支华裔美人乐队?” 循声望去,竟然是沉默喝茶到现在的许抗美。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尖锐和针对。 许汉禹眉头一皱道:“喝茶的,就别掺我们喝酒的事了。” 许灼摆了摆手,笑着道:“第一条,显然不可行。人家流行的音乐有两大主流,一个是摇滚,一个是乡村,高层殿堂音乐则另说。第二条,也不可取。就我所知,他们玩音乐玩的就是声音,不像我们的观念认为,唱歌听词,说话听音。这是观念的不同。最后一条,那更是一条岔路,就不用提了。” 杨澄禄连忙道:“老许,你觉得没意思的,我们可不知道啊。谁跟你一样,读过那么多书,看过那么多报,了解过那么多事。说说嘛。” 薛培春也拍着手起哄道:“小许,说说嘛,别藏着掖着了。” 老客笑着道:“许老师,快讲讲看,为什么不行。” “原因很简单,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美仔有一支很有名的老牌摇滚乐队,叫红骨头乐队。人家的歌很好,也很有名啊,很符合美仔的文化特色。可你们知道吗,这乐队成员都是印第安人,也就是美洲原住民。我们都知道,现在的美仔是欧洲大陆漂过去占地为王的一群强盗,他们在那里为了扎稳根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甚至被他们称颂的林肯,都下过印第安人的头皮悬赏令。可你们看,人家已经融入了那里,他们为融入白人群体生存付出了什么,牺牲了什么,保留了什么?可以说这些人,基本是红皮白肉的荔枝人。我们如果那么做,那就不是包容,那是被反包容,这是绝不可行的。” 杨澄禄惊讶道:“红骨头乐队是印第安人?我还不知道呢。” 许延光想了想说道:“你听听,红骨头,为什么是红骨头?” “哦~”杨澄禄这才明白过来这三个字的意思。 “美仔是一个没有文化根基的国家,人种复杂,结构复杂,崇尚各种自由,正因为这样,人家的包容性反而极强。只是因为他们有个以自由为基础的核心,这也导致了别人很难去改变他们。”薛培春皱着眉头,方才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独裁者这么难搞,他抬眼看许灼问道:“小许,你方案呢?” “文化战争永远是渗透战,侵蚀战,需要花时间的,不是子弹来炮弹去,骨头粉碎,立竿见影。文化战争的可怕在于,打赢了对方,可以兵不血刃同化他人。打不赢,就等着被人家反过来阉割掉民族尿性,成为精神太监的民族。我的第一步很简单,比如说,我用二胡替代小提琴,用大鼓腰鼓替代架子鼓,用琵琶替代吉他,来重新演绎一首《加州旅馆》,然后把磁带录像带什么的往美洲大陆丢。他们不是崇尚自由么,那我们自由地用我们的乐器来演绎他们的自由。他们适应了我们的音色,也就适应了我们的乐器。我们再渐渐用我们的乐器,去传播我们的填词,接下来传播我们自己原创曲子。一步步来嘛,三口一只猪并不难,找准下口地方,就能破局了。” 全为民,许汉禹,许延光,许抗美等人都是眼前一亮。 好主意,真是不错,这可比宝岛那边用热气球装着各种书籍,钞票空投到大陆地面,想要以此腐蚀渗透大陆要更巧妙。 关键是有效,还润物细无声。 宝岛那种手笔,简直堪称下作,败笔,下三滥。 大陆这边氛围,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私藏这些玩意儿。 …… 第584章 小姨子眼睛冒光 “老许,还是你高,真不知道你这脑瓜子怎么长的,我嫉妒得真想和你做换头手术了,呵呵呵呵……”杨澄禄认识许灼相对来说最晚,可他却是所有人里头,对许灼最为上心也最看好的一个。 这敞亮的态度,一点也不惺惺作态。 “丢人,你们两个绑一起,不及人家一个,年龄加起来倒是快跟得上疯狗了,唉……”许汉禹调侃着许延光兄弟两个,顺便骂了句全为民,但眼里头却充满了对许灼的欣赏,心中只觉当初让若谷来乡下是最正确的。 “阿桃,对于文化战这块,你还有什么见解吗,都说说。”许汉禹拉着许灼到身边,直接让人把椅子搬过来,指着许延光道:“你不知道,你其实比较倒霉,碰上了这个没用的东西,算是帮人帮到底吧。” 全为民道:“都是为了咱华夏,阿桃,不要藏私。” “成吧,我就趁着喝了酒,瞎说几句……本质地来说,无关资本和社会的对抗,而是外国文化本身就是资本载体,在冲击华夏文化。如果我们吃到了人家的食物,用着人家的色彩,习惯了人家的纹样,适应了人家设计的住房和各种发明,到头来我们会不会变成披着华夏人皮的外国人?那么,如果这个思路没问题,我们反过来呢?” 一方面,我们要铸造自己的文化长城,建设自己的华夏精神世界,一方面我们要引入、过滤和改良西方的风,消化人家的精髓,并且反哺对方。 这件事在民国时期就有讨论过。 当时说的是西方为皮东方为骨,西方为骨东方为皮,还是西方皮西方骨,东方皮东方骨。 这个就是当年梁启超、康有为等人都参与讨论过的“体用之争”。 “当年因为我们守着传统,导致被打过来后懵了,觉得一切弱小都是我们自己文化的错。可如今格局已经明了,不是我们的错,是封建统治阶级的错,也是极右派守旧主义的错。” 极左极右没区别,时代在进步,做右派必然被淘汰。 要是成为极左派,那么就是无根浮萍,飞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毕竟没有起点你也不知道终点。 华夏文明数千年,可以看做是一棵树,也可以看作是一条路。 根在这里,在骨子里,这些都是财富,可里面总有跟不上时代的东西,总有不符合人性,不符合进步的东西。 可你说要像破四旧那样全盘否定,那大可不必。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外国人提倡性自由,在我们看来就是乱搞男女关系,而我们骨子里是内敛,含蓄,讲专一,倡忠贞的,就算我们再刨旧,让你去接受西方这一套,也没几人受得了。” “因为我们骨子里就是这样的华夏人。” “既然抛不掉,那我们不如通过辨证,守住正道,沿着时代步伐朝前发展正道,而不是全盘接收歪魔邪道。” “我不信,华夏走了几千年,就没有正确的,也不信,连自己完整文脉都没有的西方,靠着科技暴发户起家的这些老外,全都是正确的。” “假设全面改开,我们要以一个典型的、优秀的、精致的、进步的、博大精深的华夏人,向世界展示自己,然后去学习,去批判,去包容,去提升。” “而不是一个名为华夏的大染缸,什么来了都能接受,像头猪一样,外国不论喂什么都吃,吃完还要长肉。” “这样回头就只能被人当垃圾桶,当厕所,当牲口。” “那样……人家也不会看得起你。” “现在的美仔,正处于上升时期。” “他们的年轻人,新鲜,有活力,敢于尝试,这也是他们国运的体现。” “但缺点是,他们没有深厚的文化根基,骨子里是没有定性的,如一张白纸。这就代表了他们不会像我们,会用我们遇到事,下意识地用传统观念去批判一下好坏。但他们自信。如果你对他们唯唯诺诺,他们就觉得你是个垃圾。” “如果你是华夏人,那巧了,人家就会认为华夏人是垃圾。” 走出去的国人代表国家,这个道理是不会变的。 “但是,如果你面对他们的挑衅……比如说,他们崇拜拳击,喜欢橄榄球,足球,棒球……呃……足球就算了。” 许延光打断道:“体育也很重要,为什么算了?” “因为……呃……这不重要,我说算了就算了,我说的。”许灼对于脚臭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岔开话题继续道:“总之,反正,你要在人家擅长的领域,擅用的方式去打败他们,那他们就会觉得你是他们的老师。他们思想很简单,胜者为王,因为他们的语言贫穷,交流方式就是行动证明,而不是来听你讲什么大道理。可现在世界是人家说了算,想要把你的传给人家,你就得先打败人家。剩下的,我们就得做点‘文化走私’来通过非法途径,输入到别国底层方方面面。要不然,按照人家的标准去生产,根本打不开局面。因为人家让你赚外汇,让你生产,就是想用物价差,利用你廉价的劳动力来让他们享受更高标准、质量以及规格的东西,也就是马哲里的价值剥削。不然真当我们的文化能够凭借正常外汇渠道的小手脚输出么,这是不可能的。” 许灼端着酒杯,绕着酒桌走,亦或者停下,高谈阔论。 身上不显轻浮,倒是年轻人喝得微醺时,尽是意气风发。 旁边女眷那一桌的众人,也都在悄悄观察着。 许灼虽然个头不高,体态不壮,但相貌在众人里相当拔萃。 档次上能够和许灼比一比的,也就杨澄禄了。 毕竟人家也算书香门第,结婚生孩子都是甄选过的,基因质量不会差。 像是许延光么,也就一白遮三丑,一高遮十丑,他作为男的,斯斯文文,又高又白,乍一看当然觉得不会太差。 可看久了,那就架不住细看。 毕竟他爹许汉禹就是一副中正憨厚双眼皮方脸的武夫长相。 许若谷相貌上和许家最大的关系就是鼻子,鼻梁很直很挺,看着英气傲气,这个鼻子也是许汉禹,许延光,许抗美父子仨脸上都有的。 可以说一脉相承。 但论五官舒适度,其实杨澄禄最好,看着就舒服,不像普通人。 只是五官立体,面相棱角分明,那还得许灼。 “三婶,姐夫可真神气。”饭桌底下,许兮着不敢和自己亲妈说,这话藏不住,只能和许抗美妻子也就是她的三婶婶说。 …… 第585章 我看你姐应该防你 三婶稍微努努嘴小声道:“个头有点矮,要跟你爹那样一米八,就这个了。” 说着,她狠狠点头,竖起大拇指。 许兮着小声道:“我看全爷爷,爷爷,还有爹,都对姐夫喜欢得紧,三叔看起来好像也挺看好他的……爷爷和三叔脾气一样,都是不怎么服别人的,来的路上还说要把姐夫见面先打个骨折再说,现在态度变得这么大……姐夫到底本事不小,长得也不差,气度也好,要是再高点,估摸着就没我姐啥事了。” “你可拉倒吧……”三婶忽然想到一些事,暗暗叹了口气。 在她看来,许若谷竟然能和一个乡下小子在一起,年纪还相差那么大,这就离谱,最离谱的还是眼下许若谷瞧着,对这乡下小子还真是…… 这也太魔幻了,就跟聊斋似的,这里头一定有什么故事。 不然,许若谷要真是这么好相处,那也不会来江南乡下了。 “什么呀,三婶,你看那个少数民族双胞胎姐妹,看我姐夫眼神都跟年糕似的,回头要不要提醒下姐啊,让她可得看好姐夫喽……” “你不知道你姐什么人?”三婶一脸无语地看着许兮着,随后无奈道:“我看你姐最需要提防的就是你了,开始到现在就姐夫姐夫不停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瞎叫唤弄得事情黄了多尴尬……” “怎么会,我看全家人都很满意啊,他们都住一起那么久了……诶诶诶,三婶,你说咱们家弄几块地,让姐夫帮忙建这样的房子,成不?” “这话少说,被听到,别说你爷爷,你三叔都得揍你一顿,这两人是最看不得个人侵占土地这种事了……” “不是,咱们买还不成么?” “那从谁手里买?你买了人家用什么?你可别瞎来……别说你,就算上面那位,你爷爷说杠都直接杠过去了。” “开开玩笑嘛,真是的……” “你要真为你姐姐好,就好好看着你妈。” “我妈怎么了?我妈现在也觉得姐夫真的很不错啊,三婶你知道吗,我也刚刚才知道,姐夫不光是《斩仙》的作者,最近咱们都在听的广播剧《海城旧事》的作者,竟然也是姐夫,这么新式的广播剧还是姐夫亲自策划的。” 三婶怔了好一下,看着许灼,瞳孔都缩了缩。 可惜,她竟然没生个女儿……也不是,她长得比大嫂差太多了,就算生女儿也不见得比得上许若谷,但脾气性格么…… 唉,不提这个。 许家人都知道,但凡是个正常人,性子这块儿都比许若谷强。 她淡淡瞥了眼许兮着小声道:“看好你妈,别让她乱说话。” “不会的,姐夫这么好,我妈可不会看不上。” 三婶无奈得像看傻子一样看大侄女,最终不再说话。 她就不明白,大哥这么一家,怎么没一个正常的。 老爷子是武的,大哥是耿直文的,大嫂看着是文的却弯弯绕绕,大侄女虽然很聪明但就甭提了,这个二侄女瞧着很漂亮但也真是个大聪明。 她都怀疑这个二侄女是不是大嫂亲生的,能有点脑子吗? 许家的确是一脉相承的耿直,可不代表傻啊。 这姐妹两个,真的和许家和娘家没一点像的,简直像是倒垃圾捡的。 饭很快吃完了。 碗筷什么丢下去,许灼让许若谷喊人来帮忙洗,顺便准备晚饭。 他自己则被全为民要求带着这些北边来的“土狗”参观天授村。 其实天授村没什么好参观的。 主要就是一条河,一条路,一座菜市场,一座养殖场,一座零食厂,还有正在建设的天杏楼,搞的速食店什么的。 除了许汉禹,其余许家人对大部分东西都不感兴趣。 但是,养殖场和零食厂,却让所有人都动了容。 “你这养殖场这么弄挡得了大风大雨吗?” 问这问题的是许汉禹。 全为民朝许灼解释道:“老狗建国后当了官,但伟人一声令下,他毫不犹豫下地干活,本身也是农民出身,自然又回归农民。到现在老狗家里还养着不少东西呢,也自己种地。对于这些事,他很在意,你可别糊弄。老狗文化不高,你别说得太专业,就把他当比较傻的农民就行了。” “你才傻,老子不傻。”许汉禹哼笑一声道。 两个长辈说话,没有小辈什么份,这里能够谈天说地的,唯有许灼。 所有人看向他,他指着头顶的彩钢瓦道:“这东西叫钢结构,上面铺设的是上了漆的白铁皮。大块的白铁皮压成瓦楞的形式,层层铺设,用铆钉打在上面,和底下作椽子和房梁的空心钢管强行连接。风吹雨打,不用担心。你们把风和雨都看做是一种流体,这种坡面就是对付流体的最好结构。” “这东西要是刮台风扛得住?” “比瓦楞能抗。瓦楞抗,是靠着重量和层叠挤压。我这个是铆钉强链接的,上面站着人走路都不成问题,强度测试我都试过了。你们看这个钢结构,它也不是像传统房梁椽子那样,如同脊柱和肋骨这样排列,里面用了很多三角形结构交错,完全可以保证强度。” “那大风真的把这个给撕碎了呢?江浙一带,历来台风不少哦。” “我当时做钢结构考虑的也是这个。如果真有那么大的台风,能把我养殖场屋顶撕碎,那么您还别说,其他人青砖房屋顶基本保不住。等别人屋顶被掀飞,要修补,这多麻烦?我这屋顶拿大张彩钢瓦一放,钉枪一打,就成了。同样面积的瓦片成本,比我这个彩钢瓦价格还高很多。成本,效率,不论哪方面,我这钢结构彩钢瓦都完胜。你造房子,铺设瓦楞要多久?我这么大的养殖场铺设屋顶,也就半天的时间就好了。” 许汉禹听得眼睛直冒光,连连点头。 但他三儿子许抗美忽然道:“你说得再好,避免不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东西毕竟是铁皮,会锈掉。” “是会锈掉。”许灼点了点头。 许汉禹皱起眉头:“虽然更换方便,可不断更换,也费事。” “可是……我这东西,有一个你无法拒绝的好处。” “什么?”所有人又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了过来。 …… 第586章 烤蓝都是黑科技?! 许灼不紧不慢,指了指上头:“你们没发现,我这养殖场里很通风吗?现在外面太阳是三十几度,这里却只有二十几度,内外室温相差好几度。你们别小看这几度的温差,就这几度,便可决定夏天鸡蛋的产量。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给白铁皮上白漆的原因。另外,锈蚀也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我们这里经过研究发现,锈蚀大概是两个原因引起的——” 第一个,铆钉穿透彩钢瓦和钢管时,穿透的那个口子。 这个穿孔侧边,是没有镀锌和油漆保护的。 别看只有这么一点,锈蚀那是日积月累的,就是从这一点开始。 第二个,则是风吹日晒雨打,夏冬两个季节的热胀冷缩。 这些物理冲击和温度变化,会让表面的漆皮开裂,脱落。 也会让内部镀锌层松动。 当水汽渗透裂缝沁入铁皮时,锈蚀就开始了。 然后你就会发现,这些彩钢瓦漆皮表面只有一条裂缝,好像问题不大,可掰开裂缝,里面却是一堆锈蚀的铁渣。 “好像是这么回事,这事儿虽然常见,可也没见谁去详细探究过……” 许抗美听完之后想了想,也算是从生活经验验证了这事。 许延光看着他却道:“你忘了,你们部队很多管子都涂绿漆,结果不到几年,绿漆颜色变淡,脱落并出现细微裂痕,要重新上漆时,才发现里面烂完了。不过这事儿倒是很正常,谁也没有在意。” 许灼道:“我和我们天授钣金厂,研究了一种氧化药水,将其涂抹一下,可以让金属表层快速氧化稳定。这些我们厂出来的彩钢瓦,都是白铁皮先氧化再镀锌,然后再氧化,再上油漆。打孔时,会在孔周围涂氧化料,尤其边缘。” “氧化?那不会让金属坏掉吗?为什么不上煤油?” 煤油有很强的金属渗透性,油还能防水。 但是油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耐不住时间推移,还是会在物理环境下,被风吹雨打一点点给带走,最终还是逃不过氧化的命运。 最重要的是,煤油防腐蚀,是用在厚金属上的。 这种零点几毫米的薄金属板,比刀片子还薄,有啥用? 这年头的人,别指望有多高的文化素养和阅历。 许灼还必须从头到尾解释一下。 “铁会发生锈蚀,是因为氧化。氧化,就是铁和空气里的氧气结合,形成三氧化二铁。我用特殊的涂料上铁皮,让铁皮和特殊涂料形成稳定的四氧化三铁。四氧化三铁稳定,且难溶于水,加上铁皮薄,其实这氧化层相对来说也比较厚。有了这种东西隔绝氧气,内部铁就不会再铁锈。” “你这涂料也很花费成本吧?这么一来,一张彩钢瓦成本也不低。” “其实吧,唉……”许灼无奈地看了众人一眼,还是说道:“你们买新的铁锅回家,难道直接用吗?” “不啊,得开锅,这必须开锅。”许汉禹道:“这是常识。” “那你开锅的时候,看到锅子发蓝了吗?” “那当然……那个,是你说的四氧化三铁?”许汉禹反应过来问道:“这种东西,不就是个烤蓝嘛?” “对啊,烤蓝就能防锈蚀。” 这下众人全明白了,纷纷竖起大拇指。 关键是什么? 不是什么高科技。 是许灼能够从生活里总结经验和方法,由此加以运用。 “你那个涂料能送我一些吗?”许抗美忽然问道,他道:“你也知道,大范围和小范围的金属处理,都不可能用烤蓝的方式,涂料才是最方便的。我想要一些回去试试,要是太贵重的话就不用给了。” 尼玛,你真不想要就不能别开口么? 这当着众人的面,老子能拒绝? 不过单层烤蓝料对防锈能力也不强,浸水了还是要锈蚀。 就是比单纯锈蚀要稳定得多,算是上层保险。 “贵倒是不贵,送你一大瓶都行,要是贵了我也不会弄,但配方不能给,这年头没有专利保护,我们这儿弄的发明要是被仿制,就等于被剽窃,这可是我们这边的劳动成果,智慧结晶啊,你说对不对?” 众人一阵哈哈笑。 “阿桃,你这养殖场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许汉禹摆了摆手,小辈们笑声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忽然停了。 “您说。” “禽病很常见,自家养着都隔三差五要死一只。一笼子从孵化房要十只养,到明年能够养活五只已经算不错了。你这么大规模养殖,就不怕一夜之间死干净吗?这种集中管理养殖,确实不错,这个产蛋鸡笼也好,非常方便。可问题就在这里啊,这些问题怎么都是无法避免的。” 许汉禹看起来比普通的农民…… 不,比公社干部都强太多。 这个年纪还能问出这么接地气,这么尖锐的问题…… 确实和普通老人截然不同,倒是颇有真正的干部气度。 “您说的问题,这是我们目前正在遭遇的问题,您到这边来——” 许灼带着他们离开养殖场,来到了员工宿舍区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一路走来,许延光等人都在东看西看,东问西问。 许灼也告诉他们男宿舍,女宿舍,食堂,厕所,淋浴房等等结构。 “你们乡下这小小养殖场弄得,简直都快比城里好了,这待遇,弄得我都想来这里给你打工。”许延光的话,让众人不禁又是一笑。 薛培春看着产蛋鸡笼等等东西,回忆起了和许灼相处的点点滴滴。 尤其是这个产蛋鸡笼什么的,他还算记忆犹新。 没想到许灼真的搞起来了,规模还这么大,一切打理得井然有序。 果然,不一般的人就是在做不一般的事。 许灼一一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便打开了房间,让众人看到了里面情况。 这是几个兽医都在忙活着解剖,做实验,观察,配药等等。 许灼便开始为众人介绍,他们养殖场现在怎么应对禽类疾病。 八零年,国内在这块上基本是大空白。 很多人吃都吃不饱,何谈这些? 许汉禹等许家人,看许灼思路清晰,那比看到这偌大养殖场还震惊。 “阿桃,我希望你这里出成果后,能够写一篇文章送到延光这里来,由他操作发表在全国重大报刊上,这能够让全国人民都受益啊。”许汉禹有些激动地握着许灼的手,脸上都是希冀。 许灼则看了看全为民,全为民看向别处。 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意思就是让他自己拿捏了。 许灼想了想,却是摇头。 “这不成。” 所有人懵了,许汉禹有些焦虑,许抗美也紧皱眉头。 薛培春老客等人,却是沉默着,等待着。 …… 第587章 未经允许擅自当爷爷 许灼是什么人,他们自忖比许汉禹这些领导清楚。 许延光道:“阿桃,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我会向国家申请一笔资金给你,作为奖励,回头给你送个大红旗。” 特么大红旗和两百块,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许灼扫着所有人道:“你们这么做,手段太过粗糙。不光不会帮助全国,还有一定可能会害了其他人。我不同意,就是因为这个。你们要知道,江南有江南的气候,西北有西北的气候,全国各地情况不同,怎么能一概而论?治大国如烹小鲜,要少翻身。翻身翻得再好,国体太大,也有翻不到位的时候。万一我研究的结果,只适用于江南,过了长江到江北就不适用了呢?” “鸡都是一样的鸡,禽病也没多到五花八门吧?”许汉禹有些不信。 他能说出这话,不是因为愚昧,而是典型的经验主义。 许灼摇摇头:“您知道全国有多少种鸡,多少种猪吗?” “鸡还有品种?猪我倒是知道,黑猪白猪花猪野猪。”杨澄禄见众人不言,便算是抛砖引玉,打破了僵局。 许灼的这个话茬,总得有人接才能继续下去。 杨澄禄看着许灼,挑了个眼色。 许灼知道这是在打配合,也回了一个眼色。 他道:“先说猪吧,猪有太湖黑猪,东北民猪,黄淮海黑猪,皖北黑猪,蓝塘猪,雅南黑猪,八眉猪,陆川猪,宁乡猪,藏猪,黑岔黑猪,龙游乌猪,莱芜黑猪,淮安黑猪,河北黑猪,滇南小耳猪,赣东黑猪,金华二头黑,香猪,藏香猪。再说说鸡的品种,清远麻鸡,文昌鸡,庄河大骨鸡,北平油鸡,卢氏鸡,白耳黄鸡,固始鸡,三黄鸡,狼山鸡,怀乡鸡,金阳丝毛鸡,江汉鸡,双莲鸡,泰和乌鸡,郧阳大鸡。整个华夏有六种气候,热带季风气候,亚热带季风气候,温带季风气候,高原山地气候,温带大陆性气候,热带雨林气候。那么各位,你们想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为什么藏香猪不出现在我们这,我们这现在养的都是白猪和太湖黑猪?您觉得我们这儿引入金阳丝毛鸡,就一定养得好吗?” 这段话就像相声贯口似的,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方治纲再一次觉得,许灼去大学当老师都行了,还上个屁高中。 这么冷门偏门的知识,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全为民、许汉禹两老头对视一眼,却也是大眼瞪小眼,有些茫然。 不是,这小子杂七杂八的知识储备,已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了吗?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个人认为,不如我这里做好一定准备,然后咱们做个策划,搞一整个系列的报导流程。展示我这里的养殖成果。最后,我再亲自发表相关研究报告的文章,让所有人参考,去学习借鉴一下方法。我这个方法,是建立在我自身财力和大规模集中养殖规划上的,不适用于家庭。但是有些治疗禽病的方法研究出来后,确实可以共通。另外,华夏在这块儿既然处于空缺,不如用类似办法,在全国展开试点,由此总结出利国利民的禽病应对方案。有些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好。光是打个报道什么的,在我看来看,其实后患无穷,本质就是误国误民。我不是个大方的人,不会觉得这种事无所谓,但也不想看因为自己别人被嚯嚯了。” 薛培春道:“小许,回头你弄出成果的话,不如组建一个学习班。我那里也有很多人需要学习,你也来带一带。回头我们市里头搞一些大规模集中养殖的,这就方便了,这样可以吧?” “都是朋友,说这话就见外了,回头我这里弄好,你把人带来就是了。我这里宿舍条件还行,吃喝拉撒一应俱全。你看我这食堂,伙食还是不错的。回头你让人过来,亏待不了。” 许灼对薛培春的印象,还是钢厂的领导。 这年头这种国企大厂都有自己的食堂,自己的员工宿舍小区,福利待遇各方面都超好,领导们有些别的想法,也能理解。 比如说自己养鸡,自给自足。 “你这里伙食什么价格?”薛培春忽然发现了一个要紧的问题。 全为民道:“不用钱,但凡是这里员工或者接受招待的,食宿这块养殖场支出,都由小许自己掏腰包,别浪费就行。” “你这样搞就不怕破产?”许抗美连忙询问。 现在许灼倒是适应这个三叔的说话了。 人家也不是有什么恶意,对谁都一样,就是这样的人。 太直了,有一说一。 不认识的还以为是卖生瓜蛋子的。 “给员工免费伙食,也包括养殖场的投资成本之中,这些都是要考虑的,我早就想好了。至于接待其余的人,我自己的人当然我自己支出。村委要接待的话,村委会给补贴。我不是特别有钱,但招待些客人还是没问题的。” 你不是特别有钱? 许汉禹父子等人面面相觑,刚刚全为民可是狠狠夸了一番许灼,许灼的老底他们都知道了,村委能搞这种建设,都是在问他借钱。 杨澄禄毫不在意,反正在场的加起来也没他有钱。 薛培春对这话嗤之以鼻。 没钱你建这么大的房子,建这么大的养殖场? 这不扯淡呢? 方治纲听得出这话是谦虚,可却不知道许灼到底多有钱。 最后就是老客,他只知道许灼手里的稿费,便是普通人十几年赚不到的钱,可那点钱也建不起来工厂和房子啊。 “有一说一,这养殖场的卫生条件确实好,比招待所干净得多。” “有这么好的卫生意识,都可以开酒店了。” “阿桃,养殖场潜力巨大,你好好搞,有困难跟老全说声。” “需要帮助的直接找国家就行,老全搞不定,爷爷帮你搞。” 许灼看着直接默认他当孙子的许汉禹,那叫一个无语。 你他娘早上还摔我呢,现在未经老子允许,就擅自当爷爷了? …… 第588章 某人引为傲的黑历史 全为民哼了声道:“你省省吧,我们小许的本事,他要搞不定,你也不见得有那个帮忙能力,别太高看自己。” “哼,我没对你说,你瞎起什么哄。” “老子起哄,要不要起一个给你看看?” “那你起一个给我看看呢。” “来啊。” “来。” 两老头聊着聊着就容易掐起来,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 众人连忙打哈哈,把这两个老的拉开。 许灼则朝前指了指,示意带他们去看看零食工厂。 零食工厂基础框架已经完毕,但各种硬件还没齐全,目前正在搞。 乍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好看的。 但经过许灼对这里头的讲解,众人还是能够学到不少东西的。 “零食你们也吃过了,就是薯片,瓜子,花生这些,当然还有别的,往后等技术成熟,我都会想方设法一一推出。很多东西,北平,海城,香江,津门等地,其实可以推行起来,但问题也很大。主要出在运输方面。解决运输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我去这些地方投厂。当地政府我不熟悉,也不知道政策。不过投个厂,给他们当地百姓上工赚钱的名额,应该也比较受欢迎。各地风土人情不一样,我也不能确定,这个厂会不会砸了。毕竟我也没办法就地管理。一步步看吧,很多事情还得慢慢来,急是记不得的。我这里还得让厂试运营,总结各种经验才行。不然的话,风险实在太大。” “你要担心办厂的场地和政策,那大可不必。我可以在邺京,海城,津门,北平找地,把关节打通。到时候你来投资,技术指导,都行。” 许灼就是吐槽几句,但许延光态度却很认真起来。 薛培春打量着他脸色好一下才说道:“伏冬,我个人觉得这件事确实得听听小许的,直接在外地投厂有些莽撞。小许目前这零食厂,刚从乡下生产组的作坊形式,变成工厂。说难听的,工厂需要机械化,作坊是手工化,两者完全不一样。指不定小许回头还要改流水线什么的。到时候小许想要扩张,我可以先在市里搞些地方,让小许试一试。如果能成,再进行下一步。稳扎稳打嘛。” 许灼却是摆摆手道:“我做零食工厂最初的目的,就是满足自己口腹之欲。可是地盘大了,要负责的人多了,就得改变思路。人,是不能吃零食存活的。你买零食肯定得有富余。我想的是,零食加工的原料,都是副食过剩产物进行加工,否则就是跟主食抢地位了,这是不健康的。就算赚了钱,那也是虚胖。目前这份产业,在江南可行,是因为江南本来就比较富裕。我真要做一件事,不会听你们怎么说,我一定会去当地调研,做实际调查。那谁说过,不调研就没发言权。反过来说嘛,空谈不一定误国,但一定误事。” “好小子,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许汉禹笑着对全为民说道。 全为民也哈哈一笑,道:“都是老子教得好。” “呸,你就这个土匪样还教人?你这老畜生,老子到现在忘不了当初首长就是看中你有文化又能打,让你去教化俘虏,你特么把人全剥皮剔骨,都给老子整吐了,这是人的干事?本来可以评个上的,结果成了中。打棒子你主动请缨,我以为你改好了,还给你担保,结果你特娘做的是什么事?人家活着都升了,就你从中变成少。你说说你,还教人……你他娘比土匪都不如。” “我说过,别被我逮到,被我逮到抽筋扒皮吃肉喝血,我说到做到。”全为民抽着烟,浑不在意,阳光下他笑着,脸庞都是慈和的皱纹。 “你还说,要不是老子给你求情,当初就得毙了。” “省省吧,老狗,你自己跟老婆离婚娶了小的,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我是杀人吃人,可你看我对自己同志动过手没?老子还替特么土匪头子挡过子弹呢,你呢,整天跟个二百五似的,稀里糊涂……” 两老头小声聊着,互揭老底,看内容好似要打起来了。 可两人聊着聊着笑容越发多。 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热血抛洒的时代。 “你让我唯一佩服的地方,就是亲手杀过几百鬼子。” “我觉得……我最牛逼,联合国军的人头我都摘过。” “你有病是吧,人家上战场是为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你上战场不是为了搜集铁疙瘩,就是跟集邮一样搜人头,纯纯牲口。” “嘿,全世界,只有我一个,集全了。” “这种黑历史说起来你还很光荣是吧?就你这不服军纪,战场乱蹿,带着人瞎搞,好几次坏了事。首长让你回来你还抗命,活该降级。人家参战的你搞,人家派遣医护的,你连医护队也全歼了。还有些后方运输的,你跑那么大老远,就为了凑人头,也给全杀了,你这是给咱抹黑。” 说话间,众人走出了工厂,来到了庄田。 不是许灼想来这里。 是薛培春也好,杨澄禄也罢,亦或者是许延光,来的时候都看到了这块被土墙围起来的独特地方。 江南阳历九月半,农历中秋节前。 秋老虎还比较猛,虽然天已不是很热。 加上水土丰盛,气候温润,庄田所有的土墙上,已经长满了根系发达的灌木和藤蔓,野草也毛茸茸长了不少。 墙下外围,则是一条宽阔清澈的水沟。 水沟边上,是一大片一大片整整齐齐的白茅草地。 土墙里头的稻子已经收割干净了。 目前相当一部分田已经被开垦出来,上百人正在这块土地上人工挖掘,运土,搞出了偌大一片深坑,一眼便让人感觉像是在建设什么大项目。 眼下已挖到距离地面两米深了,也见到了黄土。 这速度非常可以。 “这块地方在弄什么?现在不是收完稻子开始种冬小麦了吗?” 面对询问,许灼看向全为民。 这次,全为民没有避开。 他道:“这是我们村做的最重要一项战略规划……” 许汉禹老实不客气嘲笑道:“就你们村还‘战略’‘规~划’?” “村咋了?咱们政策就是农村包围城市……”全为民好像生气了,没说下去。 …… 第589章 想当年我去拜访老丈人 可全为民实则是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具体安排许灼说过,他给忘了。 就只说大致的,他也说不清楚。 所以假装生气,是想让许灼来接话茬。 “现在华夏整体各方面,还是落后于工业革命比华夏早了百年的外国列强的。不说别的,国外早就用上滚筒洗衣机了,咱们国内有多少人能用上洗衣机?人家普通人都能开家用轿车,家家户户有电话了,咱们呢?这就是落后体现。想要自己突破这个难关,我们这里没人才也没技术。那么只有让外国人来本土投资建厂,可眼下没有改开,所有投资厂最好结果也是合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把人家留下来,愿意在这里投资?首先你得了解人家吧,了解人家的文化,了解人家的需求,了解人家的……” 许灼一如既往稳定发挥,开始了忽悠。 他由浅入深地禀明利害。 关键是,这地方就算建成了没有外国人来也没关系。 他可以卖给国内的有钱人。 有钱人多了,会不会来这里建厂? 不说别的吧,这里靠近运河,靠近火车,就这两个便利加身,建厂什么的根本不吃亏,相当划算,人力还便宜。 “你这么弄,可不要犯当年的错误。” 许汉禹听出了点味道,不禁担忧提醒道。 当年的错误,许灼还是知道的。 全为民哼了声道:“你当小许跟那谁一样是傻子么?兔崽子精着呢。这种事不用你提醒,他自己都知道。里面的技术,我们就不告诉你了。等以后成了,你那儿交点学费,派人过来学习学习,我给批准。” “对,你给批准。” 许汉禹是真有点生气了。 老子到时候找自己孙女婿,要你个老疯狗批准? 批你妈个头! 两个老头在后面怄气,许灼则在前面滔滔不绝讲着,规划着。 俗称画饼。 人家画饼几句话,他这不得从自己背着的八一双肩包里,拿出相应的设计图和效果图来,告诉众人未来规划如何么? “这个图是若谷帮我画的,幸亏有她,不然话再好听也解释不清。” 效果图一摆开,众人凑上来凑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这玩意儿,就像是穿越到建成后的未来拍了照片拿回来似的。 各种角度的画面都有,都不用耗费脑子,直接看就完事了。 “有些事你们也不用怀疑,我们现在村双桥河建好后,光这双桥河每天人数都有上千,等菜市场建设好,人数只会更多。小许点子可多着呢。到时候随便出出主意,就能让天授村成为百湾镇中心。” 吃好饭时,大概是中午。 走一圈,聊聊天,看看建设,也醒醒酒,那就是下午两点了。 一群人回到了十七号,许灼立马给安排了房间。 许灼本来说要给许汉禹安排住房的,结果老头拉着几个人,贼兮兮地和全为民一同离开了这里,说回头住全为民那,让众人不用担心。 许延光夫妻,许抗美夫妻,许兮着则各配置了房间休息。 杨澄禄和方治纲则不留了,和许灼做了约定后便离开了。 剩下随行人员要休息的,要喝茶的,想留在十七号就留着,不想的就去养殖场男职工宿舍、女职工宿舍休息——许灼觉得许汉禹似乎身体不太好,但家庭背景应该比较富裕,配备了护士保姆和医生,还挺齐全。 在许灼再三要求下,老妈和许平凤才在十七号住下来。 毕竟这事儿也关系自家儿子终身大事,不管如何,还是得倾尽全力的。 做完这些他又去找了戚苦玫,戚兰合姐妹,辛苦他们一下准备晚饭,顺带着把今天晚饭的菜单给好好写一写。 全过程忙活时,薛培春和老客一直陪着。 “面对这样的事,小许还能有条不紊,已很有领导模样了。” 私底下,薛培春对老客说起许灼,竖起大拇指。 确实,这孩子哪里像是十六岁,说三十六岁他们都信。 一般人面对女方家长颇有威势的这么一大家子,即便不出洋相,也得多少拘谨,可许灼却像个主人似的,来者是客,能够安排得妥帖。 即便没有全为民镇场子,许灼也能应付得来。 薛培春自忖做不到这样。 “我怎么觉得小许这儿,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人,做这样的招待,似乎只是为了给他对象面子……要真在乎,不至于这么淡定吧?” 老客跟着众人也叫惯了,也开始用“小许”这个称呼了。 薛培春摇摇头:“哪能,毕竟是对象亲爹亲爷爷三叔……我当年去拜访老丈人,吓得都不知道说啥。” “没出息。” “你好意思说?你还不是被你舅哥们打了一顿?” “我是被打了,可我怕了吗?” “上门讨打,说出去好听?” “那你告诉我怎么做,去把我几个舅哥打一顿吗?这显然不可能吧,所以这顿打我认了又如何?让让他们也无妨,毕竟以后我有的是机会找补。” “嘿老客,看不出来你这么闷骚啊,哈哈哈哈……” “你俩说啥呢?” 许灼忙活好了走过来,拍拍两人的背,示意一同往旁边村委走。 “小许,办酒这件事,你还是得回头当面跟伏冬,老首长他们确认一下,这事儿你还是得听一下我们的。” 路上,忽然陷入沉默,薛培春和老客忽然又开口。 老客道:“伏冬同志的妻子,闻星同志,毕竟不是若谷同志的亲生母亲。席间,我一直在看若谷同志对她的态度。我听说……我也只是听说,当初若谷同志下乡是因为家里的矛盾,具体情况不知道。可这次你看,她和伏冬同志,和老首长之间,关系并不差。但到现在为止,只是和闻星同志打了个照面。人家家里的事,我们不好问也不想问,但咱们是朋友,以我们过来人的经验感觉……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些猫腻。老薛,你和伏冬关系好,你说呢。” “小许,我感觉得出来,你是真不喜欢伏冬,但伏冬这个人,心胸虽然跟老首长一样,可脾气不是……不是,他们许家脾气,全都跟老首长一样,一脉相承,都是那种耿直,但不心胸狭隘的。闻星同志什么样的性子,我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有些在意,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 “这事我也在观察着,你们知道什么多和我说说。”许灼很谦虚道。 …… 第590章 到头来还不是落我手里? 薛培春道:“我和伏冬认识有二十年了,那时候我们一起参加工作时,在互相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认识的,脾气投缘。虽然他的想法,比较受刘子冲影响,可君子和而不同嘛。他呢……他结婚时,我还去过。若谷同志的母亲姓聂,家里也是参军的,叫聂旻昀。十年前,我忽然收到伏冬的第二次婚礼邀请,当时我没直接接到电话,也就没去。” 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 许兮着和许若谷年纪只差了三岁,和许灼几乎一样。 就这点,便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闻星同志也不差,鄂省人,和许家同根。”老客淡淡说道:“不过,闻星爷爷辈就比较有名了,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七子之歌》知道吧?” 许灼一惊,恍然大悟。 这家世也太厉害了,没谁了。 也难怪许延光能看上人家,原来不止是看上人家相貌啊。 “你别觉得姓闻的厉害,开国元勋里姓聂的有几个?”薛培春叹了口气道:“其实老首长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大媳妇,脾气各方面都更像许家人,但做人做事又比许家人有条理,温和,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我二次收到结婚邀请时都愣了下,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还用两个人旁敲侧击地说么? 许灼今天就发现这女人不简单了。 宠辱不惊笑嘻嘻的,是个难缠角色。 只是不知道这许家内部的矛盾有多少。 三人走着聊着,有说有笑地进入村委,恰好碰上了张志强、张启民等人,几人看到后,连忙对薛培春和老客打了招呼,也对许灼笑嘻嘻的。 与此同时,十七号三楼主卧。 窗帘拉开,精致的木头玻璃移门打开,阳光与微风吹了进来。 一眼看出去,就是一大片三楼阳台,花草繁盛,船木做的各种休闲器具,在阳光下散发着岁月静好的味道。 “阿光啊,这一圈走下来累了吧,睡会儿呗。” 闻星深深呼吸了一口,转过身去拿起精致竹编外壳的热水瓶,倒了杯茶,递给正在书桌前,享受适宜散光与微风带来舒适,一个劲在写着什么的许延光。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许延光淡淡道。 “这次都是请假下来的,工作也都交托好了,你这是忙什么?” “刚刚你没跟着一起参观,不知道我们这次收获有多大,简直是意外之喜,有些事还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你和爹不是来看人的么,怎么又转到工作上了?” “人是肯定没问题的,别说我先前就对这小子很满意,这次爹见了也非常满意,最重要的还是这小子的才能,阿星,我跟你说啊……” 许延光写到这里,放下笔头,开始眉飞色舞地对闻星说着见闻。 闻星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 “他是碰到全伯伯了,要是碰到别人,这种所谓的天才,还不得送进去?” “你多虑了,没有全伯伯,他也没事……我问你,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闻星想了想道:“这种事可不是小事,他的想法很科学,也愿意出血本来研究这些,填补国内在禽病专业上的空白,这是好事。但人家花了这么多本钱做这个,愿意直接把成果分享出来吗?我觉得,还是得发一笔补助才是。” “假如说,他不要补助,可以把这成果贡献出来呢?” “那不是挺好?这孩子格局那么大,值得嘉奖。我可以组织人手,把成果在各大报刊和党内报刊上宣传。分成多期宣传,加大影响。这么利国利民的好事,是可以让我国百姓取得巨大收益的……” “呵呵。”许延光笑着摇摇头:“你这想法就不行,容易把事情办砸了,到时候好事变坏事,弄不好你还得担责。” “我怎么了?你给我把话说明白,甭神神叨叨的。” “你知道我国有多少种猪,多少种鸡吗?” 接着,许延光就在自己老婆面前,侃侃而谈,好好装逼了一番。 看着一向有些内傲外谦的老婆,被震惊得睁大眼,坐在床上呆呆地仰望他,他内心甭提多得意了。 如果许灼在这里,肯定会惊讶于许延光这过耳不忘的记忆力。 感情许若谷那可怕的记忆能力,也是遗传的。 “不对,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知道这些?从谁那听来的?我猜猜……薛培春还是客玉评?还是……全伯伯?” “你怎么猜是他们?” “全伯伯在那个时代都是高学历的,又能一路当到将军……要不是太无法无天了,至少能开国上将。后来被伟人直接发到乡下来了……一个书生,又是将军,回头又当回农民,当年从南到北,从东往西,踏遍山河,这阅历应该是有的。要不然全国那么多地方的鸡品种,猪品种,别说普通人,隔壁搞农业的部门又有几个认得全?薛培春么……人家好歹是易城的市委书记,一把手,听说也很重视农业和工业,当年你们也是一起工作过,吃过苦的,我想他在那个位置上,有这些个阅历也不稀奇。虽然有些牵强,可这个策划,言论犀利,很是锐气,倒像是薛培春这有雄心壮志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至于老客……身为编辑,见多识广,知道这些合情合理,就是……他的性格,不像是能说这些话的。整个策划流程,循序渐进,一步步放大,是炮制大事的手段,值得学习。” “其实这些都是阿桃说的,当时我们就听着他一个人说完了这些。” 随着许延光话音落,闻星脸上表情别提多精彩。 许延光继续提起笔写东西,他道:“先前我就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真想收他当干儿子。不过这小子执拗,说什么都不肯,还呛我。看在老薛面子上,我也不计较,就是有点可惜……没想到啊,到头来还是落到我手里了,呵……” “可他……”闻星回过神,暗暗吸气,平复狂跳的心脏,眼睛盯着许延光脸孔道:“年纪到底是有些小……” “不妨事的,闽南地区,徽省,中原省,十五六岁生娃的太多。他们两个小的欢喜,爹也喜欢,老三也很认可,这就没问题了。不过,还是得想想办法把他弄到北平去,待在这江南实在是有点浪费了。他脑子好使,可以做的事太多。过来给我当个秘书,慢慢培养,以后成就比我高得多。” “你还是在意职级的,那孩子我看不是这样的人,不一定听你的。” “若谷听我的就行了,他听不听无所谓,我相信若谷能治他。” 说到这里,许延光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沉默了。 …… 第591章 知道啊,这就是我弄的 闻星抬眼看着这房子,细细打量每个细节,忍不住道:“阿光,这屋子住得真舒服,我家老房子也得弄一弄,就照着这个,你和那孩子说说呗。” “回头再说。这个房子你觉得舒服,不光是房子材料各方面问题,阿桃对建筑的研究,已经到了一个你想不到的地步。房子要根据所在地的气候风向等来选择朝向,也要通过湿度采光声音等选择建材。就这房间,舒服是因为他考虑到了通风,朝向,采光,声音还有家具摆放,空间占比,颜色搭配等各因素。这么专业的事,就算眼下清北那些教授也不一定做得到位。” 砰! 忽然,远处似乎传来了一点鞭炮声。 “枪响?”闻星脸色一变站起来,神情变得严肃紧张。 许延光顿了顿,摆摆手道:“没事的,一定是爹和全伯伯……他们两个做贼似的离开,就带了几个警卫员,不让我们跟着。我估摸着,十之八九是这事。你也知道,爹这一辈子最爱两件事,枪和酒。” “全伯伯两箱子枪当年不是被首长没收了吗?” “那都是多少钱年前的事了,那些破枪比较常见,全伯伯也不稀罕。后来他又通过爹重新收集了一批品相好的。罚没两箱,他收集了三箱,每一支都不同。打棒子,打阿三,他又收了不少。当时让他上交,他宁愿掉级下乡也不承认。上头也找不到,拿他没办法,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爹没办法,枪早就上缴了,平时只能去部队靶场玩玩。可部队的枪才有多少?” “唉……你去看看呗,我担心两老头在一起玩枪,容易出事。这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消停,怎么玩枪跟小孩子玩鞭炮似的……” “随他们去,他们两个生死之交,互相给对方不知背了多少次锅。为了避嫌,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也就为了若谷的事,麻烦了一下。如今再碰面,哪能不好好玩玩。你去说说爹吧,他要说不过你,就会说他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他要说得过你,也也浪费口水。都是老江湖了,别浪费力气。阿桃嘴皮子这么溜,今早还不是被爹突袭,跑过来揍一顿?” “爹也真是的,说好一起来,竟然不声不响的……” “不说这个,刚刚你和若谷还有小汤聊得怎么样?” “阿桃他妈是个好同志,很识大体,他爹是个朴素的农民,我瞧着有些糊涂,但乡下人么,有谁不犯浑呢。他爷爷奶奶我没见着,阿桃和他们也不亲近。江南本地人挺排外的,阿桃和小汤吃了不少苦,估计因为这个阿桃不待见他们。咱们也不要深究,省得触阿桃霉头。” “若谷呢?” “老样子,不和我说话,估计还记恨我呢……好在,兮着这丫头和她还算亲近,手脚也勤快,上蹿下跳的在帮忙呢。” “阿星,阿桃这个零食厂,回头你看看怎么给他提一提。” 一行多人,各有各的心思,许灼神经紧绷着,无暇顾及他人。 更不知道许延光夫妻怎样。 他现在,更关心的还是老客。 当他和老客唱了双簧,打了个电话给江报,直接找了人家领导谈判一番后,差点就“撕破脸”,关键时刻还是老客“力挽狂澜”。 当然,电话里说话的是薛培春当嘴替。 许灼声音太稚嫩,不适合,薛培春的声音就挺有威严。 把合约最终给定下来后,许灼对着薛培春夸道:“我看你比作家更像个领导,这语气态度真有威严,我可学不来。不愧是钢厂里的干部哈,前途无量,进修下,说不定可以当咱们易城大官呢……看把人家江报领导给吓得,哈哈。” “哈哈!”薛培春和老客对视一眼也大笑起来。 “走走走,喝会儿茶,马上就开饭了,放心,晚上这顿和中午这顿又是不同的菜,保准儿让你们吃得舒坦。” “不了,我们还有事,今晚还得应酬,下次吧。”薛培春当即摆手:“现在老客这件事完了,回头你就等好消息吧。我回去,正好送一送老客。你这里还是得集中精神……盯一下人。我电话早就给你了,也不见得你打给我。回头吃喜酒发喜糖,一定得请我和老客。” “这还用说?那我不跟你们客气留人了,以后想吃饭就来找我,不用什么理由。来我这里,至少能好好吃顿饭。” 许灼送两人离开村委。 到了长双路口,薛培春让他止步。 “小许,我问你个事,你跟我说实话啊。这个零食厂弄好后开工,你的产能和现在比,能扩展多少?” “满员状态,是现在十倍没问题……你想给我生意做?” 许灼随口开玩笑问了句。 薛培春和老客对视一眼笑道:“回头钢厂问你订货,你可别说没有。” “哪能啊,你们钢厂直接订……” “我们不可能直接订,这块儿基本交给了市政饮服公司来搞,回头你注意饮服公司的单子就行了,就怕你这儿跟不上。” “我这儿你大可放心,市内的消耗量再大,目前市场需求就在那里,我这一个零食厂保管能满足,绰绰有余。但是市外就不一定了。主要是现在,我们和菜篮子工程合作,很多单子还在往周边城市销售。” “你和菜篮子工程有合作?”薛培春顿时惊讶起来。 这个菜篮子工程,他也知道一些,模式上非常有意思。 他能知道,还是因为有人举报的缘故。 不过,人家手续各方面齐全,做事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的,再加上现在他也在一定区域开放了政策,进行实验,他对这种举报根本不理会。 老客也是惊疑了一声:“我在姑苏那,也听过一些风声,这是干什么的?” “比较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薛培春道:“路上我和你好好说。” 许灼道:“一句话,就是倒买倒卖。” “这可不是。”薛培春连连摇手道:“这事我还是清楚的……” 许灼笑着道:“你能有我清楚?” “你和菜篮子工程合作很深?” 许灼哈哈一笑,对两人有些得意地拍了拍胸口。 “都是好朋友,我也不瞒你们。” “目前菜篮子工程有三个股东,我是二股东。” “另外两个是我结义大哥和二哥,叫郑新国、郭昆。” “这个菜篮子工程,就是我提出来的。” …… 第592章 介绍下,我女儿对象 “郭昆原本是我们百湾镇最大的青头,不过他做事比较小心,也一直想办法转行做稳定买卖——我想他把这事做好了,做大了,给社会闲散人员提供工作岗位,让大家有活干,有事做,有钱赚,还能让人从良,也是功德一件。” “就是这年头投机倒把罪可不轻,他做的就是水上运输。” “他精通水路,船很多。” “当时我就出主意,攒了这个盘子,郑新国和郭昆两个就各出人脉和力气,把这事给做起来了。” “江南这地方好就好在物产丰富,不缺蔬菜,坏也坏在这里。” “很多农民吃不掉的菜,不能烂在地里,总归要卖出去的。” “可又没法去市里面。” “市里面不种地,有需求,路程太远。” “为了那几毛钱的菜,要费几块钱的力气,不值当。” “这些其实就是上游卖家和下游买家的断层,断层原因是中间的路不行,也没沟通……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 “比如对于乡下人来说,菜有点虫眼无所谓,可城里人要精致一些。” “所以,菜篮子工程收了菜,还要有专业的人清洗、分拣、捆扎。” “像是花生,瓜子,土豆,山芋这些耐储存的作物,菜篮子工程都会替我收上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当然,也要经过分拣才行。” “这里面的细节不少,多说无益,回头你们有机会试试就知道了。” 和许灼分别后,走在前往柘泾巷河的路上,直到车前,两人才回过神。 开门进去时,薛培春和老客对视一眼,忽然笑着摇摇头。 尽管他们自忖和许灼已经很熟了,可怎么都没想到,他还悄咪咪干了这么大的事,这怎么想怎么觉得离谱。 “老客,你不知道这菜篮子工程现在有多厉害。” “先前他们经营地盘,趋近于整个易城的三分之一。” “可最近百湾健酒不是忽然很红火吗?” “他们先前就在推销百湾健酒,手里也有大量囤积。” “百湾健酒一火起来,他们这里就是大货源。” “一下子,又靠着百湾健酒把地盘扩张了不少,甚至到了周边。” “我是万没想到啊……小许同志这本事真通了天。” “你说,人和人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看着小许这样,我再看看我儿子,越看越像猪,太湖黑猪。” 夜色很快降下,西边金红色一片,天空上无数鸟儿来去。 十七号这里又开始了晚饭,众人一起吃着聊着,好不开心。 尤其是这入了夜,十七号的灯光布置水平便体现了出来。 真是见光不见灯,到处都是有光无影,让人啧啧称奇。 在一些乳白色灯光映衬下,主客厅氛围和观感,都有些像皇宫。 这里头瞧得最仔细的,莫过于闻星和许兮着母女了。 由于人没有中午多,氛围似乎冷清不少,却也无伤大雅。 倒是因为住宿出了点问题。 许灼本以为这些人今晚都是要住这儿的,没想到饭开始没多久,说要去做事不来吃饭的楚跃华,忽然跑了过来。 “老书记,许委员,外面来了人,说是易城统战部部长周振兴。” 许灼没说话,看向全为民。 全为民看向许汉禹。 许延光打断氛围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一个瞧着六十岁左右,穿着夏天军装,戴着军帽的男人走了进来,到了近前,立刻脱下军帽,露出浓密白发,立正行礼。 “易城统战部周振兴见过两位首长,两位首长晚上好。” 许汉禹剔着牙,摆摆手,身子朝后一靠道:“得了,别一本正经的影响老子吃饭牙口……你小子打仗没见这么猛,搞这些表面工作倒是有鼻子有眼。还没吃吧,坐下来一起吃点。” 周振兴摇摇头道:“老首长,我不饿,我是来……” “你不饿我饿,去前面自己倒水喝茶等着。” “是。” 周振兴如释重负,立马离开,这也让整个副客厅吃饭氛围变了不少。 许汉禹见状,对许延光和许灼道:“你们两个去看看。” “我去不太合适吧?”许灼犹豫道。 楚跃华刚刚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周振兴进来后,实在太一板一眼了。 这里那么多人,天授村的人全都不知道这许若谷家里是什么人,只知道是军人干部家庭,可没想到统战部这样的高官见了,也得喊首长。 不对,是两位首长——全书记也是? 家里忽然多了两个这么牛逼的人,多少还是有点拘谨,不敢说话的。 许汉禹道:“你是这里的一家之主,没人比你更适合。” “成,听您的。” 许灼起身,便和许延光两个一同去了主客厅,见到周振兴。 周振兴并没有坐着,而是在主客厅里东看看西看看,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个房子的风格简单鲜明,又特别有味道。 因为这样极致简约有内涵的风格,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 见人过来,周振兴连忙放下茶杯,和许延光握了握手。 不等他开口喊领导,许延光就道:“振兴同志,你来这是为了住宿吧?” “太湖饭店那里都准备好了,我看迟迟没动静,下午打电话来又打不通,心里头有些急,就开车过来看看……这冒昧打搅,老首长没生气吧?” “别多想,振兴同志。这里环境你也看到了,没你想的那么差。我们今晚住这里就行,我爹和全伯伯多年未见,也想彻夜长谈,两个人有很多话要说。” 周振兴心里有点急。 虽然你说啥就是啥,可关键他这里收到了邺京军区司令部的命令啊。 他目光落在许灼身上:“这位同志是……” “许灼,我女儿若谷的对象。我女儿在这里插队,不肯回去,我们一家人都很想她,于是趁着中秋就一起来看看。这房子就是许灼的。顺便介绍一下,许灼同志还是天授村村委的委员,这事是全伯伯在操办的。” “许灼同志你好,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周振兴连忙握手。 …… 第593章 我虚不虚,你不清楚么? 看着这小伙子年轻英俊的脸庞,又看看这座比村委还大还漂亮的白房子,周振兴下意识觉得,这小子就是农村小白脸,加上家里也挺有钱,这勾搭上了大领导家的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步登天。 那老首长还帮忙镀金,给提干,这简直是…… 反正他的地位是战场上搏来的,不屑于这种小人。 碍于顶级大领导的面子,该笑还是得笑的。 许灼眯了眯眼,笑着对许延光道:“看来振兴同志对我有些误解,也很正常,就是不知道振兴同志接下来怎么处理。” 周振兴心头一咯噔,暗道这绝对是巧合。 他道:“是这样的,邺京司令部下了命令,让我务必好好招待,那边的领导已经到太湖大饭店了,还在等老首长呢。” 许延光有些为难地看着许灼道:“阿桃,你觉得呢?” “我想听听你们原来的安排。” “原来安排就是过了中秋,明天一天,后天一天,八月十六号返程北平。本来打算住太湖饭店的,顺便也把你接过去。你别多想,毕竟乡下地方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你看老爷子年纪大了,这随行都得带医生护士……来了之后才发现出乎意料。我的意思是……把老爷子送到太湖饭店去,明天再接过来。” “这个不妥,你和抗美同志两口子,必须留一对在他身边。理论上陪他去,抗美同志更合适。但是你处理事务更好。我个人认为……我个人之见,不是赶人,今天你们就一起回太湖饭店,把该处理的处理好,明天八月十四,后天八月十五,大后天八月十六,安安分分住个两夜。你们有职务在身,来易城应酬少不了。这些不安排好,应酬应酬不好,玩也玩不好。索性果断些。” “那成,回头你和老爷子说声,我去说纯属挨骂。” 话虽如此,可许灼也不高兴,还是把任务交给了许若谷。 许若谷在接到任务后,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擎天柱同志。”许灼郑重其事拍了拍她肩。 许若谷叹了口气,暗道一声可不是么,废物点心。 饶是她,也不敢在两个老头吃饭喝酒的兴头上贸然打搅。 只能让周振兴等着,找了个时间凑过去说了几句。 果不其然,起初许汉禹还挺不满的,不过随后听说可以拉着全为民一起去,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让阿桃跟着呗,也露露脸。”许汉禹道。 被许若谷否了:“许灼桃事情太多了,手里一堆活要忙,现在村里对外的很多事都是他和楚会计在搞定,零食厂顶多明天晚上就能布置完,后天就要试运营看看效果了。这些事,他一个人来不及,只能我替他来。” “也行,若谷你好好弄,振兴乡村,为人民服务,这才是我子孙。阿桃有些想法,其实挺危险,容易歪掉。需要有个人提醒,及时纠正。你啊,也要盯着他,你全爷爷是个老封建,太纵容他了。” “知道了爷爷。” 事情暂时这样定了,谁都不知道会出这样的意外。 酒足饭饱后,众人要乘车离去,还要带走全为民。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事——这是阿桃你要的吧?上次若谷来信,说让我找些,你看看,东西对不对。若谷不怎么给家里来信,也不怎么求家里事,偶尔来一次信,说了这事,我这可得给办好了。” 临上车前,许延光才想起一件事,让警卫员去拿一个布袋来。 这布袋打开,只见里面足足八只铜香炉。 这些铜香炉每一只造型都不一样,形状像是宋朝的,非常素雅干净流畅,胎子还非常厚,皮壳油亮,都是深沉沉的红色。 所有香炉底部都有“宣德年造”四个字。 漂亮,当真是漂亮,这种东西一眼老,关键是…… 特么一次性给八只! 许灼就记得上次提过那么一嘴,没想到许若谷这么放在心上,心下不禁有些感动,便很高兴地把这八只都收了起来,让许若谷拿盒子装好,回头放到地下室去藏起来,还要在本子上记一笔。 他有一本“宝册”。 上面记录了所有东西的名称,数量,规格,收入时间,来源。 这个归许若谷管。 入库的时候,许若谷还要给每样东西做个素描像。 “别忘了还有这个,这些也都是特地给你拿的,老爷子收到信后,揣摩了下,特地托了关系弄了些——”三婶让人亲自提着几个麻袋过来。 一个袋子一个袋子打开,让许灼看看。 许灼一看,人都傻了。 十几年份、几十年份的野山参,鹿茸,三七,天麻,冬虫夏草,海马,灵芝,红参,西洋参,川贝,人参花蜂蜜,沉香,锁阳,肉苁蓉等。 其中鹿茸,冬虫夏草,海马,锁阳,肉苁蓉是特地给许灼带的。 其余的才是给两人和许灼家里人的。 不是,许若谷家这么有钱么? 这么多珍贵的东西,竟然当大白菜一样送过来? 不对! 看了小一阵,他抬眼看着众人道:“其实……我不需要。” 许家人都用难以言喻的眼光看着他。 许抗美开口道:“不,你需要。” 许灼:“我真的不需要。” 现场陷入了沉默,许延光拍了拍他肩:“你总有需要的时候。” “我……” 许灼忍着火辣辣的脸皮,在所有人注视下把东西收走了。 收完之后,他有点不敢正视其余人的目光。 等人开车离开后,许灼红着脸盯着许若谷道:“是你说我虚的?” 许若谷抱着手,看天上月亮道:“今晚月色真美。” “你大爷……” “我大爷也是你大爷。” “唉……我虚不虚,你不清楚么?” “是啊,你虚不虚,我不清楚么?” “诶!你怎么这样!” “咯咯咯咯……” 两人回到十七号时,才发现家里一塌糊涂都被收拾干净了。 本来收拾掉饭菜,洗干净碗碟就行。 谁想到,戚家姐妹留了下来,把地也给拖了,沙发家具都给擦了,烟灰缸什么的也都倒了洗干净,屋子里简直亮丽如新。 “今天真辛苦你们了。” 许若谷转身去屋子,用红纸包了两张大团结,塞入布票肉票做成两个红包拿出来,塞到了极不情愿的两姐妹手里。 “一码归一码,你们能帮忙这么彻底都是情份。” “你们讲情份,我们不能当本分。” “拿着吧,拿着吧,这样大家也才都安分。”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职工宿舍里过这个点就没洗澡水了。 两姐妹弄得一身都是汗,许若谷就让她们去拿了换洗衣服来家里洗澡。 …… 第594章 告诉我,你反省出了啥? 洗澡前把衣服丢在洗衣机里,倒上洗衣粉,洗完也差不多能收。 安顿完两姐妹,许灼和许若谷牵着手去荡马路。 晃晃悠悠走在柏油双桥路上,人却是不少,这个时间点以前都没多少人了,如今却像刚吃完晚饭似的…… 也不对,细细看不少人都是陌生面孔。 似乎除了村里人,村外人也过来了。 还有些,竟然是撑船过来的。 “要想富先修路,许灼桃啊许灼桃……” “怎么了,不对吗?” “自信点,我想夸夸你,夸你是个天才。” “你才是天才,你全家都是天才。” “你怎么骂人呢?” “我说真的。” “你真的在骂人,就跟猫吵架发出各种怪叫似的,说不定骂得贼难听。” “真没有……” 许灼看不上许延光,但不代表不认可许延光的才能。 和这个人比,他自己只是占了穿越者通晓未来的福利。 可这个人做的一些事……因为和他主意相左,他来自几十年后,自然更清楚这种有着浓重改开倾向思想的人,会给后世年轻人造成何种灾难。 如今上面的也都是凡人,只能看到眼前及后十年。 不是伟人那样的天人下凡,一下可以看到几十年乃至上百年。 当然,是人总归会犯错的。 许若谷家,也就许汉禹老爷子一个憨憨,其余人都有些精明。 许延光思想前卫,许抗美看似刚直,实则心思细谨。 至于闻星这人,瞧着对谁都如沐春风,实则察言观色,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三婶和闻星也差不多,但比三婶要收敛不少。 最后,也就是那个许兮着,本以为和闻星是一样的。 结果和许汉禹老爷子很像,大咧咧的,有些豪爽,有些小心思却没什么心机,可能这也是许若谷能和她处得来,却极其排斥她妈闻星的原因吧。 毕竟许若谷这人从来都是爱屋及乌,一锅端的。 看她对待家里人态度就知道了。 对亲生父亲不冷不热,对继母排斥,对三叔三婶还算好,对老爷子是最亲近的,其次才是许兮着,这个冷热太有层次了。 许灼很想问问许若谷家到底什么成份,怎么连周振兴都来了。 周振兴他事后才知道是易城统战部长、副市长。 瞧他态度和全为民、许汉禹的态度,显然以前当过两个人的兵。 那是敬畏中又带着点亲近。 许灼私底下问了许延光,得知这个周振兴当过全为民手底下的大头兵,但没什么出息,蹭了点军功,被全为民嫌弃扔给了许汉禹。 然后当了许汉禹的警卫员,复员后被安排到易城来了。 主要原因也是全为民在易城。 许汉禹很清楚全为民是什么人,担心他又犯病,闹出幺蛾子,没人给兜着,所以把自己人安排过来,很多事也能周旋。 可谁想到全为民回归后竟然这么安分。 以至于到头来许汉禹还得找全为民帮忙安排一些事。 想到这,他最终是没有问出口。 不知道顶多也就心里难受,知道了,不管高了低了心里头想法都比较多,还会有点压力,再则许若谷能留下来,别的他也就不管了。 “那些铜香炉你还喜欢吗?”许若谷的问话,把他思绪拉回来。 许灼笑着道:“太漂亮了,都喜欢,就是药材不喜欢。” “咯咯咯咯……”许若谷笑得肚子疼:“那时你受伤,你这人本来就不壮,我怕你伤到了根,于是就……” “呸,你才上到了根。”许灼立马打断道。 “对对对,没有,没有。”许若谷憋着笑道:“那个,我爷爷问我,家里头怎么没有花瓶,我说没想过,他问我要不要。” “花瓶啊……嗯……” “我觉得不用了吧?现在你这么弄就挺好的,多个花瓶不小心砸碎了咋办,以后家里有孩子,这种事避免不了。而且为啥要弄花瓶?” “把花瓶安在家里,意思是‘瓶安’,谐音‘平安’。” “碎了不就坏事了?” “那叫岁岁平安。” “哎呦喂,都是封建迷信。”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咱家里确实少些瓷器……也不是什么瓷器都能放,颜色太杂。不适合放青花瓷的,要放青红瓷。红瓷的话,放郎红比较好。” “郎红有点鲜亮,我觉得钧红可以。” 许若谷跟着许灼久了,杂七杂八的知识也记了一堆。 这种有想法又能上秤的谈话,就让许灼感到很舒服。 如果是万芸在这里,多少会问东问西。 这还是好的,换成别人,那就是要啥瓷器啊。 比如他妈肯定会说,放个咸菜坛子不也一样嘛。 那这天就没法聊了。 “钧红瓷颜色有点深了,比家里家具的颜色都深一层。” “那郎红有些浅啊。” “不是这样说的,你看效果图就知道了。青黑色的金砖地面是底色,给人感觉地面沉重。紧紧连着的墙壁是磨了珍珠蚌壳的珍珠白,给人感觉是轻盈但不单薄和轻佻。由黑转白,由下往上,也暗示由重变轻。地面上是家具,家具颜色比地面浅一大截,但仍旧显得深沉。放瓷瓶等摆件,得往上摆,不是放地上,这样在空间水平里就比家具高一个维度,所以颜色要更淡,显得更轻一点。这样整个空间颜色才有向上的感觉……这些你比我懂。” “我知道画画,也知道颜色,但不知道家装逻辑,这个你是专业。” “唉……我真不如你……” “那我觉得其实霁红更好些。” “你说得很在理,可那玩意儿家里买得起吗?” 以前有句老话,要想穷烧郎红。 郎红模仿的是宣德的宝石红,所以出来的瓷器玻璃感很强。 但许灼觉得这种玻璃感太轻浮,像是贼光。 相较之下,霁红就好很多,且以前人为了烧霁红,珊瑚玛瑙各种名贵材料,无所不用其极地往上堆,甚至用黄金。 他个人认为,霁红是比郎红更高的存在。 但别说霁红,就算钧红釉……古代红釉瓷器,他到现在都没见过。 “其实我让……咦?” 许若谷正要说什么,眼光一瞥,看到了道身影。 她拉了拉许灼。 许灼顺着所指看去,只见茅淳珊家门前蹲着一道黑影。 “阿山?” 他走上去,蹲下来,摸摸这孩子脑袋。 果然是阿山。 “你啥情况?” 阿山默默地把一张皱巴巴试卷拿出来,只见上面是红色个位数。 “我娘让我反省。” “你反省出啥了?” “啥也没有,就是蚊子比较多。” …… 第595章 这年代有个政策人人喜欢 “你这功课落下的也太多了……”许灼对阿山这孩子好感还是挺多的,他起身喊了句“淳珊姐,阿山我先领走啦”,然后带着阿山就往回走。 “许爷叔,咱这是去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给你补功课了,光反省能让你分数上去?反省是人干的事,分数高低和人好坏无关。” 许灼带着阿山回到了十七号,让他洗了手把书包放下。 阿山的功课掉了太多…… 好在这年头的功课,对许灼来说和小孩涂鸦没区别。 许灼先做了一些题目,测试下阿山。 确定好原因后,便开始帮他纠正了。 做到三分之二,老妈出来了,看到许灼这么认真,上前瞧了瞧便开口道:“你有时间也管管小烨吧。这孩子现在有点不务正业,一有时间就往田头跑。原本好好的成绩,据老师说不上不下的,说他状态不对,心思不在学校。还有,他在校内校外,好像都拉帮结派的,我说说不听,你爹说也顶嘴。你爹说他现在翅膀硬了,也是你个做哥的带着头倒反天罡。” “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出格的事不少,出格不太多,串通一群学生欺骗老师,算么?” “呃……你不揍么?” “都是你带的好头,性子就那样,再揍不会改,只会变本加厉,反正你这个榜样带在了前面,你掀桌子能行,没理由他不行。” “呃……” “要不,让若谷带一带?他好像蛮怕若谷的。” 许灼露出了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许若谷真出手,估计他这亲弟弟得下辈子见。 想了想他道:“回头我给他补补课吧。” “成,你也说说他,他现在不光是班长,还做了全校学生代表。” “啊?怎么回事?学校什么时候有学生代表这回事了?” “你爹都被叫过去问话了。”老妈小汤很是无奈道:“咱们这儿学校是没有的,平时比比较看重分数,这也是老书记带的头。你知道的,老书记这人是旧社会知识分子出身,很注重教育。这十年期间,别处都停课,老师都失业,也就咱们地方上小学初中还在运行,都是老书记在撑着。村委好大一笔钱,平时都是给了学校用。你没发现,咱们村连同周边这些村,没什么文盲。老书记不立学生代表,老师说是老书记不喜欢搞这种团体。不过小烨不知怎么的,确实胆子大,在周一早上的优秀学生发表演讲上,他提议了这事,然后基本全校都选了他。这么一来,校长,教导主任,老师什么也不好说什么。” 许灼人有些麻,怎么感觉许烨这混小子想当学生头子? 当初红卫兵很多人都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其中尤以学生势力为主。 这些学生肆意打砸学校,也不是随便来的,背后都有领头学生。 想来全为民就是因为这样,才不立学生代表的。 好么,许烨这兔崽子不声不响也不跟他商量,就搞出了这事。 他都有些无语。 “妈,老师有没有说他利用学生代表这个身份做了什么事?” “他先是组建学生会,立了学生会规矩,像学生会进入指标什么的。然后每天都会有学生自主主持的广播,不过学校怕闹出事,就指派了指导老师。学生会有固定要做的事,就是检查纪律什么的。” “那还行啊,我觉得挺好的……” “好个屁,学生会没有主席,只有轮值主席。” “那不挺好的吗?还挺民主……” “谁当轮值主席他说了算。” “这……” 还搞暗箱操作?这么离谱? 不对,许灼忽然觉得这些事有些熟悉的味道。 他拧着眉头细细一阵思索,这才恍然大悟。 这件事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学生怎么会听他的。 凭什么听他,为什么听他,怎么会听他? 毫无疑问,这背后一定有“利诱”。 哪里来的“利诱”? 不用多想,许灼先前教他弄黄鳝钩,搓尼龙绳软钓,之后还教他有事没事可以挖草药,洗草药,分拣草药,卖给药店,自己赚点零花钱平时买吃的。 药材收购站这里,他都打好招呼了。 小孩子玩闹么,跟袁如辉也就一句话的事。 细细一想,其实这年头小孩子身上基本上是没钱的,稍微给个一分两分三分的,让他们利用闲暇之余做事,他们也肯定愿意。 国家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 比如学校里老师会给他们每个人发蓖麻子。 让他们拿回去种在自家门前空地上。 到了一定时候,就要收了后上交。 蓖麻子这年头可是战略物资,他们这儿每个学生都要种的,没有例外。 许烨这小子就是在各种抄啊。 想来就是利用他给铺的路,组织学生的力量在中间赚差价。 “成了成了,我回头给他补课时敲打敲打,这事问题不大。” “那小暖一起过来吧,那孩子读书用功,但不怎么聪明,想好也好不起来,你弟是能好不学好,我怕他走歪路。” 老妈已经洗好了澡,说完回房间听起了收音机。 许灼则继续辅导着阿山,帮他更正些东西。 其实这年头的卷子什么的,都是老师手写印刷的卷子。 上面的东西,和书本上的东西,完全能够对应。 在书本上就可以找到考点,书本上找不到,可以思考下老师出题目的目的,这些都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的。 考出来即便很差,也只要订正就行。 哪像几十年后的魔怔人一样,为了提高一分要抄一百遍,早读课默写突击,一天默写个两三遍,光是抄写都是正常作业量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主要原因,还是这年头教育没有改革,仍旧不是太重视。 也可以说,国家还没有重视教育的资本。 许灼给阿山补课,也就半个小时的事,便帮他把所有功课都给订正后,又加强了一遍,这时时间还够,他就拉着阿山练英语口语。 如今英语都是不列入考试,考试不列入算分的存在。 就算不学也没关系。 说实话,许灼甚至很喜欢这时代这样的政策。 …… 第596章 你不会过来,嫂子会过去 但他也知道,一旦改开,有大量翻译饭要吃,眼下华夏落后,想学习人家先进的知识经验,就必须把英语给学好,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穿越来之前,全世界已经开始学汉语,英语在教育体系中比分已经降低。 大家都说这是华夏民族强大的先兆。 可殊不知,没有那么多前人学英语,学外语,翻译国外各种着作论文回来,给国内人使用和研究,又哪里来这后世崛起的基础? 落后人家一百年,甚至一百五十年,追上却用建国后的七十来年。 这里头要花费多少人前赴后继的呕心沥血? 好在,阿山是个本身学习能力就比一般小孩强的孩子。 许灼补课调教尤为轻松。 许若谷嫌无聊,就回房间去画东西了,今天这么多时间都浪费在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人际交往上,这简直是慢性自杀。 她得赶紧把白天断掉的工作进度给追上去。 砰砰砰…… 许灼整和阿山练口语时,外面门敲响了。 开门见是有些狭促不安的茅淳珊。 她朝里头张望着,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给你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阿山我记得原来功课还不错,这暑假落下比较多,以后来我家做作业吧,这样就能追上了。” “这不行,你也忙的。” “正好我弟弟妹妹也要补课,多一个不多,不麻烦。” 许灼让茅淳珊来家里坐会儿,稍微聊聊。 阿山被关在门外,明显是被抽过一顿了。 这孩子皮,被抽也正常。 就是阿山态度也挺硬的,被抽了也不吭声,不掉眼泪。 估摸着是从小没爹,苦头吃的比较多吧。 茅淳珊进来后四下张望后,小声问道:“阿桃,今天来的是若谷家里人吧?” “是啊,淳珊姐你看到了?” “看到了,那周围跟着的一群人都是身手好的军人,姐不会看错,这些人应该是警卫员,若谷家里身份不简单呐。” “她爷爷是老革命,和全书记是战友。” “不,阿桃,我的意思是,你留意过警卫员数量没?” “呃……那些人……我没留意,大概是八个。” “文件明文规定,团级干部以上才能配备一到两个警卫员,营级以下干部则配备的是通讯员。” 团级干部以上才两个?! 那这八个是什么级别? 军衔少说不得是将军? 不是……许若谷家里的路子这么野的吗? 这么算年纪的话,许汉禹怎么说也是开国将军啊,这实在太猛了。 “阿桃,他们家里人什么态度?姐的意思是……”茅淳珊看着许灼的脸,担忧道:“因为战争年代,他们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本身地位低,靠的是本事,不会看不起身份阶级低的人,但也会小瞧人……” 茅淳珊欲言又止,意思也很明确。 许灼笑着摇头道:“没有,他们家里人都挺好的。看她爷爷的态度,应该是允许了。只不过……您也知道,我和她的事,顶多只能到定酒。” “同意就好。”茅淳珊松了口气,瞧着许灼的眼睛,眼皮子慢慢垂下,她转而看着阿山道:“阿桃,你以后要碰的水深着,能躲就躲。最好当个兵,让全书记帮忙,混点军衔军职,复员后来地方上掌握一定实权,有自己地盘。不是姐势力,是上头的交锋变幻莫测,最好你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和当兵的打交道是这样,和那些文职干部出身的就更难。那些人,能当干部,不可能是文盲。很多人在建国前就是书香门第,是地主,有家有业的,有实力有家族。虽然姐是吃瘪的,可姐现在想来想去,越发觉得伟人当年做得对,做得好。你要是碰到干部出身的家庭,他们根本瞧不上你。想把这些人洗掉,一个十年不够。让真正人民当家做主的话,两个十年又太伤,唉……伟人想要以时间和格局,来让华夏彻底脱离过去的根基与阴影,改天换地,正本清源。”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有些事,已经过去了。一代是一条赛道,一代人是赛道上互相竞争的对手,下了赛场是朋友。大家都在抓主要矛盾,就看谁抓得准,谁抓得次。但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至少我看不到尽头,人的时间却有限。所以这不是长跑,是接力赛。有些接力棒,已经落下来了。” 谈天说地的,许灼最在行了。 他也不知道茅淳珊为何会发出如此感叹。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过去的茅淳珊是怎样的人。 这些年的下乡插队生涯,早让她脱离原先阶级,看清了太多事。 茅淳珊带着阿山离开后,许灼便关了门去洗澡写东西了。 路上碰到了刚洗好衣服的戚家姐妹。 两姑娘全都披头散发,乍看,竟然看不出一点差别。 细看就能从身高,眼神,还有脸上细微的痣可以分辨。 一夜过去,隔天清晨,起床的许若谷从衣柜里找出短裤,扔给许灼,让他穿上后起来,自己去锻炼,饭就去养殖场食堂吃了。 “你呢?今天不揍我了?”许灼揉眼打着哈欠。 打了一晚上的仗,矛都快磨平了,腰酸得只想趴着。 最后一发结束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 “公公婆婆都在家里呢,给你点面子,你也要自觉。” “诶……您啊,真是我的宝贝疙瘩诶~” “别甩这恶心的京油子,也不知哪学的,一副二环小巷里的太监音。” “您就说,这正宗不正宗吧?” “普通话采用的标准是滦平县土话,不是京片子,易城话都比这个好听,这话音听着就跟天生当人奴才似的……” “成,你清高,你了不起,你……” “你起不起来?” 许灼眼睛都没睁开,一个摸爬打滚就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了。 舒活舒活筋骨后,他推开了门,象征繁华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一眼便看到了塘口码头处密密麻麻的人。 这么大的地方,一天至少上千人流量…… 还没正式开张,就已远超五村集镇。 许灼跑完步,锻炼好后,拿着碗就去养殖场食堂打了早饭回来。 早餐他多打了些,父母,他,许若谷,还有许烨也要过来。 “小烨,晚上放学来这里做作业。”吃饭时许灼敲了敲桌子道:“你要不过来,你嫂子就去找你了,到时候什么结果我就不管了。” 许烨差点没噎住,看着貌美如花安安静静的嫂子吃早饭,很乖巧地点了头。 …… 第597章 战神?你确定是他? 吃完早饭,许灼就去查看天杏楼建设情况。 目前天杏楼已经在浇筑好基础,在往上建设了。 古银杏树所在的范围被围了起来,施工地外面的也被布给围了起来。 许灼仔细检查了一下古银杏树情况,是真怕这玩意儿移栽来不久,根基未稳,就要在周围这么搞,伤它的元气死掉,那到时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目前看来,这东西没自己想象那么脆弱。 看完了天杏楼建设进度,就得去看看双桥菜市场了。 目前双桥菜市场已经浇顶完成,水塔水管大线路也铺设完成,目前正在同时进行外面粉刷和安装落地玻璃窗。 落地玻璃窗的窗框,是天授钣金厂自己造的。 就是玻璃来得有些慢。 许灼当时制定的就是双层真空玻璃,这东西他本来想跑玻璃厂的,但大工程都是全为民兼着,这事儿也交给他了。 当时许灼问他,懂不懂什么叫“双层真空玻璃”。 他说,不光得双层,还得钢化的,对不对。 许灼说对。 回头全为民也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一大块双层真空玻璃,叫他去看一看。 他当时挺震惊的,也托他的福,十七号里头用了很多这样的玻璃。 有这些玻璃加持,房屋整体质量又上升一大截。 虽然这些玻璃早就有了,可他没想到全为民不光认识,还真弄得到。 这年头家里用的都是毛玻璃。 比如说当时伟人等人出行乘坐的车子,那玻璃都不是普通玻璃,一面窗都半吨重,炸弹炸不开,玻璃窗底下装的是千斤顶。 当然了,现在他才明白,全为民可能是退伍来地方上的军队老干部。 易城统战部长都得喊他一声老首长,那能弄到这些资源也就能理解了。 相对的,以前他觉得开河运那么多石头,不可思议,其实对他来说,应该也没啥,就一句话的事,毕竟……江南这块地方,处于战争大后方,非倾巢之下的战争,一般也波及不过来。 前面有徽省顶着,后面有浙省顶着,自己又是大平原。 可偏偏很多建设资源不缺。 这些建设资源,说是首先用于国家建设,可这年头很多人的思想还停留在建设红砖房上面,根本不会去想“帝国大厦”“双子大厦”“大裤衩”这样的摩天建筑,对于国家建设也没多少具体概念。 那这多出来的资源怎么办呢? 尤其是江南这里,比起石头来,更需要的还是水泥黄沙和砖。 检查完双桥菜市场后,许灼立刻去了零食工厂。 昨晚上零食工厂组装完毕,今天因为要试运营,所以一大早所有员工已经到齐了,许灼来的时候正在开设安全会议。 会开完,工作开始。 由于新环境,不出意外地各种意外频发。 许灼亲自看了好一会儿,看质量,记录时间,检查产量,再看人员的状态,还有各方各面的工作细节。 零食生产小组和香料生产小组已经合并在零食工厂了。 只不过分成了好多条人工流水线。 核桃味瓜子流水线,茶味瓜子流水线,酒鬼花生流水线,怪味花生胡豆流水线,薯片流水线,十三香流水线,五香粉流水线,椒盐粉流水线,鲜辣粉流水线。 看起来线很多,其实有些工作是可以一个人大量做的。 比如说十三香、五香粉、椒盐粉、鲜辣粉的打粉,都可以一个班来做,然后送到下个装配环节由不同人进行装配。 再比如花生瓜子蚕豆清洗,也可以同一个班进行。 许灼仔仔细细看了一阵后,就开始对工作、人员、空间进行重新分派。 “有些事可以购买机器来完成,用手工麻烦,还不一定到位。” 反正现在由于双桥菜市场的初步完成,全为民也早让水电所拉了一个单独配电过来,和钣金厂一样,直接进行工业用电,无需担心用电问题。 “机器啊,机器哪里弄呢……” 然后许灼悲哀地发现,他到现在竟然没有任何机器生产厂家的联系方式。 “徐徐图之……” 工厂流水线暂时这样调整和管理,人员缺失明显严重。 偌大的工厂,这么多工作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人。 产量想要跟上去太难,要是有机器,的确就能翻倍了。 而且……有机器的话产品也能稳定。 他也没有那个工业设计能力,这种事只能找机械生产厂。 原本打算出了门去问问全为民的。 可全为民昨晚就跟着许汉禹去了太湖饭店,也就只能作罢。 村里张志强等人,估计也没这个人脉关系。 “嘿!”刚出门,正低头想着事,后背忽然一声咋呼,吓得他一哆嗦。 转头瞧去,看来人,他脸色变了。 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呵呵道:“艾老爷子,您怎么这么早来了啊……” “听说你对象家里人从北平来了,想来这几天会比较忙,谈婚论嫁的,我也能理解,所以一大早过来截胡。” 许灼勉强笑着道:“我随时都在啊……” “我来找你好几次了,要么人多被楚小子给赶回去了,要么就是你不在,这不得早早地过来,找一找您老这大忙人么?” “诶唷,诶唷,您可别折煞我了……” “得了。”艾钟华走过来拍拍他肩膀,递过来一根烟,许灼不抽,反掏出烟和火柴来递过去,艾钟华拿了烟,直接掏出个zippo点了起来:“你小子,没必要这么躲着我吧?毕竟,我又不是什么恶人。” “没,我这儿真事情不少……” “是事情不少,还是被人家女方给欺负了?我跟你说,女方势力的,刁钻的,其实都好,你能耐我知道的,这能治的服帖。可人家要是家世太好,看不上你的,这就挺难办了。关键时候,你真想成事,得去求求全土匪,让他耍横。全土匪可是有点底子人脉的,真耍横,甭管谁都要给点面子。” “全书记这么牛,谁都得给面子?” “不是他牛,是知道他的都犯怵。你想想,有这么一个人,这骨折肩窝中弹的情况下,用牙齿把个鬼子整个脸给啃烂了,脖子给啃断了,还嚼了人家的肉吃,这种人你怕不怕?” “呃……不怕,但挺恶心的。” “你也知道,当年咱们捉到俘虏都是优待,然后教化他们,让他们认识到侵略错误的。可全土匪干过啥事你知道吗?” “顶多杀俘虏,犯大错呗。” “他把鬼子给活生生剥皮了,虐杀了三个,剩下活着的吓得屎尿横流,彻底疯了,看见他就磕头。后来交换俘虏,又碰上了他,那几个俘虏见到他,冲过来给他磕头,脑袋都磕破了。这种人你怕不怕?” “你……确定是他干的?不是以讹传讹?” …… 第598章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全土匪那时候号称疯狗,他带着几个人跑到大后方去,把鬼子后方士官的家里人,儿子女儿老婆什么的,统统剁碎了扔猪圈里喂猪。但这事也不能怪全土匪,帮助过他的恩人一家子,就是被鬼子当着男人面凌辱后,当着男人面又砍掉小孩,女人和老人的头。全土匪找到他恩人时,男人已经疯了。全土匪当时发过誓,以牙还牙,十倍偿还。不过全土匪年轻时太过气盛,得罪人不少。海城当时有很多青头混混,都和鬼子什么的有勾结,有一个算一个,被他灭满门。关键是,全土匪杀人全家,但不杀那人本人。” “卧槽……”大热天的,许灼头皮发麻:“艾老爷子,你和全书记有仇,也不至于这样造他谣吧?” “嘿……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告诉你,全土匪这个凶名管用。” “那也没用啊,我女朋友家里人都还行,是我有点瞧不上……讲真,我这个准老丈人有点官僚主义作风,还挺有领导干部派头的,心高气傲,他和所有人站在一起就好像刻意强调自己不是普通百姓似的。我不喜欢。其实我故意惹他生气了好几次,看看他心气,这人就是心胸挺宽阔的,当兄弟处都没问题。” 什么叫“当兄弟处都没问题”? 这把艾钟华给整无语了。 讲到这,许灼想到什么,立马把钥匙拿出来:“皮子给你换上了,你拿过去玩吧,这东西放我家里也没用……” “不,我来不是为了这事,先说说你的,办酒没问题干嘛苦着脸。” “唉……诶?”许灼忽然眼前一亮,看着艾钟华道:“老爷子,问你个事儿,你认不认识机械设备生产厂家?” “咂?” “是这样的——” 许灼把零食工厂所需设备说了一下后,艾钟华噗嗤一声被烟呛到了。 “这种事你还要找那劳什子厂家?叫我给你做不就行了?” “啥?您连这个都会做?” “不是……小许,你想想,这些东西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个电机连着一个需要特殊运转的设备么?像是打粉,不就是电机连着刀片放入一个盒子里么?剩下的也就是开关和调控,这有什么难的?再比如你要的切片,这玩意儿把打粉机改装一下不就成了?” 许灼懵了懵,一想还真是这样。 似乎所有的机器,都无非是电,总控,电机,然后连着个功能件。 “您真能按照我要求做出来?可是我连自己所需机器的样子都不知道长啥样,这样能成么?”许灼还是有些狐疑。 艾钟华摆摆手,拍着胸脯道:“我一个七级工,摩托车都能给你手搓出来,还差这种脑瘫玩意儿?” 许灼顿了顿,抬眼看着艾老登,眯起眼道:“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嘿嘿……”艾钟华搓着手一笑,果然图穷匕见了,他道:“上次你说的那个电动车啊,我觉得挺有搞头的,可现在有个很大很大的问题,你知道是啥?” “很大很大的问题?不止一个吧?电瓶车总控你解决了?电瓶你解决了?外壳生产的事你解决了?” “不不不,这些我都可以让人来弄,现在问题是什么?是电机。你要车子开起来有力量,这个电机小不了。可你也知道,这电瓶车就那么大。光电瓶已经很占地方了,再来一个电机,加上车子自重,人一上去根本推不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要是能解决电机的问题,你就能帮我解决所有基础生产设备所需的问题?” “小许,你摸着良心说,电机问题要是解决了,你要的这些东西,它的效率和使用各方面会不会更好?” “我生产食品,主配件要用三零四不锈钢,你能弄到?” “你说的三零四是美标的吧?国产型号应该叫2cr13钢,对不对?” “呃……”许灼脑子里没这个资料,也不知道这么专业的名称,但他知道别的:“不清楚,我知道的是百分之十八的铬和百分之八的镍。” “那就是了,五二年太钢电炉投产时我就在场,记得清楚,就是这个。这东西我要弄,直接让全为民去打条子去进就行。包括你做切割机器用的刀头,普通的肯定不行,也得用特殊钢材才行,直接让全土匪弄就成。” “他要真弄不到呢?” “那还不简单,废品收购站的夏健雄认识吗,那个独眼,你应该认识吧?他那里可是囤了不少钢片。让全为民去拿,弄来之后交给厂里的洪阿九。洪阿九只有九根手指,他是铁匠,因为现代化不景气了,他就被全土匪弄进钣金厂照顾了。不过洪阿九打铁手艺还是很不错的,钢材处理一下就行。” 许灼直勾勾看着艾钟华,看得他发毛。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凭啥觉得我能弄出电机来?” 艾钟华老脸一笑,皱成菊花:“你别告诉我,这么紧密的摩托车都能设计出来,对于电机这玩意儿能不了解……”看许灼不为所动,甚至脸上有着一副看你表扬的模样,他双手合十求道:“唉,小许,我也是没办法了。目前电机你要加强转速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就是加大电压,要么就是把转子内铜线加粗。可转子内铜线已经在出场时,处于饱和状态,功率上限在容积范围内已是最大,就算增大电压也提升不了多少。反而因为过快转速,导致电刷烧掉。电瓶车总不能开着开着烧掉吧?以目前电机的水平,想要驱动电瓶车,这体量也不小。我粗略算了下,这东西推重比太低……” 许灼一听这话,就知道艾钟华已经深入研究了一段时间。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手里有两套特殊的马达设计图,但我不能给你,除非申请到专利,否则我宁愿不拿出来。” “专利这东西不好弄啊。”艾钟华先是一喜,可又很快眉头紧皱。 目前国家还没转型,仍旧沿用先前那一套。 那一套的体系下,便不存在个人专利这么一说,都是希望你贡献出来给国家做贡献的,最早专利保护法都得四年后。 但实施得到八五年四月一日。 想来想去,艾钟华看着许灼道:“事情还得扔给全土匪。除了他,你找谁都没用。这东西基本和资本主义绑定,咱们国家不流行。” “我找他?我找他还不如献给国家呢。”许灼没好声好气道。 …… 第599章 乡下老虎误入神仙局 这东西许灼是真舍不得拿出来。 那天想到无刷电机时,他就把图纸画下来了。 其实无刷电机原理很简单。 有刷电机,就是小时候玩赛车里的马达,中间一根轴上绑着铜线圈这叫转子,两边是永磁体这叫定子,通电就能转。 无刷电机就是反过来,中间转子是磁铁,两边是定子是线圈。 当然,这里头还得加一个半导体霍尔元件。 这么一来,就没有电刷什么的事了,没有摩擦,没有发热,没有损耗,同样马达容积下,功率不知道是有刷电机的多少倍。 还有一个马达,是线性马达。 线性马达,就是把马达平展开,将围绕转子的定子,分在左右两边,中间平放转子,但是这个马达不是旋转的,而是上下推动,做直来直往线性运动,而非传统马达这样的旋转运动。 这东西剖析一下,其实结构也很简单。 艾钟华听这话,也是脸色一窘,哭笑不得。 没错,全为民纵然是个土匪,各种不好,可他有一个特别大特别大,别人都比不上他的好处——这人特别大公无私。 如果不是这个优点,据他所知,这人都能被排队枪毙几小时。 “老许!”就在这时,一阵摩托车轰鸣声传了过来。 只见蔡淳骑着那条军绿色摩托车,轰然而至。 许灼和艾钟华暂时作别,迎上蔡淳,将他接入家中。 “老许,情况咋样了?” 一进入客厅,他坐下来便问起了房子的事。 “规划图,设计图都弄好了,效果图还没做出来。” “效果图……不做也没关系,我相信你。” “蔡哥你相信我是情份,我把事情做好是本分。” 这番话直接让蔡淳心里头乐开了花。 许灼说着取下八一双肩包,从中拿出一打图纸递过去。 蔡淳接过后,便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这房子好啊……这房子……真漂亮,有气势,我喜欢。” “蔡哥,你往下看看吧,有两套方案。上面这套的造价有点高,也因为你这儿面积比较大的缘故。总平方达到了两千三。如果不计代价使用最好的建材,弄好得十二万。下满一套方案则是简化版本的,只要五万。” 蔡淳一听价格,连忙往下看。 只是瞥了几眼,便立刻不再看了。 简化版本的有些小家子气,不是不好,是他喜欢大气的东西。 “就这个吧,十二万就十二万,只要能有图纸上的效果,我觉得值。” “那蔡哥你看,什么时候签合同?” “合同?” “建造这种房子,目前市内只有我们天授村的建设生产组有经验。这个组是村委的,也不是我说了算。我可以说,这单生意是我替村委接的。这么大的生意,总归要有个书面保证,不然我也不好向村委交代,您理解下。” “哦,这是当然的,这是当然,没问题。” 看蔡淳没有不快,他也就把早定好的合同,一式两份拿了出来。 结果蔡淳却是看也不看就签了。 这让许灼也挺无语的。 “蔡哥,要不你仔细看看?” “我还能不相信你么?” “不是蔡哥,那个……合同签署后,要进行打款。那个,您知道的,造房这年头最主要的不是人,还是材料。这些石头什么的,光靠我个人去弄,也没这个面子。我说是村里的工程,就让老书记打电话把这些大料弄来……那老书记肯打这个电话,也得跟人家有交代才是,对吧?” “这是自然,款子的事回头我就给你送……”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外忽然嘈杂起来。 大量的脚步声,夹杂着一群人说说笑笑,这就涌了进来。 许灼老妈已经去街上炒货铺了,家里只有他和许若谷。 许若谷还在楼上专注地画稿,也就是说只有他了。 “怎么回事?来客人了?”蔡淳疑惑道。 “蔡哥你稍等,是我女朋友家里人来了,到中秋前都会在这,你别介意。” “瞧你说的,终身大事何其重要,你结婚时一定得给我发喜帖,让我坐头桌,我一定给你准备个大红包,带人来撑场,保准你风光……嗯?” 说话间人已涌入了正厅。 最先开门的是许抗美夫妻,开门后三婶就进入家中,跟许灼打了招呼后开始忙活茶水什么的,往后则是全为民、许汉禹两个老头,在这后面则是许延光和周振兴,然后是闻星、许兮着母女,最后是便装的警卫员、保姆、医生、护士,还有一些跟过来的陌生人。 蔡淳看到周振兴时脸色就变了。 这不是他的老首长嘛? 只见两老头走过来,坐在主位,周振兴屁颠屁颠给搬椅子端茶送水,丝毫没有看到坐在一边的蔡淳。 许汉禹瞧了瞧,语气温和道:“阿桃,这位是朋友?” 全为民也看了过来,他认得蔡淳,眉宇间多少有些调侃。 许灼道:“朋友,他家想造房子,找我做设计,找我们村建设生产组当工程队,眼下我们事情刚谈好,您忙——全爷爷,咱们建设生产组接单了,回头这事儿您这里要过一下才行。人家出钱,所有材料到完工,我们负责。” 他把合同递给了全为民看一眼。 全为民稍微皱了皱眉,很快递还道:“这事找小楚,回头让小楚联系小周吧,平时咱们村建设各种材料,也是直接通过小周这里调解的。” “成。您这儿先聊会儿,我和蔡哥还有一件事要协商。” “什么事儿就这里说吧,也没什么外人。”全为民眼光一扫,皱眉说道。 许灼犹豫了下,他道:“您应该知道我先前成立的天授公交小组吧?” “那个亏钱么?” “不亏,还赚了点,每天纯利润可以赚个几块。” “几块,对你来说这不是鸡肋嘛。”许延光不解地看着许灼。 全为民为许灼解释道:“这事儿不是可以用功利来说的,事情能平账,已经算赚了,我是非常支持小许做这件事的。”顿了顿,他看向许汉禹道:“老狗,你也知道城里交通便利,但乡下到城里,乡下内部来往之间,其实非常不方便。尤其是刮风下雨什么的,这路更是一塌糊涂。” 许汉禹深深皱眉点头道:“不错,可偏偏是这样,华夏自古以来乡村还占的是大多数,人口也占大多数。毕竟咱们自古都是农耕走来的,这意味着大部分百姓都不方便,交通,医疗,卫生不方便,归根到底还是交通。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说农村建设,刻不容缓的原因。” “说建设,可怎么建设,什么又叫建设,也没几个懂。问问那些老学究吧,一个个臭老九,只会来一句‘藏富于民’。” …… 第600章 真还钱我全土匪了不要面子的? 全为民指着许灼道:“城市里要实现工业化,机械化,搞这些现代化的东西,发展处于战略优先。毕竟城市与城市之间的主路,这些国道,才能在国家出现各种危机时,起到决定性作用。全国建设,也需要以城市为中心站点,进行物资上的交流。从大局上来说,城市周围都是农村,农村到城市之间的路途虽然不畅,可也不长,是完全可以通过人力和工具克服的。” 许汉禹再次点头:“理论上是这么说没错,可实际上已经是颠倒了。咱们当时大方向,是农村包围城市,现在整体情况却是城市包围农村。城市起到中枢作用,是用来扶助支援农村建设,而不是吸取农村力量建设城市。唉……” 全为民道:“没错,所以即便是江南这样的地方,到了农村,你看到的也是人靠双腿,好一点的靠牛马,再好的也不过拖拉机了。可拖拉机毕竟是少数,这东西要柴油,柴油都是有配额的。那乡村之间的交通来往问题,怎么弄?城市里不是要搞现代化嘛,退下来很多骡子之类的。小许就把它们买下来,加上改装成厢车的板车,培养驾驶的司机,用来乡村到城市,乡村到乡村之间的公交。价格方面,轮渡公交低于火车,这畜力车又低于轮渡公交。村里人要出行,稍微付点钱也都能承担得起,可方便程度,却上了一整个阶层。” 这么一说,许汉禹这一大家子加上周振兴,全部眼睛亮了。 再看向许灼时,深深点头,不禁露出浓浓的欣赏与赞许之意。 全为民看着许汉禹道:“你说我胡闹,有些纵容这小子。可我不帮他,不支持他,跟你现在一样这么保守向右,又有谁来支持他为人民服务呢?过来时你也瞧见这码头了,菜市场还没建设好,就便利了多少人?这里几乎一个人,身后就是一户家庭。回头菜市场成了,路好了,加上这交通,你说多少人能受益?市政建设有市政建设的难处,国家现在整体也没余力,穷得叮当响,各处都要用钱,各处都没钱,那我们也不劳烦国家,自己问题自己解决嘛。” 噼里啪啦…… 主客厅里鼓起了掌声,许汉禹带头,谁敢不鼓掌。 全为民这话看似是打官腔,可也只有许汉禹等人知道,这是实情。 这些说完了,众人又看向许灼。 很显然,这种好事,光明正大的,也没必要畏缩藏私吧? 许灼拍了拍蔡淳的肩,不知道蔡淳已经后背湿透。 他道:“其实我能力有限,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背后倒是蔡哥一直在帮我。其实事情已经定好了,回头蔡哥会送我很多市里退下来的骡子,我呢会赠送蔡哥一定的股份。其实你们也知道,这种便民服务目的是为人民服务,有效利用资源,不是赚钱。所以说是股份,其实分红也分不到几个钱,只是为了表达感谢。” 说完许灼就把拟订好的增资协议拿出来,递给蔡淳。 蔡淳也不看,流着汗,带着微笑,当场签了。 签完还和许灼握了握手,由许灼送出了房子,到门口忙不迭跑路了。 事情折腾完,许灼也算了却一桩心愿,松了口气。 回到屋子里收拾一下合同什么的,回屋子里叫许若谷出来,一同见人。 今天八月十四,路上全为民已经和许汉禹商量好了,要带着人去易城到处逛逛,对于他们老革命来说,最关心的还是建设。 这逛逛,也不是看风景。 当年他们爬雪山过草地,什么风景没见过,什么苦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这最担忧和急迫的,还是如何建设,未来如何可期。 许灼不想跟着他们侃大山浪费时间。 可又必须得跟着。 这里谁都能缺,许延光夫妻都能丢掉,就他必须跟紧脚步。 无奈,许灼只能只能收拾一下,做好各种工作的安排,跟着一同走。 “姐夫姐夫。”趁着他和各处打招呼时,许兮着跑过来道:“姐夫,我过来是找你厚脸皮要个包的,姐姐说这事得找你。” 许灼一听你想白嫖,门都没有。 可再一听,许若谷都把事甩给他了…… “若谷那脾气,能这么对这同父异母,还是关系不好的继母孩子,已经算很不错了,平日里对待熟人也没这样……” 想到这,许灼答应了下来。 他进入村委,把合同单子交给楚跃华,将人数配置,材料采购数量等等,都另写了一张纸条,让他去办。 楚跃华接过纸条道:“许委员,这些材料加起来也不过三万……” “诶,运输费要不要钱,搬运要不要钱,设计我也没说是免费的,建设时清理要不要钱,咱们的人工不光干活给两块钱工资,每个人还得一日三餐伺候好,要不然哪来这么高的效率,这么好的手艺,对不对?再一个,建设小组是村里的建设小组,村里难道白给人打工吗?村里自己就不需要开支了?培养建设小组前后的花费,要不要钱?我这里也耗费了很多心血的,对不对?” 楚跃华抿着嘴,直勾勾看着他,点点头。 那你撑死五万,净利润七万…… 这个钱不论村里分多少,你自己都能占一大笔,不是他觉得许灼赚得多,就许灼付出,借给村里钱,还帮村里赚钱,辅助村里建设,他赚再多楚跃华都觉得合情合理,不会眼红,问题是…… 不是大哥,你这和从人家手里抢钱有啥区别? 两个月完工,造价五万的房子,你净赚七万,这不是骗狗进笼杀么? 这钱是不是赚得有点黑心了? “老楚,你可别觉得我昧良心,这两份合同是一个人。蔡淳想要利用职权强行白嫖公交小组的劳动果实,我能轻易让他吃这份东西?有了这笔钱,村里多少东西可以修,可以弄?哦对了,欠我的账也有足够底气还了不是?” “对对对……” 听到“还钱”,楚跃华想说什么,终究是啥都没说。 算了,这事是老书记和许委员之间的事,不是他能管的,他就当啥也不知道。 还钱?你啥时候见过全为民还钱了?全土匪的名头是白叫的? …… 第601章 姐夫,姐姐说你连内衣都懂 当然,此时此刻许灼还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全为民做事大气,不至于坑他一个小孩子后生晚辈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血汗钱。 不至于不至于…… “走吧。”到了门外,他挥了挥手对不施脂粉的许兮着说道。 看着她素颜面庞,许灼暗叹这年头的人真好。 这年头的姑娘眼中的光,都是从心底往外冒的,不需要化妆品来修饰。 虽然不知道许兮着心里头有没有身材相貌各方面都不如她姐姐的逼数,但看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想来人各有志,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个。 “去哪儿?”许兮着跟在身旁问道。 “给你拿包。”许灼瞟了她一眼,淡蓝色连衣裙换了,今天上身穿的是衬衫,下身穿的是那套用蕾丝边窗帘布做的马面裙。 这是许灼给许若谷做的第一套裙子。 很显然,以许若谷的脾气,没有她允许,就算亲姐妹擅自拿了穿了,也要被她直接摁在地上摩擦。 也可见许若谷对这个妹妹其实还是挺疼爱的。 “若谷让她穿这衣服来找我,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我对她好点么?可为什么就拿个包而已,偏偏要让她来找我?” 想到这,许灼问道:“你姐现在在干嘛?” “三婶还有护士什么的,觉得她身上衣裳好看,就问她哪里买的,眼下正在你们房间里看着呢……姐夫,我这身衣服你熟悉吗?” “熟悉。” “嘻嘻……我很喜欢啊,一眼就相中了,不过我没问姐姐要,看得出来姐姐也很喜欢。不过姐姐那里有好多套这样的裙子,她就送给我了。三婶她们也在试衣服,想要拿布票跟姐姐换,姐姐好像同意了。姐夫,这裙子哪儿买的?都一样的款式,就是料子不一样,应该有专门做的地方吧?” “你去问你姐姐,我一个男的这事哪知道?” “可姐姐说你很懂设计,除了房子外,连女人内衣都懂。” “咳咳咳……那只是我提议了,你姐姐就跟着画了,剩下的也是你姐姐和村上裁缝商量着一起弄的。你也不想想,这种贴合女人身体的衣物,没有贴身量尺寸试穿,能行嘛。我一没手艺二没时间,怎么弄……” “也对啊,我就说姐夫是正经人嘛,姐姐还说你脸皮厚。” 饶是许灼脸皮厚,都被这话给弄得差点绷不住。 真是他的好若谷,背后就这么拆台的? 嗯……现在看看这个小姑娘,他忽然觉得顺眼起来。 似乎有点明白许若谷为啥这么疼这个妹妹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来到了皮具小仓。 刚进来时便看到了这里一群人各种忙活。 原来陈皮匠的手脚很快,给他打下手的徒弟也已经找到了。 人工流水线已经支撑了起来。 “许灼同志来啦,你看看这个正式款的皮包质量怎样。” 陈皮匠就像没看到许灼身边的漂亮姑娘似的,直接拿着几个公文包走来。 这是海城唐宪生这边要的款式的正式版本。 比起先前临时出的版本要更加精致。 许灼仔细检查一番,这几个质量很稳定,一模一样,没任何问题。 “很好,就保持这个质量,一只差的也不能有。对了,我再提一个小要求。这个包内部暗袋的角落里,增加一行烫印。” “编号?” “对,编号。军需品一定要严格。每个编号谁做的,谁监督,最后卖给谁了,咱们这里都要记录在案。万一回头人家问过来,咱们对着单子检查就是。不过编号一定得做的隐蔽,还得用自制的钢印来打,免得被仿制。” “好。”陈皮匠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许灼同志想法多,且心细。 许灼和陈皮匠在这里说话,就指了指房间里囤放皮包展柜和货架,让许兮着自己去选——随着木匠进入村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做成结束,手上活逐渐减少,许灼有点不想放人走,因为他知道空闲只是暂时的,就让他们继续忙活。 比如说,给木工小仓,皮具小仓,竹编小仓添置展柜货架。 这些制作出来的成品,皮包,手串,手把件,崖柏的熏香线香等,还有精良编织品,都放在展柜和货架上进行展示。 还有一些材料的囤放也需要按部就班,也要根据这些需求来做柜子什么的。 也算是给村里各方各面都升个级吧。 当然,也有村民愿意花钱来定制各种家具的,都是走的许灼这里。 木料是许灼的,人工是许灼的,就算村委要用,也得许灼批准。 但因为不要家具券,只要付钱,虽然价格有点高,可问题是你要打制家具,没有家具券,有钱也没用,唯有许灼这里有渠道,谁不想搞一套好的。 最重要的是,都知道许灼这里请的是家具厂老师傅,手艺好得很。 六级工,这么厉害的师傅做的家具,价钱只比市价高那么一成。 怎么看都算是赚了。 人家去买家具,基本买的都是素的,有些桌面甚至是四拼板。 从木工小仓这里定的,多多少少都给你带花,大部分是双拼板。 甚至价格再高点,只用一整块大板子直接给你成型。 不少别村的人也闻风赶来。 许灼倒是想做生意,可都被全为民等四大天王给赶了回去。 后来经过妥协,直接用剩余木料做拼木家具,这才得到同意。 这种拼木家具,别村人也不在意,只要家具质量好能用就成。 可这倒是让许灼赚了一笔。 毕竟做各种东西,剩余的边角料很多,扔在那里也是当柴火烧。 至于这些剩下的木头粉末,许灼也没浪费。 当柴火烧未免有些可惜,直接拿来当疏松剂和营养,塞入马路花坛这里,栽培花草,可以提高草木的成活率,还能为后续提供营养。 许灼和陈皮匠在这边聊着规划。 因为目前这速度,有点提不上来,但人手已经是够了。 这还是得从流程上解决。 这边许兮着在那里挑选包,这个看看,那个看看。 两人也没在意时间,倒是惹急了很有时间观念的许汉禹。 他这里和全为民聊着,还在等着许灼回来一起出发。 结果左等右等,老头都有些生气了。 “阿桃人呢?”他问全为民。 全为民哪里晓得,不过还好许若谷走了出来。 …… 第602章 你滴,懂滴干活? “爷爷,刚刚兮着想要包,我让她去找许灼桃了,估计在皮具小仓,您再坐会儿,我这就去叫他。” “他还有做皮包的手艺?”许延光惊讶道:“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手艺人。” “许灼桃说过,每个男人其实都是手艺人,不过他的大方向还是设计和规划,这包也是他设计后请皮匠做的……” “你说的,是不是他背上的那只帆布的军绿色双肩包?” “那不是帆布的,那是皮革的,是许灼桃通过设计和皮具师傅用技术,仿制成了帆布的质感。那个包只是其中一款,兮着看上的是我手里这款。”许若谷扬了扬自己肩上挎着的包,所有人目光看去,顿觉这玩意儿有着说不出的韵味,她继续道:“以兮着的性子,估计在给所有人都挑。” 许延光看了看闻星,目光又看向自己弟弟和爹,说道:“阿桃做包这事我倒也知道,差点给忘了。我和他头次见面,就是在易城的友谊商店……对了,阿桃本事不小,会说一口极其流畅的英语。当时是这样的……” 他把友谊商店里碰到许灼,两人起了一定意见之争。 最后,请了路过的外国人过来询问,包括那两个外国友人的谈话内容,也事无巨细地一一说出,这让在场许多人都惊讶起来。 他们倒是对这“翁婿口舌之争”不感兴趣。 而是那外国人要花八百叨乐去买许灼双肩包,许灼都没卖而惊讶。 “这混小子,不知道现在国家缺少外汇么?”许汉禹没好声好气骂了句。 其实外汇这东西,八三年之后就逐渐不缺了。 一旦改开,和外国大量做生意,外汇缺口在短时间内补得很快。 这也是友谊商店逐渐没落的原因。 全为民连忙拍了拍他,小声在他耳旁嘀咕了什么,接着许汉禹脸色变得极其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全为民道:“真的?这小子本事真这么大?” “你小瞧人了不是?你真的以为阿桃就是靠嘴皮子?我可以站在外面监工一天,他这年纪,为了做事,也能在市里头跑来跑去。他要不去实践,没吃过苦,哪来这么多经验?别看这孩子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不爱动似的,那是人家谋而后动,一旦确定了,行动起来就得果决。” “唉……”许汉禹叹了口气,无比感慨道:“我确实小瞧了这孩子,咱们这么大年纪时在干嘛,玩卵呢吧?” “放屁,十六岁你他娘不是还在少林寺玩卵?老子还在读书呢。” 许汉禹一下站了起来:“滚你丫的,走,去瞧瞧。” 老人对这种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女人的东西。 但是,他对许灼还是万分好奇的。 昨天带着他们参观,也就去了养殖场之类的,他还以为就这些。 没想到许灼还有别的门路。 老人往哪里走,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跟着去哪里。 于是这群人就在许若谷带领下到了皮具小仓。 许汉禹父子仨,全为民,周振兴,许若谷等三名女眷,加上医生护士保姆,也就十个左右,剩下警卫员什么的都站在了门外。 这么多人一涌入,原本还算宽敞的皮具小仓,立刻拥挤起来。 陈皮匠吓一跳,不过在许灼解释下也就了然了。 “这包不错,真不错。”许汉禹一进来,四下扫视后,就落在了给海城做的军需公文包上,拿起一个来看,不断拉链关上。 旁边学徒见了连忙道:“同志,这可是给海城部队那边的做的,这做起来可不容易,一个都要几十块钱呢,您可小心着些。” “海城那边订的?”许汉禹等人惊讶了下,连忙细细打量,这才看到了这包上有特殊的黄铜军队徽章,非常之精致,气派,严肃。 全为民瞅了瞅道:“海城那些小赤佬的品味,还是这么娘们唧唧的,要我说,真男人的军用包,就得小许背上这样的……小许,这叫什么来着?” “八一款,八一系列有五种,都在这,有双肩包公文包和钱包。” 许灼指着柜台放在柜台里陈列的包说道。 这里放的,是他觉得真正不错的。 其中除了原版八一款的三只,剩下两只是给海城这边设计留下的“废案”他给直接做成了八一款系列,主要还是国旗,八一标等。 说是废案,不是东西废,只是审美和海城这边不符合。 他倒是挺喜欢的,觉得很符合军人刚硬,肃穆,以及华夏军人圆融的气质。 圆融,指的是华夏军人是人民子弟兵,军民一家亲,审美上不搞那种军是军,民是民的阶级隔离,所以包虽然有棱角,显得刚硬,但没锐利的地方,所有包的折角都是经过工艺处理和打磨后所呈现出来的硬朗效果。 全为民一把拉着许汉禹,就来柜台前看。 许延光和许抗美兄弟,自然也得跟着凑过来。 “这个很不错,这个公文包很有军队气质,这很好,我很喜欢。”许汉禹看向许抗美道:“你们那不是正在搞军容么?有没有这需求?” “需求量有,但不大,顶多几百只,不过我们那是海军,这包是陆军的。” “问题不大嘛,和阿桃商量,这种事你搞不定,阿桃来搞。” 男人和女人们从根本上就挺割裂的。 一群人自进来后,立刻分成了男女两队。 女人们都聚拢到许兮着这边,在满货架上挑选起了包。 男人们则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包如何,军队如何之类。 事情下的也很果决,许灼这里给出一个和海城一样的价格后,许抗美这里就有些接受不了,说海军穷,价格降一降。 毕竟一口气订了五百只呢。 一只包按照五十的价格,那就是两万五。 这可是一笔不小开支。 在一个,海城那里本来就有钱啊,人家花得起,不代表他们花得起。 许灼问多少钱一个合适时,许抗美为难地伸出五指翻了翻。 一张大团结。 “做不了。”许灼毫不犹豫摆手:“这个我都得倒贴。”顿了顿,他拉着许抗美小声道:“我觉得你们需求应该更偏向于实用。比如说海上作业什么的,需要防水防潮,存放实用工具。这样,回头我们详细商量一下方案。” “成。”许抗美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许延光凑过来道:“阿桃,这样吧,我这给个订单,价格可以稍微高一点,你找补找补一下。我这儿要求很简单明确,这个包得搭配中山装,要凸显干部的气质。数量么……暂时一百只起订。” 他说完看向了周振兴。 你滴,懂滴干活? …… 第603章 因为会开坦克,所以能开摩托车 周振兴哪里不懂他的意思? 其实一听海城在这里定了军需时,他心里头就动了心思了。 海城那些是什么人,猴精猴精的小气赤佬。 能在这个地方订包,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出手还这么阔绰。 说明这里肯定是有东西啊。 再看看这些包的款式,虽然挺有军队的味道,可也太……儒雅了些。 不过这审美上,他倒是更倾向于海城。 “许灼同志啊,我这里倒也需要不少包,就是不太明白,海城的这个包有哪些优点,要是可以的话,我们也就定海城这样的包了。” “你看,这就是优点。” 陈皮匠不知道这些人是领导,对于一心做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甚至有些糊里糊涂的,看不出这些人和许灼的关系。 只知道老书记都过来,带着人看包,应该是大客户。 听到周振兴说这话时,直接拿着一个海城军需公文包走过来,对着他一阵展示这个皮包的厚度,就在周振兴还以为他是想展示皮包质量时,却见陈皮匠包皮包一卷后一扣,直接形成了一捆皮革,往裤子口袋里一塞。 “哦?!”顿时,全场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这年头,这样的设计,还是太让人骇然。 许灼在旁边解释道:“一般包要么软,要么硬。软包可以做到这样,但不光得薄,还得在边角上处理,不然这个包卷到头时,这里皮革就会格外厚实,卷不过去,另一个就是皮革也得经过处理。这个包的皮比市面上所有皮都厚,可却能展现出来比市面上所有皮包都更柔软的性能。不过,软包有缺点,立不起来。” 说完,陈皮匠把皮包展开后,整理一下往桌上一放。 整个皮包看似做了扁平化设计,乍看挺单薄,没有棱角,不够立体,可是经过这么简单摆弄后,却能稳稳立在桌上。 “哦?!”众人又是一惊。 可更加吃惊的还在后头。 只见陈皮匠走到旁边,拿起一瓢水往里灌,然后拉上拉链倒悬。 足足过了十秒,没有一滴水流出来。 场内顿时惊呼声一片。 “这是三级防水,刚刚只是展示二级,这里面有暗格,暗格也是防水的。重要文件放在暗格里,水浸入,要通过拉链,通过内部主空间,最后才能往暗格渗透。整个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却能保证一段时间内文件没事。另外,要是出去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这东西可以当个水上救生球来用。” 这东西的防水和便携性,在这个时代就是妥妥的黑科技。 可实际上,这东西吃的只是设计和工艺。 陈皮匠对皮革的理解,还有自身手艺,本身就不差。 加上许灼脑子里还有很多工艺处理的技巧,这段时间也教给了他,这更让他手艺突飞猛进,达到了至少百湾镇独树一帜。 “这个包好啊,这个包真好。” 周振兴从昨晚回去后,就了解了许灼的概况,只觉这少年有点东西。 不过,也不多,很多的东西他觉得,都是仗着老首长撑腰搞的。 所以骨子里还是看不起这个吃软饭一步登天的小子。 可今天这一番展示,直接刷新了他的认知,让他明白,这小子不是小白脸,这没点真材实料,人家姑娘也不会看上他。 “就是,老首长可是从农民真刀真枪拼到今天的,怎会瞧得上小白脸?” 他一边惊讶之余,一边也给许灼下了个大订单。 许灼立刻趁热打铁,把订单协议给当场草拟,确定下来。 正式合同事后再补也来得及。 对于许灼这种小动作,许延光笑了笑,多少有些不屑。 怎么说呢,就像看孩子刚得到玩具,很怕被抢走似的。 可许汉禹却挺欣赏——行必果,果必决。 男人们商量事的时候,女人们也各自选了挎包和钱包。 不过许兮着倒是不想要挎包,她要了个背包,加一个钱包。 背包就是和许灼背上一模一样的八一双肩包。 这种包落在这姑娘身上,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经过早上的小插曲过后,众人便一路说一路走,朝着柘泾巷走去。 车子什么的都停在了那里。 本来是全为民和许汉禹两个老头走在前面的,许灼这个晚辈能站在后面,跟着许延光等人一同,就已十分好了。 只是许汉禹和全为民,说什么都要把许灼拉到前面去,一起走。 和这两个老头聊天,他们能说的只有两个字“建设”。 建设是方方面面的,除了修桥补路等,最重要的还是民生。 许灼的态度也很明确,就六个字:想致富先修路。 “这个就是‘道’。” 道,可以指路,可以指水,可以指河流,可以指铁轨,也可以指带宽。 归根到底,它们是一类东西。 网路想要通畅,在硬件条件固定的情况下,加强带宽是最有效的。 “以我之见,国家发钱,全民搞基建,可以为后世铺路,解决许多问题。运输各方面解决了,物资获取不困难,各地财富才更容易积累。剩下的地方建设,也总要以人为本进行规划,实行物资沟通。” “你这么搞,国家容易通货膨胀,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您这就臆想了。盘子越大,越容易自我协调。要是欧洲小国这么搞,很容易出问题。可老大哥,美仔,还有咱们这么搞,只能越来越富。当然,这也得好好规划,不是说搞就搞的。治大国如烹小鲜,动作不能太大。”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车子前。 一列看过去,足足五辆轿车,都是清一色海城牌的。 只是为首这辆车明显更大,是加长加宽过的。 司机提前登上去,进行车子发动和检查。 可这一发动就出了问题,为首这辆车怎么都打不着。 附近没有修车的地方,修车厂在市内,现在叫也来不及。 全为民说去钣金厂叫艾钟华过来。 可即便这样,那少了一辆车,这问题也不好解决。 那剩下的人挤一挤吧。 除了头车,其余车子都是四人的。 警卫员这边就算可以少带,也不能不带。 “这样吧,我立刻让人送摩托车来,老首长,警卫员里有会开摩托车的吗?” 周振兴连忙问向全为民和许汉禹。 “你们谁会骑摩托车?”许抗美问这些警卫员。 气氛忽然变得很尴尬,在场的没有一个会开摩托车。 有个人道:“首长,俺会开坦克,能开摩托车嘛?” 许汉禹抽着一口烟,皱眉认真点头:“没问题,我看行。” …… 第604章 我家摩托车是样子货,真的! “你瞎凑什么热闹,文盲胚子。”全为民咂嘴皱眉道。 这俩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好吧? 如果没人会开摩托车,那么把摩托车叫来也没用。 许延光拍了拍许抗美:“老三,你不是会开么?回头你带一个人,这样警卫员这里省下两人,让阿桃安排在这看车和休息,不就行了?” “成,那我去村委打个电话。”周振兴道。 许灼和许若谷对视了一眼,抬手打断道:“不必了,我们家有摩托车,抗美同志,你跟我走一趟吧。” “你家有?”这两天,众人都把十七号看烂了,也没见在哪里啊。 全为民抽着旱烟道:“确实有,就在前院门口用油布盖着,就是……” 就是啥? 所有人看着紧皱眉头的全为民,等待下文。 “抗美同志,你还是跟我来看看吧,要不行我再打电话借一下。” 众人就这么看着两人离去。 柘泾巷离双桥巷也就几百米,来回不过几分钟。 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便听到一阵低沉咆哮由远及近,像是洪水似的杀了过来,这都让警卫员们神经紧绷了,纷纷摆开阵仗护卫许汉禹前面。 就这么几十秒工夫,一道庞大的不知名玩意儿,从宽巷子里使了过来。 “这……这是啥?!!” 一众人看着那两个野水牛角般张扬高高竖起的车把,不断往下打量,这每个零部件都是如此……超越认知般的先进,说不出来的精致。 风格是狂野的风格,可座位方面的设置,又无比典雅。 后座还带着靠背,上面都是棕色真皮的,完全就是沙发。 “这哪来的?看风格很像是老美那儿的……”许汉禹也被震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直接过去把许抗美赶下来,自己骑上去试试。 所有人都看向许灼。 这种美仔的玩意儿,这年头能买过来,藏在家里,胆子实在太大。 看这结构,国内根本没有与之匹配的生产线。 “小许根本不会骑这车,但这东西不是也不是买的。”全为民淡淡道。 周振兴无奈笑道:“老首长,不是买的还是做的不成?” “对,就是做的。” 全为民的话,直接让所有人笑了起来。 尤其是不少了解他的人,比如说许汉禹。 “疯狗,年纪越大你倒越喜欢开玩笑啊……” 全为民抬起鞋跟敲了敲罗锅,又慢慢塞上烟草点燃,吸上一口。 “你还记得艾钟华不?” 许汉禹刚刚就听过这个名字了,有些疑惑道:“谁啊,听着耳熟。” “几十年前,那个七级工。” “呃……”许汉禹低了低头,语气不明道:“那老小子还活着?” 当年是在全为民要求下,许汉禹这边配合,两人合谋把艾钟华搞来的。 顿了顿,许汉禹道:“这是他做的?那也不可能啊。他……” “车子是他做的,但设计方面是小许设计的。我和艾钟华聊过,这东西受制于现在的技术,比如电控元件什么的,目前还很难按照原图纸搞出来。目前车子上用的还是小日子的那些。糙是糙了点,可这东西猛。目前唯一缺点,就是这玩意儿是个油老虎。在国家主路上开,那速度还是很厉害的。可这油耗,真耗不起。小许不玩,艾钟华又被小许忽悠过去搞电瓶车,没了心思,这个做出来的大玩具就被换好了手工皮革坐具,扔在了院子里。” 这番话说完,所有人看许灼的眼神已经变了。 一个人就具备这样的高工业品设计能力,这也太夸张了! 华夏偌大,不缺八级万能工,可又有多少具备设计能力的人? 许灼从家具,房子,路,河道,衣服,包这些都能设计。 这种杰出的能力,还只能说这是一个天才。 然而这种年纪就设计出这种超越时代的产物,这已经无法用他们的认知来解释了,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这东西,其实不难。” 许灼察觉到气氛不对,忽然害怕被拉过去解剖,于是指了指摩托车。 “你们别以为这东西很高端,其实也就外面看起来很漂亮。” “就跟汽车一样,就车壳子,车底子,四个轮胎一台发动机,变速箱,离合器,传动装置,油门刹车,再加个内部座椅么?摩托车比汽车要简单得多。这个东西也就一个外壳,外加发动机,就这么简单。最大问题,还是发动机性能。发动机这东西,无非就是点燃气缸爆炸推动活塞传动。我和艾师傅拆解了好几辆小日子的摩托车后,觉得不就是增加下气缸,改变一下传动么,这也没什么难的。关键是我觉得,小日子摩托车太难看,所以就自己设计了下。相较之下,我画起来很容易,剩下车工都是艾师傅做的。我的图纸有很多细节上的问题,这些也是艾师傅作为七级钳工,凭借经验和我们拆解观察给补全的。还有一些东西,我们也没办法做,还是得从旧摩托车上拆下来给装上去。” 许灼一番解释,众人脑筋一转,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许汉禹,忍不住点头。 对啊,不就是车架子,轮胎,发动机么? 这里头车架子轮胎什么的,那是一点难度没有的。 唯一问题还是发动机。 发动机这块,原来也不是小许自己设计的,就是照猫画虎,凑合着拆解下来的小日子的发动机改来的……虽然他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可这事发生在设计才能出众的小许身上,加上有个七级钳工帮忙,一切也都合情合理。 这里面至于许抗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会开摩托车,是因为喜欢这东西。 北平家中,他就有两架,都是收破烂弄来的。 为了搞明白这东西,他都把两架拆了装多少回了。 其中运作原理他是都明白了,可有些东西,他确实觉得凭借现在华夏的工业水平,根本生产不出来,当然,八级工七级工手搓那另说。 工业水平,不是说生产一个东西,而是标准化批量生产。 这就得对某些零件有极高的精度要求。 问题来了,你机器达不到这个精度怎么办? 这就是工业水平不够啊。 可生产机器的机器,那种极其精密的东西,也需要更高精度生产,如果没有更高精度的机器,那就只有顶级手工车出来。 也就是逻辑上来说,人可以手工车出几乎所有东西。 刚刚碰到这辆摩托车发动时,他便感觉到了这东西的不同。 那不仅仅是外在的……不同。 …… 第605章 姐,姐夫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要知道,他们当兵的很容易遇到突发情况,要去接触很多自己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可了解机械原理了就知道,许多东西本质是一样的。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被这摩托车的样子给唬住。 真正让他骇然的,还是摩托车钥匙拧转,发动的瞬间。 那时候他知道,这东西,绝不是小日子的货,以他的了解,只怕目前美仔那里的车子,怕是也没有这种性能。 这就好像一直骑自行车、骑得贼快的人,忽然接触到了摩托车一样。 他这个经常接触摩托车的人,忽然接触到了这辆摩托车,便感觉以前碰到的和这个,虽然都是摩托车,可完全是两种东西。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这东西里的某些,真不一般。 “总的来说,这个就是一个大号玩具,耗油也大,看着漂亮其实没多少用处,为了给国家省点指标,这个我基本当做摆设。” 瞧着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地点头,很认可他这话,许灼暗暗点头。 他也没想到,艾钟华真的能把这东西给车出来。 他当时看到这东西的瞬间,懵逼程度那是相当懵逼的,不亚于这些人。 可能比这些人更甚。 其实这东西扔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发愁。 这种超出时代的东西,出现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是一件好事。 许若谷也没想到所有人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稍微修整一下后,许抗美对自己老婆勾勾手,示意她下车跟自己乘摩托,车上空出来的位置,就让护士,许若谷,许灼,许兮着三个人坐。 护士坐在副驾驶位,三人就在后面挤一挤。 周振兴和两个老爷子、司机坐在前面的车。 其余人也往后面两辆车挤一挤,包括许延光闻星夫妻。 闻星四下看了看,拉着许延光小声道:“阿光,你说老大是不是怀了?” 许延光细细看了眼,好一下才道:“怀就怀了呗,阿桃年纪虽然不大,但沉稳老练,亲家母也是规矩本分、勤劳吃苦的。原本我也担心她怀上了,可担心的是阿桃家条件不好。现在来看,人家比咱们都要好。交给他,我放心。” 闻星皱眉道:“你傻么?老大要是怀了,你做外公的是不是得准备小衣服小鞋子尿布玩具这些个东西?” 许延光愣了愣,有些生气道:“啥玩意儿外公,阿桃是咱们家的。” 闻星也一愣,关注点是这个吗? 她咂嘴道:“你就别犟了,我不好问,你去和老二说说。要真怀了,我这当外婆的这些东西回头肯定得准备起来啊。阿桃这里衣食住行没一个让咱们操心的,小孩儿这事上要再没个表示,你这当长辈的是不是个摆设?” “呃……” 许延光沉默了下,才能才能不如女婿,财富财富不如女婿,他也就职位高个子高态度高这三高比女婿高,可是这也不管饭啊。 女婿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玩意儿了。 要是老二的话,他既不担心也不操心。 老二虽然傻,还是规矩的,老大的话根本管不住,这性子……反正没结婚就怀上了也没啥,总比那时候在北平大院里强。 的确,要是再不做点啥,孩子出生他们这许家根本就没地位。 这女婿手段是非常有的,就看态度了。 也明显不怎么喜欢自己,毕竟这女婿的理念靠那位太近。 “成,我去说说,回头要有孩子你来带?” “我带?老大会让我带?咱们尽到心意和态度就行。你想想,回头要是孩子能到咱们这,阿桃是不是不去北平也得去了?” 许延光眼前一亮,当即不再多言,转过身去和小女儿许兮着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切安排妥当后,车队出发。 许抗美张开双手,抓着宽大的车把,在豪雅软尾轰鸣中,带着老婆跟在车队后面,也不知哪里弄来的墨镜,给戴在了脸上,瞧着倒是很酷。 摩托车一路轰鸣,随即也吸引来了不少目光。 这种车子是专门为领导设计的,前面有隔板,能直接封上。 许灼还是头回坐这种老爷车,只能说避震效果各方面是真差。 后世五菱宏光比这个要强不知多少。 “许灼桃,车子的声音也不是很大,我怎么感觉咱们的摩托车比这汽车要快很多啊,三叔在后面跟着根本不费力。” 车上,许若谷朝后看了眼,实在没忍住。 许灼能说啥? 海城牌轿车这年头最高时速是一百零五,这速度在华夏国内是顶尖的了。 可要知道他这辆软尾,拉到一百都轻轻松松,放到后世高速公路上,扔快车道里面可以碾压一片。 眼下还在五村路上行动着,轿车更是走不动。 相较之下,摩托车适应能力就很强了。 尤其是豪雅软尾还有很不错的多种避震与平衡系统。 当然了,这年代很多车的速度都不高。 比如说着名的《头文字d》里的ae86,就是丰田卡罗拉五代车,标准速度八十到九十英里每小时,自然吸气一点六。 关键是,这车还是八三年到八七年生产的,眼下才是八零年。 都过了三年了,那车子速度也就这么点。 这种速度,理论上确实可以“排水渠过弯”。 如果是一百二以上呢,试一试? 轮胎都给你别飞了,车轴都给你拉断。 “快是正常的,气缸数量在那,油耗也不是摆设……” “姐夫姐夫。” 许兮着打断了许灼,弯着腰隔着许若谷,看过来。 “嗯?”许灼抬眼疑惑地看向她,示意她有事尽管说。 “姐夫,你那里《斩仙》和《海城旧事》没发的稿子,能给我看看嘛?” “你怎么不问你姐姐要漫画的稿子看?” “姐姐不给。” “那你怎么就确定我会给?” “因为姐夫你是好人。” “请不要没有一秒钟迟疑地说出这话行不行?我是坏人,不给。” “姐姐~”许兮着拉着许若谷胳膊撒起了娇。 许若谷揉着她脑袋,无奈地看许灼。 “我晕车,睡会儿。” 许灼抱着手,往旁边一靠,心里头后悔乘坐轿车。 这特么搞什么,空调都没有,全靠开窗通风。 这么热的天,这么多人挤在后座位,真要命。 “姐姐,姐夫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许兮着拉着许若谷小声问道。 …… 第606章 华夏人不骗华夏人 许若谷看着她,抿嘴微笑:“你要是个男孩,你这样叽叽喳喳的,信不信你姐夫分分钟把你吊起来打?” “信,姐夫看着就很凶,不过还是比三叔好多了……姐夫喜欢什么?” “怎么,你要拍马屁啊?跟你说,别说你,就算是爹,你姐夫也瞧不起。家里该有的都有,没有的你姐夫也会想办法弄回来。你不是很喜欢那只繁花电风扇嘛,那东西三百多一只,十七号大大小小的十几只,你姐夫买都不带眨眼的。北平家里头,家里也就扣扣索索买了三只菊花牌电风扇吧?” “诶呀……瞧你眼里,都是姐夫,你还没嫁出去呢~” “瞧你这小妮子,鬼心思贼多,讨好你姐夫想干啥?” “人家想回头带同学过来玩……姐,你说姐夫会嫌烦吗?” “不会。” “姐你骗人,这次人忽然来这么多,还连吃带拿的,我看姐夫看谁都一副脸色,很明显在心里已经烦死咱们一家子了……” “你姐夫几个包几顿吃的还是给得起的,他是不喜欢人多。你要知道,你姐夫平时事情太多了,我在家时替他处理掉一半,他还得整天往外跑。我要不在家,他能忙得晕头转向,焦头烂额。现在你们突然来了,他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都得打乱,很多事只能推迟。你说,能不烦吗?” “可姐夫年纪不大啊,不上学了吗?要上的话,我正好和姐夫同学。” “你上高一对吧?” “嗯。” “你姐夫初三时,被原来家里压榨得没有一点复习时间,最后还勉强考中了易城重点高中。昨天来的几个人里,有个叫方治纲的,就是过来请你姐夫过去上学的校长。人家听你姐夫聊天,他的知识面都跟不上。你姐夫去上学,是老师教他,还是他教老师,这都合适,对吧?” “那姐夫能教我嘛?” “我记得你就作文不行,字也不好看,其余好像都不错,对吧?” “嗯,我数学,英语,物理各方面可好了……” “不是,咱爹文章写得也不差啊,你娘文章也很好,怎么……” “我是隔代传,遗传了爷爷。” “你别不要脸,好的都是父母的,坏的都是爷爷的。” “可不是么,我说的是实话,家里人都觉得我像爷爷,我也觉得是。而且,姐,我跟你说,我体育也很厉害。我们学校运动会,我都拿好多第一了。你看,爹妈就不行吧,尤其是爹,饭后散步都喘。” 许若谷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今晚你姐夫要给他弟弟妹妹补课,你跟着一起凑合。” “还以为姐你会教我……” “我时间比他的金贵,现在你姐好歹也是有自己事业的女人。” “姐夫不肯教我咋办?” “肯定会教的,你别咋咋呼呼就行,你姐夫喜欢听话的。” “嗯嗯嗯,那我一定装乖孩子。” “兮着,刚刚爹跟你说了什么?” “哦,他问我你有没有怀小宝宝了。” “爹怎么关心这个?” “肯定是我娘多嘴呗……姐,你只是胖对不对?我看着姐你也不像是怀了啊,一低头下巴都几圈儿了,挺直着腰肚脐眼周围都一圈。我看人家怀孕都是小肚子大,不是肚子大,姐你这也根本不像啊。” 许若谷一脸无语地看着好妹妹:“你可真会说话。” “爷爷也这么夸我的。” 许若谷被许兮着给彻底整无语了。 姐妹两个说话之间,车队已经穿过乡野,进入了城市,一路来到了太湖。 这年头的太湖和后世风景宜人什么的,搭不上关系。 很原始的湖边,大片大片荒野湿地,各种野生动物不绝,水清澈见底。 低头看,边上水草好像触手可及,伸手摸才知道,水不是一般深。 都能够看见鳜鱼之类后世不常见的鱼种,在水里游荡。 “阿桃过来,陪我们两老头走走。” 许灼下了车,伸个懒腰,就被叫了过去。 今个儿过来,就是周振兴安排,带着老领导一家人游……哦不,视察。 一群人沿着太湖玩转,身后还有随行团队拿着相机拍摄的。 不过,游玩真的是人家的事,许灼的主要任务,还是被许汉禹叫过去,和许延光、周振兴等人一同在这聊发展。 “毛狗要看看你水平,小许,亮个腕儿,全当吹牛逼。” 有全为民这么说,许灼也很无奈。 他其实不想来,侃大山不也是浪费生命,慢性自杀么? “这样多没意思,不如谁来定个题目,咱们来打个辩论赛,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有理有据地,引经据典,各抒己见,怎样?” 无命题太大,还是得做命题。 有了命题,有了对手,许灼就来劲了。 他就能一个劲反驳,把心头烦躁和郁闷,朝着人家身上撒。 而这个目标和对象,就是他准岳父许延光和易城统战部长周振兴。 反正有全为民兜着,为虎作伥嘛,这种事他最喜欢干了。 接下来,一路走一路玩一路看一路出题,许灼一个人生生把许延光和周振兴两个联合起来,说得没话讲,面红耳赤肚子里直冒火。 许延光其实还好,早领教过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许灼火力全开。 更没想到火力全开的许灼这么恐怖。 真正难堪的是周振兴,这个统战部长副市长,好歹也对易城建设有话语权,结果愣是被许灼批得体无完肤,犹如个政治白痴。 事实上,全为民心底也根本看不上周振兴。 不管怎么说,两个看热闹的老头,是真的口袋里装了瓜子,看着许灼挥斥方遒,那真是带着笑在那嗑瓜子看热闹的。 “阿桃我真是越看越顺眼了,他身上真有首长那股味道。” “他不行,太凌厉了,不圆融,老首长才是大巧不工。” “谁没年轻过?老首长年轻时也很刚,这小子,我想带去北平。” “不成。” “去邺京。” “不成。” “在易城这样的地方,能弄出个花来?他去更高地方,才能帮助更多人。这小子的目光,真的非比寻常。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理解,比许延光这种整天只知道动笔杆子的小猪头要强得多。在这,你也不怕埋没?” “他太小,你我都老了,这事你听我的。” “为啥?” “因为我跟你说,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是个文盲,没读过书,真的,我不骗你,华夏人不骗华夏人……” “滚!” …… 第607章 爹,姐是实心的胖没怀孕 这辩论赛以许灼轻松碾压,大获全胜。 周振兴最是灰头土脸。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有理有据的论述,许延光这里的思想倒也改变了不少。 面对如今的国家局势,堵不如疏,放开的确是最好选择。 似乎,也是大势所趋。 这眼下唯一困难点,就是放开是极其违背伟人意志的。 而伟人的意志,已经从建国至今这么多年,已全面融入改造后的新华夏之中了,这么做,仿佛有种……推翻统治,改朝换代的意思。 如果全面放开弊大于利,那覆水难收,他们这些主导者都是罪人。 可要怎么放开呢? 这就得做各种准备了。 第一个是打预防针。 预防针这话,属于车轱辘话,谁都能说。 说多了,也没几个人在意。 可许灼给他们解析之后,他们才明白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预防针,就是疫苗,是抗体。 本质上,大部分是用病毒的灭活种子注入体内,引发身体产生对病毒的抗性,但灭活种子不会有多少威胁,抗性却可以抵御真正活病毒的入侵。 这不相当于杀鸡儆猴么? 等于是出现了某种特定情况下的特殊犯罪,把这种犯罪拿出来抓典型公示,让所有人警惕,自主去抵御接下来产生的类似情况。 但是,目前各种抓典型利用媒体报导的行为,基本就是在震慑作用。 震慑,是治标不治本。 让人害怕,不如让人意识到这些行为的真正危害。 “这就是阿桃说的,凡事讲到法律就完了。” “法律真正的作用不在于规定,而在于规定背后的惩罚,用于震慑。” “可震慑只是表面的,真正起到抵御的,还是人心,那就是道德长城。” “人大部分犯罪,都是因为利。” “道德长城么……伟人的各种决策,果然还是有深远意义的。” “国家为了利益去放开,人们为了利益去上进,互相竞争排挤……” “为了利欲这无底洞,势必会犯罪。” “如果真按照阿桃所说,在目前体制下,对某些行为进行鼓励,以此变相放开,其余的保持现状,又是否真的可行呢?” “理论上来说,这是经济学里的激励法,似乎完全可以。” “阿桃的防火墙理论么,抓个例,树典型,做奖励,立规矩。” “把一些一踩一拉,捧高踩低,再将法律当做栅栏围起来……” “这三步走下去,就怕……实践起来很难。” “还有就是建设层面到底是围绕城市,还是振兴乡村……” “围绕城市很容易被战略摧毁,但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做起来又容易。” “阿桃说吃力不一定讨好,但便宜也没好货。” “振兴乡村瞧着很难,实则国家要做的却只是修路建厕所做教育。” “唯一问题就是乡村中心的城市,该如何自处。” “阿桃尽出难题,管杀不管埋是吧,怎么跟土匪似的……” 许延光一个人就像魔怔人似的,嘀嘀咕咕起来。 许灼不喜欢他的地方,不是因为他是坏人,恰恰是能力不够,眼界不够,思想上也有问题的好人。 许灼不知道他的位置高低。 但现在也知道他伏冬的笔名含金量很足,这就足够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报纸这种媒体,在这个时代的舆论导向多重要。 就在他小声嘟囔时,许兮着跑了过来,拉了拉他。 “爹,姐她没有怀孕,就是胖的,姐夫这儿吃太好了。” “哦,知道了。” 许兮着转身离开,闻星又立马走过来询问。 得到答案后,闻星脸色狐疑。 “农村里吃太好,总不能天天大鱼大肉吧?” 她是不信的。 “诶毛狗、毛狗你怎么了?来人!” 太湖边上,忽然传来全为民吆喝。 众人见状连忙围了过去。 时近中午,众人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太湖这里,随意走着聊着散着步,顺带着往太湖饭店走,那里已经订好了饭菜。 可许汉禹却忽然一头往后栽倒。 这可吓坏了全为民,许灼,周振兴三个。 但许延光等人倒是正常。 立刻把人接了下来,然后医生护士上前检查,极为娴熟。 “问题不大,首长血压上来了,主要还是这几天情绪波动太大,太过开心惹的,另一个就是许灼同志家的饭菜荤腥太多,油和糖太大。” 说着,医生还不忘看了许若谷一眼。 是个人都能一眼看出,许若谷是极其漂亮的,可现在衣服套在身上,都有点罩不住,脸和身段都明显走形了。 这年头乡下能胖成这样,极其罕见。 虽然不排除怀孕虚胖,可…… 可医生护士保姆这几天在这里吃的几顿饭,无一不是油水充足。 他们没理由不怀疑这就是吃太好引起的。 至于怀孕,作为女人的护士和保姆可太清楚这个了。 如果真怀孕,肚子这么大,这时候怎么着都该有妊娠反应了。 毕竟是头胎,半点反应都没有不说,人还活蹦乱跳的。 这哪里是怀孕? 分明就是纯粹的胖,还是实心的那种。 “许灼同志家的饭菜油和糖太多,还是让太湖饭店里做吧,比较清淡,另外首长要喝清汤,别喝高汤浓汤,多吃蔬菜。” 马上饭点了,护士不得不好好吩咐下。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也不敢怠慢,纷纷把许汉禹送到不远处的太湖饭店。 直接开了个大套房把人安顿着。 其余人也就别在房间里吵嚷,去外面大厅等候,喝茶也好,聊天也罢,等候开饭,许汉禹真的没事。 只留医生护士保姆和全为民即可。 许灼不喜欢人多,想拉着许若谷走走,可许若谷被许兮着缠着。 这让许灼有点讨厌这没眼力见的小姨子了。 无奈,便只能一个人去大厅逛逛,找个地方坐坐。 太湖饭店日常都很忙,来这里吃饭的领导外宾不知凡几。 许灼就在客厅里坐下时,都能看到不少老外在那交流。 他闭着眼往后一靠,可后背八一双肩包有些不舒服,他把包拿出来抱着,就这么打算休息会等开饭。 “老许?”忽然,一个带着热忱的声音,把他叫开了眼。 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正装的俊朗中年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老杨?”他不禁愕然。 没错,来人正是杨澄禄。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不是。 “老许,你是陪老丈人来这的吗?” “是啊,你是……” “我跟江南华岳大酒店资方在这里聊方案呢,唉,你来得实在是太好了,有空吗,赶紧过来帮帮我呗。” …… 第608章 八格牙路 “可以,但是你要不急,先带我去看看酒店情况。” “成,不过这事得通知资方。” 许灼起身,先带着杨澄禄和许若谷打了个招呼,回头许延光找过来也好有个人帮自己应付,这才跟着杨澄禄往一处包间走。 到了里面一瞧,这里都是长腿高个白皮肤的外国人。 “博登先生,你好,烦请过来一下。” 杨澄禄对着里头打招呼后,把一个正在抽着雪茄的老外叫了过来。 这个老外实在太高,足足两米,看着不壮,犹如竹竿似的。 不过西装身上披,举止斯文,看着就不一般。 这老外走出来后,看了眼许灼,目光落在杨澄禄身上,带着疑惑。 “这是你儿子么,杨先生。” “不,这位是许灼许先生,之前您看中的那些灯,都是我们根据许先生的要求和设计图来的,许先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跟您说的设计师。” “他……看着很年轻。”博登声音低沉,带着疑惑。 “是的,很年轻,但是他的才华毋庸置疑……” 在年龄劣势下,对方打心眼底是不信的。 如果这事出现在欧美,哪怕小日子那里,他们都会勉强相信。 可这事是在华夏,八十年代的华夏还各种封闭。 高考都方才恢复没几年,世道还充斥着大量文盲。 这里的人除了朴实善良团结,勤苦耐劳,几乎一无是处。 基本就是廉价劳动力的代名词。 杨澄禄很信任许灼,他也看出了博登的不信,可这很关键,他必须要为许灼争取一定的信任,这样才能方便接下来的做事。 可许灼很清楚,越是这样,对方越是会轻蔑不屑。 这种解释,越解释越无力。 于是许灼率先出击,打破僵局。 “你好博登先生,我是杨先生的朋友。首先,我很欢迎您来我们华夏投资,尤其是在这风光秀丽的江南之地,太湖之畔。其实关于江南华岳大酒店的整体,我看过,它,很不错。只不过我们江南太湖畔,已经有了一颗明珠。您……其实应该是荷兰人吧,我在您身上看到了许多欧洲优秀基因的特点。比如,您个子很高,荷兰人个子高是世界之最。比如您身上有股子严谨的味道,这是德意志男儿独有的特征。您还有法兰西的优雅,以及丹麦人田园与海的浪漫。” 对荷兰人的固有印象是白皮肤,金发碧眼。 实际上荷兰是一个融合型国家,种族复杂。 因为地理原因,其肌肤必然偏向于北欧那种白色。 但让许灼判断这人是荷兰人的原因,还是其口音。 这是无法改变的。 杨澄禄和博登都愣了,两人都没想到许灼会英语。 且流畅程度甚至超过博登。 尽管这英语的口音,明显是老伦敦腔,带着点郊区的味道。 愣过之后,杨澄禄很快反应过来。 他用普通话说道:“博登先生是美仔那边的。” 博登却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我是荷兰移民美仔的,你说得没错,年轻人,你很有眼力,我现在有点相信了……不过。” 正刚说到这,一个西装革履,相貌斯文的青年走了过来。 这人开口,就是一段平舌音很强的英语。 “博登先生——”他神色莫名地扫了眼杨澄禄,略带着许灼,然后看向博登道:“这里还有件事情,需要您拿主意,拿完后我们就去吃饭,您意下如何?” 许灼用土话问杨澄禄:“伊个鲁紫阿是勾个射本赁?” “是个,倪,拿畏库扯来个?” “都个射得,是平个,射本赁发弗车举射音个,刚英语咪道卖从个,俄噎听贼晓则弗是拿哈益海个赁。” “呵呵……晓则是个鬃牲贼好嘞。” “唉,纳尼益海个射本赁都叨则个嘞,快变成之口嘞。” “木呗掰法啊,窘喂,都里有草票。” “阿是依哥错森作梗啊?” “嘿,则是都,狗射个,俄阿横弗得作撒都嘚。” 两个人就肆无忌惮地用土话当着这个小日子骂,骂得也贼难听。 但是表面上都是小声交流,互相笑笑,面如和煦春风。 果然,杨澄禄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 能和薛培春、老客玩到一起的,上来帮他办事也爽快的,这种人对他来说基本不会差到哪里去,总归可以尿到一壶。 杨澄禄告诉许灼,这个设计师叫“小野明泽”。 看似是一个人,其实他自己有工作室,自己带着一群名校毕业的学生。 这设计团队还小有名气。 小野明泽和博登简单聊了几句场面话后,看着旁边有说有笑的两人,微笑着眼角轻蔑,用日语说了句,点点头。 杨澄禄也微笑着点点头。 许灼都看呆了:“大哥,你知道他说什么你就点头?” “打招呼啊,他这些天基本上都是这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肮脏的支那猪’。” “啊?”杨澄禄没想到反噬来得这么快,人家也用这种方法当面骂。 “看我的。”许灼拍了拍他,然后笑着对小野明泽招手,先是伸出手用英语道:“你好小野明泽设计师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小野明泽看着眼前的华夏少年,有些茫然伸出手,看向博登。 不等博登开口,许灼一边与之握手,一边就用带着浓浓的关东京都口音,微笑礼貌,点头哈腰道:“你们狗日的全家是畜生杂种,你爹全家是慰安夫,卖屁股,当人形泡芙,你妈全家都是慰安妇,掰开大腿求着男人骑,你这种的就是断了脊背的狗杂种,只配吃美仔的事,整天还大口大口吃,边吃边说好香好香,你说你们贱不贱,你们自上到下就没个待把的,你们天皇也是没鸡的人妖。” 小野明泽脸色飞快变着。 起初错愕了下,旋即变得阴沉,后来越来越难看。 一直到后面脸白了,脸青了,脸红了,成猪肝色了。 他想撒开手,可他这点手劲,刚好不如被许若谷每天摁在地上摩擦的许灼,被他死死握着,捏着,攥着,一点点收紧,面孔逐渐痛苦。 “八个呀路!”小野明泽再也受不了,面孔狰狞大骂。 …… 第609章 小野明泽: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许灼松开手,看了看震惊错愕的博登,又看了看小野明泽,他用娴熟的英语道:“博登先生,小野先生这是怎么了?我刚好也学过日语,我的日语老师和小野先生还是老乡……唉,看来是小野先生听到他们国家的人竟然来乡下教我们,觉得很羞耻,据说他们自尊心都很重,看来是真的。” “不是这样的……”小野明泽正要解释。 许灼抢了一句问道:“既然不是这样,那您为何只用那句日语和杨先生打招呼,不用这日语和博登先生打招呼?” 正在气头上的人,很容易盯着一件事钻牛角尖。 但忽然被戳中要害,又会立刻陷入茫然。 本来事情都不相关联,许灼就是用这个来打心理差。 果然,小野明泽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至于博登,则是一脸莫名其妙,这什么跟什么? “阿桃,快吃饭了,你这是在忙什么?” 气氛短暂的沉闷被一人打破,许抗美直接走了过来。 他眸底冷峻,扫过博登和小野明泽,忽然直勾勾看着小野明泽。 “狗日的?” 许灼道:“不稀奇。就是一条狺狺狂吠的玩意儿……那个,抗美同志,我这里还有事,要稍微离开下。也不远,就几公里路。这是我朋友杨澄禄……” 他把事情快速说了一遍,又和博登介绍了一下。 不过也是扯着虎皮做大旗,说这是他三叔,是一名军官。 博登不是文盲,他很清楚军人在这个国家的地位。 也清楚五几年那场战争,他们荷兰也参加了,死伤惨重。 所以对这个国家的军人还是非常有敬畏之心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华夏少年设计师”竟然还有军方背景。 这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至于小野明泽,一听这不光精通英语,还精通日语的小孩子,竟然还有个当军官的叔叔,便也知道惹不得,受气也只能暂时忍着了。 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他这是代表战败国踏入战胜国的领土。 在人家本地人中的本地人跟前,还是有军方背景的本地人,任何嚣张行为,完全就是个沙比,不至于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大狗日帝国。 许抗美眼底睥睨着小野明泽,问杨澄禄道:“有车么?” 杨澄禄立马道:“抗美同志,我有车。” “你们等一等。”许灼示意两人稍安勿躁,转头看向博登:“这样吧,博登先生,如果您允许,我就和杨先生去看下酒店情况。您在这里继续忙,我们也不打扰了,回头再过来与您聊下,如何?” 这几天,那里他都跑烂了,本来也是不想的。 可一听这个少年有军方背景,万一出点事可就不好了。 于是道:“早上的事也差不多了,我这里也刚好有空,可以一起去,走吧,乘我的车去,小野先生,你……留在这里,如果我没回来,麻烦你继续开会。” 资方代表博登都这么说了,小野明泽还能说什么? 一行四人从太湖饭店走出来,直接走向停车场。 许抗美道:“你们开车带路吧,阿桃我来带。” 杨澄禄愕然了下道:“你有车?” 你有车,刚刚干嘛这么问? “不是我有,是阿桃有。” “老许有?”杨澄禄疑惑地看着许灼。 这时许灼才反应过来许抗美想干什么。 秀肌肉。 没错,这可不是低调的时候。 在几十年后的浮夸时代,低调是没有错的。 但是如今这时代,大家都很穷。 你有一块钱,也舍不得拿出一分钱来花。 衣服能蔽体,就绝对不会扔。 人家老外不知道你国情和环境吗? 一个这样埋汰的地方,物质如此匮乏,说有个牛逼设计师,谁信? 设计师不同于其他行业,得多看多想,丰富阅历才能厚积薄发创造。 一个连从小到大连乡下都没走出去过的人,可以设计得出符合国际口味的东西,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老外又不是傻子。 可当你拿出足够实力时,人家才会正视你。 比如说,你会英语,会日语,这就说明你阅读过或有能力阅读那些外国书籍,可以学习到他们的文化和知识。 再比如说,你买得起奢侈品,一来你有实力,二来你有审美。 这些,都是作为一个设计师肌肉的东西。 许灼用英语对杨澄禄和博登道:“两位开车带路吧,我自己有车。” 许抗美很配合地走到一边,直接启动了那辆豪雅软尾,从花坛铺设隔离的停车场深处驶了出来,稳稳地滑到跟前。 “哦老天爷……” 博登看到这辆车的时候,当场眼睛瞪大,人都惊呆了。 这种风格,或者说设计风格也好,工业能力也罢的机车,绝不是眼前这个国家有能力造的出来的。 对于就算有豪车的博登来说,都能感觉得出这东西的金贵。 “老许,这是你的?”杨澄禄惊愕万分。 许灼点点头:“这是我的,你还记得我房子前庭院有个用油布盖着的东西吗?就是这个,就是我不会开而已。” “不是你、你怎么有这个的,哪里买的?这东西我想弄都费劲啊。” 这东西不止贵,关税还重,更重要的是买来后要持续吃油。 就是个奢侈大玩具,性价比极低。 他们这些南方的,真正的有钱人,不是暴发户的,都不会像几十年后的富二代那样,去买一些什么名牌包包车车之类的,要买就买字画文玩古董等。 这种价格昂贵的工具,却经历不过时间考验的东西,其实也看不上。 “这个……怎么说呢……” 许灼不知道怎么解释好。 许抗美直接道:“这是阿桃设计,七级工师傅根据设计手车出来的,很多零件都买不到,也没工业加工环境,只能由老师傅靠车床打样后,剩下靠手工一点点车出精度组装。弄是弄出来,就是不怎么实用。要不是今天老爷子的出了点问题,也不会问阿桃借这辆车开出来跟队。” “老许你连这个都设计的出?!” 杨澄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回头看到了整个都有些茫然的博登,他便一阵解释。 博登脸露出戏谑,他道:“不是我不相信,只是……呵呵……” …… 第610章 和我打赌包你赢 许灼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取下了八一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本设计手札,打开翻开到了这辆豪雅软尾的相关设计图。 整个册子第一页,就是这辆豪雅软尾的效果图。 他把册子递给博登道:“博登先生,因为这件事与接下来的正事无关,所以我很不屑与你说这些事。不过,关于这件事,你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这车不是我设计的,可我却有证据证明这车就是我设计的。如果你觉得,这一整套设计图是我从别人那里拿过来的,那你往下翻,后面有关于你那天看到的灯具的相关设计,这些您应该认识。你再看看上面的字迹,所有纸上没有第二个人的字迹。” 博登就在太阳底下拿着设计图册的手札,看了足足十分钟。 他目不转睛,仔仔细细看着。 尽管他不是学机械设计的,也对这块没多少认知。 但是,他却可以看得出,这东西的精密和前卫。 作为一个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出生的人,他对很多东西感兴趣。 比如说,车子。 正也因此,他对这一类东西还算有一定认知。 眼前这辆机车的精密性,甚至超过了他见过的不少汽车。 “很不错的东西。”他合上本子,递还给许灼道:“设计这种东西,需要很强的专业知识。以我的理解……抱歉,我很难想象,哪怕是天才都至少需要五年勤奋学习,还得有专业且高级的名师指导与实践,才能设计出这样的东西。以你的年纪……我真的太不敢想象了。” 许灼哼笑了一声,态度开始变得有些轻蔑和傲慢。 如果许若谷、全为民在这里,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他要放大招了。 这个大招,就是“口喷核弹”。 “我知道,但这是你们固有思维的偏见。” “用我的认知态度来说,就是傲慢且愚蠢。” “博登先生,你要知道,当年老大哥答应帮助我们,又离开我们,最后我们是怎么造出震慑世界的武器的?” “算盘。” “我们靠着算盘,大量人工在草稿纸上的手工计算,没有美仔、老大哥这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这样,拥有计算机帮助。” “可我们照样成功了。” “当然,我们也有非常简陋的计算机辅助,只是这东西太少。” “当时负责这项东西的科学家,拿出计算机给出的数据,看了一眼,就直接指出是计算机错了,结果很多人都不信。” “他再三坚持,经过重新计算,才发现计算机的确错了。” “有个半导体坏了导致的。” “还有一个人,当年我们造核潜艇,人家不帮我们,也不允许我们用任何记录设备,只允许我们上船参观。” “当时,那位只带了一把尺子。” “可你知道吗,他就靠着一把尺子和脑筋,记录下了整个核潜艇内部结构,并在事后还原了内部尺寸。” “这种你觉得犹如美仔漫画中的超能力,对我们来说是真正天才。” “我们华夏有十亿人,接受过高等教育,有着强大天赋的不在少数。” “即便这种天才千万分之一,我们都能有很多。” “所以博登先生,您明白了吗?” “我们华夏不缺乏天才,我甚至都不算天才。” “但实话和您说,这辆东西看似是我设计的,其实是我拆解了足够多的小日子摩托车,这才有了自己的想法。” “真正厉害的,是制造这辆车的师傅,或者说技师,他靠着简陋车窗和锉刀,车出了这台机车上所需的每一个,目前国内没能力生产出来的零件。” 这话多少是有些冒犯的,但西方人就吃这一套。 你没本事的才畏畏缩缩,像条狗,像条老鼠,或者谄媚得像个宠物。 你有本事的,就该扬名立万,就该功成名就,就该宝马香车美女左拥右抱。什么越有本事越低调,这就不合理。 那你学了本事干嘛? 低调得和普通人一样,那不等于没学本事么? 所以,在许灼这种由内而外的“骄傲”态度下,博登被进一步慑服了。 “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和您打个赌。” “您出十万叨乐,我三天内给您画一份机车设计图。” “然后我把这个设计图给我们那的技师。” “让他把这图纸做出来。” “整个过程您可以派人过来盯着我。” 许灼拍着胸脯说道,却又神情怡然淡定。 这让博登感到了这个少年身上散发的稳重和自信。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用这种方式,震慑对方。 这样,人家说话时才会考虑你,从而加深你自己的权重。 至于他有没有能力,设计出第二辆车。 讲实话,没有。 他对这种肉包铁的东西,真心不是太感兴趣。 能够设计豪雅软尾,也只是因为当时情况使然,刚好看过完整设计图,也看过各种专业博主的拆解分析。 总之,吹牛逼么,谁不会? 就是要先把人给唬住。 十万叨乐,相当于十五万本币,等同几十年后通货膨胀的一千五百万。 这个打赌成本高不高? 不能说很高,至少也不低。 你赌不赌,不赌是不是怕了,怯场了? 怯场,是谈判中的大忌,叫露怯。 可是这里许灼却犯了一个大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对这个博登,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江南华岳大酒店投资方总代表,仅此而已,不是他眼高于顶,而是总代表这个职务吧…… 怎么说呢,通常都是要稳重且有能力、才干、眼力劲的。 这样的人,通常是不会做出一些浮夸之举。 什么叫浮夸之举,就是擅自答应,轻而易举答应。 博登笑了笑,拍着这个豪雅软尾道:“可以。” 一时间,许灼惊了,杨澄禄惊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两人惊讶的许抗美也跟着惊了一下。 跟一个嘛,既然做华夏人,就得讲究人情世故。 不过博登立刻笑着改了口:“我是说,我同意这个打赌,但是内容得变一变。杨先生认为你有这个设计能力,既然你也认为有,那我姑且认为你有。现在对于我来说,机车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这个酒店的建设。如果你能设计出一套令我满意的方案,那么我个人将投资你十万叨乐……不,二十万,用于这种机车的生产,你觉得怎样?我可以立下契约。” “当然可以。”许灼平和地说道:“问题是,契约只是一张纸。” …… 第611章 装逼犯 “我车里有一万叨乐,还有一万本币。契约上可以写明,如果你兑现了承诺我却没有兑现,那么……这一万块归你。” “反过来呢,如果我没有兑现呢?” “这辆车及它的设计图归我。” “我个人觉得,博登先生,您……有些异想天开了。据我所知,目前美仔那边一辆和我这种类型质量都差不多的哈雷,至少需要一万。我这辆车,不论是发动机还是外观,都超出了哈雷不少。即便托运去美仔,去掉各种税费,我都能至少赚一万五。先前我有个那边的朋友,花三五万,我都拒绝了。您用一个可能找补的廉价契约,就像从我手中博得这个玩具,是否异想天开。或者说,方案能不能过都是您说了算,不过的话,这东西您岂不是势在必得?” 小心思被拆穿,博登也不尴尬。 他反而更加欣赏起了许灼。 要是一个没多少心思的孩子,肯定满口答应了。 这恰恰说明,这个少年的确不简单。 “那好吧,这东西给你作抵押怎么样?” 博登露出手腕,指了指手表。 许灼一看,旋即摇头轻笑,露出自己手腕上的表:“这个你认识吗?” 博登仔细看了看,好一阵,再次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神情。 “好吧,那你想要什么?” “江南华岳大酒店百分之五股权。” 博登怔了怔,面色凝重:“你知道这不可能。” 许灼噙着笑,意味深长道:“您冷静一下,如果您答应了,不论输赢,您都不亏。我……可以实话告诉您,这家酒店不论在什么地方开,都没问题。但它错就错在,开在了太湖饭店的对面。这家饭店,是本地官方投资,专门用来接待官员和外宾的,是本地的门面。如果他是用来赢利的,那么您的介入,恰逢其会。可事实上并不是。那么您——博登先生,您的行为叫什么,明白么?” 杨澄禄立刻用土话说道:“你太冒失了,老许,这话不能和他说。” 许灼:“酒店已经建成,说不说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杨澄禄一愣:“你的意思是……” “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如果他不想心血东流,如果我们可以留住他,而不是为了所谓本地官僚主义的面子,为了发展放下态度……你想想,这酒店建成后,对于本地的好处是毋庸置疑的。我现在做的事,要是成了,就是给本地一个台阶下,说出去这也是我的酒店。如果不成呢,那随便。” 杨澄禄深深皱眉道:“你吃得下吗?” “与虎谋皮,与天斗,必须牙口好。”许灼觉得气氛太严肃,突然朝着杨澄禄笑了笑,用英语道:“胆子大,敢让女鬼放产假,搏一搏,须让单车变摩托。这种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不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三分钟后,博登看着许灼开口了。 “我们立契约吧。” 杨澄禄又惊了。 因为要立契约,要搞就搞正式一点。 四人停下,回到太湖饭店内,要了专门处理文件的设备。 这样的地方,这种东西不会缺。 可许灼却是懵了。 到了办公室后,博登直接让两人立了字据。 他这边直接要了股权转让协议书,写好了百分之五,并且进行了签名认证,许灼这边也签了名,然后是许灼也写了豪雅软尾的对赌转让协议,双方也都各自签了名,然后然后——博登拿来了一个类似保险柜的东西。 保险柜打开,里面是两个空格。 空格下面有许多齿轮。 许灼怔了怔询问道:“这是保险柜和碎纸机的结合体么?” 博登耸了耸肩:“你的见识真不错,根本不像是这个国家的孩子。这东西,其实欧美很多人都没见过,它只流行于上层。你……应该知道,我们有的时候就喜欢开一些……对赌性质的玩笑。这就是个辅助性质的小玩意儿,叫,对赌柜。我们会把东西放入这里面,然后各自设置密码,要是强行打开,两份东西会同时销毁。只有双方都同意打开的情况下,东西才能取出。” “你这……随时准备着?”许灼语气不可思议问道。 博登看着他笑了笑:“我们这样的人,随时都会带着,也都习惯了。可我没想到,这次来华夏还能用得上……怕了?” “我只是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这玩意儿有漏洞吧?” “事实的确如此,但在欧美,我们通常都有公证人来手持密码验证,以免出一些问题,不过华夏么……我听说,华夏人非常讲信用——” “我们华夏的信用是口头信用,建立在与契约信用相对的基础上。” “哦?怎么说?” 许灼走上前设置密码,为博登解释了一下在没有契约信用的情况下,一个人只能说话算话的逻辑,这也让博登大开眼界。 “你们的信誉文化,是犹太人行商带来的,这是一种商人文化。商人文化,都是和利益有关。不要把我们的信誉文化归为一谈。我们的信誉文化,是几千年前,传播文明教化我们的圣人传下来的,这是一种无关利益的品德文化。这个道理就像……也许你会觉得,哦~你们华夏的法律真疏漏,这一定是个野蛮的国家~其实我们国家犯罪率极低,都是靠着道德在本能约束。只有那些道德约束不了的国家,法律才会严谨,可因为道德约束不了,所谓法律严谨也只是笑话,因为他们的犯罪率只高不低。越是犯罪厉害,法律书越是厚重。” “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说的确实是事实。” 两人闲聊似的把事情做完了,然后伸出手来握手,预示着契约正式成立。 咔嚓! 旁边闪出一个老外,那是博登的秘书,他拿着拍立得给两人拍照。 这也是与对赌柜配套的留证。 照片也是两份,由双方共同持有。 “这个东西真是好啊,不用冲洗就立刻出来了……”杨澄禄瞧着这相机,有些流口水,眼睛直勾勾的。 许灼淡淡道:“拍立得而已,四八年到五三年就出来了第一台。那是宝利来九五。里面昂贵的还是纸张,当然对博登先生来说不算什么。” 博登听了许灼的话,再次惊讶了下,点头道:“的确是小玩意儿,你喜欢这东西么,可以送你。” “不用,这个东西只能完成基础构图,完成不了专业的光影、透视,景深上做的也不行。相较之下,我更喜欢莱卡m3。” 莱卡m3,当时相机界的劳斯莱斯,即便过时了也能当古董收藏。 博登笑着道:“我正好有几台。” …… 第612章 别误会,阿桃说你们鼠目寸光 “哈哈,那可真不错,你可真富有,哪像我有钱都搞不到这东西。” 杨澄禄默默看着两人语言来往,不敢说话。 显然,这一刻,两人已经较劲上了。 许抗美不明白什么情况,路上询问了许灼。 不等许灼开口,杨澄禄就解释了一下。 “我的天……” 饶是许抗美不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能从大局上明白这事有多重。 “老三,阿桃,快开饭了,你们去哪?” 警卫员在饭店里一阵盯梢,将位置告诉了叫人吃饭的许延光。 许延光直接跑过来喊住了人。 “我去说,你们忙。” 许抗美转身拉着许延光离开了,给许灼这里办事空间。 往回走的路上,刚好碰上了许若谷、许兮着等一家子人,以及周振兴。 饭菜都好了,时间也到了,许抗美去喊没回来,许延光去喊,结果这哥俩回来了,许灼还是没回来,这不禁让人有些疑惑和担忧。 就怕许灼在这里和人起了摩擦。 要知道能来这里的,能是什么普通人? “什么?!” 许抗美把前后情况说了一遍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不是,这阿桃也太会惹事了吧? 出来吃个饭,都能搞一出这种事。 “怎么可能,阿桃不会遇到骗子了吧?”闻星还是不相信。 “等等。”周振兴连忙介入话题,打断道:“抗美同志,你说的那个老外叫博登,是不是个头有两米,肤色很白,鼻子很高大,像个瘦竹竿似的?” 许抗美点点头道:“你认识?” 周振兴一拍大腿道:“我怎么不认识呢?他的确就是前面那个江南华岳大酒店的资方代表,全权负责酒店建造的。酒店完成后他,他将长期驻扎在这里,是这酒店的执行董事兼总裁。唉……” 众人一听连周振兴这个统战部长副市长都证明是本人了,便更骇然了。 许阿桃能力是不小,口才更牛逼,可是这胆子是不是肥得跟牛一样了? 感情肚子里根本没内脏,就是一肚子胆囊。 血管里一抽,流出来的都不是红色血,是绿色胆汁! 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许延光,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 “不是,那小子还会日语?”他忽然难以理解问道。 许若谷打断道:“关键点在这里吗?” 众人看向她。 她则看着周振兴继续道:“振兴同志,你刚刚干嘛叹气?” 周振兴低着头又长长吐着气道:“事情难办了,许灼同志这不是给我们出难题嘛。说实话,那江南华岳大酒店,投资各方面,比太湖饭店还高一级。太湖饭店是咱们本地的门面,不以盈利为目的所建设的最高规格酒店。人家建设在那里,是资本主义的彰显。回头人家生意要好了,不是打咱们的脸?” “可是这酒店建设不就是外资自己的搞的吗?人家还同意了合资。把相当部分的管理权交给了咱们本地公社。” 许抗美不了解这些,他比较直,只觉这对本地发展来说是好事。 许延光道:“你说的没错,可老三,你想过没,咱们让人来投资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纯外资的不要,本地纯资本的也不行,合资的反倒有很大政策优惠,这是为什么?这块地方很不错,想要在这里建设酒店的不止一家,为什么到现在却只有太湖饭店?这酒店起不来还好,起来了就是本末倒置,和咱们国家体制对抗并且成功了。这已不是金钱之争了。再一个,你知道这些老外动了什么心思吗,他们可以在自己那么大的酒店里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在太湖饭店呢?咱们让它建,不让它成,目的就是自生自灭,原因自己身上找。不过……事情到这一步了,也可以说一旦他们建设不成,这个盘子你们会来接手吧?” 最后这句话,许延光是问周振兴的。 周振兴点点头道:“老一辈们的确就是这个意思。让他们搞,搞不成,咱们低价接过这个盘,回头做成太湖酒店分店也好,做成民用酒店也罢,或者做成其他的都行。总之,在人家完成的基础上,咱们小小改造,算捡了大便宜。其实他们怎么建设都没关系,万不该在太湖饭店前面建。” “所以许灼桃才说你们都是鼠目寸光。”许若谷不咸不淡说道。 她才不会管在场气氛,辈分,想说什么直接说了。 只是这话出口,却相当于直接抽了周振兴耳光,他还不好多说什么。 “若谷,光批评人不讲理由,这就是谩骂,可不是你个文化人该有的素质,阿桃在这里肯定不会这么做。” 许若谷出声后,全场就安静了。 还是许延光缓解了尴尬。 果然,这女儿可以不卖他面子,但把许灼搬出来,多少就有用了。 却说许灼和博登签署了对赌协议,中英双版本一式两份。 两人签了名,随后和杨澄禄一起,叫上许抗美,乘坐摩托去了江南华岳大酒店——这酒店相比具备明显苏式风格的太湖饭店,却没有很重的西式风格,反而充满了一股子东方文化的味道。 苏式风格不是姑苏风格,是老大哥那儿建筑的意思。 当然,只是有点那种的影子。 这也不是毛子建的,只能说华夏这里的建筑,基本是木头建筑为主,当时没有用现代化材料建设本地特色大型建筑的经验。 本身太湖饭店有着国家和国际属性,五二年初建。 前身是荣家荣德生于四七年创建的私立江南大学,五二年改建为易城市首家外事国宾馆,用于接待参加亚太青年和平会议的各国代表。 钟训正,孙钟阳,王文卿,便是当时的建设团队。 首次大范围完成要到八五年,也就是说眼下还没完全好。 之后过了几十年又经过大范围重新装修,那时风格就完全偏向东方了。 再看这框架和外装已基本完成的江南华岳大酒店。 整体颜色以红黑白三色为主。 酒店占据了太湖边一个外弧形湾口,进入道路接轨主路,铺成了柏油路。 路的中间是一块栽种着大竹子的竹林,占地好几亩。 竹林内部有混凝土外贴大理石与石膏,做成的廊庭,廊庭的柱子是罗马柱,屋檐则是黑色板瓦搭建的坡顶。 …… 第613章 侘寂?幽玄?物哀? 竹林,廊庭,小桥,流水,草地,假山,互相穿插。 空隙之处就铺设菖蒲与苔藓。 假山根处栽种梅花和芭蕉。 芭蕉也在廊庭角落,不过有些廊庭则没有顶棚,是露天的,只是左右栽种着粗大名贵的藤萝,形成了花廊。 车子从主路开进来后,可以绕着这块林地一圈开出去。 不过林地顶头不是停车的地方,那是一大块上坡的地方,是花岗岩铺设的酒店门口停车场,只不过这里只能轿车停。 如果是客车,得在坡下的柏油路上往前开。 不是转弯,转弯是开出去,往前开是真正停车场。 “有意思。” 车子停在了酒店外面,下车后许灼靠着步行从外往里走,顺着酒店动线。 这遇到的第一块林地,他就看了好久。 “你在看什么?”杨澄禄不解道,当然是用英语说的。 许灼从八一双肩包里拿出了手札和钢笔,指了指这片林地,一边记录一边说道:“这个小野明泽确实是有点本事的,对建筑的领悟很深,我跟你们说——” 首先,这块竹林为主的小公园,整体风格不是日式,是苏式园林。 苏式园林的特征是没有一条路是直的——这是表面的,其大气象,是建筑与自然的完美结合,人在建筑中,建筑在自然里,也就是“天人合一”。 其次,这里内部用的风格看着中式,其实是日式的。 “日式有三大审美,物哀,幽玄,侘寂。” 这里肯定不是物哀。 而是界限模糊的幽玄与侘寂。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幽玄的特点是强烈的光影对比。 侘寂,则是一种宽敞,精致,安静。 现在是白天,光强烈的时候,影子应该也浓。 这片竹林光影稀疏,有对比,但并不明显。 “那么,这里应该是侘寂吧?”博登对许灼竖起大拇指:“你能说出这话我很惊讶,这些都是小野先生和我聊时说过的,他在向我解释这些建筑设计的逻辑,也为我介绍了这三种审美。不过,我问他时,他却没回答。” “这么说,我也觉得是侘寂。”杨澄禄也对许灼竖起了大拇指。 这些事他一点都不清楚,可许灼一上来就点明了。 足以说明,他的确是行家。 两人看向许灼,仿佛想要得到认可,结果许灼也是抿嘴一笑。 这让博登和杨澄禄互视一眼,愈发不解。 相较于杨澄禄,博登则是更加迷惑。 因为许灼的笑容,和小野明泽当时是一模一样的。 “那是……幽玄?”杨澄禄再次试探性问道。 许灼继续抿嘴笑。 杨澄禄咂嘴道:“总不能是物哀吧?” 许灼直接对博登勾勾手,搓搓手指:“咱们来点有意思的,付费问答。这个答案其实并不怎么重要,如果你想知道,取决你想要的程度。” 博登看到这标准小费的搓手指,笑了。 他直接拿出钱包,想了想,数了三百五十叨乐递过来。 “上道。”许灼收起了钱,便直接公布了答案:“很简单,这里白天是侘寂,到了晚上就是幽玄。” “可是晚上,这里一片黑,有月光也一样……” 许灼打断博登,走入竹林,指着粗硕竹子的根部道:“这就是小野明泽厉害的地方,他留白了。在这些竹林的根部,安装电线假设朝上的灯,还有这片地方的各种角落,走廊外拐角,小桥桥洞下,溪水拐弯处……然后你们就会发现,晚上过来,路面上因为散光照射比较明亮,头顶上则是一片光影斑驳,如此便形成了强烈的光影对比。再加上水是流动的,会让散光也流动,这就形成光暗动静对比。再养一些鱼,夏天这里有萤火虫什么的,不就更好了?” 那还真是……幽玄! 白天太阳这个光源太大,直接照射过来光线均匀,加上林子的稀疏而不密集,就容易形成安静,平和,宽敞的感觉。 白天是侘寂,晚上是幽玄。 但更妙的还是……许灼顺便给出了灯光方案。 “这里,只要安装这样的灯就行,大大小小的,要一百二十只左右。” 许灼直接在纸上画下来林中布局灯光的光源模样。 现在还没有led,他当然知道,如果有的话更方便。 “我现在开始有些担心打赌了。” 博登看完方案,给了这么一句话,很显然他已经认可了许灼。 杨澄禄心底松了口气,暗道把老许叫来真的叫对了。 其实这块地方根本就没灯光设计,不在博登酒店的规划之内。 可眼下许灼点出来了,这就有一个必要——给晚上道路两旁作路灯。 杨澄禄作为灯具供应商和设计方,却忽视了这地方,非常致命。 可这也足以看出,真正的斗争不是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手段,而是用本身技术能力,去通过逼迫真正甲方来给你难堪。 你要没点真本事,直接甩膀子搞人,那人家甲方脸不要了? 回头人家说受伤了干不了,你也干不了,那甲方去找谁? 可见,这小野明泽段位还是挺高的。 这么一来,按照这种逻辑,停车场周围也有花坛草坪,其实都是这种设计,沿着路走一遭,方案也就直接能给出来了。 “这狗日的挺毒,给你做了陷阱啊,老杨。” 许灼也看出了问题,直接用土话小声说了一句。 杨澄禄脸上闪过一道阴翳,被人坑已经很不爽了。 还被这狗日的坑,他心里头已经记恨上了。 江南华岳大酒店,柱子都是红色的,屋顶是青黑色的歇山顶,柱础则是黑色的,当然柱子都是上了漆的钢筋混凝土,不是木柱。 正门大厅进去的左右,是两根很大很粗的立柱。 这两根立柱并非笔直,而是朝内倾斜,朝后靠一点,让中间空当呈现一个朝后靠的等腰梯形面。 由于柱子本就很粗,这让入口呈现出一种极为宏达的观感。 倒是不用担心会倒塌。 这种结构和上面的楼板结合,与周围柱子也形成立体照应关系,其实会更加稳固,这道理就像对倒塌的大树用一根木棍斜撑着,是一个道理。 “这种门面开脸的风格,是典型的唐朝建筑风。” “在华夏很多唐朝寺庙里都能看到。” “不过这种风格也被运用在小日子神社外的鸟居上。” “这里入门的地方,也是个陷阱。” …… 第614章 难怪被坑,处处填空题 “一般性的装灯风格是直接在上面挂灯,其实不然。” “这里只要角落里镶嵌地灯就行,其余地方不用装灯。” “这个小野,肯定是想在门框内做嵌入式的灯……” “你们看,这条线槽他都预留好了。” “其实不用。” 这里又是一个陷阱。 许灼解释完了,却没说为什么,这让博登感到奇怪。 “许,理由呢?”他忍不住问道。 许灼伸出手指搓了搓。 博登想了想,从钱包里掏出了一百。 许灼收了钱说道:“因为大厅里有灯,灯光会随着门体周围的玻璃溢出来,形成足够的光源效果,装灯反而是多余的。” 走入大厅后,许灼发现类似的陷阱还有很多。 这种陷阱,都是小野预留的,都是为了装灯方便。 乍看过去,似乎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建筑纹理,亦或是特色。 许灼在仔细观察后,都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 “这个小野在灯光上的认知还算不错……不过,他就是个小日子,秉承着小日子一贯的特性,做事很小心,都是在你们想不到的,不起眼的细节上做手脚。大方向的问题上,我估计他也没想好,到时候还是会留个专门的灯厂。” 值得一提的是,大厅很大,大厅正中央是一口室内喷泉。 这喷泉中间的载体,不是层层叠叠的大水盆,也不是雕塑,而是一尊足足七米高的假山,且这个假山不是太湖石,而是黑色基调的大理石。 这也不是纯粹的大理石,多有镶嵌洞石,玄武岩,火山岩等。 整个一座巨大的假山上,布满了各种苔藓、蕨类植物、多肉、花草。 由于蕨类和多肉的多样性,很像是各种缩小的树木花草,所以这么一座假山被设计得很像是一座奇花异草、生命力旺盛的缩小版真山。 但关键是,这座山叫“奥林匹斯山”。 是希腊神话中众神所在之地。 所以仔细看,可以看到各种小型的白色大理石雕塑,塑造的一尊尊古希腊神话人物所构成的一个个故事,都在这山上演绎。 当喷泉接通后,一方面会形成这山的瀑布水潭,另一方面会浇灌花草。 喷泉是大厅中央预留的一个深坑修建的,所以山下还有一截,浸润在水坑里,这里面则养着一些耐阴的芬芳开花植物。 许灼围绕这座喷泉看了半天,紧皱眉头。 足足二十分钟,博登都忍不住了,问道:“有问题吗,许?” “小野在这里留灯位了吗?” 博登摇摇头:“并没有,这个喷泉也要灯?” “你觉得呢,博登先生?”许灼带着微笑,扭头反问。 博登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完全没必要,整个大厅里完成灯光布置就行。” “那么博登先生,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 “我知道,你是想说这个大厅并没有安装灯的好地方,想要装灯就得拆卸掉不少东西,进行重新安排,对吗?” “对。” “这就是我请你们来的原因,许。拆掉的话倒是不麻烦,问题是设计时,很多结构都是一体的,虽然不至于造成安全隐患,可一定会造成观感缺陷。这样整体风格都会遭到破坏。” 杨澄禄四下扫视道:“这也是目前我和博登先生无法协调出满意方案的原因,目前唯一可实行方案就是装吊灯,可你没发现挑高不行么?如果安装贴顶的灯,那风格上就不搭。嵌入式的灯,会破坏结构。而且,这里的地面用的是黑色大理石地面,唉……灯大了碍眼,灯小了打不亮。” “你们没发现,你们都被小野算计了吗?” “什么?”博登无比疑惑,他想了想道:“灯光设计这块,其实是最初协调时出了问题,并不能怪小野……” 没说完,许灼就朝他搓了搓手指。 博登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目前最大问题之一的大厅…… 他干脆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千叨乐递了过来。 “我希望你一次性能说清楚。” “放心,没有十足把握,我是不会向你伸手的……那么,聊一聊这喷泉吧。博登先生,不知道您对这喷泉是什么看法。” 博登竖起大拇指:“这是我选择小野作为设计师的重要原因之一。” 毫无疑问,这个喷泉大胆设计,一下戳中了他的审美。 在中日混合式的外观下,内部套了西式的东西,足以看出这个设计师本身很有功底,可再有功底,也得符合甲方需求。 这内部许多东西就不能按照设计师初衷来。 听着博登有些自信的话,他似乎也理解一点小野的苦衷了。 怎么说呢,哪里的甲方都一个样,大部分乙方也都不容易吧。 可该踩还是得踩。 “您没发现么,整个大厅的主题,就是希腊神话。整个大厅的中心,也是这座山和这个水池。而这座奥林匹斯山,其实还缺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没有这些东西,一切都是死的。” 这个东西就是“太阳”。 太阳即是“灯”。 所以这个客厅真正的打光逻辑,其实是在这座山尖距离天花板不到一米的地方,在其四十五度角左右的地方,用钢筋撑起一盏大灯。 之所以是四十五度,是因为如果直接打在上面,光源会被山遮掉。 有了这个角度,大量的光会落在水池中。 到时候随着喷泉涌动,水池里的水晃动,进入其中的光就会反射到天花板上,而做成蓝天白云及黄岛十二星座的天花板,则会形成漫反射照向地面。 “四十五度打光的角度,在山北面。” “你们没发现这座山是斜放的吗?” “山背面的水池留有大量空缺,乍看好像是瀑布。” “可你们没发现底部铺的是白沙吗?” “实际就是一面镜子。” “这样灯打下来百分之七十五左右的光会形成大厅主光源。” “剩下的光形成光柱,打在这奥林匹斯山的正面。” “多余的光会被黑色山体吸收。” “剩下的光则会让白色雕塑和绿植变得明亮。” “只要这一盏灯,就能把客厅百分之六十左右面积照清楚了。” “多余的光源并不需要,前台地方有台灯就行。” 许灼这一解释,博登和杨澄禄听得目瞪口呆,都能想象出挂灯后的样子了。 他本以为这是一道自由发挥题,没想到竟然是小野设置的填空题。 “可是许,还有百分之四十的地方怎么办?”博登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完全,赶紧追问。 许灼指了指客厅四周角落。 答案,就在这里。 …… 第615章 赌狗赌狗赌到最后…… 整个大厅四周角落还有沟槽,里面铺设了鹅卵石。 这延续了日式一贯的设计风格,所谓的枯山水。 但是四周墙壁上还有一些雕塑和挂画,也都是同题材的古希腊神话。 周围大大小小的画,风格是一致的。 很显然,这沟槽里安装地灯发出光芒,正好能够点亮主题。 同时白色墙壁还能继续反射,增强光源。 这正好可以填补百分之二十多的光源空白。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几的黑暗,这就是用来形成空间上的光暗对比了。 这也是目前许灼看到的小野明泽设计风格之一——留白。 因为地板吸光原因,这里是没有影子的。 加上空旷的客厅和唯一的奥林匹斯山,会让进来的人形成大小对比,从而在心理上感受到了这里空间的巨大,就仿佛站在了宇宙中。 不过,许灼打算破坏这种设计,恶心一下小野。 “如果您觉得不够亮,那么我有个提议,就是去定制一些如同石头、树桩之类的沙发,放在客厅角落,供应给客人休息之余,沙发还能增强反光。” “好主意。”博登非常认可这话。 其实吧……之前他就说过,要在客厅放置供应给客人休息的东西。 可小野强烈反对。 当然,也提出了解决方案。 就是在大厅进入处拐角,设计了休息室。 现在,他总算找到了一个反驳的理由,那就是增强光源。 就这样,许灼站在客厅,观察一阵后,直接画了灯具大概形状,写了具体要求,并且为博登和杨澄禄详细解释了一番。 这其实是许灼第二个恶心小野的地方。 他知道小野想要什么效果,也应该怎么设计灯具。 他偏不,直接按照偏日式的来。 为什么是日式的? 要是中式灯具方案,回头小野还能吐槽。 可日式的,他总不能骂吧? 吃了苍蝇不能吐也不能说,这才是真正恶心。 解决完大厅里的灯光问题后,许灼正打算往里走,继续解决其余问题。 可这时博登却拿出三百叨乐拦住了他。 “许,你看……觉得墙上这些画怎么样?” 说得可以,这三百就是你的。 许灼眯着眼,围绕着大厅墙壁上这些油画看了一遍,不禁眯起了眼。 这些油画,他刚刚已经粗略看了一遍,还是古希腊神话题材的。 首先有一个独特的地方,那就是大大小小,尺寸不一。 其次,所有大油画都有明确的主角,小油画则是配角。 但配角并不是故事意义上的配角。 比如说“赫拉克勒斯十二试炼”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赫拉克勒斯,可是十二试炼每一个都有主角参与,配角却是唯一的。 这种故事性的题材,尤其是整套故事的,有个忌讳之处。 那就是同一个人物多次、重复、反复出现。 那是因为如同书法一样,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像王羲之处理《兰亭集序》里的“之”字,做到每一个都不同的,何况是画画,极其考验功底,天赋与造诣。 整个墙上真正故事主角都是中等尺寸或者小尺寸。 唯一出现的,亦或者是故事里只出现一次情节的事物,却是大尺寸。 所有画连起来是一个故事接龙。 比如说伊阿宋和黄金羊毛的故事,其实就有多个英雄参与。 其中就包括古希腊神话里大主角赫拉克勒斯。 但赫拉克勒斯有自己的主章故事。 墙上这些画的走向,从入门后的前台开始是第一章,顺着方向下去一直到进门右边,是最后一章。 所有画的摆设也很讲究。 比如赫拉克勒斯杀狮子这一段,狮子是有单独大画的主角,它在画中做了一个从左往右的扑击动作,赫拉克勒斯这是斜上方从右往左地战斗,且是小尺寸画,两幅画组合起来刚好有一个整画的透视。 拆开来看,则是狮子有个动画片一般出画入画的动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您请的这位画家,如果我所料不错,不仅是个华夏人,应当还是一个女人。她虽然画的是油画,可为了让画保持那种动态,刻意学了华夏水墨画中,生宣水墨大写意的画法。且她画画的特点,远景都是死的,中景会有些动物之类,近景则保持强烈的动态。” 啪,啪,啪,啪,啪…… 孤独的掌声在空旷大厅内响起,每一下都沉重。 可无有一下,不体现着双手主人此刻难以用语言表达的钦佩之情。 “许,你在建筑,灯光,文化,审美上的造诣,真的是我见过仅有的天才,没有之一。这些画一共七十二幅,我花了三十万法郎,让信得过的朋友去法兰西订的。反正结果我很满意,但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看出来你说的这些,大概还有百分之十,就是景别这块,是我没注意到的。据说,这位年轻的画家也是个天才。真的太令我惊叹了,如果有机会,我真的很想把你们两个天才叫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看看你们能够擦出怎样的火花。” 许灼看着博登兴奋的样子,他道:“博登先生,这样说可能很不礼貌,但实际上您只看到了这套画中百分之十。这一套画里,还有一个真正隐藏起来的故事,那个才是这创作者的用意。” “真的?”博登震惊,连忙朝画中看。 他一幅画一幅画看,眉头越发紧皱。 杨澄禄也帮忙看,可他是睁眼瞎。 “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起劲,我感觉这个洋鬼子好魔怔,一惊一乍的。” 趁着这时候,许抗美小声问许灼。 他看着许灼手里一大把叨乐,只觉得这洋鬼子人傻钱多。 但同时也产生了原来赚外汇这么容易的错觉。 “那位先生,背后说人可不礼貌。”忽然,博登转过身来说道。 这把许抗美吓了一跳。 这下才明白为什么许灼和杨澄禄有些话要用易城本地话交流。 许灼为了缓解尴尬连忙说道:“博登先生,我提示你一下……” “不,我要自己来……必须我,自己,亲自,来!” 就这么耗费了足足半个小时,极其无聊。 最后,博登有些懊恼道:“许,你是不是在骗我?” “那我告诉你……” 啪! 博登拿出三千叨乐,喘着气认真道:“提示一下,只要一下,就一下。” …… 第616章 老师最厉害,那人是小丑 “我说得深奥一点,您自己领悟?” “就是这样。” “这些画毫无疑问,品味非常不错,因为它是艺术,背后的笔触都彰显着一种独特的故事。我们也知道,但凡画沦为了艺术品,其外在表现就是‘大地’,那是隔绝了表象与本质的存在。您,如何穿透这个大地呢?” 博登眨了眨眼,脸孔有些红。 他……不好意思让许灼说得再浅白一些。 好歹,他也是精英。 “那个……要不,许,再提示一下如何?就一下。” 许灼抿着嘴,好一下才说道:“您觉得,对于一幅画来说,它的大地是画中的大地,还是画外的大地?” 画中的大地? 博登看着每一幅画里描绘的地面。 画外的大地? 博登目光离开画,看画的整体,一下看到了画的背景。 突然,他明白了过来。 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画好一阵……直到杨澄禄提示他时间。 “许,你的确没骗我,果然这背后还有故事……” 博登此刻方才感受到了这个华夏少年的神奇之处。 他的目光凌厉尖锐,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由于林地和大厅两个地方的能力展现,博登对许灼已经相当信任。 接下来的工作相当顺利。 有多顺利? 几乎许灼说什么就是什么,博登完全不反对。 其实许灼也并不轻松。 心里头已经把小野明泽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酒店很多楼层都经过了精心设计,表面上是根据功能来独立设计的,实际上这种设计导致了很多地方挑高都不一样。 这特么的,又是灯光设计陷阱。 光在超过三米后,流明锐减,所以很多看似差不多的房间,因为挑高和长宽不同,都只能作独立设计方案。 而无法用复制粘贴的方式批量处理。 还好,许灼在过程中教了杨澄禄“打光逻辑”。 “本质上,就是模拟自然光。打光要舒服,很多地方你想想就知道了,模仿自然光的颜色,角度,还有亮度。还有些地方则是氛围光,这个就比较暗,要搭配周围的环境设计来,还要仔细观察周围硬件大小,严格控制灯具比例。” 把逻辑教给杨澄禄后,又带着他处理了十几个房间。 这种简单的房间,接下来就全交给杨澄禄来处理了。 他本身就有相关功底,这些天他忙着来开会,也了解这里,多少接触了一点硬知识,学起来很快,加上许灼教了一点简单技巧后,他就明白了,也就能完全处理小野小心思留下的填空题。 至于那些小野都解决不了的自由发挥题,许灼也有些头疼。 偌大的酒店,他把类似大礼堂,雪茄房,酒吧,主议会厅,游泳池,舞池,放映厅等主要灯光方案攻坚后,也就结束了。 剩下的大量房间,往后杨澄禄有足够时间来弄。 反正方法都教给他了。 下午四点多,许灼给了博登满意的答案,已经算是履约了。 他承认,对赌协议正式生效。 回到太湖饭店,当场便整理出了股权转让协议。 四人在江南华岳大酒店里处理问题同时,其实整个下午,小野明泽等人并没有继续会议,这是肯定的。 作为能拍板定音的主事人博登不在,讨论再激烈又有什么用? 于是这一个下午,小野明泽都在自己的工作组内。 不过他并没有休息,而是反复查看自己的所有设计图,在自己给自己填空,完成自己的填空题,并且还要求自己的学生,集中全部力量,给出除了自己所写方案外的第二套、第三套方案。 至于自由发挥的题目,他也试着做了。 却因为并非灯光专业的,怎么都做不到自己满意的程度。 他知道这些地方需要什么,可因为他对灯的深度了解不够,也无法提出真正有效的可实行方案,只能做一个模糊的轮廓。 “老师,你说那个华夏人,会不会给出博登先生满意的方案?” 学生们被他压榨得够呛,也就快吃饭时方得一点清闲。 “杨澄禄可能给出博登先生满意的方案,但杨澄禄给出博登先生满意的方案不可能。”长得人模狗样的小野明泽一想到这事,也不得不停笔,闭上眼靠后,开始思忖起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学生们听了这话,挠了挠头顶,有些烦恼道:“老师你的话,真是越来越深奥了,我们何时才能如您一样?” 小野明泽沉吟一声:“想如我一样,你们早着呢。干设计师这一行业,时间没到,那就是火候没到。” “这是为什么?老师,难道里面有什么秘密吗?” 面对学生们希冀的目光,小野明泽说道:“这种事,非常消耗脑力。脑袋,就像大地,脑力,就如同肥力。等到你们足够开发自己的大脑,废寝忘食,绞尽脑汁,赌上性命,拼尽全力时,脑袋会给你们答案。” “什么答案?”学生们纷纷聚拢过来蹲下,聆听教导。 小野明泽靠着沙发,闭目不语,侧过头去,似乎想让学生们自己领悟。 这一转头,整个浓黑茂密的三七分头发掉了下来。 假发落地,只见浓眉大眼的小野明泽,顶着个脑袋尖尖的油亮大光头。 “哦~斯国一~”顿时,学生们恍然大悟。 小野明泽不知道这些,因为陷入到了真正的思考之中。 据他所知,杨澄禄这个人,是有留洋经历的。 他在灯具制作上,其实也相当有见解。 只是,这件事是一个错误命题。 让一个会制作灯的人,去给出一套灯光设计,这完全是两码事。 想到这里,他闭着眼不禁嘟囔起来。 “制作灯的逻辑,和灯光的逻辑,根本不同。” 学生们一听纷纷道:“就是博登先生团队里有一些这种事都不明白的人,这才给了这个华夏人门外汉一个机会,否则也没有那么多事了,我们计划可以很顺利,老师的布置也是天衣无缝,这将又是老师的一项杰作。” “给他机会也不中用,这事到头来还得老师来解决。” “没错,老师是最棒的,最厉害的,那个华夏人只是个小丑。” “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个华夏人搞定了?我是说……我听说华夏人都很会搬弄是非,拍马屁。他们会从别的方面入手,搞不定事,搞定人……” …… 第617章 那我就指点你一下 “白痴,你以为博登先生是普通人么?他的家世显赫,要不然年纪轻轻,能够来华夏代表资方,监督这么大一个项目?光是人家的眼界,就不是我们加在一起乘以十倍能比的。那个华夏人敢这么做,也顶多是只猴子罢了。” “博登先生家族的产业,遍及十几个行业,他见过的人太多了。” “可是听说博登先生还和那人签署了公开的对赌协议。” “不要多想,我们全力帮助老师即可……” “八嘎。”小野明泽闭着眼骂了句,吓得学生们噤若寒蝉,只听他道:“作品是我的,也是你们的,归根到底还是我的。但是,你们努力了,就有痕迹,这是证明。只要你们是我的学生,跟着我做了,那么所有作品上不会缺乏你们的名字,这是以后你们离开我,成为独立设计师,真正设计师的资历。我的确还缺乏很多作品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像那些学院派老顽固证明自己,我,小野明泽,就是天才,即便只有初中学历,也能自学成才,成为伟大的建筑设计师。你们也不能气馁,要让自己发光发热。” “老师——”一群学生们感动得泪流满面。 “好了,收起你们无用的触动,小五呢?” “小五去沟通,准备饭菜了……那个老师,”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正是离开的小五。 “大伙,老师,不好了,博登先生输了对赌协议,已经将江南华岳大酒店百分之五的股份,无条件转给了华夏人!” 房间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小野明泽好久才叹了口气:“你们收拾一下,我去看看。” “收拾……”学生们再笨也明白过来,如今留下的坑被埋,那他们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毕竟,作为设计师的任务他们早已完成。 小野明泽来到博登租赁的太湖饭店办公室。 抬眼正好看到许灼举着股权转让协议和博登站在一起,正在拍照。 拍立得不要钱似的,相片一堆堆出。 周围也都是一群鼓掌的人…… 杨澄禄和许抗美激动着脸,不把手当手地在那砸。 老总输了还要鼓掌? 不,这就得鼓,堂堂正正,输得起,这就是风度。 仪式结束,许灼把股权转让协议收入八一双肩包中。 小野明泽走过来,和博登打招呼,也对杨澄禄打招呼。 但是没有对许灼打招呼。 在他看来,真正成事的人绝不可能是这个“支那少年”。 “博登先生,听说酒店灯光方案得到了圆满解决,我能否观摩一下。” 博登意味深长看着这个小日子,直言道:“小野先生,您的能力与审美,还有对工作的热忱和态度,都让我很满意,无可挑剔。但您的人品……我不敢恭维,这种专业的能力,不该用在这些无聊的地方,不是么?” 小野明泽的脸瞬间难堪无比。 他硬着头皮,带着尴尬不失礼貌的笑道:“您能明确一些么?” 博登笑了笑,不想说话,看向了许灼。 “许先生,还是您和小野先生聊一下吧,他还没醒。” 小野明泽疑惑万分地看看少年,又看看杨澄禄,最后又看看少年。 怎么一切还和这个小东西有关? 这么大的年纪,书念完了? 瞎凑什么热闹? 许灼点了点头,看向小野明泽好一会儿,才将思忖的话说出。 他用娴熟的日语道:“你在入口林地,大厅主题,还有放映厅等地方埋的填空题,我都给做了。” “说实话,我还挺欣赏你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头,但是看在你……” 他顿了度,看了看小野明泽反光的尖尖头顶,明白这人先前看着人模狗样,原来都是假发,果然脱发与否和工作有关,和逐渐变浑浊的空气武馆。 “你也别问了,我直接告诉你吧。” “虽然你有日式古建筑的观念作基础,但你很多设计理念都来源于苏式园林。你在学成后,努力想把欧式,日式,融合到里面。” “可是你没有一个很好的基础。” “也就是你找不到圆满拼凑的契合点在哪里,以至于你的很多设计看起来五花八门,甚至像一锅泔水。” “你没学习到苏式园林的真正精髓,日式古建筑也只是仿唐建筑的基础之上,根据本地水土改良得来的,里面早就丢失了唐朝建筑的文脉精髓。” “至于欧式建筑,你还算有模有样学了点近现代欧式建筑的内装。” “但也不伦不类。” “当然,再给你少则十年,多则十五年时间磨练……” “也许你可以完成自我突破,成为大师。” “比如说,你可以把和物哀风相关的插花艺术,从那片竹林里移走,这样整个林地感官上白天会更加明媚,晚上也更加安宁,而非阴森。” 杨澄禄听完用土话说道:“你为什么不骂他一顿?气死他啊。” “骂了他会痛快,我高高在上地俯瞰他,让他被自己最看不上的人识破,并且指点,这对那点玻璃般自尊心的鬼子来说,就是天大侮辱。” 说天大侮辱还是有点和气了,准确来说就是道心破碎。 其实小野明泽真的不算差。 许灼也是发现他运用的东西太驳杂了,中日的,西方的,各种书法,绘画,雕塑,神话元素,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小日子那边学院派出身。 学院派出身的风格都很纯粹。 否则你都毕不了业。 可一个非学院派出身的设计师,可以接下这么大的工程,圆融完成,还可以利用能力在这里面使绊子,不得不说,牛逼。 只是他正好用他的非专业,撞在了许灼的“专业”上。 以前他跟组东奔西跑,摄影器材灯架灯具白扛的? 尽管他也不是学院派出身,可被人用“锻炼身体”为由,按着干了多少年灯光师的活,再业余也比这小日子专业吧? 何况这时代,方兴未艾—— 他的专业成熟度远超这个时代的这片土地。 小野明泽被许灼“指点”后,果然整个人脸色由青转白,好像一下子跌落谷底似的,整个人也没了那精气神,转身默默离开了。 这让杨澄禄乐坏了。 …… 第618章 博登先生去我家看看吧 这些天,这个小日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笃定神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尤其是自己的灯光方案屡屡吃瘪。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瞧着这人瞬间变得行尸走肉…… 杨澄禄甚至有点同情他。 至于许抗美,则是捏紧了的拳头松了。 刚刚看到这个小日子眼神中尖锐的恨意和不甘,他真怕这畜生暴起。 不过还好,并没有。 其实真要暴起,许灼一瞬间也能秒了他。 “许,一起吃个饭吧,有空么?”博登看小野明泽那副样子离开了,甚至没多说什么话反驳,便知道这华夏少年的嘴皮子凶猛。 许灼笑着道:“如果可以,我想邀请你去我家里吃顿饭……假如你有空,假如你能吃华夏菜,假如你还能喝一点华夏酒。” 杨澄禄像是想到了什么,挑着眉对犹豫的博登道:“博登先生,你去一次,假如不合口味,也顶多后悔一次,至少您可以看看天才的环境是怎样的。” 这话正好戳中博登的心。 他确实对许灼这样的“天才”很感兴趣。 其实所有人都认为许灼是天才,只有许灼知道自己不是。 真正的天才,目前来看,只有一个许若谷。 “那里已经在准备晚饭了,赶回去的话,估计还没准备好,能聊几句,我刚刚打电话回去问了。”许抗美说道。 许灼怔了怔,暗道你啥时候打电话的? 好像一直在和他们一起吧? 打电话回去……诶,那里是村委,不是他家的啊。 呃……好像刚刚许抗美说上厕所撒尿来着,也就那三分钟左右。 不是吧?这人动作这么迅速的么? 许灼看着这个许抗美,瞧着木讷不说话的样子,一不留神就把很多细节给处理掉了,真是有点头皮发麻。 博登答应了下来,不过他不开车。 他有个请求,就是让他来试试这个豪雅软尾,爽一爽。 至于他的红豆色“劳斯莱斯”,则由司机开着和助理开着。 杨澄禄自己的车则是“奔驰”,作为头车载着许抗美在前面引路。 许灼和博登共乘。 “你确定没问题,博登先生?”出发前,许灼把钥匙丢给他,再三询问。 博登也不废话,启动后轰了轰油门,这个摩托车野兽般咆哮,立刻把太湖饭店里很多洋鬼子都给吸引了出来,站在门口看。 随后,他直接骑车耸了出去,直接在饭店园区溜了一圈。 “酷——”回来后,博登脸上都是兴奋。 这车的速度太夸张了,而且又快又稳,遇到坑的时候弹跳避震也很舒服。 过小坑也就抖一下。 这夸张的爆发力,过大坑说过也就过了。 在城市主路上,更是滑行般平稳。 博登虽然越发喜欢这车子,可转了一圈却发现,差点驾驭不住。 这东西爆发很猛,忽然就拉起来了,简直是暴躁的野兽。 一行两辆汽车,一辆摩托车,就这么离开太湖饭店,离开城市,回到百湾镇天授村,最终两辆车停在了柘泾巷。 摩托车则在许灼指点下,进入了巷子小路—— “这里是在修路,还是重新造路?” “想不到博登先生对这种事还有所了解。” “修路和造路的区别很大,但我很好奇……”博登收拾着措辞道:“我其实出生在乡下农庄。我们那里的乡下,才是真正的乡下。华夏这里的很多乡下,看着更像是古老落后的城镇——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落后就是落后,没有冒犯不冒犯的,您请继续。” “我们那里的乡下,中间一座农庄,周围是看不到的丘陵坡地,路也是泥路,即便进入现代化后,偏远地方的路还是和几百年前一样。华夏这里的农村很多,可是这年头别说造路,修路都不多见。” 双桥路的后半段的毛水泥基础已经修完。 现在已经修到长双路口,这里要分成两组,一组往北,朝着白银灞河,一组往南,朝着柘泾巷河,反正还是继续修毛水泥路段。 靠近五村路的双桥路段,毛水泥最初修也最初浇筑。 这都已经干稳固了,今天下午许灼等人不在时,就由张志强盯着开始浇筑柏油,进行最后大阶段的收官。 这样,毛水泥修满天授长街三河路段时,柏油也差不多浇过来。 双桥路最初浇筑的地方可以修左右马路牙子,花坛,栽种树木…… 以及划线。 “那么博登先生,您觉得农村落后吗?” “当然。难道不是吗?” “当然是,可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我们江南的农村,和华夏所有地方农村,几乎没有任何不同,都落后。可是,我们明明吃饱穿暖,为什么还是落后?” “这是因为偏远吧……嗯……原因很复杂。” “很简单,只是因为路。农村的路不好,进来出去都不容易。我们把路修好,农村物资可以去城里,城里先进的东西可以进来。你看,就像这样。” 穿过巷子,车子开得很慢,说到这里,机车刚好穿过最后一道巷口。 然后,径直驶入了双桥巷三队的地盘。 到这里就宽敞很多很多,仿佛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从这里往北面看去,忽视双桥巷三队这片烂房屋,事实上……双桥巷三队这片烂房屋在博登眼里,和其余乡下房屋没区别。 首先出现在前面的是个铁皮棚子,那是速食店。 但紧接着他就注意到了三队房屋东面尽头的高大成片工厂。 这工厂怎么看怎么眼熟。 那是彩钢瓦搭建的工厂,可这在华夏并不多见。 博登虽然对华夏了解不多,可也知道目前华夏大部分厂房都是洋瓦红砖,像是那栋白色彩钢瓦顶,周围高大白色墙壁的厂房,真的让人耳目一新。 尤其一路走来,他看惯了这里低矮的黑瓦白墙房屋。 任何这种不同寻常的事,都会吸引他去探究,弄个明白。 兴许这里面就藏着契机。 “那是什么?”他停下车问道。 “养殖场。”许灼下车,蹬了蹬腿道:“我的。” “你的养殖场?”他很是惊讶:“你……个人的?” “我个人的。” “你怎么做到的?我是说……这个房子。” 许灼闻言,转头看着他,再次露出了那让他熟悉的微笑。 笑而不语。 就在博登要掏钱包时,许灼却制止了:“卖个关子,回头你看完,自己会知道答案,慢慢来,不用着急。” …… 第619章 博登姥姥大观许家园 他指了指前面,让车子穿过铁皮棚旁,往前走。 穿过了铁皮棚,能看到的东西太多了。 首先便是这巨大的宽敞的干净的码头,还有这条新修的干净的双桥河,然后是正前方那棵已经被围起来、正在造工程的巨大银杏树,再一个是与河相对的这么一整栋还没完全建好、目前还在贴砖的建筑。 再往前,就是这条崭新、宽阔无比的柏油马路。 柏油马路前段,就是两栋鹤立鸡群的白色三层楼房屋。 此刻两栋房屋都灯火通明。 “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宽大平整的柏油马路?!”饶是博登都特么傻眼了。 要知道,这就像什么,这就像黑熊精披着宝贝袈裟。 不过马油大马路和这条美丽的河流,倒是相得益彰。 不管如何,这对物质需求已经过剩,早已开始追求精神需求的博登来说,完全是一种独特到不能再独特的体验了。 落后的乡村里有这样的东西…… 一个天一个地的落差感,不论谁都会有心灵冲击。 “事实上,您刚才看到的路,也就是这条正在修的,未完成的路段。”许灼笑了笑,指着前面两栋白房子进行介绍,左边那个是他们村的村委,右边这栋是双桥巷十七号,也就是他的家,他的房子。 十七号偌大门厅大开,里面聊天声一阵接着一阵。 他示意博登走坡道把车开上来,然后开入了屋子里。 “你这里的地砖很是独特,我感觉……比我们酒店用的大理石要好。” 停下车子后,由于这段时间天天和建筑相处,博登对建材也比较敏感,一下子注意到了地面上的这些东西。 “金砖。”许灼道。 “金砖?”博登惊讶,疑惑,不敢相信。 “不是金子做的砖,它是土做的,但声音却如金属,这样——”庭院里还有些没用完的金砖,许灼拿起一块敲打了下,让博登听到了金属声。 他告诉博登,这些金砖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古代皇宫用的。 包括现在华夏皇宫地面用的,也是这种。 “皇宫用的?”博登更吃惊了。 “皇宫用的金砖源自姑苏那里烧制而成,我是那里烧制这种金砖厂家的股东,为了建造我这套房子——” “你是说这套别墅?” “别墅是你们的叫法,也可以说是你们那种建筑风格,这种建筑叫‘中式庭院’,格局上面是固定的,有着华夏人自己的讲究。” “你怎么想到在乡下建设这种……庭院的?” “说实话么?” “当然。” 许灼往前走带路的脚步停下,转身看着博登无奈道:“因为我受不了乡下这古老的房屋环境,我要有自己的房子。” “你是说这房子是……” “没错,从设计,选地,开工,选材,收尾,内装,家具,摆设,都是我亲自弄的,整套设计图都在我包里呢。” “这房子的涂料真不错。” “外面可买不到,为了满足我个人审美,我带着人研发的——您见过我的本事了,别的方面我不敢说,但在建造这种民居房子上,我觉得,目前,至少整个易城,很少能找得出第二个人来与我比肩——请,博登先生。” 他把门打开,把人接了进去。 主厅里,男人们都在,全为民、许汉禹、许延光等人,也在喝茶聊着天,说着各种各样琐碎的事,刚进去时听他们聊,好像都是关于许灼的。 当许灼进来的一刹那,所有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但又很快落到了许灼身后这两米高的外国人身上。 至于博登,目光则是落在这客厅布置的方方面面,眼睛一下挪不开了。 “大家都在呢,对不起,下午有点事耽搁了,没法陪你们。”许灼打了招呼后,就对所有人介绍了一下博登。 “阿桃,那事怎样了?对赌赢了吗?”其余人更关心的是这个。 尤其是——周振兴。 许灼摆了摆手:“这种事不是轻松拿捏么?其实这里面还挺坎坷的,那个设计师是小日子带的团队,尽在里面使绊子。” 他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众人心中更是捉急。 说完了,直接把八一双肩包丢给了许若谷,和博登稍微介绍一下后,就对许若谷道:“里面那份股权协议书你拿出来,放到书架上去,另外找个册子夹起来,和其余的股权协议放在一个架上。对了,这些钱也放好。” 伸手就从包里拿出了一沓几千块叨乐。 这直接把客厅所有人的眼睛看直了。 许若谷淡然接过,手指翻飞,人形点钞机似的,快速数了数。 “哪来的?” “和博登先生下午打小赌赚的。” “也不算打赌。”博登忽然用蹩脚的普通话,带着略微自豪的语气解释道:“许先生当了我一下午的老师,为我讲解了很多很多知识,这是我交的学费。” “不是你赌输的吗?” 客厅里一众人又是无话说,包括博登。 近现代以来,一直都是先进发达的洋人当他们老师。 现在这么一个有钱却高知的洋人,把许灼当老师,这不把所有人下巴都惊掉,眼珠子都惊讶得瞪出来了? “许,你这房子是真不错,这个天花板是什么?”博登也能够英语问道。 “藻井,一种华夏古代大型建筑才会用的结构,皇宫里比较常见。不过,这种东西的观赏性大过实用性。我只是稍微改造了一下,就将它的适用性提升了。夏天虽然眼热,屋子里人多气味也重,可是你感觉到了没有,我的客厅还是挺舒服的。”许灼给完包后,甩甩手,一手插兜,用娴熟英语解释道。 这时候博登的司机,助理,杨澄禄,许抗美也进来了。 这两个老外,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又像是原始人进了摩登都市,到处仰着头看,四下打量,不断看,甚至上手摸。 “博登先生,这栋房子的建造技术非常先进……”助理其实比博登更了解这些,如果不这样,他也无法为博登处理各种平常事务,相对来说博登只要大局观、掌控力足够就行了,剩下的由助理来负责专项事务,所以他一路走来都在观察总结,但是一走进客厅后,下一瞬眼睛都直了:“博登先生,这灯光……” 是的,这灯光,就是这灯光。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酒店的最终灯光布置效果! …… 第620章 一不小心让你看到了我的城堡 “我说了,先前你们在我的厂看到的那些灯,都是我的朋友许灼先生亲自设计定制的,就是为了这套房子。”杨澄禄有些骄傲地解释了一下。 许灼不理会这些,对他使了个眼色。 随后杨澄禄和许抗美留下来,陪着众人聊下午发生的具体事情。 许灼则带着博登、司机、助理三人,参观起了他的这套十七号,为他们详细解读这整套房子,各个房间的设计理念。 最后,还把他们带到了大书房,给他们看效果图与设计图。 在看到效果图时,博登和他的助理还是不怎么相信,许灼可以在房子建好之前,把和建好之后一模一样的房子给画出来,没有丝毫偏差。 世界上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 问题是什么? 一个,这里是八零年代,落后至极的华夏,的教育不发达乡村。 另一个,这画特么是手画的。 两个现实环境加起来,怎么都觉得这事儿挺魔幻的。 可有一个事实,他们又不得不信。 刚才参观琴房的时候,门一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没错,在这个乡下,琴房的隔音,已经达到了很多美仔大城市里高景公寓,都做不到的程度,这就离谱。 还有那一架古董斯坦威钢琴。 那玩意儿的价值,不比他的劳斯莱斯逊色。 以博登对这些东西偏好,加上他毒辣的眼光,甚至可以看到这个房子里,有不少极其昂贵的东西,这在如此乡下,完全就是个宝库。 就那个琴房的水平…… 怎么说呢,博登都有些小小的羡慕。 你要硬说这是乡下土财主吧,这个屋子每个地方都很有格调和内涵。 人家的财富,不是建立外在的珠宝黄金上面的,而是更多文化财富。 你说人家不是乡下土财主吧,这些东西……在乡下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博登对于许灼的判断也很纠结。 只是眼下他更多的心思,都被这套房子的设计图给吸引了。 突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设计图册翻到了后一页,露出了一套效果图。 这效果图的画风,和前面这些建筑家具一模一样。 许灼道:“这是我另一套房子……另一个项目的效果图。” “能带我去看看吗?”博登立马说道。 许灼摇摇头:“目前才动工,根本就没建设好,你看到的只是建设完成后会是怎样的效果图,如果你不介意看乱糟糟的工地,我倒是可以带你去。” 不信邪的博登还是不信邪,一口咬定让许灼带路。 然后,一行四人趁着十七号还没开饭,直接到了庄田这里。 这时候是下午小五点,四点五十左右。 夏天,太阳落山要起点,五点钟左右,太阳方才开始悬在西边,将落未落。 在五村路西边的这一大片收割完的田野上,光线颇为充足。 这里能看的东西只有两个。 一个是已经长满灌木、藤蔓绿茸茸的土墙。 另一个是土墙外用炭化后木桩打造的清澈水沟,还有水沟外的白茅草绿地。 整个土墙两千米长左右,水沟也这么长,整整齐齐的绿地也这么长。 所以看上去非常之……舒服。 虽然自然的乡下乱糟糟的,看惯了整齐严肃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后,回头看看那样的乡下总觉得亲近和温暖,可是这么整齐干净又自然的田园,博登却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非常享受此时此刻这里吹来的风的味道。 “和效果图上一模一样。”助理仔细看着土墙、水沟和绿地惊讶道。 这回,他们算是彻底信了。 不是相信画图者牛逼,而是许灼设计能力,建造能力与执行能力。 要知道,设计图只是设计图。 在实际建造过程中,因为设计的理想化,总归有很多不到位。 能够在设计完成给出设计图,以及最终达到和设计图一模一样的效果,这足以说明许灼这个人的能力非同一般。 助理惊叹于这个奇迹般的少年。 他道:“许先生,您真应该去外面发展,那里才是您的舞台。” 许灼笑着看他,说道:“可是我的家乡更需要我。比起在肥沃的土壤里开花结子,能以自身的根系与枝繁叶茂让贫瘠土地变得肥沃,这才是我们华夏人骨子里的坚守,也是我们共产主义人的浪漫。看到那些人了没?” “您是说那些工人?” “他们是村民,也是我们村建设生产组的成员,这些人从刚刚的村委,我的房子,养殖场,那栋大楼,还有河道以及路面,一路修建走来的。他们是我带出来的,所以我可以如臂挥使地让他们完成我的任务。他们,和我一条心。换做欧美,你可以做到吗,恐怕谁来都难吧?除非军队。” 助理和司机互视一眼,哑口无言,深深点头。 博登不关心这些,他低头看着手札本里的效果图,神情一万分疑惑。 “恕我直言,许,你建造这东西的目的呢?”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了……”许灼看着博登微笑:“不知多少遍。这样说吧,博登先生,我告诉您,这块地目前还没建设好,但是已经有人出了十几万叨乐,买走了相当部分的房子,您信么?” 博登本想摇头的,可是看到助理和司机不信,他还是选择了点点头。 “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走,我带你们去看一看。” 回到十七号书房,许灼拿出了一堆盖过公章的文件。 这是帕特里克提供的资料,还有给他开的证明。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许灼把一大箱子整整齐齐的叨乐拿出来显摆。 这是证据。 博登等人也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那么博登先生,您认为一块地方具备怎样的属性,它才会有价值潜力?” 博登稍作思考道:“在欧美,有几种情况。第一,交通枢纽。第二,有着丰富矿藏和必备的开发价值。第三,风景环境特别好,适合富人居住。但考虑到物资便利,信息及时,还有人是社会性动物这些,第一个条件才是必须的。” “很好,您的认知层面果然足够高,我跟您说说双桥巷的历史吧——” …… 第621章 巅峰产生虚伪的拥护 双桥巷自古以来,相对于别的地方就比较富庶。 别看现在是乡下之地,很落后。 但是在很早以前,没有铁路没有水泥什么都没有,只有土路的时候,双桥巷门前这条双桥河,因为直接连通运河主干道,它简直四通八达。 最初时,这里就是一块兴盛的码头。 后来在这里做生意的多了,也形成了人口聚落。 再后来,这里形成了与不远处镇上分庭抗礼的自然市场。 加上这里是乡下,还有一个巨大优势——大量肥沃的耕田。 这种繁荣一直到近代才结束。 水路交通,很大程度依靠的是自然河流,有很多地方还是去不到的,但是镇上有铁路,那基本是想修到哪就修到哪的交通。 修到哪,哪里就会富起来。 总结一下, 目前双桥巷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劣势,就是输给了轨道交通。 唯一能让它重新振作起来的方式,就是修路修河。 当然,虽然是一块商业属性很重的地方,可它的自然环境也十分宜人,极其适合人居住,那么人多了就需要各种服务。 服务,只有道路方便,才能服务得了。 “我们村的路您也看到了,目前正在崛起的是二期工程,一期工程也即将收尾,那栋大水泥楼是我们这儿的菜市场兼商场。我们这儿是附近几个村的中间地带,因为物资丰富,人口集中,也更利于周边十几个,乃至几十个村的互相交流。这里具备富裕便利的一切属性,只是先前没钱,一直起不来。” 许灼开始和博登讲述以双桥巷为中心的天授村未来宏图。 助理和司机不明白他为什么讲这些。 不是应该讲那座中式城堡么? 可博登慢慢明白了,等这块地方变得无比繁荣时,住房价格会飙升。 很多东西都要提前布局。 为什么许灼能笃定这一切,因为就他们村有能力搞这些。 说完了这些,许灼再回过头来说一说庄田的事。 还是和帕特里克那一套说辞一样,因为有效果图和各种案例为证,不过和格局没有打开,还有些年轻人冲动的帕特里克不同,博登更为精明,显然不好忽悠,而许灼也索性直接说了他的真实目的。 “我在这里要打造一片以外国人为主的居住地。” “让你们这些有钱的外国人来这里住。” “然后以满足你们的服务为基础,来发展周围产业。” “你们当然不会吝啬投资一些目前我们还没有,但未来势在必行的项目,比如说,我们钣金厂的摩托车产业。” “但是,我不会让这些工厂开设在这的。” “以后天授村将是一个以商业,服务业为中心的自然宜居带。” “所有工厂都会搬迁到边缘荒地上,且远离水源。” “这样,不管你们投资与否,生态都不会遭到破坏。” “可是本地的繁荣和发达,会随着时间照样崛起。” 为什么要建设江南华岳大酒店? 是真的要和太湖饭店分庭抗礼么? 不,人家压根儿没想过。 相较于正儿八经的接待场所,这些老外更想要建造一个符合自己审美,修仙和娱乐的高级场所,而不仅仅是正儿八经的吃饭睡觉开会。 华夏国内的娱乐实在太匮乏。 他们这些来易城投资的外国人,日子过得何其枯燥? 没错,本质上这座酒店也不是以营利为目的,而是一座只服务外国人和这些洋人贵宾的私人会所。 所以这座酒店的股东很多,多达十几家。 博登是代表,也是大股东,他的眼界和想法自然和常人不同。 听完许灼这些忽悠人提前买房的话,博登好久都没说话。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许,你信教么?” 接下来这段对话,或许才是改变两人关系的关键。 这样的人,显然不会随意地提及这个问题。 如果要讨好他,回答信,估计有些东西就要黄了。 至于是什么,你不了解对方,也不好断定。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样的人,生活状态已经从物质需求中脱离。 可以说,他不缺吃穿,可活着不是为了这些么? 不缺吃穿还活着,剩下的应当是精神追求了。 这点从酒店大厅那一整个系列的挂画便可以看出。 许灼好好思考了这个问题,他坚定摇头道:“我不信。” “为什么?” “教,那是偏听偏信。” “怎么说,我想听听你的理解。” “你觉得……什么是教?” “信仰,跟随信仰的指引,灵魂有了归属……抱歉,你不信这个。” “我不信教,不代表我们不能讨论。如果一个教,经不起质疑,那它也称不上伟大。博登先生,您说对吗?” “对。” “这段话还有一句至理名言。” “请赐教。” “巅峰产生虚伪的拥护,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 唰!!! 博登,助理,司机三人,肃然起敬。 “许,这话是谁说的?” “鲁迅。” “鲁迅?” “鲁迅。” “鲁迅……真是个伟大的人。”司机深深点头。 助理道:“谁说不是呢。” 博登疑惑道:“可我为什么……以前没听过呢?” “钱学森,老舍,张大千,黄宾虹,金岳霖,这些人您听过几个?” 博登沉默了下:“我……仅仅听过钱学森。” “可是其余人在华夏也算家喻户晓。博登先生,华夏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作为根基的伟大国家,但因为国际格局,她被孤立在对立面。很多真正了解华夏的国际友人都非常喜欢她,但是,有些存在正在杜绝这种深入了解,甚至将其妖魔化,比如说污蔑华夏严重的‘黄祸论’。” 博登笑了笑:“黄祸论简直是无稽之谈,可你对黄祸论了解的还是不多。黄祸论,一边在欧美让人人对之避之不及,另一方面让很多人对黄种人,尤其是华夏人,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个道理,就和为什么明明存在正教,劝导人人向善,可还是有很多人会去信撒旦,辱骂上帝一个道理。当然,这某种程度上也不是坏事,毕竟中产阶级比较有脑子,他们很多人根本不信政客那套说辞,也不信这种污蔑性的言论,因为……就是他们靠着这个在赚钱,他们比谁都清楚华夏是多么美丽和无辜,被愚弄的也就底层平民。” “您的开明让我大开眼界。”许灼有些吃惊。 …… 第622章 我不信教,但我有信仰 博登有些得意道:“能对你这样的天才产生冲击,我还有点高兴——那么话说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我不信教,我有信仰。” 许灼这一句话,又直接让所有人懵逼。 信仰是教的核心,你不信怎么还有信仰? “如果没有信仰,你不去坚定地相信一些东西,那么从迷茫到迷失是迟早的事。尼采说,上帝已死。为什么这么说,你们知道吗?” “因为没了信仰。”助理直接道。 司机是个白人大块头,文化水平显然与体型成反比。 “不不不,有些话谁都能说,但我们想要聊得更好,就得‘因为’‘所以’,有一有二有三,这样一步步来,博登先生您认同吗?” “认同——我来说说?” “请。” 上帝是基督三教和伊斯兰教存在的根本,根据《圣经》的说法,上帝赐予人类一切,包括文明,也必将指引人向未来。 所以当人迷茫了怎么办,那就得去祷告和信奉。 要坚信上帝存在,因为他还代表世间一切美好。 那么,当上帝死了的时候,也意味着信仰崩塌,间接否定了以此为中心形成的各个宗教,可上帝真的死了吗? 不,这话是尼采说的。 尼采为什么说这话? 因为尼采生活的时代,是一八四四到一九零零。 这个时代有什么特殊吗? 意大利朱佩塞·托纳托雷根据一九九八年创作的《1900:独白》,指导的电影《海上钢琴师》就能从侧面很好地说明这个问题。 其中的主角就叫“1900”。 主角在船上长大,一辈子没下过船。 船上的生活是烧锅炉的船工,各种服务人员,和船长水手等人都能很好相处的存在,主角虽然是船工但也是钢琴师,会为游客们弹奏。 影片展现的整个船上的生活,那是“如梦如幻”,美好且和谐。 很多人只记得其中最精彩的片段,那是爵士乐创始人上船来挑战。 为什么是爵士乐来上船挑战? 不是古典乐? 因为爵士乐就是一个时代的象征。 爵士乐以即兴、灵活多变着称,其中一个起源说是为给做那啥的女人,在床笫之间助兴用的,但不管怎么说,这源于黑白人种交融的新奥尔良的音乐,本质上代表着娱乐,更代表着各种物质满足下产生的过剩欲望。 人在物质不足的情况下,面临饥寒交迫是很难有“娱乐”的。 爵士乐上船挑战,三局中,前两局一胜一平。 第一局胜,是对手展现经典,给个下马威。 第二局平,是对手觉得主角不认真对待,给点真正厉害的。 第三局输了,则是他用了极致的爵士乐,输给了象征自然的《野蜂飞舞》。 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那是为了接下来主角人生头次准备下船,结果在门口看到整个冒着浓浓工业烟雾,长满高楼大厦和大烟囱的“繁华”且苍白的船外世界给吓退了。 主角在用象征过去自然、简单、和谐、幸福的传统价值观的音乐,击败了代表陆地上来的繁华,多变,嘈杂,物欲横流的现代价值观,但在下船的时候却又被“现实”给击败了,退回到了船上。 其中主角的一段话很有意思。 他说:“我停下来,不是因为所见,是因为所不见,你明不明白?是因为看不见的东西,连绵不绝的城市,什么都有,除了尽头。没有尽头,我看不见城市的尽头,我需要看得见世界尽头。” 尽头就是目标,船每次离港都会靠岸,目标明确,从不迷失。 可是城市没有尽头,只会迷失。 西方人的精神世界里,这个“目标”也好“尽头”也罢,都代表“信仰”。 影片最后的结尾也很讽刺,主角和船一起炸了,沉入海底。 配角那个胖子,千方百计想把主角拉出来,带上陆地,结果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最终泪流满面。 这一幕也可以用《海贼王》中白胡子那句“我是旧时代的残党,新世界里没有能载我的船”来总结。 那象征传统价值观美好纯粹、接地气有人情味的船,被新时代的炸药爆破,沉入海底,不复存在,从此世界上只剩浓烟滚滚的陆地城市。 可回想一下,为什么是大海的船与陆地的城市作对立? 海上不是更迷茫么? 相较之下,陆地上似乎才更容易有目标吧? 可到头来为什么海上有这样的船目标明确…… 陆地有这样的城市却没有尽头呢? 这也是为何很多人总拿《布达佩斯大饭店》来与之放在一起看的原因。 回过头来说,这部影片充分说明了尼采那个时代,由于工业革命到了一定时间段,每个人都有足够衣服和足够食物,还能上学,这个程度刚好够。 可工业在往前发展,物质和财富总归会积累过剩。 那时候人们怎么办? 消费呗。 衣服越华贵越好,吃的越稀有金贵越好,住得越奢侈越大越好,用的越典雅昂贵越好,释放自己的欲望,俗称“纸醉金迷”。 这就是工业革命最终带来的这四个字。 这些价值观和行为,都是和“教”所背离的。 那么随便找一群人问问,是愿意信奉上帝还是愿意纸醉金迷? 在当时后工业时代,极先进科技造就的是巨大贫富差距。 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那上帝不死谁死? 城市没有尽头。 城市是人类的聚集地,也是人类欲望的释放地。 人类欲望是无底洞。 但人类又迟早迷失在这个无底洞中。 这样的年代,往往是哲学家兴盛的年代。 当然,国外除了兴盛哲学家,还兴盛精神病专家。 毕竟精神病就是这个时代的最优秀的产物。 尼采崇拜的叔本华,那时候总结现状给出的药方就是“听音乐”。 因为音乐是一种纯粹的审美,美学又是脱离利益的,脱离利益会让人逐渐远离欲望,获得一定程度上的恢复。 这个和欣赏艺术一样,治标不治本。 当时整个社会的状态就是“唯物主义”造成的。 真正解决这一切的,还是那个大胡子男人,天降猛男。 他总结了原因,其实一切都因为“资本主义”。 所以,归根到底心理性的精神病,的确是“资本主义特产”。 …… 第623章 我给你一个意外,怎样? 资本主义的核心才是唯物主义,甚至是极致的唯物主义,所以到最后呢,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一切外物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虚妄。 最后一场空。 空虚,极致的空虚。 人还没就到达了物质满足后形成的空虚。 为了填补空虚,人类下意识地用各种物质来满足自己。 结果是越填越空。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个社会意识形态,就是——虚无主义。 由此可见,人家大胡子也不是唯物主义。 博登不愧是资本精英,他详细诠释了“上帝已死”,其中尽显风度。 只是他的学识比起许灼,终究要差不少。 许灼能够在他说得非常详细时,为他补充很多。 比如说所谓的时代背景,不是一句话,而是当时的“衣食住行”状态,还有那个时代各种代表性人物等。 “人们信仰教,就是在为自己树立一个目标,不迷失。” “这个很正确,没什么不好的。” “但这么说的话,几乎所有人信教都是为了信仰。” “可本质上,人是为了信仰才去信教的,不是吗?” “那么,来说一说我对于教的理解吧。” “我先说一说,我们华夏最古老的道教。” 最早没有道教,只有道家。 道家是个学派,研究如何治理社会,让社会更好。 他们信奉的学说是自然,无为而治。 但这个“无为而治”不是真正的“啥都不做”,做“散养野生人类企业”,而是遵照着《德道经》来。 《德道经》分为上篇《德经》和下篇《道经》。 德,是人类的性,道,是天地自然的性。 这个性不是性别,是品性,根性,气性。 比如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这话不管怎么理解,放在人类这个大群体的本质上来看,都是没错的。 人家告诉你人的社会性了,也告诉你“上德不德,是以有德”的治理方向。 信奉道家学说的人,有一支,到了汉朝。 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道家这样的学说,更适合游方社会,亲近自然,深入民间。 当时的民间,很多地方都有邪祭淫祀,说白了就是迷信巫术,迷信。 但凡生个病都是鬼神之说。 那信奉道家的道士,治好了说是鬼神的惩罚,那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可道士还是人,有血有肉的,这怎么说呢,也不是神。 这就是“仙”了,用的方法也就是“仙术”。 就这样,很多人跟着道士学习“仙术”,为了治病救灾,其实是本着“降服鬼神”去的——当时别说道士,识字也不是普通人权力,这些能成为道士的,多少都有些家世,但凡有家世也都是有传承的。 但凡是有传承的大家族,每一代必有一人学医。 换而言之,知识掌握在社会上层手中。 普通百姓的确愚昧迷信,可上层却是清醒的。 追随者多了怎么办?赶都赶不走。 那就只能任由他们跟着,但为了防止出事,就得立规矩。 这个规矩,就成了后来的教条。 那个道士,自然只是一心研究医术,只想帮助更多人。 可这些追随者呢? 他们学“仙术”不成,就能打着“降服鬼神”“治病救人消灾”的幌子,却招募更多人,形成一方势力,而定下的规矩就成了这么一伙人的“法律”,不明真相的人也只能跟着信奉这些东西。 可总归有人是清醒的。 如何催眠这些人? 这就得编织出各种各样的经典。 怎么编? 那个道士活着的时候,当然是不能编的。 等这个道士死了,大家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个一个习得仙术的仙人,怎么会和凡人一样死掉呢,这一定不可能。 可不是死了,却又没了,如何解释呢? 那就是去了天上——破碎虚空飞升了。 为啥不是地下? 地底下这么污浊,给不了人想象力,且人死后都是埋在土里的,仙人能和这些一样么,肯定是天上。 无法知晓的青冥天空,也才更有想象力。 可天上有什么? 有神啊,有各种各样的鬼神。 世界各地都不缺神话,何况华夏。 天上又是什么样的? 那肯定和地上一样,神也有强弱高低。 可当时神话有限,神仙数量稀少,也根本组不成体系,怎么办? 也简单,为人做出贡献的,死后一律成神。 可以是掌管各种各样事物的神。 就跟封建朝廷的官员一样,管着凡人各种吃穿用度。 让坏人成为神,这不就是让坏人当官么? 朴实的老百姓能答应? 于是,以“道”打头的“教”,这就形成了。 归根到底,是朴实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寄托。 进入道教就要“修行”。 怎么修行? 首先不能坏了规矩。 其次,早就有先辈写好的典籍给你,你念也好跟着做也罢,都行。 随着时代演变,修行方式也变得多种多样。 归根到底,无非是让自己变得更好。 “教这种存在,是人类的一种精神寄托,也是人类形而上的一种具象,总之它都像是……像是瞄准镜里的准心,引导着人内心。博登先生,您应该能明白吧?我有自己所相信所仰望的存在。” 两人冗长的论道完毕,这里难免有思想交锋。 归根到底,许灼更胜一筹。 但不是许灼赢了,是华夏赢了。 华夏的历史尺度太长,整个传承没有断掉,看着好像是一个朝代一个朝代在重复各种事的发生,可推进不是画圆,而是螺旋上升。 在华夏的历史长河里,各种事情都已经发生过。 用《圣经》的话说“日光之下无新事”。 正也因为如此,很多事的处理,前人早已给出了正确答案。 相较之下,欧美只是个暴发户。 他们以为的知识和理论,很多还在被不断推翻,经不起推敲。 “许——”博登有些哑口无言,又神情复杂地看着许灼道:“你给了我一个很意外的答案,事情方向没有按照我所想的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所以,我也给你一个意外,怎么样。” “请说。” “建个教堂吧,许。天主教堂,我觉得这比你的……堡垒,更有效。或许,你的堡垒的未来,还得依靠这个。” 许灼眼前一亮,毫无疑问,博登是懂这些高级老外的。 …… 第624章 外国人也读《斩仙》 如果一座教堂建得好,那么…… 瞧着许灼沉默,博登还以为经费问题。 他道:“这样,许,敢不敢再和我赌一把,不过这次不立文字,咱们就做一个口头承诺,如何。” “你说。”许灼心里头无比疑惑。 暗道这个老外怎么是条赌狗。 还是条“高加索细狗”。 “你按照你的理解和能力建,如果建得好——我认为好,那么我出——五十万叨乐,买下这座教堂,怎样?” “成交。” “我很期待你的作品。” 博登看着许灼望着自己沉稳的眼神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显得明亮而尖锐,一时间他竟内心忽然掀起阵莫名后悔。 起身与许灼握手后,这番聊天算正式落下帷幕。 只是事情还不算完全结束。 四人下楼,也正好撞上过来喊吃饭的许若谷、许兮着姐妹。 “许,不为我介绍下这两位美丽的女士吗?” 许灼一阵无语,刚刚不给你介绍过了吗,感情你压根在看别的。 当下他又重新介绍了一番。 “顺带说一句,你看到的所有效果图,都是我未婚妻画的。” “想不到许夫人竟然有这样高的艺术造诣!”博登立刻惊讶起来。 许灼知道,他这种财富达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喜欢这些东西,所以这也是他故意说的,看火候到了,他道:“我夫人本身在作画上,有着自己的方向,不过她还是一个漫画家——科幻类漫画家。” 就这样,吃完了饭,许灼让许若谷取了《创世纪之变形金刚》第一期和第二期,准备当作礼物送给博登。 谁料东西拿出来的瞬间,博登和他的助理都炸了。 “哦天呐!这漫画是您的作品?!” “怎么了博登先生?难道……”许灼有些做贼心虚问道:“难道两位在别的地方,也见过类似的题材么?” “不,目前这套漫画,我只在易城看到。”博登的助理说道:“当时我为博登先生去办事,偶然经过报亭,被这极具故事和艺术的封面设计所吸引,就买了回去。因为酒店灯光设计的事,最近很繁忙,我也没来得及看。没想到这本漫画册被博登先生无意间看到了,博登先生可是非常喜欢这部作品呢。” 博登忙不迭地拿起第二册翻看,脸色更是欣喜:“我个人非常喜欢科幻类的作品,小时候梦想当个科学家。后来发现,科学实验枯燥无聊,不过科学幻想却是魅力无穷。只是大部分科幻作品,都太过魔幻。直到我看到这本东西,当时先是被画风吸引,之后又被开始的科幻设定所吸引,这才往下看。只是我当时不怎么会华夏语言,会说几句,很多都得找人帮忙。也是最近跟着看漫画,学了一些,这才有所精进的……哦天哪,什么时候有的第二册,我最近一直让人盯着,可还没有结果,难道是今天刚开始发行么?” 司机看着许灼道:“这个东西,是在华夏无聊的日子里最好的消遣了,为什么不出一些英文版?还好这些画刻画得足够好,即便不看内容,也勉强可以看懂很多情节……哦,许先生,出个漫画版吧。” 谁能想到这三人竟然还是这套漫画的狂热粉丝。 “事实上……”许若谷道:“这个是试印本,正式发行是在明天,中秋节这天,因为我和我的先生是作者,他负责剧情我负责作画,这些书也是我们自己出资刊印的,所以有完全的内容审核权力和义务。” “什么?”博登抬起眼来吃惊地看着许灼:“剧情是许执笔的?” 整个客厅那么多人,基本都退到了旁边,中心完全留给了许灼夫妻和博登等人,其余人默默吃着刚做出来的绿茶味瓜子,安安静静看着。 “我的女婿没有和你说么,他是如今华夏最炙手可热的小说作家,没有之一,不过你应该没有看过他写的小说。” 这时许延光竟然也凑过来,强势插起了话头。 “啊~您是许夫人的父亲吧。没有?我只以为许是一位天才设计师,许也完全没向我介绍过这些——”博登诧异地看着许灼:“许,你的作品出版了吗?” 许延光道:“没有,目前在《江南晚报》上发表。” 助理怔了怔,不禁笑问道:“许的设计能力,真是惊才绝艳,只是……不知道许的作品……和如今华夏最热门的小说《斩仙》比怎么样?” 他相信天才,也相信全才,可不信全能天才。 所以这话有着很浓重的调侃意味。 他觉得这位“老丈人”吹嘘自己女婿如何厉害,实在太过突然,可这样年纪的少年人,就算是天才也有度吧? 博登眉头一皱,这太失礼貌了。 不过不等他开口,却见客厅氛围不对。 起初是许灼,许若谷,许延光。 接着是反应过来的杨澄禄。 接着许延光不知道说了什么,客厅很多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道…… 许延光问助理道:“你认识汉字?” 助理点头:“当然,我干过两年相关翻译。不过,能力有限,辞职了。汉语理解太难,对于全世界来说都是难题。对我来说,用汉字写文章还是可以的。” 博登说的教他识汉字说汉语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助理了。 许延光淡淡道:“那您读过《斩仙》么?” 助理点了点头:“现在还在追读着……这真是一部伟大的小说,人物个性鲜明,有各自追求,世界观宏大却又很接近生活。关键里面的交锋,不是正派反派那么无脑,没有纯粹的黑白,各有各的优劣长短,也有各自的信仰与执着。托这小说的福,我的汉语也好,对华夏文化的理解也罢,都长进不少。哦对了,我还去买了里面说的‘健酒’。” 许灼脸色差点绷不住。 他连忙道:“您觉得健酒如何?” “像是……德意志的野格和杜松子酒的混合,不过野格原本是止咳药水,这个不像……我起初并不觉得这个东西好,不过《斩仙》告诉了我,华夏酒的审美是什么样。像是欧美的艺术,那是把想法故事融入到简单的画中,华夏的酒也是时间沉淀的艺术,那是把丰富的味道融入到看似简单的酒液中。就如作者所说,喝懂了一个民族的酒,就懂了一个民族的性格。” “那很不错,你对华夏文化的理解超过了我见过的许多欧美人。” 许延光看了看博登,露出了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 他最终还是没把答案说出。 …… 第625章 就正常说话怎么阴阳你了? 助理这时候也意识到了失礼,好在说话那么多,打岔了过去。 之后他并没有再深入追究。 博登松了口气,极其诧异地看着许灼道:“我还是强烈建议,你出一本英文版的,真的……可能我回国之后都忘不了这口。” 许灼笑了笑无奈道:“我尽力。” “签名。”博登弹了弹眉毛,把画册递过去。 许灼和许若谷互视一眼,拿出钢笔签了名字。 在与博登交换完联系方式后,便亲自送人离开。 红豆色劳斯莱斯发动,缓缓驶离村子。 路上,博登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查尔斯,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成了……笑话。” 查尔斯,是助理的名字。 “什么?” “许,他就是《斩仙》的作者。” “什么?!这不可能!”助理瞬间瞪大眼睛,看着博登一个劲轻微摇头。 博登道:“你教过我的汉字里,我刚好认识几个字。许,叫许灼,小名叫阿桃。阿桃,你把这两个字拆开来看,可,木,兆,这不就是《斩仙》作者吗?虽然我对《斩仙》不太感兴趣,但不得不说……查尔斯,汉字,很有趣吧?” 他的确对《斩仙》不感兴趣。 他也的确对《创世纪之变形金刚》非常痴迷。 为了可以无障碍阅读这本漫画,他想要一个有效提高汉语水平的方式。 在助理帮助下,他开始去读《斩仙》,用来提升这方面能力。 助理推荐的理由不是这小说多精彩,而是这小说上的遣词造句非常直白,简单,表面文字华夏六七年级的学生都能读懂。 文字虽然简单,还几乎没生僻字。 但内容很深奥。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适合用来练习汉语就够了。 练习这些就要练习“听说读写”。 其中“写”也很重要。 博登因为不理解汉字,写的时候总把一些汉字写得五马分尸。 这不巧了,他就一不小心把“桃”拆过。 当时助理查尔斯看了之后,就随口问他是不是在抄作者的名字。 他当时说写的是“桃子”的“桃”。 当时助理没有在意,可博登记忆很好,刚才的情况,一下让他明白过来了真正作者是谁,不过他也因此受到了极大震撼。 许灼和许若谷这对小夫妻,绝对是绝对是……天才! 现在想来,刚刚许灼的岳父说那话,完全是在提醒查尔斯。 你会汉语吗?你会写吗?你知道作者是谁吗? 这不分明在提醒查尔斯一些事么。 不过对方没有完全点破,应该是看出来查尔斯没有领悟。 “老许,你怎么不直接告诉他?你可以好好自我介绍一下的,震慑震慑。你不是说,得让老外明白份量么?” 许灼回到十七号时,杨澄禄脸上的兴奋劲还没消退。 “没必要,博登现在已经很尊重我了,以他的商业性质,也不会在这些文化产业上给我带来帮助,我只是把他当一个读者。” “阿桃,坐,你们刚刚聊了什么?”全为民和许汉禹招着手道。 许灼走过去,直接坐在了两个老人对面。 许兮着小跑过来,拿着茶壶给许灼倒茶。 许灼道了声谢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便开始说了事情经过。 这里面重点提了“教堂”的事。 “我需要一块地。”许灼看着全为民道。 多的就不说了,好处这块儿全为民都懂。 经过和许灼长时间相处,他也接受了许灼提出的“流量为王”思想。 但很显然,全为民考虑得比许灼更加周到。 “我觉得你需要两块,另一块用来建设旅馆。” “呃……您说得对,但我刚说的不太妥当,不是我需要,是村里需要。还是老规矩,设计图我来出,建造这块我来带人弄。” “你得好好斟酌一下地皮,地理位置很重要。” “等把二期建设完成,我觉得是时候搞三期了。双桥河两岸的地皮,接下来至关重要。能规划的,一定要好好规划。有些该搬的,也得搬走。” “事情弄得太大不行,批不到那么多料。把砖厂给我解决了。” “砖厂这事……确实,得提上日程,节后吧。” 一老一少公事公办,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轻车熟路。 这也让许延光等人看得有些呆。 轻描淡写间,就把一个村子的未来给决定了。 许汉禹道:“疯狗,你不召开村委大会?” “开什么?他们懂个屁。就算召开,小许现在说话,很大程度上也能通过。跟着他干工程的,眼下哪家哪户不是吃饱穿暖?再说,建设不建设的,又没花他们一分钱,都是村委问小许借钱在搞。不花他们的钱搞公地,他们能说什么?地不是他们的,钱也不是他们的,回头干活得钱拿票的好处却有他们的份。你说,换你是村民,你干不干?”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小许同志,今天你这事办得不成熟,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忽然,茶桌上坐得比较靠后的周振兴说话了。 要不是这么多大人物在场,周振兴态度上早就爆发了。 可惜,一个许汉禹,一个全为民,一个许延光,一个许抗美,一个闻星,还有一个许抗美老婆,还有一个虽然是制灯厂总经理但却姓杨的,这些人即便不是加起来的,而是随便挑一个,他都不敢大喘气。 偏偏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亲戚。 “周市长,您说,有问题还请斧正。”许灼态度诚恳道。 周市长?斧正? 周振兴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又气又急。 当那么多大人物面这么称呼老子,是觉得老子命长? 可许灼却觉得他是在场最大的官了,哪能不给个好好态度呢? “你帮杨澄禄同志解决事情其实就可以了,百分之五的股份,不该拿。我想江南华岳大酒店的事你也听说了。不是我,是有人不想它建起来。这里面关乎到了市局在这块儿上面的全盘计划,现在你加入进来了……明白么?” “我进来后,你们不好动手?” “对。”周振兴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做成了,好处有很多。” 全为民用烟枪敲了敲桌子道:“有话摆开来,别耍官架子,领导派头,都给我记住,咱们是农民当家做主,谁要端着,小心老子炮打司令部。” 谁端着? 许灼觉得肯定不是自己。 炮打司令部这话都出来了,态度上就很严重了。 这年头,谁不知道这话成了某些人的灾难十年? …… 第626章 算力不够,人工来凑 “我看,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吧?”许灼戏谑道,他腰一挺,直接硬气起来,面容上一扫淡然,变得认真凌厉。 讲真,看到他这副样子,周振兴有些害怕了。 杨澄禄悄悄抓过一把瓜子,把位置挪到许灼身旁。 不用说啊,他肯定支持自己兄弟啊。 一会儿还有重要事要和兄弟说呢。 咔嚓。 随着杨澄禄嗑瓜子的脆响,在落针可闻的客厅里爆开,周振兴皱着眉点头说道:“还请许灼同志赐教,我也好给上面一个交代。” “您知道吗?您这给上面交代的这句话,像极了国党啊。” 说人民干部是国党,这简直是天大侮辱,恨天高的帽子。 周振兴气得牙痒痒,只能微笑着点头道:“继续。” “不知道各位对于半导体这东西,是否有所了解。”许灼起身,一手插兜,在整个客厅的众人之间,缓缓踱步起来。 许若谷朝后退了退。 这话一出口,再看许灼这插兜踱步的架势…… 周振兴就算能占上风,估计也得伤痕累累如死狗。 “伴导体?”杨澄禄问道:“是收音机吗?” “不是,是半导体。”周振兴说道:“应该是电子元器件吧?” “对——周市长知道半导体用在什么上面吗?” 周振兴想了想道:“几乎所有电器上都得用,北平海城这样的大城市中的高级房子,招待所,那里头的灯具都有。” “周市长认为,半导体是……国家发展,民族发展的未来吗?” “是未来。”周振兴道:“易城七零年就由国家批准,七四二厂进行扩建的电视机集成电路厂。这厂也是咱们易城现在最重要的企业之一。” “那周市长知道计算机吗?” “你是说……那种用来大型运算的机器?” “是。” “这个,略有耳闻。国内也有,但在这块儿很缺乏。目前厉害的还是美仔那边,得益于美仔影响,其次就是日韩。据说那边的电视机,游戏机,各种电子显像设备都非常发达先进。” “七六年美仔硅谷那边成立了一家叫苹果的公司,你知道吗?” “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 “七五年,他们在办公室里手工拼接成了一台这么大的电脑,叫apple1,只有这么大,和学校里小孩课桌划过三八线那么大。” “这不可能吧……” 这不是周振兴所说的,而是整个大厅里所有人的反应。 如此高科技的玩意儿,竟然只有这么小? 许灼戏谑地看着所有人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你们要知道,这种叫‘电脑’的东西,组成无非是主机,显示屏。显示屏就是电视机这样的,主机就是一个铁壳子。不管显示屏还是主机,或者电视机,你们拆开来就知道,这里头的核心元件不是别的,就是一块电路板。电路板就是一块板子,上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晶体管。这玩意儿,就是半导体。以我们国家的生产力和技术,半导体生产只能做到那么大,所以做出来的东西必然小不了。可人家技术先进,水平高,做出来的东西可以比米粒都小,甚至和芝麻一样大。那么,一块板子上,半导体数量限定的情况下,对方可以把板子做到巴掌大小,效果和你桌面大小的一样。当人家做到桌面大小,上面的半导体数量就是咱们国家的几十倍,效果因为各种原因,可能是几百倍。那么,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所有人沉默了,他们的根本想象不出来。 许汉禹道:“无非是用的家电比我们好一些罢了,这都是虚的。” 周振兴小声提醒许汉禹道:“那个……首长,咱们造两弹一星的困难,很大程度是算力不够,人工来凑。如果有这么强大的计算机,我们效率会很高,两弹一星相关的技术水平可以再拔高一截。问题是,现在是人家有这个东西,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人家比咱们强很多?” “那又怎样?他今天敢打过来,老子今天就敢还回去。”许汉禹说这话时语气不冲,但眼睛圆瞪,脸色一片肃穆,许灼都觉得挺骇人的。 周振兴也不敢乱说话,就瞄了瞄全为民。 全为民黑着脸道:“怕他作甚,按照小许说法,算力高无非制造快点,精准一点,咱们差一点罢了,又不是没有。这东西,只有,有和没有的区别。” 周振兴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许灼却笑着摇头:“大家都知道东方红卫星的发射吧?我把核弹头装在火箭头上,对美仔实施打击,各位觉得怎么样?” 许抗美道:“理论上是可行的。” “你要怎么拦截?” “我也发射拦截导弹不就行了?直接空中碰撞引爆。” “哦,那你怎么知道我发射了呢?” “我用侦测卫星,用雷达,用情报。” “你觉得我有没有侦测卫星和雷达?” “有。” “如果我的侦测卫星和雷达比你厉害,是不是可以提前防备?甚至我可以通过技术,进行反雷达反卫星?” “理论上可行……” “完全可行,但这技术需要很强的算力,完全基于你的半导体技术。我的计算机强大了,甚至可以算出你的速度,轨道,落地点。我算出你的速度,如果你速度不如我,我直接让你在本土引爆。我算出你的轨道,直接在轨道上拦截。我算出你的落地点,可以提前疏散和防备。你的攻击,完全无效。这种规模的战斗,是靠单兵作战能力和地面集群战斗可以解决的吗?” 一屋子人全都沉默。 周振兴突然反应过来:“这和半导体有什么关系?” “美仔,有一家非常先进的半导体公司,叫做‘仙童’。人家六几年时,曾经想投资到三哥那里建厂。人家很高兴啊,因为人家那里很落后,这么一来,你一旦建厂就会把先进的机器、设备、技术都送过来,还会带动当地产能和经济。可很快仙童就放弃了,最终投产到了马来。知道为什么吗?” 周振兴疑惑道:“这种事你怎么知道?” …… 第627章 燕国不大,地图很长 “去查查吧,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我也有一些外国朋友,也曾经在友谊商店里经常转,我会英语,会日语,会德语,还会一点棒子语,只要我真的想了解,书籍也好,报纸也罢,口传信息,我都会想方设法知道一些。详细的我肯定是没这个情报能力的,但大概上我确定有这事就行了。” “然后呢,你想说明什么?” “人家不投厂,是因为当地官僚主义太严重,直接把人家资方当猪一样,既要人家投钱投人投技术,还要人家为政府服务,最后产生的收益……呵呵,我要开厂,如果我是资本主义,凡事都要衡量利润的。我在易城开厂,每个工人花费两块钱一天,我去西北投厂两毛钱一天都抢着有人干,我为什么不去西北?这就是仙童要离开本国去其他地方建厂的原因。可是你们要知道,一旦开设这种高科技的厂,直接用当地人,会有一个问题——技术。高级技术你当然不可能传授给人家,可是中层技术呢?这些技术对于本地人来说,那就是大学都学不到的科技了,这对于国家未来的提升是怎么样的?你如果只想用本地廉价劳动力,其余的都用本国工程师来,那这完全不可能。你会发现,来当地投厂的各种花费,还用本国人才,这几乎和自己国内开厂没区别。” 江南华岳大酒店,不是人家开在那里赚来旅游外客的钱的。 是一群投资人为了享受他们的娱乐服务,在这里开设的地盘。 说难听点,类似租界。 易城这个地方什么东西最发达? 不是什么锻钢厂,就是电子厂。 当然,还有很多其余方面的投资人。 现在你把人家逼走,让人家投资落空,回头还抢了人家劳动成果,你不留人家,那总有地方留人家的,到时候就是人家选择你,不是你选择人家了。 “当前矛盾不是我们与资本的矛盾。” “是技术条件落后,遭遇封锁,我们却固执己见的矛盾。” “我们守着自己,要人家的技术,总得在底线之上给人家东西吧?” “空手套白狼?人家昂撒都玩几百年了。” “谁都知道你易城这么豪横,以后谁还跟你这么玩?” “你觉得你做得对吗?你利国利民利社会了吗?” “你不把欢迎的态度摆在这,你让别人怎么想?” 这一下所有人都回过味来了。 许灼这“图穷匕见”,燕国地图未免太长了一些。 不过,也让所有人意识到了外国人来建厂这件事的本质。 全为民却忽然打圆场道:“小许,我觉得振兴啊,考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应该知道刘同志曾经也这样想吧?” 这种事是有前车之鉴的,而且也是十年灾难的根源之一。 据说当年领导人支持资本主义,意思是说让人家搞,人家开厂帮助生产,恢复国力这块都很牛逼,等人家把这些给搞上去后,咱们就把他当养肥的猪,到时候所有的都由国营来接管。 然后,然后人家开厂了,卷钱跑到了香江。 “不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周振兴道。 许灼笑着道:“这两件事能一样?你开个自行车厂和半导体厂能一样?尽特么给我扯淡。人家从外国跑到咱们华夏建设半导体厂,咱们可以给减税、土地便宜、运输、关税支持。开厂的钱他们花,直接从荒地上给我把厂建起来。设备的钱他们花,直接把设备给我弄进厂。咱们派大学生过去辅佐他们搞定一些事,顺便学习学习,参观参观。回头他们说走就要走——厂子搬得走?设备我让搬了?我不允许,你护照都有问题。至于钱,你要转走就转走好了,我再印。一堆纸而已,重要的是生产资料和生产技术。懂?” 外商来投资的厂,基本不可能是廉价技术的厂。 如果是廉价技术,有个问题,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进容易撤退也容易。 那么这种事风险就很大。 这里面如何处理,就不是许灼的事了。 关于江南华岳大酒店的处理结果,许灼已经全盘倾轧,给出了答案。 至于你要不要坚持自己的意见,那么老子保留意见。 反正,老子的态度就在这里。 许灼的话也让许汉禹和许延光眼前一亮,不禁对视一眼。 这一刻,他们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路。 最终,周振兴点了点头,算是认输了。 全为民却皱着眉说道:“小许,还有个隐忧……” 许灼一抬手:“这个好解决,让人写一篇新闻稿,就在本地报刊上发表,专门用来抨击江南华岳大酒店的政治性质,抨击资本主义,一定要闹得这些老外惊恐,担忧。回头,易城市政代表过去亲自慰问,抚平情绪。再在报纸上公开态度,这么一来,白脸红脸黑脸一唱,老外自己也知道逼数了。即便给他们自由,做什么也会收敛,也省了咱们费尽心思盯着。” “高。”许延光第一个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手段不是大手段,但是许灼能在全为民说出担忧之前,便想到了解决方法,这脑子之灵活,眼界之开阔…… 堪比某个微操大佬。 这一刻,本就看许灼顺眼的许延光,真觉得自己这女婿有领袖之风。 未来必定是个大人物。 也不是,现在就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搅弄文坛风云,了不得。 周振兴喝了几口茶后便离开了。 他是和许汉禹,全为民,许抗美夫妻一起走的。 许汉禹没法住这里,因为身体情况不是太好。 这也是许灼的意思,至少太湖饭店那里有很好的独立医护。 他们这里镇上的医疗兴许都比不上人家饭店里的。 许抗美走的时候,用回头给加满油的承诺,把豪雅软尾的钥匙从许灼手里拿走了,这大晚上的车头灯一开,带着老婆在乡野、城市兜风,谁都不爱。 其实本来是长子许延光去的。 可一来许抗美想去,二来许汉禹强烈要求许延光夫妻留下来,因为许灼和许若谷在这里的关系,也必须留下来。 至于他么,都和大儿子相处半辈子了,不差一时半会儿。 …… 第628章 那不是穷,那是无耻 倒是和全为民好多年不见,平时因为各种原因也不敢多打电话发电报,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理由下来,总归要和这位生死相交、互相背锅、泥地里打架的老东西,一同多处些时日。 他很清楚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早年打仗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七八十的人了,也没多少活头了。 当年一同生死走出来的战友,活在世上的也越来越少。 这位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也是看一眼少一眼。 所以全为民他是必须带着的,两人也有太多话要说。 “老许,咱俩是哥们不?”刚刚战斗完周振兴,趁着喝茶,杨澄禄悄悄凑过来,笑嘻嘻地小声问道。 许灼无语道:“您老这年纪,都可以给我爹当哥了。” “嘿嘿……”杨澄禄笑道:“老许,拜托你个事呗~你给我厂里当灯光设计顾问,咋样?” “我答应没问题,可你也看到了,哪有时间?” “挂个名,有事过来帮个忙,啊成啊?” “成。” “那行,工资你觉得多少合适?” “还给工资?” “不给工资那不是剥削嘛,拿了钱多少也得办点事啊,对吧?” “你看着给吧,钱可以少点,你们国营厂逢年过节福利不错。” 许灼挺感激杨澄禄帮自己搞定灯具这件事的。 虽然他是付了钱了,可这些灯光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生产线,都得靠老师傅手工吹出来,技术难度高,要求也不低。 杨澄禄不光给他办好了,还办得极为漂亮。 估摸着没少花功夫。 也可能有薛培春的原因,但这和个人做人做事态度脱离不开的。 总的来说,杨澄禄这人爽快,认真,也有眼界。 重要的是,作为易城人,没那么刁不说,做事做人都大气。 从他傻乎乎的被小野明泽往坑里带就可以看出,这人没什么小心思。 退一万步来说,薛培春和他关系这么好,也是可以交往的。 “成,那明天我就把聘书拿来,你签个名就成。” “对了老许,还有个事想麻烦你。” “客气什么,尽管说呗。” “我有个老房子想翻新一下,你帮忙呗,我不缺钱,价格好说。” “诶,搞得我好像挺缺钱似的……” “亲兄弟明算账,也不是很急,你有空就去看看,报个价直接弄就行。” “有啥特殊要求吗?” “嗯……五个要求。第一,一定得用金砖。第二,有些房子一定得做到和琴房一样的隔音……哦对了,我家也有琴房。第三,你这里的家具,给我家里也都定制一套呗,家里的老货都得换掉了。第四,你也给我家里灯光设计设计。你家里啊,这一走进来,我就觉得很舒服。第五,我那房子都是以前装的西洋门窗,也都给我换成你这样中式的,我看着舒服。” “你确定?这么高成本可太高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到时候你先报价,都是可以再商议的。” 其实杨澄禄也打听了一下,许灼目前的建设生产小组,接的全是村里的活,这个工程队所有盈利都是许灼在负担。 虽然这么多东西建设下来,经验是够了,可没工程怎么行? 正好,杨澄禄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感谢一下许灼这次帮忙。 聊完这件小事,许灼拿出纸笔写了备忘录,作行程安排依据后,许汉禹就要离开了,不过他的车还没修好,周振兴开的是二幺二来的,也不行。 虽然许延光一家子留在十七号,车位是够了,可舒适性其余车真不行。 许灼和杨澄禄商量了一下——杨澄禄的是进口车,里面有空调,这年头国产车基本都没空调的,由杨澄禄当司机将人送回太湖饭店。 这里,许灼的十七号也总算清静了下来。 现在吃完了饭,入夜还不深。 许灼还要去书房给许烨,许小暖,阿山补课呢。 结果许若谷把许兮着也塞了过来补课。 补啥?补作文和书法。 “作文短期内提升不难,我给你个格式,你进行填就行。” “长期提升还是得脑子清晰,阅历足够,想法足够。” “脑袋空空就算写得好,也只是辞藻堆砌。” “至于书法,毛笔字就别写了,你还是练练钢笔字吧。” “嗯……这份书稿是我用钢笔写的,你拿透明纸描写。” 由于是许若谷的要求,许灼也只能认真照做。 他让许兮着写一首诗看看,倒是能够直接看出问题。 许小暖的笔画还可以,结体太差,字的结构不行。 那多练一下结体就行了。 他的字风源于魏碑,风格也近似,魏碑的结构就很硬朗扎实。 平时写东西都是用钢笔写,也从不下面加垫板。 手指头力道太强,以至于下面纸张都布满了痕迹。 其余的纸张,要么是政评,要么是小说,都不行。 他就找了份写诗的书稿拿过去,让许兮着自己跟着印记描写。 这样能熟悉自己的结体,至少可以纠正字形。 处理完了许兮着,许灼看了看许小暖。 她的问题是最严重的,因为这姑娘真的很笨。 虽然笨,但态度认真,努力,关键是没啥坏心眼,甚至没啥心眼。 典型的乖乖女,家里让她做啥,她想都不想就做了。 跟她哥许相,真的是亲兄妹。 不过这姑娘态度好,也很吃苦。 许灼教笨的人虽然费时费劲,可态度上没问题,他也愿意教。 至于阿山么,就别说了。 他在自己这里做作业,都是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 许灼会根据三人所学来出试卷让他们做,订正,给他们讲解。 阿山是几人里做得最好的。 最后,兜兜转转,就轮到许烨了。 这小子态度差。 “你的事,老师都找家长了,老妈管不了你,我要是再管不了你的话,就只能让你嫂子来了。”许灼开场便摆下这一句。 许烨脸色立马就变了,沉默了一下道:“咱们哥俩的事,就不劳烦嫂子了。” 瞧着许烨明显犯怵的脸色,许兮着差点没憋住,立马低头写起了东西。 许灼的凶名是闹事,是嘴厉害。 许若谷的凶名就是一个女人可以轻松干倒十个混混。 这小夫妻两个还没结婚呢,就成了村里雌雄双煞了。 许烨嘴皮子也很猛,哥俩不差的。 可哥俩加起来,拳头都不及许若谷一只手。 别说许烨,许灼都犯怵。 “你组建学生会,背后当老大,私底下搞这种投机倒把很舒服?” 许烨道:“哥你缺钱?是不是私房钱被嫂子拿走了?” 噗…… 除了两兄弟,在场不论谁都没憋住。 “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许灼道:“现在是探讨你的问题。” “我也需要钱嘛,你看你都盖这么漂亮的房子了,我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走出去说是你弟,也不怕人笑话……” “老子外面办事的时候,都是穿破洞服的。你怕人笑话是因为你心里穷,心里穷就要多读书。我就算光着屁股走出去,遭人笑话也不会觉得穷。” “那不是穷,那是无耻。” …… 第629章 嫂子不懂。但她略懂拳脚。 噗…… 其余人再次没忍住。 许灼咳嗽了一声道:“你再这样,我把你扔到你嫂子那里去。” “嫂子不懂这些。” “但是她略懂一些拳脚。”瞧着许烨吃瘪沉默了,许灼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弄,会影响很多人的学习,知不知道?以后社会,学习很重要,学历和文凭也很重要。他们以后如果因为学历低找不到好工作,你负责?你拿什么负责?你是在毁掉他们的未来。他们不懂事,你想当老大,你不能不懂事。” “哦……知道了,现在怎么补救呢?” “回头你拿赚来的钱为每个科目设置一些奖学金和奖品,学校里但凡可以在这些科目上取得优秀成绩的,都可以拿到奖。事情可以继续做下去,但跟着你做事的人必须是成绩过关的,不过关的不能做。这样,学校不光不会盯着你,甚至还会帮助你,表扬你。你还可以用手里的钱,作为奖金,利用学生会组织来组织一些比赛,提升学生们的能力。” “哦~可我这是一个劲花自己的钱啊,我有什么好处呢?” “你不被学校盯上了,学校还会帮你,支持你。” “虚的。” “你在老师和学生中的正面地位,得到提升。” “虚的。” “提升后更多人愿意听你的话做事。” “这个有点实在,但不多。” “每个学生背后都是一个家庭。” “嗯……有点意思。” “你真要有本事,就利用学生的人脉去把影响力扩展到周围学校,让周围学校的学生会都听你的,你们学生联合起来,你当老大。” “这个好啊!” “你有本事吗?” “你都能当委员,我凭啥做不了孙悟空?” “呵呵,好啊,那你试一试,要是不行就来找我。另外,你不能只盯着这些东西,这里头可以弄的事有很多。学生课后作业并不重,完成后有大量时间,这些都是剩余劳动力,你要想想怎么利用这个劳动力。” “让他们干活……可干什么好呢?” “光干活没有一点卵用,你做的活要能够卖得出去。卖得出去,是因为有这个需求在。你要去找人们的需求,这个需求在你们能力范围之内。你可以想想,你要想不出我给你想。不过……学生的本职是学习,你想当学生王,学习却差成狗这不行。你身上缺乏的东西太多。” “学习我可以跟进,差得也不算太多。” “第一,你打架厉害吗?第二,你作文写得好,有演讲能力吗?第三,你有谈判能力,会和其他人谈判,会和老师校长谈判吗?第四,你能看到一件事的未来吗?你没这个眼力,因为你阅历不够。第五,你有特长,可以拿得出的成绩吗?比如你画画整个百湾镇中学生里第一厉害,你书法第一厉害,没有这些傲人的闪光点,你就不是金子,太阳底下都是非洲人。第六,你会规划吗?第七,你看得到目前学校的不足,知道要如何改善吗?你没一个领导者该有的领导品质。这些没有的话,你不是当不了领导,而是当不好领导。但孩子王领导别人你想干什么,造反?还是让人家变得更好?你要让跟着你的人看到希望。你做到了吗?” 许烨被说得一无是处,正是要面子的年纪,他脸都气红了。 “那你做到了吗?” “我正在努力做,至少我知道自己不足,也知道方向在哪。还有,我不想当领导,只是全书记让我去做这些事,我在辅助领导。我自己想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这房子就是证明。剩下的,就只有责任和承诺,这要一一兑现。你呢,你做好想当领导的觉悟了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小样还是太嫩,哪里是许灼这老狗的对手。 最喷核弹跟你开玩笑的? 大炮打蚊子,那不一定有用。 但核辐射冲击波,一瞬间,蚊子的老祖宗都给直接扬了。 许烨此刻,就差一点道心破碎了。 要是许灼语气在严厉一点,许烨当场就要炸了,直接泪奔。 可许灼这人从来都是软刀子。 语气非常温柔和善,就好像不是在和你说,而是在当你面说别人。 这样你心里头会不舒服,但也会保留一丝清醒听进去。 绝不会崩溃完了,回头一哭二闹,恢复好了啥都不记得。 “哼,我会做给你看的。” “那成,你慢慢来。” 给学生辅导作业是痛苦的,有时也痛并快乐着。 许灼还有自己的事,一边辅导一边做自己的事。 他在画设计图,确切地说是根据记忆来抄。 花了一个小时,把作业都辅导完,把人都给送走后,许延光又找了过来。 许若谷在自己的书房里画着画,没人打搅,世界很安静。 尤其是没有叽叽喳喳的许兮着在,她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直到敲门声响起。 “谁。”她习惯性问道。 外面顿了顿,传来一个让她脸色瞬间阴沉的声音:“我。” “有事回头说,我正忙着……” 门开了,闻星还是进来了。 许若谷停下笔转过头,双眼甚至有些死寂地看了过去。 闻星站在门口道:“我就说一句话。” “你说。” “她为了你,回来了,先前给你寄了不少信,都被你爷爷截掉了,已经回来一个多月了,过了中秋可能就要回去。” 说完,闻星关上了门。 许若谷瞳孔涣散紧缩,脸一阵红白交错…… 凌乱了。 许延光和许灼在书房里坐了下来,他先是开门见山问了一些问题。 这些都是关于华夏未来的,许灼也直接了当说了自己的看法。 整个过程,许延光都一本正经拿着本子在记录。 说完,许延光准备起身时,许灼道:“我和若谷在一起,你们不反对吧?” “我们全家都很支持。”许延光道:“老爷子也很喜欢你。” “那我和若谷的酒席……” “回头选个好日子,办个订婚酒吧。”许延光道:“你们还没到年纪,老爷子非常注重合法性,所以得委屈一下你了。不过若谷的户口本独立,也在天授村,你不用担心有的没的。办酒这块儿,到时候……阿桃,讲实话,我希望你来我们许家,倒是不用跟我们姓,你还是用自己的姓就行。” 许灼无语道:“有区别吗?” …… 第630章 我觉得自己很幽默 “呃……我的意思是,户口。我没有儿子,家大业大……关键不止我自己,若谷母亲这里一份东西,是不可能留给兮着的,可也没法拆开来。” “我不入赘。” “我没儿子,你们家有两个,匀一个也不行?” “我不想儿子以后跟别人姓……”许灼说完自己都没绷住,抿了抿嘴,憋着笑道:“抱歉,呃……你家财产我看不上,如果你真觉得那什么,回头让若谷多生两个,若谷要是一窝能十二个,匀一半都行。” 许延光脸色复杂道:“当年我在乡下喂猪的时候,也没见几只母猪说生十二个就能生十二的。” “看情况吧,反正我不入赘,现在我的户口也是独立的,户口本上就我一个,你也别想那么多,回头匀个孙子过去总比入赘的女婿强。” 许延光叹了口气,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就这么提一嘴。 哪能想许灼态度这么明确。 也是,这么有本事的人,又怎么可能入赘跟别人姓…… 诶,也不是——估计不是姓的问题,还是他觉得寄人篱下不行,不如待在自己一亩三分地,这里由全为民说了算,全为民又完全听这小子的。 这小子在村里还不是土皇帝么? “要是真按照阿桃所想,这天授村以后不是要比北平海城还厉害?真要那样的话,这个土皇帝确实比中南海那边舒服很多……” 夜深了,但还没太深。 书房里只有许灼和许兮着两个。 “姐夫,写完了。” 许兮着小声说道。 许灼忽然觉得这个小姨子有点烦。 但也可能是他写得太投入,没有察觉到时间流逝。 不然,许兮着也不至于一会儿就写好了,一会儿就写好了,一会儿就…… “不是,你……” 他低头看着纸张上的东西,这姑且只能算“涂鸦”吧。 此刻他好像有点明白,这不是自己的问题。 也明白过来,很需要专注的许若谷为什么能把这货丢过来了。 “字,不是这样写的。” “姐夫你不是让我描吗?” “啊……”许灼瘪了瘪嘴,微微点头:“是,是的。” 然后书房里陷入了一阵不可言明的沉默。 要是别人,哪怕是华铭东,许灼都开口骂了。 偏偏这人是许兮着。 “你是不明白书法怎么练,还是不明白什么叫描摹?” 他忍着无奈,很平静问道。 许兮着想了想,不好意思道:“都不明白。” “咱们的伏冬同志,字写得挺不错的,闻星同志,字写得也挺好。” 许灼这两天正好看过许延光的本子,那上面就他们夫妻的字,讲真,这夫妻两个的字是真漂亮,可这两女儿一个都不像。 许若谷还情有可原,也许更像妈。 但……这许兮着就说不过去了。 “我爸妈都忙啊,哪有时间,就是在学校里正常学,爷爷说字是用来看的,能认得就行。”许兮着再笨都听得出许灼话外音,何况她觉得自己也不笨。 许灼又被干沉默了,他道:“字写的丑,不是你的错,可写出来辣人眼睛,都成生化武器、精神攻击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话没说完,许兮着便直勾勾看着许灼。 这时候,许灼以为这姑娘顶多是生气而已,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毕竟自己语气一向温和,为人也很幽默…… 要是许若谷在这,估计能把他干死。 只有许若谷清楚,许灼这吊毛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毒舌还是幽默的,刚相处的时候她都以为许灼是故意惹她生气,吸引注意力,后来在她施展铁拳之后才发现,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把自己生命当幽默吧? 是的,那时许若谷才确定,许灼这人也的确有病。 而且某方面真的比精神病还严重。 他自以为温和与幽默,那是瞬间把一个养尊处优且以为父母不管靠着自己努力上学、学习、成绩优异的小姑娘的骄傲的自尊心,击了个粉碎。 就这样,许兮着直勾勾看了许灼三秒,眼圈越来越红。 “姐夫,你太过分了,呜呜呜呜……” 许兮着珍珠掉了几颗后,揉眼睛起身朝外跑去。 许灼想拦着的。 心想房间里就咱两个,你这一跑,伏冬同志和闻星同志还不得找过来? 这有罪也说不清啊。 不过他想多了,就这么小一会儿工夫,许若谷冷着脸跑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她问道:“你怎么把兮着给弄哭了?” 许灼抬手道:“我没对她做什么,真的,碰都没碰。” “你要对她动手动脚把她弄哭,那是你本事,我都不会管你,说。” 许灼直接把桌上许兮着摹写作业拿出来,给许若谷。 结果许若谷瞥了一眼,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她字丑,我知道,但你不能说丑,不能说不好看,要说勉强。” “我没有,没说她丑,没说不好看。” “那你说什么了?” “我说……” 许灼把原话说了一遍,这一刻,许若谷也差点没绷住。 “许灼桃,你可以的,你真是这个!” 许若谷先是给许灼竖了大拇指,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啪! 那响亮的声音就跟打雷似的。 许灼疼得直接戴上痛苦面具。 “玻璃心,至于嘛……” “我爹工作忙,从小不管我们。兮着起初也是由外婆带着,由来接回来由奶奶带着,然后爷爷偶尔也会管一管。但也就是管管基本的衣食住行。你现在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了,兮着因为这事,遭到过不少人指指点点,拐着弯说。但她自小要强,学习上面很努力,你都能直接骂她,但是别阴阳她。作文也好,字也罢,她对自己缺点向来重视。你要说她数学不好,阴阳她,她会很傲气地跟你说比划比划。可真不好的地方,唉……你这人阴阳人都成习惯了……” “呃……那成,你早说为什么不早说,非得来一巴掌?” “你儿子以后要是这样,老娘打得更狠,你信不信?一张破嘴干什么不好,哪里学来的阴阳……别人阴阳也就算了,你不知道自己多毒么?亏得是我已经适应了,要换个人跟你相处,非得拿刀把你给捅了。” “你也不见得比我强……诶!有话好说!” 许若谷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把抬起的手掌放了下来。 不是放弃了,是经常抽这人皮也厚了。 刚刚用了九成力,她手掌也火辣辣的。 这再打下去,吃暗亏的肯定是她自己。 …… 第631章 许灼桃,她在等我 “我把兮着叫过来,你好好教。这种东西和画画一样,有的时候临摹很难找对方向。你得手把手帮她捉一遍感觉,让她明白真正写好字的感觉。她虽然因为母亲有不错音乐天赋,但没有画画天赋,写字就跟拉线条似的……” 许若谷似乎有些烦躁,许灼看出来了。 平时她话不多,真不爽先干了再说。 干完了直接告诉你怎么做就不管了。 今天话特别多。 别人话多,说明心思活跃,想法多,有想要做的想表达的。 她话多,只能是心乱,想遮掩什么。 许灼对于身边人的变化都很敏感,尤其是许若谷。 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因为许若谷很快离开了,许兮着又很快进来了。 感情这丫头很可能就在外面听着。 看着她眼圈红红的,头发也有些凌乱,许灼真叫一阵无语。 特么你们家有钱有权有势,就不能绑个书法老师? 他不知道,其实许若谷家里基本不搞文艺工作,不喜欢这些,也比较反对这些,十年,对别人是灾难,对他们家来说其实相当平稳,甚至有不少提升。 这一切还是跟许汉禹的方针有关。 “兮着同志,自我反省一下,跟你道个歉,来来来,做哈。” 许灼看着这姑娘,知道两人都有些尴尬,总要有一个率先示弱,打破平静,这个人也只能是他,不能是这小姑娘。 但他不知道的是…… 他在许兮着眼里,也只是个非常厉害的同龄人罢了。 许兮着应了一声坐下来,许灼拿来纸张,让她拿起钢笔,走到她后面,握住她的手,按着纸张,开始引导她写字。 事实的确就像许若谷说的那样。 他写字,手上发力的轻重缓急,那种顿挫提点,还有那种结体的平衡,都和许兮着平时自己练时完全不一样的。 有了这种感觉的引导,许兮着便有了方向。 这一次写出来的,果然比先前好很多。 可以说进步巨大。 只是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 这时代又很保守。 在学校里,男生女生之间的空隙都拉得很开。 课桌上历代先辈刀削斧砍钱币划拉美工刀切出来的“三八线”可不是开玩笑的,稍微越界真要遭暴雷般的攻击。 但许灼为了教许兮着写字,总不可能飞到天空中去调整位置。 只能勉为其难地从后面围着了。 两人都是同龄人,许灼体格也没比她大到天上去。 胳膊也就这么长,便也只能贴着。 练的时候不小心,脸庞还会蹭一下,许灼都觉得尴尬。 小姑娘的心脏,就跟内燃机注入空气和汽油后,由火花塞一点…… 砰砰砰砰,爆炸似的跳着。 门外,许若谷离开后,还没回房间就碰上了许延光。 “你妹妹怎么回事,阿桃欺负她了?” “你对自己女儿不了解吗?哪个男生能随随便便欺负她?” “呃……那你进去是家暴……是动……是和阿桃说什么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么?” 许延光看着女儿,真的很想说,但凡你心里头没点逼数,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己本来好好的,为什么下乡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女婿他很满意,这简直是天大的便宜。 结果非常好,这就够了。 现在他更担心女婿被打报废,要真那样也不能让亲家母再报销一个吧,这年头也没听说可以火炉重造,以旧换新的啊。 “他把兮着说哭了。” “说啥了能说哭?这么厉害的吗?”许延光一怔,随后都笑了,可是看着女儿冷着脸的样子,笑容立马收住,他严肃道:“说什么了?” 许若谷把原话说了一遍。 许延光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儿,这阿桃嘴也太毒了。 不过么,这话对别人也顶多是个调侃,就是对许兮着冲击力太大。 “这事儿你不用帮你妹妹说话,她就那德性。现在是她姐夫说她,说完了姐姐姐夫都能哄,要是外人呢?这种事,到现在都没学会自我调解。” “你把她当姑娘吗?她是姑娘。”许若谷很无语道。 许延光摆了摆手:“我是把她当人,别冠以性别,冠以性别来说的任何话,不是对女子弱小的歧视,就是大男子主义,这是不对的。女生该有女生的优势,女生的美,但也不是说娇滴滴就是标准。再则,阿桃说得也没错,换做别人会这样直接哭闹吗,阿桃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她自己正好撞上。一撞上就哭,到了外面不要出洋相嘛?你闻姨平时工作忙,也不管她……这事我站阿桃。” “哼。”许若谷冷笑道:“她为什么不管你心里不清楚?就你重男轻女,有了女儿只管生不管教。要是你老婆生的是儿子,你会这样?你工作忙,我能理解,可你老婆呢,她真的忙吗?因为兮着是姑娘,她真的待见过吗?” 许延光皱着眉,烦躁挥挥手,转头就走。 在女婿家呢,不吵了不吵了,有些事结果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他也知道大女儿厌恶自己,这样也就够了。 比起以前好了不知多少。 和全伯伯交流过后,他才知道都是和许灼相处后带来的改变。 据说之前村里也有青年、知青来追求,处对象,都被许若谷给打怕了。 许灼能够活得这么好,这么滋润,足可见…… 好钢还需重锤。 夜已深,许灼陪着许兮着认认真真练了一个小时的字,许兮着只觉自己右手都快废掉了,酸得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她从来没想到,写字这么费力。 不过看着虽然有些木讷,比之先前却无比板正的字,她也很满意。 果然,论真本事,还得是姐夫。 跟姐夫一小时,胜过自己玩钢笔几年。 “谢谢姐夫。” 许兮着带着满意的答案离开了。 许灼又写写画画一会儿,这才回去洗澡冲澡入睡。 到了床上,却见许若谷早就躺着了。 他躺下后直接问道:“心里有事啊?” 很久都没听到回应。 就在许灼等得迷糊都快睡着时,许若谷才开了口。 “许灼桃,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许灼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眉头紧皱。 也沉默了好久好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你去找她吧。” “许灼桃,她在等我。” “你去找她吧。” “许灼桃,她给我写了信,都被家里人拦了下来。” “她为什么不来找你。” “我们的事,她家里当然也不可能同意。” “你去找她吧。” “你呢?” “我不重要。” “你……帮帮我,好吗?” 黑暗中传来了久违的哭腔。 …… 第632章 此年中秋 在来到江南遇到许灼前的这段日子里,她很少笑也很少哭。 大部分笑是因为许灼,仅有的哭……许灼也有相当原因。 许灼不知道,在下江南前,她也因为一个人经常笑和偶尔哭。 她骨子里是刚硬的,哭是因为真的无助。 “好。” “对不起……” “唉……” 经历过先前的起落,这次许灼也是无奈了。 黑暗中他抱着许若谷,任由她哭,却不再答话。 不睡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 隔天,太阳照常升起。 一九八零年,公历九月二十三号,农历八月十五中秋。 许灼大清早就起来了,许若谷没起来。 今天他没有晨练,而是有非常繁忙的事情要做。 大清早,码头这里挤爆了。 来买菜卖菜的人多成了狗,不过这里只能买卖素菜和豆制品,还有鱼虾蟹黄鳝甲鱼之类的水产,肉之类的东西因为屠夫不是天授村的人,目前还在五村集镇供销社的控制之内,根本不会过来。 不过,大清早码头这里也热闹非凡。 菜篮子工程的船只,给许灼送来了成山一般的鱼、肥肉与糖。 “天授村全体请注意,今天全部建设生产小组放假一天,不开工,请全体建设生产小组干部,零食厂干部,养殖场干部,村委干部,到村委集合。” 在码头这里还在忙活时,广播里响起了戚苦玫那清亮洪丽的声音。 接下来,是许灼挥汗如雨的分礼品环节。 许延光夫妇过来瞅了眼,询问怎么回事后,立马撸起袖子过来帮忙了。 把中秋节列为法定节假日是千禧年后零八年的事。 这年头,根本没放假这么一说,都是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好好搓一顿,也就比平时多几个菜,这就算是过节了。 这种给人民发福利的事,完全是许灼提前给全为民说好了,自己掏的腰包。 为此,楚跃华还感动得不行不行的。 但这么做,其实也是另有目的。 许抗美夫妻一大早开着车来了,其实都来得晚了,昨晚和今早,他带着老婆在城市里兜风,爽得一塌糊涂,对这车爱不释手。 路上碰到了好几个老外都询问价格。 许抗美不懂,但他老婆多少懂些。 有一个竟然愿意出一万叨乐来买,都被许抗美毫不犹豫拒绝了。 就算是他的,他都舍不得给。 这车子的性能,能甩他家里好几辆烂铁几百条街。 “咋回事,老大?”许抗美不解道:“怎么还给放假和发肉的?” 许延光没说话,他忙死了,说话的是闻星。 “不等咱们自己珍惜节日,重视传统节日,那等外国的新年到了咱们国家,让咱们孩子都去过洋节日?这不是忘本么?这种事要不得。来帮忙。” 许抗美是军人,不怎么懂这些。 今早过来也是喊人过去的,接人的车子已经在路上。 不过,这事儿可有得忙。 一直到车子来了,警卫员和司机都过来接人了,还没忙好。 这边许灼还在分配东西呢,那边村委里头又打来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戚苦玫,一听是个打着怪异腔调的外国人,就知道是找许灼的,她立马跑出来喊人,许灼就把分配的事交给了楚跃华和许延光。 “喂?这里是双桥巷十七号,我是全为民,哪位?” “许先生?”那边传来了疑惑的声音。 “抱歉,我是许灼,全为民是我们村委书记的名字。” “您好许先生,我是查尔斯,不知您是否记得?” “博登先生的助理,助理先生,是博登先生找我么?” “是的,不过博登先生没空,正在和杨先生聊灯具细节的事。是这样的许先生,博登先生想要定制一些您那儿的中式家具,以及金砖和窗户。特地让我来问问价格,您这边能给个报价吗?昨天忘了这事。” “您这边是想把酒店的地面和门窗换掉吗?” “是的,博登先生觉得那些不如您这儿的典雅,尤其是您那边的家具,当时他坐下时还不觉得怎样,回来后用太湖饭店里的沙发,怎么都不舒服。”说到这里,查尔斯不禁笑了:“说真话,许先生,你是我迄今为止所佩服的第五个华夏人,也是所有比我年纪小的人里,第一个让我钦佩的。您在设计这块儿,还有别的地方,都无可挑剔……我是说,我为昨天的轻佻失礼感到抱歉,请您原谅。如果可以的话,待会儿见面,我想要您的签名,漫画我已经买了。” “不必放在心上,查尔斯先生,但我很好奇前面四个是谁。” “第一个是毛,第二个是周,第三个是彭,第四个是钱——许先生,您应该都知道他们是谁吧?” “最后一个是钱学森先生么?” “是的,这可是值五个师的男人,对于他的回去我们这儿某些人痛心不已,我听过个小道消息,某些人甚至想在停泊小日子那边时,趁着下船干掉他。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们可真的是急了。” “您这番话里有一个错误。” “哦?哪里?” “您在说五个师的时候,是觉得这个条件太大了吗?” “是的。” “您这五个师,应该是举全美之力打造的特种加强师……我是说,说五个师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华夏从建国到今天,钱先生可是民族脊梁里头的一节。” “没错,您都这么说了,那我非常赞同。” 其实说五个师也不是太夸张。 那边一个师一万五千人,五个师就是七万五千人。 棒子战争,美仔总共损失三万六千五百七十四人,那这些少爷兵都被打应激了,这伤口往后多少年都没愈合。 要真折损五个师,估摸着当时政府都得解散。 只是看过《钱学森传》的许灼却很清楚,五个师换钱老,真心不多。 当时周总去交涉,用棒子战争俘虏的十五个飞行员中的十一个交换,人家是迫于国内舆论才同意的。 两人这一番闲聊,话匣子打开,也就没了起初尴尬气氛。 …… 第633章 这特么是好事? 这时许灼道:“查尔斯先生,说实话,中式家具我这里倒是可以给,但是,金砖和门窗我还是建议不要。” “您知道,我略懂一些设计。” “江南华岳大酒店,那设计风格上不适合我这里的门窗。” “我这里的门窗不仅都是中式的,而且我家的门窗,没有一对是重复的,都是请人手工雕刻。” “风格上不适合与欧式、日式搭配。” “此外,金砖是青黑色的,酒店用的大理石是黑中带着白色条纹,目的是营造黑色星空中的云,以及起到些许反光增加亮度的作用,直接替换金砖不好。这点小野先生做得很严谨,就算是我也无可挑剔。” “不过,像是酒店附近的户外场地,酒店楼顶的场地,酒店走廊中场地用这个倒是可以。” “第一个,户外有光,且大量铺设,需要整洁性,用黑色大理石不好。” “第二个,走廊这种地方也需要整洁,黑色地面纯色,两边墙纯色,如果地面用黑色大理石,其实观感会显得……稍微灵动些。” 许灼说完,查尔斯连忙进行翻译。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许先生您太诚恳了,提议很好,您稍等——” 博登没有立刻作回答,而是让许灼回头到酒店里来面谈一下,并且最好带上他能带的图册、资料之类的。 许灼这里没立刻挂电话,而是让查尔斯转告杨澄禄。 让杨澄禄去找下老爷子,说可能晚点过去。 其实也不用转述,全老头不会老年痴呆到忘了这茬。 忙活完了半个早上,一个村几百户人家都喜气洋洋,拿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双桥巷生产队,平时双桥巷三个队出力最多,眼下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东西拿,那些起初不想吃苦也就没参加的,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当然,像是魏工郎,翟立森,陈皮匠这些外村的,也都有。 就连乔璩家里也有。 他们得到的礼还比较重,谁叫他们平时技术出力更大呢。 事情很快传到了别的村,又是引起不小骚动。 当然,这事儿最后还是传到了公社这边。 领导们也打电话下来询问什么情况,这搞得乔庄都议论纷纷。 应付上面领导的是张志强,接待其余村村干部的是罗立新等人。 许灼这里惹来的麻烦也不小。 同村的,其余人见别人有他没有,就过来问问。 “你哪来的脸皮?这柏油路是你修的吗?这河是你修的吗?这双桥菜市场有过你一分的汗水吗?”楚跃华没好声好气。 “那不是修的时候也没叫我嘛。” “成,改天来报到,八毛钱一天,干满七天算工钱,压一个月的工钱,第二个月结算第一个月工钱,来不来?” 这些苛刻条件直接劝退了不少人。 当然是故意的。 不得已,许灼这里只能快速写了一份发言稿,当场修修改改,整理完思路后,利用村广播说明了一下,这才把事情给摁下去。 经过了这件事,许延光这种“理想主义者”受到的冲击也挺大。 他眼里的劳动人民是勤劳的,是质朴的,哪里能想到这么刁钻? 尤其是有些人没来上工,还仗着“阿桃啊,我可是从小看你长大的”这话,强行过来蹭东西,被人骂了两句才走。 虽然要脸,但是不多。 “伏冬同志,这很正常,是好事。” 许灼看着他那副蹲坑时便秘拉到一半,忽然被人开门抢走厕纸,还用厕纸扇了两个耳光的表情,忍不住笑。 “这还是好事?”许延光脸色更难看了。 先前他支持改开的,可是现在来看,一旦改开,这些人只怕会穷凶极恶地去想方设法破坏秩序赚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许灼笑着道:“这说明村民有动力,有动力,就能做事。回头我要建造什么项目,苦于有钱没人,或者大家觉得钱少时,只要吆喝一嗓子,该来的都能来。这么一来,搞建设也就快了。当大家都有口吃的,还会这样削尖脑袋吗?人类的欲望是无底洞,但这里的人类是个群体,个体吃喝拉撒都是有限的。” 如今的人,还不是几十年后普遍感染极端唯物主义病毒的人。 大家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真的没油水。 可骨子里还有朴素的道德观念,底线什么都是在的。 许灼同志领导完伏冬同志,众人便收拾收拾,朝着太湖饭店出发了。 到达时,自然是比预计时间晚了不少。 不过已经知道事情的许汉禹,只有开心,对许灼更是大加赞赏。 “老许!”许灼和许汉禹等人聊情况时,杨澄禄跑了过来。 “小杨啊,盯阿桃盯得挺紧的嘛。”许汉禹笑呵呵说道。 杨澄禄开着玩笑道:“能不盯着紧一点嘛,老许昨天可是答应当我们厂的顾问呢,我连夜准备了聘书,就怕今天抓不到他,明天他反悔,哈哈……” 众人一阵笑。 许灼也当场签了聘书,不过条件各方面都没看。 厂里给的工资是一百一个月,除此之外,但凡他经手的项目,都可以拿三个点的额外提成,平时还不用去厂里上班。 由于顾问只是虚职——对国企来说,外聘都是虚职。 因为国企内的干部,都相当于国家干部,是有等级的。 顾问相当于具备专家级技术的工人,就是待遇高。 说白了还是只干活没权力的工人。 这就容易被灯具厂里的一些人欺负,那不打他杨澄禄的脸么? 回头还怎么让他和许灼称兄道弟? 所以杨澄禄还给他弄了一个挂着的实权职位——技术副总监。 技术副总监,一来总监位置有人卡着,没法给,再来总监也管不着这个副总监,他有事可以直接和副总经理、总经理说。 但他杨澄禄任命的,那就只有他杨澄禄能管。 “你们聊,我这里跟人家博登还有个事要谈——”许灼看向全为民道:“家具,金砖,甚至门窗,人家都想换咱们的。那个太湖饭店只是那个酒店的三分之二,回头要是真的全面换上,村里又能多不少进项。” “成,你去忙吧……” “对了,差点忘了。”许灼看向许汉禹道:“老爷子,给您准备了一件小礼物,今天中秋,也没别的啥好送您的,这物件我瞧着您应该会喜欢。” 说着他对许抗美使了个眼色。 许抗美连忙出去,不一会儿,就抬进来一叠木头。 …… 第634章 不是,你不知道你岳父我什么身份? 众人说话的地方是太湖饭店大厅,因为正等着许灼来,一起去郊游。 “这是什么?折叠椅?”许汉禹问道。 许抗美笑着道:“爹,这是阿桃一片孝心。” 全为民没好声好气道:“这玩意儿人家老外多少叨乐一把抢着买呢……” 折叠摇椅打开,原本看着不过是一堆木头条子板子,立刻变成了一大张宽敞的摇摇椅,关键部位还包嵌有填充物的绵软皮革。 这东西有好几个形态,可以睡觉,可以小憩,可以看书,可以办公。 最神奇的还是许灼所说的“无重力状态”,整个椅子就横过来了。 往上一躺,感觉就像是躺在了船上似的。 许汉禹看得这叫一个开心,乐呵不已,一个劲笑。 “这椅子倒是神奇,这位同志,这是哪儿买的?” 大厅里人来人往,很多人都被这摇摇椅给吸引,纷纷围观。 还有人想要上来体验的,许灼没允许。 倒是许汉禹大气,一挥手让谁都能来试一试。 结果这椅子就成了整个客厅大明星。 一时围拢了足足上百人来围观,里面相当部分都是老外。 这里面就有博登和他的助理查尔斯。 人群中的博登,一眼便看出这摇摇椅的设计风格。 普通椅子扶手什么的,都是四平八稳,许灼家里家具风格,扶手都是像一根略微扭曲的宽条子;别人家的桌椅桌腿,要么是圆的,要么是方的,要么雕个花,一般都是四平八稳,他家的则是如同水滴,有些看上去甚至像个大蘑菇;人家的家具再怎么做都是有棱角的,拼接感很强,他家的则是无棱无角,圆润流畅,就算是转折这样的地方,看上去也像是用烘烤之类的方法把木头弄弯后抛磨,榫卯插销之类的地方也被处理得像是一体长成似的。 用许灼的话来说,就是“江南流水风”。 其实这里面也是抄的几十年后,那融合了人体工程学的高超设计。 这个家具品牌还挺有名的。 正因如此,许灼当时才会跟团去给人拍摄宣传片,从设计到制作,团队跟了好久,拍得简直跟央视大片似的。 当时因为小日子吹工匠精神,国内跟风,甲方也要求这种的。 许灼被甲方折腾得够呛。 谁能想到,也是因此,对这种东西所获得的记忆极为精细齐全。 现在还因祸得福。 不过,那时候人家都申请专利了,别人想抄都抄不了。 现在么…… “专利,诶,这玩意儿……”一念至此,许灼立刻拉了拉许延光道:“伏冬同志,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 “什么事,尽管说。”看着老爷子这么开心,许延光也开心极了。 “这事儿啊,是这样的……”许灼就把“专利”这件事给好好说了下。 许延光点头道:“这事我知道,但是如果不把改开推下去,还是延续老政策,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无产阶级哪里有私产?个人的即国家的,国家的即个人的,人,家,国一体,荣辱与共,理应共产共利。不过,这事我会提议。其实很多事上面早就有想法,就是不敢。以后你心里头有建设上的想法,直接写信给我,打电话也成,尽量别泄露给周围,你的想法太朝前,这不是好事。” 许灼点了点头,同时又愕然地看着许延光,上下打量。 “怎了?”许延光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许灼疑惑道:“这事儿你真能提议?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我上面,有人。” “也是,你好歹都是混京圈儿的。” 这话让许延光一阵无语。 什么叫混? 你不知道你老丈人是什么地位? 这字眼还挺戳人肺管子的。 其实现在许灼挺后悔的。 早知道许汉禹和普通大爷没区别,就是个拿到小辈礼物爱炫耀,爱和别人显摆的大老头,他就不拿出来了。 现在椅子放在这里,谁来都能玩玩。 许汉禹见人问就说这是自己孙女婿送的。 “许,这玩意儿真不错,你那里还有吗?我想定制一些。” 博登让助理躺上去,把椅子调整到无重力模式下后,直接往后压,压到了头朝地脚朝天的程度,再松手,椅子仍旧能轻松回正后,与地面平行。 这让不少人都感觉到了安全感。 于是他直接走过来询问。 “博登先生,您与这位小朋友认识?”不少认识博登的也走过来询问。 博登道:“这位可不是什么小朋友,这位是天才设计师,也是我的朋友。干扰我们酒店长期以来的灯光问题,他用一个下午就基本解决了。这椅子也是他的设计。当然,在我看来目前他最大杰作,还是他个人的中式别墅。让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朋友,许灼。” 博登在这群老外眼中地位显然不低。 就他随随便便这番话,就让周围半数以上的老外鼓掌。 “谢谢。”许灼微微侧着脑袋点了点头,随意道谢,在倨傲中找出一丝谦卑,像是上帝给予凡人的施舍般给他们。 这是一个天才应有的态度。 博登看向许灼,许灼耸耸肩。 他先是以很平和的语气,和博登聊。 然后用冷淡在上的态度,以娴熟英语介绍。 “昨天回去晚了,没带你去我的三大仓。” “木工小仓,皮具小仓,篾编小仓。” “这种椅子,在木工小仓还有几把。” “您也看到了,这东西的精巧与复杂。” “精巧的是它的制作技术,采用了我一贯的‘江南流水’的无痕风格,复杂的是这种精巧设计构思。” “这种椅子目前无法由流水线生产,只能由人工制作,且主要部件必须由六级工木匠来做。” “六级工木匠,相当于标准国家级木作大师。” “即便美仔那边真的设计出了可以批量生产这种椅子的工业化流水线,一次性要生产上总数上百,种类多达几十的零件来拼这么一件,成本也绝不会低。” “另外,容我向各位介绍。” “这种椅子全程没有采用一颗金属,如果采用,就不是这个味了。” “所以它必须用特定韧性与强度俱佳的红木来制作……” “否则,承受不了这种强度。” …… 第635章 全换了 “你们可以观察局部的单薄和复杂,要在小小的地方开那么多空,嵌入这么多零件,还要保证它这东西的承受能力与灵活性,木料是有上限的。” “为此,我们还需要对木料进行华夏传统古法处理。” “这是一种从华夏皇宫中流传出来的方法。” “至于购买……呵呵,随缘。” “不过博登先生作为我的朋友,回头我会赠送他一把。” “这是我们华夏的规矩,伟人立下的规矩。” “有朋自远方来,予诗与酒,有敌从远方来,虽远必诛。” 介绍完了,博登拉着他到一边小声道。 “这个,我想多订购一些,你那边有多少?” “说实话,也就十几把,而且还是人家定的。那也是个富二代老外,和您一样,一口气问我定了很多。” “我要一千把。” 许灼都瘪着嘴,憋着笑:“不是,您这么富有的么,不问问价格?” 博登也玩味地说道:“我在想,一千把这种椅子,价格能不能和我的劳斯莱斯持平。这辆我是图方便,直接在华夏这里购买的,你也知道,得加百分百的关税。不过还好,有车就是方便。这种车,我家里车库还有五辆。” “您这是赤裸裸炫富。” “我想送你一辆,可你家好像没车库。” “千万别送我——我连摩托车都懒得骑。” 博登那辆红豆色的劳斯莱斯,是银刺。 八零年也就是今年,刚刚推出,在日美要到八一年才引入。 这辆车如今国内购买价格加上关税是八百万。 是的,八百万。 许灼都不敢想象博登真要送自己这车,回头自己会不会被加个罪名关起来,然后回头这车就出现在某位大领导那。 “这种椅子对您来说,价格应该不高,但是……我不骗您,它的产量很低。别说一千把,目前对我们来说,我已经优化了它的人工流水线,一天也只能做出来三把。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们国内目前没有专利保护。如果有,我有很多办法可以在保证它质量的情况下,让它产量提升。您要是不着急,我可以按照正常速度给您出。如果着急就没办法了。” “你没想过在其他国家注册专利吗?” “想过,但说实话,意义不大。原本我做这些设计的原因,只是为了我的屋子。可是这东西喜欢的人不少,完成后不少人也过来买。怎么说呢……这个算是家具里的现代奢侈品,它不吃繁冗复杂的雕刻,就以人体工学和设计理念见长,做的是一种极简风,可想要处理到这样,处理技术又很复杂。加上木料和工艺,它的价格根本下不来。现在我们国家还在搞出口外汇,但出口外汇的真正意思,是其他国家把我们当做生产他们想要的优秀质量的廉价代工厂。这说明国外人也想要便宜实惠质量好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消费得起我这东西。能够买得起我这种家具的,在国外应该属于中产。博登先生,对您来说它只是毛毛雨。” “毛毛雨?” “就是小菜一碟,这点消费不算什么。”看着博登对这个说法很有兴趣,他不禁详细解释道:“对大人物来说,这只是微风拂面,细雨轻柔,甚至还有点滋润肌肤,但对小人物来说,那是摧毁自身一切的滔天巨浪——毛毛雨。” “哦~”博登很喜欢这个说法,心想又学到了一个词。 没想到华夏文化,这么博大精深,简单的词汇却蕴含这么精妙的道理。 在和博登聊时,另一边全为民也帮了忙,直接给了天授村村委电话。 这些人里,谁如果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过来咨询。 许灼本来感觉挺难抉择的。 今天是中秋,一边是许汉禹等人,一边是博登。 许汉禹和许延光,态度上对他是没话说。 就算是许抗美,瞧着话不多,其实态度上和最初比,也变得很不错,真有事这个便宜三叔是能直接站在他这边的。 问题是…… 他看到了许若谷,心情一下变得不怎么美丽了,心下也有了决定。 直接拉着全为民聊了几句。 全为民皱眉看着他:“事情不能推一推?” “尽早解决,尽早安生,这边可以长期稳定地提供收益。如果这边成了,我会把木工小仓拓展成木工厂,皮具小仓拓展成皮革厂,篾编小仓拓展成篾编厂,到时候就会有相当多的工人名额。您以为呢?” “疯狗,你就让阿桃去吧。我这么大还在少林寺耍棍呢,阿桃现在已经承担起全村的发展,可以给那么多人挣未来。这就不是有出息,而是有真正出息。咱们做长辈的应该高兴,应该支持。回头有空了,你开个介绍信,让孩子来北平,还不是一样么?咱们没能力往上推,也不能跟某些人一样,说退了,却又在后面搅弄风雨,倚老卖老,这不成后辈绊脚石了嘛?” “成,你去吧。” “谢谢爷爷,谢谢全爷爷。” 许灼看到许若谷投来的目光,对视了下,转身跟着博登、杨澄禄离开了。 他和博登去房间聊了会儿,又去江南华岳大酒店里头转了转。 不过博登也显然非常有主见。 他在得知金砖的价格后,态度很坚决地换掉了廉价的黑色大理石地面。 门窗这块儿,门可以进行定制,但是窗子很大程度不能换。 因为铝合金一体式窗子已经做好,再换麻烦,这是其一。 其二,木料窗与金属项目,耐久度与承受力毕竟有限。 不过,博登仍旧要求许灼为总统客房另外设计华夏式,他不想要日式和欧式了,欧式看着苍白直接浮夸,日式瞧着精致但不大气也不典雅。 这个好说,就是灯具,家具,地面,床,门,还有…… 一扇巨大的一体式木框落地窗,外包铝合金。 整个酒店那么多套房,还有客厅,餐厅,会议室,那么多的床、桌、椅、柜、衣架都由许灼这边提供。 如此夸张的订单,许灼都有些害怕。 所以他旁敲侧击地问道:“博登先生,恕我直言,可能有些僭越了……我听说,您这儿所有家具内置,其实有预定的厂商了……” “是的……”博登皱起了眉头,也罕见地沉默了。 显然,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 第636章 我认为,你需要个二期工程 助理查尔斯说道:“如果反悔,我们要赔付百分之三十定金,我们签了合同,也已经付了部分钱,这是额外要赔付的。” “这样如何——客房那么多,我们通过简单布局,将其分级。” 博登来了兴趣道:“请说说看。” 按照原来的设想,江南华岳大酒店是一个极其高级的场所。 这样高级的地方,是没有标间的,最低也是大床房起步。 现在,有标间了。 除了标间往上有无窗大床房,有窗大床房,商务房,阳台大床房,湖景房,晨光房,豪华单间,旗舰房,总统套房,前后一共十个等级。 十个等级,十个价格,方便定制更详细的会员制。 只有达到一定程度以上的,才配备“江南流水风”的家具。 这样,低等级的还是用原来预定的家具,但是用不了那么多,可以取消部分,或者买下来作为自然损坏的备用,都可以。 这样就不用赔付了,顶多只是让对方少赚一点。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博登先生您有多余的预算,或者可以追加一点预算,我个人建议取消原楼里面的小食厅和咖啡厅。可以把这里改造成特色商店,售卖一些特色物品。” 助理查尔斯要说什么,被博登抬手暂停。 现在他和许灼之间是平等的,不需要嘴替。 “我们西方喝咖啡休憩,就跟你们华夏喝茶一样。并且相较之下,我们下午茶文化更浓重一些。你们茶饮文化,现在似乎……比较休闲。” “我想您误会我的意思了,给您看看这份图纸。” 许灼笑了笑,让杨澄禄帮忙接过八一双肩包,他在里面翻找。 很快就找出了一套册子,翻开其中一本,交给博登。 “这种建筑您认识吗?” 博登仔细看了看,摇摇头,看向查尔斯。 查尔斯摇摇头,耸耸肩。 杨澄禄很好奇地凑过去?一眼,不禁笑了起来。 “这不是我们华夏的‘舫’嘛,老许真是建筑通,这个都知道。” “舫?”两个老外都一脸茫然,等着许灼解释。 许灼笑道:“估计小野先生在,能够说出点东西来,但也不多……他并不重视华夏古代的士大夫文化,还是我来说吧,这个设计图是我们天授村天杏楼的部分设计图。就是围绕着那棵古老银杏树正在建设的……您见过。” 在经过简单的建筑原理解释后…… 别说两个老外,就算杨澄禄的认知都焕然一新。 没办法,如今华夏虽然有顶级知识分子,可真理确实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全国十亿人口,四亿文盲,剩下不是文盲的,也只是对于如今这时代来说不算文盲的存在——识字就不是文盲。 道理是不懂的,科学是什么,喊喊口号就行。 对于一些口号喊得响亮的山区来说,科学就是科学神教。 这特么和几十年后的飞天意面神教真没区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都难以想象…… 所以即便杨澄禄已经是高级知识分子了,他的很多学识,仍旧不及许灼这个穿越前不过中学学历,凭借兴许利用发达网络学习各种顶级大学本科课程,以及因为工作原因有着远超同龄人阅历的穿越者。 甚至许灼可以傲慢得说,博登也特么是个文盲。 至于钱老这样的是不是呢…… 看过人家各种传记的都知道,在华夏人普遍还不知道计算机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人家就提出了要弯道超车发展新能源车而不是汽车、要发展人工智能技术等理念……这样的存在,许灼这个穿越者都觉得他是穿越者。 而自己,就是穿越来给穿越者坍台的。 话说回来,所谓“舫”就是船型观景台。 在许灼解释完后,博登、查尔斯、杨澄禄便立刻会意,原来许灼是要在酒店范围内的太湖边上,建造一座舫,专门给人喝下午茶聊天。 甚至还可以喂海鸥和晒阳光浴。 “许,我有个想法,能不能在舫的中间,也给我弄棵大树?” “大树我弄不到。” “大树我来弄,我的意思是,你这个设计图也给我用用。” “你知道弄什么树吗?” “我想弄棵橡树,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那就橡树吧,不过得先种下才行,还有……你觉得把舫下层建设成两层,负一层做成全木内装的仿中世纪酒馆船舱,负二层做成类似水族馆那样的水下观景厅怎么样?” “一层呢,一层往上呢?” “一层当然是做成正常大厅和大甲板,二层做成欧美简约风的咖啡厅、茶餐厅、甜品店,外加个阳台,三层做成空中花园,足球草坪,鲜花,绿植,再来个楼顶喷泉怎么样?瀑布从三楼贴着二楼一楼往下冲,冲入湖中。甚至可以做个滑梯,让人从三楼一路滑入太湖。滑梯出口旁建设一条数百米长的宽阔木头长堤,一方面可以方便滑水的人爬上来,其次方便一些人围湖散步。这附近的太湖,我们去运来沙子铺底。湖水虽然很干净,可需要足够的反光才能体现其澄澈。圈一块湖,作半开放式的。楼顶和湖畔周围也要有白沙,白沙以外的地方铺设足球草坪。这样才能让这里变成一体式,不至于分割,月光底下澄澈湖水反光和白沙相得映彰。回头您可以带着穿白裙的姑娘在湖岸线上漫步。舫的风格您想怎么弄?沉船风,废船风,旧船风,帆船风,楼船风,还是军舰风?” “帆船吧,华夏有句古话,叫做……一帆风顺。” 许灼愣了愣,看他这样都差点顺口说出那句话。 “嗯,这几天我给您出图,并且会写明策划。到时候会有至少两个方案供您选择。这不是买车,花费不会小。您要有心理准备。” 博登想了想,立马犹豫了下来。 “我是说……如果,到时候这个方案不执行,我能不能从你手里对设计图进行购买……”他立马解释道:“这件事不是我个人出钱,追加预算是整个董事会出钱,会均分到除你以外的所有人身上。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在我的家乡,或者不列颠,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这么弄。” “完全可以——我想问,为什么我除外?是担心我出不起么?” …… 第637章 玩脏的还是你厉害 “不不不,这事儿今早我们还在商量,逐一通知了所有股东。”查尔斯看了下博登立刻解释道。 原来今天一大早,易成市政的人就找了过来和他们谈了谈。 简单来说,也算是摊牌了,就是鉴于股东之中有本地华夏人,那么这个本地华夏人就相当于是“保人”,一旦出了事要为此负责。 这么一来,干部们也才彻底放心他们开设酒店。 这一条将会纳入合资管理条约中。 既然是要承担责任的保人,那么也得在酒店中挂职。 这也是博登把许灼叫出来的另一个目的——经过全体董事会的电话会议,许灼将担任江南华岳大酒店总裁一职。 总裁这个职位看似高级,其实不是唯一职位。 总裁可以有好多个,权力最大的还是执行总裁。 如果把投资人看作是主人,把公司看做是家,那么总裁就是管家,是主人聘请委托管理的人,管家可以有不止一个,各有各的实权。 管家里头还得有个“总管”。 博登就是总管,也是主人之一,最大的主人。 许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事儿肯定是周振兴昨天回去的结果,可是没有通知他这些,不是把他往火上烤么? 这完全是阴了他一把。 这种人玩阴的,也真是脏得很。 阴你是阴你了,又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你也反驳不了,就是心里头不舒服,段位是高的,直接搞你坑你一把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可以的……” 许灼听了之后微微笑,不再多言。 这莫名其妙得了个五星级大酒店总裁的位置,却也是实权虚挂。 博登的意思是,真出了事他们这里会先调查,给许灼一个交代,然后由许灼来进行交涉,不过许灼却摆了摆手。 酒店整体高层以下管理,都是本地人来执行。 且是太湖饭店这里直接调人过来。 太湖饭店缺失的人则另行补充。 “这是原先谈好的,还是这次易城市政的意思?”许灼问道。 博登道:“原先只是谈了个大概,毕竟是合资,本地人出地,我们出钱,建设物料用本地的,价格便宜也免税。但酒店装修完了之后,人员要进行齐备才能开业。除了例如咖啡,甜点,西餐等人员之外,剩下主要服务人员和管理人员,本来就是由你们本地派遣。这事我完全能理解,在任何地方都一样,不可能尽用外人,本地人也是必须介入的,给本地人工作岗位这是必须的。只是事情我暂时压着,没有完全答应。我个人觉得……许,我们是朋友么?” “昨天不是,今天是了。” 博登的问题很有深意,许灼的回答也颇为狡猾。 博登笑了笑:“说实话,我不想用太湖饭店的人。暂时不知道为什么,但本能感觉很不舒服。我想听听你的建议。我对本地的‘环境’不了解,毕竟我们不是本地人,得到的很多消息和看到的,也只是表象。” 许灼笑看着他道:“你算是问对人了。” “怎么说。” “你们在的这块地方,归属于太湖公社管理,这是一级公社,相当于行政区。往下有相当于镇的下级公社。很巧的是,你们……不,应该说我们酒店,和太湖饭店,虽然相隔这么远,却正好隶属于不同的两个下级公社。幸好你没有完全答应,不然这就是给了隔壁行政区人岗位,这对本地公社来说是一种打压。尽管从层级上考虑,市政的提议合情合理——对吗,老杨?” 杨澄禄一直跟着,没说话,一路都在听许灼和博登聊。 两个人的谈话都相当有水平的。 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不少相关知识,也都是他学习的地方。 只是他也没想到,聊着聊着会忽然聊到这里。 这种事,其实他……门前清。 可他不愿意得罪人。 只是旁敲侧击提醒博登,慎重考虑,这才有了博登刚刚这些话。 许灼当时就在想,你直接问这话,老杨都在场,是不是太奇怪? 除非就是有猫腻。 和这种聪明人交流,就是得多长个心眼。 处处都有考验你的地方。 杨澄禄闻言有些尴尬,用英语说道:“这事我知道,但我不好插手。回头博登先生要是做出一些判断,我就怕市政这边的人直接找我谈话。所以……” 查尔斯不满道:“您直说即可,我们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博登笑了:“查尔斯,杨当时面对市政的人怎么提醒?人家催着我下决定,杨很隐晦地提醒,已经冒了很大风险。所以我才趁这个时候,询问下我们的天才。我想有些事……我们的天才,我们的股东,我们的总裁,我们的朋友,应该会为我们指一条路,让我们把这个问题圆满解决。” 那么,问题最终还是落在了许灼这里。 许灼不禁笑问:“我是股东,我是总裁,我插手一下人员,很合理吧?” “非常合理。”博登道:“你应该把自己的人放进来。” 他当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下,和这些老外直接开诚布公。 “是这样的,西餐,面点,甜点,调酒,咖啡之类的,你们让专业人士来,我想要一些名额过来学习。” “至于中层管理和下层服务人员,我就这么说,只有两个选择。” “太湖饭店提供管理,本地公社提供服务员名额,或者太湖饭店提供服务员名额,本地公社提供管理。” “在一些蔬果采购方面也分为两块,本地蔬果和国外进口蔬果。” “本地蔬果的采购职位非常重要。如果太湖饭店选择派遣服务员来这里,那么采购这个中层管理就交给他们,反过来,就交给本地公社。” “然后,你直接在报刊上发表一下招聘启事,但实际上不接受自己来的应聘人员,这么一来你就能够和本地公社直接对谈名额了。” “一定要和本地公社统一口径,就说是本地公社看到了招聘,才知道的这事,主动找过来的。” “这里面,我和杨都不能出面。” “应该由您的下层管理来处理。” “如果出了事,找到你,你就说不知道,回去问问。” “这样我们所有人都能够抽身,但又能够插手。” 许灼正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想到周振兴主动把机会送了上来。 还好,杨澄禄有眼力劲,帮他拦了一拦,不然就没这个机会了。 杨澄禄听完,一拍大腿,对许灼竖起大拇指:“玩脏的还是你厉害。” “我哪里脏了,我是光明正大帮助本地公社创造就业在岗提升自我长阅历长见识的机会,好吧?” …… 第638章 我是为他们好 博登仔细思考这件事后,不禁问道:“就西式餐饮么?” “我想让一些人来打打下手,学习一下技术。以后这些人回去后,我要在村上开设西餐店,他们都要独当一面。比如说,教堂建好了,来的人也不少,他们没有华夏胃,吃不习惯,对吧?” “这个没有任何问题,我是说管理——” “管理我最好不要插手,我插手了,这里面就难办了,您没理解我刚刚的意思。如果太湖饭店的人选了中层管理,那么您这儿掌握更上层的管理,具备酒店运营开发管理,他们只是具备人员管理,你们还是可以管着他们的。如果是公社这里作为中层管理,那么您选的上层管理与之不是对抗,而是培养。相较于太湖饭店和市政,本地公社力量是薄弱的。你要用本地人来管理本地人。如果我介入,我的身份要做的必然是调和本地公社和太湖饭店,对么?” 博登恍然大悟,就跟脑子被上帝保佑开了光一样。 查尔斯也忽然明白过来,不禁竖起大拇指,称赞厉害。 许灼现在身为酒店总裁,享有每月三千叨乐的薪资——这个薪资,很低,因为这年代美仔平均薪资是一千五到两千叨乐。 空调工月薪四千五到五千左右。 虽然最底层的蓝领工资一千二,不算高,可稍微有点级别的就暴增。 这不稀奇,这时候的美国处于综合上升期,掌握全世界的主动权。 因为叨乐和石油挂钩,目前石油又成了全球经济命脉。 也就是说叨乐等同石油。 目前美仔一个工科硕士生,月薪起底三万二。 别说大公司老总,就算是小公司的老总,那年薪收入百万,都不是普通人能仰望的,因此那儿贫富差距也更疯狂。 普通人和顶级管理者之间的工资…… 只是工资,不是生意利润,相差二十几级!!! 回过头来说,江南华岳大酒店中层管理和高层管理的工资,到时候都将以叨乐支付,公司会准备两套财务,一套处理本公司资金,另一套处理本地资金,本地资金的则由本地人来接管。 这也是本地赚外汇的一种方式。 当然,这笔钱最终会先通过公社以及酒店,再进入中层管理的手,全部变成本币,外汇则流入市政,唯有许灼例外。 许灼是高管阶层,还是股东,也不是太湖饭店和公社这里的。 他的钱会直接发到他这里。 剩下底层服务员的工资,则由相关方面直接拨发本币。 为了实现“本地管理”大于“外来管理”的局面,高管不会很多,都卡在重要职位即可,比如回头查尔斯很可能会替代博登长期在这里,他的工资则另外计算,也是按照许灼这个工资来。 这年头对于发达国家的人来说,去发展中国家开疆拓土,就是发配。 工资会按照当地物价水平作出一定调整。 但也怕太低,所以会在国内保留职务上进行一定补贴。 具体情况也看各地政策。 许灼显然不算发配,没有补贴。 可即便每月三千工资不是叨乐,是本币,他这年头的收入都是一骑绝尘。 在和博登这里详谈完后,许灼就直接让杨澄禄开车送自己回去了。 顺便回来时,杨澄禄可以给博登带两把折叠摇摇椅。 这时候才是下午两点不到。 路上,杨澄禄开着车,对副驾驶的许灼不解道:“老许,兄弟我有话直说了,要是不对你指出来,别心里搁着——你刚刚的做法有失偏颇,咱们没理由帮这些外国资本老虎的,这位置不对。” “老杨,你这话说对了一半。” “哪里错了。” “你该问哪里对了。” “哪里对了。” “咱们没理由帮这些外国资本老虎。” “哪里错了?” “我这做法有失偏颇——我这不是在为他们找补。你想想,有我没我,最后博登是不可能从本国招募人来驻守酒店的,对不对?他不满太湖饭店的可以直接招募本地人。对不对?” “明白了,你顺水推舟?” “我是顺水推舟把这份好处从太湖饭店这里分走。周振兴肯定和太湖饭店有一定关系,不然不会来说这话。什么好处都让这块儿公社占了,你觉得有这个道理吗?占着别人的地,用着自己的人,培养自己的人,提升自己资历,赚着自己的钱,有这么搞的?他把本地公社当猪头三吗?” “对……是我没考虑到这层,可万一……” “你我都知道的事,人家公社是傻子,会当慕洋犬汉奸?人家没那么傻。回头你要有空,帮我去敲打敲打那边公社的人,别傻乎乎的以为是周振兴给好处,发慈悲,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我不是要让他们念这个恩德,我是怕他们不知道的话,回头说出点什么,被周振兴一合计,算出是我搞的,把我给卖了。” “诶!”杨澄禄一拍方向盘道:“要不说老许你是天才呢,真!溜!” “这边只能你去了,一定要看看人可靠不可靠,如果没问题,可以让对方公社说得上话的给我打个电话,通通气。” “成——一会儿送你去太湖饭店?” “不去了,我留在十七号,还有别的事。” “你不去吃饭?” “饭,什么时候都能吃,有些事,不急于一时。” 许灼回到了家,去木工小仓拿了三套折叠摇摇椅。 除了给博登、查尔斯之外,剩下一套给杨澄禄。 今天放假,木工小仓有人,都在这里聊天。 也有的是做习惯活儿了,平日里又没别的事干,索性聚集在这聊天。 木工小仓门口有桌椅烟灰缸,可以喝茶抽烟。 但是屋子里头是绝对不允许的。 许灼不允许,翟立森不允许,魏工郎也不允许。 “老许,你这套折叠摇摇椅不错啊,哎哟……这套你开个价吧。” 到了里头,在许灼给他拿物件儿时,杨澄禄一眼看中了角落的一条折叠摇摇椅,那眼睛,就跟装了两百瓦电灯泡似的,爆亮。 …… 第639章 关心姐夫的小姨子 “这东西多少钱都是不卖的,是我自己半收藏半用的东西。” 他转头看了眼,发现杨澄禄盯着的摇摇椅是一把用太行崖柏做的折叠摇摇椅,不禁开口,语气里有明显的心疼。 这东西,比黄花梨还稀有。 太行崖柏基本没有大料,大部分料都是勉强做家具的小料。 为了做成这把东西,不知道费了多少料,拼了多少料。 但是崖柏这东西,长在悬崖峭壁上,长得很慢不说,那经常风吹,所以它的枝干外在纹理,都是拧麻绳似的,且很多枝节长出来就被吹断了,以至于去皮后树干子上有很多树疖小点。 这扭曲的纹理加上树疖点,和梵高的星空图背景感觉很像。 但与如同水流,比之那个更加灵动。 正宗的太行崖柏油脂都丰富,不用经过专门处理,就容易渗出油脂,经过盘擦后形成包浆玻璃底。 木黄色逐渐变成棕黄色,木红色,以及沉积黑色油线。 当年份到时,表面的玻璃底重新沁入木质里头,让木头看起来质如玛瑙琥珀,加之纹理,便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越是上乘的太行崖柏,越容易出效果。 就比如眼下这张东西,已是家具里头许灼最大的心头好了。 他没时间盘完,都是放在木工小仓里,问乔璩弄了张高支数的丝绸,做成手套,让魏工郎有空就擦一擦,帮他盘养。 现在刚开始出效果,这玩意儿的漂亮就别说了。 因为有些好料子,许灼都舍不得再裁切,就让翟立森做的时候按照原木料的形状,尽量拉直了抛光了直接装上去,不要再切削。 以至于这张折叠摇摇椅看起来不如其它规整。 却也因为翟立森手艺处理,让它有种一根藤蔓自然长成的折叠摇摇椅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便是刚来的杨澄禄都能一眼相中。 “君子不夺人所好。” 杨澄禄话是这么说,可眼睛还是黏在了上面。 “就算真给你,你也保存不了。这东西木性还没稳固,你拿回去保养不当,不出一年直接开裂。要是这东西这么好弄,我干嘛不拿回家要放在这里?这东西,至少得放在这里继续盘完气干一年才行。要能用我早拿回去了……” 这话算是彻底绝了杨澄禄的心。 “许组长,听说你老丈人一家子来了,啥时候发喜糖啊?” 木工们纷纷笑问。 许灼笑着道:“不一定呢。人家说在一起没问题,但是顶多办订婚酒,回头领证。我年纪没到,她年纪也没到,早呢。” “知青嘛,确实都讲究这个。” “毕竟是大户人家,人家对咱们乡下人没意见,就算高攀了。” “我记得领证好像是男的二十,女的十八,对吧?许知青不满了吗?” “不是,今年刚改的规定,男的二十二,女的二十。” “诶唷,这遭瘟的……” “这不得六年,六年那……迟则有变啊……” “呸,别特么乌鸦嘴,滚。” “以我之见,许组长还是赶紧要个孩子吧,把人留住。” 说着说着,大家好像意识到了不吉利,都选择了闭嘴。 许灼笑了笑,没说什么。 但是大家都能感觉到,许灼身上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送走了杨澄禄,他就在屋子里忙活起了各种东西。 这一忙就是很晚,一直到楼下忽然来了人,热闹起来。 就在许灼反应过来,老妈等人今天也跟着出去玩了,眼下应该刚回来,他起身要去下面打招呼时,门开了。 他看着开门的人笑了笑。 许烨,许小暖,阿山,还有跑上楼走来的许兮着。 “呀!姐夫你在啊,你啥时候回来的,吃了吗?” “吃过了,和朋友一起吃了点西餐,来吧。” 和平常一样,他把人引入书房后开始补课,批阅,教导。 “姐夫,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啊,事情不顺利吗?” 许灼抬眼看过去,许兮着正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今天事情太多了,很多订单,要写好几个案子,回头还得向全爷爷作汇报,一天忙下来铁打的也吃不消,别多想。” 一听这个,竖着耳朵的其余人也比往常更听话了。 就算有点自傲的许烨,也很识相。 在将补完课的三小只一一送走后,许灼看了看许兮着的字,又手把手教她写了起来,这让许兮着有些担忧。 “姐夫,要不你先去睡吧……” “你全爷爷他们在下面?” “嗯,都在呢,爷爷也在,今天说什么他都要住在这里。” “那不得了,我再累回头也得去汇报啊,还得安排好住宿。” “可你身体吃得消吗?” “也就今天一天,又不是经常这样……警卫员也来了?” “都来了,一个也没少,明天就出发离开。” “怎么走?” “开车去机场,直接飞到北平啊,包机的,几小时就到了。” “嗯,那就好,你先写,框架找正了,别偏啊,回头我来检查。” “嗯嗯嗯。” 许灼起身,本想回房的,还是先去了趟卫生间洗脸。 看了看镜子里自己难看的脸色,他狠狠揉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调整回来。 脸也故意没擦,就这么湿哒哒地跑下楼见了正在有说有笑热聊的人。 他也笑着一一打招呼,问清楚事情后,便把住房的事一一安排好。 这不是什么难题,十七号房间足够。 无非是许汉禹,医生护士保姆三个,许延光夫妻一对,许抗美夫妻一对,许灼许若谷,外加一个许兮着,许烨,老妈和许平凤。 许灼和许烨住一起,许兮着和许若谷住一起,老妈许平凤住一起。 许延光夫妻住一起,许抗美夫妻住一起,医生独立房间。 护士保姆住一起,就住在许汉禹房间隔壁。 总共也不过八个房间的事。 十七号一楼是主客厅,厨房,琴房,储物间,待客室,副客厅,独立卫生间七个功能空间;二楼则是朝南一个主卧,后面跟个小书房,侧卧,客房,静室,再靠西面大书房,干湿分离卫生间,衣帽间,七个功能性空间;三楼是主卧,侧卧,书房,储物间,客厅,独立卫生间六个功能空间。 …… 第640章 我说的是叨乐 三楼相当部分给了偌大阳台,所以房间少了些。 但总的来说,主卧,侧卧,书房,客厅,都是能睡人的。 也就是一共一客房,两主卧,三书房,两侧卧,八个房间刚好。 都不用打地铺。 实在不行睡客厅,沙发能够摊开成床。 再不济一楼待客室也是有贵妃榻能睡人的。 主副客厅的春凳,这大夏天往上一躺也就行了。 许若谷回房间去了,不在客厅,这些事都只能许灼一个人来。 忙活到一半,老妈、保姆和护士也过来帮了忙。 总算是把屋子都收拾好了。 头大的是,明天一群人离开,还得再收拾一下。 房子太大,房间太多,也不好。 许灼处理完回到了客厅,拿着作备忘录、行程安排的笔记本,和全为民、许汉禹汇报了一下今天下午的成果。 “第一件事,我现在除了是制灯厂这边的顾问外,还刚刚担任了江南华岳大酒店的总裁,月薪三千。” “夺烧?!”一群人瞬间炸开了锅。 许灼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三千叨乐,每月。不过人家开价是年薪四万叨乐,任期内,到了年底不满一年给我补满四万。” 哇!!! 真就从两大家子许家人,外加警卫员司机等人,都炸了。 “停一停,钱不钱的不重要。”全为民抬抬手,看着许灼道:“你现在也是有百分之五股份的股东了,年底有分红吧?” “分红是建立在盈利基础上的,江南华岳大酒店的股份分红基本不用指望。人家这个东西是俱乐部性质,大方向和太湖饭店一样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满足这些不适应华夏水土的老外吃喝玩乐。” “那你这点股份是……” “难道周振兴周市长没和您二位说么?昨天晚上,周市长应该和市政这边聊过了,今早就在那和博登商量,说酒店开在华夏土地上,股东不能全是老外,既然是公私合营,那就必须有华夏人。” 说到这,许灼故意停了停,看着所有人表情。 许汉禹,全为民,许延光,闻星……便是许抗美都皱起了眉头。 但他们先是一喜,很快反应过来后沉下了脸色。 “保人的意思就是出了事我来扛。不过,博登和我承诺过,真的出了事他们负责,结果会给我,我拿着结果和本地交涉就行。” 全为民看向许汉禹,许汉禹有些生气和不耐烦地藐了藐他,不言。 许灼继续道:“我是董事会成员之一,也是总裁,实权虚挂不用上班的总裁,我有权力作一定人事安排。全爷爷,回头村里选一些精明能干的,成立一个西餐小组,我会把这些人送到酒店里去当学徒,跟着人家外国厨师学手艺。回过头来,咱们这儿也要搞个西餐厅,为以后做准备。” “好,这事儿我回头和小楚说,这事要好好弄一弄。”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博登向我购买了金砖,一共订购了十亩四分地的,也就是七千平的金砖。一平米金砖我给的报价是一块,他给了一块五。这里面包含到时候安装金装的人工费。也就一万零五百。” 全为民笑着摆摆手:“这笔钱……你也没什么赚的吧?倒是可以给姑苏御窑村那边,看到一点希望,这还是很不错的……” 干工程到现在,全为民经手的钱太多,一万多块他也看不上了。 而且这笔钱也和村子无关,就是许灼个人的钱。 差价么,也就赚个几千。 这几千他都看不上,何况许灼。 到时候报给御窑村,那肯定是金砖本来价格。 不过还包括人工费的话,这笔钱也没赚多少了。 “叨乐。” “什么?” “一万零五百是叨乐。” 那就是一万五千七百五十本币。 虽然本币不多,可关键是……这给的都是外汇啊。 这年头万元户都没有,许灼都成外汇万元户了。 “你最近开支的确不小,是该补一补了,然后呢?” “人家要一百二十套‘江南流水风’家具,一套包括床,书桌,靠背椅,衣柜,与配套沙发茶几,一千张折叠摇摇椅,还有五十三道门,十二道窗。粗略算了下,一共是四十四万左右,加上人工和其余成本,算四十五万。” “夺烧?!!”所有人又吓得变了声音。 许灼补充道:“我说的是叨乐。” 首先,他的江南流水风的所有家具,用的都是符合国标的红木。 其次,这些红木上不少都得进行蒙皮加工。 然后,设计费算一算吧? 这年头一张红木书桌或者餐桌,都得八十到一百六,还得有票才能买到。 他一张床三百,一张书桌两百,一张靠背椅八十,一个衣柜一百,两个床头柜一百,一套沙发加茶几五百,这么一套全都是手工制作再加设计费、人工费、皮革钱、运输费,以及木料钱,一千二百八一套,不贵吧? 与之相比,二百八一张的折叠摇摇椅,已经很便宜了。 这就是二十八万。 五十三道门,一道价格两百,就是一万零六百。 十二道窗,一道价格三百,就是三千六。 共计四十四万七千八百,为了好算,博登直接抹零四十五万。 但也不是乱抹,许灼承诺了他负责亏损。 四十五万价格很高么? 也就一个美仔那边小老板半年不到的利润——税前的。 由于这笔钱都是那边公司从建设费中出,等于是自掏腰包,还是现金,所以许灼没说的一点就是…… 不说没关系,反正现在所有人都被这个收入震惊得没话说。 “别以为我们赚得多,其实没多少。”许灼平复众人的震惊道:“单子好接,产量难提。接下来我们村就要进行改制了,把作坊升级成为工厂,提供更多岗位,去购买大量机器,组成半机械化的流水线。” 许灼看向全为民,发现他惊愕得说不出话,便踢了他一脚。 反应过来的全为民,也立刻打着车轱辘话,把这件事暂时压了过去。 其实华夏近些年以来的“创汇时期”即将结束。 目前国家具备的外汇储备,具体未可知,但有个通常数据是十二亿叨乐。 这都是创汇时期用“甲类货物”换来的。 …… 第641章 大格局内度中秋 这也不算太缺,可国家太大了,很多地方都是要钱的。 十二亿对华夏的物价来说……很多。 可对于掌握主权的发达国家来说,华夏那么大,真和乞丐没区别。 许灼光靠自己这两天的努力,接为村子接下高达四十五万叨乐的外汇,这个能力不可谓不逆天,怎能不令人震撼? 多少北方的大西北的,别说赚钱,还嗷嗷饿肚子呢。 许汉禹这么一大家子人,这辈子见过的钱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阿桃,好样的。” 作为长辈,许汉禹忍不住起身,拍拍他肩,朝他竖起大拇指。 不是因为有这样的孙女婿他觉得骄傲,是华夏……后继有人。 少年强,则华夏强。 华夏,未来可期。 今天中秋,月亮很圆,也很亮,双桥河波光粼粼。 村子里到处都是萤火虫飞舞。 过了七点多,还能听到各种砸炮声,擦炮声,还有礼花声。 一大家子人,从主客厅搬出来,来到了庭院乘凉。 房子西侧的白虎池前面,栽种了一棵金桂。 庭院入门右手墙角,斜着栽种了一棵石榴,左手处栽种了一棵杨梅。 白虎属金母,水生木,金桂则是金贵,这是能结子的金桂,所以…… 石榴,多子,事溜。 杨梅,扬眉吐气。 再往后则是一棵从粤省弄来的巨大老柚子树。 柚子树,佑子,子可是你的意思,也能是子孙的意思。 为了这棵柚子树,许灼没少花费力气。 这东西虽然江南也能种,乍看和橘子树一样,但是它适合常年二十度左右的天气,江南冬天十度以下,春节前后零度左右。 往后冬天,零下几度是常有的事。 这棵十几米高大的柚子树,托翟立森找关系买倒是没花几个钱。 可运费相当不便宜。 买回来后,为了它的“深层沙质土壤”,许灼还刻意让人把金砖撬开,把周围六个立方的土壤全部挖出,往下深挖好几米,把底下黄泥清理走后,让村委开了条子去山本地贤山附近用拖拉机挖风化山石土壤,和粗砂,山上松树林里的松针腐土混合,填埋到这里,这才把树栽种下。 一直到前不久,这棵树总算抽芽了,他才松口气。 后面花园里栽种的东西就多了,有海棠,橘子,柿子,枣子,桃子,李子,杏子,苹果,葡萄,芭蕉,柠檬,藤萝,紫薇,金桔,银杏,牡丹,芍药,罗汉松,不过里头除了柠檬,海棠,桃子,银杏之外,其余的树弄来都没费工夫,也不是什么大苗,基本都是小苗。 银杏树是杨澄禄给的那一批。 柠檬也是杨澄禄帮忙弄的,这玩意儿这年头没人脉很难找。 海棠则是托杨澄禄帮忙,从人家祖宅那里买来的。 这海棠许灼喜欢得紧,不止因为高大,据说开的花很红很密,花期也长。 桃树则是从阳山火山地址附近挖的老苗,正宗水蜜桃。 聊结束了正事,一家人全出来了,都在巨大柚子树下的碳化船木桌周围,吃着瓜果甜点赏月聊天。 在桌上的,有且也只有一盏油灯。 桌下则放着许灼的自制蚊香,效果不算差。 加上新房子本来也做了很多防虫处理,主要防的是蚊蝇,干净得很。 树下阴影,墙边角落,萤火虫飞舞,好不静美。 “石榴……柚子……阿桃,你这房子是不是有些讲究?” 聊了一阵,许延光忽然发现了什么,不禁问道。 全为民有些得意道:“讲究?讲究深着呢。阿桃,你来说说。” 许灼暗骂全为民老迷信。 他不知道全为民这样的人,为什么特别相信风水这种东西。 一边党性十足,私心极少,一边又特别迷信风水,很矛盾。 “门前晒场是金砖作地,最前面花坛里是两棵黄杨树。” “黄杨树,黄杨,取个煌煌扬扬之意。” “大概意思,就是把两棵黄杨树当门前场上的火炬吧。” “这入门分别是石榴树和杨梅树。” “石榴,多子,事溜,多子多事事事顺。” “杨梅,扬眉吐气。” “入门事事顺,扬眉吐气。” “石榴与杨梅对着,寓意是子孙多且有出息。” “入屋门前是柚子树,庇佑子的意思。” “子可以是你的意思,也可以是子孙。” “总之,入屋门前先过柚子树下,去去晦气。” “房屋西侧这边的池子,是白虎池。” “西面属金,金生水,那边背阴。” “白天热那边阴,晚上降温那边更容易挂水。” “挖个池子蓄水。” “但这蓄水就有个问题,太阳到西边时会有西晒反光。” “所以池底和周围铺设黑色鹅卵石,栽种荷花,用来吸光和散光。” “这么一来,西边开窗得到的光线也会柔和,湿度温度也有保证。” “池边种的是金桂树,取意金贵。” “我这金桂树是从徽省那里弄来的山中金桂,也是以前人种的。” “这树最大的特征,不是它年纪大,是它结子多。” “西边的水池看似水池,实则为金母,金生水,水生木,木为金桂。” “金桂结籽,皆是贵子。” “后花园比较大,还有那么高的亭子,太空旷不好。” “风来风往,风能起到的作用就只有老化了。” “种那么多树可以收住风,过滤声音,净化空气。” “以后还有很多果子能吃。” “按照道理,北边属于水,水生木。” “要是北面什么都没有,是留不住水的,只有种了树才能藏风纳气蓄水。” “蓄水,得有蓄水的容器。” “这些水,也都在草木里面。” 对于这话,众人能听懂的不多,但都点了点头。 许汉禹皱眉道:“阿桃,这算封建迷信吧?” “看你怎么看了,我把它当建筑学的一部分,就都能说得通。” “哦?怎么说?” “所谓封建,大家都懂,说白了就是阶级对立,阶级不可跨越,阶级固化,仿佛每个人的命运都被定死,一辈子翻不了身,努力也无用。在这一切的本质,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巩固皇权帝制。对吧?” “对。” “迷信是什么,爷爷您能为我解释一下么?” 许汉禹脸色一窘,许延光要开口,被许灼摆手打断。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许汉禹窘着脸色。 看全为民这损友也没理他,便只能承认。 许灼继续道:“那科学是什么,爷爷能为我解释下吗?” 许汉禹再次窘着脸色,摇摇头。 …… 第642章 口号时代即迷信 “迷信和科学是对立的,不是词汇本身相反,而是词汇背后的行为。当百姓看到地里头长出佛像,觉得很神奇,一定是神灵显明,纷纷膜拜,祈求显灵的神明帮助自己,这就是迷信。说白了,这叫盲目崇拜。如果我猜测,地里长出佛像,是因为佛像下长了脚,或者底下有东西。我为了验证,就去把东西挖出来。一看,底下竟然是泡了水的黄豆发了芽,把石像顶起来了。我继续探究,是谁在这里浇水,装神弄鬼。你看,我猜测,我实验,我验证,我不盲目,这就是科学。” “对对对……”众人纷纷点头。 全为民瞧着许汉禹,微微昂起头,眼角斜视,充满鄙夷。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文盲。 这把许汉禹气得血压有点高。 说完了这些,许灼继续道:“你说风水,是迷信。所谓风水好的地方,格局好,或者谁山清水秀,对人是没有绝对性帮助的。既然这样,那咱们反过来,你住在工业污染的臭水沟旁边,让你长期工作,你身体健康有保证么?” “这……倒也是。”所有人一阵恍然。 许延光点头更甚,却不禁问道:“东方木,南方火,西方金,北方水,中央土,现在其余都有了,这东方木怎么不见?或者说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木,也不符合传统风水中的格局规律啊。” 许灼道:“这个东方木,不是木。就像中央土,不是土。传统的五行,土不是西方地水火风这样的元素,代表的是大地。” 大地周围的五行不是五行,是春夏秋冬、昼夜黎明黄昏、太阴太阳少阴少阳的四相。 四相互相有承接、转换的关系。 北面是水,东面是火。 “水怎么转换成火,你不能理解,我也不能。” “但是北面是冬天,东面是春天。” “北面水的是阴寒,东面火的是太阳,你就能理解了。” “日起东方,这是生命起来的地方,是春天,是草木旺盛的地方。” “所谓的木,代表的是生机。” “格局里的生机,是流动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声光气’。” 声音,光线,气。 声音有远近强弱,不能没有,也不能是噪音。 光分为颜色,明度,饱和度,光散,光凝聚。 强光不一定不好,弱光也不一定好。 风,就是流动的气,其中湿度就是风水中的水,剩下温度才是风。 “你们没发现,当你们去卧室时,一进去就感觉很舒服,很想睡觉吗?” “在我这里,你们可以睡得很舒服,醒来神清气爽。” “卧室里通风,温度控制,还有光线,都是我可以调整的。” “你们没发现去书房时,感觉比较兴奋嘛?” “尤其是从书房到卧室,感觉非常明显。” “因为书房的光线我也调过,适合人消耗精力,集中精神干活。” “客厅,厨房,卫生间,储藏室,这些地方的光线,气流,我都调整过。” “我们都知道,做事不是非黑即白,得讲究一个尺度。” “就算南方属火,明堂要亮。” “这庭院空地也不适合暴晒,时间长了地面容易出问题。” “且金砖吸热厉害,白天蒸发性强,到了晚上放热,能把下降的水汽蒸腾,保证温度。这在春秋冬天还算不错,夏天呢?“ “这就需要用些树木之类作遮挡,来纾解极端。” “通过建筑上的布局调整,让整个建筑达到一个‘养人’的状态。” 要是可以,他也不想掰扯这么多。 以这些人的水平,解释了也很难理解。 可他不想背个迷信的锅。 声光气对人的影响,在这时代没人懂,可几十年后的时代,这方面不止研究大有人在,还早就有了很多论文。 只不过这些论文都是各研究各的。 倒是在一些小型论坛上,曾经就有个知名的兴趣小组,就是用科学来解释命理学,其中就衍生了一支科学解析风水的小组。 这支小组先是找了很多风水性的东西解释。 后来抛开了阴宅课题,专门研究阳宅。 但他们的研究成果,都是草台班子,很多地方说不过去。 可这些人又是大学生,有相关专业的,也能找论文。 后来也算是成果颇丰吧,只是没什么卵用。 许灼当时作为吃瓜群众,觉得有意思,便把这些资料都收集了起来,回头自学建筑的时候,发现这些东西倒是挺有用的。 只是在现代的房子里很难实现,那都是商品房,格局定死的。 可十七号是他自建的。 这是他第一份正式设计图,里面的东西当然可以随意摆弄。 从无到有地捏造格局,控制光亮,气量,音量,这不难。 就是没有现代化的测光、测声、测温度湿度设备,只能凭借感觉搞个大概。 “姐姐,姐夫是不是对风水学研究很深啊?” 许兮着借着撒尿跑去书房,见了许若谷,满怀好奇地一阵询问。 “怎么,你想学?”许若谷笑着问道。 许兮着满脸兴奋与喜色,狠狠点头:“让姐夫教教我呗~” 许若谷无奈笑了笑,在书桌上找了找,拿出一本厚厚手札。 这种活页装订的手札,里面很多纸张都能随意取装。 她打开手札,翻找了一阵,取出其中一叠,用绳子把这一沓纸扎起来。 递给妹妹。 “你姐夫的学问都在脑子里,你也没时间学。真要有兴趣,就看看这个吧。这都是你姐夫平时说话讲的道理,我一直跟着他,当他书记,把这些记录整理了下来,想着回头自己学。可我不是这块料。” 许兮着匆匆瞥了眼,就看到上面写的是“进气”“出气”“气动”“进光量控制”等等非常学术的名词,心中既迷茫又激动。 但她也很快注意到了姐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画画。 目光四扫,她看到了一只行李箱。 “姐……你这是要回去吗?”她疑惑道。 那姐夫是不是也要回去? 不对,姐夫刚完成一个四十五万叨乐的大单子,怎么会离开? 可姐夫要不离开,这不就和姐姐分开了? 许兮着虽然聪明,可毕竟不懂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只不小的铜脚皮箱上。 这皮箱很明显是姐夫设计的,风格一如既往地……就很姐夫。 …… 第643章 女大十八赛王母 上面每个东西都显得简单精致。 许若谷看妹妹的眼神,笑了笑解释道:“都是些你姐夫给我量身做的衣服鞋子,留在家里放在衣帽间也是打灰,我回去住段时间陪陪爷爷……多少年没有回去了,也总得回去看看,你姐夫有空会来北平的。” “爷爷……都知道?” “我和闻姨三婶都说了,这事不能直接说,会被爷爷骂的。” “你走了姐夫咋办?” “你姐夫啊……你姐夫心里头装的东西很多,又不是没我活不下去。” “可姐夫就是为了和你住一起,才想尽办法盖的这房子啊。姐姐你不知道吗,昨天爹还在担心,乡下盖这房子,会不会被扣帽子。毕竟这事儿闹大了,全爷爷也要被折腾。全爷爷的性子你也知道,万事不求人……” “你能想到的事,你姐夫做之前就想到了。早已经把这事处理干净了,不会有问题。要不然,不说别的,光你姐夫赚那么多钱,不知要被多少人眼红。就算这样小心翼翼,村委举报电话隔三差五也没停过。好在都是无伤大雅的屁事。要不是为了村干部的面子,你姐夫整天穿得跟个乞丐。谁举报他?举报的人看着都比他光鲜。这些个小事,你真要学学你姐夫,低调,不整有的没的。” “我娘说,姐夫以前一定吃了很多苦,要不然不会这么成熟,是吗?” “吃苦吃亏谁没吃过?关键是你姐夫能吃一堑长一智,你能吗?” “我能,我吃过的亏不会吃第二次。” “呵呵……”许若谷笑着揉许兮着的脑袋道:“你姐夫每次吃完亏,吃完苦,都闷着头在想,为什么要吃亏,又是怎么吃得亏,根本原因是什么,什么情况导致了这种事发生。他会想好久,总结好久,每次遇到事前也会想好一会儿。遇到正儿八经的事,他说话做事总归会很慢,就是在考虑旁枝末节的东西。你没有这点阅历,也总结不出什么。除非你像个小尾巴,整天跟在你姐夫屁股后头,看着他怎么做事,跟他学,让他教。不然啊,你自己长到这样,起码也要三十来岁。以咱们这样的家庭,小亏小苦是不会吃的,人生也没几次机会吃大亏。” “也是……”许兮着低着头嘟囔道:“爹总是说,走错一步全家都完……” 隔天早上,许若谷很早就醒来了。 许灼是和许烨睡的,许若谷和许兮着睡。 她早起后便和三婶打了个招呼,带着警卫员什么的处理了行李。 豪雅软尾已经被停在了庭院墙边,盖上了油布,里面油加满了。 等老爷子等人醒来,已经是七八点钟,副客厅里一桌子早饭已经煮好。 都是戚家姐妹和食堂师傅帮的忙,那酸甜可口的柠檬醋腌萝卜片,搭粥极好,被一扫而空,加上那香辣芝麻萝卜干,在许兮着要求下都找了个罐子打包。 许汉禹,还有许抗美夫妻,特别喜欢这晋城醋,也主动要了两瓶。 其余的东西,多多少少的都给装上了点。 比如说许灼这里请人做的“六味地黄丸”,专门给许延光装了一大壶。 许延光一开始还挺高兴的,到了半路上才反应过来。 然后对许灼骂了一路,一直到机场。 下了车子后,许延光才傻了眼——许若谷竟然也在。 不过这事儿除了他和许汉禹外,其余人都知道。 现在也是故意给他知道,好让他回头去安抚一下老爷子的。 “这不是瞎胡闹么,你这么弄,让阿桃在村里怎么做人?” 飞机上,许延光都气炸了,要不是碍于老爷子在休息,他真要论道论道。 “成了,大姑娘都不在家多少年了,回去下怎么了?”许抗美劝了句。 其实他也不赞成的。 这一声不响地跟过来,肯定有问题。 要光明正大地让许灼和老爷子说,老爷子高兴还来不及。 谁都看出有问题了,可因为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也不吭声。 总之,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许灼这里送走了人,带着老妈、戚家姐妹帮忙清理了一下家里。 把该收拾起来的收拾起来,该锁上的锁上,让整个家复归平静。 “若谷呢?”回头发现少了人,老妈问道。 许灼往门槛上一坐:“回去了,她两年没回去,家里还有奶奶什么的……还有许老爷子,你也看出来他身体不好,估摸着这是最后一次来江南了。” “呸呸呸,你别瞎说,平白无故咒人家……” “全书记很清楚这事儿。” “那你也不该直接让她走,她这么不声不响走了,你怎么办?北平那地方又繁华,人又多,你……你……他们家世又好,你……” 老妈急得都上脸了,被许虔兴朱小英欺负时都没这么急。 “我像是娶不到老婆的人吗?前天八月十四我刚满十六岁,就算领证结婚都还有六年法定年龄。咱家现在就算买老婆,都能给你买好几个,生一窝是一窝,两窝是两窝,生一群猪都养得起。” “诶……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随你。”小汤也坐下来,她心里头清楚,许若谷这一去估摸着是不会回来了,她道:“妈也跟你说实话,一开始,妈就觉得你俩不适合,也不会在一起。她要不回来也好,我更喜欢华丫头。可华丫头估计是看不上咱们的。戚家姐妹倒是很合适,勤恳,听话,好学,肯吃苦……虽然是西北穷地方出来的,可人是真不错。我怎么看怎么都比你的若谷顺眼。她在家里基本上什么事都不做,还得你伺候她。再看看她对外态度,把自己当封建社会的地主婆了,指点江山的。大家都是公平的,哪能这副模样?还有她这人,脾气很差,以前好几个人都被她打骨折,这账也没人敢找她算。那二壮不是以前还追求过她么,胳膊被弄脱臼了,二壮妈去闹,被她差点脖子掐断。回头你惹她不高兴,就你这小身板,她能打一窝。这走了也好,好姑娘多得是。乔庄那姑娘对你也挺有意思的……” 是自己妈,许灼不好说重话。 他打断道:“太黑了,就跟非洲人似的……” “我说的是她姐。” “她姐都多大了,女大八十赛王母吗?” …… 第644章 钱司令开道 “你不喜欢这口吗?我知道你看不上小的——戚家姐妹这么好,都有不少媒婆来说媒了,她们干嘛统统拒了呢?连乔庄媒婆都来了两个……” “妈,你要想抱孙子呢,明年我就能让你抱上。” “你怎么弄?找谁去?违法乱纪的事可别干啊。” “好了甭扯淡了,你收拾下去上班吧,记得回来烧午饭。” “烧个屁,你自己去食堂吃,我和你爹搬回去住了。” “这干嘛呢?”许灼有些急道:“住这里不好吗?” “昨天楚会计接到了两个举报电话,都是说你这房子的。你一个人住这里,没人说什么,一家子住进来这不明摆着……享乐主义么?你想家里人被脱光衣服挂牌游街?好了,这事就这样吧。” 这么人一走,偌大个屋子便只有许灼一人了。 许烨也跟着回去住了。 许灼把会客室保留,自己的书房和三楼阳台大卧室保留,厨房保留,其余地方都套上防尘套封了起来。 “小许——”还没弄完,全为民便跑进家里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许灼应了声,连忙跑了下来。 全为民正要开口说什么,左右看看皱眉道:“丫头呢?” “回去了。” 老人年纪大了,阅历深了,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 试探性问了两句后,哼了声道:“白眼狼……日子还得照过。你给我提提神,咱们爷俩把天授村给做成易城第一村,把北平那群蛮子踩在脚底下。村委大会,你看看什么时候召开,这事慢不得。” “立即召开,就在咱们晒场上吧,屋子里太小。” “那我即刻去发广播。” 许灼坐在自家门槛上,整个人有些茫然。 片刻后,耳朵里传来的广播声他也没听到。 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终究是白费了…… 那他继续干下去的意义何在呢? 钱他有了,有些工作也能丢开,没必要亲力亲为。 一时间,整个人就没了各种世俗的欲望,就觉得日子枯燥无聊。 很闷,想出去走走,想离开易城,甚至出国…… “开完会,把这些都给处理掉,我出去旅游吧,真没意思……” “阿桃!” 正这么想着,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跑了过来。 抬眼一看是许相。 瞧着他这匆匆忙忙的样子,许灼便知道炒货铺又出事了。 “炒货铺被封了?”许灼起身问道。 许相皱眉道:“老三,公社这里将咱们给告了,这是什么传票。” 他把一张纸递过来,许灼刚拿起,另一边楚跃华又从村委走出来。 “阿桃,有人把咱们村给举报了,说咱们造路是‘钱司令开道’。” “嗯,然后呢。” “有人去上级公社直接举报了你,说你被资本主义腐蚀,是破坏人民团结的坏分子,上级公社已经派人下来调查了,老书记让我通知你一声。” “知道谁举报的吗?” “举报咱们村造路的是周围几个村,很多村民都签了字。举报你的人暂时不知道,看样子对方是故意隐瞒。事情到百湾公社搞不定,就往上级捅,这些人还真下作。就是见不得咱们好,王八蛋……” “别急,事情不急,一步一步来,全书记怎么说?” “他在广播站里头呢,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想法。” “你问问全书记,能不能让赵前程来。” 赵前程,村民兵队队长。 “老赵来?要带什么吗?”楚跃华似乎明白什么意思,试探性问答。 许灼道:“统一把洋抄头去了,拿棍子,理由是维护村委大会秩序。” “接下来呢?以不变应万变,什么事都别急。我们的地盘,我们说了算。放心吧,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 “成,我去和老书记汇报。” 很快,广播里就传来了全为民的声音。 “老三这……”许相有些慌。 许灼拍了拍他肩膀道:“炒货店还开着吧?” “开着……” “就当没事发生,一切继续,剩下的事交给我。” 许灼眼中迷茫之色一扫而光,存留的只有一抹凌厉。 他有杀手锏,怕什么? 调查员是九点钟左右到的。 来了之后本来应该由张志强带着逛逛的,但张志强这人能力与眼界有限,应付镇公社都勉强,何况是地委。 他的能力,当个普通村的村长够了。 但当三村合一天授村这么大地盘的一把手,真的很勉强。 全为民这么多年为什么压着他,也是因为他心有点高,想着上位。 可是能力又不足,想让他长进长进。 但上次养殖场的事,差点就出乱子,还不如严大海机灵。 罗立新和张启民,能力比张志强强一点,可两人都没那个心气。 许灼和全为民商议了下,让楚跃华去。 楚跃华不算出众,但很稳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分得清。 这就够了。 地委的调查员在看完村里修路的情况后,又询问许灼是怎么回事。 他们要彻底调查许灼的财富来源。 楚跃华稍微周旋了一下,便领着人往十七号赶。 到十七号时,已经九点半了,大量人拿着凳子,直接坐在了十七号和村委门前的晒场上,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民兵队长赵前程,带着全村民兵,拿着棍拉着线,维持秩序。 许灼,全为民,张志强,罗立新,张启民,还有各生产队的队长,生产小组组长,村委里各处干部,以及各巷代表等,坐在最前面。 “调查员同志到了,全书记,许委员,这位是调查员胡英胡书记。” 楚跃华介绍着,来的人有四个,胡英为首。 剩下有书记员,有司机,还有一个助理。 其实主要的就是胡英。 胡英和全为民、许灼握了握手后,上下打量着许灼,不禁惊讶万分。 “许灼同志看起来很年轻啊。” 许灼笑着道:“少年应有志,少年强则华夏强,胡英同志看我年轻,还能在村里担着一张席位,想来心中是有各种保留意见的。” 胡英的书记员皱眉,默默记着。 旁边助理道:“你这小同志,怎么说话带刺呢,我们领导只是说了句,你这反应太大,是不是心里有鬼?” …… 第645章 巧妙地给个下马威 许灼微笑地看着这人道:“这位同志,自己心里有问题,看别人都是有问题。你看,我们大伙儿都很朴素,觉得几位到来和蔼可亲呢。为什么这位同志觉得我话里带刺?是因为以前听过带刺的话太多,还是你以前被这话伤过,所以对这话应激了呢。哦,也可能是我的问题,全书记,我话里有刺吗?” 全为民摇摇头。 “志强主任,您觉得呢?” 张志强虽然能力不强,却也是油子人精,尤其是听修路开河被举报,他也着急,可又想不出什么对策,眼下这事儿真好打打配合:“少年强则华夏强,这是当年梁启超先生的话,哪里来刺?真奇怪……” “哦~对不起。”许灼转头看着调查员几人道:“可能我们这儿都是一伙的,都在帮着我说话,胡英同志你觉得呢?刚才您这儿说了,您没开口制止,也没反驳,说明是您的意思。您是领导,您说有问题,我们就有问题,我们改正。” 胡英直接被许灼这话冲脸,一时之间人都傻了。 就没见过这么能说的。 这话说得不疾不徐,不咸不淡,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可却像是一把大锤,打得他有些猝不及防,可他能做到这地方的领导,也不是瞎摆设。 “许灼同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是我们这边措辞不当,指正得好。” 看似低头认了,实际上场面维稳了,也没什么。 许灼笑着道:“我就说嘛,您也是人民干部,是为我们人民当家做主的,不是旧社会官僚主义的领导阶层,不至于来为难我们嘛,呵呵呵……”他笑着,众人也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许灼看不笑的助理道:“这么说是我们错了?” 所有人笑容一滞,纷纷看向了那个助理。 胡英稍微皱了皱眉,看向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立马自我检讨,道歉。 许灼才微笑着拍拍他肩膀,称他是个有错能改的好同志。 这让调查员一行都有些懵,大蛇随棍上,直接定了他们这里有问题。 虽然是小问题,可小问题也是问题。 有些事不上秤那就没四两重,可现在上秤了,那就由不得你了。 调查员这里的队伍,应该公正严明的。 如果做事过程中有问题,那么事情处理有瑕疵,回头可以拿来说事…… 就说一上来无故找茬,不知为何态度极其不好,以至于扩大事情影响,加深了调查组与被调查者之间的矛盾。 但错误源头,不在村民这里。 再有个人搅风搅雨,比如这个胡英在公社里有对头,那到时候很容易出问题,被针对,然后调查的结果不算数。 即便没问题,也没关系。 天授村全体村民能有理由集合起来去闹。 “好了好了……”全为民笑着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个民兵立刻去十七号里面端出几张椅子放下。 “全书记,你们聚集了这么多人是在做什么呢。”胡英知道,目前暂时落入了被动,不过屁股一沾,只觉这椅子真舒服。 就好像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整个人一靠,身体后、左、右三个方向,舒软贴合,软中带硬。 “这椅子……” 楚跃华立刻打断了他的问题,直接说道:“椅子是后面这间模范房里拿的,您放心坐就是。现在我们村正在召开全村人民代表大会,说笑了,是村委大会,要对村子未来的走向进行规划。这件事,会由大家投票表决。” 当他讲清楚,表决的事情是“改制”时,胡英吓了一跳。 真吓了一跳。 在他眼中,制度也只有私有制和公有制。 目前虽然包产到户,可实际上还是公有制。 这么多人难道要和国家相对,全体通过就搞私有制? 不等他发问,作为会议唱票员,并不参与会议的全为民,就走到场地中间,拿起演讲稿,开始发表起了演讲。 村里没有麦克风,也没有扩音器,但全为民的声音洪亮得可怕。 多洪亮? 胡英等人被震得脑瓜子嗡嗡响。 关键全为民不是吼的,就是利用腹式发声。 “各位村民,各位同胞,各位同志,大伙儿,我不跟你们说虚的了。” “车轱辘话这东西,我说了半辈子。” “今天,有个很严肃的事,我要和大家聊一聊。” “自从包产到户开始,大家不再进行集体干活,这日子风气啊,就变了。” “我们村,一千多户人,总人口多达四千多。在许灼同志出手之前,名下共有三家厂,以及水产组等几个小组。这就是咱们村全部产业。” “这么多的人,一年有几个农忙时候。” “第一个是春天,割完冬小麦开始耕地伺秧。” “第二个是秋天,割完秋稻开始种冬小麦。” “平时忙什么?除了上班的,也就种种菜,没了。” “顶多顶多,还有卖菜,卖点自己种的蔬果,手工产品,对吧?” “可是,剩下的呢?” “村里老人有多少,没活干也不上学的青年有多少?” “农忙的时候还好,不农忙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四千多人都是这样。” “可自从许灼同志出手后,咱们全村就好了许多,能做的事就多了很多。” “第一个,许灼同志搞了零食生产小组。” “第二个,许灼同志搞了香料生产小组。” “第三个,许灼同志搞了建设生产小组。” “第四个,前不久许灼又搞了天授便利公交。” “就是用城里机械化不要的骡子,拿过来,套上车作乡间道路运输。” “这件事让多少人有工作,又方便了多少人?” “还有两个,一个是养殖场,一个是开水房。” 卧槽?!!! 听到这里,胡英等人已经惊得快掉了下巴,纷纷瞪大眼看着旁边神情淡然,态度笃定的少年,就跟看怪物似的。 这种几个村都凑不出来一个的事儿,这少年一个全干了? 难怪天授村这么有钱,感情是产业真特么多。 不是,这小子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能做这么多事? 是不是关系户啊。 比如说某个知青的孩子,背后关系硬。 要真是这样,那他们地委不是被当枪使了? 还是有人故意要坑他胡英? …… 第646章 咱们地委出手还拿不下?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说咱们小许同志懒,说小许同志是享乐主义,为了自己享受,诓骗村委搞了十七号这块宅基地,建设豪宅。” “为了给豪宅里添置家当,还开了什么木工小组,皮具小组。” “自己还花了几千块去买了两根这么大的木料,为了堵大家的嘴,答应给大家换新的家具,有些没换到的还埋怨。” “可你们每天晚上点着煤油灯在床上玩卵时,小许在干嘛?” “小许在画图纸,在作规划,在写计划,整天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当然,我在这里,要说不是为了给小许辩解,你们也是不信的。” “那我就说个事吧——” “这几天,咱们村一直有老外过来,都知道吧?” “老外来了,都去哪里,大家也都知道吧?” “这些人是谁带来的,大伙儿应该心里都清楚吧?” “就在前天,小许带着一个很有钱的老外,开酒店的,这个酒店,就开在太湖公社辖区内,太湖旁边,太湖饭店对面,叫江南华岳大酒店。” “人家老外来咱们十七号转了转后,当场就问咱们遇到了十几万家具。” 噗…… 胡英等人听到这个数字时,直接被呛到了。 十几万啊,你真没说错? 那可是十几万啊! 十几万块相当于后世一千几百万。 就算后世地方上某个厂子接了千万单子,地方官员都会高兴跳脚,这不意味着自家产品好有竞争力,税收还能长一大截么? 更何况是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出路在哪里,一下就来了个这么大订单? 除了那些重工业…… 不,就算那些重工业,也没听过哪个厂能一个订单十几万的。 一时间胡英整个人犹如被一百零五度的水做了个七上八下涮火锅。 这话同样直接引爆了在场密密麻麻一千多人,以及场外没事来围观的老妇女们,不少人都是嗑着瓜子的,差点咬到舌头。 “是的,十几万,你们没听错,就是十几万。” “可要吃下这个单子,木工小仓就得扩展成木工厂。” “成了木工厂之后,就得招人,买机器,成立半自动化流水线。” “谁能进厂,这意味着多一份收入。” “大家赞不赞成,成立这个厂房?” 有!!! 全场爆发山呼海啸似的声音。 就连胡英都喊了句,他也非常赞成。 可是上头喊完后,立马发现了个问题。 木工小仓怎么回事,刚刚好像没说啊。 也不是,说了,但没放在村里产业这块说。 这意味着……这是个人的? “大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木工小仓变成木工厂的话,归属权怎么算。” “木工小仓是许灼同志的,可厂呢?” “如果厂变成公有,那是不是在掠夺许灼同志的成果?” “一次这样,两次呢,三次呢?” “谁愿意自己努力出来的东西,一次次被人剥夺走?” “尤其是被公有的名义,被一群根本不努力只想占便宜的人弄走,对不对?” “长此以往,谁还愿意为了大伙儿做事?” “大家觉得,这个木工厂要怎么弄才对。” “各处代表讨论下,给个方案。” “按照老三村的处理方式,把意见给到三位书记。” 全场一时间讨论激烈,汹涌如潮。 胡英这边一时间也发起了愁。 助理几人道:“书记,江南华岳大酒店,不就是咱们公社的吗?” 是的,这些人就是太湖公社下来的。 “这下难办了,有人示意咱们,务必拿下这小子吗?” “管他呢,他不是和洋人有联系吗?就说他是走资派。” “你是不是没脑子,这小子是一般人?你说他是走资就是走资?他还说是你反动派,是间谍,是敌特,当场给你扣个帽子让民兵把你打废,到时候你别说能不能辩,下半辈子怎么过还另说。” “他敢!” “他敢不敢不是你说了算的,你看周围民兵。现在这单生意是村里的希望,你今天敢碰他,我要是村里人,我把你杀了,我去顶包。本来木工厂一开,名额还得竞争,现在好了,我家名额都有,我还是全村人英雄。” 胡英没说话,不过几人聊天他都听着,心里五味陈杂。 眼下,他也明白,许灼等人不是先礼后兵,是直接告诉他形势。 “胡书记,许灼同志做事一向低调,生活也很简朴。他成为委员,也就是近十天的事。怎么忽然遭人举报了呢?” 说话的人是楚跃华,他的态度就比许灼好很多。 其实他也不知道许灼今天咋回事,平日里一向沉稳,今天怎么跟吃火药了似的,刚刚他都有点被吓到,以为许灼会动手。 要知道,许灼这人态度一变,那就离掀桌子不远了。 “说实话,我看到许灼同志第一眼时,是不信的。人家举报是匿名举报,条目资本上和投机倒把,走资派,享乐主义,腐败,精神污染等等有关。那大帽子可是扣了十几顶,有的没的都用上了。再加上你们天授村修路,修河,搞大楼也被举报。上面对这事就很重视。毕竟一个村,你要说修路我也能理解,修河我也能理解,可河修得这么大这么好,村里修这么宽的柏油路……讲真,国家主路都没你这个漂亮,还有河也是。这里还拿出了一些去木材厂买料子的证据,以及搞炒货铺弄无票经营的事,上头也不得不重视。” 所以说,咱们也只是奉命调查,你们别以为我们是来钻牛角尖的。 楚跃华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这话有自证清白的意思。 能够自证清白,说明你怕了,也说明你确实有点问题。 他笑了笑道:“胡书记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那个不是什么大楼,是菜市场。我们取得了供销社经营权,但是我们地没有这么大,就建了一栋楼。旁边有个菜市场,叫五村集镇。原本呢……” 接下来,楚跃华就把事情娓娓道来。 他没说是对方搞事,就是告诉这些人,这事很蹊跷。 巧的是,我们有个竞争对手。 现在因为我们拿了菜市场的关系,我们这里免费给人摆摊,管理得还好,大家都愿意来这里,这就导致了那里萧条。 那个五村集镇目前搞了一堆水泥,全部做成了水泥地。 可水泥地花了很多钱建成了,却愣是没有人去。 人家急不急? 换做你急不急? …… 第647章 什么是公平? 可人家一点没有上门聊天的意思,甚至一点风声没有,倒是先前接二连三来了不少有的没的举报,你说奇怪嘛。 哦对了,旁边供销社背后那谁,是省里领导的亲戚。 是谁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说,你们自己查。 上级公社查这事,还不是轻轻松松? 我说的是真话假话,你们自己一查不就知道了? 其实话说到这里,胡英已经全明白了,就是有人向太湖公社施压,这事儿摆明了很大程度上就是诬告,要搞一搞。 不然的话,哪里来这事? 他当时就觉得这事有问题,罪名这么齐全,一个不落,却又匿名,这种事一般来说举报人就有问题,可是开会还是决定推他下来查,还暗示他但凡有点问题,就一定要带回来问问清楚。 原来这里水这么深。 不是一个村子的水怎么深得这么离谱? 胡英进退两难,颇为头大。 在一级公社里干了这么多年活,他哪里不清楚,有些事其实并不复杂,一上来就清清楚楚了,关键是怎么处理,这得拖好多天。 看起来对外是调查好多天终于弄清楚了,立刻开会布告。 其实是立即清除了,开了好多天会决定怎么做,这才布告。 目前胡英能做的事,要么带走许灼,要么自己回公社里去开会刚,要是把人带走,那他出不了这里,要是回去开会刚,他可能直接被搞。 “胡书记,调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还是住这里几天,就地取证,了解了解实情再说。这事儿可不简单,复杂得很,你带的人又少,村子还那么大……我要是没有合适理由,直接被带走,村民怕是有抵抗情绪。这几天呢,我会配合着你,好好作报告,早点完成这个工作。” 许灼起身,来到了胡英身边,笑呵呵说道。 事情已经明了,还要调查好几天,这是在拖延时间? 不,他也需要时间想对策。 胡英点头道:“许灼同志有心了,那我却之不恭。” 如此,胡英和村委这边达成了默契。 这边村委大会的第一阶段,也有了成果。 村里讨论出了三个方案,由全为民来公布。 第一个,和零食厂一样,许灼,村委,村民之间形成共同持股的关系,但是这次由于是许灼一个人的功劳,那就村委和许灼成为股东。 村民就是还当村办企业的工人。 有份稳定工作,那就没关系。 第二个,许灼来当投资人,把项目交给村里,村里来制作和管理,到时候他收钱分润就行,也算是给村里做了大好事。 第三个,许灼当总经理兼股东,村委集合村民出钱出力,交给他来组建这个项目,许灼就不用出一分钱了,但回头他有钱拿,也有权力。 全为民带着村委,把所有意见收集起来,进行商讨,整合,统一。 然后再加以“以什么巷第几队谁为代表的意见”是怎样怎样的,进行发表,然后让在场所有人交换意见,补充意见,选出代表来进行商讨。 这是第二轮。 这个第二轮先进行意见代表方甄选,然后再把这些人拉出来,让他们各自去讨论完善后,拿出来互相辩论,说明缺劣。 “这个流程很不错啊。”胡英赞许道。 楚跃华笑道:“是许委员规划的流程,但效果不理想……还是规划时我们想得太好了,村民们文化有限,见识有限,有些词也用得不恰当。” “没事,村里嘛就这样,但这真的是一种进步。” 胡英竖起大拇指,肯定了这种村里的表现。 同时也惊叹于许灼这少年人的才华。 不过场面很快就变得乱糟糟的,因为挑刺,有些人心里烦,文化又不够,于是辩论变成了攻讦,这让节奏全没了。 关键时刻,还是全为民出来镇场。 “好了好了,我也发表下我的立场。” “我这次当计票员,理论上不该发表任何左右言论和思想的话。” “但是,有些底线还是应该提的。” “第一个,公平。” “什么是公平?” “许灼同志把这种事拿出来,是情分,不拿是本分。” “说得难听点,要是天授村给不了他好的条件,让他觉得付出有所收获,以他的能力和人脉,完全可以找乔庄,石门村,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人之常情,对吧?” “你们可能觉得这不对,可我问你们,哪里不对?” “你们觉得许灼同志是天授村人,就该为天授村集体贡献……” “可你们贡献有他大吗?” “凭什么贡献大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无偿付出?” “这种就是变相剥削,也是你们不把他当天授村人。” “那他为什么又要把自己当天授村人,被你们剥削?” “但现在,许灼同志没有这样做,他把这件事拿出来交给村委,又让大家来,就是给大家一份权力。” “这是许灼同志给大家的公平。” “如果大家的方案,不能给许灼同志的公平,那么……” “是不是群体剥削个体?” “这种事,和菜市口砍头,一群百姓拿着馒头等着砍头喷出来的血,蘸着吃人血馒头有什么区别?” “反过来说,如果许灼同志当老板,咱们就比如说当走资派,靠着打压剥削群体劳动力,以此来富有个人,那这种事大伙儿也谁都不会同意。” “所以这就是我提的第一个,公平。” “一定要换位思考,假设你是工厂的主人,你们觉得你们的方案,能让自己获利还是被剥削。” “第二个,你们可以想一想,这种事有没有绝对公平可言,不要光想你们自己获利,许灼同志获利,还要考虑村委。” “建厂房的地,肯定是公地,这就是一份集体资源,村委不是盈利单位,但是村委要管理。” “建厂的本钱,运营的成本,厂子要不要维修,管理人员虽然不参与工作,但维持厂子的秩序,处理厂子的问题,是否也该有相应的工资。” “这个工资又是多少?” “没有具体数目的话,大家就考虑下管理者工钱应该是高还是低。” 全为民说完了,全村又陷入到了激烈讨论中。 这种讨论,没有先前那么闹哄哄,但每个人都眉头紧皱。 思想上,难得有了一定深度。 …… 第648章 改制大会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全为民在这玩了个强制选择的游戏。 村民看似主动思考,其实就是在按照全为民想的路线在思考。 最终,也必然殊途同归。 各持己见的三个方案,改来改去,终究慢慢变得类似。 不过还有一些细节,仍旧争执不下。 “老书记,你干脆让许委员出来说说,他有什么想法。” 人群中有个人举手,被点名站起来后便来了这么一句。 现场静了一静,很多人看向了许灼。 接下来接二连三有声音冒出。 “是啊老书记,阿桃这孩子一向有主见,不如让他来说说。” “老书记,许组长见识和想法都比咱们强,让他说说他的分配方式呗。” 全为民目光如炬,扫过所有人,抬抬手示意安静。 “那么,同意让许灼同志参与方案讨论的人请举手,人数超过一半,这项决议才会生效,张志强同志,统计票数。” 其实不用统计,现场基本所有人都举了手。 场外都有很多人举手同意。 如此一来,许灼便起身来到全为民跟前,说了几句。 “许灼同志声音比较小,想法各方面会由我来传达,稍作片刻——” 许灼当场拿出本子钢笔,写下了一张纸,递给全为民。 全为民一条一条当众宣读。 第一,建厂以后,厂子将由四部分人员组成。 分别是工人,内部管理者,外部运营者,顾问。 工人自不必说。 内部管理者就是管理厂子秩序的人,包括门卫,保安,车间主任,采购以及监管者等这些不参与生产但负责内部秩序的人。 外部运营者,简单来说就是销售部门。 顾问,就是整个项目发起人。 外部运营者的工资是第一梯队的,工资组成是底薪加上接单后的提成。 内部管理者中,高层管理和重要职位,将由村干部担任,工资不会高。 工人的工资相对来说,是厂内最高的。 除了有个比较高的基础工资外,还会获得季度奖金与年底分红。 这就相当于工人也是厂的股东之一,只是具有干股,没有实权股。 顾问——就是许灼这样,提出了薯片制作的方法,提议成立零食工厂,并且推动完成整件事的人,享有话语权,分红以及管理权。 当然,也有些人本身有想法没能力,想法是可实行的。 那么这样的人当顾问的话,他的权力就要弱很多。 因为就算整件事最后能成,推动完成的也是村委,和他关系不大。 就看个人努力成分占比。 像许灼这样的,已经把整个事业基础乃至于扩展都完成了,村委能做的就是过来帮忙打打下手,这占比肯定很高。 所以顾问的分润占比,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四十五之间。 顾问在公司进行各种大会时的权力,也有波动。 顾问分润低于百分之十五,将没有实权股。 第二,利润分配。 指的是去除一切成本后的利益。 成本指的是所有工资,厂子基础和设备的运营维护,原材料消耗,对外推动业务扩展的消耗,还有场地租赁费,税务。 首先是顾问,没有顾问提议牵头,推动完成整个项目,也就没有分润。 至于分润多少另说。 其次是工人。 最后是村委。 所有分润不得高于百分之八十五,剩下百分之十五作为公司储备资金。 百分之五,是公司应急资金。 百分之十,是所有人的保险费——生病,生孩子,养老,失业,意外,还有住房公积金,一旦有人生病进行看病、生孩子的费用等等,都会从这笔钱里进行支出部分进行补贴,让人病有所医,老有所养。 “打个比方,回头菜市场落成后要开餐馆。” “餐馆卖什么饭菜好呢?” “这时候张三就说了,咱们卖个那什么菜吧。” “可张三知道配方,就是不会做。” “他的提议向村委提交,经过实验后通过表决。” “好了,餐馆建成了,也开张了。” “张三作为发起人,他不是创立者嘛,理应享有优先管理权。” “可张三管理能力也不行,啥也不会。” “那成,他就只能挂个顾问,拿个百分之五分红。” “至于店里服务客人的服务员,真正烧菜的厨师等等。” “这些人到头来的分红比张三还高些。” “不过店里除了实干人员外,还有像是财务这些的。” “这些人不直接参与服务客人,负责维持运营。” “他们工资就比较低,也有一定分红。” “资本主义,都是职位越高,工资越高。” “为什么说资本主义是剥削。” “因为职位越高,权力越大,越能对底层压榨。” “底层真正干活的,干脏活累活的,反而拿的钱最少。” “我们不能这样。” “这个分配的目的是鼓励劳动。” “劳动分两类,脑力和体力,主要就是出主意和干活的人。” “这是第一梯队。” “剩下的就是维持秩序的人,这些人有着相当权力。” “有权力,就别拿高工资。” “拿高工资,就闷头干活别拿权力。” “别贪心不足,要钱要权什么都拿。” “这是资本主义都不如的万恶封建主义,是搞独裁。” “整个厂以后,工厂本身的资产,地皮,还有其余的生产资料……” “都归集体。” “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就是许灼同志的提议。” 全为民不止把分配概略说了出来,还说了具体分配方案的数字。 以及……为什么。 许灼写方案时,楚跃华和胡英也都在旁边看。 是看着许灼一笔笔写出来,又涂涂改改,并注明理由的。 整个过程,胡英看得心里钦佩,又头皮发麻。 他总算相信有“天才”这回事了。 这个方案一出来,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清清爽爽。 和村民们上千颗脑子也没搞出个具体完全不同。 村民们听完后,全为民没有说继续讨论,而是把前面三个方案,和许灼的方案四个一起,进行投票表决。 “这种影响咱们村未来路线的事,必须过百分之六十六的票。” “一千个人里,必须超过六百六十六个人举手,才算通过。” “现在开始,直接进行现场举手表决——” 胡英和他的小组成员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很严谨。 不过,这也算改制么? 这不是自己在摸索全新的劳动分配方式么? …… 第649章 感觉到时代在变 所有生产资料归公,保证公平,这两个条件都完全符合国家政策,秉持了高度统一的国家精神,可以说非常之对。 而且,这份权力还交由了村民,难能可贵。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许灼的提议以全体投票通过为结果。 人家开的厂,村委来承办,你进厂打工能够成为股东,有分红,有福利,还有各种保障,这种分配谁不想? 相比起其他的方案,这个方案是目前最严谨也最成熟的。 “那么,咱们的会议现在开始,进入下一阶段。” 全为民带头鼓掌,全场掌声如雷,就连胡英都忍不住鼓掌,连连点头。 他没想到在这个村子,不光看到了现代化和发达,更看到了巨大进步。 还似乎……看到了未来。 掌声结束后,随着全为民摆手,全场陷入安静,只有全为民的声音。 “既然第一阶段通过了,那我也说说第二阶段。” “接下来,村子的发展大方向,将会是工农并行。” “咱们村,接下来会开设很多厂,很多店。” “砖厂,木工厂,皮具厂,篾编厂,钣金厂扩大,手套厂改制并扩大,总之会有很多岗位等着咱们进去。” “可人多了,谁去种田?” “没关系,咱们还会成立专门的农业小队,负责干农活。” “农业小队,就是‘农业厂’,只不过各位有田,那各位当大股东。” “田所有权还是各位的,但使用权会收过来归集体管理。” “换个说法就是,田还是你的,长出粮食蔬菜也是你们的,但种的人不是你们,你们只要把出产粮食部分当做管理费上交即可。” “这个都是自愿,不强求。” “这么一来,工业,农业,手工业,咱们都将以厂为单位,进行模块化管理,集合大家的力量来办大事,把日子越过越好。” “这就有一个问题——村委,算什么。” 胡英听到这个问题后也愣了愣。 的确,这是一个大问题。 按照目前天授村委里头,村干部的人数来看,是根本搞不定对接下来那么多厂的管理的,可是村委干部都去干管理了,村子怎么办? 村里人的衣食住行各方面……好像村委作用也不是很大。 村委的性质,随着“工农并行模块化管理”这套施行,就变得不再重要,如果把买个厂的村干部管理者集合起来,这不就是个“村委集团”? 全为民立刻说明了这么搞后,村委性质会弱化。 然后让大家想想村委有无存在的必要。 反正以前也取消过村委,那时候就是生产大队的时代。 看起来,村长什么的,和大队书记只是名称变了。 但其根本形式也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彻底改变了千年以来因为地方难管理,形成“皇权不下县”的格局,也更加加强了集体统一性。 在华夏危急关头,这种制度的优越性非同凡响。 可自从包产到户开始,便又是这样了。 包产到户有包产到户的好处,那就是提高积极性。 但是集体所有制也有集体所有制的好处,就是可以供养工业。 集体所有制的时代,是华夏被孤立,被隔绝,诸敌环伺的时代。 按照正常发展,你根本没办法发展军事这样的重工。 别提飞机大炮了,就算生产枪支都困难。 正是集体所有制,撑起了过去艰难的时代。 可时代在变,格局在变,人不能守旧,这似乎没问题。 问题是,集体所有制有好处,有弊端,包产到户难道就完美了? 眼下许灼给全为民提出的“模块化管理”,就是一个暂时看来完美的解决方法,让愿意种田的人去种田,去种好田,去因为种田富有。 小规模集体种田,形成这样一个种田模块。 既能给一部分人富裕,稳定,也能支撑集体发展。 当然,规模产量什么的,目前都在试验阶段。 可是这么搞的话,原本以“包产到户”为核心的村委式管理,必然无用。 也不是说完全无用,完全无用放弃就行。 问题就是说它无用还有点用,很边缘化——鸡肋。 放弃困难,不放弃又嫌烦。 所以,现在全为民和所有人讲明情况利弊后,就让人讨论村委要怎么搞。 还是同样的套路,还是一样的配方。 只不过这次比原先顺利很多,很多人在讨论开始之前,就让许灼也参与。 许灼便当着众人面,和张志强、罗立新等人讨论。 实则,这些他早已定好了。 那就是村子根据发展需要来完成职务安排,集合职务安排进行管理,从而形成新的村委体系及运营方式。 “村里会形成工业模块,农业模块等。” “什么叫模块?” “模,就是模型,模具,一个模块里出不来两个东西。” “模块指的是管理体系、运营体系在大方向上用一套。” “根据各自性质不同,落地后进行细节处调整。” “比如都是厂,木工厂和皮具厂性质不同,最终生产环节肯定不同吧?” “那大环节上仍旧是那么多管理,小细节上必然不一样。” “这个就自己内部来作‘自适应调节’。” “大方向上,你的厂里有经理,我也有。” “你的厂里有书记,我也有。” “你的厂配配备财务,采购,人事,那我也有。” “既然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这些人事要独立?” 按照正常情况,皮具厂和木工厂是两家不同归属的厂,性质也不一样。 那么皮具厂的人事部门结构,就是人事职员,人事总监。 同样,木材厂也一样,也是人事部门,人事职员,人事总监。 那么,这两个厂,乃至于更多的厂,不把人事部门合并为一个? 村委成立一个“人事管理部”,总负责人是“经理”,往下分为“副经理”“总监”“主管”“职员”,人事负责绩效和岗位分配,但是因为集体管理,以目前状态就算成立五个大厂,也不能容纳全村人上班,所以谁来上班,给谁家里照顾,谁适合去哪个厂之类,这个名额还会由最上面进行审核,一层层往下。 人事是这样,财务也是这样,还有其他部门。 “你看,厂子有厂子的模块,管理有管理的模块,村委有村委的模块——” 许灼一边写,一边说,众人逐渐明了什么才叫“模块化”。 这种更加集体的管理模式,也的确让胡英耳目一新。 …… 第650章 生不添死不减 不过这么一来,村委的方向也就明确了。 村委组成,也就是这些模块化后的各个老大。 只是村委还有决定未来村子走向的“大会”,即“村民代表大会”,很多村民事情的处理,都要通过大会来进行商议、表决和完善。 表决就是投票。 关键不在于投票,而在于“村民代表大会”的参与者是谁。 村民代表,各个厂的基层代表,妇女代表,村委干部这些人。 那么,整体权力架构又是怎样的呢? 村子的老大仍旧是村委书记,书记下有七人组的委员会,代表团往下才是村委各个部门,村委书记这边有“秘书会”,秘书会的组成是村民基层代表。 委员会负责收集处理村子的各种事,出主意写报告给村委书记批通过。 村委书记会和秘书会商议这些事的解决,是否符合群体利益走向。 “委员会只有处理权,没有允许权,允许权在书记手上。” “真正有执行权的,还是村委各部门。” “村委书记有权利从非干部,非委员的普通村民里,选出秘书。” “秘书负责和他一同处理这些事,拥有提议权。” “必要时,可以让秘书会对村委书记的决定进行投票。” 就在张志强、胡英等人在听着许灼写作这种结构的目的时,心里头其实也是会有一些问题的,比如说这样做是否太过于集权。 那村委书记不就成土皇帝了吗? 这是倒退。 可回头一想,秘书会都是没有任何职权的普通村民,拿一份村委的工资,只有一个提议权,也没渠道去以权谋私。 反过来说,这也算是书记处把最高权力,平摊给民众了。 类似问题还有很多。 但都被许灼作出的补充内容给解决了。 以他们眼力和阅历,一时间只觉得完美,找不出问题。 像是村中各种事情的处理等级,依据标准,许灼都想到了,且写得也比较详细,便是胡英这样的地委都自叹不如。 写完后,村民大会继续召开。 还是由各个代表提交建议,包括许灼的。 这次村民学乖了,让许灼的提议先说,大家来讨论讨论。 其实也算是默认通过了许灼的提议。 由全为民把许灼制作的结构说出来后,村民顿时掀起一阵热议。 各个人都把疑惑和问题写在纸条上,最后呈交上来。 许灼拿过纸条,一一批复,又有全为民进行回答。 这些问题,有几个还像样,剩下的都很幼稚。 就算是胡英的助理处理起来,都绰绰有余。 “最后一轮,由大家直接说出自己的问题,然后由许灼同志根据这设计的框架,来回答如何让全新框架解决问题。” 村民的问题很多,比如想赚钱,结婚离婚,孩子上学。 还有没有工作能力的老人如何处理,残障人士咋办。 另外按照现在村里的制度,总的集体资产是固定的,村民们相当于把资产上交给集体,自己作为村集体的股东,由集体运营产生财富,再把财富分给股东,如果村里有人进来了怎么办,有人出去了怎么办,有人没了怎么办。 先前处理方式也比较成熟,叫做“生不添死不减”。 这股份是按照户头来的。 打个比方,比如说制度成立之初,全村有一千口人,那么村集体资产平均分为一千份,一千股。 然后每家户口本上,有些是两口,那么这一户就占两股。 等这家人生孩子了,变成三口人了,那还是三口人均分两股。 如果这户人家死得只剩一个了,一个人享有这两股。 如果销户了,那么归功。 这就是“生不添死不减”。 可这种制度只适用于改开之前的时代,这是为了限制人口流动,不论去哪里,办什么事,都要介绍信才能方便。 想到改开后,人口流动巨大,且自然而然全方面城市化…… 这种制度显然就落后了。 当大量人口离开农村,农村没了发展建设,就算有这种制度也没卵用。 世界上有没有国家可以做参考呢? 有,日美皆是如此。 所以许灼对这些问题,也早就想过了应对。 如果改开已经无法避免,也就意味着城市化、产业集群化无法避免,那么他就得在这之前,把天授这里变成小城镇。 换个说法——农村全面现代化改造。 人需要吃饭,那就得干活,干活得有干活的地方,所以后现代发展才会出现工业园区,然后以工业园区为中心形成医疗,教育,养老体系。 就仿佛工业园区就是一个“村”。 那是改开后,人口流动巨大,社会化发展的结果。 现在情况是反着来,是有那么多人口,没那么多工作,怎么办? 要是产业不多,岗位不多,一改开,就会有大量人口流失。 那么集中力量办大事,这也就是不可能的了。 改开非常利于底层发展,但长远来看根本不利于国防。 老大哥就是典型例子。 人家那么集中力量办大事,才多少年,整个苏维埃就成了全世界最恐怖最庞大的存在,那时候美仔瑟瑟发抖,犹如可怜虫,都害怕随时被覆灭。 关键是人家中期开始路子就走窄了。 伟人时期需要这种模式,有凝聚力,国防发展快,有了国防做保障——国家的顶级技术都是优先用于军工,等技术层层迭代、淘汰下来,才会被改良用于民用,典型例子就是很多电风扇,一些家电。 这么一来,国家能保障,边疆能保障。 最后,民生虽然后起,可也不用担心,因为顶级技术下沉,带来的效果肯定是飞跃的,并且自身自给自足,万事不求人,不会被限制。 缺点就是……因为有个老大哥作参照,过于理想化。 然后老大哥和咱们闹掰后,很多东西都得靠自己摸索。 最后发现,民族风气不一样,国情不一样,地缘政治不一样…… 根本不能一蹴而就。 改开的想法早就有了,但八零年还是在摸索期,中央那里都吵得不可开交,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谁都不敢大刀阔斧来。 允许一部分自由后,其实默认了底层发展,就当是试验。 这时候称之为“试点”。 …… 第651章 你们知道有种病吗 许灼这一手,以工农并行发展为核心,使其模块化,又根据模块化融入如今主流思想,再加以改变便于管理,条条框框,各种制度,做得异常完善,就连胡英这种地区一级的党委,眼界阅历能力都无法进行挑剔。 更加出乎胡英意料的,还是许灼接下来回答的这些问题。 这些问题,谁都能处理,处理结果非黑即白。 关键是处理流程。 许灼给的架构很简单,每个问题都有对应处理的部门,部门要怎么处理,要怎么审批,他都讲得很清楚。 基层个人问题都是小问题,按理说是下级部门处理即可。 事实上当问题蔓延到群众,形成集体问题时,就是大问题。 这就得经过相对应部门进行人数统计后,将问题提交给部门书记,由部门书记进行分级后,再交予事件等级对应的领导进行处理。 如果等级太高,则交由委员会商讨出方案。 由轮值委员长把处理提议交给村委书记。 村委书记这里要是没法直接处理,会让秘书会进行商讨。 要是提议可以行就通过,不行就给出理由打回委员会重做。 另外,村委书记的提议,也要下发给委员会进行商议。 这就是对书记权力过大过于集中,可能导致错误的一个补丁。 委员会分委员,轮值委员长,候补委员三种。 因为人事部门会对委员会成员进行“考核”,提案屡次被打回的,就是提案不行的,到时候会被下放到各个部门去任职,或者下放到底层历练。 至于候补委员,没有直接参与的权力,相当于是委员助理。 这制度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可以说非常完善。 只是实践起来稍微有些大问题。 比方说,天授村双桥巷双一队,人才济济,一个村好几个高级干部都是双一队出的,再看双三队,也就一个生产队长严大海算干部,可谓人才凋零,那最后进行权力分派时,这个村是不是就没话语权了? 这对吗? 这当然不对。 只是许灼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谁叫严大海经常来他这里混脸熟。 这人还是挺贼的。 所以解决方法也早就给了。 那就是根据全村产值,来评估每个生产队,形成贫,中,富三个层次,由富的生产队,负责带着贫的生产队干活,进行对点帮扶。 帮扶的话,这个出手帮扶的生产队权力会大很多。 当然也有绩效,没有成绩的会取消帮扶,也就取消了权力。 天授村的村民代表大会,从十点不满,开到了下午一点多。 从太阳正高时,开到了太阳最炽烈时。 虽然大家都很晒,可却个个激情昂扬,充满斗志和希望。 这套班子一旦组建,意味着村里不光会多很多岗位,也会多很多干部职位,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走吧,胡英同志,去吃顿饭。” 许灼一摆手,示意全村委干部,加上胡英地委调查小组,都去养殖场的食堂吃饭,顺便聊一聊这次举报的事。 “许灼同志,现在村里制度改变,那空出来的干部岗位怎么办?” 路上,胡英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头都是疑惑。 “直接采用任命制度。有些人可能得身兼多职,而有些岗位,其实暂时不重要,可以只挂牌。等整体运营起来,人总归会慢慢补全的。然后以老带新,把这份制度撑起来,同时发展教育,培养新鲜血液。咱们国家目前的体系,最容易出现的问题,也是我最害怕的问题,胡书记知道是什么吗?” 胡英摇摇头。 所有人看向许灼,全为民就在旁边默默抽着旱烟。 他喉咙都特么哑了,跟打仗似的。 这时的许灼,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中心。 就连胡英都矮一头。 “有一种起源于非洲的疾病,叫做‘艾滋病’,它和糖尿病有些像。” “当然,你们也不用去查。” “这些资料国内暂时没有,国外知道的人也不多。” “它的入侵方式,就是攻击你的免疫系统,直到它瘫痪。” “您知道么,人自身有抵抗力,可以抵抗很多病毒。” “抵抗力就像是军队戍卫边疆,又像抓捕罪犯的警察。” “但当军警系统瘫痪,可以想象,一个喷嚏都能要了人命。” “这种病毒的传播方式只有三种,母婴,血液,性。” “就是说,母亲得了,生下的孩子也有很大可能得。” “输入有病人的血液,也会得。” “最后就是和有病人没有防护地乱搞男女关系。” “您看,现在老一辈的岗位上,有很多人退下来了,接岗的是谁?” “是那些人才吗?” “基本都是子女。” “国营厂里有空的职位,优先考虑谁呢?” “某个大领导的直系亲戚,旁系亲戚?” “如果没有呢,该安排谁呢?” “你想用一个陌生的人,还是一个和自己有关系的人?” “长此以往,一旦有人犯了错,能用司法系统来处理吗?” “一问是某某领导子女,某某领导女人,一个得罪不起。” “那么,司法系统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艾滋病的案例,要到八一年六月份,也就是明年夏天,才会头次在美仔那边出现五例,一直到八二年才会正式命名,直到八五年一名来华夏旅游的外籍人病倒送协和医院很快死亡后,才确认是艾滋。 自此,华夏开始了第一名艾滋案例。 这种国家体制现状的大实话,你怎么敢说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胡英脸色一时间失去光泽,后背发凉,汗水都打湿了。 他的组员,皱了皱眉,有明显不悦。 因为他们,就是许灼所说的“病毒”。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指桑骂槐了,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他们也的确是出了问题,打电话找人托关系解决。 这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和信任吗? 可这的确会对很多人,或者说对人民不公,造成淤堵与腐败,最终…… “我没说咱们国家这样啊,只是某些地方……呵呵,吃饭,吃饭。吃完饭,我还要配合胡英书记调查呢。” 直至此刻,胡英头发里冒出了汗。 他方才领教到了这个少年人的深沉与可怕。 …… 第652章 麻烦你解释下几个意思 “你们这养殖场食堂真不错,这里吃饭不便宜吧?” 让胡英等人没想到的是,乡下养殖场食堂饭菜味道极好,油水也丰富。 “对你们来说,是免费的。”楚跃华道:“养殖场原先是许委员建立,用来为村民提供无票鸡蛋的。食堂师傅也是村里人。这里的家禽什么的,其实都是村民手里买来,集体管理。本质上也是服务村民。到现在为止,养殖场没有一分钱盈利,一直在投入。也可以说是亏损状态。后来,村里不是经常来人么,这里就成了主要招待客人的地方。” “一直亏损?我可听说这养殖场规模搞得不小,供不应求。”胡英的助理闻言,不禁发言道。 一众村干部听这话都笑了。 “胡书记,你带着的这个小伙子是不是从小城里人出身,手不提篮肩不挑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张志强笑着问的,但看样子是被气笑的。 胡英示意助理不要说话,他问道:“怎么回事,能具体说说吗?” “养过鸡的都知道有鸡瘟这种事。个体户养殖,一家开春养个十几只,到过年能活下来一半也算是很不错了。我们这里如此大规模养殖,家禽天天死,卖鸡蛋的钱连买一半的鸡都买不起。” 胡英一怔,他都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不过…… “这样的话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搞?明明亏损,迟早亏完。我不信各位能一直亏损下去。”助理听这话也有点气笑,暗道当人傻子么? 听他这话,一众人又笑了。 许灼淡淡道:“胡书记,我看这位同志很有干劲嘛,不如回头来我们养殖场养养鸡吧,过个三五年,这位同志一定能变得更优秀的。” 这个助理二十几岁,可毕竟太年轻,又确实出身好,养尊处优的,哪里受得了许灼这阴阳,直接站了起来:“许灼同志,你别避重就轻,阴阳嘲讽,问你什么你就回什么。我们是上面派来的,希望你配合调查。否则……” 许灼顿了顿,盛了碗汤,慢慢喝着。 他抬手示意这个助理坐下来道:“有话好好说,没必要这么冲。我掀桌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你这把上级口口声声挂着,就是明摆着一级公社是权力比我们乡下大,我们乡下这些人要听你们的,对不对?” “这……不……”助理感觉到这话有陷阱,看向胡英。 胡英要开口…… 许灼给他加了块肉:“胡书记,您吃饭,吃饭说话容易噎着,吃好饭咱们好好聊。人一个时间只能做一件事,正常时候人都在呼吸的,吃饭喝汤时,气管会闭合,否则一边说话一边吃饭,落下去的食物会进入气管,就容易呛着。呛着呛着,便面红耳赤,头脑发热,这就不好了。已经呛着了,我请的饭,我负责拍。” 胡英点了点头,瞥了眼这个助理,暗暗摇头。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真的比人和草履虫还大。 同样是人,同样是男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长出来的妖孽,唉…… “这位同志,你说,对不对。”许灼重复着问了他一遍。 助理见没人帮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 “那你解释一下,你是几个意思?” “我……我就是脾气有点冲。” “脾气冲的人有的是,光会吼两嗓子这个不叫脾气冲。前段时间,有个王八蛋带着三十几人趁着村里空当来砍我,被我一刀砍进了胸口。你觉得我脾气冲吗?我还觉得我脾气挺好的。你觉得声音大就算脾气冲,那么我们老书记呢,你觉得你的声音大得过他?老爷子年轻当兵杀过鬼子,保卫过人民,你觉得他有资格说话吗?你杀过鬼子吗,你爹妈杀过鬼子吗?” “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请许灼同志谅解……” “坐下吃饭吧。同志,我觉得你没弄清楚一点。你们下来调查,是为了上级,还是为了人民。如果为了人民,那我算不算人民,我们村里人算不算人民。如果你为了上级,那上级又为了谁,你又代表谁。我听说,有人举报我们是钱司令开路,开社会主义倒车,我想问什么是社会主义,又是谁定义的谁会主义。同志,好好吃饭,想清楚问题,我们时间有的是。” 这顿饭,助理吃得很难受。 本来想威慑一下的,结果被彻底摁在了地上。 先前去别的村办事,还不是一句话就搞定了? 其实他只是难受,胡英却是根本吃不下,在那里强塞入。 在村民代表大会开始后,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所谓调查争执都是毫无意义的。 这个村,应该找不出什么问题。 问题也就是这个问题。 他现在要怎么交代呢,人家占据着道理,毫无问题,自己就算有口才搞歪理邪说,也弄不倒对方啊。 这小伙子他已经退避三舍了,尽量别发生口舌之争。 人家闭着眼说话,能把他吊打。 吃好了饭,也是下午两点多了。 离开食堂,众人各回各家。 许灼没有回十七号,带着人往村委钻,他有自己的办公室。 不过才刚到柏油马路时,不远处便来了一群骡子。 让人愕然的是,赶骡子的是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 “来了,骡子来了,小许,没错吧?”全为民沙哑声音问道。 许灼点了点头道:“先让人把这些都牵到养殖场里头,钣金厂那里的车还没完全造好,人员也还得培训一段时间。” “这么多骡子,得花多少钱?”胡英一看,忍不住说了句。 “不要钱,这是人家赠送的,是为了乡村建设添砖加瓦。”楚跃华道。 许灼走过去接受交涉。 为首的自然是蔡淳。 蔡淳靠近后,看了眼后面小声道:“那个是地委胡书记吧?怎么是他啊,这回估计你有些难了,这个胡书记出了名的油盐不进。看来门神送来了,事情你也知道了。这事,是你们五村集镇供销社背后那谁做的。匿名举报,这事现在闹得很多人都知道了。是有人故意搞你,这次是省里那边传话,连全书记面子都不给。全书记动不了,就只能动你了。要是你顺着地委来,不会吃什么苦头,毕竟上面只是想敲打敲打……说难听点,抢生意,抢成绩,撑场面。你有什么打算?” “蔡哥你知道这姓胡的?” …… 第653章 小姨子寒假来玩可以吗 “他名气不小,大家都不喜欢他。但是他能力很强,尽管不讲情面,有些难事让他来办,都能办得好。这人按照成绩,原本五六年前就该升了。可他得罪的人多,不喜欢他的人也多,于是每次升的时候,都给他找事做。他每次做事,多多少少因为脾气惹点事,有人抓着不放,就把他压着。所以大家都叫他‘胡门神’,做官做到和他在一起还平级,那基本就是要升了。但凡你做得比他好一点点,也不可能选他不选你。不过这人尊重英雄,在全书记这里多少会收敛些。” “我随便他,在村里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别说门神,河神来了也一样。” “小心些吧,这个姓胡的能力不弱,立场坚定,人家父辈也是参加过长征,上过棒子岛还活下来的狠人,老革命了。就是这些老人,身上都挂彩太多,能活长久都不容易。要不是他爹走得早,他如今至少也该在邺京了。” “这么牛逼的人,怎么在太湖公社这种吊地方当地委呢……” “咱们易城出了名的官僚主义风气重,把他这个直爽的长安人丢这里,说好听点是为了磨磨棱角,说不好听就是打压——老许,你什么打算。” “蔡哥,你的意思呢?” “你要不跟地委走,你们家店铺就要出问题,一级公社的法庭那里,招呼肯定都被打过了。你要跟着走,地委会说介入调查,这事压着。等你回来,这炒货铺什么也都能保住,问题不大。” 强制选择? 许灼怔了怔,眯眼看着蔡淳道:“蔡哥,你是给皇军来带话的?” “诶,不能这么说,我怎么会害你呢。”蔡淳连忙道:“我那房子什么的还指望着你帮忙呢,我的意思是……你要跟地委走,我会打点好一切关系。如果你跟着胡书记走,这人不说别的,绝不会为难你。” “要是地委不想带我走呢?” “那就没得选了,这是摆明了要整你……我老首长你也知道,是周振兴,人家统战部部长,副市长,知道了这事也只能视而不见。你说,这压力多大?但我也给你交个底,我站你。你要有想法,需要我帮忙,我二话不说。”顿了顿,他又不好意思道:“能力范围之内啊……” “那你能调查出背后这些人的基本资料吗?” “什么意思……我是说什么程度。” “姓甚名谁,是男是女,有无婚姻,住址,家庭情况,个人喜好。” “除了个人喜好,其余都没问题——你去找郭昆,个人喜好,行踪轨迹,这些东西都是他擅长的。我们那地方,你也知道没多少人。” “可以,这些要多久?” “晚饭前给你送来,怎么样?” 送走了蔡淳,许灼无奈叹息,心里头乱糟糟的。 被省城邺京的人一句话,一个意思,易城这里便感觉到了巨大压力,然后这么多人避而不见,光看着他如何被碾压。 还真是好手段,碾死他,真就像是压死一只蚂蚁。 “阿桃哥——电话——北平打来的——” 戚苦玫的喊声把他拉了回来,转过头去,他走向戚苦玫。 两人交流一句后,他便来到了村委唯一电话这里接听起来。 “喂?我是天授村双桥巷许灼……” “阿桃啊,是我。”电话里头传来了许延光的声音。 许灼沉默了下,发出笑声道:“伏冬同志啊,到家了吧?” 听到这笑声,许延光似乎松了口气。 “阿桃,平时没事多和这边联系,我们这边也会多劝劝。差不多了,到时候你过来接一趟,我们这儿直接办个酒。你也看到了,老爷子年纪大了……你和若谷要是能尽快生个重孙,那老爷子会很高兴的。” “知道了,这事儿慢慢来吧……对了,伏冬同志,不知道您老对现在各种国营企业的格局,有没有过调研。” “这个我还是比较清楚的,情况不容乐观,你有想法?” “是这样的,有一种病毒,叫——” 许灼把刚刚和胡英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许延光道:“你总结得太到位了,简直是精辟中的精辟。我说的不乐观也是这样,但没你总结得好。可问题不在于问题本身,而在于教育啊。” “我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导致了教育脱节。这种脱节,导致了这种情况趋向于固化。如果再不及时改变和调整,给这阶层松动松动,敲打敲打,怕是以后这种地方,真就成病原体了。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支持伟人的,这点毋庸置疑。当时教育方面的情况,更不容乐观。相较之下,当时国企内的工人阶级,都很淳朴。可是时代在变的,没有永远对的政策,只有紧跟时代步伐,用发展眼光来看待这件事,不断作调整,才能革除弊病,欣欣向上。” “说得好,这文章你来写还是我来写?” “你写吧,我不懂政治也不想和政治扯上任何关系。我只是担心这种大方向影响到大政,最后又影响到我这里。虽然易城不是一线,可如今起码也是二线。不过我有个请求,就是我们江南省,易城,邺京,点名敲打下。这几天你们也看到了,有些人怕担责任,又想吃好处,举着不犯错就是有功的旗号,光明正大在那里怠政。这里头的风气不是很好。” “我有些不明白——拿一线敲打不是更好吗?” “治大国如烹小鲜,大的动了麻烦,还需要他们卖力。杀鸡儆猴吧。但也不能太小,以为只敢说小的。等于抽儿子训老子,敲山震虎,提提神。现在易城邺京之类的地方老外不少,我还是担心‘泄密’,文里最好再提一提,让每个人树立心理防线,别和老外交流时把不住门。” “对,你说得非常对,最后这个很重要。” 两人又聊了一阵,其实关系早已和最初不一样。 老实说,许灼对这个“便宜老丈人”还是喜欢不起来。 但也讨厌不起来。 这个老丈人心胸确实开阔,对他不斤斤计较,还很有袒护的意思。 两人之间最大的不愉快,只怕也就是现实路线之争。 最后,许延光道:“阿桃,那边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跟我打个电话,省内的事,不管什么,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都能解决。” 知道你们这些混京圈儿的人脉广,路子野,毕竟中南海脚下。 可吹牛逼也不是这么吹的。 一个北平,一个邺京,这就是传闻中的“两京”。 你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 “我能有什么事?我从不犯原则性错误。那剩下的,别人也拿我没办法。” “我知道,但小人难防,阿桃你还是得小心些……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啊,寒假的时候兮着想带着同学去你那玩,可以嘛?” …… 第654章 做兄弟,在心中 “尽管来就是了,这种事还要商量嘛,家里有吃有住什么都不缺。” “这丫头……我知道你喜静,担心你嫌她烦。” “嘿……她这么可爱,我怎么会嫌烦呢。” “还有,那个……那什么……嗯……” “家具?皮包?篾编?零食?香料?” “都有,有什么都给装上,包括你给海城做的包。” “要多少,说个数。” “不是,是这样的,你那里的这些我各要一套,用来做什么你别问,回头我会让人跟你联系去置办,价格方面……” “自己人,别说钱了,我不缺,当我孝敬老爷子,若谷在那边也用不惯那些家具,也当是我给她的。” “不是不是,我想说的是,你给个实打实的价格,我这里有用。反正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你商量的,有问题直接打电话来找我就行——若谷说你那里少些花瓶和书作装饰,你还喜欢各种邮票和钱币,家里正好不缺这些,回头人来时,我让给捎上……哦对了,多给两把折叠摇摇椅,这个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别算钱,是正儿八经家里要的。” 挂了电话,许灼松口气,心情好了许多。 真奇怪,头次感觉许延光这人还挺有意思的,瞧着也不像渣男啊。 “也不对,可能真正的渣就是这种中央空调……” 刚挂了电话,心里还在盘算着给郭昆打电话时,电话铃便响了。 拿起来一听,就瞧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声音。 “喂,你好,我找你们天授村双桥巷十七号许灼同志。” “我就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接着传来的声音仍旧是那个,只是变得柔软不少。 “你听不出来我是谁么。” “听出来了……”许灼沉默了下:“你最近很忙吗?包看到了吧?” “看到了,确实很厉害,东西拿到这里后大部分都夸了。” “小部分人不喜欢?” “说扁平,没有阳刚之气,但是唐宪生展示包功能后,就没声了。这个包的事情,你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做得漂亮,但我打电话来不是为了感谢的。” “是为了分赃?” “这是小事,我问问你,你……你要不要帮忙。” “不需要。”许灼说得不算快,但比较笃定。 “这次是邺京省领导施压,你……确定不需要?” “这个事怎么传得那么快。”许灼惊愕道:“连你在海城都知道了……” “你不需要,是不是有所依仗,有靠山?” “没有,万事不求人,靠自己,别人只能锦上添花打打下手。” “你需要的话,让人打电话来。” “成。” 话音刚落,那头就挂了电话。 有点像尿尿的谜语一样,莫名其妙。 他也挂了电话,准备拨给郭昆。 叮铃铃! 才按下电话,电话铃就响了。 接起来一听,里头传来一个声音粗犷偏中性的声音。 “喂?我这里是江电的,我找许灼同志。” “呃……染尘?” “许老师?!” 这次打电话来的正是药染尘。 许灼:“染尘,广播剧收益怎样?” “哪有什么收益,有的只是反响,特别出彩,已经盖过今年热议的《巴山夜雨》了,那些普通的单集电视剧,更是被遥遥甩在身后。现在剧集播出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领导让我赶紧过来找你,把接下来的内容弄起来。” “成,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若谷姐在吗?” “她回北平了。” “唉……” “你给她准备了东西?” “许老师你怎么什么都猜得到?” “因为你是个单纯的孩子。” 电话里头一阵沉默,好一会儿药染尘才说道:“我现在整理资料线索,明天早上直接乘火车到镇上,再乘骡车公交到村里。” “行,没问题。” 许灼再次挂了电话,看着电话许久,见没铃声响起,才准备拨打…… “许哥……许哥?” 忽然,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 许灼愣了一下,看向门口,只见高大块头有些精壮的青年,探头探脑,然后打量了他一下,嘿嘿笑着走了进来。 然后对身后喊道:“师父,许哥在这。” 在许灼愕然茫然中,一身肥膘的大光头郭昆,迈着笃定步伐走了进来。 “老三。”他也不废话,直接坐了下来:“瞧你这淡定样,真不知道是真的不紧张,还是不知道事情严重性……” 许灼把电风扇朝向他,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二哥,我正要找你你就来了,听你这话,我的事你知道了?” “我还算消息灵通吧,收到点风声……被吓了一跳。后来确认了下。你知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人要搞你?” “二哥,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搞我,不是我自己有问题。” “以你的性子,从不主动找人麻烦。但是你赚钱能力太猛,估摸着会妨碍到一些人,难免结阴仇。阳仇都能地方,怕就怕阴仇。” “二哥英明,那二哥知道是谁吗?” “大概清楚,可也不敢确定消息真假,特地来问问你。” 许灼让梁大晓倒茶,顺带把事情给说了。 “逼养的!”郭昆一拍大腿,有些怒道:“这群王八蛋,当初就不该让他们返城,都是些什么狗名堂,不干人事……老子护儿子,妈的……” “二哥,不用生气,也不用着急。” “我是生气嘛,我是担心你出了事,我的砖博会就开不了了。” 男人之间有些话不好直接说,腻腻歪歪,肉肉麻麻的。 郭昆看着坦荡的大老爷们儿,也是如此。 “二哥,我这里有个计划,需要你配合——” 他把计划简单说了下,郭昆皱眉道:“直接打一顿就完事了,干嘛这么麻烦,在一个我一时间哪里去给你弄这些东西?” “打了小的,就给了老的理由。不管怎么打,都是打不得的,这条路行不动,那就只能来个狠的了。东西不难,我这儿有,问题是人……” “人好找。” “那成,就这样,你先稍等,我去拿东西。” 许灼出了村委的门,过了小一会儿又回来了,递给了郭昆一个公文包。 郭昆打开一看,见了东西眼睛都瞪圆了,不禁点头,竖起大拇指。 他道:“你这样弄,顶多把人弄走,回头就不怕他再找麻烦?” “不怕,因为这只是开始,是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我真正目的不是这个二百五,这狗东西在我眼里还不配当对手。我不把他全家连根带土全部拔出来,睡不着。这背后一连串东西,我都会安排好,唯独这件事——” “老三你放心,我一定做好配合。” “二哥,做兄弟,在心中。”许灼抬起右手,捶了捶左心口。 这话是真的好! 郭昆也有些感动,抬起手捶了捶:“做兄弟,在心中。” …… 第655章 跟我斗,我怕他半路没了 送走了郭昆,许灼在房间里一阵简单写写画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等了会儿,那头才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喂?是许灼同志吗?” “是我,老客。”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哈哈笑,显得有些兴奋:“老许,你也知道我晋升总编啦,这消息传得真快啊……” “恭喜。”许灼平静地说道。 老客很快冷静下来问道:“出啥事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回头我想写几篇稿子,关于政评的,让你在报纸上放一放,这几篇东西对我很重要。” “没问题。” “内容有些敏感,你可能扛不住。” “大不了总编职位丢了,反正也坐过这交椅了,正常情况下,这位置我估计运气好,也只能退休前坐一坐。”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这稿子什么时候寄过来?” “不急,你明天亲自来拿一趟吧。” “好……我想问一问,你为什么不在《北平日报》上发一发,让你老丈人用伏冬的笔名也帮帮忙啊。” “我已经让他写了一篇了,那边报纸我也会发一篇,还有华东日报……哦对了,你这次过来可以顺便把《斩仙》最新一期的稿子拿过去。” “好嘞。” 电话又挂完后,许灼还在思考着什么,又有两个电话接二连三打了过来。 一个是薛培春的,一个是杨澄禄的。 两人不知怎么都知道了这消息。 许灼直接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这事他自己能处理。 仔细思忖一阵,发现没多少遗漏了,这才离开电话,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胡英等四人,在这里已经喝了整整两壶茶。 “抱歉,来晚了,胡书记,这里方便说话吗?” 这里不是你的办公室吗? 你的地盘怎么不适合说话了? 胡英稍微一愣,在发现许灼目光瞥着助理等人时,他道:“确实有些不太适合,要不你看看,换换地方?” “来吧,旁边十七号模范房。” 许灼摆了摆手,带着四人离开村委,到了十七号。 这一走进大门,四人便被这看似简单,但优雅有格调的庭院给吸引了,忍不住四下打量,一个劲张望。 “难怪你会被人举报,这房子……比洋房还好。” 其实庭院还好,不就是一块地面几棵树一个池子,门前柚子树底下,一套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古拙的船木桌椅么。 但正式开门走进房子,抬头第一眼便看呆了所有人。 这些设计方后世都会让人觉得有些经验,更何况是这个时代,普通人顶配也就是没有任何涂装的红砖房? “要不怎么说是模范房呢?人家洋人参观后,都请我们去造房子。” “真的?” 许灼直接开玩笑式回怼:“什么真的假的,不请我们这种能建造这样房子的建设组,难道还请只会造红砖房,连腻子都糊不明白的乡土泥瓦匠?” 这倒也是,有这种顶级建造能力,随便造个什么还不轻轻松松? “这里这些东西,怎么都套上布罩了?”胡英道:“你不是住这里吗?” “我暂时住这里,这里主要目的还是参观用的,没有特定的客人过来,这里一切都要收拾干净,保持原样。我能用的房屋很有限。” 许灼把人带到了琴房参观,又将三人安排到了一楼待客室。 待客室就是一个类似办公室一样的小房间。 不是很大,十六平米左右,里面有书桌靠背椅,书架柜子,几张沙发,以及一只靠近窗户,许灼让杨澄禄帮忙,让灯具厂做的灯型鱼缸。 鱼缸底下铺着厚厚砂石,养着几条河里捞的猪草。 剩下的便是华夏斗鱼,螺蛳,蚌壳,蚬子,泥鳅这些。 华夏斗鱼基本养一条就行了,养两条基本得死一条。 剩下螺蛳,蚌壳,蚬子,也被斗鱼嚯嚯得差不多了。 只有泥鳅还钻在砂石层底下装死。 待客室里有茶水,有点心,有零食,有糖果。 将人安顿在这后,许灼找了个理由离开,胡英也离开,两人一同走到了琴房,边走边聊,直到关门,便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胡书记,您……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长安的。” “来我们这工作几年了?” “十几年了吧……” “你的司机,助理,还有书记员,可都是本地人啊……” “许灼同志,你有什么不妨直说。” “事情已经明摆着了,胡书记是聪明人,应该能看得出来端倪。那么……胡书记,您想怎么处理?不玩虚的,玩虚的我怕你们回去路上,车子开到一半,人忽然就没了。这多少有些不太好。” “我会直接回去递交报告,我弄不定的事,别人不见得能弄定。” 许灼笑了,这个胡英还真是英气自信。 这是有多瞧不起本地人? “胡书记,作为一个外地的在本地当干部,脾气习性各方面和这里人多有冲突,日子不好过,也很正常。但是,国家的未来,不能浪费在这些人手里。长话短说,今天你帮我,你就是我朋友,明天我帮你。不知道胡书记,愿不愿意当我的朋友。”许灼一手插兜,伸出手掌,微笑着道。 尽管还有很多疑惑。 尤其是……前路未知。 他甚至不清楚许灼这人底细。 但他知道一点,这人是全为民看重的,全为民是他父亲都敬重的人…… 再一个,这也是在向他示好了。 他知道,要是这么伸出手,那自己就选择了站队。 尽管他内心非常排斥这种“结党营私”。 犹豫一下后,他还是伸出了手,与之相握。 “胡书记。”许灼与之握手,没有松开,他看着胡英道:“您相不相信,我这人不光会看相,还会算命。” “抱歉,我不信命。” “不信命的人,怎么能革命?这东西都没有了,革空气么?” “算命,是迷信。” 许灼没理会这种钢铁一样的油盐不进,他道:“接下来省内某人会死的很惨,他全家……和他有关系的人,都会很惨,而胡书记您,会高升。在这里,我就提前预祝您升任……易城市一线队列了。” 胡英看着许灼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就觉得装神弄鬼。 他不信这么一个小子,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就在他疑惑时,许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他:“照着上面做,接下来一切会很顺利,照着做就是,别被眼前的事给遮了眼。” 胡英低头看了看纸条,先是惊讶了下,接着越看越疑惑。 “真……要这么做?” …… 第656章 我就享乐主义,怎么了? “胡书记为难?” “为难的不应该是你?” “呵呵……我也不为难。” 两人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一前一后回到了待客室。 在这里,胡英问许灼什么,许灼就说什么。 比如村里修河,修路,修楼的钱是哪里来的,他的钱又是哪里来的,他都事无巨细地说了,也拿出了相关介绍信,供销合同,账本之类的来佐证。 当助理、书记员几人发现,前段时间易城流行的大黄龙,薯片,薯条,怪味花生等等,都是他发明的,并且他组织村里生成生产小组生产时,那种震动就别提了,也无怪许灼可以这么有钱。 关键是,他借了好几笔钱给村里,说是借,一分没收。 比如建设这高楼,他借了那么多钱,还出谋划策,却一分收益没有不说,借出去的钱也就算了,根本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一个人吃喝穿都是有限的,这些我暂时都不缺了。” “你如果觉得我是好人,那大可不必。” “我想穿得好一点,住得好一点,可村里人不允许。” “那没办法,我就只能让他们也穿好住好吃好了。” “这样我穿好衣服,住好房子,顿顿吃肉,也没人来举报我。” “我这人就偏爱享乐,就是在犯享乐主义的错误。” 要是别人这么说,在场任何人都会觉得嚣张。 可许灼这么说,就算先前极其敌视许灼鄙夷这乡下野孩子的助理,都觉得这是在嘲讽他们,对于许灼他们一句批评话也没有。 的确,从进村时的种种景象来看,许灼做到了。 至少双桥巷很多人面貌都丰润,衣服穿得也干净,甚至比许灼好。 许灼唯一能被指指点点的也就十七号这栋房子。 可地皮是他的,建房子钱是他出的,房子是他设计的,里面各种家具门窗也是他弄的,人工费他一分不欠,甚至工人上工都一天管两顿到三顿,至于材料,那也是合法手续弄来的,就是除了电风扇之外的电器有点来路不明。 但这也无伤大雅,房子都造得起,还差那点玩意儿? 再则,这个房子他也说了,不止是他自己住,作为模范房得供应很多人来参观,来探索,也可以让别人来住。 这点,他也做到了,且做得非常不错。 这个推动村子完成改制的十几万大订单,就是这么来的。 可以说,从他自己发家一直到帮助村里发家,整个过程许灼赚钱的方式无可挑剔,查不出大问题,小问题要是细查,那么天底下要被抓的人可就太多了,即便胡英都觉得这件事没必要上纲上线。 “胡书记,我个人建议,兼听则明。” “我一个人说的话,终究是有限的。” “你可以让助理,书记员,司机,以调查员身份入村询问。” “还有我内容中提及到的每个人,也可以详细访问。” “就是这种事会很消耗时间,也比较费腿……” 他目光故意不经意扫过助理这些人。 助理感觉受到了挑衅,立马……看向书记员。 书记员道:“胡书记,我觉得许灼同志态度很好,言之有理。咱们也该详细调查取证,有问题说问题,没问题要还许灼同志清白。不能错怪一个好人。” 他开了口,其余两人纷纷点头。 胡英稍微皱着眉头看许灼,也点了点头。 为什么看他,是因为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太顺了。 “那这样,现在都下午三点了,今天也弄不完,干脆住下来吧。放心,不是以我的名义,是村委来安排。我也不会让大伙儿遭了拿了我好处,替我说话这种帽子。各位觉得如何呢?” 胡英没开口,反而问助理等人。 “胡书记,按理说咱们应该回去的。可是天授村太大了,一时之间也跑不完。来回跑浪费油。这个油都是有额度的,不该浪费国家资源。相较之下,我倒是觉得还是听从安排,厚脸皮住下比较合适。” 胡英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 主要是这里真他妈富有,比太湖公社好一万倍,吃住各方面比家里还舒服,来这里办差就跟旅游度假似的。 这简直就是享受。 讲真,是个人都知道好坏,有口油水丰满,咸淡可口的菜肴大白米饭吃,谁愿意回去吃糠咽菜? 难道无产就代表了苦日子? 发挥艰苦朴素的精神就代表不需要过好日子? 那为什么要追求共同富裕? 所以,人内心向好,向富,这也是一种本能。 许灼安排好四人在养殖场男职工宿舍的住宿后,便由几人散去。 天朗气清,日高风重。 北平九月下旬的天一片湛蓝,白云也白得耀眼。 尽管如今的北平和后世比,那整洁、宽敞、现代化完全没法比,可至少比起江南来,天安门大街上人来人往,自行车、条形面包车络绎不绝。 江南这里还穿短袖呢,北平这里已是人人穿外套了。 香山也到处能见红叶黄叶,灿烂如锦。 尽管郊区也不咋地,可市里情况就是好,远不是易城能比的。 许延光的假期一直请到十六号,所以十六号下午到的家——那就是一座四合院,老爷子自己不愿在家里待,直接去疗养院和战友待一起了。 这次下江南遇到了就别的死党全为民,估计他回来有很多话要说。 至于许若谷,不愿意跟许延光住,就住到许汉禹的宅院去了。 那里只有许汉禹的第三任妻子,也就是许抗美的娘,许延光虽然是第一任妻子所生,但许若谷却是三奶奶从小看着长大的,也亲。 就是离开前,给了许延光一张纸条,让他按照上面的给许灼置办东西。 好酒自不必说,下面还有好烟好茶叶。 上等的彩云南烟土是给全为民捎去的…… 许灼不光不抽烟,甚至顶多抽两口雪茄。 但许灼特别好茶。 不是日常喝,是把茶水当日常饮用水喝。 可家里也就一个炒青,最好的茶叶除了友谊商店里买碧螺春和毛尖,就是郭家老少前一次带过来的,但也就那样。 剩下的事,许若谷就不管了,也没再见许延光。 许延光也无奈,就把置办的事交给妻子闻星去做,自己还要准备写两份稿子,以及一份内容丰厚的报告。 这份报告隔天过来述职前,连夜递交到了首长办公室。 …… 第657章 便宜老丈人真正地位 “延光同志好。” “领导好。” “延光同志,早。” 刚上班,一路走过,偌大部门所有人都在向他打招呼。 许延光,华夏中央文化部部长。 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很多人的终点,但也才是他的暂栖之地。 “延光同志。”刚走入办公室,里面便有身穿制服的人在等他,见了之后立马过来握手道:“老领导要见你,有时间吗?” “老领导最近怎么样?” “刚辞去要职,目前正在调理。”顿了顿,来人小声道:“要有机会,你也劝劝老领导,不要再迟疑了,大家都在等着呢。” 许延光怔了怔,皱眉一闪而过,应了声。 上层的事,并没有底层想的那么简单。 有些反正本来早就要落实的,他曾也以为领导犹豫的原因,是顾及太多。 可经过和许灼的聊天他明白,治大国如烹小鲜,乡野怎么折腾都行,可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每一个策略都是天翻地覆,且有些事,只是利于部分人,所以这些人才支持着。 恰恰因为这样,所以老人才迟迟不肯做出决断。 小片刻,机关办公处便到了。 有时候辞职,不意味着离开中枢。 许延光也很快在书房见到了这位长了自己一辈的老人,也就是他的老领导。 老领导坐在沙发上,眼角带笑,颇为平和,抬手示意了下。 这种笑,往日里总让他有种亲近又有点威严,会主动保持距离。 但和许灼相处的这些天,他也发现,那孩子也是这种笑。 且这种笑的背后,总有着许多事,许多事…… “您辛苦了。”他立正行礼,恭恭敬敬说道。 老领导操着一口乡音,笑着摆摆手:“这么严肃干什么,坐。” 这年头普通话还没完全普及,何况大部分干部崛起都是在普通话政策落实前,大部分人都操着一口乡音,如果有人说话口音很偏普通话,那不用想,基本就是北方人。 “诶……” “文章我看了,内容很不错,鞭辟入里。延光啊,你笔力又长进不少。这文章确实是一把好刀子,能切一切眼下的问题。” “您过誉了,一直夸我,我都不好意思,我能力有限,有自知之明,做得不对、不好的地方,您一定得批评,也好让我进步进步。” 他笑着摆手:“延光,我说真话。就是你这言辞,还是有些软。态度要重一些,语气要轻一些,姿态要低一些。” 没基础的人,是没办法聊下去的。 所谓态度,就是代表了顶级的情绪。 语气,则是用词上要更收敛些。 姿态,则是用词上要更加亲民一些,让百姓也看得懂。 “诶,您说的是,我回去改改。” “不过,你的文章的确进步很大,很大。换做先前,我也不想说你。但这次你有进步,这意味着你可以更进一步,难能可贵。”顿了顿,领导继续道:“这次你下江南回来,就连夜写了这些东西,想来是有所收获吧?易城那儿的情况,是不是真就和文章中说的那么严重?” “基层还是非常扎实的,人民也很朴实,下级公社和上级公社的面貌,也很不错,就是风气上确实不好。这个风气,一来是我所感觉到的,就是……人民还不富裕,但……还是太悠闲。二来么……就是我写得那样,这事儿我可以举一些真实案例,要是您有时间的话。” 灵道笑了,虽然年纪大,但眼睛很明亮。 “延光,出去一趟,胆子小了不少,看起来吃了点亏哟……” “嘿嘿,真的长世面了。” “我这一生,什么没见过?有些话你又不是不会说,我又不是不知道,讲实话就行咯。你说的,我知道,那时跟着大部队,不是人情世故,就是事故故事。当时没有多想……我想通,也不是以前就明白的,还是当时场内干净之后,看着局面,看着一双双指望着我的眼睛,我才明白的。那之前啊,我胆子也大,说干到底。可那时候,我忽然间明白过来咯,有些事情可不兴冲啊。延光,说说你为啥要写这两篇文章吧。” “其实理由也很简单……我……” “说心里话,实话,这样我才知道怎么做,都是同志,你怕什么?” “唉……我不怕领导您,只是怕……担心您难做。以前,我也觉得有些事有问题,国家正需要建设呢,想要发展没知识怎么行?知识就是力量啊。可这次下去看了一趟后就发现,是我太傲慢了。从大格局看,那些下去的虽然吃了苦,可这算什么苦?咱们华夏多少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的,为了让他们插队,还要挤一口吃的给他们。他们是养尊处优惯了。读那么多书,不能让田里多出一株谷子,不能让养的鸡少发些鸡瘟,不至于前面投入养鸡的本钱说亏就亏,不能让距离医院几公里的老百姓突发疾病得到诊治,这样的书又有什么用?尽管风气不好,可百姓不会刮风,有些人下去后利用见识和能力,也很好地帮了农村。假使说统计出来,有六成人没说话,发挥了作用,四成人没做什么事,就在那一个劲说,那风气自然是以这些人为主。他们一回来,是好事么?” 许延光卯着一口气说完心里话,后背湿了。 他忐忑地看着领导,又有些畏缩低下头。 说不害怕是假的。 领导却始终笑呵呵点头,看不出态度变化。 “延光,你能看到这些我很开心……我和你一样的时候,也没你看到的那么多。有些事也是最近想通的——下面这些人屈尊基层,弯腰太久,回来了都想抬头挺胸……你这两篇文章,真是及时雨,这么一弄,回头也正好能灭灭火气。对于目前情况,有新想法没有?” “有……有……有一些。” “这个一些,有点多吧,呵呵……” “呵呵……那个领导……回头我再写份报告吧,不能耽误您宝贵时间。” “不急,还有件小事。”领导提醒道:“我想让你找两个人,一个是《江南晚报》上那红遍大江南北的《斩仙》的作者,还有个是最近新式广播剧《海城旧事》的作者。我也是才想到的。如今风气既然有问题,那堵不如疏,打开口子看看。前些天,胡风那事已经放出信号了,瞧瞧情况。来年再见下香江那些才子,把这口子彻底打开。不过那之前,我想瞧瞧这两人……怎了延光?” 领导说着说着,就发现许延光脸色不对。 问完后,许延光好像僵住了。 …… 第658章 一个女婿半个儿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许延光才低着头,有些小声道:“首长,您说的这两部作品的作者,其实是一个人两个笔名。这件事,我刚好知根知底。这个作者我也见过,这些天我们聊了好多。”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老人也很惊讶,一下来了兴趣。 许延光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是我女婿。” 然后……然后整个书房陷入了很短又很深的沉默。 “延光,你是说……” “首长,是这样的——” 当下许延光把大概的事,很简短地说了一遍。 其中包括两人在易城友谊商店初见面,他觉得许灼是个读了很多书,但思想上偏左的无知少年,于是想要帮他校准,没想到反过来被他给教育了,然后这少年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叫全为民,要是撒谎就跟他姓。 说到这,老人也是久违一阵笑。 “延光,你们之后相遇一定很有趣吧,快说说看。”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门开出一道缝,许延光连忙起身,老人示意他坐下,又对来人挥挥手。 “继续说,今天没什么事,时间是够的,这孩子真有意思。” 于是许延光接下来就把他去见易城市的市委书记,也算是以前老战友的薛培春时,薛培春离席去见了那少年,称呼为忘年交的事也说了,之后两人一转头就在包间碰面,身份被戳穿,整个人脸都垮了。 “培春也认识?” “培春和他认识许久了,两人关系很好,还有《江南晚报》的主编客玉评,首长您还记得培春吗?” “这小子,我跟你说。”老人端着茶,喝了一口道:“这小子比你长进大,最近想法很多,事情也做的不错,给了咱们这儿很多有用的东西。这倒是为了改开提供了太多帮助。我以前也只是见过他一面,最近倒是对他名字印象深刻。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 “一起为人民服务过。” “呵呵呵呵,继续,后来呢?” “后来就更有意思了,前几次他见我一次就呛我一次。当时我觉得,这小伙子火气不小,年轻人有火气是真好,但也的确有点真本事。当时不知道他么,就想把这孩子收着当干儿子,反正也是同姓,还被他冷嘲热讽了……” 在薛培春深入浅出的描述下,这翁婿两相识全过程很快呈现在老人面前。 不过,这也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那他怎么可能错过呢。 这可是给阿桃铺路的重要契机。 他把许灼自己如何搞养殖场,怎么盖养殖场,怎么做分配,怎么研究禽病,如何拉着村里人干活,造菜市场,开河修码头,造零食工厂,卖香料,建设村委,建设自己房子,做皮包,造家具,搞篾编,以及最重头的,就是去帮助洋人解决了小日子建筑设计师作图时故意留坑、还为村接了四十五万外汇大订单这件事,事无巨细一一讲出,说的老人是越来越不信了。 “一个才满十六周岁的孩子,竟然做出了这么多事,要不是延光你亲口说,我是一点都不信的。”老人平静着脸色道:“延光,警惕浮夸风啊。” “是。” “不过……要想富,先修路,这话很不错。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话也实在精辟。要不是你说这些,我还真以为是培春。看来,培春也是和这孩子聊得多了,得到不少醒发。” “首长,恕我直言,您怎确定是这孩子,不是培春……” “培春之前提交的报告我看了,不错是很不错,也有这些内容。当时以为是内容很丰富的原因,所以一笔带过。可你刚刚把这两条背后真正的含义说了,我想以培春的性子,能多说绝不少说,能详说绝不略过,不会不说。可见,他听的时候在吞枣,写的时候脑子也有点囫囵。” “首长英明。” “你啊,是想给那孩子铺路吧?一个女婿半个儿,何况年纪轻,还有才华,做事也非常好,可有些地方实在有些夸大。” 许延光认真道:“首长,我知道,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甚至跟着他亲自解决问题,我也不信。他就在全为民同志的村里,您回头可以让人打电话问问全为民同志,让他作个汇报。我这儿,也已经问他要了各种产品。哦对了,海城警备那边问他定制了包,那边也亲自看过,接触过。” “嗯,回头我去问问,不过,眼下这事确是难办了……”老人道:“现在,两个小说,一个让小小的地方报纸,卖到了大西北,另一个呢,让每天中午晚上,很多人缩在一起听收音。人们一下有了活力,又很安静。可有些人呢……还在不断攻讦,这可不是好事。原本我想国庆节见见他滴,现在嘛……” 现在不是不想见,是他年纪太小,对他不好。 要是见了,只怕攻讦的话会更多。 虽然有国家脸面摆在前面,别人明面上不会说什么。 可私底下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了。 老人倒是不在意,他这辈子风雨都过来了。 他担心的是那孩子。 这孩子如果真是这么天才,那还没长起来就承受这风雨…… “首长,倒也不是没有解决法子。” 老人瞥了他一眼,态度上有些调侃。 许延光写文章政评,是一把好手,可真说有什么好主意,不见得。 “你回头带人发文章,跟那些攻讦你女婿的开骂战?” 许延光脸色窘了窘道:“首长,要是我,怕是会真这么干。”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一阵笑。 许延光继续道:“是阿桃说的。他说,到时候可以让报社设置个一年一评的年度奖,再联合多家报社出版社文联,搞个大的常驻奖项。到时候发奖什么的,直接发个公告就可以了,奖金奖杯奖品寄到家里,其余的就算了。这么一来,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 老人眼前一亮,不禁点头道:“这确实不是你能想出来的主意。好想法。不过现在得变一变喽,回头你文化部要搞个民间文学奖,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来题字,这事儿便稳喽。” 许延光脸色一喜,但旋即顿住,犹豫了下…… 老人道:“有什么不妥的,直接说,出去一趟也太不爽利唻。” …… 第659章 且随她 “是这样的首长,阿桃说这个奖,不管大小,必须点明是‘小说奖’,决不能与‘文学’靠边,甚至要区分。这么一来,那些搞文学的,搞严肃文学小说的,才不会有闲话。那些文豪都是严肃文学小说出身,写的小说都是在反映社会问题,但现在打开风气,需要解放这块儿,不能上纲上线,就是娱乐。这保证了那些清流文坛,也开放风气保证了这浊流文坛。” “好,非常好,走一步看三步……这也是阿桃说的?” “是,是阿桃再三叮嘱的。” “这孩子真有趣,这事你去办吧,拟个章程出来,一定要好好弄。弄好了,很多事,可以提前个一年展开。回头我再写封信,你也带给他,让他务必回信,不许告诉他我的身份,若问起,便说是笔友即可。时间就是金钱啊,全世界都在飞速发展,咱们华夏的步伐可不能因为这样被绊住。” “是——那首长,知识产权法,专利这些事呢?” “前些天开会讨论,有人提出拟定这专利法的事,立马有人觉得,不该有这样的个人财富,那是走资派。精神财富,也应该作集体贡献。也有人觉得,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急,在下面等着人贡献,我分一杯羹就是喽……对,就是和阿桃说的一样,吃人血馒头嘛。人血馒头这个词一出,吵得不可开交。无妨,回头我信里面问问这小子,看看他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可能谁都没想到,按照正常进度这么一争,就要争四年吧。 远在江南的许灼自然不知道北平发生的这一切。 他也无所吊谓。 在双桥巷十七号一夜孤枕后,隔天大清早起来洗漱,然后练跑步,涮腰,抻筋骨,各种基本功,当做日常晨练。 做完晨练,去食堂吃个早餐,正好碰上了胡英等人。 打了个招呼,坐下来一起吃饭。 许灼提醒道:“千万别说你们是因为什么来调查我的,找个村干部陪同,不要透露让村里建设强行停工的意思,这三点一定记得。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们会不会被村里人堵住吊起来。你们也知道乡下就这样,就算我在村里人缘不好,外人进入村要带人走,村里人集体出来维护,这是基本道理。” 胡英点头道:“我懂,这些事先都碰到过。” “那你们怎么调查的?” “就是找人,询问事情,收录供述,再找些证据,基本是这流程。” 许灼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确定人家说的话是真的?” “有证据啊。” “证据不能捏造吗?” “证人,证据,证词之后,当然还要本人确认。比如说,那个时间点,本人在哪里。如果能够吻合得上事情,不就对了吗?” “听过司法的三性吗?” “什么?” “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证人能证词,能拿出证据,就算词和证据都是真实的,不一定合法与关联。比如说,屈打成招,比如说拿着真实但和本案无关的东西出来,作为佐证。偏偏嫌疑人在那个时间点,所在的地方又没人证明。既然没人能证明他在,也就没法证明不在,如果因此断定他就是和证人证据所指证的一样,他也无法解释,是不是就得认了?这就是三性存疑还定案的问题。” 许灼的本意,只是闲聊两句,然后让胡英取证时认真点。 目的也是为了他工作,不是方便自己。 不过这番话倒是让书记员和助理有些汗颜。 相较之下,他们之前做的似乎并不规范。 吃完早饭,他回去洗了个澡,然后去书房拿着昨晚画的东西,来到了村委,交给了楚跃华,吩咐他尽快把这事实行下去。 “现在造路已经进入下半段了,人不需要这么多。” “相较之下,还是木工厂有必要搞起来。” “相关文件得向公社请示吧,我就怕目前这事有难度。” 他给的图纸是木工厂和皮具厂建设图。 这是当前重中之重的。 两个厂完成建制后,很多事才能推起来。 尤其是木工厂,不仅有设计,用料,流程,还有要购买的设备。 “没啥难度的,老书记面子在这。村里现在改制了,上下一条心。真不同意,咱们就自己建,谁都不说。” “这瞒得过别人?” “村路口设道卡,有些地方不能走,怎么瞒不过?” 许灼无语,甩甩手,真随便了,他也不想管。 “哦对了,正在拟第一批职位名单,许委员,你准备在哪个位置?” 最适合许灼的部门是秘书处。 但许灼不能去秘书处,他占股太多。 其次就是去委员会。 可委员会要实打实处理事情的,他也不想去。 那就只能去行政省了,里面挑个部门待着。 “文化部书记归我了,文化部经理给戚苦玫。”许灼想了想道:“剩下建设生产组的组长我继续担任,零食工厂的总经理职务我也担着。这些都是基层部,还是按照原来的,问题不大。” “戚苦玫当文化部经理?”楚跃华有些诧异地看许灼。 许灼发现他的目光诧异中又带着点怪异。 “戚苦玫画画,字,播音,写稿,乐器,目前在村里都是独苗。她的画画是许若谷调教过的,之前也能当许若谷助理。至于播音方面,这些天来你天天听着没有数吗?广播站这里小姑娘,也都是她一个个亲自教的。除了她,目前还有别人能做这些,做好这些,把部门撑起来吗?” “好吧……” “楚会计,她是哪里有问题吗?” “是这样,一方面她不是本地人,虽然户口迁过来了,可本质上不是咱们汉人,再一个她也是知青,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回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回去拦不住,不想回去不用说,随她。” 与楚跃华定好了大概的事,许灼便拿着凳子在门口晒太阳。 不一会儿工夫,便听到有人喊“老许”。 睁开眼,就见客玉评竟然和药染尘两个一起走了过来。 原来两人虽然是不同单位,也是不同时间出发,可都是在百湾镇火车站下的车,下来后便在那里等作为公交的军马骡厢车。 这一等正好碰上面了。 “许久不见。” …… 第660章 狼人来了 许灼和药染尘、客玉评握了握手,邀请两人进入十七号。 对于药染尘来说,十七号比之前更加完整漂亮。 但对于客玉评来说,走进主客厅后,看着到处套上了布罩,只觉不适应,毕竟才过一个中秋,就从人满为患变得这样,他都反应不过来。 “这是咋了?”他感觉氛围不对。 “许若谷回北平了,我妈他们又住回了老宅,现在就我一个人住。房子太大,我一个人懒得打扫。套个布罩,一劳永逸,方便。” 简单解释了下后,三人直接去了楼上书房。 许灼先是把昨晚刚修改完的《斩仙》的稿子拿出来,递给客玉评,告诉他这东西已经开始收尾了,接着又拿出了两份政评稿子给他。 这两份是以“佚名”的作者身份刊登的。 看起来写得有些急,直接在原稿上涂涂改改完成了,连誊写的手抄稿都没有,弄得客玉评一阵疑惑。 不过看着这内容,客玉评就明白了。 “这什么时候发,不急吗?” “不急,如果要发,我会找人通知你。” “那我先誊抄一下吧,你笔记太重,直接带回去容易被人认出。” “好,那我和染尘先去楼下会客室聊会儿。” 上次药染尘离开前,两人已经把后续的大纲定了下来。 许灼也只是按照这个大纲稳步写下去。 目前没有写完,只写了一半左右,里面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不少。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感情戏全都空着,等药染尘来写。 他把准备好的稿子递给药染尘,让她先看看。 药染尘拿到稿子后立马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稿子上的笔记,基本上越往前越老,完成时间明显“隔三差五”,但所有纸张上都出现了最近才添加……甚至这两天才加上去的修改痕迹。 痕迹的量还不少,圈圈点点的一堆。 细看,原来是删了不少主角的打戏,打斗的过度直接用小人物对话来衔接,而衔接的内容……颇有点味道。 比如其中一个街边游走的剃头匠。 从清末剃头到民国,说清末如何腐败,如何封建,普通人能做的不多,除了做那什么,啥也做不了。 又说好不容易到了“民主”的民国,看到一家公司,以为自己可以进去大展宏图,结果面试的时候一打听…… 嚯呃,不是老板的子女就是老板的情人,要不就是远房亲戚。 那公司“蠢笨如猪”“完全畸形”。 原来都是“近亲结婚”的产物。 如此辛辣如棘的对话,类似内容还有好多。 但是里面更加令人心惊动魄的讥讽,还是女主角——主角原本女友的妹妹告诉这些人“都是封建余孽,资本主义产物,是落后象征,等革命党来了一切都会改变,华夏将会是新气象”。 这话和现在对比,那不是赤裸裸的骂人吗? 骂得还很脏。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莫要对号入座……”药染尘读着结尾处的标语,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白了许灼一眼。 笋啊,还是这些会玩文字的人笋。 不过这一眼,对于声音虽然粗犷,相貌却姑苏姑娘水灵清澈的药染尘来说,却显得尤为妩媚,且这就两个人,太过暧昧。 她立马低下头去假装看内容,脸红扑扑的。 可哪里看得下去,脑子里全是上次离别时的情景。 越想越羞…… “许灼同志——” 突然,外面传来了个清亮的女人声音。 这声音对于药染尘来说尤为陌生,自然不可能是许若谷。 就算药染尘都知道,许灼桃三个字,是许若谷对许灼的专称。 除了她也没人会这么不伦不类大小名如大小便一般混在一起叫。 可这声音对于许灼来说,同样有些陌生。 他走出会客室,走入主客厅,拐弯时直接和一道人影撞在了一起。 和整天锻炼的许灼不同,对方显然很脆弱。 脑袋“砰”地撞了下后,就“啊”地往后栽。 还是许灼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结果没想到对方身体这么轻巧,直接一拽便抱在了身上。 感受着身前的柔软,他低头看,正挤压着…… 心头不禁一阵热血涌起,怦怦狂跳。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来人是谁——乔妙娣。 “妙娣,你怎么来了。” 他自然松开,打量着穿着白衬衫和马面裙的大姑娘,不禁笑了笑。 这马面裙还是上次乔妙娣看到许若谷穿了之后,一个劲询问,许灼为了让她帮忙拿布料,这才答应帮她免费做的。 这白衬衫不论搭配蓝色的,黑色的,红色的裙子,都是百搭。 可乔妙娣明显有“尚军思想”,她穿的马面裙是军绿色的。 当然,她还有一条这年头老干部装那种藏青色的,以及八路军军装那种青灰色布料做的马面裙,给了嫂子和妹妹乔璩穿。 “怎么,不欢迎啊?”乔妙娣揉着额头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这时刚好看到因为听到声音,从会客室凑出来?一眼的药染尘。 药染尘很快缩了回去,没再多看。 “呀,这谁?这姑娘真漂亮,长得真可人……那面孔真水灵,白里透红,粉粉嫩嫩,就跟瓷似的,气质却也大方。若谷长得跟天上仙女儿似的,太高冷,不接地气,刚刚那姑娘才是凡间角色啊。阿桃阿桃,桃花运好。” “诶诶诶,这可不兴说。这是江电来的同志,配合我工作的。” “原来如此……这屋子算是全面弄好了吧?” “嗯。” “真是漂亮舒服,可这布罩怎么回事?” “呃……我嫌麻烦,都给套上了。” “不是有若谷吗?” “她啊,回北平了,家里就我一个,你……” 不等许灼开问,乔妙娣便道:“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拿了一些料子来,还是老规矩,一件料子做一件马面裙,剩下料子当报酬,可以么?” “嘿,这可太可以了,只是你这不是吃了亏么?” “托你的福,我们家代理了厂里食堂的酒鬼花生,怪味花生还有薯片薯条的售卖,现在我爹不光升职了,和厂里关系混得也不错。这些布料基本都是厂里压仓货,有些是福利,有些我爹仗着便宜换来的。” “走,看看。” 许灼灵机一动,想起了先前说过的事,打算套套口风。 …… 第661章 茅知青,你和许书记关系不错啊 “妙娣,跟你打听件事,如果我出价高一点,厂里能无票给我供应布吗?” 乔妙娣嗤笑一声:“就算我刚从邺京回来,往日不在家中,也知道厂里生产的布都要入库入账,额度填写往上交付,最后都会落到国家统计局的账面上。然后国家根据这个来生成票,也就是分配额度,将这些落到当地。这个票有国家票,省内票,市内票,代表的就是国家下发、省内分配、市内执行的额度。你告诉我,这东西我怎么跟你拿出来。衣食住行,向来都是一个国家民生基础中的基础,也是华夏干部执政的底线,不像你做的那些擦边,有个担保就能胡来。” 许灼做的所谓“无票”其实就是擦边。 这些东西在不缺菜蔬和其余副食品的本地,就是无票的。 但是在市里,不少都需要副食品券才能买。 越是富饶的地方,物资丰富,额度分配就越是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更是必然的事。 比如说蔬菜,地里种的,你要额度分配,那这个菜就得收上去吧? 你怎么收? 就算能开发出没有番茄味的番茄,煮不烂的超级耐储存白菜,都是几十年后的事了,现在是根本做不到菜蔬都配额的。 许灼的“无票”也根本没触犯底线。 可他卖的有些东西,国家也没明确说是无票,只是地方上不需要印发这种票额来进行限定罢了。 至于布票粮食这些硬通货。 先前基本是厂内生产递交给公社,公社留上交一级公社,给市里,市里有地方财权,可以留部分,没有的就得上交省会,省会不然有财权,可以留部分再上交给中央,那么很多物资的囤积其实是中央有,省会有,地方有。 这些地方也就有权能印发票额。 说到这个,许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有个朋友,他是煤气公司上班的。公司给他发了煤气灶作福利,他家也能用煤气。百湾酒厂也会用酒作年底福利,布厂应该也会吧?” 乔妙娣想了想,点了点头。 “阿桃你也真鸡贼,这事儿我倒是没想到。不过确实……按照这逻辑,厂里应该是有些生产剩余的库存布料的。这事我回去问问,你等着。” “这次回来多久走?” “老样子呗,放假了就回来看看。” 许灼想了想道:“不对啊,我怎么感觉你假期不少呢?” “私事公办呗……”乔妙娣眯眼如月牙,笑盈盈地看着道:“还得谢谢你,前几次在你这儿逛,和你聊,得到些启发。我是在图书馆里翻译农业类资料的嘛,也有空闲,利用闲暇写了一篇论文。虽然写得不好,逻辑不严谨,被教授批评了,但领导却说很有利益,问我是怎么想到‘充分利用农业富余改善基层生活’这件事的,我和领导说了在你这儿的收获。领导和教授听了,还夸我是善于植入基层,不忘本的好青年,还发广播夸我了,让我好好完善论文,年底给我发奖。” 许灼愣了,没想到这年头论文要求这么低。 思忖后他道:“所以你是假公济私?” “诶,不能这么说,我这也是深入基层,顺便为院里姐妹办差。这前前后后,除了赚了点钱和布票是我的,看到听到的是我的,余下的可不都便宜了你么?怎么说,我这也算是为了基层的大家伙儿了。” “诶呦喂……”许灼还是第一次听这么逻辑混乱的厚脸皮发言。 他都怀疑这姑娘去的不是邺京,是吊熟。 不然怎么会说这话。 谈笑过后,送走乔妙娣,许灼便把九匹花色不一的布料扎到自行车上,骑着自行车敲开茅淳珊家的门,把布料放了进去。 “这么多,哪来的?”茅淳珊有些吓到了。 一匹布十点五米,九匹布就是一百多米。 一条马面裙用料在三米到四点五米。 不过这年头绝大部分人身形瘦,用料通常在三点八米上下。 像乔璩这种小破丫头,还没发育好,三米都勉强。 像许若谷这种看起来屁股壮硕,实则也就用三点八米的料,因为腰细,不过给她做裙子,通常都是四米二左右的料,因为裙褶多。 乔妙娣自己用三点五米就够了。 腰身这块其实不太用得着担心,都有一定尺寸容量。 许灼把布料放下,看了看她屋子里还有那么多老大妈在探头探脑,便放开声音说了要求,说完又说了实情。 “钱你就别收了,剩下布料都是你的。” “还是老规矩吧。” “别人问你买,你该收票收票。” “想不用票的,你就提高点价钱。” “别不好意思。” “你不好意思,他们厚着脸皮好意思。” “这些都是你付出时间和汗水的劳动成果。” “自己还要靠这个糊口呢。” 把东西搬好后,他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树欲止而风不静。 许灼以为自己处理得很干净,殊不知前脚刚走,后脚就被诽谤。 一群过来做针线活或者过来聊天的大妈,立马叽叽喳喳了起来。 “诶,茅知青,你和许委员关系不错啊。” “什么许委员,现在人家是建设生产组组长,零食厂总经理,咱们村的文化部书记,要叫人家许书记。” “啊?这是升了还是降了?” “没升没降,还是原来那样呗……” “降了一点,原来所有生产都归他管,现在不是了。” “那还不是因为现在改制……” “改制不是他提出来的嘛,怎么不给自己弄个大官当当?” “村里不给呗。” “放屁,是人家小许嫌烦不要的,要不然就直接去委员会当一把手了。原本那位置就是给他留着的,但他嫌改制后,那职位不轻松就放弃了。人家现在主要忙着给咱们村委接单子,让大家都有活干,争取多弄个岗位。” “你又怎么知道的?胡说八道……” “我胡说?我儿子就在村委干,楚会计让小许自己随便挑,小许嫌烦。这可是村里第一批要公布的名单,就连张志强都没这待遇。” 五六个大妈大婶七嘴八舌,半吵半聊之间,村里似乎没啥秘密了。 其情报发达程度之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可聊着聊着,忽然话锋一转,齐齐看向了向来恬静少语,只专心踩洋机——即缝纫机的茅淳珊。 “茅知青,你和小许关系不错啊。” …… 第662章 什么叫戳脊梁骨 “嘿嘿……回头是不是这儿也要变成工厂?” “变成工厂的话,咱们可就是元老了~” “哈哈哈……茅知青,回头去和小许吹吹风呗~” “是啊是啊,没准儿这事就成了呢~” 茅淳珊很无奈地说道:“我都能当他阿姨了,还吹风?我看你们是人来风吧。” “话可不是这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伙儿谁看不出,小许对小姑娘不感兴趣,从许知青到华知青,从乔庄姐妹的姐姐到戚家双胞胎,还有北泾村那个打投部的王丫头,哪个不和小许聊得来?再看看那万妮子,乔家姐妹的妹妹小黑妞,还有那谁的孙女,你看主动贴过来小许都不看一眼的。”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要不然万妮子这么久了,咋也不见小许正眼瞧?” “男人嘛,就这样,都有偏好……我听收音机里评书说的那个曹操,还只喜欢结过婚嫁过人的大娘子呢,那雏儿干干净净未破身子的还不要,你说奇不奇?咱们小许也不是凡人,财神爷下凡,有这偏好也很正常。” “那是不是我也有机会?” “你他娘的,人家喜欢的是奶奶,不是奶奶,你他娘纯粹装两个饭瓜。” 老妇女们开玩笑远比男人们开玩笑要恐怖得多。 甚至肆无忌惮,毫无下限。 但聊着天干着活,开心也是真开心,日子挺充实。 “话说,咱们茅知青这不就有机会了嘛?” “好了别扯了,你把人家许知青当摆设嘛?” “就是,许知青长得那么漂亮,打人也心狠手辣,家世也好,能把小许吃得死死的,小许就算真硬的起来……你们不知道柘泾巷那,前些天中秋,许知青北平家里来人了嘛,汽车都好几辆。平日里咱们村别说汽车,自行车也不多见,顶多就是农忙时装着稻子的手推板车满地飘。” “嘿,你还别说,咱们茅知青指不定真有机会——”讲到这,这大妈一顿,其余大妈心照不宣,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停下活,整齐划一慢慢凑过来,只听这大妈小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许知青跟着一起回北平了,就十六号那天走的,现在十七号白房子所有家具都套上布罩了。” 听完,几个大妈当场变了脸色,竟然愤愤不平起来。 “说走就走?这把咱们小许当什么啦?北平来的了不起啊?” “人家北平的,什么是北平知道吗?天子脚下——帝!都!” “呸,一群臭北蛮子要饭的,帝都就全都有钱人啦?咱们小许是短了她吃的喝的,还是短了她穿的?小许自己穿破衣服的时候,我就没见过她穿旧衣服过。这养不熟的白眼狼,真不是个东西。” “诶,话别说太满,也不要说这么难听。”茅淳珊听不下去了,连忙放下东西道:“人家来江南也好几年了,几年来头一次见家里人。据说他爷爷这次来了没两天,还昏过去住院了。人家回去照料照料老人也正常吧?等差不多了回来,这不是很正常嘛,咱们村离不开阿桃,阿桃去不了啊。我也听说了一些事,许知青爹和爷爷,来回说了四五次要带阿桃走,说要好好培养阿桃,喜欢是真的喜欢。阿桃自己不肯走,全书记虽然和许知青爷爷是战友,可也觉得阿桃去北平发展大有作为,但一边也觉得村里不能离了阿桃,所以任由阿桃选。许知青家里没兄弟,只有两姑娘。许知青爹还想让阿桃当上门女婿来着的,其实也不亏,都姓许的,换个户口本待着而已,但阿桃死活也不答应。” “诶……”众人听完,一阵叹息:“小许这孩子傻啊,去北平多好啊,人家家大业大,还喜欢他,愿意培养,户口本一待,说是上门女婿,可以后那一家子家业,不全都给了小许么?” “别没心没肺了,小许是为了谁?他去北平无亲无故,在这里乡里乡亲……可能大家平时和小许有点不愉快,但小许真要有事,我就不信,会有人捧着瓜子看热闹,老娘第一个和他家绝交。” “就是……” “河道,路,房子,虽然都是人修的,小许没出一分汗水,但河道是小许设计的,路是小许设计的,房子是小许设计的,皮具小仓,木工小仓,篾编小仓,养殖场,速食店,零食厂,都是小许设计小许弄的。村里哪里来钱搞这个?有钱早就弄了,还不是小许机灵,帮着做这做那拉单子?大伙儿都不傻。全书记虽然狠,可狠赚不了钱,干不了事。张志强一天到晚牛逼轰轰,觉得全书记没几年了,他能当老大了,可上次开河通水,公社和其他村里人来看热闹,被几句话给带走,差点鸟都保不住,还是小许出来挑的场面?” “那两根大木头也是小许买的,多亏了他,我们家那小的结婚才能风风光光拿三十六腿,人家姑娘娘家人看了这玩意儿都有面子。要不然我们家就算有钱,也没那么多家具票去家具厂买。小许一听是结婚要的,还没多收钱。这些料子,可都是十七号里做家具的料子,那比我们家那张红不红黄不黄的什么梨木八木的不知道要好多少。这还多亏了小许。” “我家也换了好几张全新的家具,别说你还真别说,咱们木工仓出来的东西就是好,那椅子做的,坐上去都不想起来。” “唉……不管怎么说,许知青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怎么又说这话,你就不能盼着小许一点好?难不成人家许知青不回来,你家孙女就有机会了么?” “我哪有孙女,我说的是实话,你们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吃多了耗子药出了问题?这事儿不明摆着么?” “嗯……我估摸着……我不是咒小许,有一说一,确实是……” “咋了?怎么说?这话我怎么不懂呢?” …… 第663章 不吹牛逼,我孙女婿是天才 “你们就这么想,你们自己要是去了旁边的村子,在那里干活,遇到个男人,一起盖了房子还住在一起,这事儿全村都知道了,甚至都准备好了官箱什么的,家里人再下来,你们要做的事是什么?不是应该商量怎么办个酒么?既然是这么说了,距离又这么远,办酒也就当地办啊。顶多这里办一次,北平再办一次。就算人家老头身体有问题,也不至于跟回去。要回去两人不能一起回去办个酒,事情都板上钉钉了,还折腾个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实话,我孙子都老大了,这辈子见过这么多事,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倒是先前有知青返城,确实有些人就是嘴上说一套,说回去安排好一切,结果回去了再没回来。” “咱们小许再聪明,再有能力,到底年轻单纯。这些城里人,最坏。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都不是人。说难听的,合着当了婊子立牌坊,又当又立,一家人合起伙来唱大戏,欺负咱们乡下人,把小许当猴耍呢。小许要不知道,被蒙在鼓里还好,知道的话别提多难受了。” “诶……甭提这事,陈世美还少么?女的陈世美也不稀罕。被伟人下放下来的,能有几个好货色?好人不是没有,可你不能指望全天下人都跟咱们茅知青一样,吃苦耐劳,兢兢业业,就算一个人也要把家撑下去吧?依我看呐,小许缺的就是茅知青这样,真的一心一意为他着想,还能照顾家的。” 许灼不知道背后议论,知道了也不在乎。 他回到家后,便见客玉评已经抄好了文章稿子,收拾好行装,在门口等着他了,看样子还是有些话要说的。 两人聊了一阵,客玉评也明白了许灼的打算。 “这样做么……我当主编时没这个权力,不过现在当总编了,板块变动我说了算,整体安排也说得过去……没问题,我这里会全力配合。如果执行过程中出了点变动,我也会及时通知你。” “及时通知我,也去通知那个姓杨的副社长,我这里会和杨澄禄打好招呼,到时候把这件事给炮好喽。” 事情紧急,老客没有留下来吃饭。 记录好了全部计划,便立即抽身离开。 许灼自然找车送了送他。 北平,北海公园旁边,高级军人疗养院。 许延光到了门口后,由于岗哨认识,也就自然敬礼放行了。 他和首长聊了一个早上,出来后看到客厅里排满了人,才知道自己占用了多少人时间,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很多事都是机密。 便也满怀歉意地离开了。 一路走,便来到了院落里,看到和一群老头晒太阳的父亲许汉禹。 “老许,你家阿光来了。阿光,听说你那小女婿很不错啊。到底啥样啊,你爹都把他吹上天了。让他拿个照片出来也不肯,是不是根本没有啊。” 一众老头见了立马起哄。 许延光笑着道:“没有照片,这次来回几天,其实他太忙,也没时间拍照。本来想着本地借个照相机,结果忘了。不过我女儿那边有他画像,回头有机会,我把画像拿过来,给各位叔伯瞅瞅。” “画像?派头挺大的嘛……” “阿光,听你这话意思,大姑娘也跟着回来了?” “是啊,出去这么多年了……” “糊涂,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么?真要回来,办了酒再回来不行?就这么回来,什么也没办,回头让人家男孩儿在村里怎么抬得起头?说咱们北方蛮子不讲规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念恩德?” 许汉禹脸色也变了,讲到这事他就来气。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住来疗养院。 “好了,少说几句,孩子有孩子的打算。阿光,你家大姑娘那事儿搞定了?就这么回来,人家不会再上门找茬吧?” “这事儿都过去了……”许延光也显得尴尬。 “过去?不见得吧?换做你,你儿子被人家拿刀差点砍死,救回来还毁了容,你上门讨要说法被赶回来,那人下放不在了没话说,可人这下回来了,当初的事也还没完全了掉,总得有个交代吧?” “交代什么?”许汉禹冷哼一声道:“小年轻处对象正常,可相个亲就想耍流氓,被砍还冤枉嘛?” “不是,人家也没什么……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甭提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少说几句。” 人多口杂一阵劝,这话题好不容易才绕过去。 许汉禹直接对大儿子许延光道:“给阿桃置办房子了没?” 许延光道:“置办了,就在清北边上,氛围好,阿桃会喜欢的。” 许汉禹摆摆手:“他看不起瞎读书的,再去置办一套吧。就在这北海公园旁边,位置选个好点的。房子差点没关系,地皮不能太小。把各种许可打下来,方便阿桃过来住时弄弄房子,这孩子就好这口。” “可……这……已经弄一套了……” “你别自己去弄,打着我的名头去弄,都知道我脸皮厚。” 等许延光从老爹这里接过任务后,便马不停蹄去办了。 一众老头又立马嘲笑起了许汉禹道:“你可真疼这孙女婿啊,比对自家老二还好,一个孩子哪里需要两套房,瞎来么这不是,浪费公共资源。” 许汉禹哼了声道:“说你们就是群文盲兵痞,你们还不服。扶不上墙。我跟你说,我这大孙女婿可不得了,他设计的房子住起来是真舒服。那里面门道之深,说了你也不懂。要有机会,带你去住几天,你就明白了。我这大孙女婿设计的家具什么的,这些洋人抢着来买呢。两套房算什么?回头房子一建,你们立马改口,要说这是咱们国家又出了一位天才……” “吹牛逼呢~” “哈哈哈哈……我还就不信了,回头我就去试试。” “试?别了,就你这吃饱了走几步能拉一裤兜的身子,还能去江南?安分待在疗养院吧,也就护士同志不嫌弃。” “老子只要能走,就啥邪都不信,你别拦我。” “得得得,真跟易城人说的猪头三似的,劝你还来劲了,狗东西……你们几个老王八蛋都给我等着,别动。” …… 第664章 一睡一个不吱声 许汉禹被这些犟种惹得有些生气。 吆喝骂了几句后,便起身离开。 再回来时,只见他扛着一沓东西下了楼。 几个护士见状连忙过来帮忙,结果要至少两个人才能勉强抬动。 乍看,就一沓木头板子。 许汉禹命令放下来,然后摆弄一阵后将其逐一展开。 他在弄着,累得胳膊酸的护士休息再也看着,一群浑身是伤的老头个个眼珠子紧盯着,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上面。 这玩意儿,在众人注视中,被一点点组装起来,调整好了结构。 这第一个模式,就是个中心靠前的模式。 许汉禹往上一趟,一群老头愣了愣,不禁嘟囔起来。 “就这?” “这折叠得还有点意思,像极了传说中的鲁班术。” “可这不就是一把摇椅么?” “是啊,不就是摇椅么?” “一把摇椅也好炫耀,当我们是乡下的狗,都没吃过牛肉么?” 第一个阶段,唯一惊艳的也就是这极致的折叠设计。 像许汉禹这样力气大的,自然可以一个人扛着。 他也不说话,知道“味大无需多盐”,装逼就要有个装逼的调调。 不说话装逼,这叫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躺完了,他起身,稍微提拉一下,改变下结构。 再躺上去一靠,顿时整个摇摇椅就横过来了。 胆子小的老头吓一跳,连忙伸手要去扶。 “别碰,看着。”许汉禹淡淡道。 然后他就在这上面用力前后晃动,但这摇摇椅变成摇摇床后,前后幅度变得有限,晃动还是晃动的,角度却很有限。 看着似乎是危如安卵,实则稳如泰山。 第三个阶段,往前拨正,变成一个稳稳倾斜在地面的卧榻,看似是座椅,实则如同沙发一样,身体是陷进去的。 第四个阶段,则是回正,变成一张舒适高大的办公靠背椅。 “奇淫巧技,不值一提。” 还是有人不服。 “来,你来试一试。”许汉禹也不生气,按着他就往上面坐。 这老头一开始还不屑来着,等坐了一会儿,享受许汉禹转换成的各种模式后就不说话了,众人一阵询问,听到的回答是呼噜声。 “别装死啊,起来。”其余老头不乐意了。 这老头不肯起来道:“老许,是不是兄弟。” 许汉禹想了想道:“不是。” “老许,你真不是个东西……你们先干嘛?!” 话没说完,这老头就被几个老头抬手抬脚抬起来,扔一边藤椅上去了。 其余人轮流着来躺靠,一睡一个不知声。 一圈儿七八个老头,尝试过程中睡着的有三四个,这就离谱。 过来看热闹的护士也被许汉禹摁着来试了试。 五个护士有三个也差点睡着,那个差点睡着的甚至有点不想起来。 很快,老许大孙女婿送了一把神奇折叠摇摇椅的事,就传遍了偌大高级军人疗养院,这事儿就连护士都能佐证。 至于许汉禹,给人试完后,他扛着就跑,把东西锁在了房间。 谁来问都不借。 气得原本关系好的几个老头出馊主意,造许汉禹黄谣,让老许开门接受调查,然后趁着开门瞬间就把椅子抢走,轮流放房间玩,不还了。 许汉禹那叫一个气啊,差点没和人打起来。 批评一下这些个老头吧…… 也没办法批评,都是顶级上司。 这里头最差的也是少将。 后来这事闹到元帅那里去了,某人打了个电话,让刘将军去管管,没两天就打报告说刘将军不守军纪,抢了东西就跑,至今未还。 打报告的人里头唯独没有许汉禹。 因为老头已经又弄了一把,放回家里乐呵着呢。 再逢明月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灼这些天完全没有休息时间,也没时间管别的事,整天不是在写东西,就是在写东西,偶尔没办法了,村里有解决不了的事才出一下面。 剩下的,就算是天授便利公交这事,他都只给了个大方向。 军马骡和车子已经就位,预先准备的人也培训好了,剩下的就是维稳旧的路线,开发新的路线,一点点拓展版图。 “教堂……帆船舫……酒店……” 如果不靠抄,哪怕他是熟练的设计师,光一份基础设计图,便不可能两天都出来,但是出了基础设计图后,还要效果图。 这效果图也就只能依靠戚苦玫了。 虽然她画的质感,明显要比许若谷差那么一截,可至少能达到许灼所需要的效果,这也够用,只是速度慢许多。 这第一个要出的帆船舫图纸,花了三天才出…… 这帆船舫的图纸,是给江南华岳大酒店的,有些事要趁早谈。 许延光这便宜老丈人打电话后的第三天中午,一辆硕大的军用卡车,开入了天授村刚全程铺完柏油路的双桥路,从五村路拐进来,一路直接开到了十七号门口,而这轮胎大,体格大的大卡车,也立马引来不少人围观。 只是来围观的,都被村委涌出来的干部驱走了。 卡车上一溜烟下来了主副驾驶两个司机,以及车厢里两个押车员。 四个人不仅仅都是军人,竟然还都配备了枪支。 车牌显示的却是易城本地。 许灼不懂这些。 只知道这车来之前,进入市内后,就有人打电话来了,让他做好准备。 一时间也有些懵。 “我是负责此事的负责人穆贵武,请问哪位是许灼同志。” 为首的军人年轻,肃穆,但也亲和自然。 他挺直腰杆,向一众村委干部打了招呼后进行敬礼询问。 所有人看向许灼,楚跃华道:“都散开吧,来两个人看住,别让其他人来捣乱,影响许书记的工作。” 众人散开,许灼走出来。 “你好穆贵武同志,我是许灼。”他与对方敬了礼,握手。 或许是因为太年轻的缘故,明显让这四人愣了下。 穆贵武有些不信邪,再次问道:“请问——你们村里有几个许灼?” “和您通过话的,贵武同志。”许灼笑道:“先前许延光同志,也就是伏冬同志,便和我通过话,说了事。是他托你们来帮忙的吧?” “呃……我们是许抗美同志这边和领导沟通下的命令……” “哦,那就是了,许抗美是三叔嘛。”许灼笑着道。 这下总算是确认了,但穆贵武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拿出一本本子,取出上面一张写着不少东西的单子递过来道:“你好,这是此次带来的货单,待会儿我们会一一卸货,您要清点确认完毕无误后,再进行签名。” “好,我先看看东西……” “没问题,东西放哪里?” “就往这间屋子里搬吧。” 许灼一看单子,上面笔迹很熟悉,是许延光的。 一眼一眼看下去,人不禁有些麻。 …… 第665章 一车礼物,一套红瓷 彩云南上等烟土六条。 接下来是……茅子,十几箱茅子,跟不要钱似的。 十几箱茅子,每一箱上面都贴了年份,还贴了一个特殊标志。 这些标志代表的是国家级场合宴请使用的,还有一些签名。 看到这些签名,许灼才特么傻眼了。 这些名字……怎么一个个都那么眼熟呢,这似乎是那些将领的…… 不过再往下看,不禁有些汗颜,里面有相当多的都是祭奠这些人存的。 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因为身体原因得戒掉了。 可这些他又舍不得给别人,尤其是一些人惦记着。 他就索性都托运过来给许灼,让他回头重要场合使用。 以上备注:阿桃,这是爷爷特地吩咐给你的,爷爷这辈子最爱茅子,你好好收着,是爷爷特地吩咐的,但你可别喝了。我知你不爱喝酒,但还是要吩咐一下。剩下还有我给你背着的白云边,北大仓,竹叶青,郎酒,汾酒,国台,五粮液,风味不同,也都是散装成箱。我不爱酱酒,想来人和人都是不同的。竹叶青是我心头好,汾酒也不错,国台和五粮液喝着也行。这些你拿来招待客人就好,都是人家平日里送我,很多都藏了十年起步,还有些都有两个你的年纪了。丫头不在身边,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贪杯,对身体不好——您岳父许延光。 一开始看到是许汉禹这狂热茅子粉,收集这么多茅子时,他就吓到了。 这种国宴级别的茅子,有些不一定国宴上用,但相关的档次做,肯定是要做出来的,随便拿一瓶放后世,不得好几万起步? 他这里却是两箱两箱地给,还注明收藏契机。 这收藏茅子还玩出花样来了。 然后看到最后,本来挺暖心的,没想到这便宜老丈人这么…… 看到结尾没绷住。 啥叫“您岳父”,这特么的还主动往脸上贴金的…… 诶不是,伏冬同志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还好意思是文人呢,当时怎么没看出来? 感觉还是老爷子许汉禹好点,瞧着脸皮薄,这父子俩差距真有点大。 再往下看—— 金瓜贡茶,即普洱龙凤茶团两个。 女儿茶八斤。 陈年茶膏八斤斤。 大师手工作大师湖笔书画俱全三套。 清墨及民墨,徽墨、松烟墨、油烟墨、漆烟墨、炭黑墨、朱砂墨、茶墨各八方,分作书画两用。 明宣纸,清宣纸,名坊所出,生熟宣各三刀,备注:阿桃,我也没多的,能找到的就这些,明宣还是从人家那里换来的——您岳父许延光。 古砚四方。 再往下,就是十八只霁红瓷器,一堆文玩字画,一堆没啥大用老掉牙的古籍,基本是用来装饰书房和家里的。 这些他扫了眼,也不想多看。 许若谷要是在,还能放一放,她不在,这些回头他都放地下室去。 不过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各种纪念章,有金的还有银的,都是几位伟人的,还有就是一些品相极好,包浆光润厚重的花钱,特别漂亮。 再则就是一些军阀时期各种金元、银元、纪念钱。 这背后注明了,是许延光自己的收藏,已经不玩了,还有些是他老婆闻星的嫁妆,以及闻星自己的收藏,也不玩了,全都送过来给他,就当许若谷嫁妆。 结尾当然又是特么的“您岳父许延光”。 “您岳父”三个字看得许灼好气又好笑。 不是,许若谷的嫁妆,你把她继母的陪嫁品拿过来,这算什么? 这东西拿过来了,回头许兮着出嫁咋办? 此外,整份礼单还有最后。 备注:阿桃,我有个重要同事,也是个厉害笔友,他听说你是我女婿,很想和你聊聊,赠送了你一整套茶具作为见面礼,给你写了信,你拿到信后立刻拆开来看,并进行回信,信务必封好,不必贴邮,交给穆贵武同志即可。 “请吧,东西有点多,我叫两个人来吧……” “不用,这些是任务。” 既然这么说了,许灼也很爽脆地给人地方。 这里头除了书籍,文房四宝,烟土可以放仓库,其余东西都只能回头由他自己,搬运到地下室去。 四个人原本要留一个人持枪守卫车的。 但村里真没啥好说的,安全得很,村委也主动过来维护。 就这样,一箱箱酒纷纷被抬入了十七号里头。 许灼清点完毕后,便又带着人去皮具小仓,木工小仓,篾编小仓拿东西,所有东西外加好几箱零食,香料,最后就是摩托车。 其余东西都还好说。 但当这些战士看到这辆摩托车时,一个个都不能淡定了。 这玩意儿……太前卫,太科幻,他们从未见过。 一通忙活,中午也过了。 许灼带他们吃饭,自己匆匆吃好,接过两个精致无比的黑底红纹漆木盒,便回到了书房,准备写回信。 打开黑底红纹漆木盒一看,最上面是一份“许灼同志亲启”的信。 下面是黄色丝绸加软木垫制成的瓷器。 两个盒子加起来,里面分别是一个茶壶六个茶杯,壶还是方壶,还有烟灰缸,茶缸,盖碗,碟子,调羹,筷子,炖盅,还有一套用于小酌的分酒器和酒盅,最后是个单独的压手杯。 都是白瓷底子,半薄瓷。 花纹太单调,不是桃花就是梅花,还都是红色,偶尔点一些叶绿。 不过画功还行。 瓷器上的图案既平整,又烧得很有层次。 看着朴素,淡雅,大气,不落俗。 就是这他茶具有很多了,这种白瓷什么的是真不行,喝茶久了有茶垢,清洗一下吧,就这方壶还难洗。 烟灰缸么,他不抽烟。 碟子么,他也不缺。 分酒器么,他不喝酒。 调羹,碗筷,炖盅,量太少,就一套两人份,他用不着。 他自己用的还是友谊商店里买的景德镇的。 这个东西品质瞧着不错,但也差不多。 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压手杯。 这个压手杯对于喝茶来说是真舒服,不过不配套。 这些东西再好,也比不过他拿着顾景舟,蒋蓉,汪寅仙这些大师的手工壶喝茶,这些壶再过个几十年,那个不是至少几十万? 这年头,也就他知道找地方捡漏。 …… 第666章 精致利己者的根 所以,拿走了信,所有东西看完就放入盒子里,把盒子放入地下室。 打开信件看,字还行吧,竟然是用毛笔写的,让他有些懵。 这都什么年代了? 不过先前也没和人写过信,这还是头一次,有点紧张。 仔细看了内容,都是些对于当下国情与时政的问题。 尽管事情问得很简单,可题目太大,不好回答。 这个人,倒是和他便宜老丈人不同,字里行间都是对未来的担忧。 笔名是:蜀文武。 “信已收到。文武兄目光独到,所念之担忧,即是现今华夏之困局。倘若此题未解,冒然改开,待时局变鱼龙起,世道将成问题的放大镜与照妖镜。只是,君之忧仍未到位。某不才,暂补充之一二……闻道有先后,问题无左右,但为屁民故,全始方得终。此以上所列之问题,我回头我做个表格附上。这是某对各种问题以国防民生意识等先后为标准,所作评估。内有标准之详细概述。以此为基准,便可看出这些问题于时世之主次。且有标准为权衡,也可知行方。至于问题之见解,屁股决定脑袋,位置决定思想。某也屁民,亦知晓些大势,还通些经商,当会从底层民生、中层经济商贾、上层意识结构三层,抒己愚见。若有不足与稚拙,君且一笑了之——” 他用钢笔写的,用起来比毛笔舒服很多。 在看完信件后,理清了这些问题背后的共通点,也就是逻辑,或者说主要矛盾就是民生与意识形态的取舍权衡,这问题就…… 也不好回答。 因为这些事就是一些看起来简单,但因为人复杂了,所以也极难回答,让所有人满意、甚至很难保证大部分人满意的问题。 他也只能说,可能会不满意的地方是哪里,好处是什么。 至于对“改开”的“态度”,他的回答就是“好,让大家一起投机倒把,让机会主义者,让走资派,让精致利己主义野蛮生长,人群逐渐劣币驱逐良币”,这他的论点,接下来就进行论述与举例,最后提出一些解决办法。 总之,他支持改开,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正常历史的往后。 应当做年度计划,每年都开放部分,不好的及时收回或调整,好的也要警惕,这种东西不是开玩笑,反正他不赞成现在。 至少不能完全改开。 后世的经验告诉他,八三年粤省江城研究所,就有完整的“光刻机计划”,但因为改开导致了类似种种对后世影响的巨大工程,完全失去养分,只能停止,从而埋雷,还有一些高科技则被人摸空子盗走。 他在信中就提及了“计算机”“光刻机”“新能源”的重要性。 但不是直接说。 新能源则用美仔的经济类型来作反向案例说明“卡脖子”。 至于“计算机”则用各个行业的运用和“红黑客攻防”作说明。 光刻机则用“半导体”发展趋势,摩尔定律的极限和“量子力学”来作说明,反正就是说未来是怎样的。 有些东西其实国外都有了,不必多疑惑。 如第一台计算机几栋房子那么大,可如今苹果电脑才多大? 按照半导体发展趋势和光刻机运用,电脑完全可以放在手上嘛。 然后电脑和电话机一合并,又会发生什么?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有些骇人听闻了,所以说了自己是一名“科幻小说爱好者”,具有一些科学知识和逻辑,只是基于这个给出了蓝图。 信件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 光制作问题评估标准和问题评估表格,就花了一个小时。 穆贵武等人吃好饭后,就被安排在了楼下待客室。 至于药染尘,被他暂时赶去了卧室,因为穆贵武说不能有别人在场。 他并不知道,穆贵武等人只留一人在主客厅,其余三人则离开,拿着相机对十七号一阵拍摄,从前拍到后,包括村子里的各种建筑和路面也是。 双桥路与双桥河,更是从门口一直拍到了靠近运河地段。 村里人见是军人,也就没敢过问。 一封信写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找了个大信封装好。 装好后他就有点后悔,交浅言深,这是大忌,自己说得太多了。 可穆贵武没有给他机会,敬了礼,向镇公社打了电话后开车走了。 许灼则收拾起各种东西,打开一楼楼梯下的地下室盖子,往里头搬运东西。 别说,没有许若谷帮忙,他一个人因为锻炼虽然不缺力气,可有很多地方仍旧是磕磕碰碰的,加之天热,难免一身臭汗。 大卡车走后不久,袁如辉摩托车后脚来了—— 却说冯国富自从被许灼忽悠,认定“健酒”这条路可走,且一条路走到黑开始,便像是个无情机器人,对许灼定下的计划疯狂执行。 不管有多困难,他都亲自跑东跑西,风雨无阻。 相较于袁如辉的消极,他真拼尽了全力。 可付出是巨大的,收获却是渺茫的。 他日推月推夜夜推的健酒,别说每天,每周也打通不了一个销售点,虽然每日增长份额,可这和他无关,和菜篮子工程强大的布置能力有关。 这还是许灼的手笔,直接把推酒这块交给了菜篮子工程。 当然,酒厂这里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只需要在事情成功后,把易城的健酒独家代理权给菜篮子工程。 这事,是许灼从中撮合,他也答应了。 毕竟菜篮子工程的能力确实比他们单打独斗强大。 只是与此同时,他也没和袁如辉一样消极怠工…… 袁如辉也不是完全消极怠工,他主要负责的不是外推,而是品控。 掌握配方,知道用料和药性的他,才是健酒品质的关键。 一切付出,也在折腾了几个月后,总算有了回报。 在许灼绞尽脑汁,对某些单位进行口诛笔伐后,健酒的名声悄然打开,接着就连如今红遍大江南北的《斩仙》也为健酒宣传了一波。 这直接让健酒的名声炸开,订单暴增。 百湾酒厂,因为健酒的缘故,产量开始提升,也从一个小小的三流酒厂都算不上的地方酒厂,一下跻身成易城三大酒厂之一。 名声上,碾压粮食白酒与易井坊两大本地老牌。 这种热度还在持续中。 随着底层销量打开,健酒的顶层酒的销量也增长,在菜篮子工程推动下,全市各大供销社,饭店,厂子里,单位里,都摆上了各种档次的健酒。 …… 第667章 但骆驼是死骆驼 尤其是本地人请客人吃饭,不拿出健酒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易城人。 冯国富这个一向自负自傲的人,也总算有了真正傲气的资本。 现在走出去,谁不叫他一声“冯总”。 先前他三番五次送礼托人都请不动的人,现在一个个主动找上门来巴结,尽管一贯傲气的他对这些人感到恶心,却还是该吃饭的吃饭,一个个接待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生意上的事还得生意方式来解决。 推杯换盏之间,便把尴尬搪塞过去。 或许是觉得没什么话可以聊,桌子上一阵寂静后,有人忽然说道:“冯总,最近有个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就是你们百湾镇的,距离你们厂也不远。” “冯总日理万机,哪里会在意那些小事……” “可不是小事,这件事还挺大的。天授村你们知道吗?” “就是在村里开大河,修大路,造大楼的那个?” “可不是么……” 冯国富心头突了下,不禁问道:“天授村怎么了?我有个朋友,正好在那。” “还能怎么样,遭了人眼红呗。被周围石门村,北泾村,东蔡村几个联合起来举报了,现在太湖公社地委下来调查了,是那个……胡英。对,是胡英。胡英这人是出了名的手腕强硬,这次天授村怕是要遭殃。” “天授村不会遭殃,他们不知道全书记背景么?” “天授村是不会遭殃,全为民在那,谁敢动?但别人呢?整条双桥路,柏油路面七百米长,外加一段天授长街,这些路弄完要两万块。开河要一万二三,就是三万二三。还有那栋楼,建得那么高,那么大,走在镇上抬眼都能看到。还有天授村那两栋并立的三层小白楼。这些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得五万块钱了吧?他一个村,就算人口有四千,又哪里来这么多钱?据说天授村有个小子,叫许灼的,年纪不大,倒是很会赚钱,还当了村生产委员。人家就直接拿他开刀了。” “你这不对。我听说是枪打出头鸟,这个许灼在五村集镇开了个炒货铺子,让自己爹妈经营,然后供销社刁难,直接被许灼当场整得脸都快没了。你们是不知道,那小子一张嘴不能把死人说活,但真能把活人说死。也是这事,让供销社很没面子,决定搞一搞这小子。于是,供销社已经把炒货铺告了上去。” 所有人目光纷纷看去,就见这人剔着牙,不疾不徐侃了起来。 “你这就瞎扯了,人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来搞你的。” “还是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回事吧——五村集镇原来是东蔡村的,东蔡村村长掏空财务搞投机倒把,弄得东蔡破产了。” “全为民就想去百湾镇公社里,把这块地买过来,变成天授村的。” “结果被人抢了。” “全为民生气啊,就自己拿了供销社经营权。” “那栋楼,就是全为民造的双桥菜市场。” “现在还没开始呢,因为双桥河修得太好,每天多少人直接来码头摆摊,是过去五村集镇人数的两三倍。” “那人把五村集镇抢过去后,就弄了大价钱,用水泥沙石,把整个五村集镇地面铺平了,厕所也给整好了。” “可愣是没多少人去,这可不就把人给急坏了嘛?” “五村集镇那个厕所小不说,还收费。” “双桥的,免费厕所有两个,不光大,而且每天有人冲洗打扫,干净卫生,那真是没的说,甚至有些人还会专门跑过去蹲坑。” “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了。” “在五村集镇开店的,除了炒货铺,其余的农具的,工具的,肉铺,副食品什么的,都是别村的。” “于是人家这才搞了个联合举报。” “天授村的河,路,楼,虽然是村里修建的,可钱是许灼赚的,怎么修建的图纸、人工以及流程,也都是许灼画好后来安排的。” “要不然,都多少年了,全为民自己要能搞早就搞了,关键是没能力。” “所以人家不能搞全为民,就只能搞这小子了。” 其余人听了一阵唏嘘。 不过这事儿能说的地方比较多。 “全为民好歹是个开国少将,怎么有人敢的?” “开国少将?开国少将会在乡下?” “甘祖昌,人家不放弃待遇回乡种田,带着老乡过日子了嘛?” “那是少数。” “少数不代表没有。” “全为民是例外,你还小,不知道。当年全为民是有机会封开国上将的,但他做的错事太多了。当年咱们不优待俘虏嘛?他把人家不光全杀了,还虐杀,有些一家老小都没放过。这事影响极其恶劣。关键是,他不是杀一户,他是杀了至少上百口。除此之外,他还把人家家里人给杀了,给炸了。虽然是在战争时期,但这直接造成了很多被动情况的产生。所以他其实是开国中将。再后来,打棒子的时候,不让他去他偏去,去了之后不服从指挥,带着人绕到人家大后方,专门逮着人家医疗队,运输队,伤兵营炸,不知多少人骂他是疯狗畜生的。国内发出调令把他弄回来,他玩失踪,一直到战争结束前,都要签协议了,他跑到人家大后方把一个将军连同人家警卫全绑了。你说这种无法无天,谁都管不住的,能怎么说?回国后别人都升官了,就他从中将变成少将。不过打阿三时,他干得确实漂亮。人家都是从前往后,朝人家首都打。他带着人从首都往前打,把阿三大后方给抄了。后来说要给他恢复军衔,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吵了一架,再然后就回到了双桥村当了书记,也和上面断了联系。听说最严重的时候,全为民被开除过一段时间的军籍,是真是假不知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问题是马是活马,骆驼是死骆驼——你知道谁出手了吗?邺京那边省领导,五村集镇背后的经理,是他亲戚,下来镀镀金的。谁还怕他全为民?许灼这小子基本要遭殃。虽然没什么危险,可估摸着前途要毁掉了。被人找个由头关起来,关个一段时间,等五村集镇起来了,双桥巷被压下去了……呵。” 冯国富听到这里说道:“人家要是找关系说和说和呢?” …… 第668章 你肯定要亏 “不可能。要说就说许灼这小子太硬气,先前人家找茬,就是给你脸了,你把门一关,啥事也没有。可他偏偏鸡蛋里挑骨头,不懂这人情世故,当面把供销社那点小把戏戳穿,打人脸。这人家能忍?既然你说手续不合法,你觉得占着道理硬气,那人家就给你看看,是道理硬气,还是后台硬气。回头坐牢是肯定的,日子不一定难过,但前途肯定尽毁。” 接下来的饭,冯国富已经没心情吃了。 往后几天他打电话找人,可一听说这事,最后都婉拒了。 区区下级公社的酒厂总经理,人脉再广也不过市里,可市里都扛不住压力,直接遵着省里的要求来办,他又能怎么办? 这就是天上神仙要打死凡人,不用开口,一个念头就行。 真就是屁民如蝼蚁,想折腾成什么样,就被折腾成什么样。 最后没办法,只能和袁如辉说了这事,让他想想办法。 袁如辉一听,二话不说就去找了许灼。 他能想什么办法? 于是,就有了这急急忙忙开车过来的事。 见了面后,他开门见山问了,许灼也事无巨细地说了,说完后拍了拍他肩膀,让他不用担心,说已经安置好一切。 袁如辉没有多问,能力有限,问了也白问。 要是他真有这个逆天能力,也不会混成现在这样子。 当然,回头还是会把这话带给冯国富的。 “一段时间没来,你们村还真是日新月异……这条双桥路,修得真不错。从震屁股的五村路下来,轮胎就跟吃了黄油似的,一路滑下来的,舒坦。这楼弄好了?怎么刷成了军绿色,不是菜市场吗?” 说完主要的事,袁如辉才重新打量起这个村。 一路过来,最显眼的就是这栋粉刷成军绿色的高楼了。 讲实话,颜色有点辣眼。 虽然很醒目吧,可他觉得完全没必要。 不说方圆百里,至少方圆十公里之内,抬眼就能看到的唯一建筑,就是这栋高楼了,可远看,如果是阴天,还没那两栋小白楼醒目。 军绿色虽然是绿色,可并不是那种外放型的鲜艳。 倒是楼顶,还插着避雷针,整栋楼不如避雷针抢眼。 “你看过我的图纸就知道了……你过来就没发现,这栋楼不是四方立柱型的,而是五边形吗?现在它盖瓦的屋顶,也是五边形,俯瞰是个五角星。” “不是吧?我怎么记得里面是中空的,这是个筒子楼?” “是中空的……也不算完全中空。一层楼不是菜市场嘛,菜市场是盖顶的,顶抬得比较高,回头里头会种上花草,形成二楼的内景花园。这个内景花园就是露天的。这样就解决了下雨天的问题。” “你这样弄就不怕楼板塌掉?这么多土加上树木,水……” “做好防水了,选的植物都是类似黄杨这样根系浅的,或者是灌木草皮。钢筋混凝土楼板,钢筋都是加粗钢筋,混凝土里也额外添了料,周围还额外增加了承重柱。回头把菜市场弄好,你再来参观。” “现在弄到什么程度了?” “刚镶嵌完所有玻璃窗,铺设好通风管道。粉刷暂时弄个简单粉刷,已经粉刷好了,剩下就是铺设金砖和贴瓷砖。工程人员配置是饱和状态,三天内全部弄完,并进行四十八小时通电通水实验。之后就等着干了,正式开设一楼菜市场,其余地方还要陆续进行招标。” 虽然楼底面积不大,但也有千把来平米。 没有人家商场那么大,可至少每层十几个摊位不能少吧? 卖菜的地方,是一楼中间区域,也就是筒子楼中间的空当。 筒子楼周围一圈的商铺间,所有铺面都空着。 原本是给肉摊之类入驻。 现在没这个必要了,得另外进行安置。 这些点的安置方式,就是天授村改制后的制度试行。 至于供销社经营权这块,其实也就是披着供销社的皮罢了。 光一层楼这些铺面和用水泥瓷砖搭建起来的内置摊点,就足够这个五村集镇的人来了,再往上的铺面要做什么,暂时还没想好。 这一层一层楼往上,空间实在太多。 很难想象,这些铺面要是全部开放……得要多少流量才能撑起运营。 外面还有一条直通顶楼广场的楼梯,这楼梯还没完全修好。 有些事全为民事后也考虑过,比如说…… “你这楼建那么多,供量远超过需量,就没想过过剩和亏损?真如你所说,回头一改开,那么多东西都放开了,你这……肯定要亏的。” “解决方法我都想好了,你放心,没有任何问题。” 袁如辉还要去安抚冯国富,闲拉忙扯了几句,便安逸地离开了。 不过他显然是对这条长长且宽阔的崭新柏油路,情有独钟。 离开前还开着这三轮摩托,来来回回路上兜了好几圈,爽够了才离开。 仿佛这辈子还是头回开这么好的路。 从双桥路离开后,直接到了煤渣铺就的五村路。 现在的五村路,还没双桥路宽,更没双桥路好。 从如此平顺的柏油路,拐入如此坎坷的五村路,袁如辉心情一下不美丽了,甚至有些愁云惨淡。 “倒也真是快……” 看着绿茸茸土墙里的庄田,偌大三亩地,纵深至少五米以上,总计至少一万几千立方的土,在十天之内靠着几百人的人力给挖好了。 目前正在用钢筋支模,加木板浇筑混凝土做基础。 按照这速度,十天可以做好基础,再十天就可以造出地坪和一层楼了。 按照速度,四个月能把楼骨造完,接下来两个月可以完成水电装修。 看起来速度快,不可思议,可费的工不少。 一天就几百个工,完全处于饱和状态。 一天的工资支出就达到了三百。 袁如辉看得不寒而栗。 这种恐怖的存在,也就许灼敢搞。 还是不问银行借钱地直接搞。 “回头再来,估计天授长街柏油路段能铺好,这就爽了……” 如今天授长街的毛水泥都铺好了,目前柏油还没打过去,因此路还被彻底封死着,村里人都很识趣,谁都没去碰。 不过双桥路开通后,每天过来“借道”的人又增加了不少。 …… 第669章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就算胡英来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冒头,甚至没公开自己身份,更不能叫停天授村建设,所以一切照旧不说,甚至因为双桥路全面开通的关系,每天来双桥河码头的人,从一千多,生生增加到了一千两三百。 刚开通那会儿,最多的时候,一千五百也是有的。 戚兰合速食店,又叫了两人,把店面加宽了一半,忙都忙不过来。 至于收入,日进斗金没的说了。 这也让背后的人咬牙切齿起来,甚至打电话过去催。 今天第三次接到电话的胡英,本来还想拖两天的,结果这电话却是省里直接下来的,一下整得他都有些不会了。 他就算再硬气,也没这个胆子直接和省里正面硬刚。 思忖过后,他道:“领导,这些天我已经取得了许灼同志的口供,目前正在调查取证,坐实这些事,还请领导再等等。” “嗯……胡英同志能力还是不错的。”电话那头总算温和许多。 胡英接着道:“领导,我这几天调查取证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也是这件事,耽误了我的时间,但不知道……” “你说。” “旁边有个五村集镇,不是镇子,是菜市场,背后是整个百湾镇公社第二大的供销社。这个五村集镇原本是土渣地面,一下雨泥泞不堪,脏乱差一片,地面也坑坑洼洼。可是五村集镇供销社这里做得非常好,自己筹钱,把整个地面做成了水泥地面,还划好了线,做好了摊点,连公厕都浇筑好了。这种事与旁边村子干的这种事,形成了鲜明对比。我想提议,对这五村集镇供销社经理进行嘉奖,这种充分发挥‘为人民服务’精神的同志,值得表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随即说道:“小题大作,这也是好大喜功。有的时候,真正的好事,与坏事,就是一线之隔。这种事做了,人家旁边村也有话要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把眼前事处理好就行了。” 胡英恭敬道:“是,领导。只是我有个小小提议,可以改变这种情况。” “你说。” “这事我们分三步走。第一步,邀请易城地方电台的记者过来,对天授村问题进行曝光,然后就看到了旁边五村集镇这情况。这次是捎带一下,重点还是曝光天授村严重的,不合规矩的问题行为。第二步,记者对五村集镇进行深入采访,公社里也对其进行表彰,让供销社这种为国为民、放低姿态为基层服务的精神,成为社会上所有干部的标杆。第三步,让地方大报纸来采访,巩固扩大战果。这么一来,天授村事情作为负面案例有了结果,五村集镇也得到了表扬,让全社会可以看到,什么才是正确做法,这是教科书式的案例啊。” “嗯,这想法可以,你去做吧,有什么困难嘛?” “这事不能刻意为之,我回头向我的上级提交内容,到时候让上级联系地方电台记者,有些事,事先还得打好招呼,所以……” “为国为民的事,哪有什么难处。这种难处,向组织提交就行。组织这边会准备好解决方案的。胡英同志啊,这事你就放开手去做吧。” “是,领导,我这就去弄。” 挂了电话,胡英找到了许灼。 两人稍微聊了几句,似乎协商完成了一个痛点。 就这样,当天下午,胡英就带着人开车回去了。 隔天,胡英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 胡英离开后,许灼回到书房,坐到药染尘对面,继续忙事。 药染尘看着许灼道:“许老师,你最近好像特别忙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你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许灼看着她,笑了笑:“没有。不过染尘,这两天稿子的事,你还是暂时得停一停。咱们两个抓紧把大纲分集细纲给做出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有相当一段时间吧,不出意外,我应该不会在家里待着。” “你要出差么?” “算吧……也不算,就是去班房里蹲一蹲,过几天安静日子。” 药染尘眼睛顿时瞪圆起来,她看着许灼的双眼里尽是担忧,直接放下笔,全神贯注聚焦在许灼身上道:“许老师,你犯了什么事?” “这事吧……”许灼本来不想和她说的,但她也是计划里非常重要一环,想了想,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药染尘有些生气道:“这不是官僚主义么?!我去曝光他,我们江电不怕。” “染尘,你曝光他,就算事情坐实了,他会得到什么惩罚?” “他……他损害人民利益,给自己家里人上位铺路,这……” “这不是人之常情么?你以为他没有任何功绩,能坐上邺京领导这位置?即便罪状坐实了,他撑死不过回去反省,降职调离。仅此而已,又能怎样?这次你是赢了,可他回头干个几年再回来,或者走时安排好后手,你能怎么办?这样的人,如今世道,不可能只有一条路。又是在省会,黑,白,绿,青,四道通吃。你没有一拳撂倒他的本事,就忍着不要出声了。” 黑白谁都懂,青和绿知道的不多。 绿是军方,青是司法。 没错,许灼面对的这老吊毛,地位实力是真的恐怖。 因为人家虽然算不上开国元勋,可也在过去各种国家大事中,捞了不少实打实的功绩,就这一点,便是普通人难以扳倒的存在。 “许老师……那怎么办?” 药染尘一听确实如此,她看着许灼平静的面孔,急得脸红。 然后,脸红着红着……眼圈也有点红了。 许灼笑着道:“我有个小小的计划,也需要你帮忙,就是眼下这件事,面对这种人,咱们要用人民的伟大力量击败他,让他明白什么叫无产阶级伟大铁拳,尝一尝自己被真正强权打倒的味道。” 随着许灼说话时在纸上指了指。 药染尘低头看去。 但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 第670章 大家一起来找茬 这年头,法院不多,整个太湖公社也就那么一个。 中午之前,许灼带着人和一些资料,就去了法院,参加庭审。 老妈什么的,他是没有带的,街上的店照开不误。 到了之后才发现,原告方五村集镇供销社并没有人来,只是请了个年轻的代理律师过来对簿公堂。 这年头法庭虽然已有些模样了,但模式还不成熟。 本质上还是县老爷审断。 主审旁边还有左右陪审,下方有两个书记员,一男一女,再下方就是原告方与相对的被告方,靠近墙角是一排椅子,都是空的。 这次开庭,无关人员不得进入,就这么几个人。 在经过初期的互相问话后,由主审法官拿起卷宗宣布,正式开始。 在宣读完整个庭会开始前的一些公正性宣告后,法官宣布了原告提出的各种罪名,然后由原告进行一一确认,确认完毕后由被告进行质证。 其实没这么专业和严肃。 法官怕许灼听不懂,就问许灼,对原告提出的,状告的,这些个罪名,他是否承认,如果不承认,又有哪些异议,可以提出。 讲真,许灼一开始挺紧张的。 可是在看到原告提出的这些“罪名”后,他笑了。 什么玩意儿,就这水平? 他这里合同各方面齐全,前面提出的违反政策、违反法律,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不过为了戏剧化一些,他还是决定不那么专业地指出漏洞。 在他与原告方辩论时,其中那个男书记员时不时看看他。 在他点头后,男书记员又低下头去写了起来。 “村里应该开始了吧,都按照计划行事,别给我出乱子啊……” 许灼这里轻松应对,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天授村。 早上八点多钟,一辆犹如长条面包型的小巴车,从城里驶入乡下,进入五村路后一直往前,直至看到一条双向四车道宽的崭新柏油路方才停下。 记者和司机拉开车门,看着外面,一阵愕然。 因为是新路的关系,市里的主路看起来都没这个好。 最重要的是,市里主路也是硬水泥路,而不是这黑色白线的柏油路。 质感上,看着就高级。 且道路左右,有规整的木栅栏不说,左右还整整齐齐栽种着油桐树。 这些油桐树不是新苗,但也不是大树,都是有两三年树龄的老苗。 树木所在的根基之处,还单独用石头砌了一列,与旁边菜田隔开。 “这路修得真好……” 司机都不禁感叹起来。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开进去吧,一会儿按照我说的,不用管太多,先进行取景拍摄,再做几个场景的摆拍,拍完就走。村民这里,我来应付。具体任务你们清楚吗?台长应该说明了吧?” “说了。” “去吧。” 这一车就是本地电台的记者团队。 车子驶入双桥巷,找了个地方停下后,自然有村民上来围观。 不过在看到车上的某个来人后,都笑了笑,不再言语。 “这河……真漂亮!” “这双桥路也不差,要风景有风景的,开到底下去看看。” “司机师傅,慢慢开,我探出窗做个移镜。” 车子一直开到了双桥路底部,出了村东头便不再是柏油路,而是水泥路。 路的左右,一边是宽敞干净的双桥河,一边是刚长出冬小麦的绿茸茸麦苗,一直到水泥路尽头,则是隔着一大片白茅草、芦苇、菖蒲之类湿地沼泽的运河,整块儿风景上面的优越性,简直无敌。 回到村里,记者和摄影师,方才逆向取景。 对码头那繁忙异常的情况,由大到小,由远及近进行拍摄。 往前行进中,录了原声,然后给速食店做了特写。 尤其是速食店老板娘戚兰合,在一众劳苦大众里就是鹤立鸡群。 不仅长得高,长得白,还长得漂亮,亲自待客尤其有亲和力。 给客人的速食,只多不少,看到小孩儿还会多添一点。 摄影助理特地上前排队购买,却被告知排队,然后很有秩序地排在队伍最后面,不过这也是为了取个镜头。 旁边跟着过来的人见状,上前和戚兰合打了招呼。 戚兰合点了点头,看了眼后,主动用油纸包了一套素食。 “真香啊……这什么东西,我倒是头次吃,别地方也没看到过啊。” 且不说这个人满为患的速食店,便是偌大的码头,拥拥攘攘千把来人,也都是左进右出,井然有序——有穿着制服的村干部维持秩序。 最让记者诧异的是,这么好这么新的地方摆摊,竟然不收费。 不仅不收费,附近厕所都是免费的,有人在维持秩序。 记者摄影师吃着,继续往前走。 到了养殖场后,有人和孟钱多打招呼,便放人进去拍了起来。 “这农村怎么有这么大的养殖场,咦,这……” 摄影助理正感叹时,就看到关在笼子里的鸡产了蛋,一颗颗鸡蛋从笼子内滚落出来,直接到了笼边铁丝槽里。 孟钱多亲自拿着篮子过来,一次性把满满当当的鸡蛋收走。 接着展示如何补充饲料,补充水源,打扫卫生之类。 “这小小的乡下也太先进了吧……” “你少说两句,有些地方录音呢。”记者提醒道:“少见多怪。” 其实她内心也受到了百万暴击。 易城里头也没有这么先进的。 她就不明白这么好的东西,城市里为什么不搞 养殖场她不是没有拍摄过。 可这里一进来,通风极好不说,味道还几乎没有。 如此干净敞亮的养殖场,还是头回见。 农家养殖场,一次性养几千只上万只的不是没有,可先不说那股味道了,光是一进去那股子热气,都能把人原地抬走。 拍完了养殖场,转身往零食工厂拍。 零食工厂里早做了准备。 所有人穿上了洁白的工作服,厨师帽子,手套,袖套,井然有序生产。 工厂这里只能粗略拍一拍大概生产,还有出货,不能拍摄细节。 切土豆片的厚薄,清洗,焯水,油炸这些,对外界来说还都是秘密。 “我有个问题,你们这个厂油炸过后要换新油,老油去哪里了?” 记者转了一圈,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 …… 第671章 战斗打响第一仗必须输 “老油那东西要进行过滤,放入面粉炸,面粉能把脏东西吸走,过滤。油渣拿来作鸡饲料。练过几遍的油,颜色太深,不适合再用。再吃的话会对人体有危害,不符合我们的安全卫生标准。我们会把它放到香料流水线里去做肥皂。” “油能做肥皂?” 很显然,这个记者不是穿越的,也没刷过各种手工小视频。 在听到这段描述后,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似的。 “就是皂化反应嘛,肥皂的主要原料就是油啊,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后,便赶赴那栋刷成军绿色、阳光下硬朗笔挺的大楼,他们称之为“双桥大楼”,其实是菜市场的地方。 他们进入一层楼拍摄,又上二楼三楼大概取景。 最后直接循着最外面的旋转楼梯,来到了楼顶,举着摄像机对整个双桥巷、天授村、乃至于周边村落进行大全景俯拍。 不得不说,风景是真的好。 虽然楼顶没有完全建成,这里风也不小。 但不难想象等这里建成,本地人来吃完晚饭散步纳凉,该是多好。 双桥菜市场拍完了,又进入十七号和村委进行拍摄。 讲真,饶是记者摄影师见多识广,一进入十七号,都感觉像是穿越了,来到了另一番天地,这里的干净,卫生,先进,优雅,又不像洋房那么高高在上,给人感觉就是莫名的恬静和舒服。 这种感觉,甚至直接溢出了镜头,能够通过画面感受到。 当然,由于事先做好的准备,家里这些布套都被摘了。 等记者采访完后,楼上的药染尘还要一个一个进行套上。 由于是先拍的十七号,再拍的村委,一下便感觉村委要落后得多。 可处处细节与他们见过的那些地方相比,却也要好上不知凡几。 至少普通公社里,完全没这么朴素漂亮。 记者进入时,村干部们正在给村民们解决问题。 楚跃华那对村民放低姿态,谦和温煦的模样,正好被放入镜头了。 在村民得到满意答案,笑呵呵离开后,才开始对其进行采访。 当然,也仅仅是问了几个看似简单,实则要用来嵌合到之后新闻稿陈述中,进行“断章取义”的,这些楚跃华心里也清楚。 双一队走完了,还要去双二队那的皮具小仓,木工小仓,篾编小仓拍摄。 全部走完,记者们马不停蹄,匆匆往旁边五村集镇菜市场跑。 到这里时,记者组都呆住了。 “这……就这?”摄影助理傻眼了:“这地方还要咱们‘一不小心’给重点照顾一下?这里哪有一点比得上双桥巷?” “谁叫人家有背景呢,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人情世故,这些东西到哪里都少不了。拍吧,拍吧……” 五村集镇菜市场,比起其他地方也的确好很多。 第一眼盘过去,就是煤渣大路旁边的巨大水泥平地,上面划好了线,一个摊点一个摊点,都有人在里面卖菜,但市场看着就是闹哄哄的,杂乱无章。 原本还想找个好的角度美化一下的——摄影师又不傻。 这种事儿,又不是几十年后才有的。 结果找了半天,愣是没找什么好一点的。 甚至还拍到了好几个买卖双方吵架的镜头。 一时间,记者组就感觉像吃了苍蝇似的。 不过当记者嘛,到处跑,别说这种事,再腌臜再离谱的也见得多了。 在好一阵适应后,千难万难取了景,便立刻回去组织了新闻稿。 记者离开时,许灼也结束了庭审回到了村里。 一切就和日常没什么两样,这也是他和所有人做的约定——不扰民。 当天晚上七点,一则地方新闻经由电视和广播播出,传遍整个易城。 新闻花了很大的篇幅和时长,重点批评了百湾镇公社天授村违规乱建,铺张浪费,违规违纪等等,总归没有一句好话。 但开篇颇值得玩味。 “本台接到群众举报,根据上级领导指示深入当地进行采访……” 后面所有的事都不及开头这段重要。 待这件事报到末尾,方才把五村集镇拿出来晾一晾,表扬一下,说这里的供销社干部如何尽职尽责,为公为民,考虑周到之类。 “许书记,官司怎样?” “正式的还没批下来呢,就叫上了,回头要这要落不下来就好玩喽。” “不至于,老书记出手,不用担心。” “官司十有八九是要输的。” “你不是说稳赢吗?” “我在场面上肯定是赢的,证词证据之类俱全……早就想过这一天,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是没想到真闹起来,这事会直接上法院。最终怎么判,那不是我说了算,而且我本来就是被告,处于被动。” “那怎么办?要不要老书记出面敲打一下?” “真要出面,不用全书记,我自己找人就行……现在关键是,我必须要输,法庭上不输,那回头我输大了。” 村委里,许灼和楚跃华坐在广播室聊天。 广播室的广播时间已经过了,眼下正在放新闻。 这地方新闻他没有进行对全村播报,就是两人在这里听着。 听完了,对于结果笑了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新闻报导播出后,村委又接到了不少电话,这里面有公社的,也有一些不明身份认识打来询问的,问这问那的不少,甚至有询问买卖的,其中只有四个是许灼的电话,一个是薛培春打来的,一个是杨澄禄,一个是叶维新和他女儿叶安巧,最后一个就是冯国富的。 郑新国和郭昆不会打过来,许灼早已打过去通过了气。 这些人都比较担心许灼。 结果弄了半天,都是许灼在宽慰他们。 焦灼中又透着一丝无奈。 尤其是薛培春,足足问了许灼五遍,要不要他帮忙。 许灼也回答了五遍,不需要,他能搞定。 事实上这进程还是有点慢。 隔天早上,《易城日报》头版头条,大肆宣扬了“百湾镇天授村违规乱建”的报道,图片加上内容陈述,再加批评议论,足足占了整整两页报纸。 不过第一页是批评,第二页就是作为“正面教材”的五村集镇菜市场。 …… 第672章 可木兆老师进宫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华东日报》的记者正好和百湾镇公社给五村集镇供销社送锦旗的队伍一同过来,这边先对五村集镇进行大肆采访后,接着又附带着去采访了一下“天授村”。 其实记者本来也是要跟风采访,看看怎么回事的。 结果一看双桥巷这样子,和文字内容完全不一样,便觉得这事儿有猫腻,小一阵商量后,还是敷衍一下,任务上带一带就走了。 其余的回去再说。 不过,天授村从八九点开始,来的陌生面孔就不少。 人流量从一千二左右,直接暴涨到了一千五六。 很多人是从海城,吊州,姑苏之类地方凑热闹赶来看看的,几乎就是闻着味道来了,里面有相当部分,都是易城本地人。 来了之后,他们能够搭载的交通工具,也就是“天授便利公交”。 要不然好几公里的路走起来,对这些城里人来说,和杀猪没区别。 这东西虽然不及城里有轨公交那么好,味道也有些重,但是方便性没的说,在江南这样富裕的地方,乡下与城里之间,仍旧没有公交,平均双腿的年代,天授却组织起了这样的军马骡公交方便人,别说海城来的人了,就算是易城本地城里人下乡搭乘一下,都觉得很是不错。 晚些时候,还来了两三波记者。 这些记者就比较有意思了。 本来他们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说是跟风报道,看看天授村实情。 总归要褒扬值得褒扬的,贬斥必须要贬斥的。 结果看了看五村集镇,又看看天授村,一时间有些迷茫和凌乱。 最后只是在天授村进行了拍摄。 然后对五村集镇进行了惯例性的报道。 其中《江南晚报》和江电的记者是一起来的,两处的记者是一个组,不过江电主负责拍摄记录和采访,江报则主要是撰稿记录所见所闻。 这一组的记者,摄影师,客玉评早就打过关系了。 他们要进行最详细、鞭辟入里的报道,这两天会住下来。 住到——许灼被关进去。 值得一提的是,江电的记者是认识药染尘的——药染尘现在也是台里的大红人了,不认识的太少,谁人不知《海城旧事》? 不过最让他们吃惊的还是…… 药染尘药大编辑,不是出差到作者那里工作了吗? 那作者……诶? 江电的记者摄影们一合计,便得出了难以置信的事实。 于是私底下询问。 在猜测得到验证的那一刹那,才是他们最难以置信的时刻。 他们万万没想到,许灼竟然就是作者,还是缔造了全新广播剧形式的那个策划,这简直……天方夜谭。 哪怕许灼再年长个三四岁,十九二十来岁,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天才。 现在,那简直就是妖孽。 关键这次事件中,许灼还是核心人物。 “我和你们说,许老师的事可别乱说,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些事,目前他的身份还处于保密之中。” 药染尘千叮咛万嘱咐,可总不乏好事的。 江电这里本来就和江报这里不陌生。 趁着吃饭,便凑上去炫耀这个消息。 江报的人起初愣了愣,说道:“弄错了吧,许灼同志就是可木兆啊,就是写《斩仙》的作者,不是《海城旧事》。” 江电这里的人被说得一愣,顿了顿道:“我看你们才是弄错了。药染尘知道吗,就是负责《海城旧事》的责编,她现在就在小白房呢。小白房是谁的?不就是许灼的嘛。许灼就是《海城旧事》的作者,这可是她亲口说的。” “不是吧……许灼就是可木兆,也是我们客总亲口说的,两人通话时我还在场来着,下来之前我们都聊过,这事……” 忽然,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好像意识到了…… 自己正在经历一件最离谱的事。 十月一号,国庆节。 九月三十号这天,判决书下来了。 许灼败诉,理由是合同不符合法律,公平性有问题,不成立。 看到这东西,许灼笑着松了一口气。 离谱也得有个度,法庭竟然没进行二次取证了解,进行二次开庭质证。 明明第一次庭审时,一群人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染尘,你几号回去?” 收起判决书,许灼敲开书房门问道。 “许老师,明天就国庆了,我们放假三天啊。等放完假我再回去吧,正好趁着能在你这里好吃好喝好住,顺便多攒些稿子,也不亏。” 八零年的公休是这样的,元旦一天,五一一天,国庆三天,春节两天。 全年加起来七天节假日放假。 国庆三天,也是顶顶长假了……对于劳动人民来说。 至少对乡下人来说,基本没假期。 甚至也不想放什么假。 放假了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不放假干活有钱不说,还能聊天,无无聊。 最主要的是,许灼建设的厂子都管饭。 许灼笑了笑,直接将十七号钥匙丢给她。 “那麻烦你这几天看家。” 药染尘一愣,不禁起身担忧道:“许老师,你真的要进去?” “呃……不能让人家为难啊,我要不进去,有些人能安心过好最后一个国庆节么,你说对不对?” “好吧……可我这要怎么找你?” “直接找老孟,你认识的,让他带你来找我。” “要是……要是若谷姐回来了,那怎么说?” “她……”许灼沉默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她不会回来了。” 说是十月一号,其实哪能啊。 九月三十号晚上,许灼在十七号做了顿晚饭,和药染尘一起吃完,便等来了接他的胡英和蔡淳。 装好洗漱用品换洗衣物,背上八一双肩包,上了胡英的车。 作别了在门口挥手的药染尘,开到了拘留所。 这里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单独的干净房间。 除了活动范围有限,其余都没问题。 “那么……假后见?”许灼笑着对胡英道。 胡英脸色一直沉着,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他看着许灼道:“这事你有几成把握?” “嗯……六成吧,我并不担心那谁,我担心的是更上面态度。但你放心,我做这种事,手里又不可能只有一张牌。去吧,不要急。” 人走后,铁窗里也安静了下来。 …… 第673章 《遗毒》 除了有些因为隔绝信息带来的不安,其余没什么不好的。 甚至吃的东西,也是蔡淳每天带来的卤肉烧鸡,酱牛肉什么的。 偶尔蔡淳还和他还一起小酌几杯,喝喝酒。 真特么应了那句“到这里就跟回家了一样,没什么不好的”。 最重要的,这里是“龙场”,他也能安安静静地写东西。 而外面,在他提前安排之下,悄然开始翻天覆地。 早在九月二十五日,光明报和人报,共同发表了一篇名为《遗毒》的文章,内容不多,洋洋洒洒三千字。 但是字字珠玑,直接对着当前华夏官场、国营情况开喷。 其中尤其拿江南邺京和易城点了点。 都知道这是中央的态度,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听中央的。 很快,二十六号各处报纸都出现了相关的,以“论证”为名的反击。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 要知道发表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伏冬”。 被伏冬骂的这些人,以及反击的人,都和伏冬认识。 里面不乏伏冬的晚辈和前辈。 这简直炸了。 不过同一天,《北平日报》上出现了一篇名为《祸害遗千年》的文章,似乎对各种所谓的“论证”早有预料,直接对要论证的点进行了预见性的反击,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支持《遗毒》的《祸害遗千年》的作者,竟然是很久不见的“桃灼其华”,也就是“伏冬”的老对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同一天的《华东日报》上,又出现了一篇文章。 其名字是《论“遗毒”狗屁不是》,作者是“破壁人”。 看标题以为是攻讦,拿起报纸一看,好嘛,这是明里暗里地嘲讽《遗毒》中所说的那些“新官僚主义”,各种阴阳,辛辣讽刺。 果然,一如既往符合“破壁人”的文风。 而以《遗毒》为首引起的报纸骂战,在这几天几乎和“五村集镇”成了两大主角,因为江南的各大报纸也过来报导,赞扬了“五村集镇”的改变,两三天后的报纸内容,开始出现五村集镇供销社总经理的名字,以及专访记录。 内容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车轱辘话。 乍一看好像《遗毒》和“五村集镇”毫不相关。 也没人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 九月二十九日,许灼给所有的“天授便利公交”车厢上,贴上了“双桥菜市场开业大酬宾”的横幅和内容。 九月三十日,双桥河封河,理由是整改。 正导致了大量到来的人,只能去五村集镇。 五村集镇供销社这里知道后,开心不已。 事实上,这一天,都是全为民、楚跃华加上许灼,这些天授村干部们,对整个菜市场一层进行检查和彩排。 双桥菜市场一层,是真正的菜市场。 所有摊位,店面,在改制大会那天结束后,全村就在准备了。 村里谁不种田,谁没有多余的蔬菜? 但这远远是不够的。 除了蔬菜,肉类,禽类,蛋类,熟肉,腊肉之类,还有很多商铺。 这些商铺,就是各种专卖店。 供销社就是百货商店,各种东西都有,却是杂而不精。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店面有限。 像是城里的百货商场,那就不一样了,一个店面一类东西,又多又精。 许灼梳理了要开设店面的门类,楚跃华去统计,全为民搞定了一些偏僻的门道,剩下的就是负责店的店长和店员两种人的招聘。 优先考虑村里人,进行资质筛选。 三十号一整天下来,总算把所有铺面都搞定了。 五村集镇有的,双桥菜市场有,五村集镇没有的,双桥菜市场也有。 双桥菜市场对标的不是镇菜市场,而是百货商店。 但百货商店需求面对的是城市,五村集镇面对的是乡下周边。 这里面有些地方肯定要进行筛选和删除的。 比方说——电器。 三十号下午的公交车,就让人带上了吆喝。 十月一号,报纸上骂战仍旧在持续,对“五村集镇”的褒奖那是一天火过一天,但这并不妨碍天授村双桥菜市场挂满百子炮和大炮仗进行开业,甚至由于新闻的原因,很多人都来五村集镇参观,顺便…… 就是顺便啊,瞟了一眼双桥巷。 双桥菜市场开业时间,早上八点十八分。 待开业剪彩完毕,全为民带着村干部就在楼顶进行撒糖。 这门口足足挤了几千人,糖也是几十斤几十斤地甩。 有些人拿了糖就跑了。 这也好,至少可以让更多人进入菜市场不用挤。 由于报纸上对“五村集镇”的大肆报道,加上“天授便利公交”的缘故,不少人慕名而来,乘船或者乘火车,乘船的到了之后就下船,那也是在双桥河码头下的船,乘火车的到了百湾镇火车站,过来还是得乘“天授便利公交”。 大部分人来的时候,到了双桥河,还以为这里就是“五村集镇”。 打听后,一听说不是,便立马走开了。 毕竟天授村可是批评对象嘛,巴不得离远一点。 结果经过人的指点去了五村集镇,到了之后看到那情况后,心里面又立刻有了落差,忍不住拿天授村和五村集镇比一比。 这货比货得扔啊。 五村集镇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菜市场么? 看起来人多,实则一塌糊涂的,管理相当之胡乱。 也有人维持秩序,但全然不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好,因为这维持秩序的人,很多都是吆喝恐吓,暴力执法。 有些人看不过,当即扭头就走。 来了也不能白来,就去双桥菜市场逛逛吧。 还有的呢,硬着头皮去试一试。 体验完后,自然后悔大于好感。 但不管怎么样,五村集镇也因为报纸的缘故,人流量快上千了。 如此热闹的情形,也让供销社幕后总经理高兴得喜上眉梢。 人与人的差别,在这里就能体现了。 全为民始终派人盯着五村集镇这里的情况,但是这个供销社经理呢,就是只看着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沾沾自喜。 但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这里还在陪同记者,摄影师进行拍摄。 这种热闹的情形,一定得记录下来,做成新闻,火上浇油。 以此来彰显五村集镇的正确和成功。 这事儿一天下来也近乎闹麻了。 五村集镇这里,也就维持了上午半天,人流量开始大幅减少。 这种都是正常的,逛菜市场买菜是为了回去烧菜,又不是来逛街。 可双桥菜市场这里便有些不正常。 …… 第674章 足不出牢,操控风云 一早上卖得不是很火,但各处商店里的东西却补货了几次。 即便到了中午,菜市场内围摊位,都拉上伸缩门,盖上了油布收摊了,也没多少买菜的人了,还是有很多人在外围一圈各处商店逛。 外面有很多店面,都开设成了“面馆”“盖浇饭”“鸡米饭”店。 这些店都归类在双桥菜市场供销社供应饭店名下,里面也是人满为患。 虽然都是要票的,可因为开业原因,今天一缕票减半,明天开始票虽然也减半,但价格上会有所提升。 还有些人,则跑去了刚修好的楼顶天台看看。 这样的人还不少,天台这里人满为患。 好在许灼早有先见之明,特地强调了这里的稳固性,对防护等都作了加强,比如抬高护栏,将护栏做成镂空,边上用木框做成花坛栽种爬藤类植物,诸如山蔷薇这种带满刺的玩意儿,让人保持距离同时,又不至于空旷单调。 楼顶也有厕所和垃圾桶,还有可以躺着的人工草坪。 这人工草坪里的草,不是什么足球场的草。 许灼暂时弄不到,就弄了麦苗,这玩意儿抗倒伏也经碾。 来这里的人不只有本地人,外地人,掺杂着一些老外。 几乎所有外来人,都对小小乡下起如此高楼兴趣不已。 人群中拍照的还不少。 当然,原本挑着担过来卖菜的,今天为了不影响人行动,也都被特许免费进入菜市场售卖三天,过了国庆便不再有这待遇。 也就在今天,所有报纸都在称颂着“五村集镇”时,有一份报纸出现了不同的声音,那就是《江南晚报》。 上面首先放出了一篇《何处流毒》,作者是大名鼎鼎的佚名。 这篇文章一方面响应了北方光明报与人报,一方面也回应了华东报,等于是作了一番深入总结,很理性地批判,而不是单独地抨击,另一方面,又用这种结果来论证了邺京这块地方,自古以来至今的风气。 旁敲侧击地在说,报纸上说的都是你们。 这篇报纸发出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 主要是这些天骂战太猛,吃瓜的都看麻了。 这种总结双方的有啥看的。 至于批评邺京风气的,那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人报与光明报都点过了,缺你一个落井下石跟风的? 当然,邺京这里还是打电话来报社进行了询问。 接电话的是社长,但社长一听得罪不起,直接转接给了客玉评。 客玉评拿到电话后直接给了一句“你们好好自省自查,不要一出问题就问别人,别人看破不说破,不代表你们可以装糊涂”,随后挂断。 十月二号,《江南晚报》又发了一篇文章,是论“天授村”与“五村集镇”的,其中也客观阐述了两处的情况,并没有太多阴阳,有的只是拿出各种采访证词与拍摄到图片的对比。 十月三号,又是《江南晚报》,再次发布了一篇大篇幅文章。 其中只有对“天授村”的描述与各种称颂。 而恰恰是这么一篇文章,就在整个江南地区掀起了一股骇浪。 原本主流风气都是对天授村批评,和对五村集镇赞扬的,但这篇文章过后,各处报纸和舆论都出现了改观,最先变动的则是华东报。 发布的是一篇作者破壁人的《五村集镇好,是真滴好》。 这篇文章一如既往地阴阳嘲讽,引经据典地用各种古今中外典例来骂。 一般人看了看,也就把这些当个“爽文”来看。 毕竟“破壁人”的文章,骂人是真的厉害。 可有一定文化水平的人看,越看越觉得不对,这些举出来的例子,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其中的主角都有裙带关系。 这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很显然,什么都不如天授村的五村集镇,可以被一波火过一波的大肆报道,这背后原因并不简单。 随后一些小报纸上就出现了五村集镇的各种分析。 这些分析,不管分析来去,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五村集镇供销社背后的人,和最上面的领导,是亲戚。 正道消息不一定够正,但小道消息一定够野。 这猜测什么裙带关系的都有,几乎把人类能够想到的关系都给例全了。 事情很快传到了五村集镇背后,以及邺京那边。 两方一合计,觉得都是小道消息,抓难抓,不如放了。 只要所有正经报纸没问题就行。 是的,只要官方不承认,那这些都是风言风语。 为此各处本地报纸又出现了一系列“澄清”类内容。 包括易城报。 也包括华东报。 唯有江报,始终没发表任何言论。 因为江报作为影响力相当大的官媒,其本身真正作用,其实是印发《斩仙》这套小说给所有人看,大家看江报不是来看新闻的。 而这几天,《斩仙》的内容也出现了奇怪走向。 其中出现了一个让人无比心痛,又无比纠结的情节——主角的好兄弟,当初和主角一样从村里走出来的,因为天地变动,在东海出现了一条“紫金龙”为祸人间,于是拿着“南疆翠玉”做成的斩龙剑,去孤身战龙,替天行道,结果拼死将龙杀死后,自身吸收了龙血,化为了新的紫金龙为祸人间。 和过去纯粹作恶的紫金龙不同,这条紫金龙更加“邪恶”。 那过去暴虐无道,动不动杀人放火的紫金龙,只能称得上是“恶”。 而主角好兄弟化身的紫金龙,却自称“圣龙”,会守护一方和平,保护本地风调雨顺,让这里六畜兴旺,早生贵子,然后把带领本地百姓,把原本供奉紫金龙的供品数量给打下来,以此获得百姓们拥护。 可时间长了,百姓们仍旧苦不堪言。 他就玩贼喊捉贼,养寇自重的游戏,还让自己的儿子“蛟兀”去扮演斩妖除魔的“圣使”,以此来聚拢民心。 故事发展到十月三号这天更新的内容为止。 节点正好卡在了主角前往东海。 十月三号这天,在蹲班房的许灼格外忙碌。 一早上他先是见了药染尘。 蔡淳把办公室让给两人,两人就在办公室里核对稿子。 结束后,药染尘把十七号钥匙放在桌上,有些不舍。 “许老师,我下午就要回去了,唉……这次你没法送我了。” “抱歉,没法送你了。”许灼眯眼看着药染尘道:“下次你来,我可以好好招待你。其实这次也算是把你拉过来当苦力了。苦一苦你,替我走这么一遭。虽说有些事好饭不怕晚,但有些事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 “许老师,下回我来,能自己挑房间住吗?” “行,都答应你。” 送走了药染尘,他这里才松一口气,又有人来了——茅淳珊。 …… 第675章 戏龙逗虎,斡旋风云 茅淳珊提着饭盒来的。 这些天她也不知道哪里打听来的消息,每天都过来送饭菜。 他也顶多就提过一嘴自己这几天不在,让阿山暂时别来的话。 其余的也没多说。 当然,茅淳珊来别的也不多说,就只说目前双桥巷和五村集镇的情况。 就像是汇报工作似的。 “太湖公社那里来人,想让咱们这里停工。” “全书记提前从百湾镇公社那里得到消息,找了些人,把人拦在了半路。” “天授长街这边抢工,提前完成了路浇筑。” “那些人到了之后,木已成舟,有个憨憨还说让我们拆掉。” “还有的说,让已经在建的天杏楼和庄田也停工。” “不过这些咱们都是有合法合规审批的,他们不占理。” “吵了一阵后,这些人回去路上又遭了秧。” 许灼问全为民怎么拦人的,他都想不出怎么才能把人拦在半路好几天。 才得知,老头蔫坏,直接让人泼大粪。 这些人来的时候泼了一身,回去的时候又遭了一身。 由此看来,全为民是真的急了,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临走时这些人还扬言,再来要带拆迁队。 全为民气得差点冲进屋子找步枪把人给毙了。 在双桥路,人家狗拉屎撒尿都被挂在树上被他活活抽死,竟然还有人敢在他这里提拆迁这种事,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太岁头上动土么? 以全为民的性子,真发起狠来,大不了一个人拿枪崩了全部。 回头一命抵一命罢了,反正他觉得自己是赚麻了。 对于这种生于晚清,长于民国,一路吃了不知多少苦杀出来的老头来说,早就活够了,杀人都杀麻了,何况是几个“反动分子”。 “你去找楚跃华,让他劝劝老头。” “老头年纪大了,不能动气。” “这些人吃点大粪不算什么。” “真死了,事情就闹大了。” 全为民在地方公社的影响力不小。 至少百湾镇公社这里,都在明摆着抗命。 否则来的就不是一级公社这些人了。 一级公社跨过镇公社来搞事,这力量肯定是不行的。 镇公社不光不帮,还在使绊子。 这么来看,只是他是个软柿子罢了,全为民的硬还是挺出名的。 “你什么时候出去?”聊了一阵,茅淳珊忽然问道。 许灼看着她道:“就这几天了……” 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把口袋里的一把钥匙掏出来,递过去。 “十七号的钥匙,帮忙交给我妈……” “算了,你自己拿着吧,回头我问你要。” “我妈还不知道我进来了,这事儿你还是得保密。” 茅淳珊接过钥匙,有些紧张:“你不怕我去偷东西啊?” “拿吧。”许灼吃干净饭菜,慢慢收起来,递给茅淳珊道:“那不叫偷,算是这些天饭钱,都是我欠你的。” “那欠着吧……”茅淳珊拿走饭菜盒子便走了。 晚些时候郭昆来了。 好二哥亲自送来了报纸,还跟他说了一件事。 “那事儿成了,一切尽在掌握中,证据什么也都留下了,你什么时候出来?” “不急,我跟你说下流程,你就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了——” 与郭昆聊完后,他便拿着报纸回牢房看了起来。 事情还在不疾不徐的发酵中。 十月四号,楚跃华找了过来,说海城和北平分别来了电话,都是来找他定家具的,同时又希望价格便宜。 海城那里打来电话的是唐宪生。 北平则是他便宜老丈人许延光。 隐晦地来说,就是都是官方预定的家具款式,不光需要你成本价出一下,还希望你能另外做下设计改动,将其成居家类型,办公类型,变得更加大气磅礴一点,变成那种大型场合的会客类型。 这特么就是五彩斑斓的黑。 具体需要的家具种类和尺寸,运用场合,楚跃华也拿过来了。 许灼看了看后,表示问题不大,就是挺吃亏的。 “哦对了,还有件事,许延光同志让我告诉你,专利法通过分类分级,已经完成了拟定,目前已经公开和下发,易城这里有限,但具体落下来,估计还得等一个礼拜,如果有些事为难,你可以拖一拖。” “嗯,可以,知道了。” 接下来三天,天授村和五村集镇在报纸上的风波,似乎暂时过了,而关于北方引起的骂战,互相攻讦,还在继续。 对于这种事,虽然头版头条,不过大家看了个乐也就行了。 真正要看,还是得看《斩仙》最新的“屠龙者篇”。 那条紫金龙就是个永恒不灭、不断轮回的诅咒,仿佛谁都杀不死,谁杀死谁都会变成诅咒,就连曾经的圣人将其斩杀后,自身化龙,也仅仅维持了一百多年,便开始变得愈发恶劣,终究成为了恶龙。 直到主角到来。 故事里的主角,这时丢失了全部修为,成了一个仅拥有些小手段,凭借过人才智和对修仙足够认知才能在这混乱世道生存下来的普通人,而他选择斩龙的方式,就是发动起了统一思想。 他先是纠集了所有被紫金龙迫害的家庭,说服他们成为抵抗团体。 这个抵抗团体里出现叛徒,有为讨好紫金龙,获得龙血拥有力量,从而摆脱弱小命运的,因此抵抗团体分崩离析,被紫金龙势力围剿。 更绝望的是,前三次围剿,主角都带人轻松避开。 第四次围剿中,有个修仙的以为自己能力很强,自己才是领袖,结果他强行接过指挥权,差点导致抵抗团体团灭。 最终,主角等人被困在名为“龙场”的棋盘之地。 说是棋盘之地,是因为这地方中间有条河,将整个地势一分为二。 这条河名为“英魂江”。 主角通过娴熟的“四渡英魂江”,戏耍紫金龙,以身为饵入局,最终以十分之一的损失,换来了紫金龙势力对其的包围绝杀,逃出生天。 之后反抗团体在紫金龙范围内,不断迂回穿插,分散躲避追杀。 在此过程中,不断唤醒人们的抵抗力量,最终集群所有人,让所有人完成了参与屠龙的壮举,而所有人都分享龙血后,并没有全部变成恶龙,只是都获得了修仙的资格,开始了另一场远征。 从此,世上再无恶龙……了吗? …… 第676章 引爆地震 并不是,其中有些团体,通过联姻与传承,不断浓缩血脉,聚集龙血,让自己成为了新时代的“恶蛟”,并且恶蛟血脉只会在世世代代的血脉亲缘和联姻关系之间传承,壮大,直至某天搜集全部龙血,再次让恶龙复活。 这段故事相当壮阔、深邃、跌宕起伏且漫长。 尽管篇幅不小,可江报也是“十一大放送”,大肆放了相关内容。 这让这期间的报纸销量不跌反升,且暴涨。 整个篇幅持续到了十月五号方才结束。 也是在国庆期间,江电忽然也发起了“十一大放送”,把《海城旧事》第一期剩余篇章,在三天内一股脑地发了出来。 之后十月四号空着,没有内容。 同样,十月五号晚上,在《斩仙》的《屠龙者篇》临近末尾时,最新一期的《海城旧事》的内容接着开始放送。 才放送,播出的内容就相当炸裂。 故事里那段女主宽慰剃头匠的话,一下就在江南地区引爆了。 这不是和《遗毒》对上了吗? 故事虽然发生在海城,可剃头匠本是邺京人,说的也是邺京的事。 紧接着当天傍晚,江报上突然出现了一篇文章,以“伪自传”的形式,揭露了五村集镇供销社总经理和邺京某大领导间的关系。 隔天十月六号华东报破壁人再出文章,讽刺了这段关系。 同时,破壁人总结了从光明报,人报,北平报到往下各种报纸上,最后把一切重点都落在了江报的这篇文章上。 最后一句话非常有味道,也一时间让很多人传诵。 那就是——坏人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瞬间,前面的小说也好,各种政评也罢,纷纷化为利刃与力量,全部指向了这两位,仿佛全国上下所有的眼睛都在关注着这一切。 可是这还不够,光靠这些,是无法斩龙的。 因为许灼很清楚,他要面对的不是一条龙,而是一群龙。 于是,十月七号,他再次为这件事献上两份大礼。 一份是有人举报五村集镇供销社总经理是敌特的事,经过突击检查,发现了此人家中藏了足足一万块来历不明的叨乐,并且被抓时,此人还和一个睡在了一起,尽干了那龌龊事,事情曝光同时无数人都在围观。 一万块叨乐,相当于一万五千本币。 这年头,整个镇子都没有几个万元户,他一个五村集镇供销社总经理,哪来的这么多钱,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公社里都拿不出这么多叨乐! 另一件大礼,就是江报刊登的“检举揭发邺京某处某领导及其团体为黑恶势力提供保护伞迫害民众的不法行为”。 墙倒众人推,这是人性,也是潮流。 借着报纸自身的影响力,这事儿一刊登,省会纪委就收到了以麻袋为记数的举报信,事情直接惊动中央,成立紧急调查小组。 作为省会大领导,事发第一时间就被纪委隔离了。 不过,事情方才开始。 十月八号,华东报“破壁人”又出了一篇《三赞我央》的文章,内容上语气说是在赞美上头反应迅速,公正廉明,不如说为什么会纵容这种东西发展到这么大势力,一直到民众受不了了才动手。 其中更是有一句经典的话,立刻在社会上广为流传。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破壁人。 这篇报纸就跟导火索似的,直接让整个群情再上一台阶,很多人都往市政叩问,要一个说法,可最重要的还是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在哪里。 这另一个当事人,就是天授村双桥巷许灼同志。 这时的许灼还在班房里继续蹲着,并且由蔡淳保护了起来。 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借机搞事的。 可十几家大小媒体过来咨询,也不能不给个交代。 于是,最最最劲爆的来了。 在许灼的刻意引导下,记者们就去追寻了关于五村集镇炒货铺被五村集镇供销社告上法庭这件事,法院先是门庭紧闭,等开启后就说是为了救火,不是为了避嫌,一把大火把很多卷宗都烧了。 这让记者们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紧接着,就在法院门口,在这些领导宣布完这个“令人遗憾”的结果后,一段奇异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了起来。 循声望去,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录音机。 里面正在播放着从开始到休庭后的整个过程。 录音机上面还放着一沓复印出来的庭审文件,以及判决书。 顷刻间,现场炸了,然后当天晚上的新闻和报纸炸了,最后则是舆论炸了。 这事儿直接捅到了北平,很快北平又组织百人队伍来调查此事。 滔天巨浪?轩然大波? 整个江南官方主流班子,全都被洗了一遍,从大到小不知道多少人被请去喝茶,这里不止是邺京,还包括姑苏,易城,吊州,余州等,没一个例外。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这么大的事,也成了全国关注的焦点。 这年头的干部,也不像后世那样有人情世故考虑。 尤其是北面那些顶尖的干部,原则性非常强,都是经受过枪林弹雨考验的,只是花了三天时间,便把整个事情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公之于众,并对这个邺京里的大鱼,还有易城乡下的小鱼,一锅端,给予最严厉的处罚——枪决。 此事一时之间也大快人心。 在消息公布出来的这三天前,舆论不断发酵,止都止不住。 这时官方对媒体没有那么大的封禁。 几乎所有人的意识里,想的还是民众言论自由,媒体就该为不公发声。 这和后世媒体主流化,主流资本化是两码事。 在这样的群情激愤中,又是“破壁人”站出来,进行了“质问”。 华东报发表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对于这些人的处决,无非就是一个死一个活,在大势所趋下,十之八九是死了,所谓换一个快刀斩乱麻,耳根子清净,大快人心,可实际上这有什么用? 这世道怕死的人少吗? 八零年,大家都穷哈哈的,光脚不怕穿鞋,大家都赤脚,谁怕? …… 第677章 无家可归,住女生宿舍 所以“破壁人”的观点是,这些“老虎”“苍蝇”,吮吸民脂民膏,是典型的害群之马,主要原因还是他们脱离民众太久,离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太久,应该请他们去过过“接地气”的日子,尝一尝被人鞭笞监督玩命了干活、一天还没两顿吃食的日子,明白明白什么叫“人民群众”。 这篇文章出来后二十四小时不到,结果下来了。 本来大家都觉得枪毙挺好,可很快就有声音说,要让这人在“人民的监督下进行劳动改造”,之后提出这种倡议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有人写了一篇《论死刑与文明》的文章。 内容上讲的是国际上正在逐步废除死刑的这个趋势。 不过文章刚出来就立刻有了反驳。 理由是“死刑”的目的不是用来执行,而是用来震慑。 如果这个震慑没了,那么法律最大的威慑便没了。 总之议论不一而足。 可朝令不能夕改,考虑到群情,上头改了一改,大老虎还是得被吊起来打的,枪决是必须执行的,但没了大老虎苍蝇也蹦跶不起来,可以进行劳动改造。 十月十日,许灼在当天夜里,在蔡淳护送下回到家中。 不过半路上,蔡淳的车子却是被拦住了。 拦住的人是胡英。 如今胡英已经升任成了太湖公社一把手,兼统战部副部长与副市长。 原来的统战部部长周振兴,是许灼重点照顾的对象之一。 只是他没有太多做错的地方,加上有些人说情,于是平调到苏北去当统战部部长了,实则是暗降。 “许灼同志,恭喜你,大捷。” 两车停下,两人下了车聊天。 胡英意气风发,仿佛扬眉吐气,看着许灼却心生畏惧。 这个真正的幕后操盘手,往班房一躲,成功卸掉了所有嫌疑。 可实际上却下了一盘大棋,直接把天上一群大大小小神仙拽入了轮回。 胡英不认为许灼有这样的魄力。 但是许灼的能力,还有潜在的人脉,太过可怕。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江报凭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五村集镇风头正盛时逆向发文,去敲响这第一棒,也不明白许灼怎么会和华东报“破壁人”那么牛逼的作者认识,并且华东报竟然还敢发这文的。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巧合。 一切都是借着光明报和人报《遗毒》带来的批判力来进行的。 如果不是这文章掀起的巨大思想风波,对当世时局的抨击,本来就把很多人架在火上烤了,要不然就算出事这些人也不至于身死道消。 顶多就是关个几年放出来。 尤其是那个谁,罪魁祸首,身上是有政治功绩的,怎么着不至于枪毙。 “就是有些不完美,要是完美点就好了……算了,遗憾本就处处在的嘛,要是人生没有遗憾,那该多无趣。”许灼淡然道。 “哪里还不够么?”胡英不解。 许灼笑了笑道:“原本吧,我觉得这个小的被干掉,老的活下来,这才是完美收官。或者看他们都活着,但妻离子散也好。结果现在这样,不伦不类,不上不下,真叫我心里头不舒服。” 胡英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个就过了吧?” “那么胡英同志,你猜一猜,他们迫害别人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过了?从邺京伸手来摁我,犹如摁一只蚂蚁。整个易城,有谁敢出声?我要是不指望自己,还能指望谁呢?胡英同志,倘若你愿意帮我,有能力帮我吗?” 胡英沉默着摇摇头:“我没这个能力,只能尽力替你把一些事给扛下,我很清楚你是受害人,可要是我过了界,也一起倒霉。” “这就对了,我也不会怪你,我很明白当时的无力。为了斡旋这件事,我也没少操心,每天写东西,写东西,修修改改,删删减减,人都麻了。”许灼叹了口气道:“胡书记,来日方长,一切为人民服务。” 胡英默然:“一切为人民服务。” 十月中旬开始的江南,还不像后世天气那么诡异。 这时已经是白天热,早晨和晚上露水重,寒气重。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后便作别了。 蔡淳把许灼送回十七号后,也离开了。 晚上九点钟左右,天黑了,没什么月亮,他就在门口把八一双肩包摘下,在里头翻找钥匙,找了半天才想起钥匙给了茅淳珊。 “这么晚了……唉……” 他犹豫着要不要做夜敲寡妇门这件事,实际上脚比人先行。 就算叨扰一下,那就不好意思一下吧,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在里头看似安静,远离世俗,实则头发都白了几根。 每天要写的东西不是一般多。 很多文章怕不被发表,他抄了好几份,投了不同的报社。 真以为只有华东报? 那是许灼在信件中说了“若是不过还请返稿,我已将稿发给其余报社”这句话,不然华东报怎么会抢着发? 虽然小,却好歹也是官媒。 官媒要考虑的事情就比较多,不像小报社,只要文章够好,管它那么多干嘛,发就是了,能多赚点钱就行。 他,真的累了。 到了茅淳珊家,才发现她家也关着,黑灯瞎火的。 拍了拍门,喊了几句,里面没声音。 他也不敢大声喊,毕竟让左邻右舍都听到了,大妈特别会嚼舌根。 等了十分钟,也没动静,他往回走,便只能往养殖场走去。 还好,养殖场员工宿舍房间够多。 “呃,这……” 到了养殖场一看,男员工宿舍从里面锁上了。 他敲了几下门,喊道“孟钱多”“老孟”,结果里面除了隐约的呼噜声之外,根本没别的声音,反应还没多面养殖场里鸡的反应大。 “鸡你太美……” 许灼苦笑一声,准备转身跑去敲全为民家门。 反正就算真住在外面,他也不会去老许家的。 结果刚要转身,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哟呵,看来运气不错……呃?” 抬眼看时,男员工宿舍门没有打开,开的是女员工宿舍门。 门一开,手电筒直接照过来,刺得睁不开眼。 接着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桃哥?” 许灼听声音道:“苦玫啊?” “我是……兰合。” “不管您老是谁,手电筒滋着我,我人畜不分呐。” 对面传来噗嗤一声笑,手电筒光朝地面照。 借着散光,总算看清来人相貌。 …… 第678章 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姑娘穿着裤子和衬衫,头发散乱的,双眼皮大眼睛一眨一眨,朦朦胧胧的颇为诱人,全赖这副桃花眼。 “阿桃哥,你这是刚回来吗?怎么也不说声?” “说啥啊,白天记者堵在门口,我索性不出来了,一直熬到最后一个在附近蹲守的傻缺离开,这才出门,跟人家耗得头疼……你咋还不睡?” “我这儿正在算账呢,阿桃哥你找孟哥吗?” “对,他睡着了……” “他没有,这两天回东蔡了。据说气温降下来,他那里养的兔子死了不少。他又没法去你那里请假,就只能这里安排好回去看看了。” “那你能帮我把男员工宿舍喊醒吗?” “咋了?” “我没带钥匙。” “阿桃哥你还是住女员工宿舍吧,这群猪晚上睡得比人还死,而且这宿舍房子隔音做得比大部分人家里都好,门一关杀人放火都听不到。” “住女员工宿舍,这……不好吧……” “阿桃哥,这里不是你的么?想住哪里住哪里……” “不是这么说,我要带头搞了这种事,别人下次犯了也会拿我说事,这对别人造成的损害,归根到底都是我起的头。” “那你早上早点起来不就行了?总不能睡外面吧?” 许灼没得选,反正女员工宿舍空房还有很多。 “嘘……小声点儿,阿桃哥。” 许灼小声道:“你姐睡着了吧?” “不是我姐,别人。” “这里还有别人?” “诶呀……”戚兰合这才想起一些事道:“阿桃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速食店生意太好,目前已经暂时把店面转移到菜市场入口处去了,这是和楚会计他们商议后批准的,暂时交个房租就行。店面大了很多,人也另外招了两个,我和孟哥说了下,目前都安排在女员工宿舍这里啦。阿桃哥对不起啊。” “没事,这事老孟通过就行,你们商量着来。” 女员工宿舍目前处于勉强满员状态。 一个屋子两张上下铺,总共可以住四个人,唯有戚家姐妹的房间,还剩一张上下通铺没人睡,但也没有被褥什么的。 戚苦玫还在点着台灯写东西。 见许灼进来了,先是一愣,旋即惊诧,又立马捂住嘴,收拾了桌上的东西。 尽管她收得还比较快,但许灼仍旧看到了一些内容。 大致猜出戚苦玫也在写小说了。 “阿桃哥你怎么来了?” 许灼就把眼下窘境说了一下。 戚苦玫道:“我们两个挤一挤吧,这样好歹有个褥子。” “不用。”许灼摆摆手道:“今天我累了,你们睡你们的,有个地方躺一躺我也就满足了,明天我得早点离开。” 说完,他就把八一双肩包当枕头,扔到床板上。 脱鞋直接一靠,弄个外套盖盖肚子。 虽说入秋,可屋子里不光不冷,门一关甚至有些闷热。 盖个肚子足够了。 不会儿工夫,屋内便响起呼声。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也只能蹑手蹑脚去睡觉了。 大概四点钟左右,许灼醒了。 随着夏至之后,日短夜长,一直到冬至开始,方才日长夜短。 夏至这天,达到了白天最长、晚上最短的状态。 所以夏至,不是夏天到了,是夏天至此。 同理,冬至也是如此。 伴随着夏天过去,秋天开始,日短夜长更加明显。 比如说一向习惯四五点左右起来的许灼,在夏天时,四五点已经天亮了,可现在四点,天还混黑着。 这种上下通铺,是木工小仓做的,扎实得很。 后世那种一躺嘎吱嘎吱的没法比。 许灼起来时,动静也没多少,却还是惊动了戚家姐妹。 戚兰合是睡下面的,醒来后连忙撑起身子,揉揉眼。 被子从她身上滑落,里头穿的是工字背心,再里头啥也没有。 关键是这刚起来,工字背心也掉了一个肩,那露出的肌肤颇为反光。 “阿桃哥,我送送你……” 戚兰合眯着眼,强撑着说道。 “行了行了,你再睡会儿吧。” 许灼看了眼立马扭过头,他是不小心看到的,暗道这也太丰硕了。 可是又觉得这种行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太过心虚。 这方面,他也算正人君子吧,所以又扭过头去大大方方看了。 “你开了门,总归得有人关门吧?万一有点动静,其余人醒了呢?我在的话,还能替你回两句,就说早上起来撒尿。” “也对,那你把衣服穿穿好。”许灼道。 “哦。”戚兰合混撑着脑袋,还没完全醒。 应了声,自然而然地把肩带穿上了。 女员工宿舍平日不会有男人,都是女的也不会遮遮掩掩。 加上她确实没睡醒,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应了一声穿好衣服后,仍旧没清醒,一直到开门,受着秋日凌晨江南潮湿的寒气一激灵,方才脑袋一片清明。 两人默默无声地走出去,一直到门口。 许灼前脚正要跨出去,戚兰合忽然一把拉住他手,他不解地回头看。 只见戚兰合低着头慢慢抬起,时红时白,尴尬道:“阿桃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了什么?” “我说什么都没看到,你信吗?” “所以……看到了?” “放心。”许灼很镇定地拍了拍她肩道:“没完全看到。” “没完全……”戚兰合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许灼再次拍着她肩宽慰道:“没事的,你这样想,看就看了,反正也不是外人,咱们是朋友,看了也不少块肉,不算吃亏。就算吃亏,你还得想想,吃亏在哪里,要怎么不回来。只要你说出个弥补方案,我都接受。要是想通了,觉得没事了,那就醒了,不用压在心上整得自己难受。” 戚兰合原本的确很害羞,很焦虑,很敏感,迷茫无措…… 可被许灼这么正儿八经一说,她也一时无语了。 这感觉很奇怪,就像许灼没把她当女的,也没把他当男的,就是一个人,一个完全被平等对待的人来看。 直接把脑海里各种关于两性间的传统认知,直接给冲淡了。 好像,确实……无所谓了。 “好吧,我听你的……这么大早,阿桃哥你去哪?” “我去早练,差不多了去拿钥匙。” …… 第679章 缺谁照样转,这才是成功 说完,许灼摆摆手,一边拉伸一边往前走。 说是太早没人,其实也不尽然。 码头这里船只已经不少。 有些人还挑着担,从各处过来摆摊。 许灼观察了一阵才发现,原来这码头已经被浇筑了镀锌铁管作栏杆,然后上了锁链,眼下四点半左右,村委已经来人把锁链解开,给菜农们放行,并且组织着他们入场摆摊,不收费,但菜农们也井然有序,没有杂乱。 忽然,几个村干部拦住了一个挑担来的菜农。 随后在其不满声中,将其驱逐离开。 “怎么回事。”许灼走上前问道。 “许书记!”这几个村干部见了大喜不已,连忙走上前来打招呼。 同时也说明了缘由。 原来这些挑担来的菜农,是石门村、北泾村、后张村、东蔡村、西蔡村这五个村的,如果是乔庄,他们就会放行了。 这些人整个村委会包括村民都集体抵制。 这几天不光是新闻,其实周围这些村民举报他们村的事已经曝光,全天授村不欢迎这些不要脸的家伙来蹭免费摊位。 如果真的要,就去菜市场里置办收费摊位。 目前为止,过来置办摊位的也就是原来的一些肉摊、荤菜摊、副食品摊,其余那些日进项少的,一个也没来。 这点人数,刚好补全了菜市场各种生活日用种类。 “许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事情办得怎样了?” 许灼进班房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老许家一个人也不知道。 村委里知道的也就那几个。 全为民对外宣称许灼去江电出差了,帮忙宣传咱们村。 不过这种事纸包住火,现在回旋镖最后那点力气,已经朝许灼身上来了。 记者们估计这两天就会打听过来,进行上门采访。 思索之后,许灼便直接道:“其实我这几天进局子了。” 一刹那,干部们便如鲠在喉,没有一个吱声的。 许灼道:“五村集镇背后的人,和邺京里头那位的关系,这几天的报纸你们都看了吧?人家不敢对全书记怎么样,就拿我撒气。但是全书记把所有的都打点好了,我进班房进的都是地方上的班房,里面都是自己人。进去了,能够麻痹那只大老虎,本地办事的人对大老虎也有交代,这样就能暂时平息了。我呢,就在里头写写弄弄,正好落得一个清闲。一直到目前尘埃落定,我才出来。这事儿我只对你们说,村委里头可以说,但不要传出去。” “放心吧许书记,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许灼听到这样的回答,欣慰地死了心。 他转头问道:“菜市场什么时候开,现在营业额怎么样?” “菜市场啊,现在每天五点半开,半小时准备,六点钟正式营业。每天来咱们这儿买菜的人数,目前已经涨到了两千人,收益不会差。正是额度不知道,这个都在楚会计手里。” “才两千?”这数字大大出乎许灼预料。 菜市场建成前都一千二了,整个五村集镇为中心,周围的常住人口都有一万多,算它只有两千户,每天也至少有一千三百人来买菜啊。 加上附近倚靠运河、划船来的几个村呢? 再加上他用天授便利公交做的广告,拉来的人头呢? 还有这几天新闻报纸上的反转引流呢? 怎么着也不至于只有两千多吧? “不是两千。”村干部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提醒道:“早晚两千,每天总流量大概在五千人左右,咱们这儿比城里百货商店还牛逼!” “哦~这就对了。”许灼松了口气,暗道努力没白费。 除此之外,许灼离开的这半个月,木工厂也建设好了。 木工厂也是用的红砖混凝土,吊顶用彩钢瓦钢结构,造得非常快。 厂子里头也买了很多机器,增加了很多岗位,目前位置已齐全,由许灼设计好的人工机器组合成的流水线,正进行紧锣密鼓的生产。 此外,六级木工翟立森也被全为民挖过来了。 一同挖来的,还有三个五级木工,和八个他们带的徒弟。 由于厂房建好,但员工宿舍没建设好,暂时只能安排住在空房子里。 翟立森,三个五级木工,八个徒弟,外加这段时间跟着翟立森学、被翟立森挑选出来培养了打下手的五个人,一同组成了高级家具班。 高级家具班,生产的都是许灼设计的,最豪华也是难度最高的家具。 魏工郎则担任车间主任,主要负责生产和质检,以及亲自带中级家具班。 剩下的人则生产普通家具。 木工小仓升级成木工厂后,空出来的仓库直接给了陈皮匠,让他暂时用来扩展皮具小仓,也形成基础和高级两个班。 陈皮匠负责高级班,制作许灼设计的高难度皮具。 目前唯一没有扩展出来的,仍旧只有篾编小仓。 篾编小仓的火候还欠缺,也不急。 许灼没想到仅仅是半个月没见,双桥巷的变化就这么大了。 天杏楼这边,整个一层楼都已建设好,接下来二层三层都要靠脚手架往上拉,其实修建修建也快。 至于菜市场往上几层怎么安排,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趁着晨练,再去看看自己的庄田。 先前天天看,没觉得快。 这半个月不见,就见庄田这里整个一层已经建设好,目前二层也快封顶,速度之快,效率之高,那都颇为出乎意料。 晨练跑一圈,浑身是汗,也见到不少熟人。 打了招呼过后,算是对眼下天授整体情况已了解七八了。 反正,这一切都只能证明一件事——没有他,天授村照样可以运转起来。 五点半左右时,茅淳珊家里总算有动静了。 他敲了敲门,看到了匆忙出来,头发衣衫都有些凌乱的茅淳珊。 “淳珊姐……” “回来啦,唉……总算回来了,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茅淳珊看着他有些激动,一阵絮叨,这才想起钥匙这回事。 开门后,屋子里一切东西该用布罩着,还是用布罩着。 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上上下下检查完毕,他扔下东西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躺,睡着了。 再醒来时,就听到耳中一阵嘈杂,整个人昏昏沉沉,近乎睁不开眼。 努力睁开眼,眼睛又干又酸又沉,浑身肌肉和关节,没有一处不酸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口又干喉咙又火烧般的疼,还带着丝丝撕裂般的疼。 好一下他才适应,可只觉后背沉重,似有胶水般。 他爬不起来,也发不出声,脑袋慢慢有了一丝清醒。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视野,是……戚苦玫还是戚兰合? 他分不清,只是努力说了个字:水。 …… 第680章 又差点死了 许灼生病了,发了高烧,这一病足足三天。 病情是瞒着的,知道的人只有戚家姐妹、茅淳珊、阿山、全为民、楚跃华六个人,家里头什么的他没告诉。 家里的炒货铺也随着五村集镇供销社问题而解除协议,离开五村集镇。 目前已经搬到了双桥菜市场,全为民做主给了个宽敞明亮的旺铺,并且因为是许灼的铺子,份额分配上,村里只占百分之十,其余都由许灼来分配,这个百分之十包括了经营铺子的租金,还有父母、许相的工资——双桥菜市场除了个例之外,分配方式已发生改变,所以不需要租金。 天授村委具备公地,所有店铺都属于村委项目。 来上班的人不是上班,相当于是替村子经营项目的股东。 经营得好,收入高,年底分红自然多。 炒货铺这个项目,吃了许灼的关系,算是村里给许灼一点特权,挂名挂村里,收益大部分还是自己的。 由于新闻报纸的“炒货铺案”曝出和反转,也让炒货铺再次上升到一个日进斗金的阶段…… 当然,目前整个五村集镇加双桥巷,也就这么一家炒货铺。 剩下最近的炒货铺,得去镇上找宋朱梅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三天里最难熬的是第二天,其次是第一天,到了第三天病情减重,身体可以勉强活动。 第二天严重时,许灼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还好有戚家姐妹和茅淳珊轮流来看望照顾。 第三天时,许灼方才能交流。 “许书记,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一大早,楚跃华就跑过来探望,他真怕这位财神爷烧没了。 许灼笑着道:“我在班房里比在家里努力,日思夜想的事情更多,我知道自己出来后一放松肯定要出问题,就是没想到病得这么突然……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谁想到一觉差点睡到见不到隔天太阳。” 楚跃华哭笑不得。 他很想笑,可这种情况又觉得不厚道。 “你现在挺过来了,一切都好嘛,那就没问题了,我们也放心。”顿了顿楚跃华道:“目前木工厂这边你不用担心,北平的单子,海城的单子,江南华岳大酒店,太湖饭店的单子,目前我们都按照你说的,搞定了合同,拿了定金,这才开始进行生产的,一切没有问题。剩下的散单,也能处理得七七八八。就是那一千多张折叠摇摇椅,生产速度还是提不上来。” “太湖饭店?” “对,胡英同志带着太湖饭店里的领导来看过了……其实这段时间很多人都来咱们这儿参观,因为没法进你家,只能去工厂看看。为此老书记特地布置了一个房间,安置了一整套成品作为样品摆着。太湖饭店那里在看过后,没有提出要求,直接付了钱,下了订单,要了一百套江南流水风家具。这里面当然不止太湖饭店自己需要,一套家具包括的东西太多,还有相关联的单位什么的。单子进程,排都排到了八个月后了。还好目前是单线双线并行。” “那成啊……对了,我要辞去木工厂经理的职位。” “啊?这……”楚跃华愣住了,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这样吧,经理的职位你还是挂着吧,平时的事基本由张志强这个厂长来处理就行。厂长对内嘛,其余的单子都是自来单。如果要去找单子,你就以经理的身份,怎样?” “也行……那工资给我停发了吧,多出来的钱回头给工人买福利。” “这……不太好吧?” “即便这样我还是木工厂大股东,平时不履行职能,不能尸位素餐,这是一个坏头,坚决要杜绝。零食厂这里,我的总经理职位也同样这么处理。如果回头有谁是有这个对外才能的,也能认可咱们的理念,就让他来当。不论学历高低,也不准讲学历什么的,要的是实打实的做事才能。” “明白了,这事我会写入村子章程。” “还有什么事需要我?” “呃……蔡淳,杨澄禄都过来聊过。蔡淳向咱们村建设组,提交了住宅建设的合同,需要咱们这儿出建设人员,材料也是咱们来弄,目前人工已经去了,材料也联系了,钱也直接给了一半。杨澄禄找你,说是他家老宅修整的事。御窑村和晋城老郭,还想找你去看一看,指导指导。老郭这次从来了整整两大船的特产,他给了咱们一个价额,因为你不在,我也没及时联系你,就按照先前说的,在这个价格上再加百分之十进行交付。” “质量行吧?” “没问题。” “那就行。” “他们还给你带来了很多崖柏,说是送你的,怎么都不肯收钱,我也只能付个运费收下了,目前都放在生产队仓库里。” “御窑村那边说什么了吗?” “他们看咱们这儿非常羡慕啊,给你和村委带来了烟酒茶叶丝绸,说是感谢你搞了这么多订单,这下让他们厂活了过来……” “御窑村我有时间会去。” “乔庄乔妙娣来找过你,给你弄来了一班车的各种布料,目前这些料子放在村委后院里还没动,钱这块,我替你给了。本来是不该给的,得问问你。但想着你和乔家姑娘相处不错,应该没什么猫腻。” “钱?布票呢?” “只要了钱,比市价高,布也是旧布,有些还是创汇时期的,不过品质各方面都没问题,不影响使用。她说是压仓的,花了点关系全拿来的。”顿了顿楚跃华道:“许书记,你要这么多布干嘛?” “给茅知青开个衣服铺子。” “你……” 许灼看着楚跃华看自己异样的眼神,笑道:“村里该有自己的服装店了,让人来主持服装店吧,茅知青带人组建成衣小组,我会和她一同设计各种衣服,到时候咱们就用抬高价格,降低票额的方式来卖。另外,村里的工人,每个厂都得有自己的职业服装,咱们要展现出不同气象。” “双三队那些房子太老了,影响咱们这儿面貌,老书记让你给想个办法。” “呸,他老不要脸了,这不就是问我要钱吗?” 老房子或修或建,也就那些路子,没多余可选,哪条都需要钱。 让他想办法,还不是钱? …… 第681章 可累得是我啊,大哥 楚跃华无奈笑道:“是这个理……我就和你说声,这事儿也不急。哦对了,还有件事,你病倒这两天,陆续有不少记者跑过来,都要采访你。我实话实说,就说你从拘留所回来后就病了,病得很重。有不少记者目前直接申请住在了五村集镇的招待所,还不死心。” “对了,五村集镇现在怎么说?” “老书记正在谈呢,说直接买下来……” “所以账面又没钱了?” “可不是么,这么一弄哪还有钱啊,不得找你挪一挪?” “我成开银行的了?” 楚跃华眼睛一亮,拍手道:“咱们开个银行吧?” 许灼懵了好一下,立马摇了摇头。 “这事儿我从没想过,也不会去干,风险太大……” “这事儿我懂啊!”楚跃华连忙道:“不难的,你听我说啊……” 许灼自己就是大忽悠,怎么可能被楚跃华这老实人忽悠。 更何况开银行哪里有这么简单。 真照他这么做,自己来开银行,给村民们借债,这不是要破产? 于是,他最后做了一个折中法。 那就是村委作为中介,他作为借方,村民作为贷方。 如果村民未按照时间归还,则由中介,也就是保方承担借方损失。 楚跃华一听就有些为难。 许灼笑着道:“你看吧,银行就是个大点的借贷公司,理财公司。现在咱们搞小一点的,你都能看得出里面风险。那大了呢?这不是要让我当冤大头嘛。这个就先不提了,就算村委借我都不放心,就全书记那性子,我到现在投了多少钱都是一分钱没要回来的,只进不出。虽然我现在不缺钱,可感情上你觉得我受得了嘛。我就算是大善人,那也不是傻子,那钱打水漂啊……” “说得对,说得好~”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坐在床上的许灼和坐在床边,拿着本子的楚跃华,都纷纷抬眼看向了房门敞开的门口。 许灼脸色有些气血不足的发暗显黑,嘴唇则有些干白。 整个人脸孔就一个字:虚。 全为民走进来打量了一下,哼了声道:“你的意思,老子就是剥削了?” “您老不是剥削,是剥皮。人家说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你啊,大雁过去了,肚肠里的屎都要被挤出来,当肥料养田。” 许灼这话直接把楚跃华都给逗笑了。 原本听人背后这么议论自己的全为民,也有些绷不住。 “行了行了,过来跟你商量个事。” “啥事?” 楚跃华不说话,却是竖起耳朵恭敬听着。 接下来全为民的话,让楚跃华有些难堪。 “你借村里的几万块就不还了。” 听到这里,楚跃华都想站起来替许灼说上几句了。 可没想到全为民第二句话更无耻。 “然后我再问你要点钱。” 楚跃华都听不下去,这是人能干的事,你他娘的还是村干部呢。 不是,您老可是党员啊,怎么能干这种事? 简直是土匪……呸,土匪都不如。 “然后呢,您接着说,要多少。”许灼却很平静,他微笑着眼神示意脸色难堪到极点的楚跃华冷静。 “不多,就十万。” 楚跃华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开口道:“老书记,您这是明抢啊。” 全为民摇摇头:“我可是党员,早不做那事了。” 所有人都汗颜了,什么叫“早不做那事了”? 全为民看着楚跃华接着道:“村委里头不是有十口大木头铜锁箱子嘛,就在老村委那。小楚你让人把那十口东西抬过来。那里头是破四旧时收上来的字画,银元,金元,古钱币,玉石,文玩,铜器,瓷器什么的。我估摸着光那半箱金的,就不止五万。旧社会本地号称一百零八个地主,光老三村就有二十几个,打地主时缴了一遍,后来又缴了一遍。便宜你了,放在村委也是放着,还回去也不行,很多人早不在了。当年红卫兵收上来时也没有造册,现在更分不清谁是谁的。” 全为民没说的是,这里头还有他家恩人的一部分。 但这玩意儿,怎么说呢,不能吃不能喝的,还给村民也没用。 要知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这年头古董不是盛世,却也不是乱世,什么都缺什么都有用。 哪怕一坨狗屎,都能捡起来堆肥。 偏偏就这些黄金古玩最是没卵用,还好他知道许灼就爱这些逼玩意儿。 那投其所好,换点钱花花,顺便消了村里的债不好么? 许灼也蛮无语的,他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得看看。” 全为民一听许灼没有立马答应,也有些紧张,他道:“看看,看看,应该的,要是没有……凑不够的,你就当为村里做贡献。” 楚跃华道:“老书记,刚刚许书记已经明确说明不要厂里发的工资里,把这些工资都用于厂工福利,您这……” “那点钱对他来说干鸡毛呢,他看不上。” “蚊子再小也是肉。”许灼有些生气道:“要您这么说,那我收回刚刚的话,该要的钱我一分不会少,咱们一码归一码,给他算清楚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和村委的必须一分是一分,算得明明白白。这样谁都不欠谁,心底儿也干净,免得下回再谈到钱,互相之间膈应。” 全为民连忙道:“你激动个啥啊,身体还没好呢,我这不一时口快嘛。” 很显然,目前村里真正的老大是谁,已经很明了了。 楚跃华和全为民立刻张罗着人,拿着骡车拉着板车,去变成仓库的老村委,把里头的十口大箱子拿出来装车,一路用雨布盖着,押送到了十七号。 等把板车送入十七号庭院,这才揭开雨布。 把箱子全部送入副客厅后,许灼已经穿好衣服,在楚跃华搀扶下走下来。 他双腿发软,差点没站稳。 “我怎么虚成这样,感觉被掏空了似的……” 听着他的自言自语,楚跃华道:“病去如抽丝,许书记你还是好好养身体吧,村里目前一切已经慢慢运行到正轨上了,有些地方你放心,不用亲力亲为。” “我他娘的最好什么都不干呢……” “那也不行,老书记年纪大了,其他人又……唉……反正老书记比其他人厉害的地方就是,他知道自己这些人落后,得跟上时代还得靠你这样的年轻人才行,现在一切不都挺好么,按照你的规划走,老书记做个执行人,监督人,一切的事都井然有序的,也都轻松,大家也都有好日子过。” “唉,可累的是我啊,大哥!” …… 第682章 我,不,虚 “村委里头需要新鲜血液。小一辈的也不顶事,上来的三四十岁的,没见几个有眼界的。再年轻一点的,长这么大连太湖都没见过。你说这事儿要怎么干?没你主持这大局……唉,天授村能不能好起来,现在就得你说了算。” “我何德何能啊,我不行的……” “你要不行,那也没人能行了。这段时间的报纸,我一直在看。从光明报,人报,北平报,到江报,江电,扬报,华东报,许书记人脉真广,能力真强,老书记都搞不定的事,你兵不血刃,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把邺京里的那位连根拔起,整个江南省都被肃清了一遍,真让人叹为观止。” “代价你也看到了,这种事我真不想来第二次。” “那就得把天授村给撑起来。”楚跃华好似找到了什么突破口说道:“天授村就是你的靠山,你把这靠山搭高了,建厚了,整个体量上来了,让整个江南不敢小觑……你看,咱们天授村现在开始有点好苗头了,可以联合太湖公社那边,可以走姑苏那边,要是能把江南到浙江两地很多地方打通,把天授变成各渠道中心,天授一句话,易城不得绕着转?你一句话,不就是天授要做的?” “那真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许灼笑着道:“我胸无大志。” 两人慢慢走下楼,一句一句聊,走的很慢很慢。 不过话至此,好像也就没了。 一直走到最后一阶时,许灼才道:“天授村是肯定要大起来的,咱们不先把自己搞好,也没能力带动周边村,帮助更多人脱贫致富。” “对。”楚跃华松了口气。 十口箱子放在眼前的地上,楚跃华过去一口一口打开。 许灼则坐在椅子上喘着气。 他发现家里太大就是不好,这从房间出来走几十阶楼梯,人都成什么样了,后背出了层虚汗,脑袋也昏沉冒星星。 就和全为民所说的一样,十口箱子里塞满了东西。 这些东西,有些就是废铜烂铁,被许灼剔出来扔一边。 有些,确实是好东西。 比如说黄金袁大头,黄金龙洋,这种东西大部分人一辈子没见过。 他让楚跃华帮忙,把钱币、字画、瓷器,分门别类规整一下。 至于全为民,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估摸着不敢待在许灼这里,怕挨批吧。 许灼一只箱子一只箱子看,拿着笔估价,作单子,也作记录。 全部算下来,只能是一声叹息。 十只箱子里其实没什么一级文物级别的东西。 高价值的没什么高价格,比如说带着甲骨文的龙骨,还有些隶书竹简。 这些东西还不如捐了,可这年头博物馆更穷。 一通算,满打满算,许灼反向打折,这些加起来也不过八万。 最值钱的还是足足一大箱子银元,几千个,每个按照十块钱算就是几万,金元也有十几个,加上一些黄金的珠宝首饰镀金佛像,拢共五万左右。 字画瓷器铜器之类的他不懂,就是看了个大概。 这些东西虽然多,可也只能论斤秤。 最后说是值点钱的,就是足足一箱子大大小小各种铜钱。 要说真值点钱的,也就这里的三串朝珠,和珊瑚,玛瑙,蜜蜡,绿松石,祖母绿,蓝宝石,海蓝宝,红宝石,石榴石,钻石这些个宝石了。 玉和翡翠也有不少,但这些东西没有通价。 通价的意思就是说玉这种东西,国人喜欢,但拿不出价,而外国人有钱,却欣赏不来,也不喜欢,相反宝石这玩意儿却能哪里都受欢迎。 数量细算是银元两倍,他都不想细数,就按照均价按斤称。 “八万,勉强抵债,别说借钱了……” 结束后,楚跃华累得不轻,也喘着气说道。 他没有失望,反而对这么多东西能值八万感到惊奇。 这可是八万啊,相当于八个万元户! 当然,村里问许灼借的其实更多。 “这样吧,这次我不借钱,我以个人身份投资十万。” “可是现在村里的项目,不是都有你的股份吗?” “把我份额提高到百分之六十吧,破个例,因为我不光出主意,我还投了钱,这让村里人得了实惠,难道我没这资格嘛,对不对?换而言之,回头如果有些咱们没有的产业,需要外商投资技术,你做不做呢?” “你先等等,我去问问老书记。” 楚跃华先伺候着许灼躺在庭院里吃茶晒太阳,这才离开。 许灼眼下的身体虚也是真的虚,元气走丢得厉害,人跟烂泥似的。 就楚跃华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后脚有人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王萱芝。 随着十月一号双桥菜市场开启,原本管理五村集镇的打投部,已经被全部拉到了这里来维持秩序了,里面自然包括王延东和王萱芝。 眼下随着五村集镇供销社名存实亡,他们就更没理由回去了。 王萱芝想来看许灼好久了,可许灼不是出去了,就是回来后有人把门不让进,今天这门总算是开了一条缝隙。 她盯着楚跃华离开,连忙进来瞧瞧。 “许灼同志,你这是怎么了,虚成这样,我妈说男人虚了不好……” 进来后打了个招呼,可看到许灼这副模样,王萱芝都心疼了。 “我,不,虚。生了场病伤元气,其实问题不大,恢复恢复就好。”许灼看着不请自来的王萱芝道:“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收获没?” “嗯,收获挺大的,你们天授村的管理和运营,各方面比五村集镇好太多,我们要做的事也很明确。尤其是我们打投部在了解你们村全新制度和结构后,直到目前还在聊着怎么去学习这种模式呢。这课题可太有意思了。” “你们学不会的,这个模式有前提。” “什么前提?” “村里有个独角兽项目——有一个无法取代又非常赚钱的项目,依靠这个项目来进行运转。首先是扩大和规范管理,然后用这个项目的钱来盘活其余事情。最先一步不是给人发钱,而是修路造桥,便于交通运输,人流量来往。你看我们双桥河上的船运公交,因为双桥菜市场,不光班次增加一倍,站台量还增加了许多,我们都没和公交那边商量,人家就自行给了方便。为什么?因为我们这里人多啊,他们这么搞,他们也赚钱。现在你们要想想,怎么转型打投部了。” “你的意思是,打投部要废弃吗?” …… 第683章 我这么帅的年轻人招姑娘喜欢很正常 “不,不是要废弃,而是要放宽条件。有些真正的投机倒把,你们抓不到也不敢抓,因为人家有保护伞。能抓的都是穷哈哈的要靠着这个维持生计的,你们抓了就是欺负人家一家老小。有些能抓,有些能打,有些要选择看不见,还有些得想方设法给条活路。打投部的本质是什么?” “打击投机倒把,维持社会秩序。” “那还不是‘为人民服务’这一句话?” 王萱芝一怔,内心升出一股使命感。 但很快她就朝屋子里看了看,试探性问道:“若谷同志呢?” “回北平了。” “许灼同志,你生病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吧……” 病了三天,许若谷回被北平没回来…… 王萱芝就算傻也猜出一点事了。 她没有继续问,只是找了张椅子坐到许灼躺椅后面,一边给许灼捏肩揉太阳穴按摩,一边聊着“打投部”的事。 只是很快,又有人敲门过后,开门走了进来。 这次来的人是乔妙娣。 “阿桃……” 刚要开口的乔妙娣,看到穿着打投部制服乖巧地在许灼后面按摩的姑娘,不禁怔了怔,方才笑着继续开口。 “那九条裙子好了没,我这次可是特地请假下来拿的。” “应该好了……你认识茅淳珊茅知青家吗?” “不认识。” “回头我让人去拿……” “阿桃,问你个事,我是说……如果有一批布料,不用布票,就是量比较大,你愿意买吗?” “这不是投机倒把嘛?量小了还行,大了我也不敢弄。” 许灼现在说这话倒是没毛病。 毕竟他现在不再是那个要依靠偷偷摸摸手段过日子的人了。 身份上来了,再这么做下去,一旦暴露,问题会更严重。 “来路肯定是正的,就是量大……” 乔妙娣再次开口,让许灼意识到了这件事的蹊跷。 结合各种事,他不禁问道:“是不是布厂仓库里囤的太多了?” “不是多……唉……阿桃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都是一样的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乔妙娣拍着马屁道:“先前我不是拿了那么一批布么,没想到回头我爹就被厂长找到了,差点以为出事……” 结果厂长找到他,说要请他吃饭。 等到了饭局再一看,他又有点傻眼,不光厂长在,总经理也在。 饭桌上,就他们仨。 酒过三巡,三人才开始试探性询问乔妙娣老爹乔峰这布弄哪里去了。 主要是他们都知道乔峰借着女儿的关系,和天授村搭上了。 现在天授村又成了炙手可热的存在,每天来双桥菜市场买菜的人都以数千计不说,还有不少的外国人。 他们也去看过了,路,河,楼,厂,建得是真不错。 甚至还打听到了木工小仓扩建成木工厂,挖了镇上家具厂不少人来干活,添置了不少新设备背后的本质,是许灼搞了个十几万外汇的大单子。 这消息至今镇公社都还处于震惊之中。 水涨船高,乔妙娣一下子弄走了那么多布,想来也是在搭关系。 他们是这么想的。 至少他们都知道,乔妙娣和许灼是有直接联系的,一个人在易城乡下,一个人经常在邺京农业部门,请着假都要回来,很多人都在猜测这里的关系。 当然,许灼和许知青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可年轻人嘛,尤其还是这么年轻的存在,招惹姑娘喜欢这不是很正常,都还没到结婚生孩子的地步,八字没一撇,大家互相公平竞争嘛。 他们就猜是不是老乔这人怂恿女儿去讨许灼欢心了。 眼下百湾镇东,最富有的不再是乔庄,而是天授村双桥巷。 其富有程度,可以说一骑绝尘。 万一老乔能够搭上关系,他们也把老乔给绑上,这不就能飞了么? 要知道,天授村只有个手套厂,布厂整个百湾镇就乔庄有。 乔庄的布厂不止是布厂,还是本地唯一一家丝绸厂。 全镇各处养的蚕茧,都会收到这个厂子里来缫丝织布,最终成丝绸。 反正醉酒开口说话之前,这些人就乱猜。 最后这些都坐实了。 可老乔也一五一十把事说了,问题是这些人还不信。 不信,就再解释,越解释越难以接受。 最后借着酒劲,厂长和经理就把目前布厂的困境说了下。 原来自从改开风声开始,很多排头兵城市政策大松,有些地方官方还自己私改政策,做起了小规模实验尝试,本地布厂的经营便一下不行了。 这种不行,是每年订单都吃不够,到现在每年都有过剩的布料。 这些布料会被堆积在仓库里,当做工人年底福利发出。 工资不变,订单变少,福利增加,那么下降的只能是厂公账收益。 看似光鲜的乔庄布厂背后,其实就是收益下滑。 厂长和经理急得头发都白了,愣是找不到原因。 目前仓库里囤积那么多布料也不是个事,他们就想问问,许灼有没有兴趣吃下,这样他们就能有一笔钱来撑住厂子了。 “原因也很简单,很多地方放开后,就不缺布了。” “原本计划经济用量形成的市场被扰乱。” “目前整体大盘已经出现了松动。” “像是姑苏那里大型织造群体问题不大。” “乡镇公社基本上很多厂都只有一家,只是为了保证当地需求。” “这样的话问题就不小。” “布厂得转型,不转型光靠着我接济也没用。” 许灼分析了下大体上的原因,不外乎经济总量和结构。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还是个难题。 当然,如果国家可以立马取消票额,那么一切都不难。 难的就是你这里还要票,可是有些排头兵已经取消票了。 那取消票了,放开了额度了,大量人能够直接花钱买布了,谁还来买你需要票才能搞定的布,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就像是虫子趋光性是本能,趋利性也是人的本能。 或者说,是生物的本能。 但虫子趋光性,是因为厌恶光,要去进行扑灭和遮挡,最终导致毁灭。 人的趋利性又何尝不是这样? 讽刺的是,计划经济正是这种反直觉,反趋利性,甚至反人本性,就像是歌颂贫穷,越穷越光荣一样,这是一种能清洗根源的举措。 …… 第684章 我知道太多,你不会灭口吧 许灼眼下的位置足够高了,才能够看清这些举措的伟大与深远。 “如果不取消票额,再怎么转型也没用啊,唉……”乔妙娣一听许灼分析的症结所在,不禁对国家大政感到为难。 别说公社,厂里也是绝不允许这种事存在的。 眼下说的卖布给许灼,也是为了“救火”。 “那行,你把布料拿过来吧,大概有多少?” “很多,你全要?” “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三千多匹。” “还以为上万……才这么点,吓死我了。” “账面上你要怎么处理?” “这么多布,我就按照价格,来抵换相应的零食香料给你们。然后,这批货物,就由你们账面上出,渠道我也给你们。这么一来,不就洗了么?零食香料都是不用票的,我们之间不是利益交换,是食物和布料互换,可以吧?” 乔妙娣愣了愣,好一下才竖起大拇指。 牛逼。 “这种事果然还是得你说,要不说你足够坏呢。” “嘿……帮了你还说我坏,真是的……” 两人调笑了两句,乔妙娣这才起身离开,去忙事情了。 自从零食厂成立,里面人员增加到饱和,整体产量便翻了数倍。 目前因为整个市场盘子不是很大,依靠菜篮子工程输送能力,还有自己的渠道,零食香料的售卖在眼下产量之下,每天还有相当库存剩余。 这个库存肯定是要有的,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天授村内部也是这么搞的,就是用剩余产量去和炼油厂之类的地方,直接换取所需,过账还是村委这边过,人家直接拿钱就行。 要真有人举报查,就是厂这里直接用产出和人家产出换了。 这么一来零食厂也好,养殖场各方面也罢,内部基本实行起了无票化。 这种事也就天授村委高层几人,和对方交接方几人知道。 事以密成,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虽然也做好了一旦泄露后各种问题的应对,但那毕竟是麻烦。 能没有麻烦,那再好不过。 “我知道太多,许灼同志,你不会杀人灭口吧?” 乔妙娣走后,还在给许灼捏肩的王萱芝小声开玩笑道。 “灭口,这是肯定的。” “嘿,你还真想啊。” “但是,灭口之前,你这么漂亮的花姑娘滴干活,不让我糟蹋糟蹋滴干活,那真是十分可惜滴干活……” “咯咯咯……没个正经。” “等我休息好了,我又要出差了。” “去哪儿?” “我们村要自己搞砖厂,我得去调研学习,这事已经卡了很久。” “砖厂?看来你还得当砖厂厂长了?” “不当,就是当个顾问,把整个厂子给盘起来。村里有自己的砖厂,烧砖也好,做其他的硬性家装材料也罢,都会方便许多。自己建设自己用,那也不用再批条子,然后去排队看人脸色了。” 他说的盘起来,不是拿下,而是盘活。 经过这次一整个事情后,蔡淳也非常识趣地又送来了一批军马骡。 天授便利公交再次得到了扩张。 这种扩张甚至影响到了百湾镇菜市场。 双桥菜市场内品类齐全,且价格实惠,勤劳朴实的华夏人,肯定会为省几毛钱菜钱,去搭乘几分钱的便利公交。 不过,百湾镇菜市场被影响的,只是原本客户。 很多机灵的人早已去买入更多品类了。 因为会有不少人乘火车从百湾镇火车站下来,这些人会必然经过百湾镇菜市场,间接地带动起了货物销售,让整体销售额不降反升。 许灼晒着太阳,就那么一会儿,躺也躺够了。 起来时,舒活了下筋骨,精气神倒是恢复不少。 王萱芝看了看时间,也和他作别,要回去工作了。 虽然她哥是本地打投部大队长,但也不能明摆着摸鱼,会让人说闲话。 许灼走出大门,站在门前青黑色金砖晒场朝外看。 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浪潮似的,哗然一下扑面而来。 只见码头处那叫一个热闹。 打投部不仅开始接替村委维持了码头处秩序,还帮忙快吹哨子,管理起了杂乱无章乱停乱靠的河道秩序。 因为拥挤,不少人开船时甚至出不去。 为此没有少吵架甚至打架的人。 不过打投部来了之后,倒是会主动给挪船只排位置。 “阿桃哥,电话。” 旁边传来喊声,把他拉回神,侧头看去,原来是戚苦玫。 “谁的?”他问道。 “北平打来的。” “没说是谁吗?” “没说……阿桃哥,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是很虚,可出来走走停停歇歇后,便感觉体内体外通顺了,元气也涌上来了,身体舒泰不少。” “真有《海城旧事》里说的元气这种东西吗?” “元气这种东西是有的,但和小说无关,它呢,指的是身体运转的力量。比如说,你现在活着,一个最重要的身体特征是什么?” “嗯……呼吸,心跳,脉搏?” “比如说呼吸吧,你一口气吸入肺中,连着肺的是静脉血管,连着心的是动脉血管,在这一口呼吸之间,动静脉血完成互换,动脉血含氧量高游走全身,逐渐消耗氧气,堆积废气,变成静脉血回到肺中。整个过程要经历五脏六腑,眼耳口鼻,皮肉筋膜骨,对不对?你看,这就是一种人体运转。元气足,这种运转力量就足,你的心跳慢,沉稳有力。因为你心脏很强,一次起搏,就能够给身体供能。当你身体虚弱,一段时间内心脏需要数次起搏来获取能量,供给身体。当你身体强悍时,运转力量强大,你就会觉得神清气爽,轻盈无比,这就是元气强,也叫阳气旺。阳气嘛,轻盈,干净,向上,清明的力量。反过来,身体虚弱,头脑昏沉,呼吸不过来,四肢麻木沉重,这就是元气弱,身体看起来阴气旺。阴气嘛,就是沉着,浑浊,向下,凝重的力量。” 两人边走边说,这就到了村委电话室这儿。 一般情况下,电话都是楚跃华亲自来接。 楚跃华不在,就直接由文化部的戚苦玫来接。 戚苦玫不在,才会安排其余人当临时接线员。 现在村里忙起来,很多电话都是重要的,一般接线员弄不清。 许灼拿起电话,喂了一声,那头便传来了许延光的声音。 …… 第685章 你这女婿不简单呐 “阿桃啊,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啊,就是着凉了。” “那就好……你这次事情弄得不小,这种事,大可以和我说嘛。好在,你也是有本事的,真能把皇帝拉下马了。唉……” “你都知道了?” “你那几个笔名我都熟,看了看最近的闹腾,你啊……把我也给算进去了,这次当真是被你当枪使了。” 华夏——文化工作的办公室,许延光虽然有些生气,可更多的还是高兴。 其实他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先前每天还在想着的事,都是要怎么写稿子去驳斥人家,和人对线。 可直到前几天,忽然就被叫去了上头办公处,见了上司。 这时他才知道这个好女婿一个人干了什么事……讲真,他都觉得离谱。 乍听时都懵了,还以为上司在说笑,还是王秘书拿着收集来的资料,按照时间线,把事件顺序读出来时,他才明白好女婿干了什么。 直接把人家连根拔了。 而且还是如今对华夏来说,重之又重的江南省。 许延光起初还想为许灼辩解,觉得这背后有人在操控,他这女婿再厉害吧,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不至于撑起这么大一个局。 但是,王大秘往下深入分析后,又拿到了北平报,江报,江电,华东报,还有各个小报六十多份稿子作证据时,他有点没话可说了。 许灼的字迹他认识,带着这么强烈个人色彩的笔迹,足可称之为书法家。 六十多份稿子,里面都是一个笔记。 都是许灼的原稿,其中还有相当部分是重复的,但收件方却不同。 落款人更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其中有几个名字,还小有名气,他也拜读过作品。 有是散文的,还有诗歌的。 然而他万没想到,这都是一个人的。 六十多份稿子,风格大部分各不相同,有公正客观的,有旁敲侧击的,有阴阳嘲讽的,有非常煽动情绪拱火的,还有十分优美含蓄但又带着浓烈符号进行隐喻的,这么多稿子,按照时间和事件发生,层层递进。 最终,完成了对那位多行不义之辈的镇压。 当然,仅凭这些还是无法对那谁进行绞杀的。 真正压死骆驼的泰山,是许灼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炮制出来的案件,可以肯定那些外汇是许灼的,可事发时许灼已经在局子里蹲了好久不说,每天和他打过照面的人也都干净,根本查不出问题。 所以除非许灼亲口说出来,否则没人知道他是具体如何实施的。 被曝光这件事后,黄泥巴掉进裤裆,要是官方进行澄清,很可能会发生可怕的事,那么也只能默认了。 默认后呢,那这人要不要抓呢,怎么抓呢? 这不,群众举报又来了,合情合理合法吧? 都说你不干净,那如此多的群众举报,调查组一一调查,你能真干净? 于是乎,这个人就被彻底地摁死了。 “叫你过来说这些事,我倒也不是怪他,是这人啊忘本,咎由自取。” “前面已经给出态度了,告诉他们什么叫‘遗毒’,这些人却还我行我素,顶风作案,根本不把指示放在眼里。” “想来,有这样地位的,有这样想法的,正在这样做的人也不少,正好拿过来杀鸡儆猴了。” “唉……你这女婿啊,不简单哟。” “先前他与你说为什么《遗毒》里面要重点敲打邺京和易城,是为了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咱们当时都以为只是说说的。” “谁想,他就是为了这个结局,来了个真的。” “也是早就给咱们这儿呐,铺了一条台阶下。” “从这事儿上看,有些人纪律确实松散,是该加强一下学了,有些事能提前杜绝还是要提前杜绝的,免得到时候伤了情份。” 上司这段话说得意味深长。 言罢,又与他说了这些天,他反反复复看了许灼的回信,还有这次通过飞机运回来的东西,本来他对“天才”还是持保守态度的,经过这次事情后,他也意识到了这个许灼,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阿桃啊。”上司意味深长笑着道:“对时局,对马哲,对世界,有着一个很清醒的认识。他提出的一些解决方法,起初我们觉得,确实还有些稚嫩。不是说这些方法不好,是这些方法没有大格局,但它在地方上是完全可实行的。可别说易城,江南江北就完全两样,最终落地不能用同一种方法嘛。这不现实。只是后来再仔细看,才发现阿桃不是说用这种方法,他是告诉我,怎样的大环境下就只能用这种方法,很多都是环境因素决定滴。” 说完了事,表扬完许灼,上司又吩咐文化部这边要做的事。 这些事,也基本和许灼回信内容有关。 但其中最重要的一项,还上司批准了这段时间以来,所商议的“华夏自由小说奖”和“华夏视听励进奖”,以及入选名单。 小说奖,自然颁发给小说的,且是民间小说,与文学无关。 这里头会分几类,每一类有金银铜三个级别,以及最后的奖杯获得者。 视听励进奖,则是指除小说媒体外的,各种电视剧广播剧这种视听类媒体作品的奖,这个就没有分类了,只有金银铜三个级别。 “这两个奖是我们部拟定的。” “暂时先恭喜你,提前获得两个大奖了。” “不过,两个奖的奖杯奖牌还没设计。” “组织上的意思是,也不公开征召了。” “由你直接来设计吧,你看如何?” 这话让许灼意识到便宜老丈人原来在北面文化处工作,能够参与到组织讨论,地位似乎不低。 可就是有点想不明白,爷爷许汉禹从事军事,大儿子怎么会从事文艺呢? 不过,由许灼来设计也不是不行。 钱不钱另说,他就问能不能留名。 许延光犹豫了下,过了好一下才答复可以。 “你就不奇怪为什么这个提议能直接通过吗?而且还是高层直接通过?回头相关结果,会在人报、光明报等全国各大报纸上刊登。” …… 第686章 你两不是好战友么 许灼不知道许延光想说什么,可在他看来,这是水到渠成的事。 过去的九月份胡风案初次平反,本质上就是一个改开第一步,打开言论的信号,不至于被过去思想钢印所束缚。 来年要接见金古梁,彻底打开文艺创作风气。 他也只是顺势而为,把这个事提前罢了。 许延光的意思是,你就没想过,这种提议为什么一下就能通过,还能引起高层重视,这里面就有没有“人”的原因? 至于是谁,阿桃你想想,你好好想想。 许灼懒得想。 “不奇怪也不好奇,上次跟你说的提议,我来弄肯定很难,你混京圈儿的,好歹也是个红二代,要做到这事也不难。” 许延光这么大的提醒,生生被忽视,真就挺无语的。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许若谷。 聊了聊许汉禹老爷子的身体健康,又聊了聊江南流水风家具,皮包,还有篾编,目前家具有订单,皮包和篾编没有,不过这些东西,北平友谊商店想要进一批放在店里尝试售卖。 至于那辆摩托车已经被这边相关部门拆解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许灼还是挺紧张的。 接下来不出他所料,许延光问了好几个非常专业的问题。 许灼只能以国内流水线不成熟,无法量产为由打发了。 “许若谷啊,唉……” 叹息一声,终究不再多言,他准备回到屋子,闷头写东西。 却见出了门后,戚苦玫还在门外,看着他满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就说嘛。”许灼笑着道:“我们是朋友。” 戚苦玫点了点头,看着许灼,又看看地面,很快脸就红了。 红着红着,都快红得发紫了,却仍是一言不发。 许灼看得一头雾水,这什么鬼? 两人无话,直至好一会儿好一会儿,戚苦玫才道:“那个……我……我……无聊……随便……嗯……” 许灼立马反应过来:“你写了点随笔,想让我给你看看?” “嗯!”戚苦玫狠狠点头,长长松了口气。 但脑袋却低得更下了,不敢抬起脸来看。 许灼知道这种写东西要给别人看的羞耻感。 就算他这样脸皮有点厚的,都吃不消。 “拿来吧,我们一起探讨一下,不过我先回家,你有时间再过来。” “好!”戚苦玫再次狠狠应了一声,仿佛用尽全部力气。 说完她转身,许灼也转身。 还没走出村委,便见监工同时干工的全为民,灰头土脸,浑身汗水,和楚跃华两个一阵说一阵吵着往里走。 正好碰上,全为民直接把许灼拦了下来。 “小许……” “诶。”许灼抬手道:“全书记,我有个好主意,您去问银行借,以咱们村的生产总值,区区十万,人家还是能借的。” 全为民一肚子措辞,全被堵在了肚子里。 这就像你一个朋友,问你借钱,跟你非常熟,你不借又不好意思,他明明不还却又说“又不是不还”,然后你说,你手机给我,我给你转,然后当弄完,你朋友才发现,你用他的手机直接问马云借了钱。 “你也知道,现在村子制度……” “全书记,制度是制度啊,有哪个制度规定了借钱不需要还?我就跟个羊子似的,被你逮住了往死里薅。你觉着反正薅完过段时间还能长出来。可您有没有想过,这种事古代某些人做得还少吗?杀一条肥猪,分给穷苦百姓,这是谁的做法,是你的还是你的组织?现在咱们村里所有人在干的事,因为你这种行为,他就不是共同进退,共同努力,共同富裕。你之前告诉过我,不能那样做,会丧失凝聚力。那你现在问一问所有人,你出材料钱,所有人出力气,一起去造一个让大家都收益的工程,大伙愿不愿意不拿工资吃自己的饭干,你试试。” 眼下肯定是不行的了。 建设生产组的工资不低,一块五,比厂里还高。 真让所有人不拿一份钱去做这事,谁愿意? 由奢入俭难啊。 许灼愣是把全为民各种由头都给堵死,最终从逻辑上断了他借霸王款的念想,不是他小气,而是现实问题就是这样。 “按理说,我真正应该做的,是我利用咱们村的人力,能力,去接单子。比如说,村里有一百个陈皮匠,我去接单子,大家一起把单子做完分钱。而不是说,我提前买下大家的东西,然后我去卖,这是倒买倒卖。时间长了,我自己有风险,万一我有风险,靠这吃饭的大伙儿怎么办,对不对?” 村委庭院中央,全为民又气又愁又没办法,一屁股蹲了下来。 他拿起烟枪装填烟丝,却发现烟袋里烟丝不够。 楚跃华不抽烟,只能看向许灼,搞得许灼特么就好像抽烟似的。 “得了得了,许老爷子给你寄了好多烟叶,还在我这里放着呢。” “放你那吧,我不抽他的。” “你俩不是好战友么?” “你懂个屁,他肯定给我去弄了好货,因为他自己只抽卷烟,我抽啥,我就要抽这种劲大的,那种东西抽起来太舒服,不行。”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围在一起,蹲在了村委庭院中间。 “那你说,现在账上暂时没钱了,你图纸都出了,这个酒店却不能建,回头还怎么接待客人,对不对?咋办,你说吧。” “我说了,酒店我持股到百分之六十,钱我投。” “造个酒店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用不了那么多钱,也就不需要你持股那么多。 许灼道:“那你说,现在主要问题是什么。是钱,可钱有很多用途。那些地方的钱不够,你告诉我。” “双桥酒店建在河对面三队,三队这么大的地方得差遣吧?让这些人搬走,得给一笔额外的安置费,对不对?现在就是在想,让人搬走,安置费给多少,怎么给,唉……” “你不早说,这还不简单。村里其他生产队不还有空房子嘛,直接把所有人安排到这些空房子里去,相当于换房子,把这一大块地给置换成空地。然后在给一点安家费和补偿,毕竟有的房子好,有的房子差。咱们要立个标注房子,安置的房子低于标准,就给钱。” “那这块地用于酒店建设后产生的收益呢?” …… 第687章 什么叫现代化 “酒店建设完了之后,肯定要抽出三队的人,培养成酒店的服务员和管理啊,这不就行了么?按照制度,平时他们拿工资,年底拿分红。” “那三队的人分散到其余生产队,以后这些生产队也出现类似情况,比如要建设什么厂,再次挪走,还这样办?” “就这样办呗,这样的机会又有多少?有些人运气好,总归会钱多点,这个没关系。我们要保证最底层的,基层的,让这些人有保障,可以过好日子,有个富裕的路子可以走。你说对不对?不然按照您老逻辑,我罪该万死。” “呸呸呸,瞎说八道……”全为民被说通了,这事暂时也就这么办了。 许灼最终还是作为设计师和顾问的身份介入,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顺便出一笔总额上千的安置费,这是借给村里的。 这么一来,整个三队这片烂房子被拆掉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当天下午,就可以进行人员空房的安排了。 却说许灼聊完这件事,就出村委往旁边自个儿家走。 还没到家门前,便瞧见几个陌生人朝里头张望。 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不三不四的,倒像是公职人员。 “你们是……”他上前打招呼询问。 其中一人连忙道:“你是许灼同志吧?” “不是,我是全为民,你们找许书记什么事?”许灼自然平静问道。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在此时,许灼后面忽然爆发出一阵暴雷般的吆喝。 “小畜生!又拿老子名字做坏事!你们许家就没一个好人!” 这声音吓得许灼肩头一耸,就见全为民走过来骂骂咧咧。 原来先前许灼好几次在外面闯祸后,用他名字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事,不知怎么被他知道了,他正愁没法抓现行呢。 为啥抓现行? 因为你不抓现行,怎么样都说不过某人。 他全为民就是堂堂正正的,被人顶着名字干些事,哪能不生气? 虽然做这事的是许灼,可这也刚好能报刚刚许灼怼他之仇。 走到近前,全为民抬手一巴掌抽了下许灼后脑勺后,没好声好气地离开了。 “各位不要误会,我只是看各位不是什么好人,也是出于自保,毕竟这段时间我遭遇的事情太多,怕了。” 谁想这么一说,众人没有怪罪,反而非常同情。 “我们是记者,理解理解,深表理解。” 记者?! 许灼暗叫不好。 果然,接下来就被人围着,开始问起了各种问题。 甚至还被拉着一起拍照。 伴随咔嚓一声,许灼有了人生第一张合影,也有了人生第一张半身照和与十七号合影的全身照。 只不过合影对象是一群记者,以及来凑热闹的楚跃华。 记者们自然是有各种各样问题要问的。 这些问题一大堆,许灼没有当场回答,他从从不离身的八一双肩包里取出了笔记本,把所有内容记了下来,然后宣布一件事。 “各位,事情我都知道了,给我一天时间。” “明天早上你们来这里,我会给个统一交代。” “到时候大家也能圆满完成工作,回去交差。” 虽然这些话把人给安抚住了,不过还是有记者耐不住好奇心,想要进入十七号看一看,看看是否如传闻中那样奢侈。 许灼也很大方,毕竟“奢侈”之名本来就是他打造的。 当下就领着人进入了十七号里面参观,从金砖晒场,到庭院,白虎池,进入楼房正门,玄关,主客厅,厨房,仓库,琴房,副客厅,会客室,卫生间等,所有房间都一一参观,二楼,三楼,那个三楼主卧室的船头甲板型大阳台,最后就是参观后院,关于这里的花草和高亭,都一一解说。 记者们一路记,一路写。 “许灼同志,这屋子是你的吗?”记者们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许灼道:“地皮是我的,但房屋暂时不是我的。” “什么意思?” “这块地方宅基地是我的,但你们能够进来,是因为这里是我们村的模范房。房子是我设计的,家具是我布置的,监工是我完成的。靠着这里,我们村已经接了好多单子。所谓模范房,就是让有需求的人过来,看看我们村的建设能力,布置能力,设计能力,然后对我们村进行下单。你们不是第一批客人,也不是最后一批,所有客人来,我都会亲自带着参观。当然,因为我目前没有房子住,加上这里宅基地又是我的,所以我也是可以住在这里的。” “许灼同志,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房屋太过奢侈了?” “奢侈,是肯定的,因为我们以我们村的能力,最高标准建设了它。你想要成单,就得让人家看看你们的上限和门槛。但是,人家是不懂这些的。你想要考一百分,只能得九十分,你想考及格,只能得五十九分。我们最高标准,也预示着即便做出来的东西和想象有落差,也不会太多。另外,我们的这个模范房,其实是在向民众宣扬一种理念。” “理念,什么理念?” “积极向上,健康生活的理念,是现代化生活,或者说未来生活的理念。” “这是什么意思,能具体说说吗?” “我们经受过教育,或者读过书,或者有过丰富阅历,都知道想要过好日子,丰衣足食是不够的,因为人总有生老病死。生老死我们无法决定,但是病这块,除了先天性的之外,后天性的很多地方都可以避免。这就是‘卫生问题’。什么是卫生,这个词提了很多年,就像科学一样,谁都挂在嘴上,可谁都说不清。卫生就是,护卫生理安全。卫生工作做好了,就能健康。” “那怎么卫生呢?” “我们生活环境中,存在很多很多危害,除了看得见的蛇虫鼠蚁,还有看不见的各种细菌,真菌,病毒。记得病从口入,每天要勤洗澡,勤洗手,勤换内衣内裤床单被罩。可这里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有些病菌普通浆洗无法洗干净,另一个是这么勤快的话家里每天就得有人负责大量的浆洗工作,所以为了解决这两个问题,肥皂洗衣粉洗洁精这些卫生用品必须存在,这是第一,另外就是你需要一台洗衣机,让它辅助你完成大量洗涤工作。此外,你们也看到了我的房子,如果是黄梅天,老房子里到处长霉,可我这屋子不会。不是因为它新,是因为它用的材料,这些材料不仅能有效对抗病菌,更便于清洗。老房子,土地面,梅雨天没人住甚至能长蘑菇,一年不住长草长树,这怎么清理,对不对?让生活便捷,干净,卫生,就是现代化。生活,就是老百姓的衣食住行。” 噼里啪啦! …… 第688章 我真没事 记者们听完记录完,群体鼓掌。 这言论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来说,都太精彩了,豁然开朗。 可能老百姓只想着吃饱穿暖就好。 可这些记者则是吃饱穿暖作为基础的群体,更能够理解一些延伸需求。 送走记者后,许灼便写了一篇《人民的胜利》。 这篇文章,作为整个事件的总结与句号。 “华夏自由小说奖的奖状设计么……” 写完了文章,又一阵修修改改加分段。 拿掉原稿,把成稿誊抄一遍,这就行了。 接下来又得做设计图了。 华夏自由小说奖,暂时拟定为生活小说,武侠小说,奇幻小说,科幻小说,言情小说五类,每组设置一个金奖,两个银奖,五个铜奖。 另外还会设置一个总奖。 这个总奖就是所有小说里最受大众欢迎的小说。 他打算用“笔墨纸砚”来作奖状。 总奖的奖状就是用陶瓷烧制的大毛笔,烧制技艺要结合釉上彩釉下彩的多彩,设计点是不变的文曲星,以及评选时当年的生肖,笔管的笔头端要刻花,笔管笔头端用掐丝珐琅嵌金银工艺作花,还有文化部给的评语及题字。 下面的金奖用砚,银奖用墨,铜奖就给奖状了。 这些设计倒也不难,关键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后来他想了想,总奖不能只有一个,这样有点独裁。 总奖要分为人民奖,文笔奖,官励奖,立意奖四个。 人民奖就是最受欢迎,人气最高的奖。 文笔奖,就是所有通俗小说里,文辞最好的奖。 官励奖,就是官方认为最好的小说——有时候官方认为最好的与人气最高的不是一回事,这个奖的目的就是告诉民众,官方觉得哪部小说值得表扬。 比如说《斩仙》也许最受欢迎,这是许灼也没想到的。 他最初就是想换点钱花花,弄个启动资金,哪里想到越写越火热。 可也许里面有些地方的观念与官方所需不符。 而别的小说,正好有一本是符合官方思想宣传的,且人气也不错。 这个就能得到官励奖。 立意奖,就是所有小说里,创新立意最佳的。 当然,该设计的都设计完了,叫过来戚苦玫,让她帮忙填色做效果图,剩下的四个奖只是额外附加的提议。 至于华夏视听励进奖,总共也就分金银铜三个级别。 同样,设计归设计,可关于奖的提名他也是要另说的。 就仿照奥斯卡那样,服装,化妆,道具,导演,编剧,配音,音像等等,每个制成环节都应该有能点的作品。 只不过华夏这边,整体上还得以“意志”为主。 不能只鼓励纯粹的制作。 要是普通报社媒体做的奖也就算了,关键是现在最上面主动发话,牵头了全国主流媒体来进行这次奖项的安排,不可不慎重。 这代表的是官方的意志,有些东西就不能偏了。 戚苦玫在村委里还有工作,她过来记下许灼需求,得拿回去做。 只是起身时,却犹豫着没有马上离开。 “是有什么别的事,要我帮忙吗?”许灼抬头笑问道。 戚苦玫站着,就在他跟前,一抬头,结果是浮云遮望眼。 愣是第一时间被山遮掩,没看到脸。 往后挪了挪,这才看到她。 这姑娘近在咫尺,身材好,肤色也白,人长得不赖,尤其是…… 那双桃花眼。 桃花眼,就是眼睛轮廓有点委屈的样子。 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人家不是真的委屈,是天生就这副模样。 不过戚苦玫和性格直爽的戚兰合比,就温柔许多。 这也让她的桃花眼越看越勾人。 要是许若谷在这,看她那冷脸,就跟天天喝液氮似的,冻得身体里一根筋,从头到菊花,彻底冰凉。 加上早上练晚上消磨,是个人都怕。 可这一段时间蹲班子,一直都是一个人,心思也没往别的上面靠。 此刻戚苦玫到来,又忽然这么温柔,靠得这么近,难免让他心头火热。 至于这几天他是被戚家姐妹和茅淳珊轮流照顾着的…… 其实生病第一天昏昏沉沉,第二天也昏昏沉沉,基本上跟死了没区别。 他也根本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戚苦玫低头看着许灼:“阿桃哥,你身体还没完全好,该休息还是得休息,别这么累。我听楚会计说,你这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力消耗太多。你生病的时候,街上开药材收购站的袁如辉袁大夫来看过,他说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还年轻,恢复力不差的,已经差不多了。” 今天走动走动,浑身升阳,加上人参蜂王浆之类的吃着,就这么半天时间,他就觉得差不多了,顶多明天又能生龙活虎。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 他可清楚记得穿越前身体三四十岁,经常熬夜加班,一个感冒吃药不吃药都是半个月好,但是好了之后的后遗症还要拖半个月。 那完全和年轻时没法比。 话是这么说的,他说话时扭过了头去,身体也略微与戚苦玫拉开距离。 靠得实在太近,这姑娘相貌身材又好,他脑子里一直冒出“这冲着该有多爽”的乱七八糟念头,虽然挺龌龊的,可也没觉得羞耻。 男人嘛,就有这种需求,也就是这种动物,要正视自己。 不正视才容易犯罪。 有些东西摆在明面上,也无伤大雅。 可藏在心里头压抑久了,阴暗堆积起来,隐患不小。 到时候只差一个火捻子,就能成“恶之花”了。 他不知道,因为自己这心思杂乱,单单说那么一句话,就浑身火热,额头冒出了一层汗,加上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面色,更显得有些虚。 戚苦玫见许灼都冒虚汗了,暗道还在强撑。 她从口袋里掏出帕子给许灼擦额头,就像这两天习惯了照顾他一样。 许灼病得太重,烧得迷糊,不清楚他发病时浑身虚汗出如浆,是戚苦玫和戚兰合轮流守在床边,用温水给他擦身体的。 茅淳珊只能白天来,晚上留下毕竟不好。 现在许灼被戚苦玫这么一擦,顿时身体一僵,心生异样。 “我没事。”他道。 戚苦玫一看,擦完额头鼻尖又冒汗珠,还说没事? 于是也没吱声,就继续擦。 许灼捉住戚苦玫的手,感受着这姑娘细腻的手掌,呼吸愈发沉重,心头突突的,他抬头看:“我真的没事。” …… 第689章 阿桃哥,别逞强 戚苦玫被他捉着手,也没吭声,就那么看着他。 “阿桃哥,别逞强。” 我逞强啥啊,你这是抹不开面子在点我吧? 许灼再闷骚也被看得心虚,自然而然放开。 想了想,抽走了手里的手帕,擦了擦汗,又塞回去。 “噗嗤……”戚苦玫被他给逗笑了,红着脸转过身去:“我先去忙了,你要是……要是有什么需要……叫我……” “行的,去忙吧。” 吃完了午饭,许灼有些犯困。 顶着秋日太阳走了走,还是有些犯困。 于是回屋子,直接在没盖布罩的春凳上躺着了。 电风扇呼呼吹。 睡得朦胧时,又被楚跃华叫醒。 “许书记,跟你说件事。马上要举行民兵大赛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民兵大赛每年都举行,印象里本地是在九零年左右才没有的。 毕竟和猴子的摩擦一直持续到了八九年左右。 别的地方不知道,就江南这里的民兵大赛是全省的。 可说是全省的,指的只有江南四市,即易城为首,姑苏,吊州,真江,北面貌似是以邺京为首,毕竟军区就在那,较量得厉害的还是邺京和余州。 本地民兵大赛的流程是这样的。 每个村挑选出满十八岁的人参加。 必须满十八岁才行。 许灼才十六岁,于情于理都没资格。 然后公社会来一条卡车。 不是军用卡车,是平日里运猪的,上面一股猪屎臭。 直接把所有人带到指定的军区,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训练,之后再进行比武。 比武内容包括打靶,扔手雷,爬电线杆抢修等等。 许灼对这事不怎么关心,他只知道许相这个二傻子,去年民兵大赛他拿过整个百湾镇公社扔手雷第一名,然后升入太湖公社进行二轮比拼,再升全易城市三轮比拼,差点能拿个名次,结果被个傻子淘汰了。 当然,易城的名次不是四市里最好的,排名第二。 第一的是吊州,姑苏稳稳垫底。 民兵大赛每年都是十月份左右,选谁去都会在村里经过一轮筛选。 按理说这事儿是民兵队长赵前程的事,但每次都是全为民亲自挑。 全为民挑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把适合年龄的都叫过来,先进行一轮打靶,扔木柄手雷,爬电线杆之类的筛选,再进行操练,看谁有进步。 每年天授村都至少能在太湖公社阶段拿到名次。 有时候运气好,可以在市级比赛里拿到爬电线杆的名次。 每组每个项目会有三个人参赛,今年也不例外。 楚跃华的意思是让许灼出去走走,这段时间就别操心村委的事了。 许灼可以一个人单挑了邺京,摆平老书记都摆不平的事,能耐不小,可身体消耗也同样不小,需要好好休养。 可许灼能和他一样想么? 听完这事,他第一反应就是:“你说,这参赛的选手,有制服吗?” “制服?咱们又不是当兵的,只是兵民大赛,哪有制服?” “这不行,得有制服,今年人选出来了吗?” “你回来之前就选出来了,这几天都在训练呢,老书记定下的惯例了。” “把这些人的身高,肩宽,胸围,腰围都报给我。” “你真要弄?没必要吧?” “有,不仅有必要,而且有必要。不同厂工,店员,民兵,干部,回头都要另外搞制服,把整个风气给改换起来。这事儿我来办吧。” “这得花多少钱?” “钱都是用来花的,给村民发衣服有什么不好?就当我出钱发福利了。” “这要是穿了好衣服去,拿不到名次,那不是徒惹笑话嘛……” “穿了好衣服去,怎么能有脸不好好训练,拼命拿名次的?”许灼笑着摆摆手道:“每个人都有上限,咱们要的不是去战胜别人,是去提升自己上限。要是一件衣服能让去的这些人能够认真严肃对待,可以让以后每个人都积极参与,为村子争光,那一件衣服又有什么不好,对不对?” 这年头民间做军装,做成迷彩的就不要想了。 且也不能做成纯粹的草绿色衣服——上次海城唐宪生来给颜料的时候,他这里就储备了相关调色和渠道,能够完全掌握好这种颜色。 可要是设计出来的衣服是这种颜色,就很容易和正式军装混淆。 那么唯一选择就是“吉利服”了。 不是狙击手那种,是军训的那种衣服。 色块形式不用条状,用马赛克状。 但目前这衣服最困难的地方,不是款式。 款式太简单,许灼想一想,在脑海里抄一抄就行。 关键开始布料。 思忖一阵后,他直接画了一张纸,做好色块调整,去村委找戚苦玫帮忙填色,然后拿着这个给乔妙娣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不是乔妙娣,是乔庄布厂。 许灼沟通过后直接找了乔妙娣的爹,乔峰。 说明情况后,当即骑上自行车出了村。 唰啦! 自行车在双桥路上行驶,是那么得顺畅,一进入五村路,便各种稀里哗啦的轮胎煤渣摩擦声,速度也降得很低。 身体没好的缘故,到乔庄布厂,浑身已湿透。 乔庄布厂,是整个公社里数一数二的大厂。 各种意义上的大,人员多,机器多,设备好,面积大,产量大,收益大,级别在周围下级公社里也比较高,甚至比先前的百湾酒厂都强。 但现在不同了。 眼下的百湾酒厂地位,已经超过了公社,是易城三大酒厂之首。 酒厂因为和粮食直接挂钩,所以不属于任何生产大队,只属地方公社。 所以总经理冯国富地位,比布厂总经理要高,比很多大队书记要高。 只是,原先百湾酒厂的地盘,和这占地十亩的乔庄布厂,也仍旧无法比。 就连许灼第一次来这里,头回正式打量这厂硕大的门头,都不禁有些呆滞。 他们村养殖场,零食厂,钣金厂,手套厂加起来,才勉强和这布厂一样大。 难怪说乔庄有钱,还真不是盖的。 废品收购站在乔庄,公社这么大的厂也在乔庄,那独一档的花生生意还是乔庄的,此外乔庄这儿还有一家生产自行车配件的钢珠厂,一家专门榨油的榨油厂,以及专门把豆饼之类榨油剩下喂猪的养猪场。 可整个乔庄才多少人? …… 第690章 有意思啊,给我下套? 这个村的总人口也就和东蔡差不多,居民地盘比东蔡村还小一点,田什么的倒是比东蔡村要多很多。 “难怪乔庄富得流油,能盖得起红砖房的人这么多。” 预估过人家总量和平均资源后,许灼只觉头皮发麻。 人家也忒特么有钱了,有钱到他都有些嫉妒。 感情自己的复合型养殖场跟人家纯粹养猪场比,那啥也不是。 也就员工宿舍这块儿的建设是人家望尘莫及的。 “是许灼同志吧?” 许灼刚到厂门口,便有两个人上前来答话。 这两人他刚刚就看到了,都是穿着短袖衬衫和西装裤,戴着眼镜,胸前口袋别着钢笔的斯文人模样,两人正在抽烟聊着什么。 乍一看他还以为是过来做生意的。 此刻两人一开口,才发现是本地人。 “我是全……我是许灼,您二位是……” 许灼有些尴尬,自我介绍说全为民说顺口了。 “我是厂长乔兴国,这位是总经理乔振邦,乔峰同志肚子不好,刚刚跑去上厕所了,我俩就在这里接你,许灼同志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许灼一阵尴尬笑,陪着两人尬笑。 这两人分明是觉得他太年轻了,年轻得有点出乎意料了。 笑完了,他直接被请入了贵宾接待室里泡茶座谈招待。 桌子上一杯清茶,果盘里有水果,花生,瓜子,薯片,怪味花生什么的,坐的是黑色皮沙发,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小心翼翼。 “我很意外。”许灼看两个人有点不好意思,便直接开了口:“我和乔峰同志也不算陌生,刚刚和他私下聊过,没想到这事儿二位这么快就知道了。不知道二位对我和乔峰同志的提议,有什么看法。”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负责业务单子的总经理乔振邦先开了口。 “是这样的,许灼同志你要做的这个布,一次性染不成,以我们的技术,一批布得经过好几个染缸浸染轧染,程序有些复杂。价格……不会便宜。且恕我直言,这个布料看上去好像是……军工的,这是军需品吗?” “这个我不能说。”许灼平静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啥不能说? 不能说,那就是了? 厂长乔兴国道:“许灼同志,你别怪乔峰同志多嘴,你要的这个布,量虽然不大,但由于色块太多,程序不会少,价格不会低,他做不了主。这种事,缸上的主任也做不了主,能谈的只有我们两个。” “那么……两位的意思呢。” “许灼同志要做这些布,量没有达到标准,是要票的。如果量再多一点,比如长到一千米,倒是可以直接通过村委打申请。” 换做先前,许灼肯定问要多少票,或者一千米多少钱。 可见的人多了,就能够看出一些事。 这种事,显然不需要厂里内外一把手同时出现。 “两位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说。”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进程这么快。 先前做的各种铺垫与说辞,直接省略了。 “现在不流行多重分配么?我们想的是,要不天授村这边有入股,这么一来想做什么布料都没那么复杂。” 说完,两人都看着许灼。 他们都清楚,许灼在天授村的重要性。 有些事,已经打听清楚了。 许灼道:“乔庄布厂是社代办企业吧?” “对,您不用担心。虽然是公社代办的,可我们村也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公社占股四十九。这件事,只要天授村有意向,匀点股份不是问题。” “我们村目前的情况你们也清楚,这种情况属于制度以外的存在。恕我直言,这种事我个人做不了决定,你们得去找我们全书记。” 天授村要自己办理自己的企业。 自己的企业由出主意的人,投资建设的人,经营管理的人,三部分人做股东,完成股权分配,其中投资建设的人就是村委,出主意的人可以出钱提升股权,当然也可以技术股,比如许灼这样不止出了一个想法,还提供核心技术的。 现在有一家企业过来,说是想要你们天授村投资。 或者说送股份给你们天授村,意思就是绑上战车。 那这个公司成分,本身还是公社代办性质的。 什么意思呢,这个厂百分之五十一股权归乔庄集体,百分之四十九归公社集体,百分之五十一是绝对控股了,如果低于这个就无法完成绝对控股,除非有些事在合同里面说明,不然第三方进来,股权稀释,如果第三方做大,购买掉其中一方股权,这个第三方就会取代原来的绝对控股。 所谓李代桃僵,偷天换日,悄无声息地换老板,鸠占鹊巢。 乔庄人能够意识到这种股权分配,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未来的事,什么都可能发生,有些要是在合同内定死的话,比如说不允许第三方之类的介入,那以后厂子出现危机,都没转圜余地。 既然这样,那么匀股份这种事,也就由公社来了。 让村委和公社去交涉,也许乔庄还会帮忙说和说和,可那又怎么样? 这么一来,村里对乔庄只有一定干涉权,却没主导权。 但是村里的制度,乔庄是可以享有的。 天底下哪来这种好事。 许灼觉得易城人之所以叫“刁易城”,就是有些事抠得太精。 他知道,人家也希望他来谈条件,互相让让嘛,有来有往。 可他不会那么搞。 原因很简单,再怎么搞,这个布厂的股权结构不变,始终是乔庄的。 那么,乔庄有乔庄的制度,他们有他们的制度,两者不可兼容。 你乔庄这分明是有脚踩两条船,看看未来出路哪个好,试试水,搭搭顺风车,可这里头消耗的都是天授村的资源。 真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 这一趟自行车也算是白来了。 他当即起身就要离开,乔兴国连忙说道:“许灼同志,别急嘛,如果觉得有哪里招待不周,可以说出来,我们乔庄不是不讲道理的。” 许灼站着,没有坐下。 想了想这些人的尿性,一定是觉得自己年纪轻,有些地方不会考虑到位,尤其是借着乔峰能把他联系过来的机会,来个突击。 给点好处,给点甜枣,这事儿就能成了。 “不对……” 许灼忽然想到那一堆布料找他处理的事。 现在看来,显然这是有因果的。 …… 第691章 求你吃掉我们村吧 人家就是看看他的体量如何,渠道怎样。 他还不明就里地上了套。 虽说这也仅仅是一次看看你实力的试探,没有半分恶意。 可眼下这一局,摆明了就是蓄谋已久。 想清楚因果,许灼当场开了口,就把刚刚想到的前后因果,以及说的关于股份的所有猜想,他都说了出来。 要是回去再想明白,那就是马后炮。 这时候拼的是临场反应。 什么是临场反应,就是人家盘算了这个局,找了机会等你自己过来,借着信息差,有心算无心让你上套,一步步引诱你下去,结果你来了,不光没下去,还当面拆穿他们,直接把他们满盘计划兜光,杀了他们一个大懵。 这就是临场反应。 于是当许灼一点点说完,乔兴国与乔振邦两个都生生愣住。 就像是被五雷轰顶似的。 直至过了三秒,乔振邦忽然笑道:“兴国,我说什么来着?许灼同志非池中物,这点小小的事,他又怎么看不出?你就欺负人家年纪小了。” 两人一阵笑,连连点头,仿佛是为了缓解尴尬气氛。 但许灼没笑,看着两人笑,于是尴尬的只能更尴尬。 “那么两位,情况我也直接与你们说了。我们村,接受外部订单,也接受人情,但不接受外部投资。反过来说,我们也暂时没有对外投资的打算。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村里正在搞自己的建设。” 说完了?老子走了。 乔振邦再次开口阻拦道:“许灼同志,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厂的情况,先前阿峰大女儿妙娣也跟你说了吧?其实不止是布厂,其余厂也是这样。眼下唯有榨油厂还算不错,可那是因为这儿有本地刚需支撑。按照如今这情况,要是改开真下来,那这些公有制企业很容易出问题。我都能预见大量小贩出现,直接倒逼我们厂。更被提那些私企了。我们乔庄和别的村不同,我们乔庄一直都很支持教育,很支持经商,也很支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再回来搞一搞,弄一弄。但我们这儿的地理位置也是真的不好,离火车站和码头都是不远不近,门口就一条主路。现在很羡慕你们那儿啊,就想着能不能合作。可能我们的方式你并不喜欢,但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希望你不要心生芥蒂。” 许灼见这两人一把年纪了,态度诚恳不似作假。 眼下也确实低下了头。 于是便开始和他们说说,这里头的一些事。 “怪是不会怪的,这种事不能感情用事,你们有你们的考虑。” “合作是建立在双方都得利的基础上,不是揩油。” “是互惠互利,不是双方给对方埋雷,至少至少……” “合作双方得有这个诚心。” “合作往后总归有些事不如人意,会起矛盾。” “没有这个诚心,那么问题不能解决,只能一拍两散。” “我们村目前改制,事情闹得不小。” “可没人能说我们,因为我们不是改公有制为私有制。” “而是重新把包产到户变成集体所有制,可又在集体所有制里,进行多种分配,进行规模化,模块化运行。”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村,不是一个村,是一个用一套全新管理模式,管理着名为村的工农商政合一集团。” “各个厂的领导人,既是领导,也是村委干部。” “所有村委干部,既是干部,也是员工和普通百姓。” “很多人不了解我们,只觉得新奇,包括整个镇子,都在观望我们发展。” “谋而后动,这很正常,毕竟第一个吃螃蟹的,没人知道他会被夹得如何伤痕累累,亦或者吃得胃寒不适。” “你们要是有意愿,可以来我们村委,村干部会为你们解释什么叫‘模块化管理’。我们不担心你们会学去。因为要么你们不学,这套模式如果你们认可,你们也实行,那么你们村可以和我们村直接合并。” “可以无缝对接,共同互补且享有资源。” “缺点是,风险也得共摊。虽说是缺点,却也是好处。” “比如说,万一你们厂倒闭了……我是说假如,不是诅咒。” “你们这个厂对你们来说,是支柱产业,是脊梁,一旦倒闭都没办法想象后果,那么多人会失业,这就无法处理。” “可两个村合并为一个后,你们就会发现,倒闭就倒闭呗,村里厂这么多,有能够运行的厂,也有运行很好的厂。” “这里塞塞那里塞塞,总能解决人的就业。” “亦或者说,我们村零食厂,木工厂很赚钱,布厂倒闭厂房还在,改一改,这不所有人又有工作了吗?” “你看,风险这不就小了很多吗?” “当然,这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没有这么粗糙。” “我只能说个概率,回头你们去聊聊,就会知道我们模式的根本是什么了。” “总之,体量越大,我们的容错率越大,风险越小。” 其实最适合这个模式的还是公社。 但公社不可能这么做,也做不到这样。 百湾镇公社有十四个生产大队,基本就是老村直接改的。 原来是十六个,天授村老三村合成一个了。 十四个生产大队的大队书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善茬,会听你的话。 就比如说全为民,这种老头脾气拉出来就是的,惹不高兴直接用枪顶你脑袋,或者猛拍你桌子,对这样的老头,公社里又能怎么样? 关键是公社里的领导,最大的也就五十左右。 很多大队长年纪都超过了六十。 像全为民这样小八十的年纪,仗着自己没几年可活撒泼打滚,顽皮耍赖,死缠烂打搞事,逼得你公社同意某些事的,不在少数。 但全为民多少还要点脸。 别的村就很难说了。 大队之间互相不服气,有些东西不是你搞什么我就搞什么,而是你搞什么我就反着来,这样的事也大有存在。 你让公社怎么搞? 可从天授村这一个地方朝外联合纵横,那就比较容易了。 只是眼下天授村,自己的事还没完全解决呢。 光建设几个厂,根本无法让全村四千多人都穿上没补丁的衣服,至少每月能吃上一顿肉,这个最低目标都暂时实行不了。 …… 第692章 好坏都被你占齐活了 其实实行不了的一个原因,也是村本身体量太小。 这个体量不是地盘,也不是人口,而是产业。 村子目前就只有原先三个厂,外加零食厂,养殖场,菜市场,木工厂,皮具小仓,篾编小仓,以及刚刚组建起来的裁缝铺。 看起来有十个产业,实际上呢? 原来村子的三个厂盈利微薄,养殖场入不敷出,裁缝铺刚成立。 篾编小仓勉强收支平衡。 剩下的菜市场不是“厂”,它是几十个摊位几十个商铺组成的,往上每一层都还没建设好,目前盈利可以把养殖场给补掉。 零食厂和木工厂的收益,许灼已经全部交给了村委。 但是吧,这个收益在单子完成前,或者到结算的时间点前,是没有的。 这两个厂的收益,支撑着村里做其余建设。 皮具小仓目前还属于许灼和陈皮匠的,因为皮具厂还没建设好。 等建设好了,重新列入框架进行模块化管理了,这份收益对全村体量来说,其实也不是很大,仍旧不算太可观。 村里的收益主要用来建设,给所有人谋生的。 这点收益当然不足。 如果再来个布厂,废品收购站,榨油厂什么的,各种资源就能够完成内部自我调配,这好处不就一下子来了么? “许灼同志,这个布料……有详细资料么?” 离开前,乔振邦不好意思说道。 许灼接受了这份善意,毕竟没了这里,他得跑很远。 可先做布再做衣服,本来就很赶。 万一人家还不给面子,要你排队呢? 这块儿他是没有底气的。 于是拿下八一双肩包,取出了相关的布料效果图给两人看。 当然,光是效果图还是没用的。 他还取出了做好的军训套装来给“二乔”看,让两人明白最终成品效果。 都是做布料的,哪能对服装一点不了解? 目前华夏还没有这种吉利服呢,款式倒是新颖,就是…… “许灼同志,这个颜色调配,是不是有些儿戏了?” 和正规军比,颜色有些浮夸,有些地方还有些艳丽。 许灼笑着道:“马上不是要民兵大赛了吗?我给我们村参赛民兵定制衣服,每人一套。一定要像个兵,可是又不能和正规军混淆。” “哦~”两人恍然大悟,纷纷竖起大拇指。 简单聊天下来,他们对许灼的态度,也和对于这个年纪的其他年轻人截然不同,更像是在和同级别的村干部对话。 “要不说许灼同志才华盖世,是个天才呢,这主意好。”乔兴国道:“这个布料交给我们生产吧,我也不收钱,就是有个要求。我们村也要参加民兵大赛,希望你们能帮忙做下这个套装。” “没问题,手工费换布料钱了,参加人的姓名和身材报给我。” 参加民兵大赛通常每个生产大队人数固定,这个自不用说。 一千米的布,做个几十套军训吉利服绰绰有余。 这事聊完了,许灼也总算松了口气回去了。 只是他自己都没想到,乔振邦和乔兴国转身就聊了聊天,不过半个小时,一拍大腿,打了个电话给天授村,和楚跃华聊了聊。 聊完了,两人叫上乔庄村委书记和其余村干部,直接去了天授村委。 这情况自然也得通知全为民等人。 毕竟是同级别的同志,这么一大批人涌来,不好好招待说不过去。 当然,这些乔庄干部到达时已是下午吃饭前的点了。 当他们看到仍然热闹、整洁、干净无比的双桥菜市场大楼,一时间也是既感叹又唏嘘,甚至是羡慕嫉妒恨。 片刻后,楚跃华便为众人讲解了“模块化管理”的思路。 本来这事儿应该是许灼来的,这是他开发的。 但全为民摆摆手,直言小许太虚了,又说本来就虚,再折腾他下去恢复不好,以后生不了孩子,那就是他们的不是了。 许灼要是听到肯定得跳起来骂人。 这么一来,楚跃华就当了一回所有人的老师,直接在村委大会议室讲解。 可能是本地罕见的同姓村的缘故,乔庄这些人的风气也很统一,听得很认真,想得很认真,听完之后还问了不少专业问题。 这些问题甚至楚跃华都招架不住。 还是看似土匪的全为民站起来,一一讲解,轻松化解。 于是,就连楚跃华都对全为民刮目相看了。 三观上简直颠覆。 乔庄来人听完后,也没吃饭,直接回去商量了一下。 之后一个礼拜,乔庄村干部和天授村之间来往频繁至极。 十月二十三号时,一个极其劲爆的消息,炸得百湾镇本地各处沸腾。 当然,随着许灼进入恢复期,很多事都开始撒手脱节了。 这些事他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每天唯一要干的正事,不再是管理村里,处理各种正式事务,而是去见梁大晓,孟钱多,郭昆,郑新国,李卫国这些来探望他的人。 对于李卫国,许灼没啥好说的,缘分已尽。 街上炒货铺已经关了,法庭这么一闹,虽然判决什么的都改了过来,可有些事他也已经做完了收尾。 五村集镇国营饭店关门是迟早的事。 因为现在五村集镇整个一块地盘,已经是天授村的了。 最终,还是许灼办好了里子,全为民办好了面子。 李卫国过来找他,他也不是不见。 不见的话,这人还会来纠缠。 见是见了,因为话也要敞开了说。 当时李卫国说账目的事,拿这个事和为许灼开速食店的事作交换,许灼办完了,但李卫国没有办,最终许灼就是在码头和菜市场之间,搭建了铁皮棚子,给戚兰合开设了第一家速食店。 事后,李卫国说,都是这背后有人在搞,他也没办法。 可眼下事情全部复盘结束,许灼就发现,五村集镇供销社总经理这个吊毛,要针对他,或者说针对天授村包括他,这事儿李卫国早知道了,所以李卫国是故意让他跑了个白圈儿,这人也是在“投机倒把”。 他还很有可能知道对方来历,不认为天授村讨得了好。 一边是利用完人,一边是抽身装白莲花,坐山观虎斗。 世上哪有好事被你给占齐活的? …… 第693章 戚苦玫也想写小说 “李公公,你自己想做一番事业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请你理解,我现在代表的是天授村,有些决定下去,影响的不是我个人。和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我是在单干,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怎么就怎么,对不对?” 仁至义尽,将其打发后,这缘就是断了。 晚饭是在养殖场食堂吃的。 本来他想去戚兰合店里混一顿。 可现在戚兰合的速食店摆满了桌椅,每天除了拿着碗来买吃的带回去的,还有很多客人是直接在店里吃的,他也不好过去占用资源。 再一个就是,养殖场这里关于禽病研究,取得了不小进展。 今天一次性确定了三种常见禽病最有效的应对方法。 并且以此为突破口,其余相关联的禽病,也有了一定进展。 这个应对办法,不是打针吃药。 真到了那个地步,其实很多禽类也没有救的价值。 比如幼体,亚成体,这就是苗子。 这边孵化房能免费领取苗子。 花那个针药费一个是不合算,另一个是针药哪里来? 但是,眼下钻研出了利用酒菜,大蒜,黄酒,还有些常见中药就能有效治疗的方法,这就比针药要好不知多少。 因为这些东西,有些可以提前炮制储备。 没有的话也能马上买,或者附近找找。 许灼在查看了研究成果后,又要了研究记录。 这些研究记录,都是孟钱多跟着他的意思,盯着这些兽医来做的。 格式没毛病,就是看研究程序。 研究程序也没毛病,都符合他定下的规矩。 这就可以了,说明眼下研究结果可行。 他给每个兽医发了一张大团结作为奖金,希望他们再接再厉。 吃好了饭,回到家,他直接躺在客厅春凳上休息。 不一会儿工夫,就传来庭院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阿桃哥,在家吗?” “苦玫啊,进来吧。” 很快,正门开了,只见戚苦玫抱着本子钢笔走了进来。 她四下看看,小心翼翼的。 最后目光落在许灼身上。 看到许灼那有些疲惫的面色不禁道:“阿桃哥,要不你先休息?” “晚上有的是睡觉时间,走吧,去会客室。” “那个……”戚苦玫有些为难道:“阿桃哥,能不能去书房?” “可以。” “要是回头兰合来找我,就说我不在。” “为啥?吵架了?” “不是的……那个……”戚苦玫红着脸看许灼:“我……我不想被她知道我……我在写小说……她会偷偷翻看……羞死个人了……” “你还瞒着她?” “嗯嗯嗯,我想借你这儿的地方写,阿桃哥你还能帮我看呢。” “呵……” “不准笑~” 许灼看着戚苦玫因为怕写小说被人发现,尤其是最亲的人发现,羞耻到了脸红,没忍住,结果弄得本就做贼心虚的戚苦玫急得跺了跺脚。 然后,这姑娘严肃地看着他。 其实按照年纪来说,他应该叫戚苦玫一声姐姐的。 可他身体里这暮气沉沉的灵魂,根本不允许。 “行,那咱们不笑小姐姐了,走吧,上楼去。” 到了书房,隔着书桌两人坐下。 许灼接过戚苦玫才写了几千字的内容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几百字,额头就冒汗了。 这特么写的是《斩仙》同人文啊。 原作者看朋友写自己小说的同人文,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尤其是写的一些人物关系延伸,都是他意想不到的展开。 虽然觉得荒诞,可以上帝视角客观来看,自己这些地方写的时候也没说明啊,且往后续发展来看,人物的这些倾向也是有可能的。 且以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写死女主女配的尿性,这种发展非常合乎情理。 这就有种…… 反正几千字,看得他非常煎熬,简直是把他往火上烤。 他都没想到原来自己没写明的地方,还能有如此荒诞但又合理的解释。 这一刻,他后悔翻开这东西了。 自己简直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了。 “戚苦玫,你一定是那群读者派来折磨我的。” 许灼抬眼看到戚苦玫憋着笑,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很是无奈。 然后就听戚苦玫大言不惭道:“你这个原作者,把那个退婚的不要脸女配写死也就算了,前面几个女主,一个比一个好,死得一个比一个惨。我告诉你,兰合当时看到第二个女主死的时候,都用剪子扎鞋子在诅咒你。你还好意思说我,我都觉得……我写得虽然不好,可方向是对的……对,就是这样。” “唉……如果我有错,就让法律来折磨我,这太残暴了……” “我是不是……写得很差劲啊?” 要是别人这么说她,她肯定是不服的。 但眼前这位,可是真正的大师。 字写得好,文章写得好,小说写得好,还会设计各种东西。 《斩仙》也好,《海城旧事》也罢,都是让她欲罢不能的存在。 但是她最痛恨的点就是,《斩仙》也好《海城旧事》也罢,只要是许灼写的,反正女主都很惨,逃不了被祭天的结果。 作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她觉得这些女主死得轰轰烈烈。 但作为一个小姑娘,她无法接受爱情是这样的结果。 “不差劲,有方向,但是看得出来,你很想超越我。” 戚苦玫怔了怔,连忙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比喻,修饰,排比,层层递进,点缀也好,深化也罢,你用了很多心思。” 戚苦玫连连点头,仿佛努力终于被看到,被认可。 但…… 许灼摇摇头:“写故事不是文章。所有的文字应该都用在故事本身上,然后用故事来共鸣不同的人。文章简短,需要用这些技巧来提升力量,进行渲染。比如说饮冰室主人的《少年华夏说》,文章整体结构用的都是西方演讲稿的形式,算是用来当场发表的雄文。两者,本质不同。” “那我……还有希望嘛~” “你别照着我的写了……” “可我一开始就是看你的嘛……也没看过别人的……” “我们一起商量个题材,怎么样?” “好啊。”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小说?” “就是你这样的武侠。” …… 第694章 你就写《奇珍异兽在何方》吧 许灼虽然自称“仙侠”,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他的书无非是和“还珠楼主”的《蜀山奇侠传》一样的新派武侠,本质没区别,比如隋唐英雄传里头,不乏黎山老母这种传说神华里才有的仙人。 要知道,黎山老母的地位,即便放在正统神仙里都很高。 还有很多小的传统武侠,主角获得奇遇的方式,也无非是遇到山中老神仙般的道士,遇到某些仙精鬼怪指点突飞猛进,被仇家陷害却仍旧善良救了灵怪因此获得馈赠,从而逆天改命等等。 还有像梁羽生的《云海玉弓缘》。 那女主李胜男最终得到秘籍修炼的魔功,好像叫天魔解体来着什么,这玩意儿不知道被几十年后多少仙侠修真玄幻用烂了。 再加上许灼写《斩仙》有意地朝“还珠楼主”靠拢…… 虽然是“靠拢”,但也是为了规避题材太新,不被人接受的缘故。 那时他被家里压迫着干活,读书都没时间,挤出来的时间很有限,为了挣钱,就想千方百计来讨好读者,搞点说书般拍案叫绝的东西,可是又找不到相似的东西,所以才这么搞,没想到稿子很快就被江报通过了。 之后他拿了稿费,弄了黄鳝地笼,钱涨得很快。 就觉得这个小说有点碍事,想要快点结束,内心是想烂尾的。 所以就把第一个女主直接写死了。 哪能想到第一个女主死了之后,小说不光没人气下滑被勒令腰斩,反而还火起来,群情激愤之下,被催起了稿。 说实话,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后,他好好反思了下。 当时他觉得,一定是女主死得太仓促。 所以又好好刻画了一个女主,仿佛大女主文似的,能让她撑起半边天,然后在做齐铺垫的情况下,将她“突然”献祭。 这么一来,女主死了,男主也不好独活了。 结果死一次火一波,他这个作者都受不了。 别人献祭女主,本质上是这个人物不错,但由于刻画的功能性到头了,所以就将其献祭了,换一波热议,减轻下负担。 免得写到后面,有些人物自己都忘了。 但绝不会做献祭女主这种事。 他反正钱也赚到了,一个月别说几百稿费,上千他都看不上。 木工厂和零食厂,即便给了村里,他每天得到的分红都不止上千。 休息着啥都不做,钱都蹭蹭上涨。 那他为什么还要起来累死累活动笔,去讨好读者赚那一个月几百的稿费? 当然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老客成为了朋友,就得好好写完,毕竟不能坑朋友,得给一个圆满交代。 “嗯,那题材暂定,就是仙侠。你觉得《斩仙》里,哪些剧情你最喜欢。” 戚苦玫捏着下巴想了想道:“在宗门里修行的时候,和宗门里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师父师叔师伯师祖,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仙禽灵兽,做炼丹啊,画符啊,玩‘飞剑会武’啊,去禁地探险,在藏经阁发现神秘残本,关禁闭时在摩崖石刻的剑痕中,领悟更高法门,和师兄弟们一起玩占卜,还有玩‘冥灵九门演’一不小心惹来大量阴鬼冤魂之类的,都好有意思啊。后来宗门出现问题,主角也叛出宗门流落红尘的各种际遇,我反而觉得没意思。” “所以……你是觉得修仙好玩是吧?”许灼在纸上又写了一笔。 戚苦玫瞪亮着眼眸,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是啊,我第一次看《斩仙》时,看到接引人上山修行的‘仙人渡’竟然是利用仙家手段,和凡人的渡口重叠,必须要踩天罡步才能进入时都惊呆了,还以为作者真的是个仙人。” “结果没想到作者是个吊毛,对吧?” “咯咯咯……没,我就是非常好奇,阿桃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还有啊,我对仙人的世界真的很好奇啊,能不能专门写写这个?” “能,那么现在,这么多元素,你告诉我你最感兴趣的是哪个。” “吃的。阿桃哥,你在《斩仙》里写的宗门食堂开饭,里面有各种各样吃的,比《西游记》一句‘龙肝凤髓’强太多了,就连‘百年山参煨地凰’,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就是山参炖母鸡,可还是馋得我口水直流。你在里面说的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练补,这个话对很多人触动都很大。兰合就是看到你这句话,决定每天好好吃饭,晨起锻炼,晚上散步舒活筋骨的。” “呃……”许灼无语了。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故事稍微新颖那么一点,都能让人争相效仿,信以为真,他忽然感到很累。 有些本来也就是吹牛逼的。 哪能想到这年头真有人跟着练。 难怪八九十年代气功潮盛行呢,看来这也和教育普遍落后有关。 “行,那我觉得你更适合写修仙、学院、言情、冒险这四个标签的,那这样,咱们写一本书,名字就叫《奇珍异兽在何方》。” “啊……这个名字……是不是太幼稚了?” “怎么说?” “你看《斩仙》这个书名啊,一看就厚重,实在不行《三侠五义》《说岳全传》之类的,也都郑重,这个……” “你说得对,但这是因为咱们骨子里对文化文字有种尊重与敬畏,所以不想拿这种东西开玩笑,带着戏剧性和娱乐。可我们在写的本就是娱乐,是去展现一些有趣事情的,或者说捏造一些有趣事情的,不是在写严肃文学。就是有人把严肃文学的严肃,强加在文字上,与小说混淆,这才让某些糊涂蛋,抓着小说一阵抨击,觉得是在玷污文学。可话说回来,文学就是文字的学问,文字的学问又是什么?严肃文学,就真的是是‘文学’吗?你是一个新人作者,东西一定要醒目,所以标题要新颖,别管被人说‘哗众取宠’什么的,娱乐本质就是这样。你喜欢,你愿意写,你写得高兴,写得开心,有人愿意看,这就够了。” “嗯……那……这个书要怎么开始呢?” 戚苦玫一听到这个名字时,也觉得挺好玩的。 但是看书名,想着仙侠,她满脑子都是许灼《斩仙》开头,主角年幼,误打误撞踩出了天罡步冲出渡口。 本以为会掉入水中,谁想却上了去往宗门的灵舟。 这个情节可太有意思了。 可就是因为太有意思,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 第695章 没想到写书这么难 “那这样,我给你一个开头——主角就是一个被哥哥嫂嫂压迫的娃娃,整天吃剩饭睡破屋子,唯一和他关系好的,就是家里留下来的一条瘸腿瞎眼老黄狗,名叫‘阿黄’。直到某天,哥哥嫂嫂想害死他,好顺利得到父母留给他的那份家产,在他熟睡时,阿黄就把他扯醒去偷听。一不下心就被发现了,哥哥嫂嫂凶相毕露,于是主角就朝着山中逃去。山中有一只‘毒豺’,狡猾凶残异常,寻常老虎都不是对手,猎人们也都被吃了好几个。哥哥嫂嫂不敢住过去,就只能放弃。可主角却因此陷入了危机。也是这次危机,让主角进入了‘天授村’。” “这个‘毒豺’是什么,是豺狼吗?” “是一种奇珍异兽。原本是普通的头狼,因为到了年纪被年轻狼挑战落败,断了一条前腿,就只能离开狼群等死。但为了活下去,逐渐学会双腿走路,也因此开了灵智,得以发生蜕变,成了‘异兽’。有着极其强大的健硕体格同时,还能够指挥狼群作战。” “那天授村呢?”戚苦玫憋着笑:“咱们这儿的村……感觉……” “修仙宗门山脚下的村,里面生活的也都是修士,各种各样的店铺,也都是给修仙之人服务的,比如裁缝铺,书铺,药铺,符纸铺,法剑铺。” “呀!这就对了嘛!就是这个味!” 说到这里,戚苦玫有些激动。 为啥? 因为《斩仙》这本书的特色之一,就是描写了修士们的“吃喝拉撒睡”,比起以前看书那些描写的人物……即便是言情的,都一个个跟不食烟火的仙人似的,反而这《斩仙》里尽是各种接地气的生活化描写。 “宗门呢,还是《斩仙》里的这个宗门。” “那不会串吗?会不会被人骂抄袭剽窃?”戚苦玫担忧了起来。 许灼笑着道:“你就当是《斩仙》世界观的延伸吧,这样回头你写起来也比较有感觉,不容易走偏。正好,书中宗门里有一个和奇珍异兽相关的传奇长老,没出来过几次,还指点过主角,就是那个在藏经阁看门喂狗扫地,有的时候吃完饭带着狗到处溜达散步,在宗门覆灭时他抬手撑住保全,以至于宗门保全根基,没有完全毁灭的‘马震孙’马大爷,还记得吗?” “这可太记得了!”戚苦玫有些激动道:“马大爷当时逗弄主角一行人,还各种装聋作哑,跟个痴呆老头似的,可真笑死我了。不过后来老头只手补天,带着那只小黑狗行山荡魔,可太霸气了,真把我看呆了。这写的是马大爷的故事吗?可马大爷的狗是小黑狗啊。” “从大黄狗变成小黑狗,这里面肯定有个过程的嘛。”许灼道:“再说,马大爷年纪一大把了,和主角出现的时代完全不同。我在里面故意刻画了他和一些主角故事里的老魔老怪有交集,这些老魔老怪,也都能作为你现在故事里的一些反派,这不就组成故事的矛盾面就有了吗?如果你按照《斩仙》故事的现代时间线来写,那肯定是不成的。旧的整个世界观已经崩塌,崩塌过后是混乱,现在已经开始新建秩序。马大爷所在的时代更加久远,也更加传统。这样可以让人更加体会原汁原味原貌的‘仙侠世界’。” “可马大爷的故事太少,也没写他的伴侣什么的呀,该不会和主角一样,又是个……不对,主角是你故意写成这样的,我不要马大爷也这样。”一想起主角天煞孤星命,戚苦玫就气不打一处来。 许灼连忙笑着道:“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给你,接下来怎么写,看你。我个人觉得,你要写,只能写马大爷从年幼一直到青年这段时间的经历。” “那好吧……”戚苦玫点了点头,又开始想了起来。 可越想还是越苦恼。 许灼虽然为她打开了格局,打开了思路,开了个头,但接下来的故事怎么发展,她仍然不知道怎样。 “要不……阿桃哥你来写大纲,我来写?” “可以。” “那个……开头这段,你也帮我写了吧?” “可以。” 就这样,许灼都没想到,一本以《哈利波特》为蓝本,只是用来满足小姑娘写东西与对仙侠世界好奇与向往的小说,在这个夜里诞生了。 真让许灼来原创,也不是不行。 可他现在真是没那个闲心,身体不好,精力也跟不上。 就这么聊一会儿,他就哈欠连天,眼泪直冒。 说完后,他喝了口浓茶提神,便拿过草稿纸写了起来。 《斩仙》原作者在写作时是怎样的,创作时是什么模样? 一想到这里,戚苦玫心脏怦怦跳,慢慢凑过来打量。 许灼写了三百字左右的开头,笔力之雄健,就算是戚苦玫这个外行都能感觉得出来,虽然从开头第一个字写到现在,完成初稿后,他还经过了几十次修改,但短短三百字,就完成了兄嫂对主角的追杀,进入山中,毒豺初显端倪。 毒豺并不能直接出现。 为了体现书名中《奇珍异兽在何方》的“异兽”,所有异兽出场,必须做一个“定场”,以前的书是用“定场诗”,但新时代的小说要用情节加上描述,来更自然地与小说整体内容契合。 写到这里停下,许灼把稿纸推给戚苦玫。 “来吧,给你的第一个考验。百字以内,能把这里写好。如果写好,之后很多内容我也不用担心了。我写大纲就是做骨架,你可以来铺血肉。现在就看看你的血肉塑造能力怎么样,要是不行,我会打回,你只能练。” 戚苦玫应了一声接过,顿时紧张忐忑起来。 许灼起身,拍了拍她肩膀,自己去旁边贵妃榻躺着了。 一百字以内完成对“毒豺”出场的描写,这让戚苦玫头大。 她尝试写了一段,足足三百多字,可怎么都做不到一百字。 接下来她做的就是精简,把文字最简洁化,去掉各种没必要的衔接词,语气助词,以及没必要的形容,可这仍旧到了两百五十字左右。 这就没办法了,她只能狠心删除自己绞尽脑汁,辛辛苦苦写出来的内容。 这一删,删到一百二十字时,实在删不下去了。 …… 第696章 亲自调教 她又好一阵苦思冥想,发现有些长句没必要存在,直接用一个词就能解决。 于是,短短一百字,她写了足足两个小时。 她从来没发现,原来许灼这些看似简单的落笔,简洁有力,原来却是这么难,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 写完后,她本想叫许灼起来。 可忽然发现,自己写的这段内容,要与前面这段文辞衔接。 于是她读了一遍。 就发现许灼的文辞与她的文辞,还是有区别的。 为了统一文风,她再次开始修改调整。 先是要做加法,把内容增加到两百多字,然后再做减法,删减到一百字以下,这总算是完成了许灼规定的任务了。 这时,许灼也睁开眼,走过来看。 看完,他提笔写下了六十几个字,便完成了描写。 把纸张递给戚苦玫道:“你再看看。” “比不上你,文字太精练了。” 许灼坐下来,喝了口茶,眯了一会儿脑子清醒多了。 他拿起纸笔,一边写,一边说,告诉戚苦玫这里面的诀窍。 这些,都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没办法的事,现在报纸这种载体,给你的板块篇幅有限。” “你必须在这样的篇幅里,做到一段故事的完整度,这个很难。” “你看报纸就能明白,为什么别人会不如我。” “因为他们想不到怎么解决在这么短的篇幅里,进行完整‘起承转合引’五个阶段的构划。” “于是他们只能在有限的篇幅里,进行小桥段的描写来吸引人。” “这种小桥在有些情况下,很难和段子区分开,甚至没有段子精彩。” “因为它还要与前后内容贴合,不能脱离,强行做成段子又不伦不类。” “所以他们就得把心思放在对文字的把控上,说难听,就是玩弄文字。” “我的理念是,放弃对文字的琢磨,将文字当做故事叙述的工具,以此去把控故事节奏。” “等接下来《斩仙》出书了,书版的《斩仙》就可以做内容扩充,对某些细节着重描写,还能把为了凑合报纸板块而扭曲的地方给回正过来。” “可你想要出书,直接卖,没人认识你。” “所以你还得先借着报纸磨炼一下,当试金石。” “另外就是,你的内容要尽量贴合生活,描述上不要脱离国家整体意识形态,否则容易出问题。” “来,继续写吧,下一段。” “笔锋精练一些,总归不是什么坏处。” 许灼在原稿上续写了一段,又做了个小提纲,犹如作文一般。 把要求递交后,接下来就是戚苦玫要做的了。 戚苦玫拿过了内容,又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阿桃哥,起承转合我听过,起承转合引,是什么意思?” “故事要有一个开头么,就是一个矛盾点,由此形成对抗进行展开。比如马震孙起初遇到的问题,就是生存。生存需要食物啊,他饿啊,还要被逼着干活,再看看人家哥哥弟弟一家子,同样穷却其乐融融。由这种对比引出了矛盾。怎么解决矛盾,以主角视角来进行,这就是承接矛盾。当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点点好起来时,却意外发现哥嫂要弄死他,这就是转。接下来他逃,他们追,他插翅难飞,直至用个办法逃出生天,这就是合,也就是故事结尾。但是,光结尾不行。也就这事,他发现自己到了毒豺的地盘,陷入了更大困境。好了,第一段故事就断在这里。你要继续看,就得等着下一章被修出来。接下来的事,就是下一章的内容,这就是引。等下一章开头,直接爆发的又是一个生存危机,这就是起。” 戚苦玫恍然大悟,一下就像是被醍醐灌顶似的,思路清明。 但她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 “要是这样事情一条接着一条的话,一直写下去,不是很单调嘛。《斩仙》里头有很多伏笔,一个故事里头往往包含其它小故事。这个又要怎么弄?” 许灼无奈笑了,这种事真要讲,那可有得说了。 现在只能稍微聊一下,举举例子,让她明白明白。 “因为篇幅有限的原因,这些事你都得提前想好才行。” “只要你写的不是短篇,那么你的故事就无法用单线叙事完成。” “双线叙事的最简单办法,就是你把反派当主角来写。” “让反派的故事来控制主角的故事节奏。” “文字上就得穿插着来。” “而且反派那里就是重重点一下。” “主角这里,要有条不紊,浓淡干湿分明。” “比如说,刚刚这段故事里,其实有两个反派。” “一个是哥嫂,一个是毒豺。” “关于毒豺的侧面描写,可以在前面写一点狼嚎啊,老虎杀死几个猎人,结果凶猛老虎被群狼吞噬这种的,来进行铺垫。” “等写毒豺时,下一阶段的反派也要在文字上开始出现了。” “按照传统故事结构,反派要一个比一个强。” “但这种故事结构就很僵化,我不喜欢。” “我喜欢随机性比较强的,比如主角开始就遇到一个无法战胜的大反派,主角要怎么破局?” “主角无法破局,按照你的想法,要怎么破局才有意思?” “一般来说,都是反派的对头出现,打退反派,引发主角奇遇。” “但我可以写反派给了主角奇遇。” “当你觉得是奇遇时,接下来主角因为力量是反派给的,虽然善良却屡屡遭到针对,这就是故事性之一的‘坎坷’。” “有的时候,可以营造巧合。” “比如主角跟着师门去诛杀大反派,隐藏身份在台下看着大反派蛊惑人心,身旁有好心人提醒主角,帮助主角保持本心。” “结果一同去诛杀反派时,却发现反派被轻易杀了。” “而刚刚提醒他们的好心人,才是真正大反派。” “里面的技巧有很多,你想学我慢慢教你。” “但你文字基础还没达到可以驾驭的程度。” “不是说你写得不好,是篇幅有限,不会给你那么多空间来浪费。” …… 第697章 夜遇淳珊姐 几十年后的网络时代,文字载体直接成电子的。 媒介成本降低到了几乎免费。 于是是人是鬼都能来上几笔。 但是再往前几千年的秦汉时期,文字载体即便有竹简木牍,一本书区区三百字内容,都要好多捆竹简。 一车,也就几本书。 像《德道经》则是“老子五千言”,这一本书便不是一辆车能装得下的史诗巨着了,何况后来的太史公的《史记》。 在载体极其稀有的情况下,那么文体自然也得发生变化。 不这样做,就不能在有限的空间内,记录下足够的信息。 这也大大导致了很多能够还原原本故事面貌的重要细节丢失。 因为这种丢失,信息在传播过程中就要人为去填补。 很多填补都是不经意间的。 比如《周处除三害》的过程,按照原本记载也就那么一段话,可将其做成故事后,直接翻译会显得枯燥苍白,这就得增加主观色彩,来“润色”。 在如今这时代写东西,也不容易。 一来要考虑新闻报纸媒介的特性,篇幅,二来要考虑这时候的时局风气,三来要考虑和同行的竞争…… 许灼当时就特别特别想要钱,也就削尖脑袋弄了。 大不了不过稿嘛。 可一写就写到了今天。 细细想来,关于《斩仙》,也要进入大结局阶段的铺垫了。 晚上时间也不是无限的。 戚苦玫几个小时,绞尽脑汁练了几百字。 如果许灼的标准是一百分,他要求合格是九十分,戚苦玫费尽全力也刚满八十,因为她没有文字基础,很多都不懂,甚至不知为了照顾到读者的阅读,要进行“分段美学”的塑造。 但她最大优点就是,肯吃苦磨炼,也不会三分钟热度。 这比许灼要好很多。 那许灼就可以放开手磨一磨她了,不需要考虑太多。 送走戚苦玫,他坐在桌前发愣,想着许若谷今天是不是还要熬夜,这才反应过来许若谷都离开好多天了。 没办法,朝夕相处几个月…… 就算是条狗,也有感情,更何况是人。 习惯了。 他叹了口气,熄灯,躺在床上。 却是越躺越闷。 由于刚刚眯了会儿,又闷了几口茶,眼下睡不着。 左思右想,便起身下床,带着手电筒出了门,去双桥路上走走。 等逛累了,回来就困了。 双桥河波光粼粼,自从进入秋天后,水也静了许多。 河扩大后,虽然来往船只多了,可因为他早就吩咐过在河底种水草的缘故,这段时间下来水草生长势头起来,水怎么都是清澈的。 太阳好的时候,一眼能看到河底。 哗啦…… 河里的鱼很多,月光下都翻着浪头,看起来个头不小,都是野生鱼类。 自从开河后,这里就不养鱼了。 但柘泾巷河与白银灞河里的水产,还没清理出来。 那个要清理,得等那两河清塘修河才行。 据说白银灞与柘泾巷附近的生产队长也想开河,往村委跑了好几次了。 全为民搪塞他们的理由也很直接。 双桥河是双桥巷一队许灼同志出钱搭线弄的,你们巷有能耐也找人呗。 当然,这事儿都很早之前了。 那会儿还是码头建造完成开河后,码头这里都是摆摊人聚集,其余巷子的人看着羡慕才来的,现在也没有再提这事。 想一想,从六月末到现在,四个月左右,双桥巷变化真大。 从十七号往东走,一路往东散步。 快走到东头时,就看到河边栏杆上趴着一道黑色身影。 今天没有月亮,天不是很黑,依稀能看出这道身影是个女人。 许灼又看了看女人身后,正对着茅淳珊家大门,不禁小声喊了声。 那身影一怔,反问道:“是阿桃吗?” “是我,淳珊姐。” 茅淳珊走过来,许灼也走过去,两人在路边碰了面。 “淳珊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是不是阿山又不听话?” “这倒没有,就是觉得管个裁缝铺也挺烦的。” “是工作上遇到了困难吧,都是乡里乡亲,你当领导这些大妈也不服,你多说两句抹不开面子,不说她们有整天聊天是吧?” “是啊……” 聊的是啥,许灼不知道,但是这些话茅淳珊很在意。 都是在她背后开涮。 “你也不用管那么多,随她们聊吧。聊是因为太空闲,这不能怪她们,只能怪你。回头订单下来了,你把任务平均到每个人,规定每天要完成的量,还有质量。完不成的给点无伤大雅的惩罚,比如扣谁的钱,拿这钱去买零食请所有人吃。超额完成的有一定奖励,如果罚款多的就从罚款里出,罚款没有就打个申请,理由是方便管理。这么一来,也没……淳珊姐,她们说了什么闲话?” 许灼说了一些管理措施,但发现茅淳珊没有在听。 她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 这才意识到,可能和这些大妈们聊天的内容有关。 他让村委清理出一间空房,把会做裁缝的愿意做裁缝的大妈们集中在一起,全部交给茅淳珊来管理。 说是裁缝铺,其实就是个作坊。 没办法,目前状态难以形成规模。 但是做出来的马面裙,女式衬衫,男士短袖,放在双桥菜市场外面门店里,倒是每天都能卖个七七八八。 一件衣服十五到三十五。 十五的不见得有人要,三十五必然被抢空。 尤其是素色马面裙,瞧着精致又不显摆。 很多人都是特地从城里来买的。 唯一问题还是产量有限,每天也就十几件。 衣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比正常吃的要贵的。 乡下一桌酒席二十块,能吃得很不错了。 但二十块也就一件衣服的钱。 酒席吃完就没了,也没办法长期存留,可你出门总归得要个行头。 一件衣服可以穿好久。 所以两者的价值不能用同一个标尺看来衡量。 由于服装店的“火”,很多村里人又都想把自家人往裁缝铺里塞。 只是这里的人目前也不能多,事情完全是由村委人事部来安排。 于是进不去的人在那里说,凭什么茅淳珊一个下乡来的外地知青都能当头头,他们本地人却连进都进不去。 这话说多了,为什么后面总要跟个答案。 于是,这个答案就和许灼绑定在一起。 …… 第698章 扶我进去 现在村里不管大小姑娘,都在说许灼喜欢年纪大的,也不知道谁传的。 反正是头母猪都能听到这传闻了。 男人们当然不在意,都笑笑,也就许灼还不清楚。 可传着传着就说,阿山和许灼关系好,许灼和茅淳珊不清不楚。 说难听的,就是“旮姘头”。 旮是小地方,小角落的意思。 土话里的旮姘头,是个情景动词,就是小角落里搞姘头。 意思是见不得光的,偷偷摸摸的。 也有形容街上热闹“挤啊挤叨”,土话就是“旮啊旮叨”。 那些得不到好处的人这么说也就算了,大家都觉得酸。 可是得到好处的大妈们时间长了,私底下也在说茅淳珊在和许灼旮姘头。 因为她们觉得自己技术比茅淳珊好啊,凭什么茅淳珊能做老大。 要知道,天授改制后,当干部的氛围三层。 顶层就是委员会和秘书处,中层就是各个实权部门,下层就是各个厂的落地管理者,其中最大的就是组长,其次是车间主任。 裁缝铺整体对外经营以及衣服设计,布料拿捏,都是许灼在管。 相当于就是组长——对内是项目组长,对外是厂长。 两者区别在于,例如建设生产组一个组,只会有一个组长,但是这个组可能会开设很多个厂,每个厂房要一个负责人,厂房是以车间生产为主的,包含其余管理,厂长看似是厂房老大,实际做的是统筹,真正掌管生产的是车间主任。 现在许灼就是这个项目一把手,茅淳珊就是车间主任二把手。 当二把手有一个相对比较高的工资,以及一个稍微低的分红点。 只要厂里效益好,工人足够努力,那么年底分红最终拿钱,是能轻松超过管理层的,这个管理层指的是单纯的直接管理层。 不包括许灼这样既有管理身份,又有干部身份,还有高股权的人。 中层各部门实权干部,拿的是低工资外加一个村委收入年终分红。 委员会这里,是出主意处理事务的人。 工资不会低,有绩效有奖金,但没有分红。 这就形成了工资层面,自下而上高。 但分红层面,自下而上低。 最终还是所有项目组底层人员得利,付出越多干得越好,越能挣钱。 可是这些事男人们清楚,女人们就不知道了。 很多女人,或者说大妈大婶都是文盲。 她们只知道年底有分红,分红多少不知道,反正工资是领导层高。 领导层工资高,这不是常识么,也是管理,不然怎么叫人往高处走呢? 这些人当然不会当着她面说,可在背后都肆无忌惮。 但凡有点自尊心的,谁受得了? 茅淳珊不是不知道这些人什么尿性,以前被杨叁缠着的时候,也没少被人指点,可那都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现在这事儿,她能怎么解释,跳到黄河洗不清。 许灼猜到了一些,可他毕竟没和大妈们深入相处过,不知道大妈大婶们深浅,更不知道这些老娘们儿在背后的厉害,顶得你内伤还不知道。 他也没心思关注这些事。 他问茅淳珊,茅淳珊也不说,只是状态消沉地低头摇了摇。 他被搞得也有些无奈。 “淳珊姐,什么情况,你说说呗,有问题……” 许灼没说完,茅淳珊就往屋子里头走。 可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他总不能凭借猜测去找茬吧? 他做事的风格一向都是拿捏稳了后,顺着你的行为,让你自己整自己。 “淳珊姐?” 见茅淳珊不说话,他也直接跟了过去,一步跨入了院子里。 茅淳珊见他进来了,伸手将他推开。 这手落在许灼胸口,被他一把抓住。 茅淳珊吃了一惊,本能地抽回。 可许灼不放手。 她用力一拉一抽,很用力,许灼感受到了反抗情绪,也没抓紧。 结果就往后跌去,直接砰一声,摔在了院内青砖地面上。 旋即发出一声轻哼。 许灼愣了愣,没料到会这样,一时间是去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然后他就发现,足足三五秒,地上的茅淳珊没有站起来的迹象。 想起刚才“砰”一声,不像是身体后背着地的声音,他心头“咯噔”一下坏了,连忙上前检查,就见茅淳珊眼睛半睁着,眼神有些茫然。 显然磕到了后脑勺,有些晕乎。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果然有些土灰,是蹭到了。 但见没有外出血,他才松口气。 他想将人搀扶起来,只是茅淳珊暂时意识模糊,根本不听使唤。 于是也只能抱着。 说是抱进屋子里吧,阿山还在睡着,怕是会引起误会。 抱到十七号吧…… 这里距离十七号几百米,他承认自己眼下就是个虚男。 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咋办,最后就只能这么干抱着了。 好在,足足过了十分钟,茅淳珊缓过来了,能够自己站起来了。 只是站不稳,许灼就那么抱着她。 两人很有默契,没吭声,她也没有再挣扎。 “淳珊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阿桃,扶我进去。” 茅淳珊的声音特别温柔。 许灼道:“那个……阿山在里面睡觉呢,引起点误会怕是不好。” “阿山他在后屋睡的,我在中屋。” “不是还有偏间吗?” “他不知道哪里弄来了只小水獭,现在每天上下学都喂。” “他捉的?” 许灼有些惊讶,他可是知道阿山能耐的,啥都能搞到。 现在他家里已经不养东西了。 先前捉到的,也都喂养了一段时间进行了放生。 能够回来的,也就那只乌鸦,经常会飞回三楼阳台。 但那是因为他经常在三楼阳台放些鸟食。 除了乌鸦,鸽子,斑鸠,麻雀,乌鸫,伯劳之类的也会过来。 伯劳过来,也是因为这里有麻雀,变相来说,这也是鸟食了。 偶尔天空还会有燕虎鸭虎之类的猛禽。 这年头环境好,双桥路尽头与运河之间,是一大片湿地。 有意思的东西太多。 燕虎就是燕隼,这种东西不是像燕子,而是吃燕子。 就像鸭虎,其实就是游隼,村里养的鸭子被吃过不少。 先前阿山还往他这里送时,他就婉拒了,说要爱护环境。 没想到阿山玩得是越来越野了。 茅淳珊摇头,却是脑袋贴着许灼脖子蹭着,时不时亲一下。 …… 第699章 解决长舌妇 “那个水獭应该是遭了鹰隼,后背都烂了,被阿山拿回来包扎,还从学校里拿了碘酊来给它消毒上药,现在勉强活过来了。” 许灼没说话,内心为误会阿山道了歉。 将茅淳珊抱起来,就像抱孩子似的托着屁股,这才能腾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推开门,尽量保持安静不发出声音。 茅淳珊则自然搂住他脖子,免得掉下去。 屋子里很黑,他没拉灯,就这么往前走。 两人贴在一起,心怦怦跳,都能感受到。 往前走,走过客厅,迈过前后门槛,过了个小门堂,便来到了中屋前面的厨房,往后走就是隔着一堵墙的中屋了。 屋子不大,一张带蚊帐的床,一个梳妆台,一个马桶。 一个放着脸盆,脚盆,挂着毛巾的架子,以及一个梳着的塑料澡盆。 没了,就这些。 “现在日子比先前好了吧?” 或许是觉得太安静,适应了黑暗后的眼睛看清楚这些,他找话头问道。 “吃得好些,穿得好些,攒钱修房子,其余的也没别处用。吃穿再好,也就柴米油盐,两个人……终归是有限的。” 这倒也是,反正让许灼睡这样的土屋子,他是受不了的。 由奢入俭难,他住十七号才能勉强感受到一丝现代化气息。 至少十七号上厕所有抽水马桶,洗澡有热水,有个不用的伴导体,剩下家具什么的也都干净简洁流畅,地面干干净净,不是土砖地。 这里不说别的,一到下雨天就是潮霉味儿。 许灼应了声,拨开蚊帐,把茅淳珊放到了床上。 要起来时,却发现茅淳珊搂着他脖子的胳膊没放手。 他看过去,才发现两人鼻尖近乎碰着。 黑暗中四目相对。 许灼觉得要把持不住时,茅淳珊忽然昂了昂脖子。 顿时,他只觉自己嘴上一片柔软。 他也很识趣地低下头尝了起来。 很快,黑暗中响起些许悉悉索索声。 本就是不算冷的秋日,衣服也没多少。 根据爱因斯坦第三宇宙定律除以热力学熵增,便可得衣服与皮肤产生的摩擦力,需要多少吨的力才能在一秒钟内滑落。 茅淳珊给许灼出了一道数学题。 那就是计算圆柱体在不规则圆内的摩擦力。 许灼数学不好,这道题反复来回验算了好多次,最后总算给了答案。 老旧床板上,许灼搂着有些紧张的茅淳珊。 “嗯。” “万一怀了……若谷那……” “她不会回来了,淳珊姐,你给我生个吧。” “你们吵架了?还是……她家里……” “都不是。这问题有些复杂,她……” “那就别说了。让我一个寡妇给你生娃,你怎想得出的。我再小点倒也别说,可我喊你妈喊姐姐的。你还年轻……时间还长着呢,领证年纪都还没到,也不用学别家年纪轻轻就办酒。自己还是个孩子,生了娃也不知道怎么带,自己爹妈又得带孩子,又得干活,活折腾。” “那也不急,时间长着,慢慢来吧……指不定到时候你想通了呢?” “我不打算嫁人了……我一个寡妇,一想到嫁了人还要和婆家相处,便觉得烦。我现在有事做,有活干,有奔头,接下来就是攒钱造房子,给阿山置办家底,等着他结婚生娃就行……” “阿山以后不会差,不需要多担心。”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以前在家里时,家里也风光。有些事,哪能想到一夜之间会这样。唉……” “想回去看看吗?” “回去……”茅淳珊戏谑笑了,笑声中又有些自嘲:“家都没了。” “家里……” “全逃去了国外,一个家好多人,作鸟兽散。我被扔下来,替家里挡灾。以为熬一段时间,就能回去了。唉……” “那安生在这里吧,这里有我在呢。” “你以后想要了就来……喜欢我人还是身……尽你折腾……我……除了不方便的时候,我……我想要了也去找你……行吗?” “行——淳珊姐……转过去吧。” “你轻点,刚破皮了。” 凌晨才刚开始,夜还很长。 茅淳珊很长时间没做了,三次过后就肿了。 许灼还要,她也不抗拒,就搂紧着尽着他兴头。 第四次后,许灼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攒着的这一段时间的蓄能冲击力也一次性释放完了,腰间不再有弹性势能,只能困顿不堪躺着。 去蹲班房前后,因为许若谷攒的心头火,也全消了。 “说吧,怎么不开心。”他贴着茅淳珊耳朵小声问道。 过了许久,茅淳珊才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 许灼想了想,长长叹了口气。 “没事儿的,现在坐实了……” “这事我来办吧,有些风气还是得纠正,你先这样——” 说完了解决方法,他躺了半个小时,必须得走了。 不然一觉睡过去,想走也走不了。 一路从双二队的路面拐了个大弯回的家。 坐在书桌前,他想了想,提笔写下一份草案。 隔天,村委上班后,他拿着草案去找了楚跃华。 “老楚,这东西你看看,要尽快实行下去。” 楚跃华拿起纸张来看,不禁疑惑道:“裁缝等级证书?搞这个有什么用?目前这活儿不还是咱们村里自己干么?” “你继续看,看下去。” “初级裁缝,会进行量尺寸,以及按照尺寸所需,裁剪各种形状布片。” “中级裁缝,在初级基础之上,能够在规定时间内,独立完成内外衣服,裤子,帽子,袜子,裙子的日常衣物缝制。” “高级裁缝,能够根据要求,缝制目标所需任何衣物,包括正装。” “制衣师,在不动用量尺的情况下,凭借观察来完成目标衣物制作。” 顿了顿,楚跃华看着许灼,眼神还是很疑惑。 “最近村里有些人,想往各个单位塞人,塞不到,有怨气。” “甚至背后腹诽他人,说村委坏话,这不是好风气,更不利于团结。” “我们以裁缝铺为点,来进行试验,进行考核。” …… 第700章 工分制度还是要实行的 “能够拿到初级裁缝,就安排去下层人工流水线,给中级裁缝当助手。” “工资上拿的是死工资,和原来一样。” “初级裁缝拿一阶工资,中级裁缝拿二阶工资。” “高级裁缝拿三阶工资,且每件衣服享有一阶绩效。” “制衣师,则有资格直接当管理。” “当不了管理,也想有管理阶层的工资,同时可以干活拿二阶绩效。” “单位里的初次可以免费考,二次得交钱。” “单位外的,则交钱进行考试拿证。” “在没有得到配额的情况下,有证优先考虑带证的。” “都有证,考虑级别高的。” “如果能直接通过高级裁缝考试,那么可以直接入单位。” “单位外的考到了制衣师证,不进单位可以每月拿一阶津贴。” “先施行看看,效果如果好,那就在其他单位也施行。” “此外,下面的工分制度你也看看。” 工分制度? 楚跃华连忙往后翻,才发现这还有一张工分制度。 不是,这工分制度不是取消了吗? 您老怎么又给拿出来了? 他细一看,才发出“哦”的一声。 原来现在开始,但凡参与村内工作的,都会对所有工作进行工分评估。 在工分达到一定量后,可以申请“贡献章”。 以后退休了享受什么待遇,全看这个贡献章的级别。 即便是个工人,没有任何权力,只要你年轻时足够努力,积累足够多的工分,到老了一样可以享受超越干部的退休待遇。 这待遇包括个人退休金,医疗,还有一些可以拿来兑换便利的工分。 但是没有任何特权。 这是按劳分配。 为集体存储的基础养老金是按需分配。 如果家庭情况过于艰难的,还可以申请把工分合并到家庭集体账户上,等于每个人努力充当英雄碎片,家庭集体攒个金卡了。 过于艰难也有标准,不然艰难的程度可以大也可以小。 那就容易被钻空子。 楚跃华越看越激动,不禁大拍桌子,直接称呼这法子好。 “另外,裁缝铺这边的也有管理无秩序松散的情况。我看,不能因为这里暂时没成体系就这样。村委还是得介入管一管的。尤其是根据菜市场服装店的反馈,有些款式不错,有些颜色不错,有些布料不错,还有些型号不错。对于这些统计出来的数据,可以对那边下任务,做一做奖惩措施。裁缝铺发力了,每天收入几百块,一个月下来几千,好的时候上万,这不也能减轻村委账面压力嘛。免得全书记一直说钱不够钱不够,一把年纪了跟个老叫花似的,整天赖着我要钱。我现在把那么多产业都交出去了,好像我就有钱似的。” 车轱辘话是每个当干部必须要会说的。 许灼不是不会说,是不屑于说。 全为民说的车轱辘话……算了,这个老头一辈子干的实事多过虚话太多,也不怎么会来官场那一套。 他这车轱辘话,里面也明确意思和目标。 反正,楚跃华一听就是能明白的。 其实木材厂和皮具厂那里也要实行,因为后续进去的新人也容易摆烂,毕竟拿的也是死工资,干活不干活都是一天,干多干少也一样。 对于这些人,就得稍微用剥削敲敲警钟。 另一方面,也是告诉他们,干得好工资是可以提高的,没必要摆烂。 不愿干得好的,也不要做得太差。 做得太差,就得扣工资。 绩效上要是老是有问题的,那就只能放入灰名单了。 回头这些考试证书的结果上来了,呵……你不好好干,有的人想好好干,你不想上去,总归有人想上去当你领导还拿高工资的。 “那老许,咱们这些干部的工分怎么评呢?” “你得给我个章程,我好拿到人事这里去啊。” “回头财务这边也得知会一下。” “实权部门因为有权力,这块儿就有些难搞。” “相比之下,委员会、秘书会都还好弄些。” “毕竟这些人都要出主意的,也有绩效考核。” “实权干部,只是有事处理事情……” 许灼摆摆手,立刻想到了补救措施。 那就是标准。 什么标准? 干部解决完一件事,解决结果是否令人满意,过程中有无违规操作,暴力手段,整体效率如何,立下这些指标。 当然,事情有难易,也得找人评估事情等级。 根据等级来给出相应的标准。 裁缝铺的事,并没有直接对全村宣传。 楚跃华让妇女主任把人召集过来后,先说了每天量的事。 这多少让人有些抱怨。 妇女主任也是个狠角色,听着怨气声直接严厉说了起来。 这些老妇女平时不怕干部。 毕竟是女的,村干部还能打女的不成? 可妇女主任就不一样了。 那对她们来说就是老虎。 “村委开设裁缝铺,是为了给村集体,给你们创造收益的。” “不是让你们来聊天的。” “你们每天要是能造十件,卖出去十件,一件十块钱,那就一百块。” “一年就是三万六千五百块。” “去掉其中的本金,剩下利润能拿出百分之三十给你们。” “就算它三万块,百分之三十就是九千。” “你们现在十个人,每人年底能分九百。” “你们做多做少了,我无所谓,拿的钱也就那些。” “但是你们做少了,整体利益就下降了。” “我告诉你们,这对别的同志不公平,所以现在每个人都要暂时绩效,谁做多少,账本上都有数。” “别想赖在里面聊天混日子,蹭别人的功劳。” “还有,有些能力有限的同事,也别搭能力大的同事的便车。” “这个考核制度下来的,拿的证书级别高,工资待遇也高。” “考得低的,就不要怪别人了,多想想自己。” “多想想怎么去学习学习,提升提升。” 妇女主任就差点名道姓了,一群老妇女也只能默不作声。 不过,妇女主任说的时候,是拉着茅淳珊在身边的,而不是让她在下面跟着人群一起听自己的,显然是告诉所有人一些事。 这骂完了,就由茅淳珊来说两句。 …… 第701章 唯一制衣师 茅淳珊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说了下详细的生产任务。 如哪种衣服那个尺码哪个花色要多生产一些之类。 说完拍拍手,就让所有人都散去干活了。 这么一来,裁缝铺里也没了往日嘻嘻哈哈声。 九点钟左右,村委让戚苦玫向全村通告了裁缝铺考证的事。 这件事要等一段时间实行。 这边许灼还在设计天授村的裁缝等级证书,印好了要交由叶维新的印刷厂进行印刷,回头村里还要制作相关的资料表,把这些都做进个人人事档案。 其实这些事很快。 真想省事,直接跟叶维新说一声,他那里直接拿模板就行。 主要是得撑个时间。 这些天,许灼每天都会往茅淳珊里头钻。 或者茅淳珊来他这里。 两人一回生两回熟,轻车熟路后,只剩战场上见。 茅淳珊作为生过孩子的女人,又年轻,身材成熟紧致,又温柔,那滋味真是一般姑娘不能比的,许灼也总算体验了曹老板的乐趣。 每天冲浪峡谷,却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许若谷在时,基本都是每天被她蹂躏。 现在,也总算轮到许灼蹂躏别人了。 就这么练了一周左右,机会也成熟了,裁缝考试正式开始。 参考的所有人都一样,都是一级一级考上去的。 一次性考试,直接从初级到制衣师。 通过中级考核后,进行高级考核时,可以选择跳级,直接进行制衣师考核,因为两者区别,仅仅是标尺测量和目测。 由于这事全村通知,来交钱考试的人不少,起初时足足六十几个。 越往后,通过的人也越少。 通过中级裁缝师的人有三十几个。 接下来三十几人要进行高级裁缝师的考核,茅淳珊直接选择了目测。 这次考试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三十几人要互相给同考的人制定模特。 这也就不存在提前泄题的可能。 茅淳珊是第一个完成考试的,也是第一个交卷的,更是第一个通过的。 而三十几个中级裁缝师,最后通过高级裁缝师考核的只有五个。 伴随着成绩公布,震惊了一众人。 当然也有人质疑“巧合”,怎么就茅淳珊通过了,私底下说茅淳珊是得到了姘头许灼提前泄题,可这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因为现场都是互相制定模特的,卷面也是公开的。 有些人作高级卷时,左后成品衣服靠标尺量都不合模特的身。 茅淳珊却是光靠眼睛看,做出来的便能完全贴合模特体魄。 即便真有泄题可能,那这份能耐也不是其他人比得了的。 如此一来,茅淳珊顺利拿到了制衣师证,各种谣言也消停了下去。 一个光靠眼睛看,就能断定尺寸的裁缝,不一定真正压得住这些高级裁缝,但是一定能镇得住其余裁缝。 因为茅淳珊做的工作,更偏向于设计与质检。 如此,茅淳珊靠着自己的实力,总算挺过了风波,扬眉吐气,也正式成为了天授村村委基层管理中内部第一名高管,并有权参与到中层实权干部的讨论中,因为她技术高,对裁缝生产足够了解,有这个资格。 随着裁缝铺这里运行良好起来,大量布料也运了过来。 村委选址,用许灼那钢结构快速搭建的“制衣厂”,也完工投入运行。 伴随着正式运行,大量岗位冒出,茅淳珊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与此同时,木工厂和皮具厂这里,也开始考证,进行管理的深化和优化。 不过百湾镇公社这里来了很多“领导”,亲自找全为民谈了些事。 这个事不是别的,就是说啊,你们村一下子开设那么多厂,你看,镇里好多人都还没有工作呢,能不能给个,这不是强制性的啊,没有就算了。 全为民根本不想搭理这些人,天授村自己干活自己吃饭还不够呢。 管你们? 那天授村运行困难时,啥时候见你们也来拿点名额过去了? 到底还是楚跃华懂事,悄悄问了问许灼。 许灼不出面,但提供了这事的解决方法。 楚跃华来到村委会议室,参与了话题,直接说道:“各位领导,不是我们不肯,你们也知道我们村改制了。现在很多村呢,都实行的是包产到户,我们村干的是模块化管理,是另一种大集体方式。我们村的员工,年底都能拿分红的,不是员工,是厂的股东。这个厂是大家的,也是自己的。给名额,就等于要给出去一份分红。领导,我们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不这样吧,马上我们村要修五村路,这条路只从和双桥路口交界处,修到主路十字路口。公社里要是方便给个三万块钱,那么这个名额我们就接了。” 这话一出,公社里就为难了。 不是拿不出那么多钱,而是觉得……真拿钱,那不是有病嘛。 公社里拿钱,便宜其余村,给其余村名额来你们村拿分红,这种花了钱让人家的好处的事,还花那么一大笔,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这事儿太大,三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容我们回去开会研究研究。不过,建设路是为了天授村,天授村干这事却是惠利全公社,于公与私,还是得分一分的。我觉得,名额这事儿啊,还是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那也无妨,哪个村要名额,哪个村出个修路钱嘛。公社牵头,那公社少出点就行。要不这样,其余村出人出力,公社出物资,我们天授村出修路方案,各位领导觉得怎样。” 楚跃华看似退一步海阔天空,实则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最后还是全为民不耐烦了,摆摆手道:“让一群开始私有制的家伙来我们公有制混,这不是给我们招来血吸虫么?你们是觉得我们天授村是头肥猪,把这些建设好了,又运气好,挺过先前的事了,一下子肥得流油了,是不是?” 公社一众人连忙低下头道:“不敢。” “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意思,是其余大队的意思。你们就回去说好了,要么大队也改制,和我们对接,要么免谈。”顿了顿,全为民看向楚跃华,吸了一口烟枪,吐着劣质呛死人不偿命的烟气,抬抬下巴:“小许怎么说的。” …… 第702章 能不被清反掉的杨家 “许书记说,有两个方案。一个是他们来,名额有限,给最低死工资,没有任何红利,就是逢年过节没有好处之外,也没有分红。我们以后要实行每天工作八小时,每个礼拜上班五天的制度。他们来了,每天九小时,一个礼拜上六天班。此外,还有一个方案,就是咱们去他们村指导建厂,但是到时候是咱们村的名额往里面投一些,因为主场是他们的,收益也是他们的,不过管理得是我们。如果不是我们,最终成品质量难以把控,胡搅蛮缠,我们不认。许书记说,我们双桥菜市场,现在最大的名声就是各种东西新颖新鲜,用料扎实,品质严格把控,这才是我们卖得价格高也有人认的口碑所在。他们这些村连管理连个字都不会写,胡乱生产也让我们卖吗?他们是觉得自己脸大,还是我们好欺负?” 这些都是许灼的原话,尤其是最后的。 许灼反正不出面,只要话带到就行。 要知道,双桥菜市场现在每天的进货出货量都很恐怖。 完成这么巨大的量,背后都因为直接和菜篮子工程连接上了。 他们要的各种东西,由菜篮子工程提供,不过质量各方面,许灼也会额外关照,而天授村出产的各种东西,也会给到菜篮子工程,让其冲销路。 目前阶段,菜篮子工程明显还有提升可能。 许灼当初给全为民设计的“生态闭环”,正在逐步逐步完成。 一旦完成,天授村就是一个可以完成自我循环消化,自我成长的国中国,别说公社,就算邺京来了也别想奈何。 公社里面听了这话,也算是松口气。 不管做什么决定,他们都说了不算,这个话只要带给各村就行。 很快,公社里的领导们就离开了。 这话传达出去后,果然,一群人都像死了似的,毫无反应。 不过,相较于路面的老大全为民,明面上小小公社没人敢惹的存在,还有看似是如今天授村中流砥柱的楚跃华,公社里更多人都对前段时间既是受害人,又是搅弄风云的核心——许灼感兴趣。 只是现在许灼出现在明面上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他最常见的出场方式,就是楚跃华作为嘴替来传话。 于是,许灼在公社里,慢慢又有了个“许皇军”的称呼。 楚跃华就成了给皇军传话的“汉奸狗腿子”。 楚跃华消息灵通,早就听到这个消息了,也知道是公社里其余大队腹诽,可他要忙的事太多,哪一件不比这种无聊的事有意义? 许灼要忙的事也不少。 就在和茅淳珊走在一起、帮她出完主意的隔天,杨澄禄就打来电话,询问他身体状况怎么样了,有没有空。 许灼说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有空聚一聚。 然后,挂完电话不过一个小时不到,杨澄禄开着进口大奔来找他。 在从车后备箱拿出一堆营养品和他的亲戚从国外给他带来的各种东西,诸如咖啡豆和一套黄铜手动咖啡机,巧克力,二十四寸东芝牌彩电等等。 “不是老杨,你这是干啥呢?我怎么有脸要你这些东西?” 杨澄禄咧嘴一笑:“这样你就不能拒绝去我家老宅看看了吧?” 于是,许灼只能乘着他的车跟着走了。 杨澄禄家的老宅也在太湖边上,占据了一块能看得到易城市中心,但又很是远离的地方,这里就他家一座房子,门前却有一条修建于民国的水泥小路,直接接到易城市内的主路上。 光这条私家水泥路,便足可见离谱。 说是“老宅”,其实是一片两千平左右的私家庄园。 纯西式建筑,连海城外滩那种海派都不算。 里面的楼骨,用的基本是水泥粘合剂加外石头直接堆,犹如城堡。 进去的是不列颠式鸢尾花带尖儿铁栅栏。 左右门柱上面是一个铁框玻璃玉兰花型灯球。 进去先是一片绿草地,各处边上有花园,白色石头套装的桌椅,遮阳伞,路面是石子和石块堆铺的,能够看到秋千木马之类。 院子里有专门的停车场。 楼体对外是纯粹的裸石块面,看着粗放大气又整齐,像是城堡。 窗户是苏格兰绿漆,圆头方窗。 门也是刷着绿漆的门。 外面的台阶之类,也都是毛糙石块水泥粘合堆铺。 看工艺,非常精妙,设计得也很好。 从车上下来,才发现这里现在虽然不住人,但有专门照看的长工。 这种旧社会习气,还能保留到现在…… 许灼都得对杨澄禄重新掂量了。 屋子的内部是木头地板,红地毯,石膏刷整齐的墙面,立柱,吊顶。 到处可见涂金描边的不列颠式洛可可风的沙发,餐桌,钢琴,油画边框,座钟,还有壁炉——壁炉上还有个真的麋鹿头。 楼梯是旋转楼梯,扶手护栏也有扭来扭去的鸢尾花。 整体看起来简洁大气,充满了……十八世纪不列颠贵族的……娘炮审美。 许灼端着本子,一边走一边画草图,做记录。 “老许,我去拿相机吧,拍个照回去你也好有参照。” “不用,画草图的目的是了解规格,没必要拍照。” “我这老宅咋样?” “你这样弄成……华夏庭院的风格?” “是啊,难度不低吧?” 许灼沉默了下:“目前最优解就是做内装,这种楼骨一体成型,全堆的石料,完全是西式的,不能拆了改造。” “那也行,我要你家那种风格,回头你先给我看看方案?” “不用,我现在就给你方案。” 杨澄禄惊呆了,他没想到许灼竟已胸有成竹。 “你要怎么弄?” “你……预算多少?” “我不缺钱。” “那行,那我先跟你说说配色。这里外面西式城堡的裸石墙要进行涂装,直接涂白,所有颜色都要换成黑白红三种华夏传统色调,绿色之类不能有。包括内部的白色,也得必须铲除,进行更换。” “是因为石膏做了西洋式的花吗?” 许灼摇摇头,跟他好好解释了一下“颜色”。 同样是白色,西方的白色偏冷偏纯,这种冷白也叫洋白。 洋白和华夏的米白,象牙白,奶白,瓷白完全就是两种东西。 …… 第703章 看看,什么就叫专业 这种颜色本质的差异,也就导致了同样是白色,给人感觉却是两种,西洋建筑那种纯粹,严肃,单一的高白,和华夏内敛含蓄有故事的粉白,差异鲜明。 但是,这种私家大型建筑的白色,不能去别地方找料子来调。 必须从附近环境里选取。 “华夏建筑的最高理念,不是搞对外面子工程那一套,要什么对称性,仪式感,看起来很高雅,华丽,鹤立鸡群。而是和光同尘,天人合一,人与房子、房子与环境互相增补融洽。所以这房子,要和周围环境色接近。” 到时候粉刷作石膏、生石灰混合调色时,会用旁边太湖里的水。 也会添加一点绿色和黄色,做个微过渡。 黄色是与本地土质接近的颜色,所以这个调和后的白色会用于建筑下层。 往上加入点绿色,因为空间中中层主色调是周围林子树木带来的,这周围主要树木是竹子,一大片杨家前人栽种的太湖青竹林。 最后建筑上层的涂装的白色,要增加点蓝色,与天空接近。 光一个颜色方案,杨澄禄都听得津津有味,没话说。 接下来就是主楼对外的样子,要堆造外梯形面的外楼骨,仿照木头的颜色纹理来做,做成仿唐建筑的样子。 之所以不做成柱础和立柱,那是因为这是庄园。 西式庄园的样子,都是一圈墙内一块地上一座主楼。 无法做成姑苏园林那样建筑与自然环境相融的模样。 本来就是鹤立鸡群的楼骨,那索性改一改风格,做成唐风木楼。 至于外面的墙壁也很容易,堆砌成白色,开一些假窗,墙头堆瓦檐。 墙壁从西式垂直面,做成城墙似的倾角坡面。 且墙头不要水平直线,要有层次高低。 院门和立柱改成华夏牌楼式的,都容易。 就是内部环绕主楼周围的空地,要有一套完整的大花园设计方案。 因为主楼实在高,西式城堡建筑,足足五层。 所以花园要去移栽一些三四层左右高的树木,用来衬托主楼不高。 剩下的无非就是采光,空气和水的布置与调节。 外面最后一点就是窗户了。 这个窗户似乎怎么改都有点不适合。 杨澄禄对于这个问题也想了好久。 他最近也看了不少书,找不到什么好的取代方案。 夕阳窗户上面半窗是半圆,下面是方的,怎么改西洋制式都不变,味道很浓,除非拆掉做成方窗,可问题又来了。 这楼骨就是西洋式楼骨,窗户不是很多。 直接拆掉做成单独的方窗,问题依旧,风格很浓。 “这个简单,有两套方案。” “一套是把整个窗户拆掉,然后扩大,做成一个圆形。” “圆形中间镶嵌方窗,周围做成透光封窗。” “也就是金钱窗的制式。” “另一套方案,就是增加墙外阳台,窗户多开几个做成排窗。” “雕栏木头阳台,加上排窗,这味道不就有了吗?” 杨澄禄眼前一亮,不禁拍着大腿直竖大拇指。 果然,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他这个外行想了那么久,也没想出个好点子。 许灼就这么一会会儿,直接给了两个都可行的方案。 由于楼骨是死的,所以内部结构无法改变,那能做的就是些小改动,基本便是软装,比如一楼地面做成金砖的,做个藻井加通风管,拆掉原本洛可可风的石膏板,在琴房里增加房中房,解决结构传音问题。 空间内的边边角角,也要加深色木条。 然后该加香案的加香案,该加瓷瓶的加瓷瓶。 座钟仍旧是可以放着的,没问题。 最后就是剩下一些房间的单独改造方案了。 最重要的是卧室和书房这两处。 这里最大的难点还是卧室。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竟然把卧室阳台正对太湖,这个湿气得多重。有太阳的时候闷湿蒸晒,没太阳的手阴冷潮湿。你这风大的时候窗户一关,风浪击窗。没风浪的时候关着窗不透气,开了窗全是反光。反光投入房间,都是各种杂光扰动。住在这里,就是折磨。” 作为朋友,许灼才这么说。 杨澄禄一拍大腿道:“老许牛逼,真就说对了。你不说我就觉得住这里没有多少舒服的时候。你一说,怎么不舒服我都想起来了,确实就是这样。要不说老许你真绝了呢,这看一眼就能看出所有问题。” “大哥,你建房子一定找的是外国人吧?” “你怎么知道?” “你见过哪个正儿八经的传统造房子的,房子正门正窗取向会是指南针上正南正北?连稍微偏点的角度都没有,这不扯淡么……” “老许,你就说怎么改吧,我都听你的。” 要不是杨澄禄送这又送那,还帮了他这么多忙,他才懒得费心思。 “主卧室改了吧,都不能作为书房用。把主卧室做成个花房,地板上做好防水,墙面上面重新开窗。旁边书房改成主卧,增加一面墙,重新调整方位角度,不要再用正对太湖直来直往的风水了,声光气都得让旁边房间过滤一下。把这个书房割掉三分之一空间,让给旁边侧卧。旁边侧卧做成两个小书房,或者做成一个大书房,或者做成一个小书房加一个侧卧。” “这样主卧是不是太小了?我喜欢大的。” “卧室和书房,都不是越大越好。” “这话我以前就听过,别人说我不信,只当是封建迷信。老许你说我信,我就想问问,这有什么讲究吗?还是说……只是个传统?” “不是传统,是经验总结,我跟你举个例子——” 假设,书房和卧室,越大越好,那么人干嘛住屋子,直接住在屋子外面不行吗,这不是天地无限大? 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 露天情况下,风大,温度变化大,露水重,寒气湿气重,杂光杂声干扰多,对于睡觉和看书都不好。 尤其是睡觉,睡着时体温会下降。 这时就特别容易着凉。 那么室内就没这个问题吗? 也有,如果房间很大,也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因为空间大了,空气流动性大了,形成的干扰之类也就多了。 …… 第704章 风水,即采声光气 这时候就不是藏风纳气了,就是一屋子的风卷气动。 扰流驳杂。 再举个例子,屋子很小,小得就跟棺材一样,会出现什么问题? 气是藏住了,可空间太小,很压抑。 且就算空气是流通的,也会出现气进来出去,直来直往,流动困难。 进来容易出去困难,说白了,空气不流通。 所以,凡事都要有一个尺度。 书房是读书办公的地方,不需要太大,要所有工具之类的,伸手刚好就能够到,写作读书什么的都很方便,不需要太大动作。 要光线明亮且柔和,空间可以窄小但不能低矮,声音不能感觉得太厉害,带点自然的白噪音,旁边最好有长期流动的气流,这样随着呼吸,空间内整个气伸缩,废气可以被气流带走,新鲜空气可以被吸进来。 时间一长,这里都是新鲜平静的空气。 气虽然活,可不是风刮来刮去那种活。 是气活无形,流动自然,舒适到与自身相和,甚至感受不到。 也就是和光同尘。 同样道理,可以用于卧室。 但卧室是用来休息的,一来光线不能“明亮且柔和”,要“昏暗且柔和”,屋子里要过滤到其余杂声,尽可能保留自然白噪音,天花板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不像书房可以尽可能高点,稍微低点是为了阻止气流动太活。 新鲜空气进来太频繁,人就容易清醒。 这里要进来的空气,是新鲜但流动性低,所以卧室要顺着床的纵向加长些,不能宽度很宽,长度不够,但也不能宽度很窄,长度又很长。 这么做的原因是睡觉时,人是顺着床的方向的。 鼻孔呼吸也是纵向的,这个气流应开始从头顶往床脚方向,也不能是直来直往的横向的,其实最好是斜角。 斜角的气流打在墙上,会反弹一下再顺着出气道出去。 这个反弹一下后滞空,就形成了气团。 也就形成了空气虽然新鲜,但又不是太活。 “理论上说的都是最理想的情况,现实做起来不容易,因为有外部因素,比如房子的方向,房子周围环境,还有房子自身结构和取角。再比如,有些房间不可能只有一扇门,一扇窗,有的房间却只有门没有窗。” 许灼为杨澄禄详细解释着,也是希望他能理解。 免得之后装修时出些问题…… 这种当面说得好好的,实际操作出问题的事,比比皆是。 杨澄禄似乎对这个极其感兴趣,不禁问道:“要是出现你说的这种极端问题,难道也要进行大规模改造吗?” “如果能改造,也不难,难的是在这基础上不改造来解决问题。” 杨澄禄一怔:“这种题,基本无解吧?” “不算无解,但也很难很难。比如只有一扇门没有窗的,要是可以凿通风口那还好。不能凿通风口的,就只能装电风扇了。另外,为了保证室内光线和避免杂光,要放些玻璃制品进行反光,还要设计好角度,挂上类似黑布或者深色挂画之类的东西,把杂光给吸走。关键是,一般住这种房间的人预算也有限,没有预算,想要做个好的方案,也非常难,基本就是在挑战这个学问的极限了。” 把整个方案敲定下来,许灼没有立刻让杨澄禄认可。 大体方案是大体方案,装修各方面还要讲一个细节。 单方向没问题是一方面,细节上都确定,回头方案出来后,要杨澄禄这个户主做个签名,然后才能进行开建。 要不然,房子一弄,这里好了那里不好了还要来烦。 就算你是老杨,他这乙方也不能惯着。 但为了缓解矛盾,所以要把细化方案做完,效果图也出来。 你不满意,咱们提前解决。 搞完这些事,杨澄禄想拉着许灼去找薛培春吃饭。 三人也许久没碰面了,许灼先前这件事怎么给干完的,他们也想听听这里面的门道,尤其是杨澄禄,他可再清楚不过,在将邺京领导那一系连根拔除后,他在整个易城市里的话语权,便独一无二了。 这下彻底掌控了易城市,也大有可为。 而这一切,都是拜许灼所赐。 可许灼怎么搞的,不得好好传授传授经验嘛? 回头说不定他还能用在自己的厂子了。 现在灯具厂,刚因为这江南华岳大酒店这事,崛起一波浪头。 这件事已在业内出了名。 不仅很多订单自己跑来了,他这里甚至还来了外贸订单。 也总算可以赚外汇了。 可是那些老古董一下子又居功自傲,倚老卖老,他也很难搞啊。 搞得弄了半天,人家许灼也是厂里的领导,还是顾问,这么大的功臣,一句话没说,你们只是根据需求负责生产的,却一个个吆五喝六起来。 只是可惜的是,许灼没答应。 一来他要回去,赶紧把这事儿给弄好。 二来么,他这出来一趟也累了,得回去睡会儿。 于是杨澄禄也只能亲自开车把他送回去。 “老许,你们村这路修得是真厉害,车子拐进来后舒服许多,一溜就能溜到你们家门前青砖晒场,看来你说的‘想致富先修路’还是很有道理的。” 到了地方,和杨澄禄聊着下了车,许灼还没答话,那边喊了起来。 “许书记,来村委一趟,有人给你打电话,是个洋人。” 杨澄禄让许灼去忙活,自己转身开车走。 许灼到了村委,看了看号码,才发现是江南华岳大酒店打来的。 自中秋节前解决江南华岳大酒店的问题,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左右了,里面灯具也好,装修也罢,该解决的也都解决了。 天授村这里也没拖后腿,把门窗之类的硬件塞了过去。 目前正在试运营和调试,还有很多国外进口的设备没安装。 许灼估计,打过来的电话是咨询一些细节问题的。 可这种估计,大部分时候都是错的。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许灼先生,是我,查尔斯,您还记得吗?” “哦~查尔斯先生,很高兴听到您的声音。好久没听到您的消息了,博登先生还好吗?我身体也抱恙,没法去酒店看看,还得向您道个歉。” …… 第705章 这年头的民兵大赛 从警局出来前后,有些事该说的都说了。 查尔斯这里知道也正常。 “没关系,我知道您这里一定忙得不可开交。毕竟就这几天,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可是报纸的版面上,还是多多少少有您的消息。您的身体如何?” “刚恢复好,没有大碍,可以工作了。” “您可真勤奋,但还是得好好休养一下……”顿了顿,免了客套,查尔斯说起了正事:“您先前给的帆船舫设计图,由于预算问题,酒店股东大会没有通过,但是不少股东私底下联系了博登先生,说想要在别处投资这个有趣的项目。您也知道,博登先生的产业不少,最忙的时候得全世界跑。有些事,最近才确定下来。今早我刚和他通了电话,眼下这事儿终于定了——” 大概意思是,这些人不通过追加预算的会议,但想投资帆船舫。 博登不同意,他自己有钱能够建得起来,不需要别人投资。 于是这些人就进行了拉扯。 最终,预算追加通过了,但又没有完全通过。 帆船舫一模一样的预算,前提是,帆船舫得另立项目成立。 查尔斯希望许灼能另外作一份等同帆船舫百分之九十价格的方案,剩下百分之十的费用,就作为新方案的设计图费用。 帆船舫的整个一套图纸,博登将会另外花费一笔钱进行购买。 “整个帆船舫目前造价在五十万叨乐左右,百分之十就是五万叨乐,这笔设计费价格也不低,关键是……整个方案可以交给我来做。帆船舫方案的购买价,那也基本等同是这个价格,倒是还行……” 一般设计图费用占建筑总价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十算是很折中的市场价。 许灼思考过后便同意了这个价格,就是有两个要求。 一个是两份设计图的费用,得先现金支付后再进行动笔。 另一个,这个工程的人工将全由他这里支出。 至于各种材料什么的,他会提供清单,由查尔斯这边采购。 按照正常情况,采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能大赚一笔。 采购提供的价格和实际到手的价格,中间有一个差价。 经常干采购的都懂。 这种差价有很多方法可以吃到。 但这是外国人的工程,采购上有问题他也说不清,干脆不要这个麻烦。 另一个就是,光他这里来拿材料,肯定会遇到一些阻力。 干脆让这些投资商直接去和本地官方交涉,拿到建材配额。 相应的,他这里要做的就是纯粹建设。 其实这里还有一层更深的考虑…… 在他提出要求后,没想到查尔斯还让他再三考虑,是否真的不拿采购权。 这个老外竟然还隐晦地指出里面的好处。 但凡与好处伴随的,那肯定都是问题。 许灼没有犹豫,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他从来没接触过采购,就算村里修建,采购也是村委做,他只负责设计和监工。 查尔斯没有立刻答应。 他说得把事情交付给博登,看看他的意见。 许灼估计,十有八九还是建材采购这件事,也就应了下来。 “好,现在向全村播报一个临时通知。” “天授村全体村民请注意。” “天授村全体村民请注意。” “天授村全体村民请注意。” “参加民兵大赛的,请到村委门前广场集合。” 广播里忽然发来消息。 挂完电话正准备离开的许灼,在村委庭院里听到消息。 也正好和拿着资料进门的全为民撞上。 “你不是跟着小杨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正好,你去制衣厂走一趟,拿个东西。” 得了全为民交代,许灼马不停蹄跑到了制衣厂,直接和茅淳珊打了个照面,没有说一句话,茅淳珊就让指了指地上的一筐衣服。 许灼拿出一件来看,不禁点头。 这些衣服都是青绿黑棕马赛克块状的军训吉利服。 裤子,衣服,帽子,一套齐全。 许灼端着一大箱子东西往回走,到村委时,门口已集合了一群快满十九岁的小伙子——全为民挑民兵苗子,都是挑小生日的,村上人口多,不怕挑不到符合年龄天生体魄又好的苗子,这么一来十七岁小生日的就能跟着训练,一直到来年将近十九岁时,在同等条件下,就比人家多了将近一年的训练量。 年年如此,没有断代。 但凡满足要求的,全为民都会亲自看一看,然后列入训练名单。 许灼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参加过大大小小那么多战争战斗的老兵想法。 只是知道历史走向的他,也只能叹口气。 目前还在和猴子们摩擦着呢,全为民这种好战分子,生怕打不起来,所以训练这些满十八岁的青年,就跟不要钱似的往里练。 其中特别好的苗子,都会送入服兵役。 “预备役的就算了,回去吧,正式的,都给我过来站好,报到名字上来拿衣服鞋子,去村委房间里头给我换好。” 全为民一声令下,摆摆手,让许灼来把衣服拿出来报名字。 鞋子是村委出钱,统一买的藏青色回力鞋。 正好和衣服进行搭配。 许灼愣了愣,才明白自己是被抓苦力了。 待分配完后,所有人都要领到衣服并进行签名,随后换装。 换好之后走出来,在全为民口令吆喝下进行列队。 高的在前面,矮的在后面,立正稍息,向左向右转,原地踏步走…… 全为民让许灼留下来,看他喊口令练这些小子。 听着他的口令,许灼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军训的时候。 只不过全为民的训练更加严格,还有立刻趴地之类的口令。 “好小子,有你的……可以!!!” 全为民瞧着这些大小子穿着整洁,从鞋子到帽子,仪容整齐,在自己口令下,更是令行禁止,整齐划一,那叫一个高兴。 “还别说,真有点样子了,虽然这衣服确实还有点儿戏,跟个大头兵似的,和咱们国家的风气不怎么像……到底统一着装就是好啊。老子又找回点当年当兵的感觉了,嘿嘿……小许,这种布料还有没有?” “呃……” “没有了?再去弄一点,让制衣厂做了给民兵队每人两套。” “有……” 许灼犹豫了下,还是把也给乔庄做了吉利服的事说了下。 全为民听了那叫一个生气,感觉就像自己的宝贝被抢走了似的。 …… 第706章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缺钱吗?这种事干嘛还答应别人?民兵大赛可是抖威风的事。本来好好的,咱们村独一无二,正好露露脸,结果……” “你今年弄,人家明年就弄。明年弄不了,就给你使绊子,举报你搞面子工程,好大喜功,铺张浪费,形式主义。甚至是不发挥民兵的艰苦朴素的精神,是在搞变相的享乐主义,你要怎么弄?” “我怕他们?他们说去就是了!”全为民还是很生气。 许灼受不了这老头土匪军阀的样子,换了个话题直接问道:“老楚呢?” “小楚在最里面的会议室……” 全为民话没说完,村委深处传来了一阵热络无比的脚步声。 这声音里还带着笑,隐约能听到楚跃华的声音。 一老一少都循声看去,直勾勾看着一侧走廊。 但见楚跃华走在最前面,和乔庄的村委书记走在一起,不断握手。 后面还跟着一群天授村干部和乔庄村干部。 一直到了前面,楚跃华看到这一老一少,连忙领着乔庄村委书记过来。 “老书记,许书记,跟你们说个大事。经过这么多天的对谈和互相学习,乔庄这里已经决定要改制了。并且,也同意和咱们村合并。老书记,这是所有村干部一致同意的事,回头您要去镇公社里说一说了。” 村子合并不是大事也不是小事,说难也不难。 大前提是必须你情我愿,互相协商好,然后和公社汇报。 公社在同意后,需要双方提交一份合并过后的人员配置方案,理由,且经由双方所有干部签字,这份东西会层层上交。 许灼听到这个消息时,当场愣住。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见证历史。 乔庄这么富得流油的村,竟然和天授要合并了!!! 全为民倒是没有很高兴,他反而冷静问道:“合并之后,那你们乔庄产业这块儿怎么说,那么多产业那么多地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乔庄几乎所有产业,都和公社里直接挂钩。 算是公社和乔庄合作的。 “全书记,您放心,我们这儿已经下定决心了。其实合并的事,先前已经和跃华同志谈得差不多了。跃华同志当时便提出了这些问题。我们乔庄,已经向公社支付清了买回股权的所有费用。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了。” 全为民怔了好一下。 他看看许灼。 许灼都傻了好几下了。 就算是他也没想到,乔庄的干部这么有魄力,直接改制并入天授。 这下好了,天授整体资源和管理,真的都要朝这里倾斜了。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到这里,许灼就觉得这些乔庄干部真的占了天大便宜——村委改制之后,目前为止,只是公布了第一批村干部名单,以此维持整个村子的基本新制度运行,可实际上人员配置是根本不够的。 在改制之前,村委人数不少,感觉都有点多余了。 谁能想到改制后空了这么多。 这主要是好几个人,直接去了委员会,还有好多实权干部,直接下降到了各个厂子里,担任管理阶层。 有些部门看似重要其实没必要。 还有些部门,刚刚出现,就成了重中之重。 比如说,人事部。 各种各样的事,都需要人事和财务。 于是很多不重要的部门,只能把人并拢过来。 可仍旧不够。 乔庄把村子并过来后,他们这些原先的干部,正好往里面填。 怎么个职务安排,还得细细划分。 首先人事和财务,两个部门乔庄人只能给一个。 且乔庄村委干部里有亲戚的,有一个在实权部门,那剩下的就不能进委员会以及厂中管理,可以去秘书会里担任职位。 乔庄这个地方可怕就可怕在于,基本全姓乔。 有外姓,但也没有担任村干部的外姓。 这么一支宗姓直接插入了杂姓村的干部群体里,威力相当恐怖。 很多事必须慎之又慎。 许灼和全为民,一个是穿越者,一个是看起来不干政务整天和工人混在一起干活的土匪,其实是个老狐狸,此刻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不管如何,有了乔庄这么多没尾巴的产业进来,天授就能飞起。 衣食住行,核心四大板块里,乔庄的布厂和主种农副作物的大量肥田,正好和天授村主种水稻麦子的水田,还有制衣厂、天授便利公交、未来砖厂以及现在的金砖厂进行互补,勉强拼齐了核心。 “好好好,这就很好。” “老乔啊,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既然这样,那好——” “回去让参加民兵大赛的孩子来这吧。” “正好,这里全套衣服都备全了。” “参赛前,这些孩子就住天授村吧。” “我要亲自训练训练,让咱们队伍统一。” 全为民先撇开其它的,找了个话题,把关系进行下去。 聊了聊双方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后,这就暂且散伙,各回各家。 紧接着,全为民就让许灼写份广播稿,让戚苦玫进行通告。 当“乔庄并入天授”这个消息发出时,刹那间,全天授就炸开了锅,当然,乔庄村干部回去后宣布了这事,乔庄这里也炸开了锅。 和天授高兴不同,乔庄这里很多村民都在反对,聚集到村委去表达不满。 乔庄人不是很多,乔庄村干部索性把人聚集在一起,开了个村民大会。 会上,村委书记直接发表了演讲,告诉所有人,现在的天授村有多牛逼。 “我们知道,不就是两栋小白楼,一座高楼,一条路一条河几座厂,卖了十几万的家具嘛,可咱们乔庄差在哪里?并入他们,不是让这些穷天授赤佬占便宜吗?瞧瞧这些天授人,到现在还多少穿着衣服打补丁,一整副要饭的穷酸样。我儿子都不会娶他们天授的女大学生!咱们可是跟着公社里走的,人往高处走,这可不能开倒车啊,越过越缩怎么行呢?” “对对对!” “俺也一样!” 乔庄村委书记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自持身份的老人打断,发表了一下感言,引得来反对的大部分村民纷纷吆喝助威。 “可咱们村里的人,有去公社里当干部的吗?”妇女主任问道。 …… 第707章 听懂掌声 乔庄妇女主任,也是这次开会参与者之一。 原本她也是反对的,但在学习完天授村的模块化管理后,只觉乔庄这么一并,真的,好日子不远,大家要原地起飞了。 有人立即道:“没有又怎么样,难道天授村委会让咱们人当干部?” 啪! 乔庄村委书记猛一拍桌子,吓了所有人一跳,纷纷看去。 只见他激动地说道:“那谁,说得好!没错,接下来两村合并,模块化管理开始,天授村委会管理咱们乔庄,但咱们乔庄所有村干部,也会直接成为天授村委的村干部,去管理整个天授村的发展。” “那干嘛还叫天授村,叫天乔村得了……”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惹得一群人发笑,气氛好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缓解了尴尬 谁都没想到,乔庄村干部,真的可以成为天授村委的村干部。 这里面的逻辑,所有人还是没弄懂,都觉得不可能。 乔庄村委书记也知道和这些人一时之间解释不清,于是他换了个思路,直接告诉乔庄,为什么天授村这么牛逼。 “人家真正厉害的不是菜市场,是有‘菜篮子工程’这条路。” 菜篮子工程,乔庄大多数人没有接触过,经常接触的也只有乔妙娣一家。 接下来,乔庄村干部们你一言我一语,告诉所有人,这个“菜篮子工程”有多厉害,还有身为村干部的许灼,其实是百湾酒厂、市里制灯厂、太湖边上老外投资的江南华岳大酒店、姑苏陆慕御窑村金砖厂的股东。 不仅如此,人家那家具不是卖了十几万,是十几万叨乐。 是外汇! 且人家的家具,现在是供不应求,金砖也供不应求,皮包也供不应求,那些衣服更是供不应求,唯一能够满足市场的也就零食。 所以,乔庄并入天授村有什么坏处? 首先就是通过退股,把公社挤出去,也把里面公社塞进来的名额给清理掉了,虽然回头还是要塞天授村的人进来,但不要紧,厂会扩建。 到时候更多人会涌进来。 其次,厂不用担心滞销,除了生产上面硬性要求的额度外,剩下布料生产的方向,就是成为天授制衣厂的后援。 天授制衣厂会扩建,名额也会给到乔庄。 乔庄这边生产的油,豆饼,各种玉米花生什么的,天授也包了。 主要是耕种也会模块化,多出来的人口,会被安排上工。 你家的田给人家统一种,回头给你分钱,你不用出力,同时在厂里打工挣工资,到了年底作为股东拿分红,这好不好? 说完,乔庄村委书记就拍案问所有人,谁不想要。 哗!!! 乔庄差点被哗然声爆破,这种好事谁不想要? 错过了上哪去找? “可是有多少人因为不知道这事,不了解这事儿性质的人,根本不看好天授村,还在观望人家改制?东蔡西蔡,北泾石门后张,一群人文盲,鼠目寸光,自以为是,活该穷。咱们乔庄能富到现在,只是运气好吗?” 在演讲最后,村委书记终于取得所有人支持后,扬眉吐气不已。 虽然都是自己人,也不缺马屁。 可做了这么牛逼的事,这么有魄力的事,被人误会,反对,心里不好受。 总归需要…… “听懂,掌声。”旁边村干部捧哏的,喊了句。 立马现场成了掌声的海洋。 掌声过后,有个人忽然道:“现在看来,天授村是好啊。要不是镇上修了铁路,直接有个火车站,唉……镇公社根本干不过五村集镇。旁边直接是运河主干道,东南西北四通八达,还不是财富滚滚来么?就是……我听说都在改开,一旦很多东西放开了,自己能做生意了,是不是会把咱们给挤下去?到时候,可不像现在都是集体制,都是公有企业,国有企业。” 这种话,也就乔庄的人能说出。 别地方真找不出几个能说这种话的人。 “明确告诉大家,不会。”村委书记道:“我们去开会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这些,但人家跃华同志直接告诉我们了。天授的各种产业做大做强,会不断更新设备和技术,降低成本,提高利润。如果有私人企业出来,也和我们做一样的,那顶多就是打价格战。咱们占据先机,底子厚,不怕打,可以直接把这些私企耗空,将他们逼退市场。到时候,市场还是咱们公有制企业说了算。所以,改开要是真的难以避免,那么在落地政策到达之前,咱们一定要抢占先机,和天授村牢牢团结,一起把各种厂子给盘起来。” “还有一件事。”村委书记说完,会计拍手补充道:“天授村回头将会把村中间的天授长街修到南面。天授村和石门村中间不是隔着主路嘛?那条主路,天授村会出钱出和咱们一起修,修到乔庄门口。再帮助咱们把乔庄里头与主路对接的村内干道给加宽,全部修成水泥路。” “哇!!!”全村再次被惊声爆破。 谁都很激动。 有人直接站起来,红着脸不可置信道:“这段路足足八百米长,还不算村内路,主路还那么宽,这至少得五万吧?天授村哪来的钱?” 让公社直接拿个一万出来,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让天授村拿五万来修路。 乔庄村委书记笑着道:“今天正好月底,天授村委这里正好在对账,零食生产,香料,皮包,椅子,零零总总各方面收入,唉……不和你们说了,说了你们也不信,就说薯片销售额吧,六万八。” 这个数字直接把乔庄人震得瞪大眼睛,愣是大气不敢喘。 所有人屏息凝神互相看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不知道谁,喊了句“听懂掌声”,现场这才化身掌声的海洋。 又聊了一阵,乔庄村委书记严肃道:“有些事说归说,你们别大嘴巴到处说,万一回头别的村听了,也想并进来,问题可就大了。并进来的是咱们乔庄这样的都还好,要是来了东蔡那样的,这不是被揩油了吗?” …… 第708章 苦头我吃够了,啥时候能享受? 众人纷纷点头,顿觉有理。 东蔡原本还挺好的,现在这么一整,五村集镇和钣金厂两大村内支柱产业,都被天授给拿了去,要是并过来的话…… 以天授这种模式,这不赚死? 要是西蔡和石门村还能考虑。 西蔡那里能人不少,石门村有个奇大无比的优势——有个运河主干道码头,就是他们北面和天授村南面这条主路,往西不就到了乔庄南头么,再往西不就是百湾镇么,可往东是哪里? 没错,就是那个石门村乃至是百湾镇的唯一运河主码头。 百湾镇那里的运河是干道,分出来的支流。 它不是地图上看到的那条贯通南北的主河道。 石门村东面是一大片从清末到民国,一直用到现在的主码头。 那个主码头旁边甚至还有鬼子当年留下的碉堡墩子。 里面的鬼子是被全为民摸过去干掉的。 据说是全为民用辣椒做成烟雾弹,投进去,把鬼子醺出来后直接剁掉的,全为民用过的类似损招还很多,比如编密渔网袋套马蜂窝丢给鬼子。 鬼子开枪打破后,被马蜂蛰得是人是狗分不清。 此外,那个码头民国时期很多军阀也都登陆过,也发生过很多故事。 百湾酒厂运粮和物资,也靠这个码头。 除了码头和田之外,石门村几乎没有其他产业。 由于石门村是百湾镇靠近运河这块往南唯一村,附近大量田地也都是石门村的,村里人除了种田就是种果树,种西瓜香瓜黄瓜南瓜冬瓜橘子葡萄桃子鸭梨,这也是村子的经济支柱了,人家过得吃力,但也不穷。 相较之下,天授村人这么多,人均拥有田还没以前东蔡多 至于石门村,人均水田不多,可果园瓜田那都和水田一样多。 借着自己码头的便利,大量水果都直接是往城里输送的。 “诶~要是回头咱们能把石门村拿下,也并过来,这不发了?” 话至此处,全体乔庄人悉悉索索,打起了如意算盘。 查尔斯要的另一套方案,其实根本不需要设计。 许灼这样的人做事,都有做甲乙案的习惯。 虽然帆船舫的方案做得很不容易,但那天博登明确和他表明,事情不会太顺利,所以他做了一套成本在原价三分之二左右的预备方案。 甲案的特色,便是湖边帆船型建筑。 乙案的特色,则是湖边建造类吴哥窟的遗迹。 吴哥窟的风格就是下面石头建筑,上面顶则是各种人面、兽面、佛面雕塑,且以螺型塔尖居多,白色石头经过时间风化,风吹雨打,脏污从上往下浇,形成了下白上黑的色态,加上地处雨林,树木会从建筑各处长出。 原本的吴哥窟,其实也没有这么自然。 但雨林地带的生长非常疯狂,几年时间没人,建筑就被植物侵占了。 吴哥窟也因为这个缘故,实现了环境与建筑相融的观感。 这种状态,何尝不是姑苏园林和光同尘,天人合一的另一种表现呢? 乙方案要用到的材料,主要就是石头。 各种本地的山石,加上太湖石,大理石,花岗岩,玄武岩堆积塑造。 这年头同体积的石头比红砖要便宜得多。 因为相比之下,石头只要开采就能获得,砖块得挖田土烧。 这是一个省钱的地方,当然金砖是不能少的,里面相应的家具也不能少。 这些家具,他打算再去船厂那购置废弃海船,拆船木来造家具。 废弃船只整体木材加起来,价格可比同量要少一大截。 且河船不行。 淡水船和海水船的木料,完全是两个概念。 经过海水侵蚀还稳定的木料,会别有一番风味。 上面还会长着藤壶之类的东西,等打磨掉后刷个清漆,便会发现这种木头格外漂亮,充满说不出的味道。 总之,这是第二笔省钱的地方。 虽然托运费不便宜。 可问题是他这里出产的家具,价格也不低啊。 这一来一去,不都是利润嘛。 托运……去木材厂拿料子就不用托运费了? 此外,吴哥窟所在的地方,也是临近水源建造的。 那种颜色,那种风格,就和本地水、地、木、天格外相融。 把这种风格拿到太湖这边来,稍加改动,其实比帆船舫更好。 所以回到十七号的许灼,直接往春凳上一躺,眯了起来。 这一眯,只觉偌大的屋子,老妈不住过来,小烨也不过来,他一个人睡着空空荡荡,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无聊。 不过,一想到茅淳珊这丰润的身子,予以予求任他折腾,他心头就火热。 可这也不好啊。 两个人毕竟是在偷。 要么大晚上他去茅淳珊那儿去狡兔三窟捉兔子。 要么就是茅淳珊借着工作来他这里,稍微温存一下,还必须快。 这为了干个耕田活,还得费脑子,胆大心细,挺累。 尤其现在每天晚上,还要陪着戚苦玫练习写作,他自己也还要对《斩仙》进行收尾,村里各种没必要的事楚跃华都会找人替他运行,他也不需要去处理鸡毛蒜皮,可稍微有点什么事就不是小事,他得各种跑。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就想享受享受……” 钱赚够了,房子也有了,特么的,结果停不下来了。 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苦。 真正的苦,不是心头有火唾沫星子横飞就好,是哑巴吃黄连。 明明很难受,去打死也不能说。 他能怎么说? 能说为了建造这栋十七号,满足自己的欲望,先是想方设法和老许家脱离,然后又起早贪黑做黄鳝生意,捉蛇卖蛇胆蝎子。 等房子可以建造了,为了冠冕堂皇一点,就说这里是模范房。 所以他撒谎,搞了个说能搞各种工程的建设生产小组。 中间也就为了购买各种家电美标的器具,如抽水马桶热水器之类方便些,只是花钱托人,并不需要费脑子。 可房子建好后,就得搞家具吧。 你总不能说,这么好的房子,这年头各种资源又方便便宜,随随便便弄点老的红木家具糊弄下吧。 虽然红木的也不错,可东拼西凑收来的,堆在地下室,凑不出一套。 …… 第709章 职位高没用,说话算话才是真 再一个,用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家具这种东西吧……诶……归根到底还是给人用的,不是拿来看的,用得舒服方便才是真,其余都是假的。 于是,他又和许若谷一起,仿佛研究身体贴合曲线,根据脑海里一些几十年后着名的设计风格,做了人体工程学的中式沙发。 为了搞这东西,没少折腾陈皮匠和翟立森。 这十七号从无到有,哪怕是为了地面的金砖,都经历了不少事。 想想,要是他能安心住在那老许家猪窝,也算安逸…… 就是村子也不会修河,更不会造这绿皮红五星顶的双桥菜市场,不会修路,不会有那么多厂,他也没法子天天有肉吃了。 砰砰砰! 刚想到这,正门就被敲响。 院大门没关,关的是楼房正门。 家里每一扇门,每一扇窗,都是他亲自设计督造。 髹漆都髹了至少七遍,光髹漆费都够给好多人家添置不知几套的三十六腿了,这门就跟原木色的瓷器似的,一般人还真敲不动。 毕竟门轴里头挂了滚珠轴承。 不挂这个,平均两百多斤的大门,一般门轴哪里赚得动? “看来改天得装个门铃了,省得把我生漆皮肉给敲坏。” 他嘟囔着下了春凳,穿好衣服开门。 打眼一看,门口这站着的不是楚跃华么。 “老楚,啥大事你亲自来叫我?” 楚跃华脸上挂着喜,抬手捉住他手腕往外拉:“走走走,大喜事。” “大喜事……给我介绍媳妇嘛?” “要啥媳妇,媳妇又不能干重活跑长途。” “媳妇是用来干这个的?” 两人开着老男人都喜欢的油腻玩笑,走出了门。 一出门,便在村委外广场等着。 他才发现,全村委的人都出来了。 不仅如此,天杏楼干活的人停下了,零食厂、养殖场、菜市场不少人都跑了出来,站在了双向四车道的双桥路柏油路两边,脑袋都在朝外看。 不知在看什么。 就在许灼也被吊起胃口,好奇地走上前要去瞧瞧时,一个声音突然喊道。 “来了来了!” 很快啊,啪地一下,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崭新的军绿色大卡车,驶了进来。 车上还挂着红花绸缎。 “放炮!放炮!放炮!”楚跃华大声吆喝道。 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引燃路两旁的百子炮。 或许是觉得不够热烈,村里一群人不要命地鼓掌。 掌声噼里啪啦,加上鞭炮声噼里啪啦,这叫一个热闹。 鞭炮声过后,村里男的都上前,手里拿着炮仗点着香,往引信上一滋。 砰! 炮仗纷纷脱手而出,冲上天空。 没错,这年头面对这种大事,天授村的人都喜欢以手持炮仗引燃,以此来彰显对大事的重视,要是一般事就直接放地上点着了。 “这多危险,万一炸伤了好事变坏事。” “以后这事不允许了。” “放完炮仗所有人必须远离至少两米远。” 许灼看了之后,对楚跃华嘟囔了一句。 其实他……就是觉得真特么无聊。 不就是村里买了一辆崭新的大卡车嘛,有必要这样? 但楚跃华一听,连忙对一个村干部招招手。 片刻后,等楚跃华站在卡车顶,拿着篮子朝下撒完糖后,一则广播也从村中响起,大概意思是以后村中禁止手持炮仗,放炮时必须远离。 这消息一出,立刻成了村规。 许灼听了方才愕然。 原来他现在的权力已经这么大了,一句话就能左右全村。 忽然间他沉默了。 他对发完糖下来的楚跃华道:“老楚,我刚才就是吐槽了两句……” 楚跃华摇摇头:“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去年不是还有人被炸疼了嘛?那个炮仗放地上点的,点着之后没有升空,原地爆炸,人都一米开外了,还是被飞溅的石子迸到了眼睛。好在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下次呢?还有,每年逢年过节,都有用剩下的鞭炮,小孩子捡了之后去点。伤害虽然不大,大很多孩子的指甲都被烧焦炸黑,还有些因为这个感染发烧的。这种事该停还是得停。要是别人说,这话是没有力量的。你说,村里人都愿意听。” “我的话这么管用?我现在就是挂个书记名头……” “你不挂名头,话一样有用。现在大家都知道,开河修路造菜市场,建设各种工厂,家具卖了十几万外汇,都是你在外面跑。因为你帮着村里赚钱,还把自己的厂捐给村里,帮助村里改善生活……尤其菜市场一开,河一方便,路一方便,出门还有便利公交,大家都欢喜感激。大家不听你的,难道还听我的?我也只是跟着你的话来办,当个马前卒。” 楚跃华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就连乔庄的人都知道你是财神爷了。 这次谈判,其实不是谈判。 乔庄是自己愿意过来学习,并且让天授村帮忙完成改制,之后也是自愿合并到天授村来的,天授村这边从头到尾都没提什么要求。 甚至还因为要合并,有些抗拒。 人家乔庄这边也是看重了许灼带来的这些变化。 这就是实力。 没有这个实力,你的改制就是个笑话。 可改制真的有用吗? 犹未可知。 时间太短,根本看不出什么利弊。 暂时的问题,许灼都能根据几十年后的各种资料与经验,轻松给出解决方案,可往长远看呢,很多事还不一定。 他都无法确定,那些观望的也一样无法确定。 为什么乔庄人确定? 因为天授很有潜力,正在被开发潜力,这个开发者就是许灼。 他们不是信改制,是信许灼。 有些话,也是楚跃华私底下无意间听到的。 足可见,乔庄人的富有也不是随便天降的,这些人本身就眼力劲好,还有魄力,一个顶一个猴精,为了合并村甘愿掏空家底从公社合作脱离。 试问,整个百湾镇除了乔庄,谁做得到? 可人家之所以敢这样愿意这样,还是因为许灼。 这件事,不胫而走,眼下村里很多人都听说了,对许灼也只是竖起大拇指。 许书记许书记喊着,不再是调侃,而是打心眼儿底起,实打实的尊重。 许灼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话已经比全为民都管用了。 但许灼原本烦闷的心情,瞬间就不开心了。 以后乱说话都不行了。 他自己没了言论自由。 …… 第710章 做一个方案时就做了两手准备 总之,村里花了两万,买了一辆东风eq140,这是七八年生产的大卡车,常见的有蓝色,不过这年头人普遍尚军,都爱这种草绿色。 这种车眼下并不允许私人购买。 制度上的事大家也习以为常。 但真要有什么事,跟村委说一声,这种车还不是直接借用? 当然,眼下这辆车购买的目的,还是为了应对厂子开多了之后的需求。 乔庄并过来,厂子也要改制。 各种布料大批大批运过来,然后呢? 没一辆车怎么行? 总不能一直用拖拉机吧? 农用还行,真运输用,一次性也运输不了多少物料。 至于司机,天授村四千多人,加上乔庄,五千多人…… 还找不出一个卡车司机? 乔庄那里都有几个卡车司机,因为乔庄原本产业都是公社的,公社有卡车,当时乔庄为了图用自己人方便,就让去学了。 只是交割产业的时候,公社里要回了卡车,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现在正好用得上。 一辆崭新大卡车,牵扯出来的事不少。 一下成为周围村子的焦点。 是的,天授村是全公社第一个有自己卡车的村子。 剩下的三辆大卡车,也都是公社的,不是村子的。 但那些大卡车是解放ca10b型,缺点不少,还很老旧。 完全不如这辆东风。 “车子哪里弄来的?”这是许灼唯一好奇的地方。 楚跃华小声道:“全书记找的路子,来路肯定没问题,要不……让全书记给你搞辆轿车开开?你现在可是咱们村门面。” “这种风气要不得。我真要车早就有了,不需要……” 许灼还是觉得全为民路子野。 虽然这玩意儿有正经渠道,可他找找也困难。 老土匪说买就直接买了。 凑完热闹,许灼就想回去,可事情不少。 前脚要走,后脚被一些村干部围上,问这问那。 一一说完了,那边双桥路又开进来了一辆红豆色劳斯莱斯。 一看这车,许灼第一个反应就是博登来了。 第二个反应就是骂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这车直接轻车熟路地停到了许灼家门前青砖晒场,上面下来了两人。 一人是司机,提着个黑色皮箱,许灼认识。 另一人是博登的助理查尔斯,许灼也认识。 随着这辆看着就高级的外国轿车进来,村里人对刚买崭新大卡车的喜悦,就像是三伏天被浇了冷水,顿时没了个七七八八。 查尔斯看着周围地面,和许灼打了打招呼。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许灼先生,村里有什么好事吗?” 许灼无语,把买大卡车的事简单说了下,接着就请人进了十七号会客室。 “这些怎么都套起来了?” “眼下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我懒得打扫。” “为什么不请个保姆……好吧,差点忘了现在的制度。” “请坐。” 会客室,窗帘开四分之三,梳滤明亮柔和的光涌进来。 给两人倒上茶水,给点水果坚果,先进行寒暄。 双方平日里根本碰不到面,这也算好久没碰头了,总归有些生分。 气氛差不多后,这才开始聊正事。 “我昨天联系了博登先生,他说可以,所以今天我直接来了,还带来了合同,就想问一下,您这边设计图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外国人说话其实不是不会拐弯抹角,而是没必要,喜欢高效明亮。 许灼笑了一声道:“得看合同情况。” “合同包您满意,您看看——对于您提供的门窗,家具,金砖,这些都纳入了我们这儿的采购单,价格从优。” 司机过来,把皮箱放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堆叨乐。 最上面,则是一份厚厚文件,中英双版。 还好许灼现在会点英语,合同可以看懂七七八八。 剩下一些词汇实在是有些难懂,只能指着询问查尔斯这是否合理。 查尔斯看他所指的内容,默默读一遍,解释可能有歧义的地方,反过来询问这是否可行,或者有无别的疑惑。 这么一来,许灼就明白了内容。 总体来说,博登给的合同内容非常优质,他没有一点异议。 “你知道嘛,查尔斯先生,我的动作同样不慢。” 说着,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装订好的设计图,丢了过来。 查尔斯看到图纸的第一眼,便觉震惊。 接下来连续往后翻了翻,愈发惊叹。 “您的速度可真快,可别告诉我这是您一夜之间完成的。” “在写帆船舫方案时,我就做了b方案,这是修改后的b方案。” “您真的是……” 对于许灼的能力和预见性,查尔斯只能说佩服得五体投地。 “地方的选定,大体材料的准备,单子我都给你了。你回去,把这些重要的石料备好,就可以打电话通知我开工。到时候我会带人过去的。” 许灼拿过箱子,拿出一沓沓钱来清点。 十万叨乐不多。 百元大钞,一沓一百,一共十沓。 钱多钱少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些钱都是他自己的。 在签完字后,双方都很满意。 既然没事了,查尔斯也立马起身离开,没什么拖泥带水。 西方人办事就是这么爽直。 许灼也喜欢这种爽直,没事了赶紧走,别赖着。 “对了,差点忘了,有件事很重要……”临上车前,已经钻入车里的查尔斯忽然又走出来郑重说道:“博登先生让我提醒您,别忘了教堂的事。并且千万记得,是天主教堂,不是新教的也不是东正。” “说实话,图纸我都做好了,目前已在选址动工。” “图纸?!”查尔斯也是一名天主教徒,司机也是,听到这话,两人的脸色都是又惊又喜,他们可是知道这华夏少年的审美与设计能力的,现在他们很想看一看这图纸,于是搓着手道:“您确定是天主教堂?” 天主教堂和新教、东正教的都不一样。 其中新教的教堂最有特点,那就是朴素。 颜色单一,横平竖直,黑白分明。 相较之下,天主教堂内壁画,雕塑,镀金,彩绘玻璃等等,瞧着“奢华无比”,这都是当年老欧洲正黄旗们的民脂民膏。 东正教堂则具备毛熊特色。 不过外观上很好区别,洋葱顶插个十字架,就是典型的东正教堂。 “是的,我确定。” “能让我看看吗?我想……确定一下。” …… 第711章 只能让你看看饼是啥样子 “抱歉,不能,和博登先生的约定如此——”许灼看了看很热切的两人,露出失望之色道:“不过,你们要是答应我绝不外传,用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神圣名义发誓,我倒是可以给你们看看。” “没问题……他就算了,管不住自己嘴。” 查尔斯刚答应,转头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司机,摆了摆手。 司机也自知理亏,嘟囔了一句后缩回了车里。 接下来,他就看着许灼带着查尔斯进入十七号。 大概过了片刻之后,查尔斯脸色惊喜无比。 上了车后,查尔斯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你知道吗,我见到了神迹”。 之后,不管司机怎么问,他都三缄其口。 其实许灼这里耍了个心眼。 设计图的确好了,可其余的,别说相关建材,就连地址都没选好。 全为民不反对,但也没给他支持。 首先水稻田肯定不能占用,这是肯定的。 其次,居民宅基地也不会给他,这对以后规划有影响。 许灼原本想把天授长街巷给合并了,把这里土地清理出来建设,就因为全为民这句话,于是这个主意也只能取消。 第三个,靠近水田和路边的荒地,也不可能。 水田扩展,路扩展,要挖沟,都需要地,怎么可能给你建教堂。 其余地方任你选。 他么的,这么一来其余哪里还有地方,就只有运河了呗。 可运河边上的荒地,都特么是湿地,这不开玩笑么? 只是眼下也只有那里的地能用了,这要怎么搞? 他脑海里对运河这块地方最大的印象,就是九几年大洪水,这里的河岸崩了,全公社人跑过来抗洪,不断拿土装蛇皮袋往这里堆。 结果因为后面是湿地的原因,前面堆,后面烂泥朝后挤。 要不是勉强挺过去了,不然雨别说再多下一天,哪怕半天,这边沿河的公社都得淹了,这块地方直接成泄洪区。 从清末到千禧年这一百多年,在建国之前发洪水,这里崩过几次。 也是因为这样,天授村地势本来就比较高,没事。 河里冲出来的淤泥,直接涌入了两岸水田,成了这里肥厚养料。 再后来,为了减轻这里的压力,一个村三条河都进行简单扩建。 然后就是五几年的时候,村子最南面靠近运河的地方,还开了一条新河。 全村人都去了,包括老许家能干活的男丁。 那条新河叫“岸里河”,平时只有浇灌水田一个用处。 开了这条河后,河岸两边的荒地也被开发出来,成了水田或者瓜田。 但真正去种的人不多,就许虔兴朱小英两口子。 这件事,还是得说说许虔兴。 他当时去开河,没和别人一样白天去晚上回来,而是直接和朱小英两个,在岸里河边荒地上搭建了一个小房子,就住在那里。 等河开好后,附近一些田没人种,都是这两口子在种。 因为大部分地都是长草荒地,两口子就在那里放羊养兔子种香瓜。 这事儿干了三年,当然中间还穿插别的事,不用一直看着。 三年内许家靠着大量的山羊,兔子还有香瓜,得了好一笔钱。 当然了,这钱和许平凤没关系,和许灼也没关系。 六零年之前的事,许灼六四年生的,早着呢。 许家的基因里,似乎就存在这种“钻营因子”,或者说“投机倒把的劣根”,但本质上还是愿意靠双手,而非买卖差价去赚钱的。 运河两边的田,这些天许灼也去看了好几次。 每次看都肚子疼,很想拉屎。 一方面是土质太差,另一方面这里生态这么好,教堂一建,人的活动范围大了,就很容易影响到野生动物。 他太清楚保护环境的重要性了。 目前这事儿还搁置着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庄田建设,蔡淳的庭院,菜市场剩余工程,双桥酒店,天杏楼,双三队人搬迁后的房子修补,这些事情已经把建设生产组的人给分配光了。 三百多人的建设生产小组,现在只有五十几人在做庄田。 剩下大部分人都在给蔡淳和双桥酒店干活。 可是接下来还有杨澄禄房子的修建,以及江南华岳大酒店的湖边二期工程,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要是把天授村人抽走太多,以老带新,那么很多岗位就要被乔庄占了。 “不行,这事儿得和老楚说说。” 许灼立马去了村委,找到了楚跃华。 楚跃华一看许灼来了,直接让门口排着长龙来找他办事的人先等一等。 门口那么多人本来对插队的人还有怨言。 一看,这不是许灼许书记么,偏了您嘞,赶紧请。 “抱歉,占用公共资源了。” 许灼连忙走进去,和楚跃华说了这事。 “人数需要不是很多,老许是这样的。”原来楚跃华已经考虑过这事了,他算了算,双桥菜市场剩余工程马上快完工,给双三队搬迁后的房子进行找补也差不多时间能完工,也就是说,真正的工程只有四个。 庄田,蔡淳的庭院,双桥酒店。 这三个里头,许灼又把人匀给了蔡淳的庭院和双桥酒店。 就算是天杏楼,也只有两支队伍二十人左右在弄。 且因为天杏楼采用了石头,混凝土,青砖与木头梁柱混合结构,往上建设并不难,也不需要多添加人手。 现在也已经完成了一半。 杨澄禄老宅改建,以及江南华岳大酒店二期,都能匀人过去。 越往后建设需要人越少,到最后出场的都是装潢小组一组和二组,也就是说随着建设往后,大量人可以往靠后工程移动。 杨澄禄老宅建设拍在二期前面,这就能集中时间解决问题。 “你也不要急,二期工程需要的材料没那么容易到位,要是我预料不差,他们现在估计还在为建材的事头疼呢。” 许灼一想也确实是这样。 在太湖边上建设半入水的建筑哪有那么容易,得考虑地质。 那里地质虽然岩石偏多,也适合建造,可缺点也是岩石偏多。 新的方案里面,还是加入了水下部分。 那么湖边就得进行挖深和清理,这事儿便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这种事只能先做。 …… 第712章 女性卫生也不容乐观 如果建筑做好了再挖,就有松动地质,影响建筑的可能。 这种挖深又不要他来考虑,图纸交付过去了,监工查尔斯能完成。 还有一个就是,为了深化风格,他需要的原材料也不少。 光石头就有十几种。 有些事本地石头,这是最容易的。 还有些石头,本地没有,得从周边拿。 这时候从周边拿,都得“调”。 整个周期可不短。 聊完后,许灼松了口气。 没了这种琐事压在心头,他心情大好,立刻回十七号去做方案了。 一个人的日子,枯燥无聊。 方案做了一会儿,便枯燥得直打哈欠。 内心满是烦闷。 他想去找茅淳珊吧,这大白天的,自己都觉得过分。 也就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顿时心头一喜,连忙走出会客室。 便见茅淳珊走了进来。 十七号的钥匙,从正大门,后院门,楼房的前门后门侧门,还有储藏室,地下室,几个书房,衣帽间等,一共配了五套。 其中储藏室和地下室的钥匙,只有三套和两套。 这些钥匙从正到副,每一把钥匙头、材质、颜色都不一样,很容易区分。 许灼手上原配钥匙是黄铜兰花头的。 给茅淳珊的是铝合金荷花头的,这是二配。 三配是是菊花,四配是梅花,五配没有花。 三配的大门,正门,书房钥匙,他还给了戚苦玫,省得他不在时,村委又下班关门,不敢回宿舍当着戚兰合面写小说,做不了事又煎熬。 茅淳珊来肯定带着正经目的。 这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她拿出手里的布料给许灼道:“你看看,这能不能做马面裙。” 许灼拿出布料一看,这不是做军训吉利服的剩余布料么? 这种东西做马面裙…… “这个不行,不是不好看,容易惹事。” “我也这么想的……” “那这事谁提议的?” “服装店店员,说这个布料做个马面裙,再做个女式小夹克,肯定很好看,就过来问问,很多大妈也觉得好。” “你回去就这么说,这东西本来就是野战军军服的,人家第一印象就是军装,军队里什么时候有穿裙子的?真这么搞,人家来个举报,都得出事。就说是我说的,这事儿是在走钢丝了,不能碰。” “嗯,你说话管用,对了阿桃,妇女主任也给了提议。” “有什么为难的吗?” “那边说,想给咱们学校孩子,都弄一套校服。” “免费的?” “免费。” “这是没睡醒吧。崭新校服一穿,操场上打个滚,以学校孩子的活动量,不出一个礼拜,什么布料都得磨损。不符合现实。这些孩子多皮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姑娘家家,都能放学爬树掏鸟蛋。” “那我怎么回呢?” “你就说,免费发的不会珍惜,这事回头让学校向村委提议。”许灼看着茅淳珊欲言又止的样子,道:“妇女主任还说什么?” “她说……想给全村每个姑娘发一条月经带。”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虽然供销社这里有卖卫生巾,可大部分人都不会去买。 理由之一,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 这东西毕竟是垫着私密部位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东西也不便宜,没那么多钱烧。 同样用点草纸垫一下,这不省钱又方便嘛? 可这也不是现代发明,很早就有了。 以前古人里面垫的是草木灰之类的,用来吸血吸味道。 “妇女主任管得倒是挺宽,就是方向有些偏了。”许灼笑着道。 茅淳珊脸红,心头也生出羞耻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许笑。” 就算是和自己发生了亲密关系的男人当面聊这个,她也吃不消。 “我的意思是,妇女主任管女人和未成年孩子,这没问题,但她更应该考虑的是村子的卫生建设。我觉得她这个提议很好,但有些地方还没到位。回头你就和她说,村子里转转,检查一下,看看有哪些卫生情况堪忧的,要提出来。” “妇女主任只知道干净不干净,都不知道卫生什么意思。” “呃……你知道吗?”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理解,大概意思懂也没用。” …… 茅淳珊一看时间过了那么久,不禁急了:“那不成,得马上赶回去了,不然要被说闲话……好不容易治了治那些人,厂里头干活氛围好不少,不能因为私事耽搁退回去……” “你还真是事业心强呢……” 她上了趟厕所,便很快离开了。 许灼一个人躺在会客室老板椅上好会儿,这才提起神,继续提笔忙起了事情,身上躁动尽去后,只觉人神清气爽许多。 看着本子,准备落笔,脑海里却浮现一行信息。 卫生巾正式普及,是八二年从小日子瑞光株式会社引入了第一条卫生巾生产线,但时代决定市场的年代,这东西不可能真正普及。 只能说市场正式销售了。 相较之下,菜市场里卖的那些,品质和口罩差不多。 都是纱布加棉花,连牌子都没有。 直到八五年,海城卫生用品厂成立,这才有了华夏第一条卫生巾生产厂家,但销量各方面,仍旧堪忧。 …… 第713章 月经裤 一直到九零年,十亿人的华夏,一年卫生巾销量是二十亿片。 要是人口五五开的话,相当于每个华夏女人一年只用了四片。 但九零年到千禧年,销量从二十亿片增加到了三百亿。 足可见此时方才流行。 如今距离大行其道的时代,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至少这种消耗品就和塑料袋一样,不符合目前民众需求。 甚至不如塑料袋。 许灼想了想,好一阵才提笔,画了一份设计图。 画好后便立马拿着设计图去了制衣厂。 茅淳珊从离开厂到回来,前后花了五十分钟左右。 妇女主任替她看着厂,都有点不耐烦了。 回来后,厂里不少老妇女都悄悄看着她进了厂门,私底下还交换眼神。 神色里似笑非笑。 “主任——”茅淳珊过来后,和妇女主任说了许灼的原话。 趁着她说话,这边也立刻抓紧时间聊了起来。 “你看这逼脸上红的,这是潮红。” “知道什么是潮红吗?” “那不是热的,也不是发热,是下面收紧了气血往上涌,冲了脑子。” “你别瞎扯,这点时间能够干嘛?” “就是,人家寡了那么多年,就这一会会儿能吸够?” “我可听人说了,许知青在时,两人经常折腾半夜。” “许书记瞧着瘦,能腰力猛着呢,你们没看到他每天早上沿着河边跑步,然后反身挺着腰抓住扭嘛,那肚子上可都是一块块腱子肉。” “你们只是听说过,我可是亲耳听过,亲眼见过的。” “搞得就像只有你见过似的……今天早上我还和他打招呼呢,那后仰着身子,上身又直又硬,跟铁柱似的,真想坐上去~” “得了吧,就你,坐地吸土,牙签掉进垃圾桶。” “那你就是胡萝卜扎开缸,牛毛搅水塘。” 许灼一进来就听到这话,不动声色经过,只觉开了眼。 难道这群老妇女没有想过,这么说受伤的是他? “主任,这边。” 他开了口,抬手挥了挥。 厂里悉悉索索的聊天声顿时止住。 妇女主任见了也连忙过来道:“许书记,学校这事也就算了,确实不是很合理,可给村里女同志都发个月经带,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一平尺的布,都能做好几条了,现在咱们这儿仓库里的料子可不少。” 许灼摆摆手,将设计图递过去,也示意茅淳珊看。 “你们先看看这个。” “这啥?短裤?这……女同志穿的?” 茅淳珊瞧了瞧道:“看制式是女同志穿的,可有点大,用料太多了吧?” “这是平角短裤,给女同志穿的,你们看裆部设计,是加宽的月经带形状,用料上是弹力布,只有裆部不是。这是月经裤。刚刚淳珊姐和我说了说,我也知道了女性经期的不便,基本上就有两个。一个是闷,一个是漏。弹力布选这种做丝袜的布料……就是尼龙袜的料子,这裆部用夹层的。这个设计的关键是腹股沟这里的轮廓,形状,我对女性这块不了解,还得淳珊姐根据具体情况来设计。另一个也得根据具体情况来分尺寸。因为尼龙是工业合成料,不是棉麻葛丝这样的天然种植人工培养的料,成本低很多,这东西应该不用票。裆部的面料,尺寸太小,也不需要用票,到时候这东西可对外售卖,便宜一点。对了,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定要打上我们天授村的品牌。” 许灼一顿正儿八经的解释,刚好缓解了茅淳珊的尴尬。 花了五十分钟,得来的答案不尽如人意,交给妇女主任便很尴尬。 现在许灼来了,氛围一下子就解了,关键是许灼还把功劳什么往她这里推,让她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对许灼依赖起来,爱意更浓。 就是这么多年,她带着阿山,孤儿寡母的,难免被冷言冷语。 也就是在遇到许灼后,屡屡遭到袒护。 帮助什么倒也不需要,她一个人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 关键是袒护带来的这份安全感与归属,这是谁都给不了的。 妇女主任看完了设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下,设身处地想一想,便觉这设计很可行,就是具体细节确实不好把控。 “许书记,这个主意很好,可尺寸怎么弄?” “嗯……这就得要您出力了。” “许书记你说,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回头淳珊姐先做一件月经裤出来,只是样品,不能穿的。您就拿着这个月经裤去挨家挨户量尺寸。需要这东西女同志的年纪,腰围,腰围到下阴的长度,腰围到腹股沟之间的距离,还有身高统计一下。就说,村里发福利,回头给这些需要的女同志免费发两条。咱们村要的,回头也和乔庄说下,现在是自己人了,也要下他们那的。有了这些数据,我让淳珊姐这里做科学统筹,就能知道什么样的身高,或者什么样的年龄,需要什么样尺寸的月经裤。这么一来,回头就主要生产大概几个尺寸的就行,不用给每个人量身定制。这些尺寸,也能发到其余公社,乃至于是市里头卖,因为方便女同志,不需要票,价格也不高,这不,又是能利好他人,又是可以为村里增添好一笔收入。” 啪! 妇女主任听得激动,一拍手竖起大拇指道:“许书记你真是……真是绝了,这种事怎么想到的,真是又精又好!我这就去弄!” “别急主任,还有件事,不知道淳珊姐有没有和你说,我特地关照的。” “什么事?” 妇女主任一听是许灼特地关照的,立马停下,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关于村里卫生整顿这件事。” “说了,我这不正在聊么。还别说,平日里都知道卫生卫生,卫生重要怎么的,今天一聊,就有点不知道卫生具体是什么了,唉……许书记,指点指点?” “这个说起来,细节就太多了,咱们能做的只有公共卫生。” 公共卫生,无非几点。 第一是病从口入,杜绝吃生食,吃没清洗的蔬菜水果,还有些人喜欢地里挖野荸荠吃,或者生吃白茅根,这也不允许,有寄生虫。 …… 第714章 这年头卫生堪忧 现在喝水,很多人还在用河里的水或井水,撒一撒明矾澄净。 包括许烨也是,直接回家拿起水瓢,咕嘟咕嘟喝凉水。 建国之后,全华夏就进行过喝热水的卫生知识宣传。 这种事吧,在城里不用提醒,在乡下提醒也没用。 村里人他妈根本没这个意识,你跟他说说,他说他小时候,他爸小时候,他爷爷小时候都这么过来的,都活了七八九十岁,也没见问题。 这种人,你要怎么说? 全华夏喝热水普及,还是得等九零之后、居民大环境城市化开始。 第二,就是不要随地吐痰,大小便,丢垃圾。 这年头除了蛇皮袋,网兜,塑料袋和一些塑料制品、玻璃制品、金属制品外,大部分东西都是可降解的,比如吃剩下的垃圾,喂猪喂狗喂猫都行。 一般也没有那么多不好的。 但是随地吐痰这事儿……太常见了,完全就是“优良传统”。 是个小孩儿都能“呵——忒”来个原子吐息。 目前这些人也就不敢在双桥路和天授长街柏油路上这么搞。 谁敢这么搞,全为民会像疯狗一样停下所有事,甚至让所有人去查,把人查出来了后一刻也不停,立刻让人全村广播通报批评,外加罚钱。 这也造就了柏油路上那是干净如初。 可混凝土浇筑的码头这里就不一定了,每天结束后,打投部都要冲刷清洗。 还有些小孩,直接在角落里尿尿。 为啥不去厕所? 男孩儿嘛,怕什么? 可不是那啥,女孩也蹲在角落里撒尿啊。 小孩儿嘛,又没事。 管理真要去说,人家就会说尿个尿,多大的事,大人又走不开,万一孩子被拐跑了咋办,对不对? 这下,打投部也不好说了。 许灼希望妇女主任能带人组建一支“风纪委”,专门纠正公德的。 妇女主任不知道怎么做,他可以教。 “你写一份申请书,比如说要建造一个垃圾箱,专门丢各种垃圾的,要建造在哪里,理由是什么,你去说,去弄,我让人来批。” 第三,开缸问题。 就拿天授村双桥巷举例。 眼下已经没有双三队了,还有双一队双二队。 老房子,几乎一家隔着几家就有一座开缸,专门倒马桶的。 这事也要变一变。 有些开缸没必要存在,要进行填埋处理。 全村每个巷子找几个点,用水泥塑造集中型粪池,地点附近要有水池,可以供应洗马桶——以后别在河里洗马桶了,这边滩头洗马桶,旁边摊头洗菜。 许灼就算不去人家吃饭,光是看都受不了。 “个人卫生上,要去宣传一下洗澡毛巾,洗脚毛巾,洗澡毛巾要分开。且洗脚和擦下身的,要用开水煮一煮,内裤之类要分开洗。脚气基本上是真菌感染,但弄不好,洗脚布和内裤一起洗,就很容易传染给下面。” 在与妇女主任说完后,许灼转身离开制衣厂。 这些事很快就忙活了起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人多眼杂的,没有事还有七嘴八舌,一有事这不得鸡飞狗跳,这群老妇女也真是,口无遮拦……” 亲自走一趟,他才知道老妇女们言辞无孔不入的可怕。 怎么办呢? 他是真觉得茅淳珊很爽……不是,是很好。 作为一名知青,又吃过那么多苦,各方面素质在农村就是拔尖的。 管理,认知,抗压,手艺,吃苦耐劳,各方面都不缺。 苦思冥想一阵,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船! “要是有一艘自己的船,晚上带着淳珊姐来运动一会儿,这不就成了?” 刚好,他也正要去江阳县。 江阳县在一九五三年,还是归姑苏的,也就是说至今还归姑苏。 三年后,八三年,才改属易城市。 这里依靠长江,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造船厂自然不会少。 许灼先前买的船木,就是托了翟立森的关系,联系了江阳泊安造船厂,这才从那里拆了不少船木直接送到家具厂,然后又运到天授的。 和上次不同,这次他得亲自去了。 这年头办各种事,必须要有熟人和介绍信,或者提前电话通知。 事不宜迟,许灼骑上自行车往村西南赶,很快就到了木工厂。 木工厂外是有门卫的,这是全为民特地批的。 说是门卫,却也不是老大爷,而是民兵队的人。 许灼骑着自行车到时,就看到门卫拦着几个人。 “同志,我们就进去看看,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放心,不会闹事。” “不行,没有村干部带领,谁都不能进去,这是原则问题。”许灼到了之后,门卫立刻放行,二话不说就让进了。 “那小子怎么能进?”想进去的人不禁有些炸毛。 门卫哼了声道:“那是我们许书记。快走快走,别说你们这些隔壁村的,就算是公社领导过来,我们也不会放进。这厂子里是我们村机密,你们看完后出问题,小心我们村里跑过去跟你们拼命。” 皮具厂,木工厂,一天到晚不知道有多少人赶着来参观。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无理取闹,小部分则是倚老卖老,讲情面。 或者自亮村干部的身份,可是都没用。 许灼也没在意,入了厂后立刻就有人上前打招呼。 问了两句,便直接找到了正在干活的翟立森。 “许书记来了啊。”翟师傅现在地位水涨船高,作为一个不是天授村却在天授村享有基层高级管理,还有一定股份的老同志,也有点飘了,对谁都有点架子,唯独对许灼没有,大小王还是分得清的。 “翟师傅,跟你说个事——”许灼开门见山,把情况说了。 翟立森一愣,却是会错了意,惊讶道:“许书记是要给村里买船?!” 他要买旧船的船木,还要买新船。 一时间翟立森不是没弄懂,而是厂里各种机器声音太吵,听杂了,就成这意思了,许灼说话声音不大,他则是习惯性地扯嗓子喊了出来。 在木工厂做习惯了,噪音大的关系,平时说话都靠吼。 周围人一听,纷纷吃惊地看了过来。 “许书记要给村里买船?这好啊,有船就方便多了。” “关键是船还便宜,诶呀,真好啊。” “可不是么,这船要比卡车方便许多,还是许书记想得周到。” “这次结款才拿钱吧?许书记真是大公无私!” “许书记这一买,估计三条起步。” 不等许灼反应过来,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 第715章 不要急,先进去 “咋咋呼呼干什么?忙你们的去。” 翟立森不是实权干部,却是厂内基层管理真正一把手。 一句话,就喝退了所有人。 众人该干活的干活,该交接的交接。 “许书记,你真要买那么多船,刚刚不是我听错了吧?船虽然便宜,可里面水也深啊。三条加起来,这价格也不低。” 许灼想了想道:“确实想买来着,可得看看是什么船。三艘渔船是三艘,三艘帆船也是三艘,三艘水泥船还是三艘,可三艘和三艘,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您说对吧。我这不是得找专业的人了解一下嘛,还得向您请教。” “没问题,许书记你先回村委,我做好交接就过去。” 许灼点了点头,又问了问目前桌椅订单的情况。 才知道北平要的这一批已交付了五分之四,太湖饭店的交付了五分之一,江南华岳大酒店一期要的交付了一半,一千把折叠摇摇椅目前做了三百多把,帕特里克要的已经完全走好,堆放在了仓库中。 还有各种散单,一把两把的,或者十几把几套的,也都做好,但没发货。 散单的优先级是最次的。 这里面有一些需要的单位,看着就不正常。 翟立森和许灼都怀疑,这背后是国营家具厂要,好拿回去仿制。 之所以压着这个时间,也是因为许灼在等。 出了嘈杂喧闹的车间,骑车冲回去,拐入小路时,前面忽然出现几个人。 许灼想也没想,自行车直接调头了。 可调头时才发现,后面也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遮住。 他心头一紧,跳下自行车抓起,把车子朝前砸过去。 两人见状连忙左右分开躲避。 就是这一分开,许灼大喝着朝其中一人冲去。 这人吓了一跳,没想到“许书记”这么猛,下意识格挡。 许灼冲到跟前一手抓起他胳膊,一手抓起他腿弯,脚蹬地抬腰,直接把他扛起来,往旁边一甩。 砰! 人直接砸到了臭水沟里。 另外一人反应过来了,过来拉扯。 许灼往后一拉,他也往后一扯,就是他往后扯的瞬间,许灼朝前一推,这人直接倒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短短时间内,他别倒两个。 可剩下四个冲了过来,已经将他包围。 “许书记,有话好好说,不要误会,我们也没有恶意,就是想让你带个路,让我们进厂看一看,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呢,也带着我们发发财呗。” “哦。” 许灼应了声,这四人都以为他同意了。 下一刻,一群人从巷口这里涌了进来,个个抄着木棍。 不等这六个人撤退,整个巷口就被足足几十号人包围。 这几人脸都白了。 “去你妈的!” 来人中的一个,抬脚就把站着的一人踹翻。 来到许灼跟前道:“许书记,没事吧,这些人怎么处理?打一顿,折断腿脚?还是狠狠教训他们,扣了他们,让他们村里来领人?” “别、别别!我们没有恶意!”这些人连忙道。 许灼道:“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公民,不要做这些事。他们在做拦路打劫胁迫的事,我们哪里能仗势欺人呢?把人押到村委,打个电话给蔡淳,直接把这些人给关起来吧。他们不是想发财么,去里面好好发。” “许书记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您别这样!饶了我们吧!” “有些事,有一次,就会有两次。这回不打打你们这些出头鸟,接下来别人都以为我好说话,这叫犯罪成本低。你们放心,也不会蹲太久。” 许灼抬抬手,简单几句话,在场几十个人没有不听的。 这些都是木工厂的工人,刚刚门卫听到吆喝就发现不对,立刻叫人。 大家毫不犹豫停下活冲了过来。 在许灼要求下,这六个人被押到了村委门前。 许灼做事,向来很有条理。 他先是让人把戚苦玫叫过来,吩咐了一番。 接着便打电话通知了蔡淳,让蔡淳派人过来押解一下。 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蔡哥,一次性押解这么多人也不容易,我知道你也嫌烦。你就派两个人过来,带着枪就行。嗯,对,不用上膛不用上膛,里面不要有子弹,吓唬一下人的。我的意思就是逼迫对方以村委的名义来进行赔偿,完成调解。为什么?因为让他们蹲局子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是求财。这种事,我们天授发达了,周围都觊觎。一两次抓人贼心不死,不如敲打加罚钱,有效震慑。” 片刻后,随着广播开启,全村最大功率通告,犯事人的名字和住址报出,事情也很快传到了周围村子。 六个人分别来自石门村,后张村和北泾村。 后张村和天授村中间还隔着一个北泾村,估计是觉得离得远了,一旦逃跑本地也查不到,而且还有石门村和北泾村两个垫刀的,也不怕。 但是通告里说明了,目前已报警处理。 “根据《华夏人民刑罚》第……” 戚苦玫按照许灼的说法,乱说一通,直接把这些人的罪名报了一遍。 因为是犯罪未遂,所以最高也就三年。 可是三年啊,再加上是蹲大牢,人不就毁了么? 一听这话,天授村委门前抱头蹲着的六个人,瑟瑟发抖。 最先来的,不是这三个村的村委,是东蔡村的人,来看热闹的。 东蔡村元气大伤,村委没落,人也安分了。 现在来了之后,就花几分钱去双桥菜市场炒货铺买把瓜子嗑着,看着别的村这些人来出糗,来丢人现眼,看完后好回去宣传宣传。 接下来最先来的是离得近的北泾村。 打投部王延东和王萱芝就在双桥巷这里工作。 打投部因为主动过来帮助双桥巷维持秩序,虽然他们应该管五村集镇的,五村集镇暂时没了,他们也可以顺理成章吃空饷,可王延东是个有抱负的理想主义者,不愿白拿钱,偏偏带着人来这里忙活。 许灼让楚跃华给他们发工资,他们不要。 于是就安排这些人每天中午一顿饭,可以来天授村委轮班休息。 就冲这顿饭,打投部的人愿意来这里干活。 眼下出了这事,乡里乡亲的自然要过来说说情。 其中一个还是他们邻居。 许灼知道了,就和他们说了说,他们也就不再多言,直接通知了北泾村委,石门村委,后张村委,这几个地方的人才赶过来。 三个村委的村委书记到时,蔡淳也带着两人来了。 都说上面有人好办事,这时就体现了出来。 …… 第716章 今日子弹飞到 许灼这儿还给蔡淳造房子呢,虽然蔡淳是花了钱的,可私人大房子,就算蔡淳有钱也弄不到大批量的物料审批,这里还得走天授村的路子。 这事不还得“仰仗”许灼么? 到了之后,两人打配合,唱双簧,愣是把三个村委书记唬成了傻狗。 三个村的村委书记能不知道这事嘛? 肯定知道。 人都是他们派的,不然这些人哪里会吃饱了撑着来? 他们难道想学去了开厂? 他们有这门路吗? 现在还不是得村代办或者社代办才行? 于是,看似是商讨六人处理方式,实则是许灼借机敲打敲打这三老头。 想要领走? 可以。 交钱。 不多,一个人一百块。 别告诉我,三个村的村委账上凑不齐六百块来。 不想拿钱,高抬贵手,可以,人给我进去吧。 不是我不放人啊,法律就是这么写的。 你不懂法,没关系,你看这不是有咱们蔡所嘛。 能不能商讨,乡里乡亲的,闹成这样……不体面。 谁还不是个体面人,你不想体面,老子帮你体面。 你们三个村,每个人给我赔偿三十,并且全村发布事情经过和处理方式的通告,并把这件事上报公社。 路子这么多,你们自己选。 许灼不缺钱,他们就算每人交三百,也就一千八,他仍旧看不上。 他看上的是安定。 所以一步步逼迫,最终就是为了让警察跟着三人大张旗鼓进村,发表通告,让全村人明白,自己家干了啥好事,罚了多少钱。 罚完,你特么还得说谢谢。 毕竟本来蹲局子的,现在只要发个通告道个歉,一人花个三十就摆平了。 通告最后,便是:下不为例,违者必究,加倍处罚,严惩不贷。 真有下次被捉到,那就是直接打断腿脚还要坐牢,回头老子再去撺掇着你们婆娘改嫁,让你儿子继爹,用着你们老婆打着你们儿子花着你们钱,没结婚的也没关系,你们总归有家里人的。 三个村委书记瑟瑟发抖,不敢多说一句。 事情结束了,六个人加起来一共是一百八。 他拿出八十,给蔡淳,说是给每个来的警察幸苦费。 剩下一百,没来的人每个两块,当今日奖金。 这么一来,天授村满意了,警察满意了,他也满意了…… 没人不满意,皆大欢喜。 只是还不等警察离开,一道人影忽然扑了过来。 许灼愣了愣,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大伯母。 “警察同志求求你帮帮我们!我女婿被人殴打致残,现在还住院呢!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帮我们抓住凶手啊!” 蔡淳愕然地看了看许灼。 许灼对他使了个眼色,蔡淳就让手下去和交接。 他跟着许灼来到了角落。 “蔡哥,你还记得我那个姐夫王亚平吗?” “王亚平……哦~你是说撺掇疤哥来砍你的那个?” “当时背后不是老蔡头么?” “是这么回事,这怎么了?” “都是兄弟,我也不瞒你。当时疤哥不是被捉进去了吗?我这姐夫之后就走了运气,被人带着做事,赚了不少钱。这日子过得真叫一个滋润。老房子修修补补的,电风扇啊,电视机啊,自行车啊,收音机啊,三十六腿啊……反正,这家里日子最近几个月是越过越好,人也壮了一圈。然后这疤哥一行人被放出来了,看到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就找人修理了。王亚平家里被砸了,自己被打断肋骨腿脚,脸肿的跟猪头能当亲兄弟,老娘也受了伤。好在他老婆怀了孕,疤哥这里没做得过分。这不,我那堂姐就只能回娘家住,把事说了说。他们也是要点脸的,就没脸来找我,眼下就找到了机会。” 蔡淳沉默了下,似乎在想着什么。 忽然想到了,不禁一阵恍然。 “你小子,还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知道怎么做了,压着吗?” “依法办理,您也要保护一方安宁不是?” “嗯……很对。” 蔡淳走了,去把王亚平一伙人又抓了起来。 直接从其家中缴获了各种赃物。 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当初差点砍死许灼和孟钱多的三人,背后怂恿者东蔡村老蔡头蹲着,疤哥算上过往记录三进宫,王亚平丢了赚回来的一切重伤住院,老娘也住院,现在只能依靠老许家这个亲家照顾。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许灼当初设的这个局,现在才真正收尾。 王亚平的腿是粉碎性骨折。 以他年纪和目前医疗条件,就算好了也是个瘸子。 至于脸,那更是毁了容。 整个过程许灼也算兵不血刃,合法合理合情。 坏人自相残杀,正义收拾局面。 作为有些关系的亲戚,以及堂姐怀孕这个点,他手下留情。 要不然,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是家破人亡。 王亚平虽然混账,可他有两个优点,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一个是对老娘是真孝顺,另一个是对老婆是真疼。 和他一比,许灼都觉得自己是个冷血渣男。 这两个插曲后,天授村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不过,天授村的气氛,明显比其余村要好得多。 村里发生的各种事情,都成了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是除了《斩仙》和《海城旧事》之外最让人茶余饭后要交流的事。 原来是木工厂这伙人,把他们赶到现场时,许灼已经撂倒两人情况给说了。 起初大家也是以为被堵巷,六打一,许灼吃了大亏。 毕竟就他那小身板,谁看着不着急? 结果却是许灼一个人干翻两个,己方所受最大伤害是自行车落地蹭掉了点漆皮,补补还得花钱呢,这能不心疼嘛? 不是,重点是这嘛,不是看似虚男一个的许书记怎么这么能打? 先前许灼和孟钱多两人联手,砍翻了入村的混混,这事儿又被翻了出来。 很快啊,啪地一下,关于许灼每天早上晨练,肚子上都是腱子肉的事传遍了全村,在一些老妇女添油加醋下,某人晚上能连续杵四个钟头的事也爆了出来,好了,这下大家都知道,许灼是看着瘦,其实是腰上能坐老妇女的猛男。 估计许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猛。 …… 第717章 遭了,被全土匪附身了 他不知道这说法,却发现了村民看自己眼神异样,只以为是楚跃华说的那样,现在他说话管用,能给大家赚钱,大家都“尊重”他。 “有没有伤着哪?” 却说村委商议完后,剩下事也就交给警察和村干部了,许灼回了十七号,前脚刚进去,后脚茅淳珊便忧心忡忡跑了进来。 看着自己被如此关心,许灼内心感觉到了暖意和充实。 “没事儿,我好得很,也就衣服被拉扯了下。” 两人小小温存了下很快散去。 不是因为人多,是因为外面翟立森拍门,找了过来。 “你先去忙吧,晚上……”茅淳珊凑过来,咬着许灼耳朵道:“晚上你过来,给你捯饬,用你喜欢的……” 许灼听得一阵火热,当场立正了。 连忙搂着茅淳珊小声道:“我去搞艘船,回头去水上打浪。” “打浪?”茅淳珊不解。 “你看,咱们上上下下,船在水里上上下下,这不船下出水,就有水浪了嘛,对不对,想不想?”他捏起茅淳珊下巴,亲着说道。 “真会玩……脑子里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去船上……水也不少……”到底是成熟的女人,风情就是好。 别了茅淳珊,许灼直接和翟立森会合,去村委打了电话。 这边联系好造船厂,和这边的老师傅聊了聊,才发现船的事比他想的还要深,只能去厂里看看进行预订。 此外,还有个好消息。 人家厂里还有废弃的老旧木船,这些泡水船没什么大用,甚至没有修补价值,也都是柚木,菠萝格,楸木,紫荆木,铁力木,荔枝木做的。 有些木料都已半腐朽,根本没法用。 基本是打算出售给治炭行烧炭的,就是价格一直没有谈拢。 造船的木料不会差,再烂,便宜卖给你烧炭,这都舍不得。 可炭行业利润也有限,你价格抬高了人家哪里来赢利? 除此之外,最严重的还是这些船底部与侧舷,没办法补。 说是拆了拼凑成一艘的话也没有必要——都八十年代了,做铁皮水泥船不香么,可塑性强,速度快,坚固皮实还稳定, 再一个,这些木船都是百年以上的老古董,停在船坞了都泡了几十年水。 如果许灼能买回去自己拆,他们可以打三折。 许灼一听更是心动无比。 不过三折没必要了,还是半卖半送吧。 把这些船都给他拆成大料送到天授来,他放仓库就好。 他这里定好了时间,但是具体需求还没有定。 至于怎么去,村委自己开介绍信,他拿着去买票乘火车就能到。 到时候肯定要带着翟立森一起的。 打完了电话,他转头把楚跃华等人叫了过来。 “我要买船,村里需要什么功用的船?” 坐下来,长话短说。 楚跃华等人互视一眼道:“这么搞,村里账上要没钱了……许书记,别忘了还要和乔庄一起修路呢,现在还在公社里打申请。” 修路这个事本质是这样的。 向公社打申请,公社同意后,会派人下来修的。 这里特指“公路”,不是村里的“私路”。 比如五村路,它不属于公社里任何村委,但属于公社,属于公社集体。 你要修路,你说了不算。 公社哪来的钱? 就是村子向上缴纳的各种税收。 这种钱,村里是一分不会欠的。 可这么一来,村里账上哪里还有钱? 当然有。 这就是村里工厂企业的盈利作为公账,平时用来做各种小事足够。 以前工厂盈利都很低,税收才是大头。 尤其天授村人口这么多,税收在公社里第一名。 现在天授村改制后,反过来了。 缴纳的税对于村委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可这不意味着这个路,公社不用出钱。 事实上,申请打到公社,公社很快通过了,但意思就是不想出钱,说你们天授村有钱,谁都知道,你们自己修,我们完全同意。 这怎么行? 感情这是“公路”不是全公社原先十四个村委共同的路,是天授和乔庄的路? 天授这边全为民出面,带着乔庄原村委书记,现在也是天授村干部群体之一,一同去公社里闹了闹,暂时还没结果。 全为民的意思是,天授出三成钱,公社出七成。 公社的意思正好反过来。 但真正的目的,还是要谈到五五开,目前还没定论。 不然全为民心里要不平衡到极点。 凭什么他们天授村出全部的钱修路,让全公社所有人都能用? 那也行,他们天授以后不交税,可不可以。 公社说不可以,这是国家规定的义务。 全为民也有话说啊,那为什么有这个义务? 老百姓纳税,难道养你们这些官僚主义蛀虫? 好嘛,许灼在听到这些话时,真有种自己附身了全为民的错觉。 没错,和原来胡搅蛮缠拍桌子用老兵身份恐吓,对着公社吼老子为国家流过血,为打鬼子为解放人民出过力,凭啥不能享受享受比,眼下全为民也开始学圆滑了,直接跟公社讲道理磨嘴皮子,剩下的不吵也不闹。 “那有结果了吗?”许灼五味陈杂问道:“全书记不是去民兵大赛了嘛?” 张启民笑着道:“事情起了个头,现在乔书记在折腾呢。乔书记本事不差,也有耐心。价格正在被打下来,目前已经对半了,但乔书记还想压一压。公社的意思是顶多对半开,毕竟这路还是天授和乔庄用得多。乔书记的意思是,既然要修,那索性就把路给修彻底了。五村路到百湾路这段,咱们全出钱。百湾路从石门运河码头,一直修到镇东口。这段路咱们三,他们七。他们名义上七,得让石门村多出点钱,毕竟那附近那段路,也只有他们一个村。如果他们村不出钱,那么天授村这里修路只修北面半条,石门村的人以后就走南面半条,千万别过界,否则他们就收钱。现在不刚把石门村江书记叫过去聊着嘛。” “行了,这事我不管,我的意思是村里要什么船,我出钱给村里捐几条。当然,也得看情况,太贵的我也买不起。” 一听许灼这个土豪主动出钱,所有人松了口气同时,爆发了热烈议论。 …… 第718章 我有钱,买个船怎么了? 第一个,快艇,这是毋庸置疑的。 门前就是运河,有快艇不论是去城里,还是去别的地方都方便。 回头别人要里参观,也能乘坐快艇接送。 基础版本的快艇很便宜,几百块就能弄到。 真的又实用又方便,也不会给许灼多添负担。 但关键是,快艇要用油啊,这个油也有额度。 村里多了个油老虎,很不方便。 到了春耕的时候,那么多手扶拖拉机还要吃油呢。 第二个,水泥船。 虽然村里买了卡车,但那是走水路到不了的陆路用的。 其实很多单子,都能直接用船来运送。 平时都是村里叫船来托运,得花钱,这个钱肯定贵。 自己村里有这个船了,人家要买加个运费…… 同样运费,还不是村里自己赚? 第三个,牌船。 也有叫扁舟或者排船的。 本地就是叶子牌的牌船。 有了这种小船,可以用来清理河里的杂草,保证河道干净。 罗立新道:“水花生,水葫芦,还有浮萍。这两种东西挺烦。水花生还好,水葫芦漂在河中间,捞都捞不到。还有浮萍,到了春天,水变绿,那浮萍几天之间就能长得满河都是,赶鸭子下去吃都吃不干净。” “对对对。”楚跃华点头道:“有个船再专门差人打捞,可以当猪草。” 水葫芦是一九零一年进入华夏的。 水花生则是三十年代末期,建国前后引入华夏。 这时候的人根本没有“外来入侵物种”的概念。 当时很多人把这些当观赏植物或者饲料,亦或者净化水质的东西。 可这些东西不是本地长在水里的猪草——金鱼藻,不会给水里提供氧气,相反还会吸收掉水里的氧气,导致鱼群缺氧和死亡。 这年头还没有重金属污染。 也不需要这些东西去吸收重金属净化水质。 现在天授村很多人都知道“外来入侵物种”这个概念了,都是许灼普及的。 这个概念,许灼在《展现》《海城旧事》还有《变形金刚》之中都普及了,目的就是引起国家足够的重视。 牌船那就更便宜了,最好多一点。 就是有个问题。 “牌船咱们自己也能造啊,没必要让许书记破费。” 先前不造,是没木料和水泥。 现在不差这个。 水泥船造也没问题,但是水泥船需要发动机桨叶这些,还有方向盘什么的,这里面各种调控,村委一说也合不上,还是只能委托造船厂。 聊到这里,本来也差不多了。 就两条快艇,一条水泥船。 本来说一条的,许灼觉得快艇还是两条。 万一全为民这老土匪的快艇到手后,想着去兜风,又碰到村里有急事要去城里,那怎么办呢,对不对? “那……许书记,你要什么船?” 聊着聊着,所有人又看向了许灼。 许灼能把自己买船是用来耕水田这种荒淫无度的事说出来吗? “我要弄一艘房船,十七号有时住得闷,想换个地方换个心情。我也真是服了,全书记把新村委建在我家旁边,结果又是开河又是修路,正好所有地方都斜对着我家大门。一开门就能看到闹哄哄的,不开门人家也整天来往,往我家三楼船型阳台看。我写东西都没心情。” “呃……你家隔音效果不是挺好的嘛?” 许灼沉默了下:“再安静,我这白天也得东奔西走不是?回头我一个人开船离得远了,待在船舱写东西,更安静。” 众人总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张启民道:“阿桃啊,你是要当莽船人嘛?” 罗立新也道:“疍民呗,这可当不得哦。咱们这里也就江北人那样。” 双桥河开河前后,都有一些船上常年住着人,靠着岸。 许灼就记得有一艘比较大的水泥船,那上面住着一家三口。 船里头生活器具齐全。 人家不会说普通话,也不会说本地话,不怎么和本地人交流。 有一次他经过时,被人叫住,问了几句,人家一张嘴就是江北话。 还好他能够听懂一些——因为奶奶朱小英的关系。 许平凤看起来是本地人,其实私底下江北话说得贼溜,还会徽省话,邺京话,江淮官话和东北话,许灼自小耳濡目染,不会说但听得明白。 这些住在船上的人不是疍民,但本地人就叫莽船人。 “房船吧,你们不知道吗?”许灼有些无语。 也是做贼心虚,特地给这些人解释了几句。 他就告诉这些人,国外的房子都放在了车上,公路建设得好,周末一家人就开车出去旅游,开到哪住到哪睡到哪,把房屋放在船上这事也早就有了。 自己就想弄一条玩玩,怎么了? 他钱多,任性。 一群看着他长大的村干部闻言面面相觑道:“实在想不出来,船可以长一点,可宽度没法太大,住上去发个身都难。还有,你会开船吗?船一旦大了,吃油量会上来不说,驾驶起来难度也不小。” 内河驾船管理还是比较松弛的。 当然这年头出海也不严格。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去考一考“船舶驾驶证”。 这些许灼是知道的。 先前没有考虑,眼下这么一提醒,倒还真是……头大。 “吃油倒是不用担心,驶入主河后,有河流,买个帆船,根本就不用油,其余的我自己再考虑考虑。” 张启民看着许灼沉默了下,好一会儿才道:“干脆弄个木头船凑合得了。” 这话一说,其余人也纷纷赞同。 许灼急了,谁要村里造的破木头船,就那点技术他还不知道嘛。 当下道:“木工厂里的木头都是好料,同样料子用来造家具,可以赚多少钱,不能因为我个人爱好浪费,再则你们知道房船怎么弄吗?” 这个话题至此打住,许灼没继续聊。 反正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下了,剩下你们村委也别聊了。 回头老子把你们的船顺便买回来,随你们去玩就是了。 老子捐三条船,自己有一条,别人还能再说什么? 这钱不偷也不抢,来得正大光明。 他不知道,自己前脚离开村委,后脚几个村干部就聊了起来。 …… 第719章 许若谷的口信 “他只是要个水上的房子,这还不简单,弄点木料造个船就是了。” “可咱们村里的人也只会造敞篷船啊,哪里会造大的房船?” “你们连吃水这种事都不知道,还造?吃黄豆喝凉水,造个屁。”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翟师傅不是在下面嘛,找他问问。” “翟师傅刚打完电话回厂子里了,我这还要给许书记开介绍信。” “诶唷……你这……他自己不能开嘛……” “他现在懒得管村里的事,随他吧,过几天老书记回来他就得出去了。” “去干吗?” “还能干嘛?当然是弄砖厂的事啊。砖厂,水泥场,都交给他了。回头咱们村自己烧水泥,盖房子,这就能省掉很多钱。” 楚跃华留了下来,其余人散去。 张启民和罗立新互视一眼,也觉得这事儿不急。 不过出门就碰上了严大海。 整个三队要被拆掉大半,土地将会改建双桥酒店,作为补偿,三队大部分人以后会进入酒店成为服务员和基层管理,作为生产队长的严大海,则会成为实权部门的干部,眼下他还肩负着双桥酒店建设指挥员的重任。 “老严,你来得正好,这儿有件事正好要你办。” 张启民和罗立新你一言我一语,把许灼要“房船”的事说了。 什么是“房船”,又解释了一遍。 “行,知道了,不就是把船造成房子的样子嘛,明白。” 看着严大海这回答,张启民立马不放心了。 他道:“不是把船建造成房子的样子,你去和翟师傅说,翟师傅认识造船厂的朋友,应该明白什么意思,你别添油加醋,自作主张啊。” “明白,明白。” 严大海这里找楚跃华办完事,立刻去了木工厂找翟立森。 翟立森是知道许灼要弄个房船的,只是听严大海传达的村委的意思,怎么好像和他的有不小出入呢? “没说别的?” “没有,就说把船造成房子的模样。”顿了顿,严大海道:“翟师傅,我觉着吧,按照许书记的想法,这船房也好,房船也罢,总不可能是疍民或莽船人那种的,看看十七号就知道了。不过,我看村里的意思,还有许书记的话,就是停在水面上,用来一个人住,一个人写东西用的。这船也不需要开得很远,关键就在于舒服和安静。回头您找找朋友,看看有啥想法。” 翟立森一听,这还不简单? 那就是用钢筋支模,混凝土浇筑个水泥船身,然后再在这上面用木头做个屋子呗,剩下的无非是电源照明和家具这些。 只是这船不会小,具体怎么搞,用什么料,确实得问问造船厂。 当下他又跑回了村委打电话过去,跟着问了一些别的造船厂朋友。 英雄身旁有英雄,好汉身后有好汉。 作为六级木工的翟立森,他的朋友当然也不可能是很普通的。 找个造船厂的老朋友,老工人问问,还是很简单的。 就一瓶白酒的事,人家便为他搞定了图纸和材料方案。 至于这个钱,翟立森当然不可能自己出,就去村委找楚跃华问问。 楚跃华问大概要多少钱能搞定。 在听到翟立森说要两百来块的时候,没有犹豫就批了。 许灼自己都不知道,他就一个想法,背后那么多人跑了起来。 他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他自己,也有意想不到的事。 在十七号里,完成了和杨澄禄的细化方案,计算好大体费用与配置后,他便打电话和杨澄禄沟通好了细节,才放下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印刷包装厂的电话,这都许久没联系了。 主要现在这块儿业务,不是他在联系。 那边是叶维新派人来处理这些,这边也是他派人来处理这些。 只是这次电话打来,却是专门找他的。 来人不是别人,是叶维新的女儿叶安巧。 打过电话后不久,叶安巧便乘坐火车到了百湾镇火车站。 下火车站,乘坐末班天授便利公交,来到天授。 她这次来不是为了别的事。 还是老样子,处理《创世纪之变形金刚》漫画的第四期内容。 听她这么说,许灼有些尴尬。 正要解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时,没想到叶安巧先开了口。 “阿桃,你和若谷的事我都知道了。若谷回北平后就打电话找了我,跟我说了这件事。她呢,眼下还是咱们易城印刷包装厂的小领导,厂里在印刷和包装上有很多技术上的事,也都可以直接问她。她也不好意思找你,这方面的事,跟我商量了一个大概,剩下的需要你来帮忙完善。” 见了面,打开天窗说亮话,坦诚后,其余的也就无妨了。 “唉,叶姐,理解就好,理解就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呢……” “若谷她说对不起你,你要有怨气,也能理解。” “我哪敢有什么怨气啊,呵呵呵,说笑了……多大点事,人各自由。她从我这里离开,也没占我什么,顶多带走点衣物什么的。怎么来,怎么去,两清。虽然这份家业,是她和我一起争的,可作为交换吧……就是她家这里,我会替她保密的,该说不该说的我都会掂量。” 直至说到最后这句话,叶安巧才露出释然之色。 许灼看着这释然之色,内心又凉了半截。 不过也没多少不开心的。 没了许若谷,还有茅淳珊呢,虽然曾经为了留住她患得患失,可……真到了这一地步,也就那样吧,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只是他没想到,许若谷和叶安巧关系这么好。 一想到茅淳珊对自己的关心,心底立马释怀了许多。 比起个性鲜明的许若谷,茅淳珊个性不怎么突出,就是个生过孩子带娃挣点钱的寡妇,但也是因为吃得苦足够多,她特别关心在意的人。 许若谷则是不咸不淡。 要不是一直在身边,他都觉得这个人挺没良心的。 也是……她的心就不在自己身上,只是原先一想到生活无望,可能委曲求全,认清现实,才选择留下,可到头来才发现曾经的希望还在,她自然得去追寻,这也是非常正常的选择,任何时代都不缺。 …… 第720章 有钱都不要? 如果是他,选择完全相反,只会既来之则安之。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不是一类人,终究陌路。 再想一想,茅淳珊虽然大他十来岁,可温柔体贴,也能聊得来。 日常嘘寒问暖不少,下了班晚上回去,她还在帮自己做衣服裤子。 怎么说呢……正是孔子说过的那句老话,年纪越大越会疼人。 也是茅淳珊,更有妻子的模样。 谈完了这些事,许灼便给叶安巧安排晚饭。 饭后,两人回到了十七号,直接去了会客室聊天。 正聊着呢,传来钥匙开门声,叶安巧愣了愣,问道:“你妈?” “不是……” “阿桃哥,有客人啊?” 许灼还没说完,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马面裙的戚苦玫,挎着皮包走了过来,往会客室里凑了一眼,不禁眼前一亮。 “叶姐!” “苦玫~” 两女的见面简直分外……开心。 许若谷调教戚苦玫的基础,这样就有时间和许灼、叶安巧聊剧情,把控节奏之余,完成主笔创作,但许若谷在的时候,就算叶安巧不在,戚苦玫都是天天被许若谷压榨进行画画,相交之下,许若谷就是在戚苦玫画作基础上调整。 这么一来,三人配合倒是极为默契,效率也高。 只是眼下,许若谷不在,要不然她们三个又能躺同一张床上聊一晚。 戚苦玫是许若谷的徒弟,也算许若谷的助手。 在许若谷“压榨”下,她的基础正变得越来越扎实。 虽然她竭尽全力,也只有许若谷八九分模样,这还是建立在效率只有许若谷七成的基础之上的,调色上也没什么天赋,但这份能耐,去精研油画也好,作素描创作也罢,亦或者深耕漫画,都不缺少饭吃。 只是,戚苦玫真正喜欢的不是作画。 对她来说,作画就是个娱乐。 她真正喜欢的还是故事。 《创世纪之变形金刚》的故事她不怎么喜欢,都是一堆会说话的铁块精,感觉像是冰箱洗衣机收音机化妖似的,实在没有代入。 关键是,这玩意还有公母。 虽然故事整体还算很不错的,节奏也好,科幻理念也罢,但当母的变形金刚出来的那一刹那,她都觉得小脑萎缩了。 这种东西怎么公母交配? 那不得铿铿锵锵滋滋冒火还漏油? 还是现在的《斩仙》和《海城旧事》她更喜欢,家国大义也好,时代动荡也罢,儿女情长也好,英雄小人也罢,市井烟火气也好,仙术纵横也罢,哲学高思也好,玄学诡辩也罢,这才是真正的“小说”。 变形金刚这东西,看多了,就会发现太“一根筋”。 由于对节奏把控的苛刻,很多事变得“非黑即白”“直来直往”。 先前的她说不出所以然,只能说看得没太大感觉。 经过许灼这段时间的系统性教导,她学了很多很多理论,也总算是能够从外行看热闹变成内行看门道,剖析个一二了。 “苦玫也想写小说,很有想法。” “就是细节不会处理,我给她打打下手。” “现在她每天都过来。” “我在写《斩仙》,写完了就给她看看。” “她很有想法,也很有天赋。” 许灼看两人嘻嘻哈哈完了,便立马解释了下戚苦玫什么情况。 要不然,这姑娘有他家钥匙,直接开门进来,这事儿就说不清了。 “哦~理解理解,能让我看看嘛?”叶安巧一听乐了起来,连忙询问,说完感觉有点多话了,这才摆手道:“不提这个,还是说说变形金刚吧。第一册,第二册,第三册,一册比一册卖得好。第三册第一批刊印了十万册,三天上架售空。又加印了三万册,出来就充市了。第一册因为刊印得少,前段时间第一册和第二册刊印加起来十万册,也充市了。不过,厂里接到了其余市和省的订单,量还不小,三册内容加起来足足有一百万册。另外,我们还接到了日语,棒子语,猴子,毛熊,格鲁吉亚,新加坡,美仔,法兰西等不同语言需求的订单。人家电话先打来问我们要不同语言的授权,我问了若谷,若谷让我问你。” 充市的意思就是印刷厂出来,就被各大销售点抢空。 但是,销售点没有马上售空。 许灼听了这话也非常心动,因为目前为止,他和许若谷的税后稿费,都已经至少十几万是有的了。 这钱都能买多少船了? 顿了顿他道:“还是得安耐一下,第一册,第二册,第三册,第四册,保持平均数量的总印刷数就行。一直到第五册之前,都这样。我有消息,据说马上国家要开放言论,到时候再说。至于其余国家的版权,这事你千万别碰。” “为什么,这里面有什么陷阱吗?” “陷阱顶多就坑坑你,撑死把那厂子搭进去。”许灼严肃道:“文化产物是意识形态结晶,咱们国家和老大哥、欧美不是一体,国际上形式变幻莫测,很容易被人拿过去当把柄来断章取义搞咱们。到时候惹得国家下不了台,咱们这些主创团队就得被推出去斩首祭旗。” 人和人是不同的。 虽然都是农民,可有的农民种瓜种得好,种稻子一摊屎。 有的农民种豆子种得好,让他种土豆,却只能把土豆种成豆子。 知青和知青也是不同的。 叶安巧这样的知青,印刷包装厂总编辑就是她的天花板了。 这样的大姐,年纪看起来比茅淳珊小几岁,可认知却差太多。 加之这年头消息闭塞,有些事许灼不和她点透,她还是沉浸在“这东西好能赚大钱创造收益”的想法中,却不知何时触犯底线。 “哦……”叶安巧总算开悟了,也是一阵后怕。 顿了顿她看着许灼:“还有件事,阿桃,这个稿费怎么弄?我是先问的若谷,她说让我跟你说,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现在稿费都结算出来了?” “都结算好了,都在厂子的银行户头上,一共……” “别告诉我,将其分成五份,三份给许若谷,剩下两份给我。要是有小数点,多余部分划给她凑整。”顿了顿,许灼看向戚苦玫道:“你在银行有户头吗?” 戚苦玫点点头:“我们肯定有啊,我和兰合下放前,家里就帮忙弄好了,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里面才有钱……” 最近戚兰合速食店搬入菜市场旺铺后,烈火烹油。 收入已经达到了一个月两三千。 本以为从搭建铁硼挪到菜市场后,菜市场同时营业那么多熟菜店,还有别的汤汤面面店,生意会锐减,没想到不降反升。 姐妹两个是双胞胎,什么东西都平分。 戚兰合一个月去掉各种原料,水电,人工等杂费,还能剩一千多。 这一千多和姐姐戚兰合平分,分别打入两个户头。 这也是姐妹两个自从指望不上家里后,头一次户头上有了数字。 戚兰合觉得没什么,但戚苦玫觉得挺羞耻的。 她在村委拿的那点工资,和妹妹打进来的钱比,零头都算不上。 作为姐姐,不如妹妹,多少自尊心有些难受。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戚兰合作为妹妹,看到姐姐在村子改制后,成为文化部领导,别提多开心了,这不也是这个姐姐一直希望的嘛。 反正有许灼照顾,事业也好,衣食住行也罢,都不用愁。 早已和过去在北泾村被人欺负的日子告别了。 许灼抬了抬下巴:“把户头给叶姐,剩下的两份,打一份到苦玫账上。咱们不是剥削,更不是资本主义,就算资本主义也得给钱,何况先前许若谷能抽身商量剧情同时保证质量,也有苦玫在撑着。剩下一份,不用放我户头了,直接转成现金给我带来吧。叶姐你也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现在就成了村里的人行银行了,村里干什么事钱不够,都问我这里跑。这个钱,我自己一个人再奢侈,也是用不了多少的。给村里垫着也就垫着了。” “成……” “不!”戚苦玫忽然站了起来,声音大了三分。 许灼和叶安巧看去,只见她面孔红了,连连摇手:“我不要、这、这不是我的……这个钱我不要、我不能要……” “苦玫,有事好好说嘛,坐下来。” 叶安巧被她这样子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能理解为“无功不受禄”。 这年头人大部分都这样,你要路上捡到一分,那真是天大的便宜。 可你要是捡到一根金条,那能惶恐不安到生病。 可是叶安巧的安抚无用,戚苦玫好似听不到似的,她就看着许灼。 “坐下来。”许灼道。 还是许灼的话有用,戚苦玫坐了下来。 她也不说别的,就一直看着许灼摇头:“我、我不要。”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不要,就放在我这里行了吧?” 这样说,戚苦玫才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但许灼接着继续道:“你明天去申请一下宅基地吧,就用这笔稿费,换一栋你在村里的自己的房子,怎么样?” 戚苦玫闻言脸色一喜,立马点头,但又很快摇头。 许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这么不安。 于是说道:“你妹妹兰合都有自己的房子了,你做姐姐的不能落后太多吧?” 戚苦玫一听有些懵:“什么房子?什么时候的事?” 许灼指了指正南方,那是出了门隔着双桥路的码头方向。 “天杏楼?”戚苦玫和叶安巧齐声说道,全都吃惊不已。 …… 第721章 人民快餐 这天杏楼不是天授村标志性建筑之一么,以后还要弄大规划的,怎么会是戚苦玫的房子,这不合理啊。 “这事没和你们说清楚。天杏楼我来设计,我来督造。原本我有计划,让天杏楼成为一栋小吃,观景,还有小酒店为一体的仿唐结构江南阁楼。你们没发现这个楼是正宗的四合院结构嘛?” 虽然是四合院结构,但这个楼是没有北面横屋的。 倒是南面有横屋,东西两面都有纵屋。 西面和南面底楼,会被做成商用的特色饭馆。 到时候速食店会被搬进去并且扩大,不光地皮扩大,内容上也会扩大,包括但不限于现在的炸薯条之类,还有鸡蛋灌饼,卷饼,手抓饼,汉堡,炸鸡,饮料等等东西,并且正式改名为“人民快餐”。 其余铺面做成黄焖鸡米饭,浇头面,拉面,火锅等铺面。 东面到南面上层,则会被装修成各种现代化与江南风结合的住房。 这住房自然有戚兰合的一间。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宅基地是戚兰合这一点之上的。 这些所有的生意,许灼不参与分成,主角都是戚兰合。 戚兰合唯一要做的,就是还清许灼从宅基地到建楼等各种垫付费用。 “她的归她的,你的归你的,你们选的路不通。”许灼提前堵住了戚苦玫姐妹情深的话道:“天杏楼所有项目、股份、分成、产权,这些我都和村委商量好了,接下来就等建成后,她连本带利还清欠我的三万块费用。那么你呢,苦玫,你是不是也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了?” 强人所难的事,许灼很少干。 就算真的要干,也是先釜底抽薪,让你自己产生需求。 虽然不知道戚苦玫为什么这么拒绝,但他给的理由充足。 这么一来,隔天戚苦玫就去申请了宅基地。 别人申请宅基地,不一定能过。 这里的别人包括现在的许灼。 许灼有的宅基地太多,十七号是,庄田也是,养殖场和工厂什么的,他都已经因为改制,带头纳入了新制度中。 虽然他真再要地,村委也会给,但…… 价格上面,一定会被全为民痛宰一刀。 至于戚苦玫,她户口微调,从旁边村腾过来了,可在村子里完全没有房子住,目前还是住在养殖场女员工宿舍里。 她要申请,一申请准能通过。 一来她是村干部了,二来她在村子文化部这块做得确实出色。 有许灼的帮助,这块被她给撑了起来。 她要申请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戚苦玫想了想,终于冷静下来。 她眼睛看了许灼一下,又很快挪开点了头。 “那行,宅基地申请费用,还有回头造房子费用,全部我来弄。既然你这笔钱不要,那房子这块我就从头到尾,给你弄弄好,行吧?” “这很贵吧?”戚苦玫担忧道。 叶安巧无奈道:“这房子再好才值几个钱?税后五分之一的钱,都够你盖几栋这样的房子了。剩下的事,你别担心。” 这事儿聊完,许灼考虑到一些问题,就让戚苦玫上楼去写东西。 他自己则留下来,和叶安巧进入到了正式工作状态,聊起了剧情。 这个故事整体大纲是许灼弄的,细纲上许灼参与,可以提供更多原始思路,还有对节奏的强有力把控。 但是,也仅此而已。 细节上,接下来就是和叶安巧聊完后,她回头和许若谷联系。 整个过程,基本上是许灼和叶安巧聊,叶安巧记。 内容差不多后,只要逻辑和大方向没问题,剩下详细梳理,就是叶安巧要做的事,她现在来了,住宿只能安排在养殖场员工宿舍。 主要许灼一个人住,她一个女人住在十七号多少不方便。 十七号这里,大门一开,那不是人多眼杂,那是正对着每天几千人来往的菜市场,太阳昭昭,有目共睹,不知会被村里人传成什么样。 现在许灼都在老妇女嘴里坐实了喜欢大龄姑娘的事实。 接下来再那啥,那真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挂着黄泥巴的裤裆。 送走叶安巧,许灼赶紧上楼书房看看戚苦玫写得怎样了。 到书房时,戚苦玫已经写了一千多字。 字数虽多,但按照谈话时长来算,仍旧是慢的。 看得出来她小心翼翼,迟迟不肯动笔。 担心自己过来还要花费大心思修改,于是尽量做到每句话都精细。 一些地方的用词涂涂改改,布满了钢笔尖点在纸面上的触点。 这是推敲用词形成的。 “尝试精练日常用语,不要书面化,也不要形式化,更不要刻板化。” “文字上的风格,每个人与生俱来有。” “多多少少,强强弱弱而已。” “要顺着自己脾气来。” “剩下的就是内容走向的偏好,这是决定一个人风格的另一因素。” “苦玫,你没有很好的文字基础,我只能把自己的灌输给你。” “我的想法和态度,就是不要去追求传统的‘无巧不成书’。” 巧合太多,不断让读者得到情绪高潮。 接下来稍有不好,读者就不会买账。 都是由奢入俭难,读者是,作者也是。 读者也无法一直读这种东西,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会腻的。 作者也无法这么写,会很累。 “当然,这个前提条件局限于长篇。” 第一个就是要让文字平实朴素起来,这是大巧不工的工具。 第二个,就是要用这种文字,去描写好人事物,这是让人物丰满起来,环境立体起来,这样里面自然而然会有很多可以脑补的地方…… “脑补,就是引起读者自行遐想的地方。” 第三,把故事节点描写好,这个对节奏控制很重要。 “节奏不是‘规律’,是明显的‘起伏’,不是‘机械波’,可以是‘脉冲波’,但绝不能总是‘起承转合’或者‘三幕十一纲’。” 起承转合是情节节点上把控,不是一个大事件。 大事件可以起起落落落落落,可以起起起起起起落, “但是每个‘起’和每个‘落’里,都要做好强弱浓淡的‘起承转合引’。” 与其说强弱浓淡,不如用水墨画“干湿浓淡”解释更合适。 干就是干货,湿就是闲碎充水,浓就是浓墨重彩,淡就是轻描淡写。 轻描淡写,比浓墨重彩更难,也更重要。 能不能体现浓墨重彩的厉害,干货的的猛,全靠轻描淡写的把握。 光靠干,浓,淡,这个内容就太紧,没有张力。 所以得加些琐碎的,真实的小情节,小桥段来调和。 “要不然的话,那些下流作者,甚至不是作者,只是个文字爱好者,读多了你的东西,别说看开头知道结尾,都能看开头自己按着你的节奏写下去。” “我说这么多的主要原因,还是你没那么多生活阅历,也没环境给你看那么多的书——对了,我房间里这些书你都能看。” “写不出来时看看《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搜神记》《太平广记》等,看看故事元素就行,不要涉入太深。” “把这些当你没经历过生活琐事的素材。” “你现在的文字上,已经可以了,不用再去追求和我一样。” “我有我的性格,我的风格,我只是把思路告诉你。” “你先前文字的缺陷,就是不适合报纸。” “现在可以了,剩下问题只有情节刻画。” “你可以想想素描理论,透视,线条,测光,模块等等,对不对?” 素描写法和水墨写法是两种风格。 素描写法整体就是写实,但它因为过于注重对写实的刻画,以至于很难塑造出有趣的灵魂,相较之下会有不错的立体感和仪式感。 就是让人感觉文字厚重扎实,文笔好,但没用。 西方画的缺点早就体现出来了…… 杜尚成名因素之一,就是靠嘲讽西方艺术。 一张相片就能摧毁西方艺术。 拯救西方艺术的印象派要被吹上天。 这就是西方所谓艺术理念上的根本缺失。 它的核心就是“神权王权”的庄严,肃穆,仪式。 但东方水墨画大写意也有缺点,那就是入门容易,模仿容易,想要达到真正的境界很困难,这个几乎只有起步和巅峰两个可看阶段。 中间不是进步,是一种疯癫,不伦不类,甚至不如起步。 因为大写意的本质和姑苏园林的理念一样,天人合一,和光同尘,人在景中,景在画里,画在景中,人在画里…… 把建筑塑造成一种与自然交融的立体艺术。 人进入建筑,是建筑的灵魂,也是这艺术的核心。 从两种画法中可以汲取出一种当主流,剩下的来填补不足。 但不能把剩下一种尽数取用,那肯定不伦不类。 只能作为参考。 许灼仔细看着戚苦玫的这一千字,很认真地说着。 戚苦玫在旁边拿起小本本很认真地记。 说的同时,他也在给戚苦玫的这一千字作标注。 其实用心打磨出来的这一千字是没问题的,内容浓度也可以。 可这就像是一堆错位的色块拼图,作者本人很难看出问题。 他得亲自给戚苦玫作调整。 “阿桃哥,这里写的问题是什么?” …… 第722章 眼神的忽然接触 戚苦玫看许灼把一段圈起来,有些焦急。 她觉得写得挺好的,可看许灼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好。 说着还特地上前指了指,点了出来。 “这里啊……”许灼转头看,没想到戚苦玫为了听清楚凑了过来,这一时间,两人脸贴的很近,近在咫尺,互相之间都心脏猛跳一拍。 可许灼脸皮厚,像是没看到戚苦玫僵住似的。 短短一个呼吸后,他就钻过头去说了起来:“你这里写得太好了,问题就是太好了。前面这些文字都平实,忽然出现一段特别出彩的,跟抽风了似的。可和《三国演义》对比,这里不是关羽斩华雄的主要情节,用‘鸾铃响处马到中军,其酒~尚温’这么简练牛逼的笔法来写一段正常情节,就过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把这段挪到开头或者结尾,或者里面一个重要点。” “嗯,嗯嗯……” 戚苦玫连忙喘着粗气记着,低着头。 虽然手在写了,可脑子却是嗡嗡的。 她不禁想起前段时间阿桃哥发烧昏迷不醒,她和兰合守夜照顾的那几天,阿桃哥自己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但她们却是听着茅知青的话打井水给他擦身体降温,那时阿桃哥光溜溜的,擦完也就擦完了。 可现在再看这么一个鲜活的人,她只觉心里糟乱如麻。 这算不算有肌肤之亲呢? 周围人都在说若谷姐不回来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那样的话,她岂不是离阿桃哥最近的姑娘了? 她是真的喜欢阿桃哥啊…… 这年头姑娘单纯,理想主义者太多,即便茅淳珊这样的,看起来柴米油盐酱醋茶钱布整日挂嘴上,可也是个理想主义者。 本质上还是这个时代的人,被伟人调教得太好。 但人的劣根性是存在的。 一旦解放,就像几十年后,有些家庭明明挺好,可出来的姑娘就是很物质,明明家庭不缺钱,还当拜金教主。 没钱的也能理解,毕竟穷,缺钱。 可有钱的还这样,只能说那是时代导致的精神贫乏。 戚苦玫这样的姑娘,平日里是村委广播站乃至文化部的老大,文化部姑娘居多,都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只是这年头还相对保守传统,姑娘和姑娘三五成群扎堆,小子们和小子们一起,不至于男女成群,群魔乱舞。 许灼他自己没觉得,但也的确是戚苦玫经常接触甚至唯一接触的男孩了。 简单的年代,简单的日久生情,一切都很简单。 最初时戚苦玫就很感激王萱芝的引路,许灼的帮助。 这种发自心底不带任何利益不算的感激之情,日久相处中,很容易就转换成了男女之情,但阿桃哥不早就有了若谷姐么? 她还一直觉得两人蛮般配的,根本不敢表露任何情绪和意思。 若谷姐对她看似冷漠严厉,其实该教的都教她了。 私底下,若谷姐还带着她唱歌,写生,钓黄鳝,捉甲鱼…… 好几次玩累了还睡在一起,把她当亲妹妹似的…… 她又哪里敢做那种事呢。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若谷姐要是真的不回来的话,阿桃哥是谁的? 她不想让给任何人,但又……自卑。 “还有这里……”许灼指着一处道,却见戚苦玫还在发愣。 喊了两声,戚苦玫回过神,连忙低下头凑过来。 “别站着,坐。”许灼道。 戚苦玫从深思中回过神,一下对周围环境有说不出的陌生,听之任之,四下扫视,捉了一张椅子就凑过来。 这一坐,就坐到了许灼身边。 许灼侧身坐着,身体斜坐,把纸张往旁边推。 这样两人就能一起看了。 就跟上课时的同桌似的。 他指着纸上圈起来要修改的部分,跟戚苦玫说问题在哪,戚苦玫凑着脑袋过来,不经意间两人又挨得很近。 许灼是光指出问题,让她怎么修改就行。 而是告诉她主要矛盾,次要矛盾,问题的本质。 她能到这里,细节性地写得好,诚然有一定写作状态的原因。 但从她好几次都这样的细节上来看,其实是她善于写某些东西,喜欢写某些东西,以至于写到这里收不住地、下意识宣泄笔墨。 一次修改更正,乃至于十次八次,改变不了本质。 堵不如疏,既然这样就有效安排一下的用力点。 戚苦玫不断点头,不断悄悄打量许灼。 阿桃哥怎么这么好看呢…… 越看越顺眼,越瞧越喜欢。 嗯,细细看的话……阿桃哥和本地人长得还真不同。 本地人单眼皮居多,很多还是塌鼻子扁脸。 阿桃哥五官立体,看上去更有石膏模型的那种雕塑感。 这样的人,拍照也好看,光影能打得特别立体。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不用气馁嘛,慢慢来,你才刚写没多久,喜欢的话要坚持啊。” 许灼听到叹息声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写作的和锻炼身体一样,最初的时候是难入门,入门之后一段时间进步飞快,很快就达到自身认知和笔力的高水平。 这时候速度会减慢,但还是会进步。 只有一直勤耕不辍,才能达到真正的极限。 极限,就是天花板。 想要突破就得增加阅历,多看书,多做事,多去交流改变心态,平日里多写写随笔,日积月累,一点点把极限给磨上去。 不是说像窗户纸一样,捅破了就是另一个天空。 真正的瓶颈,瓶塞子上面是厚厚的土层,岩石层,只有靠着努力一点点磨深,才能提高自身容量上限。 所以到了极限之后进步不明显,不是真的不明显。 是相较于前期刚涉足时那种进步慢很多。 但这也是真正的职业写作之路的开始。 真正的进步,不是一下子赚一万,是一块钱一块钱赚到一百万,真到了拿到一万块的那天,你不会对这一笔钱有任何飞来横财的惊喜,心态好点的觉得这是应得的,心态不好就觉得付出两百万汗水与努力才得到一百万,又累又辛酸。 但这种一百万赚得就扎实。 许灼知道这个过程中,精神上要剥皮长皮再剥皮般的痛苦。 他能做的只有宽慰戚苦玫。 这姑娘要是真的能坚持下来,那很好,坚持不下来也正常。 戚苦玫看着许灼,灯光下,眼睛明亮。 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很平静看着,她的眼睛不是汉人的深棕色,而是明显的浅棕色,甚至有些亚麻色,里面也没那么多斑斑驳驳的,显得很干净。 许灼被这姑娘看着,也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一点闪避。 干嘛闪避呢,只要你不要脸,那么要脸的就是别人。 “我不是叹气这事儿难……阿桃哥……我是刚刚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让你为难,说嘛,我们是朋友。” 朋友么…… 戚苦玫长而浓密的睫毛蒲扇着垂下,遮住眼神。 “那个……阿桃哥,先前若谷姐在的时候,带我去街上借过相机拍照玩……我还挺喜欢那个的……” “呃……啥时候的事?” “这事儿叶姐也知道啊,我们三个一起,经常出去拍照采风。” “街上的相机是海鸥牌的吧?” “也没别的牌子了吧?” “别的牌子还是有挺多的,你也想出去拍照?” “其实……我学会了拍照,若谷姐教我的,构图,冲洗……咱们村委有这个需求……我在村委要了个空房间,做了冲洗室,但是……” “但是什么,说嘛。” “但是……比如说啊,现在拍照还得去街上借相机……村委这里时不时又有拍照需要……这个不是挺麻烦嘛。” 许灼愣了下问道:“相馆没搬过来?” “那个怎么搬?那个东西也是五村集镇供销社名下的,就和肉摊,粉皮摊,豆腐摊没区别。现在村委改制,很多东西都得充作公用。要么咱们自己买相机,买胶片,买显影液之类……我那钱,造房子还有剩下吗?” “还能剩很多,我替你保管,你要买个相机玩?” “我想买一套捐给村里,顺带着平时自己玩玩……” “呃……”许灼沉默了下,五村集镇已经被天授村买下了,街上的供销社编制却暂时没有被撤销,也就没法把相馆弄过来。 戚苦玫连忙问道:“要是咱们买个相机,应该不用工业票吧?” 许灼白了她一眼:“这种玩意儿这年头多少人是私有的?谁买不要工业票?村委只是不差钱,自行车票,电视机票,电风扇票哪个都缺。我手里有一大把,但不能直接给村里用。相机票这东西,我还真没有。弄来倒是容易,可回头都是要做账的,来路不轻可不行。” “买个二手的?这东西也不会有人查吧?” “我,你,现在都不是普通人,是村干部,一言一行都代表村子,很多人都在盯着,不要被人抓到把柄。”许灼想了想道:“你说得对,回头我来想想办法,这事儿总归有能解决的门路的。” 别人手里有钱,想买自行车,一票难求。 许灼手里有十几张。 电视机票也有好几张。 电风扇票那就更别说了,几十张还是有的。 这些都统一叫工业票。 戚苦玫脸上露出笑容,重新看着许灼道:“阿桃哥,要是回头弄的话,能弄两个嘛,一个给村里用,一个我自己。” “弄三个。”许灼顿了顿道:“我也要个。” “阿桃哥你也喜欢玩这个?” …… 第723章 良心被阿其那塞思黑吃了吗 “不喜欢。”许灼道:“我就喜欢收藏这些,有些好的还是值得收藏的,比如说莱卡,比如说索尼,回头看看吧。” 夜深人静,两人凑得很近。 聊完了正事聊小事,聊完小事聊私事。 女员工宿舍,叶安巧轻车熟路过来。 开门进来时碰上了“戚苦玫”。 好久没过来了,人还沉浸在刚刚所说的主线故事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撞鬼了,直到对方看到她惊喜不已:“叶姐?!” 顿了顿,叶安巧才道:“兰合啊,我差点没认出你。” 这双胞胎姐妹要是不开口,下了班,装束又很像,还真难辨认。 戚兰合看了看左右,凑上前来小声道:“叶姐,我姐是不是在阿桃哥那?” 叶安巧愕然了下,点头道:“是啊……她没说嘛……” “她在阿桃哥那里干什么呀?”戚兰合连忙问道:“她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去那里,回来后又很累的样子,是不是被阿桃哥叫去干体力活了?” “呃……”叶安巧看着戚兰合,脑袋里乱如麻。 作为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很多事当然比小姑娘懂。 这么一说,小姑娘是没觉得怎么,她倒全想阴沟里去了。 “体力活……没有吧……她……她就是……” “阿桃哥忙,家里又那么大,他一个人弄不过来,汤姨为了避嫌也不会过来,他也只能叫我姐过去打扫了。”戚兰合仔细分析道:“估计是看我姐在村委那干文职不忙,我在店里又一天屁股不着凳子的,不好意思找我……” “呃……”黑暗中,叶安巧羞愧得脸红,自己为什么能想到那地方去。 体力活,这不是最干净的三个字嘛。 她道:“你姐去肯定是有她的理由的,干活嘛……嗯……也的确是干活,算是给……给阿桃打打下手吧。” “打下手?”戚兰合蹙着眉,端着手捏手指,有些担忧。 “怎么了?”叶安巧被她给整不会了。 戚兰合道:“我担心我姐和阿桃哥走得太近,这不好,若谷姐回来……” “若谷她不会回来了。” 戚兰合听到这话愣了愣,旋即慢慢瞪大了眼。 叶安巧连忙道:“不要声张,小声点。” 戚家姐妹和许灼、许若谷、药染尘都认识,关系还不差。 尤其是戚兰合,很清楚姐姐和许若谷、叶安巧的关系。 虽然起初时她看着许若谷就上火,可相处时间长了就知道,许若谷这人天生就那样,没什么恶意,只是人家不想和说不上话的人聊天罢了。 这点就比不上阿桃哥。 阿桃哥往下可以跟种地的聊天,往上可以跟老外富商称兄道弟,穿上衣服处理事情比村干部还村干部,脱下衣服和谁都能混一起。 现在叶安巧说这话,她是信的。 “是……出什么事了吗?”戚兰合连忙小声道:“还以为传言,没想到原来真的是这样,难怪那几天看着阿桃哥有点不对劲。” “怎了?” “若谷姐不回来的这件事,全村都知道了,没啥稀奇的。就是大家都很默契,从不在阿桃哥面前提起。” “啊?”叶安巧有些傻眼:“谁说的?” “这还用说嘛,那些大妈都这么说,她们说啊——” 听完戚兰合说的村内议论声,叶安巧都不得不佩服,这天授村真的是藏龙卧虎,没错,这年头都住一起那么久的男女,说离开就离开,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告吹了,只不过原因没有一个猜对的。 都说是人家北平大城市来的,看不上阿桃。 然后村民们谁听了都义愤填膺,一个个在背后把许若谷家祖宗十八代给骂了遍,连带着把全北平也骂了个遍。 看不上他们阿桃,他们还看不上他们呢。 北平是首都不假,可山劣水差…… 要不是首都,别说给易城,给百湾镇提鞋都不配。 真当自己是人上人了? 这是骂得最好听的,往后的话每一句都是男性生殖器官开头,女性生殖器官结尾,真把人家说得世代为娼、狗眼看人低一般。 叶安巧都有些听不下去。 “好了,甭说了,事情这样也是没法的,若谷有若谷的难……” “她难不难我不知道,也不关心,她走就走吧,可阿桃哥怎么办?” “阿桃才十六周岁,还很年轻。这么年轻,就干了村干部,干了这么多事,他有啥?他什么都不缺。要说有模有样的老婆么,别处没有,你们姐妹两个好歹也是知青,年龄差不多,长得不差身材也好,有空一起陪陪阿桃呗。常言道啊,好男怕女磨,你们跟阿桃相处时间长了,他自然就忘了若谷了。他要不忘记,一直记得,这多难受啊,对不对?你们担心他,就多陪陪他。” 戚苦玫回来时已有些晚,都小十二点了。 叶安巧睡在了戚家姐妹的宿舍,就在许灼先前睡过的那床上。 为了防止回去时动作太大,把人吵醒,她还特地在许灼这洗了澡。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屋子各个地方她都轻车熟路了。 这时戚兰合与叶安巧早睡着了。 也就在她离开后没多久,许灼方才离开十七号。 摸着黑来到茅淳珊家,拿出钥匙打开前院门。 听到声音,很快屋门就开了。 只见茅淳珊穿着宽松的吊带,脖子下白花一片露着。 “怎么来得这么晚,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嗯~” 话没说完,她就被许灼抱起,摁在前屋墙上。 “那我问你……那我问你……圆柱体和圆周率的摩擦系数是多少……” 片刻后许灼把叶安巧过来耽误时间,又和戚苦玫创作的琐事说了一遍。 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听完茅淳珊就吃味了。 她搂着许灼,胸口朝前压着,扭着道:“你和那姓叶的有很多话聊嘛,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嗯?聊着聊着,人家不会跟摸了背翘起尾巴的猫,撅起腚吧?” “说什么呢。” “你不总喜欢这样嘛?” “我喜欢啥啊?你别瞎说啊,这是诽谤,知不知道?” “我现在是信村里那些老大姐的话了,你确实就喜欢年纪大的,因为年纪大的屁股大是吧?” “呃……你别瞎说啊,就是巧合,巧合。” 忽然间,许灼自己也有点不自信了,好像还真是这样。 难道他确实有点问题?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病,要不然戚苦玫和药染尘也不差,他怎么好像没啥想法,勾起的念头也没有呢,相比之下,王萱芝倒还有点。 但也仅仅有点,还没乔妙娣强。 诶~这么分析,他好像真的审美有点问题,跟曹老板是“同道中人”。 想到这他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看《三国演义》他最戏谑和瞧不上就是曹老板。 自己怎么就成了曹老板了呢? 莫非真应了鲁迅说的那句,真正被讨厌的人都是内心潜在的自己? “呃……”许灼沉默后道:“你不是让我好好找个嘛,人家叶姐有老公的,我们只是正常工作,要找也找苦玫啊,对不对?” 许灼沉默的时候,茅淳珊心脏就不争气地在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 明明两个人是不可能的,她就想着把阿山养大,自己再找点事做,等真正富裕了,也不求富贵泼天,就想和许灼一样为全村人富裕去工作。 和许灼嘛,许灼比阿山大不了几岁。 她……确实很喜欢很依赖……可到底不可能。 许灼这么有大好前程,现在还是共青团成员,回头退团入党,就能正式以官身开始了,到时候从村到公社,在往上,还不是平步青云? 这么年轻有为,全伯伯又愿意为他铺路,轻松做到市领导不成问题。 这样光明的前途,还没有老婆,回头娶个省里邺京的领导,别的不说,五十岁左右当到北平去还是没问题的。 那自己就这样卡着不是太碍事么? 就保持这样关系也挺好,过个几年有男人的舒坦日子就够了。 她也不求多。 等到了四十岁,许灼三十岁都不满,那时许灼风华正茂,她则年老色衰,这两人就算正在一起也不可能。 有些事真的越想越怕。 怕不是因为失去,是因为拥有了不想失去,是因为人性根本的贪痴嗔。 可明明自己想开了,为什么还要害怕? 她就享受这几年男人作靠山,作温存,作纾解不就行了? 哪里能去求过门结婚这些事呢? 所以,为什么看到许灼越沉默她越害怕? “找苦玫……那你去找呗……” 听到许灼这么说,她热腾腾的心就跟浸冷水淬火似的,越冷越坚硬。 说着撑开许灼,就要离开。 许灼却狠狠地抱住她,她不发声,就在那里挣扎。 …… 第724章 风言风语 “实在不行,回头去城里买房,我给你在城里置办份产业。” 凌晨三点,许灼在妻子属性加满的茅淳珊催促下离开。 这下他才算是安心了下来。 那么,接下来就得想方设法在城里置办产业,买个房子,然后把茅淳珊给转出去,以后就在城里安家了呗。 城里,市中心,太湖公社管辖地带的边上貌似也行。 正好可以在江南华岳大酒店不远处。 回头去那里看看,好像可以选个离市五公里的地方。 抱着这个想法,忍着打漂双腿,回到十七号后倒头就睡。 太阳升起,今天许灼没法起来跑步。 想起先前疤哥那次受伤发烧,昏迷不醒,以及前不久又身体耗空发烧昏迷不醒,他怀疑自己两次高烧可能对身体有影响。 这种发高烧没烧坏脑袋,结果没生育力的事太多。 现在检查又不方便,也不健全。 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也只能这么怀疑了。 想到这里,整个人就有些难受。 不过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眼下世上血亲还多着,有许烨这个亲弟弟在。 “其实要真是骡子,那倒也没问题,这样娶淳珊倒顺理成章了。” 没生育能力的总不能娶个没生育过的黄花大闺女吧? 这年头真这么做就是祸害人。 可不像后世那些拜金女一样,一听到没生育能力的钻石王老五,就跟老八闻到了夜宵似的,这年头所有观念都取向传统,尤其是乡下。 茅淳珊有过孩子,嫁个没生育能力的,大家只会觉得般配。 不过这事儿怎么说呢,许灼也越想越烦。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想着想着,就把事情发展方向想成自己是骡子了。 戚兰合五点钟左右起来,洗漱完了要去上班。 作为老板,她第一个到了好作管理。 戚苦玫虽然回来得晚,可起来同样不晚。 两姐妹一同起来,一同洗漱好了朝外走去。 “姐,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一点多,小十二点……”戚苦玫打着哈欠。 “你去给阿桃哥打下手了?” 戚苦玫忽然醒了,她道:“嗯……你怎么知道?” “叶姐昨晚过来时说的。” “哦~她还说什么了?”戚苦玫做贼心虚似的问道。 戚兰合眉头一皱,停下脚步道:“姐,我觉得叶姐不对劲。她昨天过来碰到我,我们两个聊了好久。她跟我说许若谷不回来了,还说让咱们多陪陪阿桃哥。她和许若谷关系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能说这种话?” 戚苦玫没想到妹妹说的是这个。 她微微皱着眉头,沉默过后抬起头,看着妹妹道:“你觉得是试探?” “嗯,我觉得是试探。”戚兰合道:“我估计许若谷离开太久,怕阿桃哥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然后让叶姐来敲打敲打。许若谷这女人我可清楚得很,看起来冷冰冰的,谁都不在乎,可脑子灵活,根本不是咱们比的了的。唉……你说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这许若谷各方各面都是天才,脑子也灵活,除了做人很差劲没人受得了,就连长得也这么好……” “如果,叶姐说的是实话呢?” 戚兰合一愣,有些懵,她直勾勾地看着姐姐道:“这话你信?许若谷和许灼感情这么深,他……” “真的分了,阿桃哥亲口跟我说的。” 戚兰合震惊了二百五十飞秒后,忽然脸上浮起了怒意,面孔都红了。 “这个许若谷是什么东西!她怎么能这样!阿桃哥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阿桃哥钱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花,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说走就走了,这人还有没有良心,良心被阿其那塞思黑吃了吗?!难怪那几天阿桃哥样子不对劲,原来真的是……” 戚苦玫叹了口气,没说啥,只是让她千万别提这事。 姐妹两个在塘口这里分了。 一个去了菜市场里头开门,一个做了做拉伸,在船和人逐渐多起来的河边进行跑步拉伸,就跟往日里许灼那样。 只是本来还以为能碰到许灼呢,结果今天扑了个空。 一想到许灼身体还没恢复,她以为又和上次那样不声不响地发高烧。 连忙跑去十七号开门,去卧室看。 结果一看,许灼躺在床上,跟个死猪似的在呼呼大睡。 伸手摸了摸,没有任何事。 “这……” 她松了口气正想走,转身时却发现,许灼身上挂着一些头发。 女人的头发。 这头发细软绵长,和屋子里残留的另一种又黑又粗不长不短的头发,形成了俄鲜明对比,显然不是一个人的。 而能够进入这屋子的人,总共只有那么几个。 刚好,她能认出这头发的源头。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 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人,戚苦玫脑海飞快思索。 她想起许灼身体刚恢复时,就能去跑步锻炼了。 这几天每天也比较规律,可为什么就今天睡懒觉? 一想起那段时间照顾他的,并不是他们姐妹两个,而是三个。 那一个先前在村里老妇女嘴里,各种和阿桃哥关系不清不楚。 先前她还觉得是无稽之谈,现在来看,不是空穴来风。 她就这么……落后了吗? 又没可能了? 慢慢地,拳头捏紧了,她不是不服。 这种事也没有服不服的。 她是不甘心,自己一定要努力一下。 昨晚刚升起的想法,晚上起早上灭,这不跟篝火一样么? 许灼哪里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一定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好锻炼。 养精蓄锐。 接下来,为一些事努力。 其实许若谷走,他虽然无可奈何,但一直很生气。 就是莫名窝火。 他也只能证明,自己可以过得更好。 或许,心底更俗一些。 那就是……哪怕寡妇跟了他,都能更好,越来越好。 好到让人羡慕嫉妒恨,回头让她难受后悔。 不是因为心里有她,只是因为自己真心付出了那么多,当时断过一次,回头和好了,以为能定下来了,结果这样,换谁谁不生气? 只是纯粹地想报复一下。 感情什么的,人离开时已经没有了。 许灼还是被戚苦玫叫醒的。 电话室来了电话,接线员去敲门,没反应,只能让戚苦玫去。 戚苦玫有钥匙,直接开了门,过来把人叫起床。 “苦玫啊……什么事?”他打着哈欠。 …… 第725章 偷人算不算 就像个上了岁数的老人,默默穿着戚苦玫递来的衣裳,也没什么起床气。 “晋城打来的电话,说有点东西要给村里,问你要不要,回个电话。” “晋城?是不是姓郭?”许灼揉着眼问道。 “对,他说阿桃哥你知道。” “我知道了……”许灼进入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一阵搓洗刷牙。 折腾干净了,这才跟着戚苦玫一同去村委。 路上戚苦玫道:“阿桃哥,你……昨晚几点睡的,怎么睡到现在?” “今早三点多吧……” “写东西么?” “去做贼了。” “做贼……还有值得阿桃哥偷的东西吗?” “偷人算不算啊。” 许灼随意说着道,那语气就跟开玩笑似的。 要是平时,不管谁都知道这是许灼在开玩笑。 可戚苦玫听了,内心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到了村委,她就去忙活了,许灼直接去了电话室。 一路上大大小小村干部都在向他打招呼。 电话打回去,给到了晋城郭家湾,接电话的是老郭郭逢春。 大概意思就是有点杏脯,山楂,干鲜枣,柿饼,核桃,小米,醋,语气说得很委婉,就问许灼这里有没有需要。 许灼开门见山问他是不是要出售。 郭逢春没有立马回答是还是不是,他的回答很有意思。 “要是能帮忙卖一卖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就半卖半送。” “你啊,算过一船东西从晋城到江南货运费要多少吗?” “轻货八毛到一块五一个立方,重货四块钱一吨,你上次给我们的那个钱足够用,让乡亲们都得了实惠,这不乡亲们都想谢谢你嘛……” 许灼无语了,这老郭真是越来越圆滑了。 其实哪里能不圆滑么? 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晋城那的郭逢春起初是没在意的,但后来公社里来人问他是不是认识天授村双桥巷的,这才知道这件大事。 等他了解完事的时候,许灼连发烧都过了。 这时候市面上出现的各种新闻,都是对江南易城百湾镇天授村双桥巷的各种正面新闻,各种对前面报道事情的推翻和批判。 郭逢春被邀请去公社里看电视。 整个公社唯一一台彩色电视。 他在电视里亲眼看到了他熟悉的双桥巷,看到了那熟悉的河,熟悉的码头,还有已经建设起来的双桥菜市场,更看到了这里恐怖的人流量。 这时他只想说老子牛逼,认识的人也牛逼。 不过他随后才明白,公社里找他过来确定这事后,就是为了让他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帮助他们这里“脱贫致富”一下。 郭逢春先前带头把东西送给了帮助他解决问题的双桥巷。 得来了一大笔回报。 这事盖都没法盖,隔壁公社都知道了。 没办法,他们那旮旯真的就是旮旯。 说在本地算富有了,可真就也是穷得叮当响,比唐僧还正经的一穷二白。 大家真的都很想富起来啊。 就是此刻郭逢春在打电话,公社里大领导们都在听着呢。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说。 “你都算好了啊?嗯,行吧。这些东西你要什么价格,把货运费什么都给我算上,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只能跟你说,太高我这里也收不了。” 接下来郭逢春一边报价,他拿着笔一边记。 就拿着名的晋城特产杏脯来说,一分二厘一斤。 一吨加上运费二十五块钱。 贵一点的也只有黄米,也就是沁水小米,三分六厘一斤。 这一吨也只有七十二,加上运费是七十五。 这价格算便宜吗? 不便宜。 这只是底价,成本价,有些东西不能按成本价来算。 比如黄米,那边本地也不缺。 但是有些东西呢,那就不一样了,像是核桃什么的,其实本地很多地方都有滞销,能够多运出去售卖一些,不亏本就是赚。 还有些东西,长在山上,平日里不用管。 等到了季节去采收就行。 市场价唯一占着的其实就是点人工费。 这些卖出一半吃一半都算是赚的。 是真正的原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其余东西都好说,就是黄米这种东西,真的有点难搞。 许灼在仔仔细细询问后才确定,这东西可以作为副食品卖到江南来。 “那行,都要了,你们看着给。我这只有一个前提,货运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注意一定要注意一定要注意,但凡老鼠啃食潮湿导致的腐烂,那么腐烂的东西我们不买账。运费可以出,坏的不要。” “明白明白。” 挂了电话,许灼把做好的记录和事情拿过去,交给了楚跃华。 这事回头让楚跃华交接一下就行了。 村里要是没钱吃不下,就从他账上支取。 “许书记,你这是大发善心啊,就不担心人家拿你当冤大头?”楚跃华看着被吩咐交代的事一阵发愁。 他都不管这些了,可许灼现在不管有啥事还是找他。 许灼打着哈欠道:“不说别的,那边的小米还有醋,确实比咱们这儿好不知道多少。回头卖一卖,通过天授便利公交宣扬一下新到的货,根本不愁卖。实在不行就委托给菜篮子工程。唉……那些干果什么的,回头交到零食厂这里来处理吧,充实一下零食铺子总归是好的。” “咱们赚多少呢?” “黄米三分多一斤,定价五分不要票,一缕放在粗粮处进行卖。” “这么贵?这东西又不是没人认识,人家不会当这冤大头啊。” “不用票,这个也不是主食,买回去熬粥,香得很,还挺养胃,乡下卖不掉具卖给城里,每天乘公交船来咱们这里的城里人还……这是——” 聊两句闲话的工夫,许灼看到了桌上的报纸。 楚跃华连忙道:“报纸,国家刚刚颁布了个专利法,今天所有大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这个,不过不影响咱们……” “影响!这可太影响了!” 许灼连忙翻开桌上的一堆报纸。 这些报纸从光明报,人报,北平报到江报等等,果然都发的是同一篇文章,署名当然不是“伏冬”,而是国家部门。 他这猛然间兴致暴涨的亢奋样子,生生把楚跃华给吓到了。 “出什么大事了吗?” “赶快想个办法,让人弄清楚专利怎么搞的,让人去盯着。回头咱们的皮包,篾编,家具等等,都要形成资料册子进行注册。有了这个注册,回头别人想要抄我们的东西,我们就可以去告他们。这是我们村的专利。”许灼看了看还有些皱眉的楚跃华道:“不这么做的话,我跟你说,这些家具回头早晚有人做出来,到时候人家以次充好,败坏的都是咱们的名声。” 楚跃华这才认可这话,郑重点头。 正聊着,敲门声响起。 接线员走进来,看了看许灼,又看了看楚跃华:“楚秘,许书记,刚刚全书记来电话,说咱们天授和乔庄,今年分别取得了第一和第三的成绩。估计全市公社大比武也能拿到名次,可以挺进江南总赛。全书记说,公社里要举行庆祝晚会,让咱们这边准备好三个节目。” “三个?往年不都是一个嘛?” “不知道,全书记就这么说的。” “谢谢了,去吧。” 楚跃华看向许灼:“许书记,这事你去和文化部沟通吧,广播室的姑娘们多才多艺,知青都好几个呢,只能靠她们……” 话没说完,接线员又跑了过来。 “许书记,你来电话了,北平来的。” “行,你先去,我马上来。”许灼并没有着急,挥了挥手后对楚跃华道:“老楚,事情别忘记,这太重要了。节目的事,我来通知。” 许灼来到电话室,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那头很快传来拿起东西的摩擦声,接着是呼吸声。 “喂?阿桃吗?” 这老实不客气的声音不是别人,就是便宜岳父许延光。 “诶,伏冬同志,是我,专利法的事我看到了,这事儿落地要多久?” 许延光无语,道:“这事在北平,津门,海城,广城,川都,渝城等地会先行,不过易城我做了关照,会加快落地。这事情以前也没人做过,现在贸然开通,肯定会先是一通乱。有些乱七八糟的,你也耐着心一点。” “能料到,这事推行下去遇到不少阻力吧?” “不少人都反对,不过赞同的声音更大。毕竟这事儿涉及到改开大事,改开是一步一步来的……” “所以那个商标法难度更大?” “商标法要是立了,这不摆明了允许资本进入市场嘛。这事儿问题比专利法严重得多,就算赞同专利法的人,也没几个敢赞同商标法。不过着作权法什么的也已经拟好了,过段时间机会到了就会下发。” “哦,这事儿进展得还真快……” “你和那位笔友还在聊着嘛?” “到现在也就来回了两封信,每次信内容都是一堆,里面的问题不少,有些是我们聊过的,大部分都是没聊过的,还有些是我都没想过的……不过这些问题都是小问题,只能说他这个人挺忧国忧民的,这人是干部?” “是干部,当的京官,别的你就别打听了。” “猜到了,不然着作权法我又没和你提,你怎么知道呢。” …… 第726章 《精忠报国》起唱 许延光感觉自己差点说漏了嘴,立马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了,现在还有个事经过开会要追加,就是漫画奖。国家要设立‘华夏进步漫画奖’,要你设计个奖状。先前两个奖你都设计得很好,你的提议我们也采纳了。你这么一说,我们才发现事情做的有些粗糙,不够周到。所以这次‘华夏进步漫画奖’怎么来评奖,流程和标准你也写一下吧——有时间吧?” “你来得及时,再过段时间我还真没时间。” “怎么了?你这么忙嘛,你们村改制后你不应该是最轻松的那个吗?” “轻松个屁,很多对外的事也只能我来跑……村里要建设砖厂水泥场,我要亲自跑一跑,学习学习,看看设备流程什么的精细活儿。等学好了,还要去置办各种设备,把厂子给盘起来。” “还有件事,老爷子给你在北平置办了两套院子。那两套院子都太老了,胜在便宜,弄来不费事。我已经把院子大小,平面度,照片做成资料寄给你了,回头你看下,自己设计设计弄弄,回头给你们住。” “两套……那不便宜吧?” “不贵,很便宜,你要买也是九牛一毛的事,这事是老爷子特别交代的。” 和许延光又聊了一阵,说了各种细节和琐事。 但关于许若谷的事,两人都很默契地没谈。 聊得更多的,还是《斩仙》这本书接下来剧情走向。 当听说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时,许延光还是挺不舍的。 他本来想问问许灼结局,随后一想,勒令许灼千万别告诉他。 关于《海城旧事》的事他也问了问。 因为目前的故事已经进入到了第二阶段,不少地方也开始尝试制作新式广播剧,但是反响都平平,根本打不过这部剧。 仅次于这部剧的,还是刚开播时反响平平,现在热度逐渐上升的《酒破苍穹》,目前这部剧的热度已经紧追第二名了。 但整体热度上还是和《海城旧事》差了很多。 只不过比起其余地方的新式广播剧,仍旧是强。 话又说回《海城旧事》死女主的那段,主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救女主,女主也费尽力量想活下来,但最终还是没活下来死了。 两人充满希望,结果却没来得及作任何道别就没了。 不过女主却早写好了遗嘱,内容中有捐出遗体帮助他人的遗愿。 这段故事写得非常好,许延光说就连高层这边都夸了,赞不绝口。 因为女主是海城老大的女儿,这种事海城老大也是同意的。 当时市长一听,当即表示要表扬这种行为。 但主角却拦住了,说要是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有很多人被自愿献出遗体? 就是这段情节,很是令人反思一些看似鼓励政策背后的危害。 不过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许延光说,就他老婆闻星和老二许兮着在听这段剧情的时候,那真哭得稀里哗啦。 他也夸许灼,说死女主这手他是玩得越来越溜了。 仙侠里,那些人无病无灾的,死了还确实有点突然。 到了这部剧里,女主就因为体弱多病才和主角相识,也因为女主,男主才迸发更强的动力去找寻治疗方法,从而变强。 也因为变强,遇到一系列事。 剧情各方面合情合理很流畅,最后女主也死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想让人恨都恨不起来。 最重要的还是女主这个病,现实是存在的,且目前阶段也是绝症。 “真奇怪了……没人找你?”许延光忽然问道。 许灼被他这么问,也很奇怪:“谁找我?” “我这里可是收到大量消息,有台商港商还有一些外国人,日韩那边也有人,他们过来找你,想要合作这故事电影和电视剧制作,书籍出版。” “哦,这事我知道。我早就嘱托过我的编辑,把这事都拦住了。一来我自己也挺忙的,二来目前还不到合作的时候。等着作权法下来,这事才有可能。不然这些人会钻空子。另外这些东西暂时不要翻译成日韩以外的外文出版。至少不要翻译成英文,德、意、法还是可以的,千万不能是不列颠和美。这里面涉及的问题你也知道,文化产品很容易被人抓着意识形态的把柄。目前老大哥和欧美圈关系复杂僵硬,咱们还是得保持独立才行。但文化产品容易软洗脑,趁着目前情况,等国内风气开放些,可以在咱们周边国家发行和一些重要国家发行。比如现在,柏林墙不还没拆么,正好可以钻钻空子,打打边炉。” 许延光暗道一声,要说坏还是你阿桃坏得能冒油。 这种事竟然也想得到。 不错,正好趁着空子可以钻一钻,很多事也正好能做。 这一步做了,那么对未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尤其是这种文化产品,目前不会引起重视,但对基层国民的影响可是非同一般,用得好就是思想瘟疫,精神核弹。 此外,这对华夏对外形象塑造也有很大益处。 许灼挂了电话,立马转身让人去钣金厂把艾钟华请过来。 “艾师傅,好消息。” 许灼把专利法的事说了说后,艾钟华顿时恍然大悟。 “成,这事儿我亲自打听亲自盯着,一旦过了咱们立马行动!” 他可是一直在馋许灼手里的无刷电机和线性马达呢。 总之,专利注册这事,已经成了整个村委一等一重要的大事。 处理完这些事,许灼又马不停蹄地往广播室跑。 广播室这里戚苦玫不在,她在办公室,正在教新入职的姑娘念稿。 看许灼来了,她便起身跟着许灼来到了空房间。 “阿桃哥……什么事?” “全书记打电话过来说……” 他把事情快速数了下,直接说要求,就是三个节目。 “三个?往年不都一个嘛。” “我也问了,全书记就这么说的,你来准备吧。” “准备也无非歌舞,几天时间练根本来不及,唉……” 歌还好说,问题是舞蹈。 这种事要讲究配合的。 可广播室这些都是新兵蛋子,没有一个会跳舞的,能干啥? 也就戚苦玫和戚兰合这样的,简直是村里歌舞俱全的独苗子。 可就两个也不顶用啊。 江南这里不是北方,更不是西北,舞蹈向来不盛行。 稍微流行些的也就是锡剧。 如今锡剧,都是样板戏。 至于歌就更难了,村里没有乐器,都是些喇叭唢呐的。 “乐器我这儿有……”许灼说了句,才发现问题不小。 主要天授村的集体娱乐,基本只有两个。 一个是集体看电影,一个是集体看大戏。 歌舞什么的,从来没有。 “这样吧,咱们一步步来,你把工作安排一下跟我走。” 跟我走——这三个字打得戚苦玫心头一跳。 她应了声,立刻做好了接下来工作任务安排,便跟着许灼离开。 许灼带着她来到十七号,直接到了琴房。 这里戚苦玫是来过的。 “你看看,这里那些乐器你能用,你能调。” 说完,许灼在旁边的桌上拿起纸笔,写起了什么。 戚苦玫就在这里挑挑拣拣,很快发现这儿大部分弦乐器都是废的。 类似笛子,大鼓,铃铛之类的东西,倒是都能用。 戚苦玫检查完了,立马凑过来询问事情,却见许灼已经写了满满当当几张纸,许灼让她拿起第一张看看,能不能唱。 这第一张是一首歌的简谱。 瞧着简谱,她先开口哼了哼。 许灼一听这音感音准,心下没来由和许若谷作对比,便是一阵叹息。 要是不听听别人怎么唱,还真不知道人与人间的差距这么大。 算了,那都是过去式了,眼下这个才要好好珍惜一下。 “不是这么唱的,你这唱法太美声了,没这样的,这首歌我还是会唱的,来来来,我唱给你听你就知道了……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扛……” 没错,这首歌正是九九年出现的《精忠报国》。 用来作为庆祝民兵大赛晚会的歌曲,这个再适合不过。 现在民兵训练,还不是提高兵员素质,好为随时爆发加大的猴子那边作准备么,这种事本质来说就是保家卫国。 许灼虽然五音不全,但有几首歌还是能唱的好的。 当年上学时,为了学校的晚会,系领导亲自带着他们半天半天唱。 比军训还牛逼。 最终他们班拿了全校第一,也是唱得最好的。 对于这首歌的音准,他是不想准都难。 这首歌慷慨激昂,与这个时代也相符,几乎没有违和感。 但是,这种唱法唱腔和歌词,又特别新颖。 比这时代哼来哼去不过那些的红歌,也更好听。 听得戚苦玫耳目一新之余,也是慷慨激昂。 “阿桃哥,这是你作词作曲的新歌?!”她大眼睛蒲扇蒲扇的。 许灼看着作为哈萨克族人的戚苦玫,狠狠沉默了下。 …… 第727章 谁说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什么,当时岳飞抗金,打击敌寇,虽然不是你们,可也包括你们吧? 这……真的是有点…… 想着戚苦玫唱这歌,他内心就跟做了贼一样有点虚。 他要说不是自己的,现在人家屠洪刚还没出名呢,这首歌距离出现也有小二十年时间……那么也就只能不要脸地认了。 “是,这首歌就作为晚会的歌曲,由咱们村提供。” “不过这歌不适合女生,适合男生,中音和低音。” “我把这首歌教给你,你回头和老楚商量着,组建一队人来唱。” “每天要抽出相当的时间来唱。” “我们没多少时间,一天熟悉,两天唱好,三天人人都能背。” 戚苦玫连连点头,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舞蹈呢?” “舞蹈就不要了,我这里在写一个小品,一个相声。相声两个人就行,小品要三个人。回头你看看谁适合,都来练一练。到时候最关键的是不能露怯,上台后人一定很多,露怯就完了,结结巴巴的这不是丢脸么?” 这事事先没有商议,给的时间又短。 许灼也没办法,他虽然有能力创作,可没时间啊。 三天时间是足够创作了,可还要找人,还要排练,时间哪里够? 还好,脑袋里搜搜还是不少的。 这里就两个,小品是《超生游击队》,相声是《报菜名》。 这个《报菜名》是传统入门级相声,展现相声演员基本功的。 内容上许灼作了相当大的调整,都和天授村目前实况结合起来。 但戚苦玫一看,摇摇头,说弄不成。 没这么长时间和磨炼,村里也没人会这个。 无奈,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就像天授村的改制,改制方案最初的和最后落地的,相似度只有百分之六十多,里面有很多都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是全为民带着人亲自改的。 中间又和许灼来来回回拉扯商讨好多次,最终定版。 这么一来,许灼看情况,只能再弄一个小品了。 这个小品就叫《相亲》吧。 戚苦玫看了看本子,看到最后直呼妙。 “真佩服你阿桃哥,你怎么能想到这么有意思的故事的?” 许灼不答反问:“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戚苦玫捏着下巴想了想,指了指钢琴道:“暂时不知道村里有没有会乐器懂乐谱的,只能做好最坏打算。没有的话就清唱。但是怎么把控好节奏,还是想借这钢琴用一用,没有什么乐器比用这个训练更好了。问题是……” “钢琴还没修好。”许灼道:“我想想办法吧,会尽快弄好,但真正问题是什么呢——谁会弹钢琴?” “我啊!我!”戚苦玫有些激动地毛遂自荐。 “你什么时候会的?”许灼一阵疑惑。 戚苦玫看着许灼的眼睛,背着手,脚尖踢了踢地面,慢悠悠地说道:“若谷姐在的时候,带着我来这里敲钢琴。这个东西若谷姐折腾过,大概的音有了,但是没音准。不嫌弃的话敲还是能敲的,就是……没啥大用。” “钢琴我来修。”许灼坐在桌上,抬头看着她。 她站着,朝下看着许灼。 阳光投入了琴房侧朝阳的巨大落地窗,散光照着两人的脸和眼。 一阵四目相对。 戚苦玫在许灼眼睛中找着什么,终究失望了。 “你……还有别的事吗?”许灼问道。 戚苦玫憋了一下道:“阿桃哥……村里都在说……” “说什么。” “说你喜欢岁数大的女人,年纪越大的越好。” “咳咳咳……”许灼摆摆手道:“无稽之谈,不用理会,我不是那样的人,这种事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不是我说的,是……阿姨大妈们都在说……” “没的事,我的爱好很正常。” 戚苦玫微微松了口气,许灼起身,带着她往外走。 到了村委电话室,排队打了个电话,直接接通到了杨澄禄这。 他记得杨澄禄家老宅是有钢琴的,那应该知道钢琴维修师。 电话打完过去,说明情况后,杨澄禄一开始说没有。 原来他家的那款高级钢琴也是摆设,里面的琴弦都是松的。 不过快结束时,他又说知道这人,立马帮忙联系。 许灼这里要得急,那边也没有怠慢,当天下午人就找过来了。 那个老师傅看完后,说这东西保存完好,半天就能整完。 许灼又问了问他屋子里其余的乐器能不能修。 老师傅说能修。 许灼说可以加钱,让他全部修好。 老师傅说修不是问题,但是这些弦乐器平时又不用,修好了没必要收紧,和钢琴一样去校准琴弦,不然回头时间放长了仍旧要松弛。 许灼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就让他来弄了。 这事儿要两天时间,从当天下午一直忙到后天早上。 他也没有时间在这,安排好后就带着翟立森乘火车去江阳县的造船厂了。 临走前他好好叮嘱了一下戚苦玫,帮他看家。 戚苦玫心里头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在把文化部的文艺工作安排好后,许灼甩手去忙自己的事了。 “北平的两套房子……” 一想到便宜老丈人给他搞了这种东西,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虽然这些房子如今是便宜,可放到几十年后那真是有钱都买不到。 关键是,这两套房子不是挂在许若谷名下的,而是他的名头。 这……怎么说呢,忽然觉得好像还是便宜老丈人好点。 至少比相处了那么久说走就走的许若谷强很多。 都说许若谷下放是个人原因,从许若谷嘴里听来的却好像是家里问题,但目前对比来看,归根到底似乎…… 可许若谷也没必要对他撒谎啊。 不愿说就不说,撒谎又有什么好处呢,她也不是会撒谎的性格。 但这个人个性很强,主观臆断倒是真的。 接下来大半天的时间,他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有事也是旁边村委专门派人来十七号联络他。 那个给他准备好的办公室,基本跟不要钱似的没两样。 关于《斩仙》的进度他得加快了,回头得还得处理《海城旧事》,这样才能节省下时间来把《酒破苍穹》给做精些。 现在《酒破苍穹》看起来挺有潜力的,但和《海城旧事》比,粗糙。 午后的阳光温暖,但是一点都不柔和,还有点“刺”。 正是舒适中,带着点“刺”,才能让人聚精会神到创作与工作之中。 这个书房的作用,也在此发挥了出来。 他就在书房安安静静地写东西,一下子忘了时间。 经过茅淳珊一个凌晨的伺候,他只觉压抑去了许多,状态好了不少。 明天就要去江阳县了,有些事得提前安排,时间不能浪费。 忽然,一阵香味飘了过来。 抬头时,惊讶地发现有人进来了。 是茅淳珊。 她穿着白衬衫和青色裤子,头发又简短了不少,只到耳根后。 衬衫袖口挽着,看起来很是干练。 但整体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茅淳珊进来时,端着个红色六角木头食盒。 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她看着盯着自己的许灼道:“怎么,不认识了?” “你怎么去理发了?真跟变了个人似的。” “其实我在家里的时候,一直都不喜欢长发,还是来了这里没什么条件,头发不知不觉留长了,打扮得清爽点不好吗?” “好,当然是好的,看着有领导的样子了,就是还缺块表。” “你这有票吗?回头帮我买一只。” 茅淳珊看了看许灼手腕上的表道:“这倒是好东西……你明天不是要出去吗,上火车前把这些贵重东西都给摘了,带点零钱,其余别整了。火车上扒手可不少,毕竟这年头能乘火车的,多少都有点钱。” 说着,她从后面压过来,搂住许灼的脖子。 嘴唇轻轻咬着耳朵,舌尖挑了挑耳垂。 许灼转头抓着她脸吻住,小声道:“想干什么?” “你说呢?”茅淳珊热烈回应着,一把解开他裤子。 外面又有新的店铺开业了,放起了百子炮。 放完鞭炮,店家拿着开桶朝门前泼水,一阵冲刷。 这叫洒水相迎。 片刻,许灼坐下来吃着饭。 茅淳珊湿着的头发黏成一缕,正拿着拖把在拖地,还白了许灼一眼。 “淳珊,要不去洗个澡,裤底子都糊了。” “不去。” “你不难受吗?” “你不是想让我早点怀上嘛。” “洗了吧。” “这里没内裤……” “你暂时穿我的,回头放几条在这里,快去吧,不然下午上班人家老妇女一闻,说你身上一股子石楠花味道,准没干啥好事。” “你怎么这么懂呢~嗯~” 茅淳珊走过来,揉了揉许灼脑袋。 又嫌不够,将他抱在胸口狠狠揉着。 她是带着食盒吃饱喝足离开的。 许灼则睡了半个小时,起来继续干活。 “对了,还得设计那个什么奖来着……” 他差点忘了这事, 仔细想了下,做了下漫画的简单分类后便设置了奖项。 关键不在于奖项,而在于奖状要怎么弄。 他的想法一直都是奖状和奖品直接结合。 …… 第728章 真把女婿当做儿 这一点,许延光那里态度也很开明,完全是支持的。 笔墨纸砚这个创意已经用过了,再放入漫画这儿不太好。 想着想着,他目光忽然落在自己手表上。 这只手表是华铭东给他的欧米伽手表。 “手表……” 有了,就手表。 从金银铜三个奖项,分别设计几款手表。 主要就是表盘,指针,外环进行设计就行。 机芯就不作考虑了。 虽然漫画分类,也就科幻,经典,批判,传统四大类。 四大名着系列的,还有原来有原着的改成漫画的,都属于经典。 但是像那些原创类型的漫画,不属于科幻的,全列入传统。 四个系列,每个都要设计代表金银铜三个级别奖项的手表。 三四十二,就是十二款。 另外总项前三名要分别设置三枚,加起来就是十五款。 这个量不小。 其中科幻与经典两个大类的手表设计还容易一些。 批判和传统的,暂时没什么灵感。 最难的还是总项的三块表,这个只能从记忆里找灵感。 因为对这块儿钟表史不了解,他也不敢直接抄。 万一正好抄到原作者脸上,这不是自寻难堪嘛。 稍微改一改,回头还能说致敬原创,反正类似不要脸的事也比比皆是。 他这条穿越狗有着穿越优势的,就是后世经验,难道看着不用? 北平,文化部办公室,许延光打完了电话,拔出钢笔在本子上圈圈画画,将要做的工作一条条勾掉,门突然被敲响。 喊过了“请进”,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部门副部长。 “延光同志,我听说你把这次上头临时决定增加的漫画奖奖状设计给包了出去,不知道你找的是哪一位设计大师啊?” 许延光笑了笑道:“就是小说和影视剧奖项奖状设计者,有什么不妥吗?” “延光同志,要说这种事本来也轮不到我说话……” “没事,都是同志,想说就说,有一说一,实事求是,这里没有大帽子。” “好,那我……直说了。” “但说无妨。” “你我都知道,这种事是自六九年以来至今第一次,专门这对民间小说故事,上头经过好几轮开会,最终决定设立的这个奖,背后意义多重要我们都知道。这事,上面那几位都是亲自过问,亲自看了策划,亲自改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直接选个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来做这个,是不是太儿戏了?” “儿戏?这怎么说?” “这次奖状上,会由上面领导亲自题字,这是对全国的一种信号。设计这些奖状的人,不说多了,至少名垂青史。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前面的事既然已经定下,那我也不说了,可这次关于漫画创作呢?还是请一个既非是设计专业出身,又无成名作品,甚至没有设计经验的民间设计师来,这像话吗?让一个这样……不是设计师的设计师的作品,回头打上上面几位题字,这是不是过了?” 许延光眉头蹙着,听了这话,原本不错的心情立马坍了。 他正要发火,可脑海忽然有些恍惚。 隐约间,好像看到了对面座位上的人是阿桃。 沉默了一下,他笑了。 “我觉得你这话态度有些问题,思想也不端正,很危险呐。” 副部长一甩手:“许部长,你不用吓唬我,刚刚说好了这里没大帽子的,怎么,又想告诉我犯了那些错误吗?” 许延光低头,笑着吸了一口气,摇摇头。 他平静说道:“按照你的话,既然有上面几位,那肯定有下面几位,上面的不能给下面的题字,这样过了,就像是皇帝要给有功名的人题字,结果我来选个百姓的答卷来呈交,有轻视工作,轻视皇帝的意思。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没有,你别给我扣帽子。”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上面的不能给下面的题字?” “不是……不……我、我的意思是,这种事至少得让专业设计师来,民间的功底差,也不懂里面门道,领导交代的事做不好,回头……” “谢谢你的关心,我明白了。唉,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嘛。我还以为你想要挑起阶级对立呢。咱们是人民的干部,可不是百姓的领导。这言论开放的信号,是给你,还是给我?是给全华夏,是给全华夏的人民。那么,你觉得,人民的事人民做主怎么样?还是说……你有更好的设计师推荐?” 副部长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道:“我倒是没有,不过,这个消息不知谁透露出去,很多专业设计师攀着门道上来,也想一展才华,许部长,您看看这个机会能不能给。” “都是人民,都是同志,公平竞争嘛。” 许延光的确是凭着家里这层关系,才能在仕途上这么顺利。 但他绝不是靠着关系走到今天这地位的。 这些人的心思,他又哪里不懂。 下了班后回到家,就在京城三环胡同里,进了门洗洗手。 闻星已经回来了,还在烧饭,就是许兮着还没下课。 他一屁股坐在屋子里展开的折叠摇摇椅上,档位直接调到了最高,整个人一下就和地面水平了起来,身心异常舒适。 “瞧你虚的样子,没在外面搞坏事吧?” 闻星从厨房凑出来一瞧,哼笑了一声。 许延光直接把今天的事说了。 闻星一听皱起了眉头道:“这些人怎么跟狗一样,前面这两个奖要做奖状的时候,不是开了会嘛?问谁想试试,找人也好,不都怕摊上事,没一个人愿意嘛。现在好了,跟那啥似的,抢着脑袋想露光。” “你现在明白阿桃说那些话了吧?” “不明白的是你,阿桃哪里有什么话,他说的话的意思,不就是伟人那一套么,包括学历什么的。这就是典型的学历资本主义。不说这个了,你赶快打个电话给阿桃,给他提提神,这次一定要好好搞,打这些人的脸。真——是的,也是绝了。看到机会,就想把儿子女儿塞过来沾沾光,镀镀金。感情真得把这些人扔在乡下才好,回来干嘛,一群蛀虫。” “留点口德,人家也想找机会朝上走一走,又不是坏人……” “你这种人啊,唉……阿桃说的还不够嘛?哪里有什么好人坏人?你忘了阿桃上次就问过你的,是不是全天下资本主义都是坏人,全天下咱们这边的都是好人?别非黑即白的,这些人这么搞,就是在破坏道德层面秩序。想想看国党时期,和旧社会有啥区别,干啥事都是攀亲戚,有本事的出身低,一辈子出不了头。你是农民的儿子,我也是农民的女儿,可不能和这群人走一块儿去。” “是是是是是……”许延光被说得头大。 “是你还不快去给阿桃提个醒?” “不用,阿桃对待这些事态度从来不差,他要不想好,这事也就不会接了,咱们不要给他堆负担了。你不知道吧,天授村改制了。” “什么?!”闻星声音陡然提高数分,立马把厨房门拉开,她拿着冒烟的铲子穿着围兜,瞪大眼睛道:“改制?改什么制?不怕出事?!” “这事是那位默许的。” “我说你不拦着?一个女婿半个儿……” “你别急。”许延光道:“首先阿桃改制这件事,原则很明确,是在过集体公有制的基础上改的,包括包产到户,也给改了回去。虽然改回去,但又不是和过去一样。各方面和资本没关系,从理论上来说非常可行。要不然,那位怎么会同意这种事,并且还下了命令,给天授村开绿灯?现在高层都在看着这块儿接下来的发展情况。如果这里可行,确实不错,那么改开整体也会变一变。有些事,原本是大势所趋了,可被阿桃这么一整,估计得推后一两年。” “不是,这个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阿桃在天授村推行集体公有制但模块化管理,重点就在于这个模块化管理,目前好像特别不错,旁边有个村子,听到这事后也主动改制,然后和天授村合并了,所有产业也合并,集中化管理——” 许延光把什么是“模块化管理”说了一遍后,闻星都再次吃惊不已。 这是一个小孩能想到的? 上层那么多人,加起来也没想到这种制度吧。 “你别愣着了,快烧糊了……” “蒸的是阿桃给的香草腊青鱼,没有糊底这种事,你就说……以你的经验告诉我,这种事成功几率有多大?” “你这话问得特别不对,我得纠正你。成功都是以目的为标准的,这种改制的目的,和咱们现在制度上的目的不同,不能进行对比较量。现在国家的民生战略,还没定好,目前也只略微有点眉目。阿桃的制度,旨在‘乡村振兴’,想要完成这个目标,就得‘农村现代化’。” “什么是‘现代化’?” “不是‘现代化’,是‘农村现代化’。” “有区别?” …… 第729章 我听你的就是 “现代化,什么是现代?就是跟上科技的步伐。你看国外,家家户户有干净敞亮的房子,地面有瓷砖和木板,有电话,电视机,收音机,吃饭有电器蒸煮,夏天有冰箱,冷热有空调,洗衣服有洗衣机。烧菜什么不用柴火,不用煤球,用的是天然气。现代化,就是‘电气化’。出了门的路,不说都是柏油路,至少是水泥路,宽敞整洁。这就和农村里土灶烧饭,联系人靠着信件电话要跑很远,生病了医药跟不上,医院很远,医生医术也不行,出门遇到下雨天更是一脚深一脚浅,到了梅雨季节到处发霉出霉哄气。农村里流行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就是病从口入的病源,不讲卫生,也是条件限制的无奈。现代化就是全面跟上时代的步伐,但农村现代化不能这样……” 农村有农村的硬性条件,比如说——种地。 农村本质才是华夏的本质,以及华夏如今的本质。 种田和上工——工农,但农要在工前,真正工农还是城市。 可城市有工无农,甚至不是工农,是商工,商前工后。 那么农村要怎么实现现代化? 首先种很多地,比如几十亩,上百亩,甚至全村的地给农业生产组的十几个人、几十个人来就行了,这些人开着大型的耕田机,播种机,撒化肥,收割,撒农药,排水或灌水。 剩下的人呢,参与工、商与手工业。 路要建设得方便,房子要建设得干净,不要再搞那种露天开缸。 平时还好,取大粪稀释粪水浇灌菜地,或者下雨天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能飘香,这不是味道的可怕,一旦出现“痢疾”,那简直是噩梦。 这就要做到集中化管理,或者家家户户有窖池与坐便器的组合。 还有冬天洗澡不方便,喝热水还得烧煤炉,为什么不能直接用电能转换为热能呢,这就是问题了,就得研发相关的器具或工具。 把农村卫生建设好了,路通畅了,人生活方便了,这不比大城市好? 大城市有的也无非是人口堆积所形成的商业繁华。 可这种繁华的根本就是资本。 重点建设乡村,恰恰是与城市化反过来。 过度城市化是没有好处的。 让科技服务于乡下的农业工业与卫生,方便生活与沟通,这就是农村现代化,且不能与城市那样到处建设高楼大厦。 “阿桃那里和全大伯已经制定了三年计划。” “三年实现一个阶段性目标。” “他把最终结果分成了一个十年。” “顺利的话,九年时间,就能让天授那里人人住阿桃家那样的房子。” “那位看了全大伯递交的详细方案副本后,觉得非常可行。” 闻星听得直皱眉头,揉了揉肚子叹息道:“不争气,生不出阿桃这样的孩子,哪怕有人家一半也行啊,唉……” “得了得了得了,我就是告诉你,这些小事影响不到阿桃。这些人还在钻营小心思动歪脑筋打小主意耍牛毛聪明,阿桃就已经和那位书信过了好几次。那位觉得他的性子和陈大将倒是很像,巧的是陈大将也担任过江南省委书记。不过我觉得不太像,阿桃其实还是挺稳健的。” 夫妻两个聊了会儿,在女儿回家时便开饭不再说这事。 北平的天空,月亮明澈,月光照耀四合院里的一家人,也照耀十七号。 由于明天赶早就要出发,中午又朝黑暗倾泻子弹,虽然下午睡了会儿,可整个人吃过晚饭便困得不行。 散散步,消消食,好不容易解乏,他便又投入到写作中去了。 傍晚的时候,茅淳珊又来了。 一方面是拿了一把内衣塞到许灼卧室衣橱抽屉里,另一方面是给他送吃的,最后就是跟他说一说正事。 可偏偏许灼闹了误会,又拽着她去做数学题,弄得茅淳珊还得打热水来擦席子。 不过完事后她还用枕头垫在屁股底下,抬脚抵着墙好一会儿。 说是可以快点怀上。 处理完了近乎摩擦出包浆的席子,茅淳珊躺着不能动,可许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手还是不安分。 她也来了脾气,啥也不说,埋头干活。 “跟你说正事,你别再那啥了,再那啥我治你……”茅淳珊坐在许灼身上嗔道:“月经裤的事,这两天已经弄出来了。” “这么快?”许灼都愣住了:“你们办事效率这么高的吗?” 茅淳珊哼了声道:“小瞧妇女同志了不是?妇女主任可比你有激情得多,半天时间便带着人测量完了天授和乔庄所有女同志。又熬了个夜,把所有尺码统计了出来。隔天早上便做出了一份表格。我拿着表格,又跟着你说的,做了柱状图,饼图,曲线图。从饼图一眼就能看出,哪个尺码是主产。曲线图可以看出年龄与尺码的关系,也能看出腰围和尺码的关系。乔庄这边的人一听说,都纷纷跟工厂说了,布厂那里没有尼龙料,但半天时间就从城里别处拿来了。今天下午,制衣厂这里做了一批出来,发给了名单上的部分女同志试试,反馈很不错。接下来最主要的问题来了——这个东西怎么推出去,又要怎么定价。” 有乔庄这条关系,获取各种布料或者自己做花色,就是方便。 人家干活干事的效率,比天授村人要高不知多少。 许灼问道:“中码的用料怎么样?” “两双尼龙袜的用料。” 一双尼龙袜市面价最低五分,支数高的或者材料好的可以达到三毛钱,但这也仅限于本地市场,外地的不清楚。 至于内裤,那价格可不便宜,一条都要几块钱。 一阵思考后,许灼给了个价格——三毛八。 材料价可以算三双尼龙袜,那就是一毛五。 可这里面还有人工,运输,时间成本。 即便如此,三毛八一条也是便宜到了令人发指。 一斤肉多少钱?七八毛。 半斤肉价不到就能买了。 茅淳珊听完便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许灼抓住她手道:“你不问问为什么?” 茅淳珊看着他笑道:“你不是要娶我嘛,你当我老公,我听你的就是了,你肯定有你的想法,我问那么多为什么不是给你添堵嘛。” “哎呦你真是……”许灼狠狠亲了她一口道:“你不问妇女主任也会问,乔庄也会问,商店也会问。你就说,三毛八一条,一块钱三条。这种东西没有太多技术难度,一旦传开很容易被仿制。事情迫在眉睫,该发的得发。想要不被仿制,咱们就只能压低价格,快速占据市场。这样人家国营企业想干这个跟我们抢钱,那我们提前占据市场,话语权就在我们手里。” “原来是这样……”茅淳珊眼前一亮。 没想到许灼是在为以后铺路,这想的实在超前。 没错,这种东西太过于简单,就这么弄的话,国营厂一仿制,那就完了。 人家财大气粗,你去拼价格,这不是以卵击石嘛。 不如提前占据市场,打出一些名头,占据主动权,到时候可以硬碰硬,这样公平较量,天授村还是不怕的。 和许灼相处时间长了,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她就懂了。 解决完了事,她也离开了十七号,继续去忙活了。 许灼搓了搓脸,起来继续作钟表设计,回头还得把原图给戚苦玫,让她帮忙填色,作出效果图,这样才能省去很多沟通成本。 八点钟左右,戚苦玫没来,许灼脑子昏沉没多想。 以为她不来,就直接倒床上眯一会儿。 他却是忘了戚苦玫今天接了任务,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召集人手,安排两个小品和一首歌的训练,在将广播室工作交代出去后,剩下时间全扑在这上面,一忙就忙得昏了头,完全是一团糟。 一直到八点,戚苦玫还在折腾。 总算是到了八点半左右,方才有点像样。 布置任务之前,他一直以为最难的是这两个小品的演绎,可正式做任务之后才发现,把整个《精忠报国》的合唱团给弄好才真费劲。 还好这首歌谁都能唱。 要不然合唱团组建不出高音部,真就上不了台面了。 召集人,主要也是各厂员工,村委干部两组。 这人里有乔庄的,也有天授的,反正眼下都是一家人。 八点半,一群人总算是有了点样子。 到九点钟左右她检查完工作,连忙离开村委,带着本子跑到十七号。 书房没人,卧室有点灯光。 她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拧开门锁。 就见卧室床头灯昏黄,许灼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睡着。 简单的毯子盖着肚子,电风扇呼呼吹着。 戚苦玫走上前想喊醒许灼,可是看到他睡熟模样,心里忽然间,好像什么东西解开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拨开蚊帐伸手去摸了摸许灼面孔。 迷迷糊糊中,许灼感受着这细腻柔软的手,下意识抓起来。 他没想过进入屋子还能摸他的……除了茅淳珊还能有谁。 …… 第730章 姐妹们,价格已经被许某我打下来了 先前倒是和茅淳珊说过,他明天要去江阳县的事。 茅淳珊这个时间来,该不会还想要吧? 女人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想到这许灼抓住这手,眼睛都不带睁地将其一扯,拉到身上抱着,上下摸索着,找到缝隙后,手也直接伸了进去。 戚苦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连忙推开。 许灼听到这声音也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 在看到是戚苦玫后,整个人愕然当场。 “苦玫啊……” 怎么是你——这话是不能说的。 人家反应过来会问,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那这要怎么回? “我睡糊涂了……你……” 戚苦玫连忙道:“我、我只是过来叫醒你、我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人尴尬暂时得以缓解,许灼也松了口气。 戚苦玫快速出去,到了外面是一路捂着屁股进书房的。 今夜两人之间安静了许多,没有往日里讲解那么频繁。 她写的东西,许灼拿来直接修了,修完给过去。 就这么到了十一点左右,戚苦玫才起身告别离开。 许灼也快速对内容收官,做好续写节点,洗漱继续睡觉。 隔天早上,五点半左右起来,便是一阵洗漱,检查东西带包出门。 到楼下时,惊讶发现戚苦玫来了。 “你来得真早,这是……” 他看到戚苦玫手上抱着的铝饭盒。 这饭盒和筷子用橡皮筋箍着,外面还裹着网兜。 “那个……阿桃哥,你不是今天要出远门嘛……我想着路上饭菜应该又贵又不好吃……还是做一点你路上备着吧……我、我先走了,翟师傅在门口。” 戚苦玫结结巴巴地放下饭盒就离开了。 许灼本来想给她道个歉的,借口准备得很充分。 结果这姑娘不给机会。 拿起饭盒瞧了瞧,还是去会客室另外找个皮拎包带着。 他是很讨厌出远门,并且更讨厌出远门还带一堆东西的人。 但没办法,这饭盒还热着。 五点半起来,到楼下六点钟,戚苦玫在这里等着,她人至少是五点钟起来的,或者更早,看样子饭菜是去食堂做的。 总不能辜负人家心意吧? 到了门外,就瞧见翟立森今天换了身衣服。 往日里是青蓝色裤子,青蓝色上衣,青蓝色帽子,外加一双草绿色胶底鞋,今天换了一身灰色中山装,帽子也换成了灰色。 他看上去就没那么多负担。 翟立森蹲在门口抽烟,听到动静起了身,踩灭烟头。 想了想,把踩扁的烟头拿起来,扔到了隔壁村委广场上。 “许书记,那丫头给你的饭拿着了?”他笑呵呵道。 许灼拍了拍拎包道:“都在这里。” “我五点多钟在这的,来之前门就开着了,还以为遭了贼,进来一看,原来是这丫头,诶唷,吓了一跳……” “别一跳二跳了,咱们还是去乘公交吧。” 两人原地合计,检查了一下要带的。 确定一个都不差后,这才出发。 这年头有些东西忘了带了,那成本可是非一般大的。 出门直接走到庄田路口,这里就是一个站。 这么早,已经有不少人了。 许灼和翟立森挤入了车厢交了钱,车子便出发了。 除了他们两个和售票员外,其余都是大妈。 看到两人,尤其是看到许灼,便一个劲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都是自来熟,没有一个认生的。 “你们这么早起来,是去镇上买菜吗?”许灼打着哈欠问道。 昨天一天下来戳了三次。 每次都要把茅淳珊屁股蛋子凿开似的。 三次下来他也累得不轻。 虽然年轻人恢复能力强吧,可睡眠不足加上各种事要忙,也就没那么多精神了,整个人都困顿不堪。 “买啥菜啊,镇上有什么好东西,我们是去走亲戚。” “是啊,前些天我女婿那里说什么东西没有,让我帮忙带下。” “这不,咱们双桥菜市场的东西,又多又便宜。” 双桥菜市场里面肉蛋奶各种菜蔬副食品的品类,早就超过了镇菜市场,水产都很丰富,甚至比城市里大部分菜市场内容都丰富。 相较之下,比起去城里,来双桥菜市场更加实惠方便。 尤其是鸡蛋什么的,不用票,必须得提前抢。 这也是目前养殖场里头百分之七十鸡瘟得到有效治疗后的结果。 随着改制开始,很多人家就自愿把鸡鸭鹅之类的送到养殖场里来了。 他们能够得到的实惠,就是本村人不用票买平价鸡蛋。 其余地方的人需要用票。 一开始是不用票,只是价格相对来说要贵很多。 但很快就发现,有些人借着亲戚名义倒买倒卖。 许灼恢复用票的同时,还给村里人下了鸡蛋限制。 在全为民提议下,跟城里人一样,给村里人发票本。 每家每户有相当宽裕的额度,每个月的额度用完了就没了。 至于你们要不要接济亲戚,那是你们的事。 就这么一手,才把整个市场的乱象给稳定住了。 被许灼一直嫌弃的计划经济,在这一刻成了秩序的神。 如果没有这么一手,他有菜篮子工程提供帮助,都根本干不了长远。 “许书记,那个月经裤到时候能不能价格便宜点啊。”老妇女说起这个脸不红心不跳,都把翟立森给整不会了,她拉着许灼道:“我那孙女和外孙女都快来月事了,她们年纪小不懂,难免弄得一塌糊涂的,便宜的话就能多买点备着。那裤子我看着挺好的,兜得也舒服,平时穿穿都行。” “你们放心,现在价格已经被我打下来了,三毛八一条。” “哇!!!”老妇女们的惊讶声,差点把车顶棚都给掀开。 谁都没想到这么便宜。 可还不止。 “三毛八一条,一块钱三条,不用布票。五块钱二十条,十块钱五十条。买得越多越便宜。这事儿也主要是为了方便广大妇女。” “哇!!!”车顶棚又炸了一次。 翟立森默不作声,看着许灼眼神怪异。 暗道你这娃子,怎么和女人聊这事这么自然呢。 也不害臊。 你知道啥是“兜”得舒服么? 其实目前也就村里妇女知道这东西是许灼发明的。 因为涉及到女性隐私,这事很多老妇女的丈夫们都不知道。 从天授到百湾镇的路并不长,也就那么几公里。 军马骡公交车路上开得噼里啪啦,胜在人多能压车,还算稳当。 不过那声音之大,着实把马骡给吓着了一些。 一路上经过各个村的站点也都有停下。 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许灼和翟立森到了镇上火车站这一站直接下车,走了进去买票。 这事儿翟立森来做,他就在旁边看着。 在这年头的这辈子头一次出远门,啥事也不懂,那就好好看,好好学。 买了票后还得去候车室坐会儿。 四下张望了下,发现这年头买票乘车的人也不算多。 也可能是来得太早的缘故。 倒是的确可以看到站里有些人吊儿郎当的,不似正常人。 不过就在他张望时,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人忽然走来搭话。 “你好,这位同志,你……你是不是叫许灼?” 许灼沉默了下疑惑道:“你是……”想了想:“你是郭昆徒弟?” “师叔!”这人一听立马眼睛亮了起来,连忙握手。 许灼有些愕然也有些茫然,他道:“那啥,你也来乘车?” “不是不是,上次你的话转达给师父后,师父就把一部分人派出来作了安排。这些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组成了地方联防,抓小偷小摸和闹事的,另一部分就是在这火车站里,协助负责抓逃票和扒手骗子。” “收获怎么样?” 一说这个,这人便来了劲,连忙滔滔不绝起来。 许灼一听,这些天本地车站被治理得服服帖帖,乘车人都夸这里治安好,不禁对郭昆另眼相看起来。 这个二哥不光听劝,还真有能力。 这些原本不成器的混子,现在竟然真就一个个上道了。 只是细问之下也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本地只是和郭昆达成了合作,并没有支付给他钱。 这些人有工资,自然都是郭昆拿出的钱。 “可以的,好好干,这就成了人民的好同志,走出去也是天大地大你最大,一身正气浑不怕,可以抬头挺胸了。” “这还得亏了师叔指点……”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军装戴着帽子的火车站站务走了过来,询问情况。 这人和站务贴着耳朵说了几句。 站务立刻神色一凛,对许灼敬了一个礼,伸出手来握手。 “原来是许灼同志,幸会幸会,你是在等车吗?” “是啊,出个差。” “去哪儿?” “江阳县。” “班车还要半个小时呢,去那边休息室吧。” 出门在外,有头有脸有熟人就是好。 人家还在冷硬长凳连排的大厅等,许灼和翟立森已经去了那边专门给重要客人用的小房间了,这里干净卫生,有糖有瓜子薯片有热水。 这时他目光一瞥,看到了桌上放着的牛皮纸包。 不禁拿起来看,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 第731章 不想被偷反弄巧成拙 拿起来时才发现上面两个红色大字,原来这玩意儿是个面包。 这年头制塑业最发达的是宝岛和小日子。 国内有,但不发达,且也不赞成。 这年头大部分塑料袋都是那种粗厚的大袋子,跟蛇皮袋一样。 许灼这里用的,一个是供销社有售卖,另一个是从包装印刷厂买的。 其他人那里用的很多都是纸袋,牛皮纸袋。 说是牛皮纸,只是看上去像牛皮,本质是桑皮纸。 这里怎么会有面包的? 拿起来看,目光落到后面印着的生产厂家和制造厂家。 这个制造厂家,就是包装印刷厂。 生产厂家指的是面包的生产商。 细一看,不禁愕然。 “许灼同志,不妨吃下这面包吧,和咱们的馒头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灼放下面包,看着这个站务道:“咱们镇上有面包厂?” “有哇,面包厂是肯定有的。如果一个地方没有面包厂,也不会从别处把面包进过来。毕竟这东西保质期有限,不能放太久。运输也需要花费钱和时间。咱们镇可不穷,吃得起面包的人也不少。” 翟立森拿起来看了看道:“这不就是把蒸馒头变成烤馒头嘛。” “那可不一样,馒头没有这个甜。这是外国人发明的,外国人就爱吃甜食。所以这个面包要放糖,价格也就贵了。” 许灼放下面包道:“有一点你们说得都没错,这是外国人的主食。其实外国人日常吃这东西,原版也是不放糖的。” 站务疑惑道:“这东西烤出来的,这么干不放糖,能吃得下吗?” 翟立森也点点头:“我吃过,最近猴崽子们买了不少孝敬的,确实不放糖不行,就算放糖我也得就着茶水吃。” “那你们怎么不想想,外国人白口吃咱们馒头也吃不习惯呢。” 一听许灼这话就乐了,站务道:“别说外国人,咱们国人在没特定情况下,也不会空口干啃馒头吧?少说也得就着点咸菜酱菜,汤汤水水。” 许灼看着他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干面包也是这么吃的?” “这……”站务愣了愣,还真有这种可能,他好像听说过,外国人吃面包喜欢抹黄油,加个鸡蛋番茄片什么的,毛子喜欢加酸黄瓜。 翟立森看着许灼道:“不能吧,那这面包是甜的,多腻歪啊。” 许灼笑着道:“面包有很多种,当主食的面包,诸如法棍大列巴之类的,还有些是咸面包,甜面包,夹心面包,这些能当甜点吃。就跟小笼包,红糖馒头之类。这个面包不是卖给老外的,是卖给国人吃尝个鲜的。国人也没几个把这当主餐天天啃,大多都当零食或者副食。单独吃,当然得把它单独弄出来。这个道理到哪里都一样,我就是疑惑,为啥咱们双桥菜市场没这个。” 翟立森疑惑道:“面包都往五村集镇供销社小店送的,咱们那不用啊。现在五村集镇供销社编制还没取消,具体怎么安排还没定。这后面牵扯到太多的供货关系,想要合并一时间也不可能……你不知道?” “这事不是我在处理,我也不想处理。”许灼摆了摆手。 讲两句话的工夫,点就快到了。 郭昆徒弟跑过来提醒,两人收拾一下与站务作别离开。 “回头得再在天授村开个面包作坊,暂时就生产主食类的面包吧,消费力不够,做得再好也没人买。” 进入车厢时要路过卫生间。 卫生间外面是倒热水的地方。 这热气加上尿骚味混合,便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味道。 充满了时代气息。 到了车上他坐下来,拿出本子记上一笔。 记完了,他愣了愣。 这是干什么呢,说好不主动管村里的事,又给自己找麻烦。 似乎这都成本能了。 不过开面包店的事,倒是回头可以和茅淳珊商量一下。 正好易城市繁华街段,开个面包店生意应该不错的。 买的座位是硬座,站着是不可能的,但也得拿个穷人标配。 这年头火车还是很不错的,车窗是方窗,可以上下打开。 翟立森说买软座,贼多,很容易被盯上。 出门在外装孙子安全点,总比装大爷被宰了强。 不过一张座位靠窗四个人,许灼和翟立森同坐,这老头买到了外面的,且偏偏要和许灼调换位置坐里面,就想靠窗看风景。 许灼本来也不想让的,可是得尊老爱幼啊。 让了一会儿后,他觉得幸亏让了。 窗外都是些啥啊,放眼过去除了田就是矮小的黑瓦白墙破屋子和电线杆,除此之外就是池塘河流与野地。 只有经过比较繁华的地方,才会看到高大一些的建筑群。 水泥路都没几条。 他没想到,才出门没多久,竟然开始怀念天授村那河那路了。 “许书记,还是村里好吧?”翟立森看着外面,忽然回过头来了这么一句:“到现在我就没见过比咱们村更好的了……” 不是,您老是从家具厂请过来的大神,特么也不是天授村人啊。 没记错的话,天授村在百湾镇最东边,您老是在百湾镇最西边吧? 还“咱们村”,谁跟你“咱们村”。 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人知。 天授村大富大贵,谁都是天授村亲戚了。 只是翟立森大小算个小实权干部,不算是外人。 说是天授村人倒也算。 想到这,许灼笑道:“翟师傅,有没有想过搬来天授村?” 翟立森哼了声道:“还得你?老子手续都在办了。” 许灼一阵愕然,难怪说“咱们村”。 就在这时,他眼角一瞥,看到了一个妇女挺着肚子在走廊中走过。 许灼眯眼看了看,旁边传来翟立森笑呵呵的声音:“不是吧许书记,知道你喜欢年纪大的,没想到这口也好?” “去去去,我是那样的人嘛……” “你不是,那你怎么不让座呢?” “我让不让座和我长相没半毛钱关系,你说是不是?” 翟立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一时间竟然被许灼给整不会了。 不过很快,就有一个女大学生给那怀孕妇女让座了。 女大学生则拿着包,去卫生间外的走廊处等着。 经过许灼的时候,还重重看了许灼一眼。 明明许灼先看到的,还在盯着,却没有尊老爱幼的意思。 这人看着好看,怎么人模狗样的,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许书记,你说说你,同是农村的,为啥就你脸皮这么白净?要这么白净招惹姑娘干嘛?是个姑娘都能多看你一眼。”翟立森看了又忍不住调侃:“我瞧着刚过去的那姑娘白嫩干净,在村委除了戚家姐妹,也没啥别的姑娘比得上了,要不要去搭讪一下啊,知道你不吃窝边草嘛。” 刚刚那个女大学生,看着只是像女大学生。 因为个头挺高的,一米六五左右呢。 这年头姑娘家普遍在一米六左右。 一米六五的和后世一米七差不多了,个头高自然给人年纪大的感觉。 不过这姑娘脸不光小,脸皮倒也挺稚嫩,应该十九左右。 许灼摸了摸脸道:“你别诽谤我啊,睁眼说瞎话,我皮肤又不白,整天跑东跑西,风吹日晒,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肤色不也跟你们一样嘛?” 肤色一样? 翟立森正想反驳,可看了看许灼胳膊和自己对比,发现许灼胳膊皮肤似乎比他还黑一点,至于脸,也是小麦色,确实不白。 看着好看,是因为这脸没皱纹,没有痘痘,没有油皮。 其余人的脸皮上一层,汗毛孔贼大,就跟烟囱似的。 这小子几乎看不到什么毛孔,整个脸皮细腻均匀,棱骨分明。 哦,感情是皮子好,骨相好,不是皮色好。 “那你也整天招蜂引蝶的……” “嘿,瞎怪人不是,你看我跟哪个姑娘多说过话没?” “呃……”翟立森一想,发现和许灼说过话的人本来也不多,其中女的相当还是妇女主任那样的年纪,不是当阿姨就是当奶奶的。 村上适龄的,也就戚家姐妹,万芸,许小暖,似乎也没别的了。 这么一算,平时和自己打过照面的女的,都是许灼的几十倍了。 这小子确实是干干净净的啊。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小子挺花心的呢?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检讨中。 检讨,是现在的火车,车虽然慢,很快就到下一站了。 正在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声音:“我的钱呢……” 很快,刚刚那个女大学生走出来,回到原座位寻找。 在她进来前一刻,那个孕妇起身朝着下一节车厢走去。 “抓小偷。” 许灼把两个包塞给翟立森,直接起身喊了句,朝着那个孕妇追去。 这一声喊,整个车厢都惊动了,很多人纷纷张望。 他还没走几步,忽然间一只脚伸入走廊。 虽然他打不过许若谷家任何人,但这么长时间训练以来,这点反应还是有的,直接蹬脚跳起,也是这跳起落下,让他快速穿过走廊,来到孕妇后面。 伸手一把抓住孕妇头发往后拽,将其直接摁到车座子上。 “啊!放开我!草你麻痹!”孕妇破口大骂,用着地道徽省话。 …… 第732章 你们这犯罪团伙已被我包围 许灼用力收了收头发将其摁着,大声道:“抓小偷。” 又喊了句,却没几个人站起来。 他有些焦急。 却见翟立森朝他使眼色,让他赶紧放手朝前跑。 还指了指那朝他走来的几人。 他目光落在了朝他走来的几人之一,那人起来的地方,正好是刚刚伸脚别他的那个,这么一想,这人也有问题。 紧接着他就看到,朝他走来的四个男人,个个眼神不对劲。 不是那种着急来帮忙抓小偷的。 一念至此,他抬手掐住孕妇咽喉,两根手指狠狠一扣气管。 孕妇翻白眼话都说不出。 “站住。”许灼道。 四人见状连忙停下脚步,眼神慌了。 其中一人上前连忙道:“同志……” 他开口同时,许灼一记撩阴脚踹出,这人当场脸色如死,捂着裤裆一句话都说不出跪在了地上,其余人见状不对,直接从口袋抄出弹簧刀刺过来。 许灼拉着孕妇当盾牌,朝前顶,这三个人连忙收手后退。 就在最前面一人后退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孕妇脖子旁伸出,抓住他耳朵。 他“诶呦”一声用刀上前割这手,可这手狠狠朝下一撕。 只听“啊”地一声惨叫,耳朵被活活撕下,血流如注。 这人捂着耳朵惨叫。 那只手将带血的耳朵朝前一丢,丢到仅剩两人之一身上。 那人下意识接过,吓得哆嗦。 与此同时,孕妇身子朝前一倾,加速倒向了他。 他连忙收起手上的刀子接住人。 一道身影从他身边划过,只见少年人闪到最后一人跟前。 这人反手持刀扎下。 少年抓住这只手,那人另一手又打来,但很快被捉住。 双手被捉,这人急得脑袋撞过来。 可还没撞过来,脚下一轻,整个人后仰倒地,摔在地上。 他手中刀子被拿走。 可还没完,许灼朝着他下巴补了一脚,转身又抓起接住孕妇的这个男人给了下巴一拳,两拳下去迷走神经被激活,这两人倒地晕晕乎乎。 女人站着,头发散乱,直勾勾看着。 车厢所有人看着,一时间议论纷纷。 不过,仍旧没有一个人出来是帮忙的。 “怀孕……谁碰谁倒霉……” 这样的言论不绝于耳。 “我、我我是孕妇……”女人看着冷着脸的少年强硬道。 话没说完,肚子上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那是一个被精心整容过的枕头。 形状是个贴合肚子的半球型。 许灼走过去,一把伸入女人胸口,不等女人大叫,她胸口两团东西也被掏了出来,这是戒指项链钞票毛票等东西,零零总总一大把。 大团结都好多张。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检查起自己有没有丢东西。 “你丢了多少钱,你的钱长什么样子?” 许灼一脚踢在女人肚子上,将她踹倒在地,脚踩在脖子上,问身后目瞪口呆的女大学生。 女大学生连忙道:“我、我丢了二十,都是新票子,有我名字。” “你叫什么。” “姜衫雪,羊女姜,衬衫的衫,飘雪的雪。” 许灼很快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大团结和五张两块的递过去。 这五张两块的,都是绿色车工票。 “许书记,咱们快走,这些人都是团伙作案……” 话没说完,两个男乘务带着一个乘警走了过来。 “这里什么情况。”乘警过来后,看了看一地鸡毛,紧皱眉头问道。 许灼直接把事情说了,这边女大学生姜衫雪也作了证。 周围地上还散着几把这些犯罪团的刀子。 问完,乘警道:“把你们票和证件拿出来给我看看。” 姜衫雪立马把证件拿了过去。 乘警打开,盯着看了足足一分钟,抬眼看许灼。 “你的呢。” 许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钱包递过去。 乘警伸手去接。 瞬间许灼抱起,双臂环住乘警脖子,后腿猛蹬,前腿屈膝撞去。 砰! 只一下,乘警直接双眼直勾勾的,嘴里流哈喇子倒地了。 姜衫雪看呆了,翟立森看呆了,两个乘务也看呆了,所有人都看呆了。 就在所有人都呆滞的时候,许灼再次暴起把两个乘务勾倒击晕。 “你、你干什么……”姜衫雪吓得连连后退。 许灼把从女贼身上拿出来的东西丢给翟立森,伸手去摸乘警。 很快,一些东西便被摸了出来,那是身份证和一张车票。 “一个中原省的人来江南这里当乘警,也不容易,为了干公务还得买车票。” 他把东西甩给了翟立森,又蹲下来在另外两个乘务身上摸了摸。 结果这两个乘务倒是有正经的证件的。 “特么的……”许灼看到这里真想把这些人丢出去。 这时候又来了两个女乘务。 看到这种情况后,立刻往回跑。 “你给我过来。”许灼对着其中一个女乘务低吼。 那个女乘务看着杀神一样的少年,白着脸慢慢走过来。 “这两个人你们认识吗?” 女乘务看着地上的两个男乘务点点头。 “这个呢。” 她看着指着的一身制服的乘警,摇摇头。 “你的同事是去通知列车长了吧?”许灼道:“你也赶紧去,就说易城市公务人员喊他过来,麻烦他给一个交……” 咔嚓! 突然,一道闪光打来。 他连忙看向方向,只见一个外国人端着相机正在拍摄。 “stop!”他脸色大变,对着那个外国人大喊一声,然后用熟练的英语警告这人,让他过来,不然他下不了列车。 那个外国人还“what”了一句。 许灼黑着脸直接告诉他别装,再不听话别说相机,把他人都给砸了。 这个外国人立马悻悻走了过来。 “待在这里,待会儿你该怎么拍就怎么拍。”许灼看着他道:“这辆车上遭了贼,现在我将这些贼打倒,还有人假冒警务人员与贼配合,现在我正让人把列车长叫过来,要一个说法。ok不ok?” “ok的,很ok,可为什么要威胁我?” “你作为一个外国人,在我们地盘上拍这种东西带回去,万一引起什么不好的舆论对我们就是很大的损失。” “可这是事实。” “你们国家就没坏人,全他妈是好人?你为什么不拍你们国家那些官僚呢,拍摄那些富人压榨欺负压迫穷人,看看那些官僚的腐败无能专欺软弱?所以你干不过他们,只能无能挥刀向更弱者?” 这老外被许灼比他姥姥家还熟练的家乡话,怼得哑口无言。 两人聊天的时候,两个女乘务员带着列车长已经过来了。 许灼直接上前与之交涉,说明整个过程后,又让所有人作证了一遍,最后指着这个外国人道:“这位国际友人先生,把一切都拍下来了,他也能为我作证,那么请列车长同志给我一个说法吧。” “火车上出了贼,这种事当然要严肃处理。”列车长说完后,看着逐渐阴沉下脸孔来的许灼道:“更严重的,这是团伙作案,里应外合,我们一定会自省,反省,给大众一个交代。只是一会儿,还请几位能配合我们下去调查一下。” 许灼问道:“是不是这位外国友人也要?” “那倒不用……” 许灼连忙对这个外国人点点头,一通旁人听不懂的鸟语。 说完后,这个外国人很正色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相机一顿咔咔拍。 出于人家国际身份,谁都不敢擅自暴力动手起纠纷。 可列车长又听不懂鸟语,不知道这个人在干什么,他脸色尴尬…… 许灼对他解释道:“列车长同志不要担心,这位只是记者,我已经把整个过程说清楚了,他只是拍照取证。”顿了顿,话锋忽然一转:“列车长同志,我想问你,为什么我要下车配合调查,请问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有这么多人证物证在,是你觉得我们是贼,还是……还有这些贼的同伙?” 说完,许灼又对这个老外一通叽里呱啦。 老外点点头,抬起相机咔嚓拍了下。 说完他继续看着列车长道:“您觉得呢。” 列车长沉默了好一下道:“这位同志,你看这样处理怎么样。车子已经停下,所有车门暂时不开,我们把这些赃物全都返还给失主。与此同时报警,联系站内真正的乘警,人家过来,把这些贼……还有这两个都带走。当然,我们也会自查,到时候乘务包括我,都会配合乘警审查。” 许灼转头,又对老外说了几句。 很快老外就对列车长竖起了大拇指,说了句很多人都懂的“good”。 “车上发生了这种事,您是不是得赔偿一下损失?花钱乘坐列车,国家请您来主持,现在却连乘客的财产和生命安全都没保证,这是原则性问题吧?今天这事发生在国人身上,万一弄不好改天就是这位外国友人先生呢。您知道的,外国人比较直,被偷了会立刻大喊大叫,您觉得会发生什么?” 列车长一下子汗都滴了下来。 真出了这种事,不一定国际纠纷,但他好日子肯定到了头。 “你说得对,那就按照同志你说的来进行处理。” “不是我说的,这是人民说的,我也是人民干部,人民在哪我在哪,人民看哪我看哪,还请希望列车长同志和我站一起。”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许灼自从第一次和人吵嘴架发现扣大帽子好用时,便上了瘾。 现在扣大帽子的艺术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 第733章 让我来欺负欺负老同志 以前是往别人身上扣,现在是看似往自己身上扣,实则扣在别人身上。 这种话车厢里那么多人都听得到,也都能听得明白,自然引起一片掌声。 外国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许灼说完后引起车内热烈反响,也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好事,于是赶紧拍了照。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就是车子耽误了足足半个小时。 列车长也给所有人都解释了一遍,该给予补偿的给予补偿。 除了列车长外,其余乘务人员都被卸走,重新换了一批上来。 至于这几个贼,男男女女全都被带走。 一同被带走的,还有车上剩余足足七八个蛰伏着的贼。 真实情况远比想象的更加糟糕。 “希望今天晚上,人民大众能在江报上看到这条新闻。” 列车长离开的时候,许灼还送给了他这一句话。 至于那个叫姜衫雪的姑娘,也在这短短几十分钟里和许灼快速交谈,先是一阵感谢,回头又对许灼充满好奇。 一方面,她很好奇许灼是怎么看出这女人有问题的。 另一方面,她很好奇许灼是哪里练的武功,制服这么多人的。 最后,她很好奇许灼的英语为什么这么溜。 “怀孕是从小肚子开始的,也就是子宫。” “不是从你大肠小肠十二指肠开始的,这里只有肠子。” “那个女人没办法把枕头做得这么下面还这么稳定,只能把枕头尽量做大,套个大衫,看起来很宽松。” “但位置还是太好。” “另外她坐下去的时候,衣服往腿中一贴,全都暴露了。” “最后就是她的脸色和腰。” “你见哪个女人挺着这么大一个肚子自己出门只捂着前面不扶着后面的?” “她的脸颊两腮菜色多过血色。” “肚子这么大,脸颊两边是有气血上浮的晕红的。” “你要干过重活就知道,身上负重这么大,脚下不可能轻。” “至少你怀孕着也得小心翼翼。” “她走来走去的,看着随意,其实是在找目标。” “所以注意力不在肚子上,自然脚步也有明显问题。” “这点车厢里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为什么就你个年轻人肯让座?” “别人真没良心吗?” 第一个问题解释完,姜衫雪脸有些红。 不是因为被批评。 而是想起了先前还因为没有让位,自己内心腹诽不已。 原来当时这人就在观察了。 “你是干什么的,警察吗,怎么对这个这么关注?” “我特么出差前有人告诉我,车上贼很多,有个人告诉我去徽省蚌埠十次被偷了八次,放在后腿跟袜子里都能被偷,一直在看谁是贼。” 这回答也让姜衫雪挺无语的。 但是真正无语的还是许灼。 他哪里能想到不光有贼,数量还这么多。 更令人发指的是…… 乘务里还有很多和贼勾结。 难怪这些人敢团伙作案。 至于这武功,怎么说呢,被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天天摁在地上摩擦,就是稍微练出了点反抗能力,算什么武功。 整个过程能够一打四,甚至一打七,还是利用走廊狭窄只能一打一,外加手上人质得来的威力。 不然开阔地带他徒手对刀子,一个照面估计就没了。 看到人家动刀子,他根本不敢下手轻。 加上又“疤哥”那件事前车之鉴,他知道第一时间把人打残了,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否则缠斗的话,对谁都不好。 缠斗的话,总得有人受伤啊。 他不想受伤,受伤的是谁呢? 至于为什么外语会这么流畅,这个就是他的金手指了,无可奉告。 姜衫雪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许灼没有回他。 那就是他的名字和住址。 倒是姜衫雪告诉他,自己是易城轻工的大三学生,目前跟着导师在实习。 “小气,我又不是坏人,你还怕我报复吗?” 姜衫雪气得跺了跺脚。 许灼指着她道:“我怕你爱上我……” “滚!”姜衫雪红着脸打断骂了句。 然后车开了,就是这么一下,两人便已错开。 回到车内,许灼找到了这个老外,勾勾手。 老外很识趣地把胶卷从相机里拿出来给了许灼。 许灼也不欺负他,给了他几张大团结。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不会出事吧?” 翟立森有些担忧,他倒是忘了和许灼说出门在外少惹事。 这小子就是个惹事精。 以前他是不知道的,可最近当木工厂老大,厂里那么多人都知道许灼以前在双桥巷是什么样,什么名气,干过哪些事。 这些事每一件他都觉得胆大妄为,头皮发麻。 可他不知道,这许灼不光有惹事的心,惹事的能力,还有惹事的拳头。 现在才知道…… 其实他更加不知道的是,自从上次跟邺京博弈后,他只觉一念天地宽,根本不需要怕事,真把事情做绝了,只要站在理这边,笔,就是核弹。 就比如今天这件事,如果今天江报真没登出,那他就直接找老客了。 顺便可以把新闻卖出,赚个情报费,报销这一趟路费。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是这个理,但也得看怎么做。 就比如说火车上这件事,如果他不做,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乘火车的人,都会胆战心惊不敢吱声,那到头来损害的还是人民的利益,国家的形象。 他说服自己,得用大帽子的名义。 这年头,大帽子性价比更高。 多用几次,掌握渠道,掌握规律,就等于控制了舆论。 几十年后炉火纯青的公关方式,用到这个时代,完全是降维打击。 当然,这事过后,列车长也给换了车厢。 不然这车厢里没办法待,一时之间都成了名人。 软座这里人少了很多,就是许灼没想到刚刚那个老外也在这里。 刚巧,他们还和老外坐在了一起。 本来他对这个老外不怎么感兴趣的,可当座位转过来后,不感兴趣也不行了,这个老外就开始和他稀里哗啦聊了起来。 他说他叫奥列弗·瓦尔多兰,简称“奥多兰”。 是一个正在“自由旅行”全世界,查看各地风土人情的作家。 “啥叫‘自由旅行’?”翟立森不解道。 许灼:“简称‘穷游’。” “他说他是作家,出过啥书没?” “别问这种话,你让脸皮薄的或者正在写的人怎么回答?说是作家,但凡有能力写本书都可以自称。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 目前许灼作为《斩仙》和《海城旧事》《酒破苍穹》三书作者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凡知道的,许灼都给他们开了无法拒绝的条件保密。 啥无法拒绝的条件? 别问。 问就是把名字写进书里好几遍,各种死法和凄惨。 奥多兰向许灼分享着一路旅游过来遭遇的各种人,各种事,这里面有各种各样不解的地方,只是因为华夏语言实在难学,他学的那点普通话和很多人还没法沟通,就算会些一点汉字,很多人竟然还看不懂。 他把这些分享给许灼听,想求解。 许灼自然为他一一解答,只是不希望他对华夏有什么误会。 “他好像问题很多啊。”翟立森都被这连珠炮似的英语搅得耳朵烦,又听不懂,忍不住发牢骚道:“该不会是个话痨吧?” “不是,人家在疑惑为什么咱们这么古老,可却一点都不先进。” 翟立森一听这话,脸上就起了怒意:“资本狗有什么好嚣张的……” 许灼正要开口,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飘了过来。 “这位同志,看问题不要太过片面和极端,资本有资本的坏,当然也有资本的好,就像一个坏人,他真的一无是处了吗?坏人也不是天生变坏的,关键还是在它的环境。人家文明和我们不一样,橘生淮北嘛。” 许灼和翟立森闻言转过头去,就见一个老头走了过来。 这老头拿着水杯,穿着西装裤和条纹白衬衫,戴着眼镜和手表。 相貌上,看起来很儒雅,不疾不徐的。 “那些天生坏种怎么解释?”翟立森不服道。 他的意思是,你承不承认有人就是天生坏的。 你要承认,那资本它是不是根子上就是烂的? 这老同志笑着道:“孩子生下来哪有好坏?好坏还不是环境给的嘛。你要说这个孩子天生就是坏命,这不就是说命运既定论嘛。命运的事,都是封建迷信,咱们干的就是‘革命’,可得科学看待,客观批判啊。” 翟立森说不过人家,嘴笨,很不服,踢了踢许灼。 许灼不动声色道:“既然没有命运,那革个屁。” “这……”老同志怎么都没想到这小伙子这么毒,一句话就把他堵死了,他想了想道:“命嘛,是有的,革命嘛,也是对的。但革命革命,咱们革的是封建,革的是迷信,封建是制度,迷信是思想,制度和思想在这几千年中,决定了咱们华夏的走向,华夏走向就是华夏命运,这总没错吧?” 许灼偷换概念也被打了回来。 或者说,对方巧妙地也偷天换日了一下。 “对倒是对的,那这么说‘人性本恶’就是错的,看来的确得革命啊。” 人性本恶的观念,出自法家代表的荀子性恶论。 许灼这么说,就是一个陷阱。 …… 第734章 下车就遭报复 荀子的意思是,人性本是白纸一张,可能发展向善,也可能发展向恶,除此之外,也说了,根性是固定的,不能够被教化教育。 可如果你否定了人性本恶,那也否定了人性本善。 这个问题你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回答的话是善还是恶呢? 你不得不回答吧,因为刚刚你们便是讨论了这个问题。 关键,这里有一个隐藏更深的陷阱,只有思想深一些的人才会踩。 老同志站着,想了想,没有说话,反而皱起了眉头。 他好几次欲言又止,都缩了回去。 这时不远处的软座,男男女女几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起身走来。 原来这些人是这个老同志的学生。 在听完在聊什么之后,其中一个男生笑了起来。 “这还用说么,哪有什么非黑即白?人本来就是一张白纸,都是环境使然导致这样的,这种也没啥好议论的嘛。” 许灼问道:“那你说,世上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当然是好人多了,要都是坏人那还不得完了。” 他说完,发现许灼微微笑着,老师则是紧皱眉头,眼神担忧地看着他。 有人道:“好人多,就是说大环境还是好环境,那没坏人容身之处啊。” 许灼说:“是啊,为什么坏人能够活着呢?” 刚那男生接着道:“隐藏得好呗。” “为什么坏人知道隐藏?” “因为他知道这样不好,不融于环境,所以……” “不知恶,无以为善,知善方知恶,对吧?”许灼笑着问道。 其余人都不说话了,很显然他们往更深层次想,想到的东西不少。 既然全都是好人,那哪里来的坏人呢? 既然全都是好人,那这事是不是天定的呢? 既然人之初性本善,那这是不是命呢? 那都是好人,革的是谁的命呢? 封建制度是坏的,没了人就没有意义,那打造这些制度的人都是坏人了呗,可坏人又是哪里来的呢,封建社会是坏社会,那好人又是哪里来的呢? 好好坏坏,一时间就把这些学生和老同志,全部给绕了进去。 “老同志,黄芪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你不排除世上有十全大补灵药,但是药性过了,是头牛都得死。你也知道砒霜剧毒,可砒霜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于替代化疗治疗绝症。是药是毒,关键在于量。可在正常生活环境的量里,有些东西就是不能吃的,有些东西就是不能说的。资本是一味药,它药性几分,毒性几何,药性能治多少病,毒性能多久远,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知道。资本比作药,那么就只有一种东西可以和它完美对应。” 许灼说到这里不说了,可这老同志和学生们都纷纷让他别卖关子。 “你们要是愿意呢,喊我一声爹,我受得起,这样我就有教你们的义务了,你们说对不对?” 他呵呵笑着,一阵摇头叹息,却是把这些人气得脸红要动拳头。 “收起你们的狗爪子,这位刚刚一个人干翻了八个小偷,现在也就是无聊,陪着你们这些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傻孩子斗斗嘴。”翟立森戏谑不已。 “什么?!是你?!” 这一番话,把在场好多人都给震惊了。 众人回忆了下,才发现,软座车厢里人本来就不多,这两个人是在发车一会儿后才被乘务领着到这里的,那应该错不了。 “人家说的也没错,你们没交学费还问了这么多,人家没这个义务。” 老同志打着马虎眼,催着学生回去的同时,自己也逃过被教训一顿。 “答案是什么?”翟立森连忙凑过来问道。 许灼笑着说了两个字,翟立森一拍大腿,直呼妙。 “刚刚你们说什么?”奥多兰见情况缓和问了起来。 许灼便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这真有趣,简直就是现代东方版的雅典学院。” “那你觉得谁才是柏拉图?” “毫无疑问,你。” “哈哈哈哈……” “对了,我想问下你的包是哪里买的?真漂亮,越看越漂亮。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也想买一只。” 车到站了,江阳火车站。 奥多兰的旅途还要继续。 他和那位老同志也没有什么缘分。 就这么和翟立森两个人拎着包下了车。 翟立森啥都没带,于是帮许灼胸前挂着背包,这么做是防止被偷。 许灼则拎着车上已经吃完的饭盒,那个仍旧装皮包里。 两人走在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月台上,朝着出口走去。 周围环境与易城比起来,有种天差地别的感觉。 不是比易城差,易城火车站数一数二的,是比百湾镇火车站好,那个毕竟是乡下站台,当然了……江阳县这地方,不像易城里面都能有好几个站台。 走着,许灼正问翟立森待会儿情况,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灼没有在意,倒是翟立森朝后看了一把。 只见一个人暗暗揣着刀子,朝这里冲了过来。 很显然,这趟列车上下车的人里,都是刚刚同一班列车的。 这人十有八九是来报复的盗贼团伙。 翟立森没有多想,大喊一声小心,把许灼推开。 男人一下就从许灼身边穿过,刀子直接划破衣物。 许灼低头看了看侧肋,衣服单薄,划破后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但很快皮肤上便出现了一道红线,里面渗出了血。 他脸沉了,扔下提包,冲向男人。 男人知道这个少年刚刚一打八,一个人把他们整个团伙都干翻了不说,还把其余蛰伏着的人给干翻了,正面刚不过,直接撒开丫子跑。 可是这种人,临时充当亡命之徒,怎么跑得过经常锻炼的许灼。 许灼平时跑,不是有氧慢跑,那个东西是锻炼身心健康。 他练的是爆发跑,一次性尽可能耗光体能爆发全部速度的狂奔。 现在的身体素质不说能比肩顶级运动员吧,至少爆发起步上国家二流是有的。 他跑,他追,他插翅难飞。 感觉身后不对劲的男人往后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趁着还有一段距离,拽过路人往后退,想要阻挠许灼前进路线。 但是他错了,这一拽别人也应激,直接抓住他的手。 就是这么一下,反而被许灼追上。 许灼跳起来,借着冲力横空踹出一脚。 落脚飞踢,直接砸在了男人脑袋上。 砰! 男人被一脚击中,直接倒在地上。 其实这一脚根本不重。 空中发力,哪里能发力。 就是身体重量加飞冲速度聚集脚上这一击。 电影中观感或许很好。 但现实中完全不如借助大地发力的站立扫踢。 不过,许灼目的达到了。 男人倒下了,他顺势落地,一把抓起男人领口。 男人勉强借着清醒,朝前出刀捅刺。 “草。” 许灼骂了一句,单手抓起男人领口将其提起朝前甩去。 男人上百斤身体被单手甩出去三米,砸在了楼梯上,顿时七荤八素。 手里的刀子也咣当崩飞了出去。 这一幕直接把周围所有人都给看傻了眼。 一个十六岁少年把一个成年人单手举起甩飞砸在楼梯上。 简直像极了传说中的武林大侠,少年英雄。 可那个人也没像电影里演得那样直接挂了,勉强撑起身体就想跑。 许灼直接追上去,抬手卡住他脖子下手挽抬腿弯往地上一砸。 三道葽大德合! 砰! 这一击落地,算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紧接着许灼抬脚踹在他脸上。 两脚下去,牙齿碎了,五官血浆迸溅。 由于他运动剧烈,腰间血也汨汨渗出,染红了半边刮烂的衣服。 “住手,小同志,得饶人处且饶人……” 有个看不过去的,不明就里的路人直接上来劝阻。 正在气头上的许灼眼睛都不抬:“滚。” “你这小同志什么态度……” “你是不是和他同伙?再多喊一句抓了你。” 他这铿锵有力的态度,直接把路人给吓傻了,也暗示了一个信号。 同伙?抓人? 这难道是…… 就在众人揣测时,一只手忽然上前拉住了许灼。 许灼被阻挠,瞬间暴怒。 反手抓起这手拉向自己,提起膝盖猛踹。 砰! 来人只一下,就被膝击胃部站不起来了。 身体松弛状态下,胃部受到骤然冲击会猛烈收缩。 胃袋周围是肝胆心脏脾脏等器官,这一猛烈收缩,由着膈膜牵连拉扯周围脏器,人会特别难受,就算一般训练过的也会直接丧失战斗力。 这人毫无意外地捂着肚子吐着酸水跪在了地上。 砰! 许灼又追上一脚砍在他脖子上,直接把他击倒。 一个刚撂倒,紧接着一只手就从旁边抓在他肩头。 这手很大,扣住了他肩头关节,很疼。 许若谷先前每天早上把他摁在地上摩擦时,都用过类似招式。 这个叫大擒拿,部队里常用。 这年头还没有警察用的小擒拿,都是军转警。 许灼被这一招都掐出心理阴影了,许若谷也教过他挣脱办法,但对手是许若谷的话挣脱也没用,因为许若谷还会有连绵不绝别的手段。 要不然他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被摁在地上摩擦呢。 就算是头猪练了这么久,也会有点进步吧? …… 第735章 原来是乌龙 可关键不是他练,是许若谷让他陪自己玩玩,打熬筋骨,放松身心。 没错,他是陪练,人形木人桩。 现在大擒拿从身后钳制,掐住了他,他直接蹬脚朝后靠去。 对方连忙后退保持距离,许灼站住脚朝前拽。 对方也反应过来了,立刻朝前,保持擒拿锁扣,但为了稳固,立刻伸出了另一只手从后面环过来。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许灼抓住环过来的手朝前拉拽,一个下潜朝后靠,然后顶起。 顿时身后脸都没看到的人被他横扛起。 横扛起,然后呢? 毕竟以前破掉招式后许若谷都会变招。 他也没想过破招后这么顺利。 下一步是…… 算了,他直接朝后一仰倒地,来个萨摩亚坠摔吧。 地面,是钢筋混凝土打底的月台地面。 这一摔可不是经过特制的,有弹性的摔跤擂台。 砰! 身后这人立马七荤八素起来,哀嚎着躺地不起。 “刚刚假冒乘警,现在又假冒警察,打他,打死他们,打他们逼痒的!” 下一刻,周围围观群众也不淡定了。 有好多刚刚和许灼同一车厢的,听到动静过来围观。 见许灼一个少年人轻松干翻三个后,立马就觉得这些人肯定是假的,毕竟他们已经先入为主认定许灼是正确的,另外刚刚第一个确实有问题。 在喊过这么一声后,一两个,两三个,接着十几个冲过来将倒地者围殴。 人民群众,勇斗贼寇! 许灼干翻三个气喘如牛,有些茫然看着这一切,没有回过神。 “别动。”耳边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一个冷冰冰的圆圆的东西,悄无声息地从旁边抵住许灼太阳穴。 特么的,先是刀子又是棍子,当老子吓大的? 老子连母阎王都不怕,还怕你们这几只野狗? 许灼一时间还上头着,没反应过来。 心中只默算了下与自己横向距离,随即骤然甩手抽抬。 侧边这人胳膊直接被一击抽得高高抬起。 他转身一记勾踢低扫,将这人直接撂倒。 同时抓住这人手,夺下他手上的铁块,抓着圆圆的管子,只觉这东西特别顺手,一头短圆管子一头是方的,像个小锤子。 于是拿着这玩意儿就朝着到底人脑袋上猛砸。 砰!砰!砰!砰!砰! 转眼狂砸五下,这人面孔一塌糊涂,血流如注,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细细听—— “我……警……警……” 警察?! 许灼愣了愣,这才像是一盆凉水浇在头上。 他停下手,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毫无意外,这是手枪。 就很离谱。 再低头看看地上四人,除了第一个外,三个都是穿着淡绿色制服衬衫的警察,全都被他打得不成人样了。 “我日,这丰功伟绩。” 想到这,他脑筋急转,忽然怒了起来。 抬脚踹在地上血肉模糊人的腰间。 “还特么假冒警察!叫你假冒警察!假冒警察!假冒警察叔叔!你们就是一个犯罪团伙!还想糊弄人是吧!警察怎么会像你们这样执法!” 其余众人见状,也没管三七二十一,一起过来将这人摁着暴打。 就在他大吼大闹的时候,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冲了过来。 “住手!”为首人看到地上情况,人都麻了,连忙喊停。 所有人见状,立马起身,把四个血葫芦拎起来反扭。 许灼拿着血淋淋的枪走过去,敬了个礼,面色严肃道:“你好同志,我抓获了一个盗贼团伙的漏网之鱼,还有三个假冒警察帮助罪犯逃脱的共犯,并且缴获了一把危害群众生命安全的非法管制枪具五四式手枪。” 来的这群警察都被许灼这标准军礼和严肃面孔给整不会了。 正茫然点了点头,伸过手去接,许灼却缩了回来。 “警察同志,你们这做事流程不对,不该先用手铐把那四个嫌疑人控制住,然后拿出证件来给我看吗?毕竟这身皮谁都能穿,证件也能作假,但正规人员的办案流程可不是这样的——你说呢。” 所有警察一愣,确实是这样。 可平时大家都知道自己身份,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沉默了下,他一挥手,示意其余人去做事。 他把证件拿出来递给了许灼。 许灼看完后敬了个礼,把证件递交回去,不等对方询问,就开始说起了整个事情经过,然后表示要过去配合他们调查,打电话给前面那个车站,询问事情真实状况,但没想到的是,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列车长。 “警察同志,这位同志刚刚说的都是对的,一点没错。我是这辆车的列车长,发生的所有事我可以作证。我们车上确实有列车员和盗贼团伙勾结,假冒乘警,但被这位同志识破并且制服。事后我检查了一下,有问题的列车员不在少数。只是当时抓了一批盗贼,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漏网之鱼。还好这位同志机敏,身手不凡,车上一人打倒八个,帮助我们将犯罪团伙连根拔起,现在又一个打四个,把剩下漏网之鱼也全部擒获……” “我们不是……我们是……是警察……” 那三个之中先前拿着枪的踉踉跄跄走过来说道,语气充满委屈。 “你是警察?”许灼阴沉着脸,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警察道:“这怎么回事?你们同志办事就是这样吗?不分青红皂白拿出枪来抵住人民群众的脑袋,反而要协助贼寇逃跑,这事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警察被许灼铿锵有力的词汇冲得脑袋一片空白。 他都不知道啥情况。 可听这语气,有错的分明是他们这里。 “我们听说有人在打架,而且快被打死了,就过来阻止,没想到来一个被撂一个,后面群众不知道怎么也跟着起哄,我以为这是黑恶势力主谋,就……我没想过开枪,枪保险没打开,就是吓唬一下,我看形势危急想要先让人冷静再说,也就没有……没有……” “好了,闭嘴吧。” 事情已经明了,很显然这是一个大乌龙。 现在事情说清楚,误会解开,许灼立马用嘴炮,义正言辞地说了所有人一顿,着重讲了下正确办事手续。 其实正确办事手续大家都知道。 用不用得着,谁都没真正在意。 这年头真没几个人敢像那伙盗窃集团这样,假冒乘警的。 有事没事谁会假冒警察? 可经过这事,所有人也警醒了一番。 许灼和翟立森,带着列车长,还有一些参与正义暴打正义之绝妙乌龙事件的群众,跟着警察现场录完口供,给了联系方式后就走了。 反正回头有事根据这些还能找得着。 他们身上介绍信也都有,证件也都在,都是证明,不会作假。 不过出了车站,许灼还是去附近卫生所缝了几针。 伤口不算浅,再深一点就割破皮肉划到里头筋膜了。 这样的伤口,在他日常活动量之下想要不缝针愈合,挺难的。 缝了针,动作稍微大一点也没关系。 这事儿结束后,也得了个好处,直接搭乘警用边三轮前往造船厂。 一通下来,已经是中午左右。 江阳泊安造船厂,也就是两根水泥立柱门头,中间移动钢铁大门,一边是门卫室,水泥房,或者红砖屋子,地面也坑坑洼洼的,看起来很老很旧。 但门头就是这样。 造船厂真正的主体是依靠常见的船坞,还有制造小船和零部件的车间。 到达门卫室给出介绍信后,又找了翟立森的熟人。 人家也是厂里老师傅刘工。 看到翟立森来了之后,颇为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张厂长呢?” 翟立森茫然道:“什么张厂长?” 刘工道:“我把事情跟张厂长说了,他说他去火车站接你们了啊。” “怎么接?” “当然是开着二幺二啊,我特地关照的,你们……没碰到?” 翟立森正要开口,许灼按着问道:“他什么时候去的?” “去了一会儿了,至少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这里离火车站特么也就十五分钟边三轮的路。 这么长的路二幺二那种越野车要半个小时? 再一个,江阳火车站外那是地面比脸都干净,就没见几辆板车自行车。 哪里来的二幺二越野车? “不妨事,我们是过来看看船的,谁带都是一样,找个熟人还好一点,和那个张厂长不熟悉,聊着天也不好意思开口。” 许灼笑呵呵的,示意了一下翟立森。 翟立森也连忙应和,让刘工带着他们两个往里走,去看看。 外行看热闹,没有内行人带着走,带着看,就会感觉所有厂都一个样,无非是大螺丝,车零件,外加支模浇筑什么的。 有刘工这么一个老师傅带着,四下走着讲解着,便处处是门道。 吃饭,在车上时都吃过了。 翟立森就带了两个烧饼,连水都不用,直接吃干就行。 哪里像许灼这样一份盒饭,里面两荤一素,应有尽有。 在逛完一圈后,刘工笑着问道:“怎么样,有满意的没?大致意向的也可以,局部要修改的都可以商量。” “是这样,您看看能不能做。” …… 第736章 足不出户,名传千里 许灼从翟立森这里取出了八一双肩包,在里面找出一份图纸。 这图纸只是个大概草图。 刘工见了之后立马摇头:“这个做不了。” “钱不是问题,我们相信熟人。”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刘工有些尴尬挠挠头道:“你们也看到这厂什么样子,不是什么大厂,很多事只能按部就班来。我都觉得可以变一变,上头说,变一变,万一更差呢,你负责?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唉……” “呵呵,刘工实在人,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刘工,厂里还有没有破旧的海船,上次打电话不是说有吗?” 许灼从怀里拿出了一包芙蓉,拆开一根递过去。 也递给翟立森,翟立森没要。 刘工拿起一看,也没抽,别在耳朵上。 他惭愧道:“很抱歉,这事儿黄了。张厂长有朋友要,运走了。价格上面也还可以,具体干什么的不知道。” “唉……辛苦刘工你了。” 许灼拉过刘工的手,把剩下的烟塞到他手里。 刘工吓了一跳,人家不远万……不远从旁边市过来,这里没把人接好招待好也就算了,还啥都跑空了,就算脸皮再厚也没理由要。 许灼道:“刘工,你也辛苦,大家都不容易。我们没别的意思,都是乡下来的。是朋友就是朋友,朋友有朋友的待遇。回头刘工不想在这里干了,可以去我们天授村喝喝茶,我们那也缺刘工这样的好同志呢。” 刘工不是厂里的普通老工人,是大师傅。 他是厂里的钳工,很多别人做不好的零件,他都能做。 不止零件,还有一些简单木工漆工焊工电工之类的活也能干。 刘工的专业性,许灼是看重的。 既然买不了船,顺手看看能不能挖个人嘛。 艾钟华在厂里有点不干正事,现在整天拿着厂里的钱在做研究,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他就爱那一口,瞎折腾呗,可总需要一个能干正事的吧? 多几个高级钳工,这不是坏事。 刘工笑着收下了,不过还是摇摇头道:“我是本地人,不会去别的地方,家里老小都在这里呢,脱不开身的。不过这事儿,我确实办得不地道。这样,你们跟我来,我去打个电话,拿了这包烟,这事我给你办到底。” “那行,我们听刘工你的安排,不管成不成都别为难,咱们是朋友。” 两人在门卫室等了片刻,刘工离开片刻就回来了。 回来后聊了没几句,一辆海城牌轿车忽然驶来,停在门口。 副驾驶位下来一人,戴着眼镜,头发三七分,过来之后一阵点头哈腰。 许灼和翟立森还以为这人是某个领导的秘书。 “这位是旁边定波船舶制造的总经理钟俊光同志,老钟,给你介绍下,这两位就是从天授村来的,这位是我老朋友了,现在是天授村木工厂厂长翟立森,这位是翟立森的侄子许阿桃。” 没错,许灼在外就是这么低调。 这个钟俊光竟然是国营厂的总经理?! 不是,这总经理怎么这么卑躬屈膝? 虽然也是个船舶厂,但估摸着是个小厂。 许灼和翟立森都是这么想的。 寒暄过后乘上人家的车,沿着长江边上一路开,开了半个小时还没到。 这一路上都是船坞码头,可以看到非常繁忙的工作景象。 一直到厂门门口,许灼和翟立森才发现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一路过来的船坞,都是这个定波船舶制造的。 和这里比,刚刚那个船厂不过是人家五分之一,还又老又旧。 只不过因为历史地位的缘故,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 钟俊光开车带着两人参观,一路走一路说,还准备让人去安排晚饭,不过许灼和翟立森都拒绝了,他们还要赶回去呢。 “钟经理,我想问下,你们那个卖吗?” 许灼指了指远处,那是几艘看起来黑乎乎、烂朽朽、挂着烂麻绳干苔藓、生着成片成片藤壶的帆船,桅杆都断了,还断了不止一根。 挂在桅杆上的船帆瞧着也旧得不成样子。 这不止一艘,足足三艘,都是木船。 木船沉不至于沉,但根本不可能开。 钟俊光怔了怔道:“这三艘船很烂了,不能开,你们要的话就以村集体的名义买,肯定是能卖的,问题是……这东西修不好了。” “能卖就好,价格呢?” “不说价格,你们真心想要,没钱拿走,钱暂时记着都行,我就想问下,你们要这个破船拿来做什么?”钟俊光断了断眼镜。 这个人态度谦和,对待他们这几个乡下来的都前倨后恭。 但绝不是没本事的。 恰恰相反,这个人说话做事都非常沉稳,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比起看人下菜碟的强不知多少。 和他说话,话里话外自然,但有些该说不说的,都很容易被他套出。 这人啊,刚刚许灼一直在回答,就是因为翟立森根本应付不了。 不是说只有对敌人才有警惕心的。 买卖上的各种事,可以大咧咧,但绝不能缺心眼。 “实不相瞒,我们打算把它所有板子拆了,用来做家具。” “是天授村的‘江南流水风’系列的家具吗?” 许灼一怔,翟立森也一怔,两人没说话,互视一眼。 钟俊光连忙道:“我一听两位是天授村来的,就知道不简单。天授村双桥巷木工厂出的‘江南流水风’家具,真的是一件难求。我这里也订了几件,钱付了,拿到货要几个月后呢,呵呵呵……” 许灼指了指翟立森道:“这位就是我们木工厂厂长,江南流水风的家具重要环节,和最终处理,都是他的组处理的。整个组人数不多,胜在精。钟经理你的散单估计要等很久,排在你前面的,是海城政府和北平那里的大单。” “呵呵呵呵……好东西,值得等待。” “这个船木不适合做那种家具。做那种家具的木料,不能是软木料,软木料的承受性很差,质感更别说了。也不能是硬木料,硬木料太脆,江南流水风的家具,你看到弯转处都是整根木料做了特殊工艺处理的,不是传统家具那样横竖拼接而成。所以木料选择很特定。我们拿船木,是做另一种风格的家具。拿回去的船木也要经过工艺处理,不然这些东西根本用不了。” “原来是这样,这个好说,这三艘船五千块,可以吧?” 三艘五千块,三艘大小稍微有区别的商船。 虽然是烂的,可卖废料也不止这个价吧。 当然,五千块还不如买一艘崭新大船。 买水泥船都可以买好几艘了。 眼下华夏的实用主义强烈,所以对怎么处理这种船也很头疼。 只不过,许灼又看了看这几艘船,觉得还是有点问题。 “那怎么好意思呢,这些船我看着有点来头吧,设计风格也不像国内的。” “渡江战役中,和渡江战役后的外国船,是商船。不过被征用后都坏了,扔在这里。本来说当文物的,可哪里放得下嘛,就允许我们自己处理了。如果需要,你们再出点钱,我们拆好了料给你们送去。” “这个都是小事,咱们还会谈谈正事吧。” 许灼目光落在别在那船上的几艘打捞船、救生船。 这玩意儿还很完整呢。 再一个,拆掉时你拿掉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什么事?”钟俊光立刻被这话题吸引了过来。 卖废品五千块的大单子,这都成了,还有什么正事? “我要买一大一小两艘快艇,还有一条这么大的水泥船,用来村子建设时自己家的货运,要求在这里,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问一下能不能进行定制——” 许灼直接让翟立森拿出图纸,递给钟俊光。 钟俊光看完后点点头。 “这个简单,我带你们看看我们这里的样船吧,正好都有。” 这么大的船厂,其实主要做的还不是造船,是修船。 尽管每年都有相当量的船报废,可和几十年后船到报废直接卖掉买新的不一样,这年头但凡能修那必须修了再说,不能浪费。 所以船坞这里接的主要生意还是修船。 钟俊光带着两人去一个巨大的仓库,看了一些模型船。 这些模型船都是按照等比缩小的,和实物一模一样。 许灼重点看了看快艇,这东西倒是比大卡车便宜得多。 不过制造这块却很简单,这是他不满意的地方。 “小许,你是想要定制一些东西吗?”不等许灼开口,钟俊光看了看翟立森有些茫然的脸,回头瞧着许灼这明利目光,试探性问道。 不得不说,这人谦和,且非常有眼力劲。 “本来我想买两艘快艇,一艘水泥船的,但现在我想买三艘。比如说这种四人座快艇,我想要小些,马力稍微大一些。壳子用钢,外面贴玻璃钢,但是里面我希望用木料。还有这个前挡风玻璃,再做得大一点。” 这年头快艇普遍材料就是玻璃钢。 这种材料耐腐蚀,轻便,能够减轻负担间接提升速度。 但这年头的玻璃钢还不成熟,缺点也有很多。 …… 第737章 咱是唯物主义不信邪 钟俊光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纸笔,当场记了下来。 看得许灼一怔,暗道这真是个做事的人。 “没问题,这些都没问题,属于微调,还有呢?” “不算,我希望后面的两张椅子可以折叠下去,形成一个空间。比如说,我回头要放些东西什么的。这种折叠可以不用向下折叠,可以朝着左右,形成一个安全护栏。实在不行,可以做成卡扣的,能够拆卸。” “这个得设计一下,不过问题也不大。” “一艘快艇是四人的。一辆是六人的,做成这种巡逻艇的样式。六人的可以动力小一点,省油一点,没有关系,也可以简陋一点。最后一辆我要大一点,做成观光,大一点,要有雨棚遮阳棚,中间能过人,人数在十二人左右。再加那么一艘水泥船吧……对了,我还要再订一艘游艇,但你们这儿好像没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这儿帮忙定制一下。” “游艇?”钟俊光疑惑了下:“你确定要游艇?不是观光船?” “是,游艇,观光船不考虑。” “游艇和观光船是两码事,是这样的吗?” 钟俊光在纸上快速画了几笔,给出一个大概的样子。 许灼拿过来看,连忙道:“对对对,这个价格怎么说?” “做不了。”钟俊光直言道:“我们这儿没有这技术。你要的这种游艇,属于小型私家游玩类型的。这种东西说是游艇,其实更像是一套水上的房子。这里面要有睡觉的地方,卫生间,还要有淡水系统。这些东西,大型客轮上实现起来不难,但是在这么一艘小小的船上完成,至少我们船还没这个技术和方向。主要也是没有这个市场,你也懂的……” 市场,就是需求。 这种偏向于私家娱乐享受的东西,又怎么会在这个时代有相应供需? 钟俊光的话倒也在理。 既然这样,那许灼也只能失望而归了。 他想着,回头把这几艘船拿过来后,就用上面救生船改一改。 这时钟俊光忽然道:“不过,我们这儿倒的确有一艘游艇。” 许灼怔了怔,疑惑地看向他。 “这条船不是我们做的,你……还是先过来看看吧。”钟俊光走在前面,带着头往船坞这儿走道:“看看合不合适,再谈价钱。” 出了门,直接上车,让司机开车到了八号码头。 这里正停着一辆外观瞧着有些老旧,但怎么看都比较精良,和周围国产船完全是两种风格、两种档次的船。 船身白色,线条看起来硬朗昂扬。 全长十二米左右,宽三米多,船面也就是三十多个平米。 不过不能这么算,这东西分上中下三层。 除了前面的驾驶舱外,驾驶舱朝下走,就是下层,朝上走就是中层,最上面就是个带护栏的船顶甲板。 中层是客厅,厨房,卫生间。 底层则是卧室和书房。 当然,这艘东西里面都被搜刮干净了,只剩骨架和基础设备。 驾驶系统在,动力系统完整没问题,海水淡化系统也有,还有抽水马桶和淋浴间,虽然地方都比较狭窄,可也算五脏俱全。 剩下的,直接进行自己布置就行。 许灼在查看时候,刻意进了动力室,看了看泵组上面的铭牌。 一看,瑞士制造,制造时间是一九四七年。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船板,船面,驾驶室等地方,不禁疑惑道:“一九四七年的东西,到今天还能这么新,不容易啊。” 钟俊光惊讶了下,他笑着道:“好眼力啊。这是渡江战役里缴获的东西,原本是国军里某人从不列颠那里借来的,想要用来游玩,不过四九的时候差点用这个逃走,被我们截获了。” “里面的东西都是高级货,当时就被拿了。” “这个东西几经周转,也算坎坷。” “建国之后没多久,就被这边某个地主拿了。” “结果没多久地主被打了,这东西又被某个干部拿了。” “那干部五五年也被办了。” “再后来这东西就一直停在这里,没人敢问。” “出现掉漆或者腐蚀就修修弄弄,一直到前不久,说这东西可以送拍,总归有人要的,问了问,大概两百起步。” “运气好可以到三千。” “你要的话,这东西倒是可以全面大修一下。” “毕竟这船面有好些个子弹孔什么的,都是打了漆直接盖过去的。” “里面很多内置性的东西也老化了,都可以换成新的,用木料来填。” “至于驾驶和动力,这块倒是不用担心,完全没有损坏,而且瑞士制造的玩意儿,确实精密。” “这应该是当时不列颠某些人的私人订制物品,非常高档。” “便连驾驶室的仪表系统,到现在我们都没这个工业水平仿制。” “你让高级钳工搓出来当然没问题,关键是机床精度不达标,误差太大,根本合模不了。” “就是动力这块儿有点老旧,电机、储电设备和发动机都跟不上了。” “三十多年前的东西……“ “如今科技进步这么多,有些进口的老苏式都比这个强。” “换一下不便宜,可相对于这条船来说,也不贵。” 这条船现在许灼买,两千块可以搞定。 买完之后,整个一套大修,加上很多东西私人订制的话,比如沙发床什么的,这些做下来将达到三千五。 这里面包含了动力系统改换。 许灼又提了一个要求,帮他这里搞定船舶驾驶证,拆下来的机组给他送来。 在钟俊光都答应后,他又走了一圈,把很多东西的型号都记了下来。 “这次没有带钱过来,路上也出了一点事,明天你派人去我们天授村吧,订个合同交个钱,你放心弄,我们也放心等。” 商量完合同的事,这时也趋近傍晚。 许灼推卸了钟俊光再三挽留,反过来邀请他回头去天授村吃饭,这才由他亲自送着到了江阳县火车站。 本来就该买票回去的。 可这时许灼突然想到,出来都出来了,反正村里也没别的事,那他干脆去一趟陆慕好了,人家陆书记都邀请了他好几次。 这次要是不去的话,这次回去他就得钻砖厂了。 一念至此,他立刻在火车站这里打了个电话,跟陆书记说了下。 陆书记一听大喜过望,立刻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就去买票,结果人家看两个外地人就要介绍信。 他们手上介绍信是天授村到江阳县的,不是江阳县到苏州的,自然不成。 于是又打电话去和陆书记聊。 陆书记这里直接打电话给了江阳县火车站。 很快,人家火车站这里就有人给两人买好了票,送了过来。 这一次两人乘去的,还是软座。 怎么说呢,和许灼臆想中不同,软座的安全性各方面,确实比硬座更强。 卫生之类的也要好。 许灼腰间受了伤,有些炎症,这一松懈下来有些困了。 他跟翟立森说了声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是被翟立森推醒的。 醒来后头疼,人也有点提不起神。 还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这才舒坦些。 “许书记,你没事吧,要不待会儿先进招待所睡觉?” “不了,一次性忙完再说,待会儿吃饭肯定是难免的。” 下了火车站,许灼想着一会儿怎么去。 不想才下火车,就看到了陆书记带着金家父子,还有几个人在口子这里等着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许灼同志,盼星星盼月亮,可总算把你盼来啦!” 陆书记走上前来,和许灼还有翟立森握手。 周围一群人也纷纷过来恭维寒暄。 尤其是金家父子,那叫一个激动,脸涨红,话都有些不会说了。 除了这三个,其余人是头回见许灼本人。 谁都没想到拯救了御窑村金砖厂的恩人,竟然这么年轻。 他们虽然不一定相信,这位就是那个屡屡给金砖厂带来订单的高人强人,但他们相信陆书记,金家父子也能佐证。 于是一众人纷纷感叹“少年英雄”。 “金砖厂现在的情况还不错吧?厂里的事我不过问,稍微聊聊即可。” 许灼被众人簇拥着往站外走去,一路上成为同下车旅客们的焦点。 很多人不清楚,这些干部模样的人,为什么会围着这么个少年转。 看起来甚至有些“谄媚”。 以大多数人的眼光来看,这个少年很可能是某个大领导的儿子。 “金砖厂目前扩大了。” “以前御窑村有八家,你来之前只剩这么一家。” “前段时间,刚完成多几家老厂的收购合并。” “现在厂子已经搬了,搬到合并后的大厂里面了,人也招来了不少。” “自从上次天授村那事后,风评逆转开始。” “多亏了你在各种报道中反复提及金砖。” “还特地作了说明,让人写文章来介绍。” “之后有许多记者还特地来采访了下。” “虽然很多人被价格吓退,不过眼下手里的单子,足够目前扩大的厂做到来年秋天,差不多撑了一年的单子。” “御窑村算是彻底好起来了,这门手艺也算继续发挥了光和热。” 今天天色太晚了,许灼被众人接着上了一辆二幺二。 其余人则乘坐边三轮跟着。 当他走出姑苏站时,整个人是懵的。 …… 第738章 此人什么来头? 一望无际的低矮房屋,路面磕磕绊绊,甚至没有一座像样的高楼大厦,荒地都有不少,这……这是姑苏? 说是姑苏,其实也不尽然。 后世的姑苏概念放在这里不太适用。 陆慕如今还属于吴县,大小甚至不是镇的行政,而是乡。 再往后才一步步撤销公社改为乡,又改乡为镇,最后成为相城区。 不过这会在二十年后,一同与蠡口镇合并为元和镇。 然后元和镇又改为元和街道。 这中间一路合并或重新划分,有些地方的人一会儿是这里的人,一会儿是那里的人,就跟江阳县,一会儿是吊州的,一会儿是姑苏的,回头又成易城的,整得跟三姓家奴似的,回头发狠了变成了归你管但不认你不服你。 这种事在整个江南非常频繁,就像天授村也是一样。 当然,如今的姑苏也就这样。 谁能想这地方会在几十年后,一个压着整个江南十二仔。 除了梅友机场的笑话外,人家从科技,旅游,文旅各方面都碾压。 成了真正有实无名的江南一哥。 至于邺京,那和江南有啥关系,不一直都是隔壁徽省的嘛。 邺京人说的话既不是吴侬语,又不是江淮官话。 倒更像是苏北话与皖南话的结合体。 可是现在,别说和易城比,这个地方和百湾镇比都不如。 百湾镇,一个镇子有自己的火车站。 火车站都比这里好。 今天有月亮,月亮很明亮,一路洒遍黑灯瞎火的姑苏城。 许灼心里头五味陈杂。 这姑苏还真是…… 陆书记先是带着他们去国营饭店,吃了顿尚可的酒菜,吃饭喝酒时,聊了今天一老一少两人的行程,接着又安排好住处,好好休息,说明天参观。 许灼太累了,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呼噜声把老头折腾得够呛。 一转身陆书记就立刻连夜召集了公社里大大小小村委书记过来开会。 陆慕公社,白底绿漆皮的房间里,陆书记坐在最上面的黑板前,拿着搪瓷茶缸抽着烟,态度严肃道:“跟你们说个好消息,今天双桥巷的许灼同志,已经来到了咱们陆慕,明天就会来进行参观。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们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要丢份子,谁搞砸了,别怪我回头不讲情面。” “陆书记,今天那个半大孩子就是许灼同志?这孩子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没什么来头。你没听我说么,双桥巷的许灼同志,据我所知,人家目前也已经挂上了书记的名头。” “你别管那么多,回头好吃好喝的好好招待就成……” “诶呀,你是不是没听清楚,人家是双桥巷来的。” “双桥巷来的怎么了?比得过北平,海城,津门吗?比得过易城吗?” “我说你是不是平时不看报纸?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 “我怎么……” 砰砰砰! 陆书记都快被这些人肺都气炸了。 这些人竟然还有不认识许灼的,简直离谱。 “易城,太湖公社下辖百湾镇公社,天授村,双桥巷,许灼。”陆书记直接把完整的地名报出道:“你们还有没听过的吗?” 陆慕公社虽然来了十来个人,但一共八个村。 八个人里头,竟然有三个人举起了手。 是的,他们没听过,因为他们村别说电视机,收音机,特么连报纸平时都是来蹭公社的,很多事也是听人说,哪里知道这些事。 陆书记看着这几个村委书记打着补丁,袖口短了一截的衣服,叹口气。 “我先不从头说了,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就这么说吧,现在咱们公社,你们觉得哪个村混得最好?” “还用说,御窑村嘛,人家火力全开,订单都排到明年了。一下子添加了那么多岗位,能让那么多人跟着一起吃饭,谁不知道?” 陆书记问道:“御窑村的订单你们知道哪里来的吗?” “知道,易城……” “不是,是很多人打电话来的,又来看过后下的单。” “这才多久?你说的打电话过来,这是易城来单子后了。” “不错,那之前咱们这里多少年没单子了?” “嘿,我还觉得奇怪呢,御窑村怎么忽然火了呢?” 陆书记摆摆手,接着便把单子前后因果说了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么说,这半大孩子还是个财神爷了?”一众人听了只觉兴奋劲又上来了,冲动劲都快止不住了。 “什么半大孩子,放尊重点。人家现在怎么说也是书记,前不久天授村完成改制后,又并了一个村,还是人家自愿的。现在天授村按照大小来算,一个村顶咱们陆慕公社一半,许灼这个书记,比你们在座的级别都高。还半大孩子,整个村各种产业都有他个人大额股份,也都是他一个人跑东跑西找人撑起来的。你们会谈判吗,你们会鸟语吗,你们懂设计吗?一个个的……土包子,啥都不懂,还自以为聪明在这里瞎咧咧。好了,事情严重性我已经和你们说明了。明天我们陪许书记一同参观整个陆慕,光我们这些老爷们不行,在找些姑娘伺候着。那个谁谁谁,你们家那丫头不是在家嘛,人长得不错,文化水平也有,叫过来。” 那个谁谁谁道:“陆书记,不是我不肯,是我们家那丫头脾气倔,而且现在不正和那个谁家的小子谈对象嘛……” “就是陪同走一遭,又不是干嘛。要是许书记能进一步帮咱一把,那咱们陆慕便能更上一层楼。” “就是,要不是我没闺女,这事轮得到你?” “就是就是,再说也是那小子在讨好你家闺女,八字也没一撇,你紧张个什么,你喜欢那小子,不代表你家闺女喜欢,真撮合你嫁过去不就行了?” 一群老男人哈哈大笑,这事儿便定了下来。 姑苏深秋的早上,寒雾浓重。 俯瞰城市,犹如隐藏在雾中。 晨雾里掩着长着草和灌木的砖石桥,戴着滴水斗笠、穿着补丁露腕子脚踝旧衣衫的挑担人,推车人,桥洞下还有莽船穿过。 莽船,是莽是草莽的莽,也可叫草船,但本地少有这么说的。 这种木头船比一般的船要长些,船上棚子是好几条草席竹席盖成的。 晴天遮阳尚可,到了大雨天也只能找个桥洞避雨。 毕竟不是屋顶瓦片,没有顺水的沟槽,落水密了下来,全都往下渗。 就和很多人家里一样,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 白净健壮的年轻人,骑着凤凰牌自行车,带着些东西穿过晨雾,进入了陆慕老街,来到一家阁楼门口。 周围都是同样单层的木头砖石老房子,就这一家是两层楼。 两层楼还是新盖的。 年轻人到时还能见着有些老人指指点点。 要说难听的话倒也没什么。 这家楼下门开着,散发着药香,里头中堂有个老人坐着,正在择菜。 听闻动静,目光穿过黑暗的前屋朝前看了眼,便立刻吆喝起来。 “尘尘,小王来了哦。” “哦……” 楼上隐约传来一声,便没了动静。 很快一个中年人披着崭新的藏青衣服下了楼。 看到青年后笑了笑:“先等下,尘尘马上下来。” 青年笑着道:“叔叔,你这是升官了嘛,穿得这么精神?” “嗨,来了个领导,今天要一起去看看,陪同走访走访。” “什么领导,市里来的?” “也算,不过不是咱们市的,是旁边易城的……待会儿尘尘也要去,公社里领导点名了,没办法。”顿了顿,中年人道:“你要没事也一起去吧。” 青年一听点名陪同,顿时心里头一万个不放心。 有这句话出口,他立马点了点头。 “不过,你别给我闹事啊。这次要是你给我闹事出了问题,全公社拿我开刀。回头我就算不拿你开刀,你日子也不好过。” “我记着呢……叔叔,为啥让尘尘一起?” “还能因为啥?因为尘尘优秀呗。你瞧瞧十里八乡的,有哪个跟尘尘一样,长得这么好看,工作还那么好?” 这话名为夸,实则上是敲打。 青年连忙点头,说着是是是。 小片刻,一道倩影走了出来。 脚踩着一双崭新干净的回力板鞋,穿着一条时下流行但不多见的藏青马面裙,上身穿着一条淡蓝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外套。 姑娘长得小家碧玉,一片明媚,头发用发箍简单卡着。 最后肩上再挂一个精美的深棕色皮包,说是潮流又很符合这时代的模样,但和非黑即青的灰蒙蒙时代相比,又显得干净鲜明。 “尘尘,你今天可真漂亮。” “得了,别贫嘴,爹,咱们快去公社集合吧。” “行,你坐小王的车,他也一起去。” 犹豫了下,姑娘道:“行吧……” “抓紧喽。”片刻,车子载着人,朝前冲去。 许灼今天起来得有些晚,浑身都酸疼,腰间还特别疼。 差点没爬起来,还是翟立森拉了一把。 “成不?不成的话咱们就回去,今天就别折腾了。” 许灼道:“来都来了,一次性把事情解决完吧,这点事无碍。” 洗漱过后,早上六点多,两人到招待所前台这儿结账。 不过这些费用陆慕公社已经包掉了,也就无需那么多事。 且两人下来的时候,陆书记已经在这等着了。 …… 第739章 终遇药染尘 “走,先去咱们公社看看,吃点东西,喝杯茶聊聊。” 陆书记带着许灼翟立森上了二幺二。 昨天的其余人没来,因为边三轮也烧油,今天行程长,得省着点。 也就十来分钟工夫不到,坎坎坷坷的路走过,颠得许灼恨不得下车走。 他都怀疑自己伤口被崩脱线了。 “这就是陆慕公社……” 看着眼前一个仿佛和天授村原先双一队大仓库般的房子,许灼有些傻眼,虽然是二层的,可这也太……有特色了。 天授村老村委都比这个大不知多少。 这陆慕……未免有些太节俭了。 “陆书记,你们这儿可真淳朴自然。”许灼笑着道:“金砖厂的盈利怎么样,一个月纯利润一千还是有的吧?” 他给的单子,他自然知道。 不算散单,抛开人工材料火耗,一千都远不止。 这还是被他吃掉部分后的结果。 为什么要吃掉,不是因为他贪。 虽然他是金砖厂的大股东,可他也是天授村的干部,这部分利润没必要丢给一个和天授村隔着这么多路的外村。 人家村子拿了这钱,还要把相当部分上交给公社。 因为金砖厂完全是社代办企业,它不是类似村子自己的手套厂啊,工具厂啊这样的小厂,结余利润可以全归村委账面,它的相当利润都是公社的。 御窑村村民拿了相当一笔工钱后,剩下钱和村民没一毛钱关系。 甚至村子自己也拿不到太多钱。 这里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许灼占股的关系导致的。 否则的话,不算那占股百分之二十几,那……那也没金砖厂什么事。 升米恩斗米仇,自己拿个大头,把小头给御窑村这就是恩。 但是要把全部利润给过来,时间长了人家就觉得这不是你拿了股份应该做的嘛,怎么还跟那啥似的。 陆书记道:“这点钱御窑村还够用,但我是公社书记。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陆慕公社根本和百湾镇没法比,人不见得少,这点钱均分到陆慕镇八个村,就是九牛一毛的事。许书记,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弯弯绕绕,有些事我就直说了。” 许灼抬抬下巴:“尽管只说,你打弯子我也车轱辘,纯属浪费时间,这个对你我对村民都不好,没必要,实事求是再好不过。” “对对对。”陆书记连忙道:“还是想请许书记你给指点指点。” 许灼想了想道:“天授村能这样,不是因为我有能力,是因为全书记给我支持。什么是支持?我闯祸全书记给我顶着,我要做事全书记给我兜着。全书记可以让整个镇公社不敢多说半个不字。我做事时,举报跟雪花似的,全书记一句话,公社自己兜着。如果回头你们某个村要做事了,你能兜得住吗?” 陆书记额头已经出了层汗,他想了想道:“我尽量兜着。” “那好,天授村能这样,除了有全书记兜着之外,还因为天授村有得天独厚的一些便利。这些便利,你们陆慕没有。你知道是什么吗?” “听过你的话,知道,是路。路可以修,实话实说,其余的修不了。只能修从工厂到河边的。这些河也直通太湖,可以顺着太湖到易城。” “嗯,可以,最后一点,发展的本质是利用资源。天授村的资源是交通,是农田,你们陆慕我目前只看到了金砖。有什么特色的东西,这些都要发掘起来,利用起来。我们的目的,是让本地人都富有。温饱是富有,家财万贯也是富有,富有和富有不同,也是有个度的。你要做到什么目的,就得制定什么样的行程。这些行程,都得和你目前拥有的关联在一起。” “是是是。”陆书记汗颜。 他当了那么久的干部,竟然没想到过这些简单道理。 许灼这个年轻人门道很深,三言两语就告诉了他当前问题本质。 那就是陆慕公社的主要矛盾在哪。 说是进入公社喝茶,其实是等人,人齐了就能出发了。 许灼跟着陆书记进入大会议室,和已经到的人一一握手,聊天。 后面来的人,也加入到握手军团中。 这聊着聊着,逐渐安静下来,许灼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光聊天,也不见有其余动作。 “老药呢,这么掉链子的嘛?”有人道:“我去看看……” 正说着,最后一行三人走了进来。 为首中年人看着脸有些黑的陆书记,连忙点头哈腰道:“对不起陆书记,路上车轮胎扎了钉子,我们是走过来的……” “染尘?”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只见许灼歪着脑袋朝中年人身后看。 听到这声音,中年人身后那姑娘身子一震,有些怯生生走出来。 她看着许灼,眨眨眼,忽然露出喜色走了过来。 “许老师,你怎么来了?来姑苏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哪里知道你在这,再说这里不是吴县嘛。” “自古都是姑苏姑苏,就像到了你们易城,管是易城市还是易城县,不都是易城嘛,许老师你是和全爷爷一起来的吗?” “没,就我一个,昨天去江阳县,回来时在车站脑筋一抽,便来了这里。早晚都得来的,今天走一趟,也省得下次在凑时间。择日不如撞日……你是陆慕人嘛,我现在才知道。” 两人有些旁若无人地聊着天,把周围人都看傻了眼。 陆书记有些哑然道:“许书记,你和药书记家女儿认识?” “呃……我们……”许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药染尘道:“许老师就是《海城旧事》的作者和总策划啊,我在江电工作,不是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差去易城嘛,就是去双桥巷找许老师催稿。” “《海城旧事》?!” 一瞬间,整个公社落针可闻。 这事儿翟立森也是头回知道。 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和大部分人一样,他只知道小许挺有能力的,写文章也不错,场面话也能回答得上来,但其余的知道的真不多。 可这还不够吗? 哪个十六岁的孩子,可以做到这些? “见笑了,见笑了……”许灼尴尬地回道,还白了药染尘一眼。 药染尘却很开心。 众人惊叹过后,看许灼的眼神不一样了。 姑苏这地方,重文风气胜过易城。 许灼说自己是当官的,本地人可能也就那样。 但你要说你是作家,书法家,文学家,艺术家,那看你眼神就两样了。 当然,要是去西北那样的地方,大家都觉得你是矫情家。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地方,和自古以来士大夫风气浓郁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一阵闲聊过后,药染尘才知道,许灼就是那个她要陪同的领导,当即开心坏了,陆书记见状,私底下也拉着翟立森聊了聊,把二幺二后面空间让给这两个,翟立森当然不会不识趣,他只是有些担心许灼身体。 “你怎么在家,我还以为以一直在江电。” 到了车上,许灼也问出了自己看到药染尘后最大的疑惑。 药染尘叹了口气,说起了家里的事。 她妈身体不好,靠喝中药调理,家里就奶奶和她爸,需要人来照顾下妈,她就作了申请回来上班。 江电隔几天去一次,去那里就是安排工作,审核稿子。 自从上次许灼做的那段剧情衔接上后,那一集最初反响是平平的,甚至领导都觉得不满意,认为这是工作失误,不过没多久,天授村接二连三的事爆出,各大报纸也相继把这事推到风口浪尖,关于《海城旧事》里提及的那段极为嘲讽的剧情台词也再次被人拉出,于是这剧又爆火一大截。 火到上面的上面亲自下了要求,还有好多人也来信,希望重播这段。 于是,她那段时间为了更好地重播这段,还特地进行了重新制作。 重新制作的效果当然好。 这段都被单独拿出来,传遍大江南北,继续引爆了《海城旧事》的热度,让更多一开始不喜欢这剧的人,强忍着头皮从头开始听。 江电也推出了关于《海城旧事》的磁带。 这个磁带也是药染尘亲自制作的。 当时江电领导给许灼打电话,征求同意,许灼在问完价格后,直接回了句“让染尘来和我谈”便挂了电话,之后药染尘谈之前,领导给了药染尘相当高的价格,但是许灼却给了药染尘更低的价格。 事情谈成后,药染尘的职级蹭蹭飙升两级。 不过,因为暂时满编也没人退休的缘故,药染尘目前只能担任单独项目的主编,允许她单独成立部门搭建班底。 药染尘挑了负责自己平日不在时主要运行事务的责编。 再向上面打了个报告,出具证明后,这就回了家。 已经待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 “你妈生什么病,知道吗?” “是荨麻疹,发烧,浑身出疹子。” “发烧,出疹子,七天?” “八天了。” “这……这会不会不是荨麻疹?” “看起来是荨麻疹啊,让赤脚医生来看过了。” “你们没中医吗?” “当年都打掉了,现在只有赤脚医生,药也是赤脚医生开的中药,很多东西家附近都能弄得到,西药弄不到也不怎么吃得起。” “要不待会儿我放你下去吧?” “不用。”顿了顿,药染尘无奈道:“已经到了。” …… 第740章 登革热 许灼愕然了下,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到了一大片房屋还算整齐的地方。 这地方虽然破,前后房屋挨得也有点紧,中间行道也没几米宽,但整体来说还算是不错的,想不到药染尘家就在这。 没想到第一站就是药染尘家所在的村。 不过他没有去药染尘家,而是跟着陆书记走走看看转转。 这个村据说以前很有钱,很繁华。 陆慕老街么,也是挺出名的。 就跟易城南长街一样,那是北宋时期开始有的。 说是繁华,还不如双桥菜市场。 正走着,一股股若有若无的药味飘了过来。 许灼笑着道:“染尘,是不是到你家了?” 药染尘疑惑道:“没啊,我家离这里还有好远呢,你怎么这么猜?” “这不闻到了药味嘛。” “有药味就是我家了?”顿了顿,药染尘无奈笑道:“你这是在玩别人听不懂的谐音梗是吧……” 许灼正要说什么,很快皱了皱眉。 他看到地上路中间有药渣。 把药渣倒在路中间,是一种中医习俗。 一方面说是为了纪念李时珍——李时珍有次赶路天色晚了,寄住在人家里,家里只有个老太太,老太太瘫痪,说桌上有吃的,让李时珍自己弄,他儿子去熬药了;没会儿他儿子拿药过来了,李时珍闻了药就说这是假药,给老太太开了药后人家就好了;事情传开后,来求药的人多了,李时珍忙不过来,就让人把药渣倒在门口路上,他经过时自会辨认。 问题是,这种风俗在李时珍之前就有了。 说是药渣与相应的病对应,倒在路上,让药渣遭受倾轧,碾死病疫。 药染尘发现许灼脸色不对,连忙问道:“许老师,有问题吗?” “你们村是不是有传染病?” “没啊,要有传染病,我们还能正常吗?” 陆书记也过来道:“许书记,为什么这么说?” 许灼道:“一路过来四五处药渣,都是一模一样的,说明开的一样的方,得的一样的病,这么一段路有这么多人得一样的病,这还不是传染病吗?” “不会,我们这里的人都讲卫生,勤洗手洗澡……” 许灼摆摆手,直接走入一户人家,让陆书记叫开门看了看。 他先是询问了下,人家主人说得的是荨麻疹,没有大碍。 因为是这户人家女儿得的,许灼不好看,只能作罢。 又跑了三户人家,这些人家也都是得了荨麻疹的,也都是一个赤脚医生开的药方,不过许灼总算是见到了这些病人。 有的发热三天,有的五六天了。 基本所有人都出现了疹子。 不过有些疹子是麻疹,有些是丘疹,还有些是一块一块的红斑疹。 这些人的症状都是高烧,呕吐,乏力,肌肉酸疼。 症状大体上是一样的。 说是传染病,可每户人家顶多有一个,其余人倒是没事。 这看着也不像是寄生虫病。 这些家庭也很干净。 许灼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脸色不是很好。 “许书记,这病……严重吗?”陆书记也有些紧张了,他道:“其实不止这里,附近也有人这样,可人数加起来也不多,也没人死亡……” 许灼没说话,就在这个村里里外外到处走走。 走了一阵,他有些焦急。 在询问过药染尘后,直接拿起纸笔在画了村子的草图,然后把患病人家所在标注起来,这下有些事就很明显了。 靠近村子中间的,得病的都不多。 靠近村子周边的得病多。 其中尤其以北面和西面居多,东面和南面稍微少些。 他直接往西北面跑,刚到这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原来这个村子西北角这里有条专门排污的臭水沟。 水沟两旁长着密集的各种野草。 走过来时,能够看到不少蚊虫飞来飞去。 江南这地方,别说十月份,有的时候十二月份都有小二十度的温度。 这年头气候虽然正常,可十月份就跟春入夏时似的,不冷不热,时冷时热。 这种环境下,有些虫子便很倔强,比如说,这些黑白的,咬人无声的花蚊子。 “打电话给‘卫生防疫站’吧,就说出现了登革热。” 啪。 许灼拍死一只试着朝他亲吻的母蚊子,声音很坚定。 “登革热?!”陆书记脸色变了变,连忙挥手拍蚊子,他道:“许书记,你确定这个是登革热?” “是登革热,带人拿生石灰往这个沟里填,进行消杀。” “许老师,那我妈怎么办?”一直跟着的药染尘听到这消息人有些傻,她也许比陆书记更清楚什么是“登革热”,这么一提醒,细细想来,母亲的病倒的确和登革热一模一样,这可是能致人死亡的疫病啊。 “尽量给她和浆糊之类的汤汤水水,擦拭身体保持卫生,用冷毛巾进行物理降温,还有一个是……”许灼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瓶递给她:“这是布洛芬,散热镇痛,有缓解病情作用。要是你母亲身体出现出血,一定要进行止血。” 布洛芬的专利是七十年代末失效的。 之后全世界对其仿制,华夏是八一年开始的。 这时候华夏还没有布洛芬。 许灼手里的都是英文,是正儿八经的不列颠货——布洛芬在六一年合成,六九年在不列颠上市,七四年被引入美仔,被当时誉为最安全的药物之一,属于非甾体抗炎药,也就是不是抗生素一类的,不会产生抗药性。 华夏这里普及还早着。 许灼手里的也是他自己备用的,但他对西药比较排斥,都是能扛就扛,不能抗再说,所以这瓶药完全没拆动过。 递出去时想了想,又收回来。 他把上面的标签纸给撕了,写了布洛芬三个字才递过去。 “其余人可以去剥柳树枝嫩皮熬下药汤,也有一定镇痛消炎作用,但是不要喝太多,会增加肠胃负担。” 出了这事,陆书记也没了心思。 许灼看出他的犹豫,直接道:“再走走吧,说不定还有别的问题呢。” 这一句话直接点醒了他。 他安排人去公社打电话,等那人回来,一众人继续出发。 药染尘就留在家里照看其母亲就好。 这一看,问题倒还不少。 比如最常见的“开缸问题”,许灼也和陆书记提了一提,让他做好这方面的卫生调控,虽然暂时需要耗费力气去做,可做完后能解决许多潜在隐患。 再比如有些河岸不种树,都是松弛土岸。 到了汛期,这不得出问题? 还有些地方,条件再困难也得加装一下护栏,这种地方很容易落水死人。 就这几句话,生生把人家村委书记给折服了。 没错,每年夏天,就这地方出事次数还比较多。 为什么出事多了,还没有几十年后那样的防护意识? 那人家就要问了,你就算装了,那人能绝对不靠近水吗? 只要靠近水就有出事的可能,只要有这可能那加装不加装有区别吗? 以前是这样,多少年都过来了,老祖宗都不搞,说明是有原因的。 可许灼的面子是要给的,该弄的就得弄。 “以后外企来投资,你觉得人家听到这个村经常有人落水翻肚皮会怎么想,村委书记,你说是不是呢?” “是是是,是是是。” 八个村,一个一个逛过来,才逛了三个就到了中午。 一路过来,许灼也是走走停停,时不时拿出笔记本记着什么。 吃中午饭时,也是好酒好菜的,聊起早上的事,人家卫生防疫站的人其实半个小时内就赶了过来,专门做了针对性检查。 结果无一例外,确实都是登革热。 人倒是不用隔离,但是村子周围环境得进行消杀。 这件事也得往更上级捅,得对其余公社也进行类似统计和预防。 总之,这件事幸好发现得比较早。 不过,这登革热不春天发,不夏天发,偏偏在这夏秋末尾发,也真是有点巧,好在及时发现了,没出大问题。 许灼倒是算了算时间,发现就算没有他也没什么问题。 过了十月份气温更低,就不会有什么蚊子了。 登革热想要爆发都爆发不起来。 饭后,休息那么一会儿,许灼又立马和众人往下参观。 除了村子之外,还有荒地,田野,菜地,河流,他也都要看一看。 不过让他觉得有些惊奇的是,这地方手工业还算发达。 不少人家都有相对精巧的手艺。 什么编草席,做竹编,打吉祥结,修补鞋子之类的。 其中木匠,雕工之类的天授村拍马也赶不上。 翟立森看得都啧啧称奇,竖起大拇指。 “这个真不错,大哥,你们家这怎么卖?” 路过一户人家时,许灼看到里面有个男人正在做伞。 这个伞,自然是传统的油纸伞。 不过油纸伞也不轻,好几斤重,尤其是伞骨多的。 还有穿伞骨的绳,这东西随着不断开合容易磨损。 至于纸面,也有很大讲究,不是什么纸涂上桐油就行。 伞面用纸,涂油用料,花色,伞骨木料,数量,穿绳,杆料等等,细说的话讲究便大了去,这种东西几十年后国风潮起,喜欢的不少。 正好许灼做过相关的宣传片,知道这里面深浅。 之所以对这东西感兴趣,也是这家手艺不错,用料很厉害。 …… 第741章 上马石 听到问话,这中年人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许灼,又看了看跟着许灼的一众人,连忙摇了摇头,还好有个村委书记出来,告诉他这人是哑巴。 “许书记,他这里的伞贵得很,一把要三块钱。” “要的话,我知道村上别家的便宜。” “他家负责做伞的是他,卖伞的却是他师父。” 许灼有些疑惑,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户人家老人无儿无女,就收养了一个有缺陷的弃婴,将其养大传授手艺。 其实这哑巴的师父也不是做伞的,先前是个教书匠。 只是当年遭了批斗,年纪大了不能干活,只能在家养着。 这哑巴跟人家学的做伞,就靠这个养家糊口。 每隔一段时间他会去集市上卖,卖个十块八块的,其实也没多少人买。 只是靠着这点散钱,再加上他师父的那些地,两人过日子足够了。 许灼听完这些故事就暗叹一声,放几十年后包装一下,不又是个妥妥的流量密码嘛,可这却是这时代的常态啊。 别说这里,天授村也有好几个收养的孤儿弃婴。 老许家往上数数,某人童养媳也是个弃婴。 既然这样,许灼便让村委书记领路,去找一找这人师父。 到了中堂,看见的是一个正在洗菜的老头。 这老头看着相貌整洁,衣着干净,不似农民。 看到众人到来有些惊讶,在说明缘由后,连忙放下东西,领着众人到了一个小房间,打开灯,给众人看看这里堆了近乎一屋子的伞。 许灼发现,这里除了伞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团扇。 团扇通常是个圆的小扇子,外面一圈木作骨,中间是绢布。 转动时,圆扇面成一个球,所以叫团扇,也叫纨扇,宫扇。 纨就是纨绔,纨绔本不是指人,指的是一种丝绸。 古代普通人穿不起丝绸,那些能穿得起丝绸的都是达官显贵。 那些年轻人穿得起丝绸的,就是官二代、勋贵二代,所以叫纨绔。 现在统一叫富二代。 纨扇一般人家也用不起,但它又是日用品,因其高贵典雅,所以叫宫扇。 上等纨扇,也是旧社会贡品。 常见团扇有圆的,也有椭圆的,还有六角的八角的,或者芭蕉叶形的。 这里纨扇各种形状比较多,面料上也都是丝绸细绢。 但让许灼觉得惊奇的,不是这些扇子的骨料面料都不错,而是几乎每一把扇子上都有画,画功非常好,且都是小写意。 其实写意画用生宣居多,许灼是头回现实里看到用丝绸画的。 能够在丝绸上画得这么好看,不是一般难得。 最难得的,还是这团扇上抹了薄蜡,做了防水防潮防腐处理。 “老人家,这扇子怎么卖?”许灼问道。 老人没有看陆书记,也没看村委书记,直接道:“扇子一块钱三把,三把一尺布票,单卖不要布票,五毛钱一把。” 村委书记见使眼色没用,陪着笑道:“这价格确实有点贵。” “我自个儿留着玩,又不求你们买。” 许灼笑了笑道:“这样,你这里的伞和团扇我都包了,票没有,价格你稍微抬一抬,就按照单卖五毛钱一把给我,怎么样?” 老人顿了顿,小手指挖了挖耳朵,弹了弹道:“你说啥?” 许灼又重复了一遍,老人瞪大眼看着他道:“真的?” “我可以马上付一点定金,不过身上钱没有带多,就让各位书记替我作保,回头给我送过来,你也跟着一起来结钱,怎么样?” 老人却忽然沉默了,狐疑地看着许灼身后各个村干部。 许灼也是事后才知道,由于当年迫害,老人不信任村干部。 你用不信任的人来作保,这不是拿人开涮么。 “这不成,还是算了,你喜欢我可以稍微便宜点,多卖你一些……” “这样吧,你要信得过我,就替我留着,回过来我让人带着钱来取。” “也行,那你现在还买不买?” “买,扇子和油纸伞都给我些吧。” 身后众人都捏了把冷汗,暗道这许书记脾气也真够好的。 油纸伞和团扇买好后,让人放到了车上,回头是要带回去的。 当然,这种事接下来还发生了不少。 比如说这村子有人会核雕,还有人会刻印。 许灼看着稀奇,挑材质好雕工好的都买了些。 其实能干这些活的人,也都不是半路出家,基本上要么有师承,要么有家传,手艺根本不会差,毕竟苏工在古代是可以与御制齐平的存在。 至于印章,许灼也有,就是没有好的材料。 村里刻章的人,也就是个糊口饭吃的,能要求他多好? 这里就不同了,代代传下来的。 传下来的不光有手艺,还有一些料子。 许灼身上钱不够,也回绝了陆书记的借,直接让陆书记和村委书记作担保,当然还有御窑村这边作担保,这才是真正保障。 御窑村嘛,现在谁都知道有钱,他们作担保更令人放心。 于是许灼就在这里收获了一枚小的田黄章。 在赶往下一个村时,经过一片残砖断瓦的废墟,许灼瞥了眼,立刻让人停下,询问陆书记这以前是什么地方。 “这是以前,本地一名大户人家的私宅。” “在抗战时期,因为藏了抗日国党分子,被当时鬼子炮击。” “解放战争时期,又被轰了一遍,人家也逃去宝岛了。” “现在么……要不要修,几十年下来还没决定,也没那个能力。” “暂时就扔在这里。” 许灼在征求同意后,走了进去,随便拿起砖瓦木梁看了看。 不禁感叹道:“好一座始建于明末的建筑。” 明清建筑很相似,通常明清混为一谈,不是因为年代相近,而是因为清朝入关,作为外族人,没有本土汉人这么深厚的文化底蕴,但是汉人却留下了庞大且完整的各种制度,你根本无法推翻重建。 因为鞑子自身没有能力也没有沉淀,更没有经验去治理统一的庞大国度。 蒙元前车之鉴犹在前面,区区百年不到就崩塌了。 所以明末到清前期,整体上都还是明朝风气和制度。 其中局部改变和完善,要到清中期,也就是乾隆时期才完成。 那之后就是下坡路。 周围村委书记不禁问道:“许书记也对历史建筑有研究?” “没有,只是看着这些老玩意儿,感觉有历史沉淀,比较喜欢而已……” 他走着看着,发现这里已经不剩什么了。 残破的木料,倒塌的墙垣,满地碎瓦和青砖…… 还能看到很多上了釉的瓦。 这些就是琉璃瓦,说明这户人家当年不是一般富户。 再然后就是各种石块,石条,假山碎块,烧焦痕迹…… 突然,他发现周围地面有很多柱础。 柱础就是垫在木柱子下的石墩。 一来石墩可以提供稳定,二来让木柱远离潮湿地面可以防霉防腐。 古代柱础虽然不少见,但石墩的款式都是有级别的。 这些柱础长宽高度都一样,但花纹却很多,他仔细看了看,发现石头用的也不是普通花岗岩,而是一种青黑色石头,这就是主产于川贵中原省之地的青黑石,颜色和金砖很像,但色泽更黑些,其上花纹有海石榴花、牡丹花、宝相花、铺地莲花、仰覆莲花、蕙草、龙风纹、狮兽。 这些柱础雕工还不是简单外面雕刻。 有些地方,还做了局部透雕。 比如其中有几个石墩,做成了缩在莲花里的小狮子模样。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这地方还有两块大石头。 这两块大石头呈“l”型,下方三分之一雕刻着像是汹涌浪涛一般的云纹,上面三分之二的部分,则刻着宝相庄严的狮子。 所谓宝相庄严,便是相貌凶猛,但气度端庄。 只一眼就能感觉到“大气”。 狮子是刻在石头里面的,最上面是个灵芝荷叶盖子的模样。 盖子和狮子头之间有一段相当大的空隙。 “许书记,这石头是有什么玄妙嘛?” 众人见许灼瞧了这么久,一言不发,便忍不住问道。 “这是明代的上马石啊,用来上马用的,后来发展成装饰了,这个上马石很漂亮,不是官造的东西,但比官造的要漂亮得多,应该是姑苏本地的工。” 说不是官造,那是因为官造都会打棱角,彰显庄严。 这石头底下也都是海云纹,没有棱角。 至于这石子头顶到华盖下方的偌大空隙,实则是用来放灯笼的。 顿了顿,许灼抬起头来看着陆书记和众人道:“陆书记,这个能卖么,如果能卖的话,有出售意向么?我想拿回去,用来装饰下十七号门前晒场。” “这……这是文物吧……”不知哪个村委书记低声嘟囔了句。 其余书记也默不作声,纷纷看着陆书记。 同为江南,姑苏和易城人还是不同的。 像许灼奶奶朱小英那样的,能把他老妈小汤嫁人时带过来的、老妈外婆留给她的嫁妆银元便宜卖给收旧货的,还说是用不到的垃圾,卖了给她买肉吃,实际上到后来都没吃上她几顿肉。 家里以前开当铺留下的东西,也基本被败光。 姑苏这里,因为士大夫风骨的原因,本地对于文艺敬重之外,也对古董文物之类东西的保护意识,相较其他地方高不少。 许灼看众人迟疑,只是短短三秒便不再多言,当下摆摆手。 “我也只是问问,没关系的。” …… 第742章 饭都吃不上还非遗 陆书记笑着道:“许书记你误会了,文物也是有等级的。你说铜钱,不也是文物嘛,可那种东西有多少?又有多少铜钱是值得保护的?这里的这些东西,说白了也是以前私家财物,如今这块地面也都充了公。这些都是建筑残留,哪里算得上是文物呢?不过,这些东西我们也不知道价值。对于我们来说,拿回去压压东西,建造时缺块砖头填补填补,也就那样。对于喜欢的人来说,可能很有价值。所以啊,这东西吧,我们不卖——只送。” 一群村委书记闻言,纷纷拍手叫好,连连称是。 “许书记,你要的话回头我们派船送过来,这边接一下就成,就是这些东西看着脏兮兮的,成份也有问题,到时可别嫌弃。” “哪里哪里……”许灼看出这些人有巴结的意思,但也没拒绝。 因为现在他不想要都不成。 离开这片废墟,众人又往别处赶。 除了金砖之外,本地还有三个大特色,蛐蛐罐,缂丝。 最后一个是“砖雕”。 围绕着缂丝,本地的桑蚕业很发达。 也可以说姑苏桑蚕历来不弱。 这些地方都围绕着鱼塘河流,荒地都种成了桑林,但不影响稻田。 只是许灼倒是更看重本地的蘑菇房。 也不是品种蘑菇,就是普通蘑菇,胜在量大,技术成熟。 这个比天授村强太多。 下午四点左右,许灼结束了全部行程,回到村委。 本来他要买票离开的,现在看起来是不可能了。 只能招待所里再讲究一晚上。 倒是吃完了晚饭,陆书记带着所有人过来都找他开茶会,想要听听他对陆慕公社整体的意见,或者说有什么除了金砖外……是天授村需要的。 望着所有人看着自己,许灼内心叹了口气。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我就简单说下今天走下来,陆慕公社整体问题。” “金砖,缂丝,砖雕,蛐蛐罐,在旧社会这里富裕,便是因为全公社围绕着这四个产业来进行的。” “拿金砖来说,这里需要炼泥,打坯等过程。” “产业做到了,依靠人工形成流水线,每个过程要一组人来完成。” “由此,全公社除了耕种,大部分人可以投入到这种生产来。” “可你们看,金砖,缂丝,砖雕,蛐蛐罐,这四种东西,有哪些是普通人用得起,普通人需要,亦或者可以说是刚需的?” “旧社会,阶级固化,阶级矛盾严重,贫富差距巨大。” “进一步衍生出来的,是上层社会朱门酒肉臭,基层则是路有冻死骨。” “上层不断榨取基层,用民脂民膏来不断奢侈,钻研奇淫巧技。” “说难听的,我造个房子有得住就行了,我地砖不需要雕刻。” “你要给我提供砖块,便宜点的,我巴不得。” “在没钱的情况下,还要砖雕吗?” “当然,我今天收获了不少,也学到了很多,这些还是要谢谢你们的。” 最后这句不是客套话。 光是参观完金砖厂和砖雕厂,他就学到了很多制砖技术。 因为都是有求着他的意思,这些人对于他的问题,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什么温度,什么粉的细腻程度,什么湿度,什么电窑柴窑等等。 做金砖的倒是没有看不起做红砖的,但对于红砖粗糙的工艺还是嗤之以鼻,一些老师傅在现有工具环境下,提出了相当多的改良方法与策略。 许灼一一听着,全部记下。 这是这次意外收获,也可能是最大收获。 有了这份经验,回头再去参观砖厂学习,也就有了基础。 如果对方想要忽悠,那他是具备识别能力的。 “许书记,你说的确实是重点,我们想问下,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像推动金砖这样,把砖雕之类的给推出去。” 许灼的话把所有人说得沉默。 他们也明白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传统产业,其实是“奢侈品”。 这些奢侈品在如今环境里,并没有什么土壤。 陆书记被这么一说,也发现了主要矛盾,可他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就是试探性问一问,如果有的话,他倒是觉得,可以用让股的方式,让许灼参与进来,这给马儿吃草,让马儿带着全公社跑,何乐不为呢?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全公社这些手艺就此消绝吧? 许灼摇摇头:“其它三个的问题和金砖还不一样。金砖可以是刚当建筑的标配与刚需,我可以把它打造成‘高端’的代名词。这样那些老外都会趋之若鹜。可是在金砖基础上进行再加工,且成本暴增,人家也不少。这个东西作为点缀是可以存在的,但作为主流却很难推动。蛐蛐罐,以目前的形式,那完全推动不了,人家老外不好这口,国内又不允许。至于缂丝,倒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很多人不理解缂丝和刺绣的区别。 其实区别很大。 刺绣是一针一线在布料上刺添加图案。 摸上去图案浮突,且正反面图案是有区别的。 缂丝是通过类似织毛衣的方式,把图案用不同丝线织成布时融入进去,就像是用颜料在布上作画一般,是平面的。 只不过画的正反面完全一致。 这种工艺比起刺绣更难。 正因为不是用染,也不是用绣来完成的图案,图案又有层次感,所以有说法是这种技法,就像是雕琢布料一般。 只是这种技法所用的场景,便是古代都是顶级的。 今天呢,八零年,谁有这个钱买这种东西。 对于老外来说,也不懂欣赏。 缂丝还有一个致命问题——成品耗时太长。 作为商业品,你这个时间成本不低,作为奢侈品,又没人买。 这不上不下的,就是当前最尴尬的局面。 只是听许灼这么一说,这边邹书记立马道:“许书记,我们这儿可以把做缂丝的都召集过来,组建成缂丝厂。厂子运行我们来弄,许书记拿个四十股份,当总经理,您说厂子怎么开,就怎么开。” 这话别说把陆慕其他人给挺傻了,也把许灼翟立森给挺傻了。 这人这么会钻营的嘛,上来就给个大的。 但是许灼还是没有答应。 “这样,邹书记,今天我这里准备还是有些疏漏。改天你来天授村吧,到了之后我这给你一些单子做做。我也不藏着掖着,单子你做得起来,我这儿就想法子帮你们搞一搞。要是做不起来,只能说声抱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拿人股份,就得为这么多嘴负责到底。干系太大,咱们也只能一步步来。” “好嘞,成……成啊。”邹书记笑着点头道。 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家怎么可能贸然答应? 今天一趟走下来,这小伙子说的少,看得多。 可每一句说的话,都直中要害。 一趟走下来,整个陆慕的问题被他看了个七七八八。 这种眼光,比陆书记要强太多。 陆书记这么多年做下来,也只能说心气大于能力,无过便是功。 “哦对了,砖雕……”许灼看向其中一人。 这人立马端正坐姿,工工整整地看过来:“许书记您说。” “我这里也有个单子,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做,回头你和邹书记一起过来聊一聊吧,但丑话说前头。你们能力是有的,尤其是本地人手艺真的厉害,我们天授村根本不能比。这是你们的优势,却也是你们的劣势。这次砖雕的订单即便成了,也基本上是一次性的。你别抱太大希望。” “诶,好嘞,您说一声就成。” 翟立森看着许灼坐在那里,随便说两句话,全公社都过来巴结,仿佛这小子才是皇帝,内心也不禁一阵感叹。 只是出于中心的许灼没这么觉得。 他个人只是觉得姑苏这些人很好客,也很有礼貌,这非常难得。 不愧是鱼米之乡,人言“嗲姑苏刁易城”,古人诚不欺我。 “许书记,我这儿还有个重要事请教你,还是希望你能不吝赐教,指点一二,也让我们开开眼,打开下思路。”陆书记见气氛还算不错,但话题好像尽了,便添加了一壶茶水道:“是关于你们村‘模块化管理’的事。我们不知道这里面的详细理论,只是听说这是许书记你亲自操刀的,目前好像还挺成功。” “你们有所误会了,说成功,那是捧杀。经得起实践,经得起时间,不说看十年,至少看三年五年内是上坡路,就说明这还是可以的。目前只是开始,你们觉得成功,也是因为我们开始前,已经把底子打好了,通过改制这么重新一组件,一架构,这不,大家都觉得这是改制的成果,其实不然。真正好坏,要到明年这时候才能初露端倪。最大问题是,我们还要找个对照组。” “对照组?”一大群人头次听这个词,不甚了解。 “现在全国各地,出现了两种情况。一种是虽然施行包产到户了,但是仍旧村子施行集体制。另一种是得到了特批,能够进行开放性实验,大胆地去做各种开放性尝试,开放经济,开放市场,开放言论等等。我们村属于第三种。就是要找一下还在实行这两个制度的地方,作为参照。来年找个时间,看看他们账面上成果,再来看看他们实际建设成果。这两个成果和我们改制一对比。如果我们不好,得找找原因。如果我们好了,也不要急着开心,这只是一时的。过日子是一场拉力赛,不是短跑听声枪响就能知道结果的。” 听了许灼这话,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 第743章 落后是落后的墓志铭 一个个脸上的讨好期待之色消失,转而是颇为严肃的讨论。 这种想法,说简单也简单。 就是隔壁村在搞个什么活动,本村不搞,觉得是投机倒把,就看着他们搞,瞧瞧最终结果会怎样。 这就是对照组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么简单的方法,可以用在这种事上面。 如今的很多干部,甚至都是文盲,想不到也正常。 但这个话深入浅出的,却可以让他们通过自身阅历来理解消化。 陆书记紧皱着眉头,抽着烟,吐了口浓浓烟气,端起大茶缸咕嘟两口道:“许书记,那我们镇子实行这个制度,你觉得有无可能呢?” “在我看来,你们整个公社是有一定可能的,但村子搞起来不可能。” “为什么?按理说村子单独搞起来更难,集中整个公社的力量来搞,不应该更简单嘛,但听起来好像结果相反。” “没错,就是相反。因为我们这个制度,是建立在农村改造,农村现代化的基础上的,不是将农村城镇化。公社本身的体量就是个镇。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公社就是周边村的中心,具备相较于村,最完善的基础设施建设。” “是,没错。天授村的改制,不该是有一个基础么?镇子有一个基础,利用这个基础来完成建设,不对吗?” “不对,如果是这样,就是和我们村制度本末倒置。镇子要做的规划,本身应该是中心化,枢纽化,商业化,不是模块化。我这么跟你说,打个比方,你就明白了。自然界里,有草木吸收太阳光——” 水份和土地营养生长,有食草动物吃草,拉出粪便。 粪便经过各种细菌微生物降解,变成肥料,重新滋养大地。 食草动物吃得太多,会破坏植被,于是由食肉动物来控制。 草木,食草动物,食肉动物,微生物,阳光,土地,一共构成了循环。 “陆书记,拿掉其中任意一个会怎么样?” 许灼提问,陆书记回答:“随便拿掉?” “随便拿。” 陆书记想了想,拿掉食肉动物,食草动物疯长,草木生长速度跟不上,没有食物吃,最终食草动物自我死亡,甚至毁灭。 拿掉微生物,那就没有腐烂,没有降解,完成不了循环。 想到这,陆书记道:“这个叫生态循环的东西,就合不成一个圆,就是无法完成整体的循环,一节破坏,整体便无意义了。” 许灼点了点头:“我们村有个产业,服装做得很好,城市里的人甚至老外都跑过来买,可我们哪里去找合适的布料呢?乔庄。但乔庄织造布料,印染布料,它本身也没这些更原始的材料棉麻,就得去原产地进。如果有一天,有人找我来合作,我不同意,那个人就使坏,断了原产地的棉麻,我能怎么办?可这时候我发现,隔壁村正好是种植生产棉麻的,那我说动隔壁村改制,融入我们村,那么结果会怎么样?除此之外,染料除了颜料还有双氧水之类的,这些也都需要购买,如果别人断掉会怎么样?正好公社里别的村有,又怎样?你看到的是我们在赚钱,实际上我们是在搞一个生态,想方设法做成一整条产业循环,把周围每个村当做有组建成完成生物链团体中的一个独立个体。” 这种情况,陆慕并不是不具备,而是不在重点。 陆慕可以独立完成金砖,缂丝等的独立制造。 这些产业链都几百年了,内部环节经过风雨淬炼,早已打通沉淀。 问题是,金砖可以吃还是缂丝可以吃? 都不能。 你不能吃,那能做商业快消品吗? 也不能。 这就是问题了。 旧社会一直到民国,都有皇亲贵族买单,如今可没有。 这么一说,就算旁边的翟立森都明白了过来。 可是翟立森很快想到了别的事。 那就是天授村本身最大优点就是水路很方便。 除此之外,没有了。 天授村没有特色产业,一点都没有。 能够运转到如今这模样,也全靠许灼又是做零食,又是做香料,这边搞建设生产队,那边做衣服和家具。 不说别的,光做个月经裤,都做得风生水起。 这里头一切的一切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天授村没有人无我有的核心产业。 没有核心产业,也就组建不了产业链。 这意味着本地是没有崛起的可能的。 但许灼生生利用奇思妙想,做了些人无我有的东西,把地盘给撑起来了,接下来就是形成核心产业链,本地没有的那就去学,那就去建,总之团结和利用周围村子的力量,把大家连在一起。 如何管理连在一起的大家,则不是用资本制度。 更不是用封建制度。 而是用改良的集体制——模块化管理。 陆书记等人听完,都纷纷竖起手指,觉得这想法精妙绝伦,大有可为。 可有很快想到了自身情况,那真的是越想越尴尬。 自己有四条完整产业链又怎么样呢?有能力没需求啊。 更尴尬的还是他们是姑苏,不是易城,想凑过去被人家并掉也不可能。 瞧瞧人家乔庄,真是绝了,目光深渊,态度果决,在人家改制后没多久上门讨教接触几次,直接完成了村合并这件事,狠狠地站了队搭了车。 难怪人家乔庄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差钱,活该赚钱。 天色渐晚,许灼和翟立森也累了。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相送。 一直到了招待所,许灼这才想起一件事。 他从八一双肩包里拿出一份图纸,递给了御窑村村委书记。 “这个单子差点忘记给你,你拿着回去安排人烧一下吧。” 众人纷纷凑过来,御窑村村委书记也只能打开图纸看。 入眼图纸是一座简单的房屋,不过房屋的线条很简单,重点在于房屋的屋顶,那是一层层青黑色瓦片。 乍看普通,细看这些瓦片似有些不同。 在仔细看,才发现这屋顶几乎没有排水沟。 没排水沟,就不怕大雨下来雨水下深或冲垮屋顶么? 再细看,才发现这个屋顶的瓦片如同鱼鳞一般,是一层层的。 最后屋檐的收边也奇特,没有瓦当和滴水。 下方是一份单张瓦片的效果图——趋近扇形的瓦片。 说是扇形,其实也是不规则扇形,和鱼鳞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种鱼鳞不是河里鲫鲤草鳊,也不是海鱼,而是龙鱼。 每一片瓦片,也不是传统瓦片那样的光滑模样。 它上面还有一道祥云纹。 只不过这种祥云纹不能是刻在上面的。 那样的话烧制完成就会有浮突,这会积累污垢,也会导致下水困难。 只能用泥的色差来完成。 “这种叫龙鳞瓦,金砖这里应该能烧吧?”许灼问道。 “能烧,但要是用金砖制作工艺,从初制到完成,得至少一年时间。” “没事,你们烧就行,一定要注意规格尺寸。尺寸对不上,到时候这瓦铺不齐的,只能作废。这笔单子多少钱?” “一共是三千片,价格好说,一片价格三分吧。” 这种小青瓦制式的龙鳞瓦,一片价格能买几块红砖,换作别人听到,指不定都要急着跳脚了,主动却笑着点头。 因为这里加起来九千分,这算也就九十块钱。 九张大团结的事。 至少对他来说,这再添加一点都能造一套红砖房的钱,不值一提。 这笔单子对于眼下的金砖厂来说也不算什么。 倒是让其余村委书记看得酸溜溜的。 一个月工人工资也才三十,你这眼睛都不眨的几句话,便成交了三个月工资的单子,尽管也不是什么大单,可比起其余没得开张的村来说,就是天价单了。 这事聊完了,众人也挥手作别,许灼也说了,明天就要启程回村。 陆书记也给他安排好了,不乘火车,就乘快艇回去。 虽然陆慕一边挨着阳澄湖,一边挨着太湖,可两边都不是自家地盘。 太湖这里的公社,他认识人的,人家也比较有钱,有好几艘快艇。 直接打个招呼,让这里人送一下,也就没事了。 正好顺带着可以把邹书记等人也送过去,有些事得及早敲定,趁热打铁。 免得等过段时间,人家没了兴致,再提时被各种推脱,热脸贴冷屁股。 许灼也没反对,其实也有这个意思。 他和翟立森刚回到房间,才坐下,屁股还没坐热,房门就被敲响。 本以为是陆书记忘了什么事,结果门一开,是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也不是不认识,是不熟。 他记得这人也是村委书记来着,记得不错似乎是烧蛐蛐罐的那个村。 好像是姓管来着。 蛐蛐罐么…… 北方用蛐蛐罐,南方用蛐蛐盆。 但没说南方只能烧泥盆,少不了蛐蛐罐。 可斗蛐蛐这事,其实旧社会北方更盛行。 陆慕烧的很多蛐蛐罐,也都是卖给北方的。 “管书记,您找我是为了蛐蛐罐的事吧?” 许灼开门见山,直接询问,把人请进来后示意他随便坐。 管书记很不好意思地点着头,见话头挑破,这一行下来,他也知道了许灼做人做事风格,便也单刀直入了。 …… 第744章 这是人能吃的? “许书记,还是想求求你,帮我们这想条出路。” “要是可以,我愿意拿出一半股份来。” “我这人不会说话,有事也直说了。” “我们村烧蛐蛐罐手艺,最早得从宋开始,至今也传了很多年。” “整个手艺要一百多道工序,总不能在我这里断了。” “很多人除了种田,别的事也不会做,只会干这个。” “许书记,你就当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许灼叹了口气,这个蛐蛐罐虽然看着跟闹着玩似的,其实来历确实挺可以的,可即便几十年后,那个国风复苏的时代,这个东西也跟不上去。 瞧着管书记一把年纪,就差给他跪下了,他也头疼。 “蛐蛐罐是没有前途的,管书记。”许灼实话实说了:“这年头赌钱都不允许,往后要是改开了,娱乐方式有很多,区区不会成为主流。在这样的情况下,蛐蛐罐它的价值就更别说了。除非你能改一改,做别的。” “许书记你说做什么?” “做花盆,做茶杯茶具,做砂锅瓦罐之类的厨具,做烟灰缸,做茶叶罐,做笔筒,做花瓶,做水缸,做酒坛,要像紫砂壶那样往轻往薄往坚固上面做,你们能转型吗?如果可以,那问题不大。管书记,你要知道,你们产品本身需求,和目前人民需求是相悖的,这才是你们问题所在,但你们有技术优势。” “有些可以,有些没试过不知道,但可以试试,那个……” “这样吧,你今天先回去,明天跟我们一起回天授村。在我那里待几天,我尽量凑个单子出来,你们做做看。如果成了,我会想方设法推一下。如果不成,这个股份你全部送我,我也不会要。你也是为了村子发展,村民生存,大家都没有私心,这点是一样的。只是有些事,客观事实摆在那……明白吧?” “穷则变,变则通,明白……明白!” 有了他的承诺,管书记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 一直旁边瞅着的翟立森暗自感叹,不起眼的少年,已经成了一句话能决定一方生死存在的大人物了。 这事儿,或许某人自己都还没意识到。 隔天清晨七点多,许灼是被翟立森摇醒的。 他有点发烧,精神瞧着便不济。 不过问题不大,起来喝了点茶上了厕所后,状态便舒缓许多。 翟立森还拿出了身上备着的安乃近,问要不要来上几颗。 许灼听得人都傻了,这玩意儿是能几颗几颗吃的? 出门到达招待所下方客厅时,还没见陆书记等人,倒是先瞧见道熟悉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药染尘。 “许老师,你起来得有些晚啊……看来是真累了。记得你平时在家里可是四五点就起来了……”她上前过来主动打招呼,模样有些笨拙。 许灼笑着道:“染尘,你妈情况怎么样了?” “得多谢谢你,吃了药后症状一下好了许多,周围村民也按照你说的法子,剥了柳树皮熬了汤药,也都有些用。不说特别有用吧,至少比赤脚医生开的好不少,吃了一段时间内也是立竿见影。” 柳树皮里面的提取物,就是布洛芬前身的前身。 相较于布洛芬,这种药性比较原始,副作用相对来说也比较大。 不过能够缓解村民症状,再好不过。 “你应该知道登革热三个阶段吧?最难熬的还是高峰期。挺过高峰期,身体就会自行痊愈,能慢慢好起来。挺过这段时间,你才能轻松。回头需要我什么帮助,直接打电话来天授。” “嗯……许老师你一会儿走?” “是……” “我这是特地来找你的。”药染尘指了指旁边桌子。 上面放着一个食盒,她连忙打开,里面是两份早饭。 烧麦,生煎,羊汤,芝麻猪油白糖馅儿的酥饼。 “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我就随便弄了点……许老师你们快趁热吃……尝尝看怎么样……” 翟立森看着这姑娘,在旁边憋着笑。 许书记你还说你干净? 这特么来个姑苏都能招蜂引蝶,直接把人家药书记女儿勾了魂。 许灼招呼了翟立森一下,让他过来一起吃。 这个味道,充满柴火气,口感上明显不鲜亮。 模样么……也是挺模棱两可的。 翟立森吃了几口没吃下去,说是年纪大了,吃太油,肠胃不消化,哪里像年轻人这样身子骨健朗,能胡吃猛塞? 说完他出去透透风。 许灼特么就傻了眼,两个人的份,他一人要吃一人半。 这生煎做得都快跟几十年后的鸿运大包一个规模了,虽然总共也才四个,可翟立森吃了一个就跑了,等于他要吃三个肉馅塞得满满当当的鸿运大包? 然后干掉四分之三罐子的羊肉汤? 这芝麻猪油白糖馅儿的酥饼子好吃,翟立森全吃了。 剩下四个烧麦吃了一个,又给他留仨?! 关键是这烧麦……这烧麦你就算没肉汤,也放点酱油啊。 这一份皮子包着白净的熟糯米算咋回事? 你们姑苏特色? 怎么后世没听过? “咦?这个烧麦怎么是白的?”吃到最后一个时,许灼要缓一缓,结果药染尘方才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立刻浮出尴尬之色:“忘记放肉汤了……” 说完她默默地把这个烧麦吃了。 吃着吃着,也是皱紧了眉头。 她可能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白烧麦里面放了盐。 浪费可耻,再难吃也得吃下去。 她瞪着眼睛看着许灼,就把这个烧麦慢慢吃了下去。 “许老师你不早说?”药染尘只觉自己一大清早起来做早饭,结果出了个大糗,一时间羞愧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我以为这是你们姑苏特色。”许灼忍着胃囊撑疼说道。 鲁迅说,你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潜力。 这话还是很对的。 许灼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能吃。 这么一说,药染尘脸更红了,低着说道:“哪家特色也没白糯米放盐的呀。” 许灼道:“这不就有了么,独一无二。” “不理你了……真是的,好心好意给你送早饭,就知道抓住小辫子不松手,一个劲打趣我……”药染尘脸红得要滴血,跺了跺脚,转过身玩起了衣角。 趁这时,许灼把食盒收一收,装起来,总算如释重负。 他怀疑今天这东西要是再多一点,他能胃穿孔。 你说人家大清早做吃的,给你送来,还等了你这么久,特地就是为了你,你但凡情商不是负数,都不至于多说一个字。 伤胃和伤心选一个,那也只能选前者了。 两人往后还要在一起处理工作呢,要是闹得不开心总归会膈应的。 到时再让这小姑娘主笔,他来做轻松一点修正的活,那就难了。 这么一想,就算胃穿孔,那为了更美好的明天,倒也不是不能忍。 两人聊到八点钟,这时陆书记才过来,先接几人去公社坐坐。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做完离开后,陆书记就张罗人连夜叫了水泥船过来,把许灼要的所有柱础,一对上马石全给装了。 另外还派人去做了昨天那卖伞卖团扇的老人,以及各种许灼订的各种手工艺活,都让御窑村砖厂账面挪了钱,直接去购买结算。 今早就是把结算好的装船。 这么一来,今天跟着一起去,也正好把账给结一结。 陆书记这手小手段,也算是玩得漂亮。 或许对于许灼来说,买这些东西就是一时之间心血来潮。 但这对于陆慕镇好多靠手艺糊口的人来说,可是好大一笔钱。 这些人和许灼之间,或者和公社这边存在不信任,那是他们工作做得不到位,和他想为这些人谋生的想法是两码事。 他趁热打铁,移花接木。 这么一来很多事就能直接敲定了。 免得许灼回到双桥巷忘了这事。 或者时间太长,没了什么兴趣。 八点四十五分左右,一行人出发,药染尘在码头处挥手送别。 要不是她妈这里离不开人照顾,她可真想跟着过去。 反正手头也有工作,可以合情合理地过去凑热闹。 “唉……” 药染尘轻叹一声,身旁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下回吧。”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发现爹不知什么时候在身边了。 药书记望着水泥船没入晨起的江雾中,道:“你那早饭,人家没吃多少吧。” “哼。”药染尘不屑道:“你别瞧不起人好吧,除了烧麦出了点问题,其余的可都好着呢,人家都吃了个精光。” “烧麦,白糖变成盐,没放酱油?” “做得急,有点失误也正常……” “没放任何调料和佐料的羊汤?” “你以前做不也这样吗?” “那是你老娘不喜欢这些,老子每次出锅前捞干净了。” “那也问题不大,我看着跟你做得一模一样。” “膻味都把你娘给醺呕了。” “啊……不至于……不至于……” “酥饼还是你奶奶看不下去做了一份,给你调换了的。” “哼,难怪酥饼他一个也没吃,生煎他吃得可香了。” …… 第745章 权力太大的可怕 “许书记这年纪轻轻的是造了什么孽,上辈子欠你来着的,今天送上门被你逼着还债嘛……”药书记听着唯一能吃的许灼没吃,心里面都替某人感到悲哀,因为那个生煎是猪肉做的,犯了和羊肉一样的错误。 羊肉汤好歹还是汤。 这个猪肉馅都没剁碎,里面没有任何调料,更没有油盐酱醋。 唯一一点咸味,可能是面皮带来的碱面味。 那玩意儿,他想想都反胃。 可那小伙子……嗯,许书记,果然人中龙凤,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竟然能全盘接收,真不容易,看来他对自己女儿是真爱。 唉,那么一来,那谁该怎么办了,他觉着也不错啊。 关键是许书记要是没那么出色就好了。 眼下那孩子这么牛,自家这个从小手不提篮肩不挑担、十指不染阳春水的知识分子蠢女儿,怎么配得上人家呢。 烧饭做菜,不行。 洗衣,不行。 照顾人,马马虎虎。 当贤内助是不合格的,要真结了婚,跟在身边当个铃铛么这是? 人家姑娘声音是如银铃般悦耳。 自家这是抽了几十年烟后,声带筋子又用钢丝球抛了光才这样吧? 不过……自家姑娘可能就一个好,屁股大,好生养。 问题是那小子身边,估摸着好姑娘不少吧? 屁股蛋子肥一点,这算啥优点? 药书记越想越郁闷,越想越觉得许书记要是娶了自己女儿,下半辈子不是在还上辈子的债,就是在还债路上,那苦日子是越过越有的。 最可怕的是什么? 这人啊,明明是个吊毛,却还不自知,觉得自个儿挺优秀。 谁给她的自信心啊? 他姓药的这辈子也是低着头装孙子,老实本分做人,给人办事。 从没觉得自己是干部,一直都觉得自个儿是正儿八经的人民公仆啊。 就这样,许灼结束了三天旅程,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水泥船顺着太湖直接进入支流,再从支流进入运河主道,一路逆流而上,然后拐入了双桥河,一直开到塘口码头。 还被说,头一次以一个外来者走水路回天授,感觉非常奇妙。 尤其是水路在天授村内,船只一路拐入后,插到塘口。 在船头轻碰码头的时候,他内心竟然还爆发出了一阵龌龊想法。 好像这辈子头次对“入侵”这个词有了新的认知与理解。 “这里是村?”除了陆书记之外,邹书记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塘口最前面正对着的,就是一栋好几层高的绿色大楼。 斜对角还有一栋看似古色古香的高楼,正在建设,但又不像传统江南建筑那么小门小户拘谨,反而高楼大户,异常敞亮。 目前似乎在修顶了。 可以看到,这栋楼靠后中间,是一棵巨高的银杏树。 河的另一边,这边一大排房屋也被推平,空地上一塌糊涂,水泥砂浆石头等各种建材,像是不要钱一样往里堆着。 这是要打造一座城门楼么? 的确像是旧社会的老城门啊,大量的石头都用来堆基础与墙体。 看样子这墙体不会低。 码头到大楼内,密密麻麻都是人,挤得一塌糊涂。 这种楼,别说陆慕,整个姑苏也没多少栋。 再看看沿河两边的树木,还有巨宽巨干净的柏油路。 你告诉我,这里是村? 你要说这里是海城市中心,他们都信。 要不然,区区乡村,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大型建筑,这太过离谱。 码头渡口这里有专门给大船停靠的地方。 其余撑船过来的,乌篷船,莽船,木船,渔船,都排在后面小渡口处。 偌大码头,今天到时也只有陆慕来的一艘船。 刚停靠过来,管理码头的打投部成员便走了过来。 水泥船的船主直接下船,上去交涉。 一听是要收停靠费用的,便有些腹诽。 就这时,许灼走下船和打投部成员打招呼。 “许书记!” “送货来的不用收费,来休息停靠的收,回头我会发个通告,今天这笔记下吧,算在我账上,直接提交给村委。” “是,明白。” “去叫些人来帮忙,有重物要搬运。” “好嘞!” 轻松几句话,打投部这边立刻联系起来。 不过三分钟一群人便涌来,将各种各样的东西搬到村委门口。 其中各种石头被搬运到十七号门口暂时放着。 几十个柱础石墩子,取出八个清洗干净,左右四个放在十七号院门口,然后把两台高八十厘米的上马石放到石墩子上。 “许灼同志!你去江阳县怎么去了三天?事情还顺利吗?” 这边王萱芝跑过来,看看出去好几天的许灼怎样了。 许灼也正好拉着她,让她找人来帮帮忙,把上马石给洗一洗,去木工厂请漆匠来,带着熟桐油和旧抹布,给石头抛磨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许灼刚下船就想问了,十七号旁边这一块地方,本来有一条半长院的,也就是半间十八号和一间十九号,现在却成了一大片空地。 十九号可是有人在住的。 这副样子,看起来好像是要建造什么。 他仅仅不在三天,这里变化就这么大,有些始料未及。 王萱芝疑惑道:“你不知道么?” “和我有关?” “不是你让苦玫随便选一处作宅基地的么?” 许灼愣了愣,指着这空地道:“十九号还住着人啊。” “原先十八号也住人,你建十七号要扩开,全书记给你弄得,人家十八号搬走了,现在老楚那里也去说道了下,拿套同巷比较大的房子进行了置换,这里一套房子就给苦玫作宅基地了。” “那你怎么还说我知道?” “你不这么说,村里谁会开这种特权?” 许灼沉默了,他的确关照过楚跃华,说要给戚苦玫弄宅基地,还要给点照顾,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份特权过大,这是一言堂。 虽然很多时候,这能够给予方便。 但在真正平稳发展时期,特权就是人民的敌人。 他当时就是跟楚跃华说了句,甚至不算关照。 要不是王萱芝说,他都记不起来这件事。 可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也让人家好好的给搬走。 这……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 只是木已成舟,说再多的也没用,回头还是反省一下,谨言慎行吧。 “没想到戚苦玫会在十七号旁边建房子……” 感慨了一句,他推门而入,带着陆书记等人到客厅。 门是开着的,家里肯定有人。 进入客厅摸了摸春凳上的热水瓶,里面都是开水。 请人坐下,他去倒茶,随后拿着一堆借条上楼准备取钱。 经过琴房时,隐约听到里头传来明亮清晰的钢琴声,还有……歌唱声。 心头一动。 离开前钢琴修理师傅已经上门来搞了,这么说,戚苦玫在用琴房? 他悄悄打开门,顿时响亮的钢琴声和歌唱声扑面而来。 只见斯坦威钢琴前,一身蓝色衣服的戚苦玫正在散光下弹奏着,钢琴键按得铿锵有力,前面一共八个男同志根据高矮排成三排。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还别说,歌声洪亮慷慨,虽然不乏在那一个劲嘶吼的,但真唱得有模有样,节奏也很稳,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样下去,只要不怯场,到时参加公社表演就没任何问题。 他又悄悄关上门,不再打搅练歌。 上楼取了钱后,下楼先把账目给点清。 让每个人收好撕掉借条,这才带着人参观天授村。 路上,陆书记也感叹,每次来天授村变化都很大。 其实刚刚许灼取钱时,陆书记已经和这些“乡巴佬村委书记”说了这栋房子是谁的,是谁设计又是如何建造的等等。 几个人瞪大了眼,简直难以置信。 待许灼走出来后,先是带着众人走了一圈十七号。 他指着前院门,后院门道:“门左右,我要砖雕嵌入四尊佛像,就佛教四大天王就好,风格就用晋省的……回头尺度和画像,我都会给到。所有在外的窗口,也需要嵌入砖雕。院内墙壁,作一圈山川湖泊,花鸟虫鱼,草木竹石,奇珍异兽,日月星辰的砖雕,边缘用长城纹作框。” 出了十七号,来到天杏楼北墙这边。 这北墙里面就是古银杏树。 许灼指着已经建成,但是粉白一片的天杏楼北墙。 这面墙宽十来米,高十来米,足足两百多平米。 如此巨大一面白墙,他最初是想请人来画大画的。 就画伟人喜欢的梅花和桃花。 可如今这样,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一面墙,我想让你作一幅‘烈士’主题的砖雕。其余问题你别多考虑,剩下都是我们这儿来处理。整个北墙作中间构图,作一面方尖碑,上面刻每个烈士的名字,性别,生卒年月,籍贯,主要事迹。方尖碑主体感觉是竹子。都是我们易城本地的烈士,明天和具体设计我会给你。左右方面刻苍松劲梅。价格方面不是问题,你有没有信心?” “有!”邹书记等人一看来了单子,心头端的是无比高兴。 …… 第746章 茅淳珊也走了 天杏楼北墙,隔着柏油路,正好与天授村委相对。 等这面墙弄好后,可以说村委开门就能看到这堵墙。 至于东墙西墙,还有正门的南墙,许灼打算用砖雕结合绘画水墨画的方式,来作一个虚实结合。 砖雕这东西,非常之肃穆。 但凡和肃穆相关的,其实放在活人这儿用,想用好都很难。 比如说,浮雕这种也是一样的道理,出现在墓中陪葬居多。 为什么墓中居多?想也可知其具体原因。 “那边,是我们双桥村正在建设的双桥大酒店,回头建设好了,内外也将采用砖雕,只是具体怎么弄,还得看天杏楼的结果。” “至于十七号里面,需要一些盆盆罐罐,刚刚你们也看到了。” “这些花盆都是随便买的,我打算换了。” “回头我会自己设计一批出来,设计图给到管书记这边。” “管书记,这个还得你看着来办。” 最后就是缂丝这块。 许灼有一些想法,就是十七号的地毯,茶几上的桌旗,还有一些顶级女子服装,比如马面裙什么的,他都想把这块交给缂丝来处理。 可讲真,缂丝这东西,往后几十年也只能出现在非遗里头了。 因素有很多,但不复杂。 古代丝绸贵,无非是几个原因,第一它料子非常好,也难得,第二是这东西好的颜色难得,可改开一旦开始,工业爆发,涤纶之类的制品,加上高超印染与丝织技术,难道取代不了缂丝吗? 很容易取代,因为丝绸有难以抹去的材料成本。 这就是养蚕吐丝缫丝织布印染,这是天然的。 且丝织品因为是天然的,经过时间的洗礼,难免出现老化挑丝等现象。 相比之下,涤纶不光便宜,还稳定,平民买得起。 卖得贵了,买家不愿意,卖得便宜了,这做缂丝的觉得不划算。 丝绸想要下沉都不容易,何况是缂丝? 这年头外国人有钱,那他就试着赚一赚狗大户口袋里的钱吧。 如果不行,那就只能转型,剩下的他也无能为力。 简要地说明三人要做什么,许灼就去忙了。 陆书记带来的这些人,全都被他嘱托楚跃华,领着去参观和住宿。 才刚回到房间,他准备洗个澡,楚跃华又从村委跑了过来。 “老楚,啥事啊?”许灼看他还特地来跑一趟,便以为出了什么事。 楚跃华笑着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聊?” “楚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许灼打着哈欠道。 楚跃华看他这样子,也不废话,直接说起了工作上面的事。 其实翟立森刚刚他已经见过了,也知道这几天许灼的经历。 这一趟东奔西跑的,也着实不容易。 但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得知道的。 第一,戚苦玫同志的宅地基已经办理好了,搬走的村民也安置妥当。 目前房屋建设还没敲定,戚苦玫说想按照十七号来建。 但十七号的成本造价各方面都摆在这里,这事得过问下许灼。 何况图纸也在许灼这里。 第二,前天下午,江阳县船舶厂那里打来电话,确定了购买船只的事,水泥船和三艘快艇,后天可以交付,另外一艘十二米长的游艇,交付要半个月。 第三,全书记目前已经带团杀到江南民兵大赛的总决赛了。 这两天他休息,带着其余人放松,明天一天下来比赛就能结束。 全书记询问许灼文艺汇演的事准备得怎样了。 这件事楚跃华已经替他回答了,觉得一切没问题,表演非常精彩。 第四,全书记让许灼准备好,过了文艺汇演就得去进行砖厂考察,这事不能再耽误了,砖厂如何建设,需要什么设备,他必须安排好,给个方案。 “第一件事没问题,我这一套房子整体弄下来也就万把块钱。” “苦玫的稿费好几万呢,都在我这里。” “买船的事尽管放心,回头我把钱给到村里。” “文艺汇演的事,我得看看。” “看着好没有用,上台一怯场,结结巴巴啥都完了。” “砖厂的事,我也已经干了一半。” “这次去陆慕参观了金砖厂,人家事无巨细跟我说了很多。” “回头我再去别的砖厂考察验证下,这就没问题了。” 送走楚跃华,许灼已经非常疲惫。 文艺演练情况他也没去想着看,澡都没来得及洗,倒头就睡。 醒来时,只见台灯昏黄,一道身影还在忙碌着,身体昏昏沉沉,人也迷迷糊糊,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清。 直到一只胳膊把他搂起来,杯子塞到嘴边。 一阵苦腾腾的水进入口中,灌得他五脏六腑都朝内缩,人这才清醒。 渐渐地,有大量热涌入麻木四肢,知觉和感官都恢复了起来。 就好似回魂似的…… 魂魄和体魄合在了一起,那种踏实感觉又回到了身上,头脑开始清明。 他这才看清房间里的是谁。 戚苦玫搂着他,将他靠在身上,后脑勺枕着胸口,正拿着不知名汤药喂着。 “阿桃哥,你好点了没?能听到我说话吗?” “好多了,我是不是发烧了?” “是啊,发烧了,翟师傅还来看过,怀疑你是破伤风。不过赤脚医生和袁如辉都来看过,说不是,只是单纯身子虚发烧。伤口没有发炎,已经愈合了。袁如辉说,还是上次没有完全恢复,又动作太大,伤了精元。” 精元? 这个正常的词,让许灼这一刻有些尴尬。 “唉,真又麻烦你照顾了。” “没事儿,你能醒来就好,真吓死个人……” 许灼可以起身后,自己端过汤药猛灌一口喝光,把碗递过去。 “怎么吓人?难道我发烧还能耍酒疯不成?” “你……你又一天一夜没醒,怎么叫你一点反应都没。” “啊?一天一夜?那现在是……” “现在当然是晚上啊,前天晚上到今天晚上,二十六个钟头。” “呃……”许灼脑子有些混乱,也想不起什么事,只能问道:“没出什么大乱子吧,比如一些别的事什么的……” “没有,一切都正常,就是……” “就是什么?”许灼笑着道:“说吧,你看我像是那种受刺激就背过气去的人嘛,说说看吧什么事,是有些事不顺,还是出了幺蛾子?” “都不是……”戚苦玫犹豫了好一下,看看许灼又看看地面,最后道:“茅知青走了,带着阿山一起走的。” 许灼脑子嗡地一下就懵了。 这“嗡”地一下,真就让他脑子一阵眩晕。 他深吸一口气道:“怎么回事?” 其实眼下他做贼心虚,只觉得是自己和茅淳珊的事暴露了。 然后村里人说了很难听的话把她给逼走的。 茅淳珊叹了口气道:“茅知青走得仓促,据说是她家里人来找。她的家里人从新加坡那找过来,说是她亲人病重,要她回去照顾。茅知青让我告诉你,制衣厂里的位置应该不用留了,她估计得很长一段时间待在父母身边。” “哦……原来这样,那回头得再找一个人来担任,唉……” 听完,许灼心里轻松了不少。 整个人胸腔里空落落的,又是恨谁都恨不起来…… 太难受了。 戚苦玫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好像听茅知青和过来接她的人说……你是她恩人,想把你也接走……人家也答应了……可是你的身体情况很差,不适合坐飞机,当时茅知青,我,兰合,萱芝,万芸,小暖,小烨都过来叫你来着……你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人家那里有随行医生,说你没有大碍,就是劳累伤了元气,身体亏空,还说什么……神足不思睡,睡饱了就不用睡了,这话都把老楚气乐了。” “哈哈哈哈……” 许灼也乐了,乍一听这的确就是一句废话。 正常情况下,有哪个哈欠连天的人不想着睡觉还精神抖擞的? 不过茅淳珊走之前还想带走的他,这事儿也总算给了他很大慰藉。 看着戚苦玫这疲惫脸色有着担忧,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许灼有些惭愧,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能逗人乐的法子。 就是胡思乱想,不知怎么着,想到了一个笑话。 “苦玫,我忽然想到一个冷笑话。” “啥呀,阿桃哥。” “老大哥那里,有个人去买面包,队伍排得老长,他怎么排都排不到。人家就说你去电话投宿玉米晓夫。那人觉得有理,但很快又回来了。他说,哦天哪,真是该死的土拨鼠,投宿玉米晓夫的队伍比买面包排队还长。” “呵……呵……” 许灼看着戚苦玫看着自己,尽量笑着,他无奈道:“好吧,不好笑。” “咯咯咯咯……”看着许灼吃瘪模样,戚苦玫这才笑起来。 夜晚才刚开始,许灼还没有完全退烧。 但是工作得忙活起来。 四大天王砖雕图,轩辕景砖雕图,烈士纪念砖雕图,天杏楼外墙设计砖雕图,地毯缂丝设计图,桌旗缂丝设计图,衣服缂丝设计图,锅碗瓢盆瓶罐缸坛陶器设计图,一幅接着一幅的图纸飞快出来。 这些都不是快活。 …… 第747章 有没有信心干翻公社? 最简单的就是缂丝图,他设计完了,看着比例尺寸都没问题,但还是担心那些缂丝师傅文盲看不懂。 至于砖雕,最简单的就是烈士纪念砖雕图。 其余的,山西佛像风的四大天王也好,包含山川草木的轩辕景也罢,哪个都不简单,想要做出来难,做到和他画的风格一模一样更难。 但再繁琐,也繁琐不过陶器设计。 这些东西一件一个样,一个尺寸,数量太多。 单拿花盆来说,就可以有十来个样式。 再有笔筒啊,茶具,水缸什么的,样式更是不少。 许灼今天是没心思写东西了,只能由戚苦玫搀扶着去书房里画图纸。 戚苦玫这几天因为做各种汇演集训,也每天弄得很晚,没时间写东西。 眼下更是还要照顾许灼,来回忙,两头劳,身心俱疲。 许灼让她在旁边休息同时,帮着忙将一些画稿进行效果图上色就成。 其实戚苦玫也能帮他,可想法是他自己的,戚苦玫也不知道。 一直忙到十二点,许灼非人般的速度,成竹在胸,也只是完成了缂丝设计和陶罐设计,这些还要戚苦玫稍微熬夜做出效果图才行。 眼下许灼还没退烧,就怕出事。 楚跃华让戚苦玫住在十七号照顾。 可现在许灼醒了,她有点不知所措。 “旁边不是有侧卧嘛,二楼也有主卧,这么晚就别回去了。” 许灼看出她的犹豫,吩咐一句后便睡了过去。 隔天醒来烧退了。 他把厚厚一沓设计图找了个收集册,一一塞在塑料纸里。 两本收集册先给了来的两位书记。 砖雕设计图还要等两天,他只能让陆书记再多住几天。 陆书记不忙,那陆慕没什么鸟事。 就算有,其余人也能处理。 “陆书记,你们这几天待着估计也腻了。正好,带你们玩些好玩的。回头我让老孟来带带你们,晚上也出去走走。” 晚上出去走走,就是让孟钱多带着他们抓蛇,抓蝎子,拿蜈蚣,钓黄鳝。 前面三个,都可以卖给药材铺。 最后这个,是高品质的蛋白质。 姑苏这边以前药店不少,正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陆书记回去组织村里人发家致富,至于钓黄鳝,可以钓,钓了之后也能养殖。 养殖好了之后,可以给陆慕人提供足够的肉蛋奶。 既然这年头从猪鸡鸭身上获取比较困难,那就从水产下手。 姑苏这边水产也是不缺的。 旁边还有个阳澄湖呢。 钓黄鳝姑苏本地人也会钓,但就是没想到效率可以这么高。 至于抓蛇拿蜈蚣,都是手艺活,和摘草药一样。 最轻松的还是这年头价格高得离谱的蝎子,这玩意儿谁都知道隐藏很好,平日里也不出来,还喜欢挑没有月亮的黑夜里涌出。 就是没想到许灼会把抓蝎子的诀窍教给他。 这下算是真正来取经了。 他这几天就在天后村委转转,在许灼的安排下,白天楚跃华就带着他工作,让他熟悉一下“模块化管理”到底是个什么样。 也正好可以让他提前学习学习,适应适应。 不过,陆书记倒是没什么感觉。 他只是觉得这种管理很方便,把所有同类事集中起来解决,就像是专业流水线似的,他负责其中一个环节,不断处理不断处理。 很快就掌握了处理事情的门道与规律。 这也不难,一点技术难度都没有。 由此,他也开始怀疑这种制度,是否真的“好”。 这一切,就等到许灼出完砖雕设计图,给了他们一大笔定金,送他们离开后,他们才发觉事情有些不简单。 再回陆慕,首先发现,陆慕太破,啥都不好。 其次,更头疼的是,这些天堆积的很多要他亲自处理的事,也杂乱无章,有些都毫无头绪,这些事情分类更是五花八门,他处理得都快脑淤血了。 处理效率慢不说,处理得还不见得好。 为了一件事他要反复东奔西跑,或者让人确认。 为了下一件事仍旧如此。 这与模块化管理简洁,高效,专一,集中完全相反。 难怪天授村村委眼下还没有满编,事情做起来便如此顺利。 管理如今与乔庄合并后的巨大版图,也是有条不紊,一点不见问题。 但也和许灼先前说的一样,眼下陆慕这鸟地方,真啥都做不了。 所谓的模块化管理,在陆慕也根本凑不齐人来施行,甚至没必要。 倒是他回公社后,第一件事就是带人组建“副业大队”,公社来管理大队,每个村出数支小队,分别负责抓蝎子,钓黄鳝,摸虾,抓蛇抓蜈蚣,挖草药清洗晾晒,最后交给公社这里来处理。 他按照许灼教的管理方式,进行实名计件制。 这么一来,每个人的工作情绪都高涨,多劳多得,也没人摸鱼。 虽然也有人凑热闹的,可凑就凑呗,少劳少得,又没人吃亏。 这件事在陆慕闹得轰轰烈烈,在陆书记打通各个上层环节的带领下,弄来的各种东西,短时间内就转为了钱,分发给所有人。 这让整个陆慕在入冬前,好好发了一笔财。 百湾镇公社所在处,是一片红砖楼房,其中心是一片砖石广场。 今天晚上,公社广场很热闹。 舞台搭建起来了,几百瓦的大灯也挑得明亮。 台底下,一众人桌椅板凳备齐。 “打起精神来,该彩排的也都彩排过了,没什么好紧张的。来之前我都给你们做了三次彩排,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人。从你们家里人请到陌生人,提前到这里后又给你们适应了一下,怕什么?干!就完了。有没有信心干翻公社?” 大舞台后方,许灼给自己村的三支表演队伍打气。 “干!干!干!”众人举着拳头,一阵涨红面孔吆喝。 这让许灼感慨,这年头真好,人的精气神是真足啊。 一个个的,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一样。 平时干活也好,排练也罢,都全神贯注,激动非凡地投入其中。 都在一个集体嘛,发光发热就好了。 “许书记。”话音刚落,就有人跑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楚跃华,今天的他也穿着非常正式,一身崭新笔挺的灰色中山装,胸口还别着一支笔。 他走上前告诉许灼,全为民让他去前面。 许灼听了就有些不乐意,他在这里是安定军心的。 “去吧,这里有我呢,你别担心,我练他们可比你花得时间长。” 楚跃华见许灼不答应,也没办法,就对戚苦玫使眼色。 戚苦玫在许灼身旁柔声催了催。 这几天,戚苦玫照顾许灼,帮许灼做事,和许灼一起排练这些节目,两人吃饭是一起吃的,睡觉也都是在十七号,几乎形影不离。 也就是在昨天,许灼才彻底退烧,稳定身体情况。 在这保守的年代,村里的瞎子都知道戚苦玫和许灼走在了一起。 大家也都高兴,乐意见这一对,感觉也更般配。 就是觉得许灼个头再高点就更好了,因为戚苦玫在进入村子后,营养各方面跟上来后,又长个头了,身高到了一米七五。 俯瞰村里大部分青年。 许灼这十六岁的年纪,吃饭不好好吃,身上肩着整个村,晚上不好好睡,整日里东奔西跑的,虽说有锻炼,但也勉强。 如今也才一米六八的个子。 尽管还能长吧,但和戚苦玫站在一起,真就是姐弟。 大家觉得般配,是觉得相貌和才能上。 戚苦玫长得好也就算了,才能上可以帮助许灼,许灼生病又没日没夜照顾,村里事一样不落,这种好媳妇哪里找? 人家都把宅基地选在十七号旁边了。 怎么说,就算是条狗都看得出来,戚苦玫对谁有意思。 可许灼对戚苦玫吧,反倒是没啥感觉。 一方面他心里头还惦念着茅淳珊,知道这年月,此一去当是山高水长,遥遥无期,几年内再见都不怎么可能,这种事只能想一想。 另一方面,穿越前他想着洋妞好,外国妞靓,这哈萨克族的姑娘也漂亮身段也好,做事稳重能力强,性子也温柔,可愣是觉得人家和自己不是一类。 这种感觉……有点精神上的生殖隔离。 他还是觉得同为汉人更顺眼一些。 他也不瞎,看得出来戚苦玫的心思…… 这些天戚苦玫照顾自己,肌肤之亲都习惯了,可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暂时只能装傻子,保证男女之间纯洁神圣不可侵犯的友谊。 “行吧,那……辛苦你了。” 许灼有些不感兴趣地跟着楚跃华走了。 从后台走到前台,坐在了春风得意的全为民身旁。 全为民,坐在下方第一排最中间。 这里按道理来说,是公社书记坐的,不过眼下公社书记只能在他另一边。 片刻间,时间到了,灯光一暗,舞台漆黑一片。 很快又亮起,照亮站在舞台中间的戚苦玫身上。 今天的戚苦玫格外亮眼。 她就一身简单的天蓝色工装衬衫,一身藏青色贴花马面长裙。 这种搭配既主流又有些前卫,出众但又没太过分。 就连马面长裙缝上去的贴花,也都是交叉的五四式步枪与麦穗稻谷元素。 衬衫后背则是一个大大的黄色镰锤标志。 茅淳珊走后,制衣厂厂长位置还空着,许灼直接让楚跃华开会讨论选新的厂长,结果愣是没有一个选出来。 只因为目前厂里没出一个制衣师,其余都是高级裁缝。 于是便提拔了一个高级裁缝担任质检总监,维持生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