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时春》 第一章 嫁了 细数京中趣谈,最热门的不过是花样美男镇国候府二公子于大街闹市之中被人羞辱,惨遭退婚;相府景家大小姐夜下私会情郎,二皇子请旨退婚! 原本两只大瓜还没消化,一道赐婚圣旨又震出来一个惊天大瓜——皇上要将景家大小姐赐婚给镇国候府二公子! 镇国候府二公子怎么会要景家大小姐?残花败柳! 拜托!人家景家大小姐出身书香门第,相权世家,人也不差的好吧? 打断一下,难道镇国候府二公子不值得被人关注? 说的也是,将门之后,做了文官,哈哈哈哈,胆小鬼! 反正这瓜怎样都好吃,你们也别争了,还是等后续吧。 …… 皇宫中,一身明黄寝衣的中年男人双手负在身后,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神情有些惆怅,微风吹在他的身上,酒也醒了。 怎么会下那道赐婚圣旨?喝酒误事啊! …… 镇国候府,镇国候府二公子的贴身护卫觉晓一边收拾宴席的狼藉,一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镇国候府自候爷和大公子去后,门可罗雀,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多人?大家不过赶着来看二公子的笑话罢了! 什么张三家的,李四家的都来了! 越想越气! 觉晓将抹布一甩,回头看向自家公子。 公子呢? 只见桌子边空空如也,刚刚醉倒在桌上的公子不见了! 梁彻朝着新房走去,脚步晃晃悠悠,他喝了很多酒,但是他很清醒。 别人以为他是羞愤得无地自容,但求一醉,其实每一杯酒他甘之如饴。 他心里很高兴,即使是镇国侯府当年鼎盛的时候,他也没这么高兴过! “二公子!”守在新房外的丫鬟彤儿连忙跪下,顺便提醒一下新房里的人。 “为何不在里面伺候二少夫人?”梁彻随口问道。据他所知,她嫁过来的时候,只带了这一个陪嫁丫鬟。 彤儿抬头看了一眼梁彻,没想到他这么在意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丫鬟,实话实说道:“二少夫人说……屋子里待两个人太闷,让奴婢出来!” 梁彻微微迟疑,此刻他是不是不适合进去? 彤儿见他会错意,连忙补充道:“这句话不针对二公子,是奴婢犯了错,二公子快进去吧!” 她们初到镇国侯府,彤儿能犯什么错?梁彻还想再问问,但是彤儿已经起身推开了门。 “大小姐,二公子进来了!”彤儿再次提醒了一声,关上门。 大红盖头下的人儿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纵使闻到他一身的酒气也无动于衷。 梁彻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摇摇晃晃走到景清欢面前挑起盖头。 一张俊逸的面容映入景清欢的眼帘,景清欢眼前一亮——真是个漂亮的人! “诶呀——!” 只不过惊鸿一瞥,梁彻便整个人栽到了景清欢的身上,睡着了。 景清欢被他压住,半点动弹不得。 “大小姐怎么了?”彤儿连忙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转过身去,脸色飙红。 “快过来帮忙,他睡着了!”景清欢无奈的说道。 睡,睡着了? 彤儿迟疑的转过身来,颇为嫌弃的看了梁彻一眼——新婚之夜,他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睡着了?——将梁彻抓起来,扶到一边躺好。 “奴婢去打些热水来!” 景清欢在柜子里翻出一套寝衣,给梁彻换上,用热水给他擦了脸和手,准备离开的时候,梁彻忽然翻身抱住了她的手。 景清欢见他睡得迷糊,想将手抽出来,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只好放弃。 梁彻睡梦中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她不知道,三年前,他见过她一次,在小皇子的寿宴上。 宴会上的她虽然刻意将一身才华收敛于端庄的礼仪之后,但依旧难掩眼中的光华。 他看到了她眼中无拘无束的洒脱,他也想拥有那样的光华,光明正大的! 虽然这是现在至以后很久他都很难做到的事情,但是那到光自此照进了他的心里,敦促着他,快点达成所愿。 他从未敢想,有一天,她会嫁给他! “是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景清欢笑了笑——好看的人怎么看都赏心悦目!——单手拆了珠钗,和衣趴在床边睡了。 累了一天了,骨头都快散架了! …… 觉晓寻到了新房来——这个他认为梁彻最不可能在的地方——看见彤儿站在门口红着脸傻笑,他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他家公子的清白啊! “快说,你家小姐把我家公子怎么了?” 彤儿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帅哥,稍显疑惑——这谁?好像见过?——啊,对! “觉晓大哥!”这是二公子身边的护卫,之前拜堂的时候见过的。 “谁是你大哥?你看着比我还老!”觉晓后退一步,盯着彤儿,“快把我家公子交出来!” 一个“老”字瞬间把彤儿激怒了,她虽然对帅哥有好感,但是她不像她家大小姐懂得怜香惜玉,一拳打向觉晓。 “还不快走,扰了大小姐睡觉,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觉晓竟然躲开了! 也是,镇国侯府二公子弱不禁风,身边没个高手,怎么叫人放心出门? “好身手!”彤儿眸子一亮,出招更狠。 觉晓轻松一躲,讥笑,“这话应该我说你才是!” …… 这一晚,房间里的两人相安无事,房间外面的两人倒是狠狠地打了一架! 第二章 进宫 翌日,梁彻被门外觉晓的呼唤声吵醒,朦胧间看见景清欢已经穿戴整齐背对着他端坐在梳妆镜前。 听见声音,景清欢转过身来,两人目光对视,梁彻立刻清醒了。 昨晚本是假寐,只是知道她那样安心的睡在他身旁,他的眼皮也渐渐沉了起来。 “清欢。”梁彻坐起身来,面色微红,清了清嗓子,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景清欢见过他昨晚喝醉后面色绯红的样子,不知道原来他不喝酒也会脸红,更不知道他脸红时别样的好看,因此没有注意到,从没有交集的梁彻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闺名。 “相公,你醒了。”她走到梁彻面前,要不是景府向来规矩严明,她真想弯腰掐掐他白里透红的脸蛋。实在是太可爱了! 梁彻见她靠近,心怦怦直跳,脸红得更厉害了。 “相公,你没事吧?”景清欢迟疑了一下,拿手去探他的额头——这也红得太厉害了,不会是发烧了吧? 梁彻看见她眼睛里闪动的光,心里觉得好笑——难道他会脸红是什么很神奇的事情吗?她是真的好奇啊!——顺势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怎么起这么早?” “要去给婆婆请安,向嫂嫂问好。”受到他的鼓舞,景清欢放肆的将另一只手贴到了他的另一半脸蛋上。 “母亲和大嫂都不在府里,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不过,我们等会儿要一起进宫谢恩。” 景清欢的手凉凉的,贴在梁彻的脸上很舒服,没一会儿,红晕便退散了。 梁彻捏着她的手,轻握在手心里,温柔的看着她,“清欢,镇国侯府是武将出身,规矩不比相府,以后随意一点即可,不要拘着自己。” 景清欢抽回手,打量着他——怎么感觉他好像很熟悉她? “相公,我们以前见过吗?” 梁彻诚实的笑道:“三年前的小皇子宴会上,我见过你,只是你没见到我。” 才见了她一次,便能将她看穿,她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些人里竟然会有他! 传闻镇国侯府二公子胆小怕事,若没点见识和魄力,怎会有这等厉害的识人断事的本事? 见她眼神渐渐冷下去,梁彻正色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镇国侯府是一汪泥潭,绝不是适合你的归宿,我也……但你倒地还是嫁进来了,我今日如此坦言,只是希望在我能力范围内,你能做想做的事,我会努力不连累你!” “何以见得,说不定是我连累你呢?”景清欢只是怕他利用她,见他这么坦诚,她就放心了。以她现在的名声,说不定外面许多人都在笑他娶了她呢! “不会。”梁彻轻轻摇了摇头,和镇国侯府世代将门断于他手比起来那件事情太微不足道。 况且景府世代相权,清欢母亲家又是世代书香门第,家教甚严,那件事发生的突然,怎么想都觉得有蹊跷! “二公子,二少夫人——!”门外传来觉晓的声音。 梁彻回过神来,一时忘了门外还有个人。 景清欢也觉得奇怪,彤儿那个丫头怎么会允许他在外面站那么久? “彤儿——!” “二少夫人,彤姑娘病了!”此刻觉晓在门外暗自后悔,要是二公子知道他把彤姑娘打伤了,肯定会罚他,早知道他就不下狠手了——那彤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好好的怎么病了?”景清欢打开门。 “说吧,怎么回事?”梁彻一看觉晓心虚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出幺蛾子了。 觉晓乖乖的跪下,委屈的看着梁彻,“我把彤姑娘打坏了,二公子您罚我吧,虽然是彤姑娘先动的手!” “你打了人还要告状,是我最近对你疏于管教了吗?” “相公,既然是比武,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景清欢连忙劝梁彻道,“咱们不是还要进宫去吗,相公快点去梳洗吧,我去看看彤儿。” 梁彻也并不是想罚觉晓,只是气他不知分寸,有恃无恐,想给他一个教训。 “你就在外面站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回我!” “是……” 景清欢出了院子遛了个弯就回来了,根本没去看彤儿,她之前还生那丫头的气呢,觉晓揍她一顿,正好给她出气! …… 梁彻和景清欢在殿前等候,里面出来一个传旨太监,说皇上免了谢恩。 两人原路返回,路上遇到一身着锦缎衣裳,气质平和的年轻男子。 “二皇子殿下!”梁彻和景清欢双双朝着男子行礼。 许熙看向梁彻出声免礼,却始终不看景清欢。 “梁大人今日是来给皇弟上课的?”许熙自然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只是不说点什么,气氛会很尴尬。 按照婚约,景清欢原本是要嫁给他的,只是景清欢不守规矩,自毁清白,他是断然忍不下去的。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皇会将景清欢嫁给梁彻! 梁彻虽然胆小怕事,弃武从文,断送了百年将门的传承,但现在的结果也无可厚非,镇国侯府如今就剩他一个继承人,如果他再有个三长两短,那镇国侯府可就真的成了一座空府! 抛开这点不谈,单就梁彻的文才而言,足以令年轻一辈望其项背。 他是惜才之人,本有意结交,只希望现在不算太难! “不是,我和清欢来叩谢皇上赐婚。”梁彻坦然的回答道。 “啊,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父皇召我入殿,我先走了!”许熙匆匆离开。 景清欢朝着梁彻无奈一笑。 梁彻担忧的看着她,“你别介意。”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景清欢坦然道,“我们快回去吧!” 她最不喜欢待在这宫城里,总有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两人上了马车,车到了镇国侯府门前,梁彻扶着景清欢下了马车。 “清欢你先进府去,我要去睿宫看看小皇子。”梁彻现任官职为小皇子的老师。 景清欢疑惑的问道:“刚刚在皇宫里的时候,相公怎么不直接去?” 梁彻朝着府里看了一眼,“今天觉晓不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 景清欢没想到他竟为了这个专程陪她回来一趟,笑道:“那我进府了。” 梁彻看着她进了门,才转身上了马车,折回皇宫。 …… “二少夫人,二公子呢?”觉晓还站在原地。 “他回皇宫了。”景清欢道。 觉晓叹了口气,“皇上明明准了二公子三天假,二公子还是这样勤勉,每天不是进宫给小皇子上课,就是把自己闷在书房里看书。” “刻苦勤勉是好事啊,你怎么还抱怨上了?”景清欢心想,梁彻出身将门,本身资质不差,又这么勤勉,若是从小随父兄征战沙场,现如今又当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好什么呀!”觉晓着急上火,比划道,“二少夫人,您看看镇国侯府血脉凋零,您可得督促着二公子,不要再整天只知道读书,多做点对大家有益的事情,比如生孩子!” 景清欢瞪大眼睛瞧着觉晓——他怎么说了她婆婆应该说的话呢? “生孩子对大家有什么益处?”她好奇的问道。 “当然有,你们生一窝孩子,我们府里不就热闹了吗?”觉晓理直气壮的说道。 景清欢看出来了,这个觉晓虽然表面上是个下人,但是他能随口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在府里真正的的地位不一般。 既然如此。 “觉晓,你成亲了吗,不然我给你挑一个貌美如花的,你们生一窝孩子,不也挺热闹的吗?”景清欢笑道。 觉晓立刻变了脸色,正色道:“二少夫人小的错了,您别当真!” “其实彤儿……” “彤姑娘更不行!”觉晓连连后退,摆手道。 景清欢大笑,“跟你开玩笑的,彤儿的事情你也算帮我出了一口气,你别站这儿了,回头相公回来我和他说。” 这彤儿是什么关系户?得罪了二少夫人还不能打! 觉晓想不通,懵懵的离开了。 第三章 受罚 到了近晚饭的时候,觉晓进来问话。 “二少夫人,要不要传晚饭?” 景清欢看了眼天色,已近黄昏。 “相公还没回来吗?” 觉晓摇了摇头,面色稍显困惑,“以前二公子进宫从来不会这么晚还没回来,若是小皇子要求二公子留宿宫中,也应该会差睿宫的人来传话一声才对!” 景清欢觉得情况不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连忙吩咐觉晓,“马上就要日落了,你立刻去宫门口等着相公!” “是!”觉晓满脸严肃,离开了院子。 景清欢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看了眼忽然将天光照亮的火烧云。虽然她是丞相嫡长女,但是她从小就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对于京中的局势和各府邸的情况她确实一点也不了解。她初来镇国侯府,府里的长辈也不在,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了。 希望是她想错了! 天光一点点暗了下去,景清欢心里越来越急。 “二少夫人——!” 景清欢眸光一亮,立刻站起来跑到觉晓面前,“相公回来了吗?” 觉晓此刻的面色沉得像一盘墨,他摇了摇头,沉声抱拳,“宫门下了钥,小的没看见二公子出来……二少夫人,您赶紧想想办法!” “你先别急,相公不一定有事。”景清欢吩咐他道,“你去把彤儿叫来。” 觉晓坚定的说道:“二少夫人,彤儿姑娘能做的事情,小的也能做,您让小的去吧!” 景清欢看了他一眼,“我让她去相府,你去吗?” 觉晓一阵尴尬,笑道:“我竟然忘记了,相爷知道宫里的消息啊!我这就去。” 彤儿来到院子,景清欢从屋子里走出来,将一封信递给她。 “让父亲明日上早朝的时候去打听一下相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 彤儿刚要接过信,觉晓一把将信抢过来,看着景清欢道:“既然相爷可以打探二公子消息那还等什么明天啊,现在就去打听啊!” 景清欢看了觉晓一眼,解释道:“宫门已经下钥,此刻即使是父亲也打探不到宫里的消息。万一相公没事,我们把事情闹大了,让相公如何自处?” 觉晓觉得她说得有理,将信还给了彤儿。 彤儿瞪了觉晓一眼,快速离开了院子。 “觉晓。”景清欢叫住觉晓,“我只解释这一遍,你明白了吗?” 觉晓一愣,惊觉自己刚刚失了分寸——不管自己如何在意二公子,二少夫人毕竟是主子。 景清欢走到他面前,神色已经松缓。“相公说镇国侯府是一摊泥潭,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想你应该很明白。相公出事,我以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最应该镇定的应该是你。” 觉晓感觉一下子被击中,心中情绪翻涌——二少夫人不清楚镇国候府的处境反而遇事镇定,而他这个明白人反而坏事,回想过去的种种,他确实有些任性了! “你现在明白过来就好,你去吧。”景清欢离开。 觉晓叫住她,欲言又止——他怎么有种二少夫人教训下人很有一套的感觉呢?都说相府规矩严苛,有这么多下人犯事吗? 景清欢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呼了一口气——应该没被他看穿吧? 过了半个时辰,觉晓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 “二少夫人,人是铁饭是钢,越是这个时候,您越是要镇定。” 景清欢欣慰的看了他一眼,现在都知道拿她说的话来劝她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景清欢吃了饭,将屋子里的蜡烛都点亮了,和衣靠在床头。 明知道明天才有消息,但是她还真睡不着。除了不放心,她还有一丝警惕。 出嫁前她无论做什么都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现在来了一个她不熟悉的镇国侯府,接触的是她不了解的人和事,事情完全脱离她的掌控。她能做的事情只有等,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迷迷糊糊间,听见觉晓的声音,景清欢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大亮。 她打开门,觉晓扶着虚弱的梁彻站在门口。 “相公怎么了?”景清欢看见梁彻整个人无力的靠在觉晓的身上,吓了一跳。 “相爷说二公子在睿宫前跪了一天一夜,小的已经检查过了,除了膝盖,二公子的身上没有其他外伤!” 说话间,景清欢和觉晓已经一起将梁彻扶到了床上。 “大夫请了没?”景清欢握着梁彻的手,心中一跳——怎么这么凉! “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马上就到!” “不行!”景清欢走到一旁打开一只箱子,从里面翻出来一只小瓷瓶。 “这是救命丸,觉晓去拿点水来。”景清欢扶着梁彻靠在自己身上,从瓷瓶里倒出一只药丸。 救命丸,是他想的那个吗?——觉晓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看着景清欢问道:“二少夫人懂医术?” 景清欢看了他一眼,“我不懂,不过我妹妹清巧师从圣医峰,这是我出嫁前她给我的,说关键的时候可以保命!” 圣医峰,那这颗药就是江湖中传言的那个救命丸了。没想到相府二小姐小小年纪竟然这般厉害! “水!” “哦,给,慢点!”觉晓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景相还被他晾在前厅呢。 “二少夫人,二少爷服了救命丸不会有事了,相爷现在还在前厅等您!” 景清欢知道那药的作用,扶着梁彻躺下,去了前厅。 …… “父亲!”景清欢朝着景相行礼。 景相连忙扶她起来,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相公怎么会被罚跪?”景清欢知道景相想向她解释什么,只是她现在更关心这件事。 景相叹了口气,“昨天皇上忽然下旨为二皇子赐婚,选了常平将军独女容风将军!” 常平将军独女,那不就是相公之前的未婚妻吗? “常平将军原本是梁彻的父亲镇国候威远大将军手下的大将。只是随着镇国侯去了,镇国侯府日渐式微,常平将军又封将开府,昔日的威远军现在几乎是常平将军府在管了。如果二皇子娶了常平将军独女,就意味着可以和大皇子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所以是大皇子罚了相公!”景清欢气愤的说道。 “欢儿,皇上有意扶持二皇子。只是常平将军独女和梁彻的婚约是两家长辈很早之前订下的,谁都没想到容风将军会这么任性,当众退婚,让皇上有了机会。大皇子自然将气都撒到了梁彻的身上。”景相提醒她注意分寸。 “大皇子随意处罚朝廷命官,不怕皇上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景相无奈的叹道,“宫中要寻个让人挑不出错的由头罚人不是很容易吗?小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梁彻身为其老师,责任重大,只要大皇子给他扣一个误导的罪名,就行了。说到底,梁彻这是替皇上挡了大皇子的怒气!” “什么人——!”厅外响起彤儿一声威吓,紧接着屋顶上传来打斗的声音。 只几招,打斗声便停了,彤儿跳下,走进厅里。 “相爷,大小姐,人跑了,不过应该离死也不远了,看招式是江湖人!” “大皇子竟然养了江湖杀手!”景相震惊,“看来他的狼子野心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父亲怎么确定是大皇子的人?”景清欢不明白。 “我不确定,但是我确定二皇子此刻不会派人来,而且大皇子应该也很想知道,这么巧的事情,是不是梁彻和皇上合谋的。” “如果是,那相公可就太傻了,他一个人扛下了明面上所有的压力,暗箭不知道还有没有?”景清欢抬头看了眼屋顶。 虽然大皇子没有得到答案,但是按照大皇子处罚相公的手段,就算没有得到答案,他也不会放过相公! 景相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景清欢,有一些担忧,但他只是叮嘱了她几句,离开了。 第四章 赠玉 逃走的刺客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终于倒在了院前。 院子里的人听到响动,开门将他拖了进去。 “大皇子,去镇国侯府的人回来了!” 一身玄衣,目光锋利、气势逼人的年轻男子转过身来。 “人呢,怎么不自己来?” “人受了重伤,怕是不行了!”进来禀告的人迫于气势,十分紧张。 许凌看着躺在院子里苟延残喘的人,施恩一般,一步步慢慢走过去。 “大皇子……”院子里的下人扶起他,容他慢慢说话,“小人没……没想到镇国侯府……竟然有高手……” “你暴露了!”如果没有高手,他现在也不会这样来了。这显然是一句废话! “消息探到了吗?”许凌对他没有半分耐心。 “小的听到了……景相和……景家大小姐的谈话……不能证明……梁彻和皇上……合谋……啊——!” 话还没说完,许凌已经拔出身边人的剑将他杀了。 许凌危险的眯起眼睛,嘴角露出冷笑,“镇国侯府,好一个镇国侯府!” …… 景清欢回到房间,觉晓已经给梁彻换好了药,他也睡着了。 她和觉晓走出房间。 “大夫说二少夫人给的救命丸是世间奇药,治二公子这点小病不在话下,给二公子多喝点水就行了。” 景清欢点点头,看着觉晓道:“刚刚情急,我妹妹是圣医峰弟子的事情还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放心吧!”觉晓明白事情轻重,当今皇上忌讳朝廷官员和江湖人士有往来,尤其是武将,虽然景相是文臣,但多事之秋,难免有风波。 其实那大夫根本就不知道二公子吃了什么药,他故意这么说的,当然,他也是这么对二公子说的! 景相清欢将刚刚在前厅里的话和觉晓说了。觉晓暗自心惊,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容风将军起的风波! 容风将军自小就和二公子有婚约,京中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即使容风将军退婚,大家又忙着看热闹(他是忙着气愤)——说归说,大家早就习惯将容风将军和二公子联系在一起,谁也没想到皇上会立刻将容风将军指给二皇子? 如果昨天不是二少夫人点醒他,他随便胡闹一下,让大皇子抓着把柄,真够二公子喝一壶的了! 神思间,景清欢已经进房间了。 景清欢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睡着的时候眉心紧锁万分不安。 他是镇国侯府现存的唯一继承人,即使没有袭爵,在镇国候府昔日光辉的照耀下,在睿宫前的那一跪,也是惊人。 可是现实的情况却是,没有人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家都觉得他软弱可欺,只因为他弃武从文吗? 听觉晓说他五岁之前是学武的,后来忽然改学文。十五年前的镇国侯府,那个时候镇国侯还在,可谓是如日中天。 父亲常说伴君如伴虎,功高震主。那个时候,相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吧!金戈铁马,战死沙场不是他不敢走的路,而是他不能选择的路。 晚上的时候,梁彻醒过来,屋子里点满了蜡烛,十分亮堂。景清欢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梁彻眉开眼笑,静静地看着她,直到觉晓来敲门。 景清欢起身,冲他笑道:“相公醒了!” 景清欢打开门,放觉晓进来。 觉晓是踩着点来的,大夫说二公子大概会在这个时间醒过来。 他将两份食盒放在桌子上,对景清欢说道:“大夫说二公子刚醒,适合吃点轻淡的,这份是二公子的。二少夫人守了二公子一天,应该补补!这份是您的。” 觉晓看了梁彻一眼,对景清欢说道:“没有别的事,小的先告退了。” 景清欢打开食盒,拿出粥递给梁彻,自己也回到桌边,打开食盒吃自己的那一份。 房间里一片舒心轻松的氛围,只闻轻微碗筷碰撞声。 “觉晓好像变了很多。”梁彻接过景清欢递过来的帕子,看着景清欢,眼含笑意。 景清欢接过粥碗和帕子,笑道:“我不过提醒了他两句,觉晓是聪明人,他自己很快就明白了。” “你不知道同样的话我明里暗里说了他很多回,可他就是没能明白过来。”梁彻无奈一笑。 景清欢不做声。她知道觉晓身份不一般,但是也不想刻意去打听。 不过梁彻想说与她知道。 “觉晓是母亲外出时捡回来的一个弃婴,虽说明面上是护卫的身份,却与我和兄长一同长大,更是随兄长上过战场,母亲对他也是视如己出。” “既然如此,母亲为何不索性将觉晓认做义子养在膝下?”景清欢不解的问道。 梁彻摇头,“觉晓出自江湖,后来他的父亲找到了他,不过因为母亲的教养之恩,觉晓便留在了母亲身边,武功却是和他的亲生父母学的。” 这一点景清欢听明白了,当今皇上忌讳武将和江湖扯上关系。镇国侯府是将门,觉晓的身世虽然有情理可言,但还是难免犯了忌讳。 “我听觉晓说,你给我吃了救命丸?”梁彻看着景清欢,眼底满是喜悦和珍重。 景清欢不甚在意的说道:“我妹妹师从圣医峰,这药我从她那里还是可以再得到一些的。” “话虽如此,我却十分感激你!” 景清欢抬头,不甚撞进他的目光里,心中一阵悸动——今天是怎么了? “清欢。”梁彻叫她的名字时是温柔的,清爽的,和任何一个以往叫她名字的人都不同,那微微震动的嗓音像最柔软的羽毛,每颤动一下,便在她的心尖上挠一下。 “我的衣箱里有一只盒子,你帮我取过来一下。” 景清欢走过去打开衣箱,取出盒子。 “清欢,你打开看看。”梁彻温柔的看着她。 景清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质地上品的玉佩,看玉佩的雕花,虽不是象征侯府身份特用的雕花样式,但是气势非凡,想必这玉佩也是贵重得很! “这是镇国侯府的掌家玉牌,你拿着这只玉牌可以号令镇国候府所有人,包括母亲和我。”梁彻解释道。 听他这么说,景清欢立刻将玉牌收起来。 “相公,我们是夫妻,我救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要!” “既然是夫妻,更应该坦诚相待。再说,你是镇国侯府二少夫人,迟早要管家的,这玉牌只是方便你行事,难道……”他无辜的一笑,“你真的要号令我?” 景清欢平时都是见他一派正经的样子,什么时候这么耍赖调皮过,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那我收下了。”景清欢知道他是怕镇国侯夫人也就是她的婆婆回来的时候刁难她,毕竟她“名声在外”,有这样的儿媳妇,是个婆婆都生气! 第五章 回门 “今日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你回门,我们改明日去可好?”梁彻正色道。 景清欢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相公腿上有伤,应该多休息。” “我没事,你第一次回门,若我不随你同去,外面不知道该怎么议论你。”而且,他想亲自去求证一件事情。想到这里,梁彻的眼底有一丝担忧,不过看着眼前的景清欢,他又释怀了。 景清欢想想也是,想她以前待字闺中的时候,也是雅名在外,没想到临出嫁前……虽然名声这东西她不甚放在心上,但是她毕竟不是什么无名小辈,对两家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她可不能越洗越黑。 不过想到出嫁前的那件事,她的心里就堵得慌,许多答案呼之欲出,她却不敢往下深想。 两人各怀心事,熄灯歇下。 翌日,景清欢带着彤儿,梁彻带着觉晓来到相府。 因为推迟了一天回门,梁彻早就派人递了消息过来,只是没想到景相会亲自站在门口接他们。 景清欢也没想到,只是这一点并不足以疏散她心中的郁结。 “父亲!”景清欢对着景相端正的一拜。 “岳父!”梁彻没察觉出来。 “好好好,快起来,进府说话!”景相将他们扶起。 上前厅正式行礼,又喝了一杯茶,梁彻便跟着景相去了书房。 景清欢来到巧院——景清巧的院子。 景清巧一下子跑了出来,看见景清欢欢天喜地。 “姐姐,你回来啦——!” 景清欢面无表情的将景清巧从自己身上扒拉开,静静地看着她。 景清巧和景清欢有五分相像,皆是面如芙蓉,肤如凝脂的美人坯子,不过景清欢目光更为灵动,景清巧还没长开,更显稚嫩。 景清巧素来乖巧,很怕这个姐姐,如今看着景清欢这样看着她,吓得眼泪就在眼框里蓄了起来。 “姐——” “回屋说吧。”景清欢走进屋子。 景清巧看了眼彤儿。 彤儿小声提醒她道:“大小姐可能什么都知道了,您自求多福吧!” 景清巧嘟起小嘴,咬了咬牙,带着视死如归的绝心走进了屋子。 “那天晚上,是你约我去那里见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量,景清巧,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没等到你?”景清欢依旧静静地看着景清巧。 景清巧“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景清欢,“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啊不是,我就是故意的!也不是,我不知道事情会变那么糟,是父亲让我叫你去的!” 不用想也知道景清巧没胆子干这事。 看她梨花带雨样子,听她如婴儿一般纯粹无助的哭声,景清欢心都碎了。她从小最疼这个妹妹。 “别哭了,别哭了,我又没怪你什么。”景清欢拿出帕子将她的眼泪擦干,“你去花园玩会儿,我回屋了。” “嗯。”景清巧想和景清欢玩,但是此时她不敢招惹她。 景清欢出了巧院,立刻变了脸色。 清巧单纯,她可以理解,但是父亲不一样,那可是从小就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父亲,他竟然亲自设计,毁了她的名声! 任景清欢再怎么宽怀大度,她现在也过不了这个坎。 “大小姐,您这么快就出来了?”彤儿迎上去。 景清欢看了眼彤儿,这一眼让彤儿心中一惊——完了,大小姐要算账了! “大……” “你就站在这里,别跟过来!”说完,景清欢头也不回的走了。 彤儿愣在原地,心中酸楚,大小姐这是不要她了吗? 景清欢脚步走得飞快,过去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那天晚上她应约去了,没有等到清巧,却见有几个人拿着火把朝着她走来,她顺势躲在了树后,没想到竟被人打晕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镇国候府送来的嫁衣,并得到了一个夜下私会情郎,残花败柳的名声。 从她被打晕到出嫁有三天的时间,她不可能会昏迷整整三天,是彤儿给她下了药。能同时调动清巧和彤儿的人,她知道只有父亲。 父亲要毁她的名声,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 书房,景相和梁彻已经喝了一杯茶。 “贤婿准备一直不说话?”景相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问梁彻。 梁彻笑道:“岳父向来洞若观火,朝中的事情晚辈不用开口,岳父想必已经了如指掌。” “今日不说朝中事,你就没有其他想问我的?”景相目光闪烁了一下,“比如欢儿?” 这句话却是问到了梁彻的心坎上。 梁彻朝着景相行礼,陈恳的问道:“恕小婿冒昧,敢问岳父,清欢真的有喜欢的人吗?” 景相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但是也理解。 “你很在意欢儿的名声?你要知道即使欢儿的名声坏了,她也是我景榆的女儿,配你这个镇国侯府没有袭爵的二公子也足够了!” 梁彻平静的重复道:“岳父会错意了,梁彻问的不是其他,而是清欢有没有喜欢的人?” 景相知道是自己反应大了,起身扶了他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欢儿的那件事?” “不是不介意,是不相信,我相信清欢不会做那样的事,只是,若是清欢有自己喜欢的人……” “她没有!”景相打断他。 梁彻明白了,这一切是景相布的局。景相刚直中正,不愿牵扯进皇子的纷争。如果清欢嫁给了二皇子,相府就没有办法做到以前的秉心持正,所以景相布了这么一个局,坏了清欢的名声,让二皇子主动退婚。 只是这么做的代价太大了,清欢自不用说,二小姐的婚事只怕是难了! 这个局不难看破,但是没有人会相信,景相这是下了破釜沉舟的绝心啊! “梁彻,欢儿是个好孩子,她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我不求你无视流言,但是希望你能多看看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景相完全没了刚刚的气势,而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前途不明的满怀担忧。他刚刚只不过想让梁彻先开口,好拿气势压一压他。 “我明白,我都明白。岳父,我也要求您一件事。”梁彻担忧的说道,“以镇国侯府的力量,无法保全清欢,我希望岳父能助我!” “你要我保全镇国侯府?”景相犹豫,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分情况。 “不,任何时候,您只需要保全清欢一个人就可以!”梁彻坚定的说道。 景相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 …… 花园,相府人多规矩也多,觉晓觉得拘束又百无聊奈,便来到花园透透气,没想到看见荷花池后的凉亭内有个小姑娘拿着团扇在偷偷抹眼泪。 他刚想过去瞧瞧,一个丫鬟忽然冒了出来挡在她面前,怒生呵斥他道:“哪里冒出来的无礼小子,盯着我家二小姐看!”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二小姐! 觉晓连忙行礼道歉:“小的是镇国侯府二公子的护卫觉晓,路过此地而已,姑娘误会了!” “原来是大姑爷的护卫。”丫鬟听说是梁彻的人,便没那么严厉了,“我们二小姐在这里,你还是不要随处走动,快离开吧!” “姑娘,二小姐是主子,小的是奴才,哪有奴才见了主子行礼的道理,容我上前行礼可好?”觉晓乖巧的笑道。 丫鬟审视了觉晓,见他面容俊俏,眉目正气,不像无礼之人,便放他过去了。 “小的见过二小姐?”觉晓走进亭子。 景清巧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让人知道她在哭,连忙拿团扇挡住脸。 “是什么人?”她的声音有些稚嫩,配上哭腔,让人格外心软。 “小的是镇国侯府二公子的护卫觉晓,路过此地,特来向二小姐行礼!”觉晓字正腔圆的回答道。 景清巧缓缓的拿下团扇,只露出一双还挂着泪水的美眸,打量了一下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他长得真好看! 觉晓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不知二小姐为何哭得这么伤心?” 听她这么问,景清巧的眸子又暗了下去,小声道:“女儿家的心事,你怎么知道?” 觉晓指着池塘里开得灿烂的荷花道:“这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甚好,不如你挑一朵,我帮你摘来?” “不要做那么无聊的事。”景清巧摇了摇头,起身走了。 觉晓捡起美人靠上的医书,看见有折痕的一页画着一株草药,下边标注着名字和用途——梨苏草,解百毒。 他将医书收起来,离开了亭子。 …… 第六章 离开 景清欢知道景相会来,到现在为止,真相全部都是她猜出来的,她想听听景相怎么说。她没想到,景相还带来了另外一个人! “师父!”景清欢看见来人高兴的叫道。 只见来人一身清爽的紫衣束袖长裙,手拿一柄长剑,脚步生风,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瑶儿。”姜怀云慈爱的看着景清欢。 凌瑶是景清欢在江湖的名字。 “师父您怎么来了?” 姜怀云和景相对视了一眼,景清欢立刻明白了。 原来那晚打晕她的人是师父!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景相,问他道:“父亲,您把师父也牵扯进来了,您不打算给女儿一个解释吗?” “瑶儿,你父亲他……” “姜掌门,让我和她说吧。”景相朝着姜怀云点点头,看向景清欢,“这件事情都是我一个人一手策划,你妹妹和师父都是我请来帮忙的,和她们没有关系。” “为什么?”景清欢擦掉眼泪,静静地看着他。 “因为我不能让你嫁给二皇子!”景相平静的说道,“除了为父不愿牵扯进皇子间的纷争只想效忠皇上这一点点志愿之外,为父也是为了保相府和你母亲一族的平安。 大皇子重权在握,咄咄逼人。如果你嫁给了二皇子,二皇子就有了和大皇子抗衡的力量。届时大皇子一定会将你,相府和你母亲一族视为眼中钉,必拔之而后快! 大皇子身后的陈王手中握的是兵权,而相府和你母亲一族只能影响文臣文士,真到了刀剑相向的时候,怎么能敌? 为父只能想个办法让你嫁不了,欢儿,为父确实对不起你!” “父亲做的对啊!”景清欢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景相酸涩的一笑,“还好巧巧自小就有婚约,这样做……保护了大家,很好!” 景相眼中酸涩,“父亲这样做唯对不起你一人!我原本想着婚约取消后,以后将你嫁给一个平常人家,让你自在一些,没想到皇上一道圣旨竟将你赐婚给了镇国侯府……” “父亲不用说了。”景清欢哽咽的打断他,心酸的看着他,“女儿想问父亲一句,父亲可有与镇国侯府……合谋?” “事关你的前途,我怎么会告诉镇国候府?”景相肯定的说道。 景清欢酸涩的看着景相,“父亲,相公……不,皇上下旨将容风将军赐婚给二皇子不是巧合,是他和梁彻合谋的。虽然梁彻不知道父亲的计划,但是他了解父亲的为人,他猜到了父亲肯定会想办法解除我和二皇子的婚约。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您说皇上为我和梁彻赐婚,是不是也是他算计的?” “欢儿,镇国侯教养出来的儿子父亲是信得过的,而且父亲听他言语间十分在意你!”景相知道景清欢心思疏阔,只是平生最介意被人利用。他不希望因为他的错让她和梁彻之间生出嫌隙,连忙解释道。 景清欢哭笑道:“父亲刚直中正,一直将我视若掌上明珠,不也瞒我,欺我,利用我吗?” …… 梁彻在书房一直等到觉晓回来。 “二公子,相爷呢?”觉晓见门开着,就进来了。 “此刻岳父应该有很多话要和清欢说吧!”梁彻看向窗外,神情忧虑。连他都能猜透景相的布局,她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如今听景相亲口说出真相,不知道她心底该怎样的难过! “二公子,相爷教训您了,您怎么这副样子?”觉晓看了眼窗外,没什么特别的景致。 “没有,我只是想不通一件事情。景相自己布的局坏了清欢和二小姐的名声这代价始终太大了,他真的不担心二小姐嫁不出去吗?” 觉晓笑道:“二小姐从小就有婚约,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什么婚约?”梁彻问道。 “这件事情朝廷里很少人知道,但是放在江湖嘛……” “别卖关子了,快说。” “就是景家二小姐自小就和第一庄庄主的儿子定了婚约,这在江湖并不算什么秘密。” 梁彻目光忧伤——这么说一开始景相就只想将清欢抛出去!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催促觉晓扶他起来。 “二公子,您是想起什么事情了,怎么忽然这么着急?”觉晓一边扶着他走,一边问道。 “岳父布局在先,皇上赐婚在后,然后皇上下旨为二皇子赐婚的事情又和我脱不了干系,清欢会不会以为是岳父和我合谋的?” “不会吧,二少夫人那么聪明,肯定会问相爷,相爷也肯定会解释的!” 梁彻不安的说道:“我不知道,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之前我在来相府之前就在清欢面前表现出过多的对清欢的信任,也许这会成为她认为我在利用她的证据!” “二公子您在说什么,我都听糊涂了。” “别说了,快走吧。” “二公子!”梁彻和觉晓还没走出院子,彤儿来了。 “彤儿,清欢呢?”梁彻看着彤儿,紧张的问道。 彤儿看了梁彻一眼,叹了口气,“大小姐说要在相府多留几日,二公子请回吧!” 彤儿行晚完礼就离开了。 觉晓一头雾水。 “二公子,这彤儿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梁彻明白了,“不是彤儿变了,是清欢对我的态度变了,让她在这里清净几天也好,以后得镇国侯府可能难得清净,我们回去吧。” 梁彻的马车刚走,景清欢便一身淡蓝色束袖长裙,头戴白色帷帽,跟着姜怀云从角门出去了。 …… 第七章 山间小筑 圣医峰乃是人间奇山,不仅是因为其山峰纤细秀丽之绝,山势陡峭之险,更是因为此地遍布奇珍异草,是多少从医者心中的圣地! 只是圣医峰地势复杂,入口极难寻找,又被圣医峰上的医者刻意掩盖踪迹,若非自己人,几乎无迹可寻。 圣医峰山下的小溪旁,有一山间小筑,院子用竹篱笆围起半人高,自然长满了花草。 虫鸟相闻,溪水潺潺,风吹影动,真是好生惬意! 景清欢窝在树下的摇椅里,拿一方帕子盖着脸,整个人都很放松。 “瑶儿,师父这儿住着舒服吗?” 景清欢拿下帕子,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实在是太惬意了!” 足以让她不去想那些事。 “那就好,师父很久没见你了,这次来就不要走了。”姜怀云笑道。 “我还以为师父要赶我走呢!”景清欢拧了拧帕子。 “怎么会呢,凌掌门不在的这些日子,姜掌门一直念叨您呢!”一个和彤儿年纪相仿的女子端着果盘和小桌走出来,放在两人中间。 景清欢看着小桌上精致的果盘,笑道:“还是舒云贴心,我正想吃这个呢!” “这还不容易,属下每天做给凌掌门吃!” 姜怀云无奈的笑道:“瞧这丫头都高兴成什么样子了,瑶儿一回来,大家就好像看不见我似的!” “师父别胡说,来,瑶儿喂您,啊——”景清欢拿竹签扎了一块水果放到姜怀云嘴里,和舒云笑成一团。 “凌掌门,这次怎么不带彤儿来?”舒云忽然问道。 姜怀云看了她一眼,舒云自知失言。 “她犯了点错,不过我也没罚她,你不用担心。”景清欢也不避讳,彤儿虽然是相府的丫鬟,但是自她和舒云自小一块习武,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姜怀云示意舒云退下。 “师父,其实我知道我逃不掉,也怪不了父亲,但是一想到父亲利用我,我就过去心中的那道坎!” “世间事本就没有那么纯粹,现在你知道逃不掉,准备如何呢?”姜怀云倒了两杯凉茶,递过来一杯。 景清欢释怀一笑,“自然只能解决了。” 她这几天不过是来疏散心情的,现在她准备好了。 “瑶儿,你现在嫁人了,你夫家那边你准备如何?”姜怀云目光里闪过一道明晰的光——可能到现在为止,瑶儿还没弄明白,她逃的到底只是景相对她的所作所为,还是说也有她夫家对她欺瞒利用? 景清欢目光沉静,她想过这个问题。父亲和她血脉相连,是分割不开来的,而梁彻,他,他和她没有什么过深的牵绊,不过一块玉牌而已,等她还了,他们就做一旨婚约的陌生人吧! “瑶儿,你若是不想见你父亲,大可以回镇国候府去,为什么要来我这儿呢?你现在可是镇国侯府的二少夫人,“久居娘家”不归,必不是上策。”姜怀云忽然问道。 “我也不想见梁彻。”景清欢老实的回答。 “为什么不想见呢?你不是决定和他做陌生人了吗?一个陌生人,有什么不可以见的?”姜怀云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景清欢忽然意识到,她是在赌气,她已经这么在意他了吗? 景清欢看着姜怀云,委屈的说道:“师父,你怎么帮外人?” 姜怀云慈爱的笑道:“我分明是在让你看清自己的心。瑶儿,师父是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他能让你喜欢上他,说明他的品行不错,也许他和你父亲一样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你亲口问过他吗?” 景清欢摇了摇头,当初她猜出父亲布局利用她时,尚且给了父亲解释的机会,可是同样的机会她却没有给梁彻,确实不公平。 姜怀云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条。 景清欢打开一看,竟然是镇国候夫人的行踪——按照时间推算,在她走后第二天镇国侯夫人就回府了! “师父,我要走了。”景清欢站起来,朝着姜怀云抱拳行礼。 “去吧去吧。”姜怀云满目温柔。 “舒云,快帮我收拾东西!”景清欢一边跑向屋子,一边朝着里面喊。 “啊?凌掌门这么快就要走?”舒云遗憾的说道。 “下次来看你!” …… 景清欢回到相府,镇国侯夫人确实派人来催过一两次,都被景相给打发回去了。 景清欢想着之前百般不愿意回去,现在忽然主动回去,是不是显得有点突兀?她让彤儿去镇国侯府找觉晓,让梁彻下学后来接她。 彤儿轻松的避开镇国侯府的人,来到了书房。 隔壁院子里正逗弄孙女的镇国侯夫人云氏忽然抬头看了眼墙头。 “奶奶在看什么?”小梁芮抬起头,却是什么也没看着。 云氏慈祥的笑道:“奶奶没看什么,是脖子酸了,伸展一下。” 梁芮眨了眨眼睛,“那我给奶奶揉揉。” “哎哟我的乖孙女,真懂事!”云氏握着梁芮软和的小手,心都快融化了,“奶奶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让他们带你回你母亲处玩好不好?” “好!”梁芮使劲点了一下头,伸手让奶娘抱走了。 “夫人要回房休息吗?”伺候的婆子问道。 “不,去二少爷的书房看看!”云氏忽然将面色一沉。 彤儿没想到会有人来,更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镇国侯府夫人。 “你是何人,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翻墙!” 彤儿连忙跪下行礼,“奴婢彤儿,是二少夫人的贴身丫鬟。” 彤儿没想到,她竟然会察觉到!难道镇国侯夫人是个高手? 云氏冷笑道:“我的彻儿怕她被人议论,忍着腿伤也要带她回门。她倒好,放着受伤的相公不管,自己躲在娘家里享受,就连我派人去三催四请也不回来。现在想回来了,还要让我的彻儿亲自去接!你回去问问她,有没有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夫人,二少夫人不回来事出有因,您别说这样难听的话……” “你住口!”云氏呵斥彤儿道,“老身素闻相府规矩严厉,你竟然公然顶撞我!这就是你们相府的规矩吗?” 彤儿咬牙低下头不说话——她现在在戴罪之身,可不能给大小姐越描越黑了! “夫人,夫人您消消气,别伤了身子!”觉晓连忙打圆场,“我不是和您解释过了吗,是二公子不让二少夫人回来的,不信等会二公子回来,您问问?” “我才不问!”云氏翻了个白眼,“那小子是个什么性格我不知道吗?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算真被景家大小姐拿捏死了,他都不会说什么。我有眼睛,会看!” “好吧,那我扶您回去,让彤儿回去回个话总可以吧?”觉晓讨好的笑道。 “你把手撒开!”云氏嫌弃的看了觉晓一眼,“扶什么扶,我的身子骨说不定比你都好!” “完了,我闯祸了!”彤儿垂头丧气。 觉晓乐了,“你之前跟我动手的时候我都没见你怕过,这儿你怎么摆出这幅样子了?” 彤儿盯着他道:“因为我跟你家主子一眼,是戴罪之身!” 觉晓幸灾乐祸道:“只有你是,我主子才不是,分明是你主子想多了!自求多福吧!” 第八章 靠山 彤儿回到相府,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景清欢。 “能轻易的发现你,说明镇国侯夫人是一等一的高手!”景清欢有些不明白,如果镇国侯夫人是江湖中人,那当年镇国侯是怎么娶的她呢? 要知道皇上忌讳武将结交江湖人,而当时的镇国侯不仅是手握兵权的武将,还拥有赫赫威名! “不管了,我收拾一下,你去找巧巧要一瓶敛息丸。我们不能等相公来接,得立刻回去了。” 彤儿去景清巧那里取了药丸,和景清欢坐马车回到镇国侯府。 觉晓等在外面,见马车来,立刻迎上来。 “二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二公子盼星星盼月亮等着您回来,都把自己盼瘦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景清欢平静的说道。 觉晓被噎了一下,他还以为二少夫人让二公子去接她是因为想明白了,看来还没有。 “小的退了。” 景清欢来到自己住处,换了身衣裳,坐在梳妆镜前梳妆。 “彤儿,你刚刚惹怒了母亲,一会儿我自己去向母亲请安就行,你不用跟过来。” “是!”彤儿担忧的应下,看见景清欢佩带了一块玉佩就出去了。 景清欢走到芸院,院子外面很安静,连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以为会有人等着她,没想到一路走到堂屋,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伺候的婆子。 云氏端正的坐在堂屋里,目光凌然的看着她。 景清欢走进去,跪下行礼。 “儿媳景清欢给母亲请安。” “好迟的请安啊!”云氏冷笑道,“你就跪着吧,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是。”景清欢平静的应了一声,气定神闲的跪着。 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底下的景清欢竟然半点响动都没有,云氏忍不住睁开眼看向她。 确确实实是难得的美人,难怪彻儿护着她! 云氏又多打量了两眼,看她倒是沉得住气,着装也得体,没坏规矩。 目光扫过景清欢腰间的玉佩的时候,她的面色忽然凝固。 云氏忽然沉着脸说道:“你起来吧!” 景清欢站起来。 “多谢母亲宽谅!” “如此没规矩,我怎么会宽谅你?”云氏忍着怒气盯着她身上的玉佩,“彻儿既然把掌家玉佩都给了你,我还有什么资格罚你。难道彻儿没告诉过你,这玉佩的作用?” “相公说过,这玉佩可以号令包括他和母亲在内的镇国侯府里的所有人。”景清欢轻轻一笑,“不过我并不想用这玉佩来号令母亲,母亲若是心中依旧不痛快,罚我就是,我可以将玉佩放到一边。” 云氏并不领情,“若你真想受罚,何必带着这玉佩出来?” “因为我有能力反抗,但是我没有反抗,我想向母亲认错,真诚以待!”景清欢坦白的说道。 云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若是不接受你的真诚,就是仗着长辈的身份故意刁难你咯?” “清欢没有这个意思。”景清欢低头道。 “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反正今日你我婆媳初见,我就败在了你的手里。你既然认罚,那我就罚你抄写一百遍镇国候府府规。” “是,清欢一定认真抄写。” “你抬起头来。”云氏看着景清欢。 景清欢抬起头,云氏目光犀利。 “不过你要知道,我为什么会败在你手里,是因为我儿子做了你的靠山。你可知道他将这玉佩交到你手里意味着他可以为了你放弃他所想要的一切?” 景清欢心中一震——原来相公说的可以用玉佩号令他是这个意思!他现在谋划的事情,只要她阻止,他也会放弃! “我不会那样做!”景清欢坚定的说道。 “那就好!你去吧。” 离开芸院,景清欢心中十分愧疚——原来相公早就对她信任至此,而她却还以为他的无条件相信便是利用她的证据,以为他之所以那么相信她,是因为早就知道内情。 “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呀?”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景清欢的思绪。 景清欢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大嫂的院子明华院。 眼前站着一个膝盖高的女娃娃,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因为我做错事了。” 梁芮抬手示意景清欢蹲下来。 景清欢在她面前蹲下,她用柔软的小手认真的摸了摸景清欢的头发,费力的说道:“奶奶说,做错了事就道歉,好好改,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我肯定改!”景清欢将她抱起来,亲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蛋,“你就是小芮吧?” 景清欢听说了梁彻有一个两岁多的侄女。 “你是谁呀?”梁芮可爱的问道。 “你应该叫我婶婶。” “婶婶放我下来!”梁芮小小的挣扎了一下。 景清欢连忙将她放下来。 “怎么了?” 只见梁芮摇摇晃晃却很认真的给她行了个礼。 “婶婶好!” “嗯,小芮也好,现在可以抱了吗?”景清欢朝着她张开双臂。 梁芮一头栽进她的怀里——她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婶婶! “我真是羡慕,虽然是亲生的,她可没跟我这么亲!”院子的墙边不知何时站着一年轻女子,她扶着墙,又是羡慕又是无奈的朝着两人看来。 “母亲!”梁芮笑着朝着商明华摆了摆手。 “知道啦,知道啦,让你跟婶婶玩!”商明华有些孩子气的朝着她做了个鬼脸。 景清欢想过大嫂是什么样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这般孩子气。 “小芮,等一下。”景清欢放下梁芮,朝着商明华行了礼,“大嫂好!” “弟妹不必客气,进去说话吧!”商明华亲切的牵着景清欢的手。 梁芮见状,连忙抬手去牵着景清欢另一边的手。三个人手牵着手一起走进院子。 …… 许是许久没有说话的人,商明华拉着景清欢说个不停,又留了她吃饭。景清欢没见觉晓来叫她,以为梁彻还没回来,一推开屋门,却见梁彻已经在屋子里了。 “相公,你回来了!”景清欢跑进屋子。 “我早就回来了,听说大嫂留了你吃饭,看来清欢很受欢迎。”梁彻笑道。 景清欢拿出玉佩,递给他,“对不起相公,我之前冤枉你了!” “不怪你,清欢,这都是我的错。”梁彻将她的手和玉佩一起握住,看着她深情的说道,“是我没告诉你,我之所以信任你,是喜欢你!从三年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相公你……”景清欢目光一震。 梁彻眸光含笑,“如果我早就告诉你,你是不是不会丢下我了?” “是……”景清欢忍不住笑道。 “如果我真的能算计,我真希望我可以算计着,让你不要嫁进镇国候府!”梁彻叹了一口气,“让你嫁一个平常人,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景清欢抱住他,“相公以后不能有这种想法知道吗?” 梁彻身子一僵,一双手抬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这是成亲以来,他们第一次这么亲近的接触! “相公,我想早点告诉你,我也喜欢你!”景清欢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温柔的气息扑到耳边,梁彻只觉身子一麻,顺势抱住了景清欢。 “真的吗?”梁彻心中狂喜,他从未奢求过她会喜欢上他,只希望尽力照顾好她的一生! “真的,真的!”景清欢也很高兴。 一桩婚姻易,两心相悦难。 她是丞相之女,知道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所以曾经她所求不多,只要所嫁之人人品好,和她相敬如宾就可以了。 她从未想过能和所嫁之人相知相爱,现在应该分外珍惜才好! 第九章 成见 有人敲了敲门,清咳了一声。 景清欢轻轻推了一下梁彻,和他分开,偷偷看了梁彻,只见他故作镇定,脸却悄悄红了。 觉晓低着头站在门口,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我看门开着,就以为……” “咳,你有什么事?”梁彻清咳了一声,偷偷看了眼景清欢,不想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景清欢冲着他甜甜一笑。 梁彻回她一个温柔的笑,牵着她的手放到身后。 “二公子,刚刚芸院的婆子来,说夫人让您去一趟她的院子。” 清欢刚从芸院回来,母亲就派人来唤他,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梁彻低头看了眼景清欢。 景清欢抽出手,笑道:“快去吧。” 梁彻一走,觉晓立刻跑进来,激动的说道:“二少夫人,您是不是要采纳小的的建议了?” “什么建议?”景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觉晓露出神秘的微笑,摊开两只手将双手背到身后,转过来朝着景清欢晃了晃。 景清欢看着他反握在一起的手,就知道刚刚相公牵她的时候被他发现了,想起上次他说的对大家有益的事情。 “好呀觉晓,你现在都会打趣我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觉晓一边求饶,一边开心的笑道。 “和你说点正事,去给我找一本府规来。”景清欢正色道。 觉晓看了眼景清欢,联想一下她刚刚去过的地方,知道这八成是夫人在为难她,他立刻说道:“二公子的书房里有,小的带您去!” “相公的书房我可以随便进吗?”相公平时在书房处理公事,书房里应该有很多和朝政有关的东西。 从小到大,父亲都是刻意不让她和清巧沾染半分和朝政有关的东西,即使是闺中女子的交往,也只谈琴棋书画。 她习惯了避讳。 觉晓朝着她手里看了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道:“二少夫人,掌家玉牌都在您手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您不能去的?再说了,您要掌家,不得先熟悉府里的情况吗?” “那你带路吧。” 景清欢跟着觉晓来到书房。 房间的布置很简洁,除了必要的家具,基本没有多余的东西。书架上摆满了书,整齐有序。干净的空气里偶沁出淡淡的书墨香。 “二少夫人,您慢慢看,小的退了。”觉晓退出去关上门。 景清欢支开窗户,外面的小假山前的平地上种着三两丛竹子,有鸟儿在枝头梳洗翅膀。 这小景虽和师父的山间小筑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令人放松。 景清欢从书架上找到府规,在书桌前坐下,安静的抄写。 …… 梁彻来到芸院,进了屋子。 “母亲。”梁彻朝着云氏行礼。 “坐吧。”云氏眉目柔和的看了他一眼,将刚泡好的茶递到他面前,“尝尝。” 梁彻品了品,赞道:“不错!” 云氏带着深意的说道:“是为了恭维我吧?因为茶是我泡的,你一向敬重我。” 梁彻知她话里有话,认真的回答道:“虽然是母亲泡的茶,但茶的品质却是孩儿认真品出来的。 母亲,我知道您觉得我对清欢好是因为这是皇上的赐婚,但是孩儿是真的喜欢清欢。” 云氏叹了一口气,“我最怕你这真心!你知道我今日看见你把玉牌给她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又生气,又无奈,又担心!” 梁彻想了想说道:“前几日岳父说了一句话,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品行,就要多看看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云氏点点头道:“景相刚直中正,侯爷当年在世的时候对他也是赞赏不绝,他说的话必定有深意,你要用心听着!” “母亲。”梁彻看着云氏。 云氏反应过来,“景相该不会说的是她吧?” 梁彻点头道:“岳父并未和我明说什么,但是大家都是朝中官眷,必定有许多难言之隐。母亲想想我,我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岳父却未因此苛责过我半句,母亲可否不去在意那些关于清欢的流言?” 云氏坚持道:“话虽如此,但是侯门深宅,女子和男子哪里能公平而论呢?我可以不刁难她了,但是她既然敢惹出那些流言,就不能怪我心中对她有成见!” 梁彻站起来行礼,“孩儿谢过母亲。” 云氏拉他坐下,“不说她了,茶都要凉了。” 梁彻笑道:“前几日忙着朝中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问母亲,此去商州玩得尽兴吗?” 提到这次出行,云氏的眉目瞬间柔和下来,眼里含笑,“尽兴,要不是你催我们回来,我们还能再待一段日子!” 小芮的外祖父是皇上亲封的异姓王商王。商王只经商,不问朝中事,又是一副热心肠,在他那里自然自由自在又安全。若不是皇上忽然为他赐婚,他也不愿意她们这么快回来。 …… 梁彻走出芸院,看见觉晓站在门口。 “夫人罚二少夫人抄府规,二少夫人现在在书房。”觉晓凑过来小声的说道。 梁彻去了书房,推开门。一阵凉爽的风吹进来,把景清欢抄写完忘记压住的纸吹得四处翻飞,散落了一地。 “相公!”景清欢笑着瞪了他一眼。 梁彻看了眼开着的窗,笑着走过去帮她拣。 景清欢写的字沉稳大气又带着几分洒脱,乍一看,倒是让人觉得不像是女子所写。 “相公看什么呢?”景清欢朝着他伸出手。 梁彻将捡到的纸藏到身后,赞道:“清欢的字写得着实好看,这份可以留给我收藏吗?” “只是一份府规而已,有什么好收藏的?”景清欢无奈的笑道,“我给你写个好的?” 梁彻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那你来拿。” 景清欢走近几步,将手伸到他身后,却被他故意躲过去了。 “相公?”景清欢拖长语调。 梁彻笑道:“是你慢了。” “好!”景清欢趁他不注意,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朝着他身后抓去,不想又扑了个空。 她便两只手同时朝着梁彻身后抓去,抓住了那几页纸,也抱住了梁彻。 梁彻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现在就要……” “什,什么?”景清欢脸一红。 梁彻爽朗的笑道:“字,清欢刚刚不是答应给我写字了吗?” 景清欢松开他,鼓着腮帮子,“相公你戏弄我!” “那我给你赔罪。”梁彻站好,朝着景清欢行了一礼,“不如换我给你写?” 他偷偷将手放到身后,手心里全是汗。 “不如一起写吧?”景清欢拉着他走到书桌前,铺好纸,“我写几个字,你写几个字。” 就在景清欢考虑写几个什么字的时候,梁彻已经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握住她拿着毛笔的手,轻声说道:“这才叫一起写。” 景清欢心中一动,和梁彻十分默契的在纸上写下一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十章 提点 写完,景清欢回头,两人相视一笑。 梁彻将写好的字叠起来装进一只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下“清彻”两字。 景清欢看见他从箱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盒子,将信封放了进去。 “这盒子很是别致!”景清欢打量着盒子,除了盒子本身的刻绘十分精致之外,锁住盒子的锁也很新奇。 梁彻将盒子放到景清欢的手里,给她演示了一遍开锁的方式,向她解释道:“这是一只机关盒子,以后就用来存放我和清欢共同的回忆。” 景清欢试了一下,她也能打开了。 梁彻看着她,目光温柔——清欢果然聪明,看了一遍就会了。 “清欢,你不用抄府规了,母亲说不再为难你了。” 景清欢笑看着梁彻,欢喜的说道:“相公去母亲那里为我求情了?” 梁彻认真的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我也很感激相公!”景清欢知道他很顾及她的感受。 “那我有什么奖励?”梁彻温柔的笑道,朝着她伸出双手。 “没有!”景清欢调皮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后退一步。 梁彻看着自己的双手微愣,笑着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打了这一下,你可走不了了!” “相公不处理公务吗?”景清欢扫了一眼书桌上的东西。 “嗯。”梁彻点点头,坚持道,“可我还是要奖励。” “那相公要什么奖励?”景清欢笑道。 “清欢不如留下来陪我?” 景清欢开玩笑的说道:“相公的书房里有不少机密,相公不怕我泄密?” 梁彻手微微用力,拉着景清欢上前一步,他伸手环着景清欢的腰含笑道:“如此,清欢就只能站我这边了。” 景清欢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的问道:“梁大人……” “嗯?”梁彻耳根立刻红了起来。 景清欢憋着笑,“小女子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磨……磨墨吧。”梁彻松开景清欢,低着头坐下,脸红透了。 景清欢搬了一把椅子放到书桌对面,乖乖的磨起了墨。 梁彻看她安静乖巧的样子,无奈的一笑,平复了一下心绪,执笔处理公务。 …… 皇宫。 二皇子许熙站在皇帝的寝殿德宣殿前静静地等候着。过了一个时辰,殿门才从里面打开。 大皇子许凌看见满头密汗的许熙讽刺道:“都说二弟近来春风得意,看来在父皇这里也没讨到什么好!” 许熙恭敬的后退一步,温顺的说道:“小弟算什么,当然比不上父皇对大哥的宠爱。” 许凌见他一如既往恭顺的样子,此刻心里直犯恶心——以前的许熙确实不值得他去浪费这个心思将他放在眼里,可是现在的许熙就是父皇手里的一只铁盾。父皇故意让许熙在外面等着,这种明面上敲打他,背地里护着着他的行为真当他看不出来吗?他不过是在父皇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许凌懒得跟他废话,负气离开。 许熙收起脸上的恭顺,面露担忧。说实话,父皇此前并未给他任何暗示,对于父皇突如其来的扶持,他心里十分忐忑不安。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帕子,仔细擦干额头上的汗,稳了稳心神,走进殿去。 皇帝许臻着一身样式简单的白底明黄纹样广袖衣坐在案前,看着许熙眉目渐渐舒朗,目光里饱含一个父亲的慈爱。 不过他不经意间露出的帝王气势,威风凛凛,叫许熙不敢放松自己片刻。 “儿臣拜见父皇!”许熙跪下行礼。 “平身,过来朕旁边坐。”许臻笑着朝许熙招了招手。 许熙走到许臻旁边,并不坐下,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好。 “看看这个。”许臻随手抽了一本奏折递给许熙。 许熙立刻低头道:“儿臣不敢!” 许臻收回奏折,指着座位道:“不用这么紧张,你先坐。” “谢父皇赐座!”许熙行礼落座。 许臻见他举止行为的规矩毫无错漏,谨慎再三,轻轻叹了口气。 “熙儿,咱们今天抛开君臣身份,只谈父子之事如何?” 许熙内心依旧忐忑,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不过平心而论,父皇对他确实很好,虽无大哥般荣宠,却也是面面俱到。他是打心底里敬爱父皇的! “既然我们是父子,如果父亲有难处,你可愿相帮?你大哥他……”许臻见他不开口,继续说道。 许熙明白了,父皇不是要给他荣宠,而是想让他对抗大哥!是啊,父皇是有嫡子的。 不过他也并未失意,毕竟他从来没想要过。 许熙坚定的回答道:“只要是父皇让儿臣做的事,儿臣一定做到,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你能明白就好。”许臻宽慰的说道,“几个孩子里只有你最让我宽心。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你求贤访士,结交善友,惜才重才,这些都很好!” “多谢父皇夸奖。”许熙的嘴角总算有了一抹舒缓的笑意。 许臻看着他说道:“不过今天让你来主要不是为了这个。父皇想给你举荐一个人,镇国候府第二子梁彻。” 听他这么说,许熙立刻就明白了。想想进来发生的大事,梁彻都牵涉其中,原来梁彻早就是父皇的人!也许梁彻也参与了谋划,只是他不确定他谋划了多少。 “梁大人才名在外,其实儿臣确有意结交,只是……”许熙有些尴尬的说道,“只是儿臣当时头发一热,写信退婚,不知言语是否过激。如今梁大人娶了景家大小姐,不知他是否会为此事心中不悦。” 许臻好笑道:“恐怕只有你会这么想,梁彻不会!至于景家大小姐,你素知景相为人,刚直中正,黑白分明,他教出来的女儿断然不会颠倒是非,小气记仇。” 许熙汗颜,“是儿臣小气了!儿臣这就备一份薄礼,去拜访镇国候府。” “不要薄礼,要厚礼!”许臻提点他道。 许熙立刻明白过来,他这一去不仅是以二皇子的身份去结交镇国侯府,而是带着父皇的授意去! “是,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 出了德宣殿,许熙直奔自己的宫殿,备了一份厚礼,坐马车来到镇国候府。 …… 第十一章 偏爱 书房里静默无声,梁彻从书中回过神来,看见景清欢趴在窗下的椅子背上睡着了。 梁彻温柔的一笑,起身轻声慢步走到景清欢身边,轻轻的将她握在手里已经松缓的团扇取出来放到一旁,小心的扶着她,将她打横抱起。 刚走出院子,就看见觉晓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二公子,二皇子来了!”觉晓走到面前小声的说道。 梁彻感觉怀中一动,低下头,景清欢软绵的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她的脸透出自然的红晕,像醉酒一般,懵懂又诱惑,令人心神荡漾。 “清欢?”梁彻小声的唤她。 景清欢睁开眼睛,露出一抹玩笑。 “觉晓吵醒你了?”梁彻小心的将她放下来。 景清欢摇头道:“阳光太耀眼了。相公既然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梁彻看着景清欢离开的身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二公子,您在想什么?”觉晓好奇的盯着他。 梁彻红着脸镇定的说道:“没想什么。” “二公子,您脸红了!”觉晓偷笑道。 梁彻看了眼日头,走在前面,“是太阳太热了。” 觉晓看破不说破,都说小别胜新婚,他懂! 梁彻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吩咐觉晓,“去把我的书房重新布置一下,在窗下添一张软榻。” 觉晓看了眼书房,又看了眼梁彻加快的脚步——还不承认! 梁彻来到前厅,朝着许熙行礼。 许熙连忙扶住他道:“今日我来,只是以文会友,梁大人不必拘礼。” 梁彻扫过下人抬进院子的礼物,看向许熙,“这些是?” 许熙笑道:“素闻梁大人才气,我很是敬仰,诚心和梁大人结交。这些薄礼只是我的一些心意,还望梁大人不要嫌弃!” 梁彻心知这些东西可不是薄礼,以二皇子的性格,初次私下拜访,他不会备这么重的礼。看来皇上已经提前向他透露了一些事情。 梁彻笑道:“多谢二皇子抬爱,既然以文会友,二皇子不妨随微臣移步书房。” 梁彻唤人收下礼物,带着许熙来到书房。 觉晓已经布置好了书房。一道样式简单的屏风将书房一分为二,透过屏风镂空部分的轻纱,隐约可见屏风后的雅丽的软榻。 许熙觉得屏风尚可,只是后面的软榻生生破坏了整个书房的格调。 那日见梁彻对景清欢十分维护,这才过了几天,难道就生出隔阂来? “梁大人的书房清新简朴,果然与众不同啊!”许熙赞叹完,转了话锋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忽然要加一道软榻?” 梁彻暖暖的一笑道:“清欢偏爱窗外小景。我的书房简陋,没有供她小憩的地方,若是她在此处贪睡,倒是万般不舒服。” 许熙有些尴尬,原来是他想错了。 “梁大人和梁夫人真是恩爱!” 他心里觉得有些可惜,若是以前的景清欢配梁彻,倒是一对璧人,可是京中权贵的女眷最重名声,若是名声坏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能得梁彻如此真心相待,也算是景清欢之幸了! 梁彻遣散院子里的人,关上门。 “二皇子请坐。” 许熙回过神,落了坐。 梁彻看着许熙严肃的说道:“请恕微臣直言,二皇子今日不该来此!” 许熙没想到梁彻会是这个反应,他对此十分不解,让他来的不是父皇吗?难道梁彻不知? “梁大人别见怪,除了我本人想结交大人,父皇也示意我来此处。” 梁彻松缓道:“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微臣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全。其实即使殿下不来找微臣,微臣也会去找殿下的。” 许熙现在明白了,父皇想让他在梁彻的心里留一个好印象——虽然梁彻效忠父皇也会扶助他,但是这和他亲自结交梁彻,让他主动扶助他是不太一样的。父皇这是彻底的信任他,也是彻底的信任梁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现在可以确定,梁彻在扶助他抗衡大哥这件事中很重要! 许熙也有些担心,不确定的问道:“赐婚圣旨下达还没几天,难道大哥现在就会对我动手吗?” 梁彻沉默了一会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殿下已经站到了大皇子的对立面,我们一切应当小心行事。不过有一点微臣可以确定。” “什么,梁大人但说无妨。”许熙紧张的看着梁彻。 “只要殿下待在皇宫里,大皇子绝对不会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动手,直到……” “秋猎!”许熙心中一动,接出梁彻后面的话,面色一沉。 “秋猎人多眼杂,大皇子心思缜密,必将做好万全之策,就算失手,他也可以顺利脱身。届时必将是殿下面临的一个生死大关!”梁彻清楚的分析道。 “可有应对之法?”许熙连忙问道。 梁彻摇了摇头,看着许熙道:“大皇子明面上的势力足以让人忌惮,至于暗地里有几何,皇上和镇国候府都不清楚。殿下,我们要走的这条路本就没有胜算,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许熙何尝不明白,只是他什么都还没有做,就知道有人要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他很有可能无力还手,怎么想都不甘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义愤的说道:“我并不怕死!” “殿下若是死了,整个局面就会失控,这个天下就变成了大皇子和陈王的天下!届时臣民唯利而生,践踏仁义,相互抢夺,许国几代君主和边境将士呕心沥血维持的安稳之世将毁于一旦!”梁彻站起来坚定的看着许熙道,“殿下放心,梁彻会用性命护殿下周全!” 许熙看着梁彻,感到震动——都说镇国候府二公子胆小怕事,弃武从文,可是他只在他身上看到了孤勇的热血和忠义。 眼眶一热,他含泪道:“梁大人此言我感恩在心,以后我必不再说此等丧气之话!” …… 元凌宫,大皇子住处,有人递进来一封信。 许凌拆开一看,勃然大怒。 “许熙备了厚礼去了镇国侯府!许熙忽然这么招摇,是想明着打我的脸啊!” 近身侍卫臣央捡起地上的信,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信烧了。 大皇子这么生气,他完全理解,谁能想到从常平将军府退婚到皇上为二皇子赐婚的整个过程都是镇国候府从中引导? “大皇子,如今二皇子在宫外,要不要属下安排人动手除掉他?” 许凌抬手制止,看着地上的灰烬,冷笑道:“不过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而已,本皇子还受得住!许熙不知道我的底细,也就只有气气我的本事。” 二皇子沉静了这些年是最耐得住性子的,他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若是就此放过这次机会,臣央觉得有些可惜。 “难道就这样轻松的放过他?” “当然没这么简单!”许凌的眼睛里露出危险的笑,“他敢打我的脸,就要知道当面惹我的后果。安排几个人给他制造点麻烦,吓唬吓唬他!” …… 第十二章 失控 梁彻不放心,安排觉晓亲自护送二皇子回宫。 为了安全,觉晓特意挑了最宽敞的路走,一路上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动,但是路过通往宫城的最后一条大街的时候,旁边的街道口忽然窜出来一匹失控的马,朝着马车笔直撞了过来! 拉马车的马也跟着受了惊,拉着马车加速朝着前方跑了起来,连车夫都被甩了下来。 “保护二皇子!”觉晓拔出手中的剑去追马车,这个时候窜出来一队乔装打扮的百姓和保护许熙的人打了起来。 觉晓飞身上马车,一道锋利的剑气忽然从他身后袭来,他连忙闪开,却不得不离开马车。 “好强的剑气!”觉晓暗自心惊,不敢大意,和来人过了数十招。 此时已经有刺客攀上了马车,觉晓想去阻拦,却被那人的杀招给逼了回来。 那人自知不是觉晓对手,只用招数牵制觉晓,并不企图打败觉晓。 刺客掀开帘子,坐在马车里的人早就吓得面如土色。刺客一把抓着马车里的人,扬手举刀,砍了一刀。 马车里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二皇子!”觉晓怒而发力,一剑划在了那人的手臂上。 那人见自己的人杀了马车里的人,有些吃惊,见动手那人朝着他摇了摇头,他立即命令所有刺客撤退。 到了安全的地方,骆泫扬剑架在动手那人的脖子上,生气的问道:“为什么不听命令行事?” 那人慌张的解释道:“大人,马车里的人不是二皇子!” 骆泫收了剑,他手下的人他是信得过的,既然不是二皇子,那杀了就杀了吧。 …… 觉晓掀开车帘,探了探车里人的鼻息,已经没气了。看着替身的尸体,他真是万分后怕!幸好二公子谨慎,想出用替身这个以防万一的办法,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吩咐二皇子剩余的侍卫好好安葬此人,收拾了一下回了镇国侯府。 宫门口,两个素衣装扮的人被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掏出一只证明身份的令牌给他们看,侍卫脸色大变,立刻惶恐的跪下行礼。 “小人有眼无珠,还请二皇子恕罪!” “无妨,你们起来吧。”许熙转向身后的宿羽,“多谢你相送。” “二皇子折煞小的了,二皇子请!”宿羽亲眼看着许熙进了宫门,才放心离开。 …… 送走许熙之后,梁彻回到书房,看见屏风后的软榻,想着以后和景清欢窗下共读诗书的场景,便觉欢喜。 这样一想,他心里又想见她,就索性退出书房,来到他们的院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彤儿守在房间门口,珠帘垂着,有清淡的熏香从珠帘后飘散来。 “二公子,二少夫人在小憩。”彤儿见他进来,压低声音道,说完轻轻替他撩起了珠帘。 梁彻轻声慢步的走到床边。 景清欢脱了外衫和中衣,只着一套轻巧薄软的月牙白里衣,垫着一只软枕在身下,趴着睡着了。 梁彻见她额角微微湿润,便在床沿坐下,拿了她手边的团扇,轻轻对她摇着。 才摇了几下,景清欢就睁开了眼睛。 “我吵醒你了?”梁彻掏出帕子给她擦汗。 景清欢翻身坐起来,拉着他另外一只手甜甜一笑,“没有,是天太热了。” “怎么不让彤儿在旁边伺候?”梁彻反握住她的手。 “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我旁边伺候。” 梁彻温柔的一笑,拿扇子给她扇了几下,“你安心睡会儿,我给你扇风。” “那相公上来躺着吧。”景清欢往里挪了挪。 梁彻点点头,放下团扇准备去脱外衫,景清欢已经挪过来将手放到了他的腰带上。 梁彻脸立刻就红了,他轻轻按住景清欢的手慌张的说道:“清……清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相公,你的脸又红了。”景清欢调皮的笑道。 梁彻眼含笑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知道你还戏弄我。” “我错了相公,热。”景清欢毫无诚意的道歉。 “真的知错了吗?”梁彻玩笑着收紧手臂。 景清欢连忙挣扎道:“真的真的,热热热!” 梁彻松开手臂,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温柔的看着她,“乖乖上去躺好。” 景清欢笑着缩回里面,等梁彻宽衣在床上躺好,就拿了团扇递给他。 梁彻看着她温柔一笑,接过团扇在她旁边摇着。 不一会儿景清欢便意识渐沉,安静的睡着了。 她的身上有种清淡而松软的馨香,让人心神安定。原本梁彻为许熙提着的一颗心竟然在他无意识中渐渐放下了。 屋子里的熏香袅袅升起,团扇渐摇渐歇,间或的轻风不小心沾染了眠意,拖着人意识渐沉。 景清欢睁开眼睛,看着熟睡的梁彻。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二皇子过府拜访就意味着将镇国候府推到了明面上。刚刚见他神思倦怠,便知不易。 梁彻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他一惊,连忙下床。 景清欢端着果盘走进来。 “相公你醒了。” “觉晓回来了吗?”梁彻连忙问道。 “他在外面等着复命。” 觉晓听见动静走了进来。 “二公子放心,二皇子一切顺利!” “那就好。”梁彻松了一口气,牵着景清欢在桌旁坐下。 “路上没有发生别的事吗?” 觉晓顾忌景清欢,不知道该不该说。 梁彻直言道:“以后我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和清欢说。” 虽然景相会保清欢,但是现在情况复杂,只有让清欢看清楚局势,她才有更多自保的机会。 “是!”觉晓看着景清欢道,“二少夫人可不要被吓到。我们走到最后一条街的时候,忽然窜出来一队刺客。有一个人武功十分了得,招招杀招将我缠住,趁着混乱之际,杀了马车里的人!” 梁彻担忧的看了眼景清欢,景清欢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看来相公给大皇子的人用了一招障眼法。不过这大皇子也真是心狠手辣,若不是相公谨慎,二皇子今日就遭了他毒手! …… 元凌宫,臣央面色深沉的走进寝殿。 “如何?”计划好的小事原本他是不关心的,但他想听听许熙被教训得有多惨。 “殿下,出了点意外……” “废物!”许凌目光骤然冰凉,怒意渐起,“难道我要被许熙白白羞辱不成?” “殿下,现在恐怕不止是能不能找回面子的事情,镇国候府二公子实在狡猾,他找了个替身坐在二皇子马车里混淆我们的视线。骆泫有个手下原本想让马车里的二皇子受点伤,掀开帘子一看不是二皇子,就顺手杀了他!”臣央跟随许凌多年,知道他只要结果不听辩解,便提着一颗心如实禀告道。 “他把许熙的替身杀了!”许凌一脚踹在臣央的身上,“骆泫不知道事情的轻重,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交代任务的?” 臣央当然知道,虽然死的是替身,但是难保皇上不将替身的死代入到二皇子身上,到时皇上一定会追查到底! 虽说皇上追查不到大皇子身上,但是皇上势必会派人盯着大皇子。 这件事情最蠢的地方就是他们没打算杀了二皇子却背了想要至二皇子于死地的黑锅! 第十三章 拉近关系 “是属下的疏忽,属下该死!”臣央忍着痛,重新跪好。 “该死的不是你,”许凌慢慢冷静下来,眼底浮起一层冷意,“该死的是梁彻!原本我没将他放在眼里,他却几次与我作对,这是他自己在找死!” 臣央也觉得这个梁彻十分碍事,“大皇子准备如何对付梁彻?” 许凌沉思道:“他现在是父皇和老二眼前的红人,如果直接把他杀了,就是当面打父皇的脸。再说,看梁彻这两番谋划,可见他颇有心机。既然要动手,必得一击即中,我要细细想个好办法。” “是!” “不过在此之前,办事不力的人还是要处理一下。”许凌话锋一转,无情的说道。 臣央将心一横,“臣甘愿领罚!” “你去殿门口领二十棍,至于骆泫……” “殿下,骆泫身份特殊,还请殿下开恩!”臣央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说服骆泫帮大皇子办事,若是因此就责罚他,恐怕按他的性子会不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功当赏,有过当罚,他既然入了我的麾下,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许凌不屑的说,他的眼底露出一抹无情的玩味之意,“我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就让骆泫亲自动手,杀了那个刺杀老二替身的人吧。” 臣央身子一僵——骆泫很看重手底下的人,这必比罚他还难受! “殿下!” “滚出去!”许凌的面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是。”臣央默默退了。 …… 梁彻看着觉晓问道:“可有好好安葬马车里的人?” “二公子放心,属下已经安排过了。” “让宿羽给他的家人多送些银钱。”梁彻叮嘱道。 “是!” “宿羽是谁?”景清欢好奇的问道。 “是以前管家的儿子,”梁彻温柔的看着景清欢,“以后如果我和觉晓都不在,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景清欢点头,知道这宿羽是梁彻信任的人。 当晚,梁彻递了一道请罪折子进宫。 翌日,梁彻睁开眼,看见身边没有人,起身下床。 景清欢从外面端着一盆水进来。 “相公你醒了!” 梁彻接过她手里的水盆放到架子上,牵着她的手笑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新婚后第一天他也见她起早,还以为她是紧张,看来她是习惯早起。 景清欢确实习惯早起,以前在山间小筑的时候,她都是这个时候起来练功。现在不能练功,她也睡不着,只能起来溜达溜达。 她冲着梁彻甜甜一笑,“相公要上早朝,我伺候相公洗漱啊!” 梁彻目光温柔,“这些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她醒都醒了,好不容易找到点事做,谁都别跟她抢!“堂堂梁大人,该有的体面还得有。” “好,我都听清欢的。”梁彻接过景清欢递过来的洗漱工具洗漱。 穿戴整齐,两人牵着手一起来到堂屋吃早饭。 “二公子和二少夫人真是恩爱!”送梁彻出门后,彤儿在景清欢面前讨巧的说道。 景清欢看了她一眼,好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过去的就过去了。” 彤儿开心的笑道:“谢大小姐!” “你把这儿收拾一下,随我去给母亲请安吧。” 彤儿听说要去见云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不那么灿烂了。 “还是二少夫人自己去吧,要是夫人看见我,说不定又要生您的气,奴婢可不想牵连您!” 景清欢拉着彤儿的手道:“你是我的贴身丫鬟,自然要在当家主母的面前露面的,我不可能一直藏着你吧?你放心,要说牵连,肯定是我牵连你。” 彤儿忍不住笑道:“那我们这是患难与共?” 景清欢白了她一眼,“不许胡说!” 等彤儿收拾完,景清欢带着她往芸院来。 院里的婆子见她进来,连忙上去见礼。 “二少夫人!” “我来给母亲请安,母亲起了吗?”景清欢询问道。 “起了。” 景清欢想继续往里走,被婆子给拦住了。 婆子低头为难的说道:“二少夫人请留步,容奴婢进去禀告一声!” “也好。”景清欢微微一笑。 彤儿面色不悦,什么意思嘛,一边说不为难二少夫人了,一边请个安还要禀告,在相府都没这规矩! 不一会儿,那婆子便快步走了来,恭敬的说道:“夫人正在用早饭,不方便见二少夫人,夫人说心意到了就行!” 景清欢立刻明白了梁彻说的不为难是什么意思了,不为难,但是依然有成见。 她“名声在外”,母亲对她有成见是无可厚非的事,不过如果她无所作为,那这个原本不重要结以后很可能变成一个死结。 景清欢笑道:“我是新媳妇进门,伺候母亲用早饭是应尽的孝道,我可以进去吗?” 婆子迟疑了一会儿,放景清欢进去了。 这一点景清欢倒是没想到,她还以为那婆子还需要再进去通报一声呢。 云氏没想到景清欢会进来,她不冷脸的样子倒是看起来有几分豪爽。 “清欢给母亲请安。” “谁让你进来的,没点规矩,不是让你回去吗?”云氏瞬间冷下脸来。 “是清欢想到应该伺候母亲用早饭,便私自进来了。”景清欢温和的说道。 云氏知道是元香放她进来的,不过她没有说出元香,倒是让她不想为难她了。 “你有心了,起来吧。” “是。”景清欢起身走到桌旁,给云氏盛了一碗粥,安静的退到一旁。 云氏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皆端庄有礼,毫无错处,心中满意。 她很清楚,景清欢已经嫁到了镇国候府,过去的事情只能过去,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安分守己,她也不能一直抓着那件事不放。 一顿早饭完毕,景清欢又邀请云氏出去散散步。 云氏倒是诧异,还以为她等着她吃完饭就该迫不及待的离开这儿了,毕竟她全程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可即使这样,她怎么还要和她在一起呢? 景清欢未尝没有偷偷打量自己这位婆婆,虽然有刻意刁难,但都是放在明面上的,所以她断定她这个婆婆是个讲理的人。 当然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这么漫长的一上午,她该如何度过?当然是和婆婆玩了! 第十四章 掌家 “也好。”云氏答应了。 景清欢连忙上前扶云氏,被云氏躲开。她淡淡看了眼景清欢,“不用。” “是。” 不喜欢被人扶。 景清欢暗暗记下云氏这个习惯。 两人走出屋子,院子里摆满了花草,一看就是精心侍弄过的。 景清欢原不喜欢刻意修剪的花草,过于呆板,失了生气,不过这院里的虽然也经过了修剪,但是个个生机勃勃,让人一看便会觉得心情舒畅。 “母亲院子里的花草长得可真好!”景清欢由衷的赞叹道。 “这都是我自己侍弄的。”云氏看了眼院子里的花草,脸上未见高兴,也未展愁容,“不过打发时间罢了。” “母亲可以教我吗?”景清欢陈恳的看着她。 云氏打量着她,微微诧异,“你喜欢花草?” “侍弄花草需要耐心,最是修身养性,所以我也想学一学。”景清欢笑道。 云氏点点头,“我可以教你。” “太好了,母亲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云氏盯着景清欢,并不认为她想立刻就学。 而景清欢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做点事情打发一下时间了。 “元香!”云氏唤来一个婆子,见景清欢兴致不减,目光渐渐松缓,“给二少夫人拿一盆未修剪的盆栽来。” “是!” 被唤做“元香”的婆子正是刚刚放她进院子里的那个婆子。景清欢见元香端着一盆盆栽走过来,又取来修剪的工具。 “你先试试看。”云氏对景清欢说道。 景清欢先打量了一下盆栽——花草她是养过的,不过都是任由它们自由生长,她喜欢那种生意盎然的样子——按照心里想的样子,大概修剪了一下,然后放下剪刀打量着云氏的表情。 云氏眉目舒展,笑道:“若要修身养性,你这差的远呢!” “请母亲赐教!” 云氏拿起剪刀一边修改,一边说道:“既然你要修身养性,就要藏锋敛芒,花枝烂漫不行,刻板无趣也不行,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 “我只是偏爱它生机勃勃的样子,一时没也没想那么多……” 云氏拿剪刀的手一顿——这倒和她的偏爱合到一起了——她将剪刀放到景清欢的手里,笑道:“所以你拿侍弄花草修身养性氏不可能了,只能像我一样打发打发时间了。” “那母亲也要教我,您刚刚可是答应过了的!”景清欢笑着坚持道。 云氏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松缓道:“花草你就别弄了,如果你有喜欢的,我送你一些。” “多谢母亲!”景清欢开心的行了一礼,她发现这婆婆和她倒是蛮志趣相投的! “我还没有说完。”云氏盯着她,不过面色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冷,反而带着几分纵容之意,“既然彻儿已经将掌家令牌交给你了,从今日起,就由你掌家吧。” “母亲……”您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景清欢是真的没想到云氏会让她来掌家,说真的,今天能让她扭转对自己的印象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不至于让她忽然受此重任啊! “你不乐意?”云氏板起脸。 “不是不是,只是……”景清欢看着云氏诚实的说道,“我刚到府里,连府里的人都还没认全,怎么能掌家呢,不如母亲先带着我?” “她是我的贴身婢女元香。”云氏把元香介绍给景清欢。 景清欢了然,难怪刚刚元香能私自做主放她进来。 “元香是府里的老人了,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她。” “是,清欢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 云氏拉着她的手,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时时将彻儿放在心上!” “母亲放心!”景清欢点点头,带着元香离开。 云氏的另外一个贴身婢女元苏走过来,不解的看着云氏,“夫人既然对二少夫人还有不放心,为什么不再考验考验她?” “我已经考验过她了。”云氏看着那盆剪得不伦不类的盆栽,笑道,“就品性而言,她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她出身相权世家,自小便接触该怎么管教下人,打理府内事物,掌家之权交到她手里,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元苏明白了,“夫人是担心二少夫人对二公子不忠……” 云氏瞪了元苏一眼,“元苏,自我嫁入侯府,你和元香便在我身边,这么些年过去了,为何说话却还这般不知分寸!” 元苏连忙跪下,“是奴婢失言了!” “你起来吧,我只是提醒你,她是我镇国侯府的二少夫人,既然她已经掌家,就应该有当家主母的尊贵和体面!” 觉晓就是个大喇叭,这两天小两口是如何相处的,云氏也是知道一二。她不是担心现在,她是担心未来,若是景清欢的那个情郎再出现,彻儿的一片真心错付! …… 镇国侯府关系简单,只有各主子住的院子里的人和掌管府内杂事的管家院里人以及空余的院子负责打扫的婢女各两名。 这些元香都给她说清楚了。 除开做杂活的,夫人的芸院里有元香和元苏两名贴身婆子。大嫂的明华院有金枝和银枝两名贴身丫鬟以及照顾小芮的奶娘柏娘。他们的寄语院有觉晓和彤儿。剩下的就是管家院的宿羽了。 “可以带我去管家院看看吗?” 元香没想到景清欢最先想去前院看看,不过想想也合理,她之前总是后院走动,后院的人也认识得七七八八了。 不止如此,其实景清欢就想见见梁彻说的宿羽,一个能让梁彻相信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像觉晓那样吗? 管家院子不大,只是提供管家及手下人生活起居的院子,景清欢走进来便看见宿羽坐在树下的凳子上看书。 看见景清欢走过来,他连忙站起来行礼。 “拜见二少夫人!” “免礼。”景清欢打量着宿羽,他和觉晓是完全相反的类型,觉晓好动,他喜静;觉晓跳脱,他持重沉稳,目光中充满了肃然。“今日母亲令我掌家,我只是过来随便看看,你们做自己的事吧。” “是!”宿羽回到椅子上,继续看书。 景清欢调头往回走——谁能想到这外面看似日渐没落的镇国候府藏着一个绝顶高手的侯夫人,一个心有成算的二公子,一个身份成谜的下人觉晓,还有一个会武功的管家宿羽! 第十五章 以退为进 朝堂之上,梁彻端正的跪在大殿之中,殿内一片肃然。 “各位爱卿怎么看这事?”皇帝许熠并没有着急叫梁彻起身,而是征询般的看向下面的大臣。 “皇上,臣以为梁大人该罚!” “皇上,臣以为梁大人不仅该罚,更该当重罚!” “皇上,臣附议。若不是二皇子一时兴起不在马车之内,恐怕已经遭遇不测,这一切都是梁大人的疏忽!” 许熙想站出来,被许熠给瞪了回去。 “大皇子以为梁大人该不该罚?”许熠看向许凌。 许凌正愁没地找梁彻出气,走到梁彻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梁彻,恭敬的回答道:“父皇,儿臣以为大臣们说的有理!” “那就是当罚,梁彻……” “皇上且慢!”千钧一发之际,景相忽然站了出来。 许凌睁着阴沉的眸子瞪着景相——这个老头不是说好两边都不站的吗? “景相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许熠平和的看着景相。 “皇上,梁大人又不会跑,但是那些刺客却会跑,微臣以为现在不是讨论怎么惩罚梁大人的时候,而是应该赶紧抓到刺客!” “嗯,景相此言在理。”许熠点点头。 “皇上,有罪当罚,这惩罚梁大人又不影响抓刺客!”又有大臣站出来说道。 “臣附……” “父皇,只有镇国候府的人和儿臣的侍卫见过刺客,儿臣以为应当以捉拿刺客为先,不防让梁大人戴罪立功,捉拿刺客。”许熙连忙打断大臣的话。 “二皇子,刺客未捉拿归案,你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宫里。”许熠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决许熙的话,而是对他下了禁足令。 大臣们心中不禁揣摩起许熠的意思。这二皇子即使要娶常平将军府的容风将军,好像也没有比大皇子更受皇上待见啊!可笑这梁彻竟然以为攀上了二皇子就没事了! “是。”许熙默默退到一边。 “大皇子以为二皇子的提议怎么样?”许熠信任般的看着许凌。 大臣们也静静地等着许凌驳掉这个提议——查案,镇国候府的二公子胆小如鼠,哪有胆子查案?更何况要查的还是一帮拿着真刀真剑的刺客,别忘了他是为了什么弃武从文的! 许凌低头冷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若执意阻止,倒是显得他在阻挠抓刺客了。这帮只顾着看梁彻笑话的人现在想不明白,过后冷静下来还想不明白吗?——他抬起头,面上一派恭敬,“父皇,儿臣以为二弟这个提议甚好,若是梁大人查不到,再另行处罚也不迟!” 大臣们愣了——什么,大皇子怎么反水了? “好,就这么办。”许熠看着梁彻道,“你可听明白大皇子的话了?” 梁彻恭敬的回答道:“微臣明白了。” “还有其他什么事没有?”许熠看着大臣们问道。 没有大臣站出来。 “那便退朝吧。”许熠起身,对许凌笑道,“中午去你母妃宫中吃饭,咱们父子喝一杯。” “是!”提到陈妃,许凌目光渐渐柔和,近日事忙,他确实好久没和母妃一起吃饭了。 许凌走出大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见几个大臣围着梁彻冷嘲热讽,心中直骂蠢货!——梁彻哪里是个胆小鬼,他分明是个人精!好一招以退为进,他假意上折子请罪,就是为了让皇上名正言顺的将这件案子交给他去查! “大皇子还不走?”景相走到许凌的身边,看了眼台阶下被人围着的梁彻,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景相果然是中正刚直啊,看到自己的女婿被人奚落,竟然可以视若无睹!”许凌讽刺道。 “大皇子此言差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或早,或迟,不是旁人能够左右的。”景相心平气和的说道。 许凌知道他在含沙射影,故意不顺着他的话说,“相爷此言未必,只要您肯帮扶一二……” “老夫只忠君上,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将来更是如此。”景相打断他的话。 “既然如此,景相刚刚在朝堂上那番话意欲何为?”许凌生气的质问道。 “大皇子不知道吗?”景相转过身来正对着他,义正言辞的说道,“老夫自然是在忠君。皇子被刺杀,这是动摇国家根本的事情,可是大臣们却故意将皇上往该治谁的罪上引导,根本不关心捉拿刺客的事,令人心寒!” 许凌被他气笑了,他怎么忘了,他景相可是出身相权世家,妻子又是名满天下的名士,他怎么争得过他? “按照景相的意思,若是梁大人捉不到刺客,到时候陛下真要处罚梁彻,你不求请?” “大皇子,答案微臣刚刚告诉你了。”景相朝着许凌行完礼,离开了。 …… 景清欢听说梁彻回来了,就带着彤儿去了书房,还没进门,就听见觉晓在里面义愤填膺的抱怨。 “二公子,您真的不气吗?”觉晓喘了一口气,他骂得口干舌燥的,二公子怎么气定神闲的。 “气什么,我的目的达到了。” “可是我就是见不得他们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知道,你能努力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很不容易了。”梁彻给了他一个认可的表情。 “我……” “相公,你回来了。”景清欢走进去,看了眼觉晓,对梁彻笑道。 “二少夫人。” “他怎么了?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又恹恹的。”景清欢好奇的看着梁彻。 梁彻起身走过来拉着景清欢的手道:“清欢你快救救我,他已经吵了我好一会儿了。” “二少爷你,我怎么好心没好报啊!”觉晓嘟囔道。 彤儿看了眼景清欢,得到她的示意后笑道:“觉晓,这道理我都明白,你不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觉晓气道。 “有一个好剑客和挑战者对决,很多人因为支持挑战者而痛骂好剑客,结果好剑客赢了。这个故事简短点怎么说?” “好剑客赢了。”觉晓快速的回答。 彤儿看着他示意道:“你看你不是也明白吗?不管观众怎么骂好剑客,在结果面前其实都是可以忽略的!”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气啊!”觉晓怒火渐消。 “朽木不可雕啊!”彤儿摇头叹道。 景清欢笑道:“彤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觉晓呢?觉晓,揍她!” “好嘞!”觉晓不怀好意的一笑,一招朝着彤儿袭来。 彤儿闪到院子里,两人已经过了四五招。 “先说好,不许打脸!”彤儿大声道。 “笑话,不打脸那还叫打架吗?”觉晓朗声笑道。 景清欢看他们玩笑,心情也很好,转头看见梁彻正看着她笑。 “相公笑什么呢?” 梁彻看了眼彤儿感叹道:“我在想还好清欢不会武功。” 景清欢走过去捧着他的脸笑道:“我就算会武功也会对相公很温柔的。” 第十六章 查案 “嗯,我信。”梁彻附身,将额头轻轻贴在景清欢的额头上,两人会心一笑。 “等他们打完这一架,想必觉晓心里的怒气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景清欢小声的说道。 梁彻看着她温柔的一笑,“也就只有你有办法管得了他。” 景清欢有点小傲娇的歪头,“是相公让我救命的。” “那要多谢清欢。” “我要奖励!”景清欢伸出白嫩的手掌。 梁彻看了眼她的手,自然的伸手握住,“什么?” “奖励!”景清欢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梁彻忍笑。 “相公,你是在装傻吗?”景清欢惊奇的打量着他——他现在是在逗她吗?真是难得! 梁彻看见景清欢眼底闪动的光芒,立刻被打回原形,正经的说道:“我倒是有一个东西要送你,只是不知道算不算奖励。” “真的有啊!”景清欢不过是开玩笑,但是听说他有东西要送,她十分期待。 梁彻牵着景清欢走到屏风后。 景清欢早就看见屏风后的软塌了,只是她没想到这是梁彻特意为她准备的。回想一下,她也不会想到相公这么细心,一眼就发现了她偏爱窗外的小景。 景清欢拉着梁彻在软塌上坐下,侧身看向窗外的小景。此时正值正午,外面的日头正毒,但是室内的窗下另是一番感受。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鲜翠欲滴的竹子优雅的摇曳,带着沁脾的清香,令人神思清爽、心旷神怡。 “相公,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 景清欢回过头来,发现梁彻眸光温柔似水,他的眸光里清晰的映出她动人的面容。 “相……相公,你怎么忽然贴这么近?”景清欢看着近得稍微前倾就会贴到他的梁彻,心好像跳漏了一拍。 梁彻本就对她极其温柔,现在又拿这种目光看着她,实在让她招架不住。 “清欢,皇上命我调查二皇子被刺杀一案,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他附身将头温柔的贴在景清欢的额头上,轻轻的说道。 两人呼吸交掺,气氛渐渐沉静。 “有危险吗?”景清欢抬手轻轻抱着他的脖子。 “没有,只是少了很多时间陪你。”梁彻安定又温柔的说道。 景清欢缩回手,冲着他甜甜一笑,“那有什么关系,相公只管忙自己的事去,正好母亲今日让我管家,我也不会无聊。” “看来清欢和母亲相处得不错。”梁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满是笑意。 “对呀!”景清欢站起来,将手背在身后,附身看着他笑道。 梁彻朝着她伸出手,“走,吃饭去。” 景清欢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比她大,可以不费劲的包裹着她的手。他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牵着她,令她感到安定。其实她知道调查这件案子一定会有危险,不过既然相公不想让她担心,她也要让他放心。 …… 吃过午饭后,梁彻便带着觉晓离开了镇国候府。 事发地点是通往宫城的街道,十分繁荣,即使在这里发生了刺杀皇子的事件,沿街的商铺还是正常开着。 觉晓扫了一眼街道,才消下去没多久的怒气顿时噌蹭窜到头上。 “二公子,刑部里的人答应配合您查案,但是到了约定的时间却一个人都没有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想想朝堂上大臣们的反应,出现这个结果梁彻并不感到意外。他平静的说道:“既然他们不愿意和我们一起,那我们自己查自己的。” “他们竟然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真是欺人太甚!”觉晓没想到他气愤的一说,倒是引来沿街商铺里的人纷纷朝着他们这边投来异样的眼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官差查案啊?”觉晓吓唬他们道。 有几个胆大的簇拥着围过来,朝着梁彻行礼问道:“敢问这位可是镇国候府的二公子?” “正是。” 梁彻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他们“噗嗤”一笑。 “查案,哈哈哈!” “你们放肆!”觉晓的脸一下子就气得通红,想要去驱散他们,可是他们早就鞋底抹油——溜了。 “二公子,他们欺人太甚!”觉晓被百姓一耍,现在不知道气的是刑部的人还是这些看戏的刁民。 梁彻始终平静,“无碍。” “觉晓,你说说当时的情形。”他打断觉晓的思绪。 觉晓正色起来,扫了一眼街道,指着一个方向的巷子道:“那伙刺客就是从那个巷子里冲出来的。” “我们过去看看。”梁彻和觉晓走到巷子口。 这是一条不起眼的巷子。换句话说,在这附近的街道像这样的巷子不少,不过它也只是其貌不扬,其实内有乾坤。 觉晓也是陪梁彻走了一段才发现的——这条不起眼的巷子其实四通八达。 觉晓惊叹道:“我虽然自小在京都长大,但是还不知道这条巷子可以通往这么多地方!” 梁彻认同,“说明刺客对京都的地形十分熟悉。” 觉晓想了想,“要么刺客从小在京都长大,要么他们手里有京都的地图。” 他转念一想,“那领头的刺客武功高强,看招式有点眼熟,像江湖的人。” “我们回去看看。”梁彻想起了什么,和觉晓回到原地。 “二公子想到了什么?”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梁彻看着周围的地形道,“如你所说,当时现场混乱,而他们熟知地形,又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领头人,即使没有料到有你这个高手的保护,在试探过后完全可以让其他人拖住你,由领头刺客刺杀二皇子,不是省时又省力?” 觉晓被他这一提点,顿时恍然大悟,想起当时二皇子的替身被杀时领头刺客奇怪的反应。 觉晓沉思了一会儿,不确定的说:“二公子,也许……刺客并不想杀了二皇子。” “为什么会这么说?” 觉晓将那天刺客的反应告知,“他感到很意外的样子。” 梁彻眉目舒展,“这么说就解释得通了。他们不想杀了二皇子,只想吓唬吓唬二皇子,只是他手下的人发现马车上的人并不是二皇子,觉得杀了也无妨。” 大皇子一向嚣张惯了,这么做倒像大皇子的行事风格。更何况秋猎他原本可以有更精密的计划,没有理由在此时冒险行事。 觉晓笑了,“这么说,这刺客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给自己主子挖了个坑?” 第十七章 助手 梁彻道:“这对我们没有用,无论幕后之人的谋划的行动是否出错,将二皇子至于险境却是事实。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伙刺客。” “公子,来人了!”觉晓忽然小声提醒梁彻,将目光朝着几个百姓身后一身官服的年轻男子看去。 男子看着模样俊秀,眉宇一抹愁丝,目光拘谨中带着一丝闪烁,穿官服的样子全无半点气势,反而像是被官服压着。 “拜见梁大人,下官是刑部派来的人。”男子走到梁彻面前见礼。 觉晓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刑部真是会糊弄,这么大一件案子就派一个人来,不就是为了奚落二公子吗? “石大人。”梁彻含笑。 “大人认识下官?”石言诧异的看着梁彻。他官阶低微,是没有资格站在朝堂上的。 “去年皇上带小皇子游览各部,我有幸陪同,在刑部见过大人。”梁彻答道。 石言擦汗,“实在汗颜,下官却不记得了。” “石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既然大人来了,我们说说案情吧。” “是!”石言正色起来。 觉晓看了他一眼,虽说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但这认真办事的态度也比刑部那些高官看起来舒服多了。 梁彻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收回目光,指着刚刚他们走过的那条巷子道:“那条巷子四通八达,就算是我和觉晓也不知道,可见刺客对京都的地形十分熟悉。” “会不会就是京都的人?”石言立刻问道。 梁彻摇了摇头,“按照我和觉晓的推测,这伙人应该是一群江湖刺客,并不是听命令训练有素的杀手。” “江湖刺客!”石言震惊——这幕后之人胆子是有多肥,不仅敢刺杀二皇子,还敢在天子脚下犯皇上的忌讳!——他立刻就有了方向。虽然此前他没这么想过,不过能有如此胆量,如此手段的人,纵观当今朝堂,屈指可数,再想想利害关系,就连动机也是合理的。 “那岂不是抓不到他们了?”石言回过神来,有些着急的问道。 梁彻看着他信任的说道:“大人来了,我就有办法了。” “我?”石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官阶低微,能做什么? 梁彻看向巷子,思索道:“只要我们有一份京都详细的地图,顺着这条巷子的出口挨个寻找,总能找到。他们武功高强,善于藏匿,但这也正是他们和京都普通百姓行事作风格格不入的地方,找起来应该也不困难。” 石言认同,办法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有效。 “梁大人是想让下官找来地图?”石言有些为难。地图他知道哪里有,只是他在刑部尚且吃不开,更何况是陌生的户部? 梁彻自嘲道:“虽然有些为难大人,但是我想大人去取地图总比我去取要顺利一些。” 石言看了眼梁彻,目光闪烁——镇国候府近些年已经没落,梁大人这个二公子又成了京都上至达官下至平民都嘲笑惯了的对象。想想今天他在刑部受的那些冷言冷语,也全都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站出来要帮梁大人查案的人。大家都等着看梁大人的笑话,又怎么会尽心帮他? 石言把心一横,向梁彻保证道:“梁大人放心,我一定拿到地图!” “多谢。”梁彻道谢。 石言摇摇头,转身离开。——都说镇国候府二公子是因为贪生怕死才弃武从文,可是他不这么认为,好男儿志存高远,在哪里报效朝廷不是报效呢?以二公子的才气,就算做文臣,也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想到自己,他有些失意。即使顶着整个京都的骂声,二公子尚且有站于朝堂一展抱负的机会,而他……希望这次他赌对了! “二公子,刑部的人一个都没来,偏偏这石大人来了,他会不会是那个人的人?”觉晓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问道。 梁彻欣慰的看了眼觉晓,笑道:“那个人要是有这份谨慎,就不会有刺杀二皇子这一事了。至于这石大人,是个不简单的人,有了他,我们这事就好办多了。” …… 镇国候府,寄语院。 上午景清欢在府里走了一圈就已经知道,镇国候府人口虽然不复杂,却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她既然掌家,就要做到心里有数。 彤儿端着果盘走进来,将果盘放到她手旁的小桌上。 “二少夫人,这是厨房刚送来的新鲜果盘,午睡后吃点水果,最是清神醒脑了。” 景清欢拿签子扎了一个放进嘴里,确实果香四溢。 “很新鲜的果子,你尝尝!”景清欢将签子递给彤儿。 彤儿接过签子扎了一块果子放进嘴里,也连连赞叹。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果盘,但这挑水果的差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才行!” “一模一样的果盘。”之前景清欢还没注意,现在定睛一看,这果盘和彤儿之前做的确实是一模一样。“彤儿,你教别人做过这种果盘吗?” “没有啊,二少夫人的喜好,我怎么可能随便告诉其他人?”彤儿理所当然的说道。 景清欢看着果盘想了想道:“你说他们为什么不送个更特别的来,偏要送个一模一样的?” 彤儿立刻反应过来,“您是说有人刻意打听您的喜好?” 若只是打听喜好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如今二少夫人是掌家人,大家都赶着来讨好本是高门里常见的事。只是二少夫人跟前只有她一个人贴身伺候,别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说严重也不严重,但若这精于钻研的本事用到了歪途上,总叫人不安心。 “我刚刚还在想这个事呢。”景清欢看着彤儿,“既然要掌家,就应该对每个人都了解一二才是。彤儿,你去把后院所有粗使丫鬟叫来。” “二少夫人,为什么不索性将所有人一起叫来?”彤儿不解的问道。 景清欢解释道:“只是叫她们来让我认一认人,也不是训话,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而且景清欢想着母亲和大嫂那里离不开人,如果把所有人都叫来,反而不方便了。 第十八章 护短 芸院,云氏午睡后,整理了衣裳,梳洗了一番,唤元香进门。 “去明华院看看小芮儿午睡醒了没,若是醒了就让奶娘抱到这里来。小孩子不能贪睡,要活泼好动才能长好身体。” “是。”元香走出屋子,迎面遇见元苏提着食盒走了来。 元香开玩笑道:“刚夫人唤你不在,原来去厨房偷吃了!” “你个老货,别浑说。”元苏笑着白了她一眼,颠了颠手里的食盒,“这是小小姐喜欢吃的果子糕点。我早就让厨房备下了,一直没见人送来,就自己去取了。” “厨房里的竟这般偷懒?”元香有些诧异。 元苏收了笑,摆手道:“什么偷懒,是二少夫人要训话,将粗使丫鬟们都叫了去。你没发现咱们院子空荡荡的吗?” “别在外面说话了,进来吧。”云氏在屋子里喊道。 元苏走进屋子,将食盒放到桌上。 “夫人,不是奴婢说嘴,这二少夫人也真是的,别的院子的叫去就算了,怎么把您院子里的也都叫去了。也就是您不喜人多伺候,所以倒也不碍事,可是您到底是长辈,哪有晚辈越过长辈训长辈院子里的人的道理?” 元苏话还没说完,就见云氏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我还是亲自去吧!”云氏和元香擦肩而过的时候说。 元苏跑出屋子,看着元香紧张的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元香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呀就这个性子,话憋心里不吐不快,夫人今天已经训过你一次,不想再训你了,你可长点心吧!” 元苏十分不明白,夫人之前不是还不放心二少夫人吗,怎么这么快就护起短来? …… 彤儿领着丫鬟们进来寄语院的外院,整齐站成几排。 景清欢放眼看去,人也不少。 她对丫鬟们笑道:“你们别紧张,我今天把你们叫来不是立威训话的。只是我初来镇国候府,又初次掌家,对你们每个人都不熟悉,便叫你们来了解一下。” 丫鬟们低头,面面相觑——初次掌家就用各种方式立威的主子她们听说过,但是一上来就说要了解府里每一个丫鬟,还是粗使丫鬟的主母,她们还真没有见过! 大家都不知道景清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景清欢继续说道:“你们按照次序站出来,分别跟我说说家世和自己的喜好就可以了。” “是!”丫鬟们齐声应道。 因为不知道景清欢的意思,这场问话倒是进行得很顺利。 每站出来一个人,景清欢都会认真过一眼,虽说不能将每个人烂熟于心,但是有最基本的印象。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景清欢听完道。 丫鬟微微诧异——真的就这样?不是说相府规矩森严吗,这二少夫人好像很随意的样子,看来传闻不实! 丫鬟们一头雾水,有序离开。 “二少夫人,宿羽在门外候着。”彤儿进来禀告道。 景清欢朝着院外看去,果真见宿羽笔直的站在门口一旁。 “让他进来吧。”景清欢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宿羽拘谨的走进来,低头行礼,并双手捧上一沓账本。 “二少夫人,这是各商铺的掌柜的送来的账本。” 景清欢让彤儿收了账本,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不让掌柜的进来直接向我叙述?” 算账的事情景清欢不是很精通,但她也知道生意场上的事情并不是一本明面上银钱的亏赚能写明白的。 宿羽规矩的回答道:“这是以往的规矩。” “是商铺的掌柜不能见后院的女眷吗?”景清欢听他回答的模棱两可,怕会错意,追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夫人以往一贯如此。” 景清欢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去忙你的吧。” “小的告退。” 景清欢接过彤儿手里的账本,无奈的叹了口气,“彤儿,今天我们可有的忙了!” “算账啊,不行不行我不行!”彤儿连连摆手。 景清欢微微一笑,一把拽住彤儿的手往屋里走,“认命吧你!” …… 晚上梁彻回来的时候,见屋里的灯还亮着,走进房间,看见景清欢和彤儿靠着桌子睡着了。 梁彻轻轻拿走景清欢手里的毛笔,温柔的将她打横抱起。 景清欢微微睁开眼睛,自然的将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睡眼朦胧的看着他。 “相公,我困……” “我抱你去睡觉。”梁彻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温柔的说道。 “嗯……” 景清欢低下头,在他的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住,放心的睡去。 “二公子!”彤儿醒过来,“奴婢伺候二少夫人梳洗吧。” “我来,你下去吧。”说着,梁彻将景清欢抱到了床上,为她拆了头发。 梁彻打来温水,拿帕子给景清欢擦了脸和手,待自己也洗漱一番,动作轻缓的在她旁边躺下。 一夜好眠。 翌日梁彻睁眼,见景清欢还在酣睡,起身挪过去在她头上落下一吻。 “相公。”景清欢睁开眼睛,冲着他甜甜一笑。 “吵醒你了?”梁彻温柔的看着她,“现在还早,再多睡一会儿吧。” 景清欢摇了摇头,“我已经习惯早起了。” 梁彻朝着她伸出手,“那我们一起起吧。” 景清欢握住他的手,借助他手臂的力道起身。 “相公今天还要去查案吗?”她没想到梁彻昨晚会这么晚回来。 “不了,上了早朝后,今天便没什么事情,就只在书房看会儿书。”梁彻看着景清欢,“清欢今天也很忙吗?” “我也不,”景清欢调皮一笑,“等我上午处理好一件事情,就得闲了。” 梁彻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悄声道:“那下午来书房找我。” “好呀。”景清欢学着他的腔调,也小声的回答道。 两人觉得有趣,笑开了花。 乐了一阵,两人各忙各的,一起安静的吃过早饭之后,景清欢送梁彻出门,带着彤儿来到芸院。 云氏今天有点怪怪的,没有对她板起脸,但是也没有理会她。 景清欢站在一旁伺候云氏吃完饭,和云氏在屋子里说话。 “我听说你昨天把府里的粗使丫鬟都叫去训话了。”云氏问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景清欢了然,从容的回答道:“母亲,我并不是训话,只是认认人。” “就为这事,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云氏继续问道。 景清欢看了她一眼,她还是那幅样子,平静的回答道:“母亲,考虑到各院主子要用人,我便只叫了粗使丫鬟。”言外之意,这样安排已经十分妥当,并没有大张旗鼓。 云氏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今天你要把我院子里的贴身婆子叫过去训话了?” 景清欢站起来,陈恳的说道:“母亲,我认为掌家最重要的是知人善用,人尽其力,物尽其用,所以我只是了解一下她们,并没有不尊重母亲的意思。” “说得好!”云氏忽然赞道。 景清欢一头雾水。 “坐吧。”云氏眉目舒展,柔和的看着她,“掌家就是要从大局考虑,只要镇国候府平静无事,那些规矩都不算什么。以后你尽管放手去做,我给你撑腰!” 景清欢惊讶的看着云氏——是她的错觉吗,母亲不是一向很讲规矩,现在怎么忽然这么开明? 第十九章 大嫂 景清欢从芸院出来,去了明华院,走进屋子,看见商明华正蹲在小梁芮跟前盯着她身上的衣裳发愁。 “才十几天功夫,怎么衣裳又短了。” “大少夫人,这说明小小姐长得快呀!”银枝在一旁笑道。 商明华也笑了,看着梁芮道:“小芮芮,咱们去逛街好不好?” 小梁芮睁大眼睛,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母亲每次逛街芮芮都好累累!” “可是不逛街你就没有新衣服穿了呀!”商明华发起了愁。 小梁芮扯了扯微短的衣袖,小脸很是纠结。 “大嫂。”景清欢出声叫道。 “婶婶!婶婶!”小梁芮欢喜的张开手臂朝着景清欢扑过来。 “小芮慢点。”景清欢蹲下来,轻轻环住梁芮。 “弟妹怎么过来了?”商明华唤金枝去泡茶。 “有件事情要和大嫂商量。”景清欢抱起梁芮,笑道。 “和我?”商明华知道景清欢已经掌家,但是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地方。 “弟妹随便坐吧。”商明华朝着梁芮伸出手,“小芮芮,过来母亲这边。” 梁芮一边用短小的手臂圈住景清欢的脖子,一边偏头看着商明华软糯的说道:“不去逛街!” “这个我们等会儿再说嘛!”商明华讨好道。 “不要不要!”梁芮傲娇的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景清欢,“婶婶救命呀!” 景清欢失笑,看着商明华好奇的问道:“为何小芮这么害怕逛街?” “这个……”商明华脸一红,白了梁芮一眼。 银枝则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上前道:“二少夫人有所不知,大少夫人很喜欢逛街,每次带着小小姐去的时候,都把小小姐累得够呛。” “原来如此。”景清欢没想到商明华竟然这般贪玩,连小孩子都怕了她了。 “弟妹你可别笑话我。”商明华不好意思的笑道。 “怎么会呢?”景清欢抱着梁芮坐下,笑道,“大嫂性格率直活泼,我很是欣赏!” 商明华细细打量了一下景清欢,“都说相府府规甚严,我还以为弟妹也像那些高门小姐一般端着,很是无趣。老实说,上次见你虽然和你说了许多话,但是我都尽量克制着,怕吓到你!” 上次商明华和景清欢说了许多话,景清欢以为是她深宅寂寞,找不到说话的人,才会和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那么多,现在看来,商明华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璀璨明丽,是个快乐的人。 “弟妹,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以后你和我一起逛街呗?”商明华笑得十分灿烂。 景清欢失笑,她现在能体会梁芮的感受了。 “婶婶快跑!”小梁芮赶紧趴在景清欢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小芮芮,你说什么呢?”商明华走过来,将魔爪放在小梁芮的衣领上。 “婶婶!婶婶!”梁芮紧紧的抱着景清欢。 “大嫂,”景清欢冲着商明华笑道,“不如我来给小芮做几件衣裳?” “可以吗?”商明华喜出望外,又转念一想,“你刚刚掌家,应该正忙吧?” “我来就是和大嫂商量这件事的。”景清欢将梁芮递给金枝,从衣袖里掏出一叠纸递给商明华,“我发现镇国候府名下的产业虽然多,但是因为管理不善,加上母亲又不主动和各掌柜的交流,已经日渐式微。” 商明华挨个看完,盯着景清欢眼睛发光,“弟妹想让我管理侯府的产业?” “大嫂的父亲商王乃商州经商第一人,虎父无犬女,相信这点产业对大嫂来说易如反掌。” 商明华点点头,若说她干别的不行,她大方承认,但若论做生意,绝对是她的长项。 父亲虽然是皇上亲封的商王,但是父亲这些年受人尊敬却并不只是因为商王的身份。商家的产业遍布天下,商州的经商之人更是敬父亲为首,这些都是父亲靠过人的经商头脑打拼出来的成绩,而她自记事起便跟随在父亲身边,学习如何做生意。 商明华握着景清欢的手,亲切的说道:“弟妹,你对我实在太好了。你不知道,自从嫁到京都之后,我从来没想过我还可以做生意!” 景清欢开玩笑道:“大嫂怎知不是我嫌麻烦才把这个重任推给你的呢?” “就算是我也高兴!”商明华开心了一会儿,又显迟疑,“母亲那边恐怕不好说吧?” 商明华心里很清楚,自她嫁入镇国侯府后,她这个婆婆对她视如己出,但唯有一点,不许她外出经商。 不止镇国候府,整个京都的高门都不会准许女子抛头露面,更何况她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虽说她出身商贾之家,但到底套了这层衣裳,装也要装个高门淑女的样儿! “大嫂放心,你只是协助我管家,并不是经商,而且母亲也说过了,支持我的决定。” “那真是太好了!”商明华高兴得上前亲了梁芮一口,笑道,“等母亲赚了钱,就给你买好多新衣服!” 小梁芮将嘴一瘪,朝着景清欢张开双臂,“婶婶!” 景清欢瞧她可爱的模样心都化了,连忙从金枝手里将她接过来,对商明华说道:“大嫂,等会儿我让彤儿把详细的账本给你送过来,我先带着小芮去量尺寸。” “去吧去吧。小芮芮要乖哟!”商明华眉眼弯弯,叮嘱小梁芮。 梁芮抱着景清欢的脖子,趴在景清欢的肩上歪着头,奶声奶气的说道:“母亲也要乖哟!” 真是一对可爱的母女! 景清欢和商明华告辞,抱着梁芮回到寄语院。 刚给梁芮量完尺寸,梁彻便下朝回来了。 “相公回来了,今天回来得早,午饭还没准备。”景清欢牵着梁芮迎上去。 梁彻朝着景清欢温柔一笑,蹲下来看着梁芮,“小芮来了。” “叔叔,我要吃好吃的糕点!”梁芮拉着梁彻的袖子,撒娇卖萌。 “好,等会儿给你做。”梁彻抱起梁芮,牵着景清欢走进屋子。 景清欢给他倒了一杯茶,好奇的问道:“相公还会做糕点?” “只有小芮喜欢吃。”梁彻不好意思的说道。 梁芮歪头,“芮芮喜欢吃!” “相公去换衣服吧,我带小芮去厨房等着。”景清欢抱起梁芮,对梁彻道。 梁彻闻言,脸微红,“清欢要看着我做?” 景清欢看他这样子,故意逗他道:“难不成相公紧张?” 紧张倒不至于,他就是怕没发挥好! 第二十章 做糕点 “相公快去呀,小芮都等不及了。”景清欢笑着将梁彻推进内室,然后牵着梁芮走到厨房。 没一会儿,梁彻也来到厨房。 梁彻换了一身轻便简单的束袖素衣,系上围裙的样子看起来既精神又温柔。 “相公,交给你了。”景清欢将面粉放到梁彻面前,和梁芮相视一笑。 为了方便,景清欢已经将小厨房的人都打发出去了,现在厨房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好。”梁彻含笑,卷起袖管,取了一只干净的瓷盆,将要用的材料洗净蒸熟捣碎和适量的面粉拌在一起揉匀。 他动作娴熟,干脆。如此俊逸的人洗手做糕真是看起来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揉好面,梁彻将面团分成一小份,准备放进模具里,景清欢连忙打断他。 “相公等一下!”景清欢朝着他一笑,然后蹲在梁芮的面前道,“小芮,我们去洗手手。” “好!”梁芮张开短小的手臂,让景清欢将她抱起来。 景清欢给小梁芮洗干净了手,放下梁芮,又将自己的手洗干净。 梁芮伸着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拍了拍手,等着景清欢给她擦干手,欢喜的朝着梁彻跑过来,垫着脚去够梁彻面前砧板上的小面团。 “小芮,到这里来!”景清欢已经在门口支了一张小桌子,摆好了三只小矮凳。 小梁芮又欢喜的朝着景清欢跑过来,在凳子上坐定,转头眼巴巴的瞧着梁彻。 梁彻会意,放弃了模具,端着砧板上的面团走到桌前。 小梁芮迫不及待的用小手抓起一只面团,捏啊捏,然后得意的放到景清欢面前。 “呀,小芮捏的是什么呀?”景清欢故意笑问道。 “小兔纸!”梁芮歪头。 “小芮的小兔子真好看!”景清欢笑弯了眼。 “谢谢婶婶!”梁芮看了看景清欢,又看了看梁芮,站起来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稚气的样子真是让人心都化了。 她又捏了两只大小不一样的兔子,将景清欢面前的兔子拿了回来,重新分给景清欢一只中号的兔子,把最大的兔子分给了梁彻,这才满意的笑道:“小兔子是芮芮,大兔子是叔叔,这只兔子是婶婶!” 景清欢看她认真的模样,随手捏了一朵花,笑道:“那婶婶送芮芮一朵小花。” 梁芮欢喜的捏过小花,歪头看向梁彻,“叔叔送芮芮什么?” 梁彻一愣,笑问道:“小芮想要什么?” 梁芮软萌的笑道:“叔叔送的芮芮都喜欢!” 梁彻取了一份面团,随手捏了一只蝴蝶递给梁芮。 梁芮嫌弃的缩回手,“丑!” “哈哈!”景清欢没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逗梁彻,“小芮啊,叔叔没有模具就做得不好看,咱们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可是,可是……”小梁芮纠结的瘪着嘴,“芮芮不想要这么丑的蝴蝶!” 梁彻面色微红,求救般的看着景清欢。 景清欢接过蝴蝶,走到梁彻的身旁,“没事,咱们一会儿让叔叔吃这个丑的,婶婶再给小芮做个漂亮的!” 说完,趁着梁彻不备,利索的从旁边的碗里沾了一点面粉糊在梁彻脸上。 梁彻一愣,一脸无辜的看着景清欢。 小梁芮见状大笑起来,“小花猫,小花猫,叔叔像个小花猫!” 说着她从凳子上滑下来,也跑过来沾了一点面粉糊在梁彻的脸上。 梁彻笑着起身两手各沾了一点面粉糊在两人的脸上。 “现在小芮也像小花猫了!”景清欢笑道。 梁芮立刻把两只手都伸进碗里,然后朝着景清欢扑过来。 “小花猫,婶婶小花猫!” 景清欢立刻躲到梁彻的身后,倒是一点面粉都没沾着,只是梁彻的衣裳上多了两只小手印儿。 “呀,叔叔对不起!”梁芮抬起头,皱着眉头奶声奶气的道歉,然后又兴致勃勃的朝着景清欢扑过去,“婶婶我来了婶婶!” “来呀,快来追我呀!”景清欢一边跑一边笑。 梁彻夹在两人中间,为两人挡去了不少的攻击,到她们俩安静下来做糕点的时候,梁彻身上沾满了面粉。 厨房里的人回来的时候,看见厨房门口的狼藉,只能匆匆收拾了,赶着做好午饭。 梁彻提着食盒带着两人回到寄语院。 彤儿见三人浑身脏兮兮的,连忙打了温水进来。 梁芮看着食盒砸吧砸吧嘴,迫不及待的跑到水盆旁伸着手,“婶婶洗手手!” “二少夫人,奴婢来给小小姐洗手吧,您去换身衣裳。”彤儿上前道。 景清欢看着自己身上的面粉,点点头,对梁芮温柔的说道:“让彤儿给你洗好不好,婶婶去换件衣裳。” “好!”梁芮乖巧的点头,把手伸向彤儿。 景清欢和梁彻一起走进内室,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梁芮已经坐在桌边盯着糕点快流口水了。 “怎么不吃呢?”景清欢走到她旁边坐下。 梁芮拿了两块糕点分别放到梁彻和景清欢的手里,然后拿起一块放到自己嘴里,开心的吃了起来。 “小芮真乖!”景清欢对梁彻笑道。 梁彻含笑,“清欢尝尝。” 景清欢把糕点放到嘴里,咬了一下块,面上的笑容逐渐尴尬——看来相公没有谦虚,这糕点确实不太好吃。 “看来不太好吃。”梁彻尴尬的笑道。 “也不是,你看小芮吃得多开心!”景清欢看向梁芮。 梁芮又拿了一块糕点,朝着梁彻眨了眨眼睛,“芮芮喜欢!” “只有小芮觉得好吃。”梁彻好笑道。 景清欢拿帕子擦干净手,摸了摸梁芮的脑袋,“相公是特意为小芮学做糕点的吧?” “嗯,可惜学得不好。”梁彻亲切的看着梁芮。 “其实相公放的材料没错,就是比例放得不合适,蒸的时候火候老了一点。” “清欢会做糕点?”梁彻眼前一亮,“难怪你不用模具也可以捏出好看的形状。” 景清欢微微一笑,“相公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好。”梁彻温柔一笑。 午饭毕,由于错过了午睡的时间,梁芮早就困了,一吃完饭就睡着了。 景清欢将梁芮抱到了床上,将薄被搭在她的肚子上,点了驱蚊的香薰,放下珠帘走出来。 让彤儿带着丫鬟们离开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子里夫妇俩小声的闲话家常。 第二十一章 闲话家常 “相公怎么忽然想起要为小芮学做糕点?” 梁彻回忆道:“小芮刚满两岁的时候,随母亲和大嫂去宫中参加皇后办的赏花宴。 小皇子吃不惯宴会上的糕点,皇后便带着小皇子和小芮去厨房,亲自做了糕点给他们吃。 小芮回来以后,就吵着要吃家人做的糕点,但是母亲和大嫂都不擅长厨艺,我见她伤心,就偷偷学了。” 景清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心中感慨,“小芮虽然面上活泼,但心底还是敏感。” 梁彻何尝不知,不论他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小芮心中缺失的关爱。 “大嫂嫁给大哥的时候,大哥接管威远军不久,每日忙于军务。他们成亲不过几个月,大哥便上了战场。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大嫂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小芮成了遗腹子。” 景清欢听说过镇国侯府的事迹。 镇国侯府世代为将,战功赫赫,传承到镇国候梁显这一代时子嗣已经凋零,只有大公子梁桦和二公子梁彻。 镇国侯威远将军西征北战,负伤无数,后来旧伤复发,不久便离开人世。长子梁桦十五岁接管威远军,平北界之乱,仅用三年的时间,便恢复了北界的经济。可惜天妒英才,北界又起战事,梁桦从京都赶赴战场,英勇战死! 那个时候,他才只有十八岁! 景清欢看着梁彻,镇国侯府父子的事情在京都妇孺皆知。正因此,镇国候父子的名声有多大,相公就会被骂得有多惨! “相公。”景清欢轻轻的握住他的手,露出温暖坚定的目光。 “我没事。”梁彻回握住她的手,悲憾都掩藏在满目的从容和坚定之后,“镇国侯府世代为将,从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知道结局。既然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 景清欢信任的看着他,“我知道相公心中有热血,并不是外界传言那般,我会帮相公一起照顾好她们。” “清欢如何知道?”梁彻含笑道。 “我就是知道。”景清欢耍赖的笑道。其实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两人对彼此的性情早就熟悉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时间不早了,我去书房了。” 景清欢松开他的手,朝内室看了一眼,“相公先去,等小芮睡醒我把她送回去就去书房找你。” 梁彻刚走一会儿,芸院的元苏便来了。 “二少夫人,夫人让奴婢把小小姐送到芸院去。” 景清欢示意她小点声,压低声音道:“小芮今天在厨房玩累了,才睡了一会儿,等她睡醒我让彤儿送到母亲那边去。” “二少夫人,请恕奴婢多嘴。夫人常说小孩子不可贪睡,要多动动才能长好身体。再说,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要是小小姐睡到傍晚,晚上该睡不着了。”元苏坚持道。 “你说得也对,就再让她睡小半个时辰吧。”景清欢平静的说道。 “二少夫人……” “慢走。”元苏没想到景清欢刚掌了家,便这么说一不二,还想分辨两句,就被下了逐客令。 元苏空着手回到芸院,把景清欢强硬的态度一五一十的告诉云氏。 “既然睡着了,就让她睡着吧,还抱过来做什么?”云氏好像并没有生景清欢的气,很好说话的说道。 “是!”元苏看着云氏起身,离开了屋子。 “夫人去哪里?”元香连忙从屋子里拿了把阳伞撑在云氏的头上。 云氏接过伞,吩咐元香:“我去趟明华的院子,你不用跟着了。” “是!”元香目送云氏离开院子,立刻走进屋子,皱眉看着元苏,“元苏,你怎么敢驳二少夫人的话!” “可是不让小小姐贪睡这样的话夫人确实说过!”元苏不服气的反驳道。 “夫人是说过这样话,可是夫人没有让你拿这话反驳二少夫人的意思,是你自作主张!夫人早就叮嘱过你,要给二少夫人当家主母的尊贵和体面,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 元苏脸上的不服气消失了,她抓着元香不安的问道:“刚刚夫人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元香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吧,夫人知道你向来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刚刚夫人离开,就是不想训你,将我留下也是示意我跟你说个分明,你能知错就行了。” 元苏放松起来,“元香,我得多多谢谢你!” 元香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 …… 云氏来到明华院,朝着院子里要做声的丫鬟做个安静的示意,丫鬟们便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门开敞着,云氏悄无声息的走进去,看见商明华坐在花窗前的桌子上算账。 巧指拨算珠,将算盘打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响。 云氏见她聚精会神,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的看着她。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商明华有点口渴,唤了金枝倒茶。 金枝走进屋子,没想到云氏也在里面——刚刚云进院的时候她不在——看了眼心情看起来不算太糟的云氏,又看了眼根本没察觉的自家主子,小声的唤了一声:“大少夫人——!” “怎么了?”商明华听她声音怪怪的,转过头来,看见云氏,连忙转身将账本和算盘盖上,又转过身来笑着向云氏行礼,“母亲怎么这会儿来了,小芮芮不在我这儿。” “我就是特意来看你的,过来坐吧。”云氏笑道。 商明华这会儿腿肚子发软,慢慢挪过来,立刻认错,“母亲我错了,我不该不知会您一声就私自在这里算账,您别生气!” “我知道这事怪不到你身上,是景清欢让你管账的吧?”云氏笑容渐敛,目露忧色,“她可真会找事。” 商明华觉得气氛不对,立刻为景清欢分辨道:“母亲,这不能怪弟妹,她也是怕我闷坏了,才让我管账的。再说了母亲,您不是说了支持弟妹的决定吗,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所以是我说了那句话才让她如此胆大妄为的吗?”云氏好笑道。 “不是不是,母亲你耍赖嘛!”商明华低头跪下,“我说不过您,您罚我好了!” 云氏一把将她拉起来,“好了,我也没生气,我就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商明华乖巧的在云氏身旁坐下,吩咐金枝泡茶。 金枝走出屋子,松了一口气。夫人对大少夫人视如己出,唯独不让她碰账本,这次她还以为夫人要生气了呢! 第二十二章 线索 云氏感慨道:“你本是商王的掌上明珠,如果不是皇上的赐婚圣旨,此刻你应该在商州自由自在的生活。镇国侯府本就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商明华明白云氏的爱护之心,宽慰她道:“母亲放心,我从小跟着父亲经商,懂得如何趋利避害,更知道要怎样保护好自己。说句大话,商场上的那些手段没有我没见过的!” 云氏早就知道商明华的才华,只是镇国侯府亏欠她太多。她原本宁愿就这样圈住商明华,让她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只是今天见她胸有成竹、精神焕发的样子,她是打心底的高兴! 她想起几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般神采奕奕,为着自己喜欢的奔赴而去,即使此后诸般坎坷,从未心生悔意。 云氏舒展眉目,信任的看着商明华,“我确实不擅长打理侯府的产业,景清欢必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让你管账。她为人聪慧,办事果决、知人善用,是个能掌控大局的人,你遇事要多和她商量。” 商明华眸子一亮,高兴的站了起来,“母亲这是同意让我管账了?” “不同意你同意谁,整个镇国候府,除了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云氏宠爱的拉着她在身旁坐下。 一盏茶过后,云氏估摸着景清欢要将梁芮送去芸院,便起身离开。 …… 寄语院,景清欢给小梁芮洗干净脸,擦了小手,抱起她,接过彤儿递过来的阳伞出了院子,径直来到芸院。 云氏也才刚刚坐定,见景清欢抱着梁芮进来,欢喜的接过梁芮。 “小芮儿,想奶奶吗?” “想!”小梁芮抱着云氏的脸吧唧一口。 “你也坐吧。”云氏看着景清欢,语气松缓。 “我就不坐了。”景清欢看着梁芮笑道,“今天答应了大嫂要给小芮做两身衣裳,我现在得赶快回去了。” “你有心了!”云氏越看景清欢越满意,低头逗小梁芮道,“以前都是奶奶给小芮儿做衣裳,现在多了一个人给小芮儿做漂亮衣裳,小芮儿高兴吗?” “高兴!”小梁芮使劲点了点头,跑过去拉着景清欢蹲下,抱着她的脸也是吧唧一口。 景清欢心都化了,笑弯了眼,“小芮真可爱!” 云氏唤了元香进来,对景清欢说道:“给小芮做衣裳的布料都是元香采买的,她知道什么料子适合小孩子穿,就让她带着你去库房选料子吧!” “多谢母亲!” “谢什么,我知道你的心意。你现在刚刚掌家,手头上有不少事要忙,衣裳做不过来也不要赶着做,灯下做衣伤眼睛,要保重身体。”云氏走过来,握着景清欢的手对她笑道。 “是。”景清欢莞尔一笑。 出了芸院,景清欢跟随元香去库房挑选好料子,又回了一趟寄语院拿上工具,才去了书房。 奇怪的是,院子静悄悄的,只有觉晓一个人守在门口。 虽说相公由觉晓一人照料,但是听差遣的下人还是有两名的。 景清欢觉得不对劲,放轻了声音,“可是来了什么人?” “刑部的石大人正在书房和二公子商议调查二皇子被刺的案子。”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和相公说一声。”景清欢刚想走,觉晓连忙叫住她。 “二少夫人,我在这里是为了不让别人靠近,但是二少夫人不是别人,二公子早就说过了,任何事情都不能瞒着二少夫人,二少夫人请进!”说着,觉晓已经推开了门。 书房的两人听到动静,齐刷刷的朝着景清欢看过来,让景清欢不得不进去了。 景清欢回头看了眼被觉晓贴心带上的门,心中感念相公的坦诚,但是她对朝廷命案并没有兴趣啊! “清欢,你来了。”梁彻对着景清欢温柔一笑。 景清欢也笑着走到他旁边。 “原来是梁夫人,石某见过梁夫人!”石言行礼道。 “石大人好!”景清欢也回礼。 “不敢当,不敢当!”石言手足无措,看起来受宠若惊。 景清欢见他目光闪烁,言行拘谨,又甚是文秀,很难想象他是在刑部当差。 “今日不巧,我本和清欢约好在书房理事,没想到石大人忽然来了。”梁彻含笑望着景清欢道,“清欢,委屈你去屏风后了。” 景清欢笑着点点头,对石言道:“石大人,我就坐在屏风后做点针线活儿,我不出声,决不打扰你们。” “梁夫人严重了,您请便!”石言拘谨而礼貌的笑道。 看着景清欢走到屏风后,石言看着梁彻客气的笑道:“梁大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石大人,我们接着说吧。”梁彻看着屏风后的人温暖的一笑,打断他的话。 “是!”石言打开带来的地图,严肃的说道,“正如梁大人所说这条巷子四通八达,即使我们有地图在手,如果没有好的计划,恐怕也很难找到他们!” 景清欢听着这石大人认真准确的语气,心中明白,这是个有能力并且办实事的人,看来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文弱。 梁彻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刺客是一伙江湖人士,武功高强,又善于隐匿,加之我们人手不够,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办法。让我们的人扮成普通百姓,暗地查访。” “交给我去做吧!”石言恳切的看着梁彻道,“不瞒梁大人,我此次违抗刑部暗中授意也要跟随大人的原因是想出人头地,我还有几个弟兄也像我一样,郁郁不得志,请梁大人给我们一个机会!” “石大人言重了,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梁彻笑道。 一伙江湖人士?屏风后原本专心裁衣的景清欢一分神,不小心裁坏了料子。 江湖人和京中权贵相互合作,给对方办事互谋利益的事情并不少见,只是像这种培养一批江湖刺客的事情倒是少见! 江湖人心中高傲,最不喜拘束,更别说被权贵呼来唤去,背地里去做这种令人不耻的暗杀勾当,所以这一批江湖杀手肯定出自一派! 第二十三章 心疼 梁彻给石言指出几个重点的地方,又细细商议了一番,石言才告辞离开。 景清欢等石言离开,从屏风后走出来,拿着裁坏的布给梁彻看,笑道:“好久没做了,手都生了,我得重新去拿一块布料了。” “去吧。”梁彻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温柔的对她笑道。 景清欢离开书房,只见觉晓也不知去哪里了。 …… 花园里,觉晓将石言拉到亭子里,兴致勃勃的盯着他。 石言左看看,右看看,疑惑的看着觉晓,“觉晓护卫,你不是说要送我出府吗,这怎么跟我来时的路不太一样?” “石大人,您别装糊涂呀,您明明知道我很想知道您到底是怎么从户部拿到地图的?”觉晓讨好的笑道,“您告诉我呗!” 石言苦笑道:“觉晓护卫以为像我这样人微言轻的人想要从户部拿到地图最有用的方法是什么?” 看石言的表情,觉晓就明白了——二公子也总是被人轻视,所以不会有人认为他们会成事。那么想要达到目的的最好方法就是激将法!那些自视甚高的大人们认为就算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方便,他们也不会成功。 觉晓拍了拍石言的肩膀道:“石大人,那些嘲笑您的人都是小人得志,您不必介怀!” “多谢!”石言释怀一笑,告辞离开。 …… “二少夫人怎么回来了?”彤儿见景清欢进了院子,连忙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布,一看,十分疑惑,“谁把料子剪成这样了?” “是我。”景清欢看了她一眼。 彤儿知道这是有事,便不再声张,拿着料子跟着景清欢进了屋子,关上屋门,确定外面无人,便急忙问景清欢,“二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景清欢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我刚刚得知,刺杀二皇子的那伙人是江湖中某个门派的人。” “一伙人都是?”彤儿也震惊了——江湖中此前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啊!她义愤填膺的说道,“这些人不守江湖规矩就算了,竟然还干暗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的这种勾当,真是江湖败类!掌门,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理!” 景清欢也知道,只是这件事的影响会比彤儿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如今她明面上的身份受到太多人的关注,最好不要出面。 “师父还在山间小筑吗?”景清欢知道彤儿和舒云有消息往来。 彤儿懊恼的说道:“二少夫人离开后,姜掌门便云游去了!” “舒云呢?” 彤儿点头道:“舒云还在,姜掌门离开前怕二少夫人需要人帮忙,就把舒云留下了。” 景清欢松了口气,沉静的说道:“先让舒云盯着各门派的动向。那一伙人不少,如果出自一个门派,那他们这个门派就不会太平静,总会有异常。” “是,奴婢这就飞鸽传书给舒云!” 等彤儿离开,景清欢又拿了块新布料,回到书房。 梁彻已经在书桌前坐定,全神贯注的批写着什么,听见动静,抬头对着景清欢温暖一笑。 景清欢也回他一暖暖的笑,关上门,安静的走到屏风后,做起手中的活计。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闻翻书和裁布的声音,让人心神放松。 时间渐渐过去,夕阳西斜,窗外的草木都泛着金黄色。 景清欢放下针线,伸展了一下脖子,看着窗外的景色,长舒了一口气——一天又过去了。 忽然她觉得肩膀一沉,两只手放在她的肩上,用舒适的力道揉捏着她的肩膀。 景清欢回头,恰好梁彻正低头向前,两人距离十分近,可以感受到对方安宁的呼吸。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纷纷转头看向窗外,相拥着看完这场日落的盛景。 “去吃饭吧。”梁彻起身朝着景清欢伸出手。 景清欢自然的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借着他手臂的力量起身。 两人出门,并肩缓慢的朝着寄语院走去。 晚风送凉,种在沿路上的花草清香萦绕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没有说话,但有一种沉稳有力并十分温暖的东西掉落在他们的心间,让他们觉得彼此靠近。 晚饭也是这样平常的度过。 翌日晨起,景清欢送梁彻出门,随及去芸院请安,从芸院出来后去了明华院。 “婶婶!婶婶!”景清欢还未进门,小梁芮听见动静便跑出来抱住她。 “给婶婶请安!”小梁芮站稳,小大人模样的向景清欢行礼。 “小芮乖!”景清欢弯腰抱起她,走进屋子。 商明华已经吩咐金枝去泡茶,坐在椅子上笑看着景清欢走进来。 “大嫂好!” “快坐吧!”商明华示意小梁芮下来,欢喜的看着景清欢,“你今天要是不来,我就要让银枝去唤你了!” “出什么事了吗?”景清欢在她的身旁坐定,将梁芮交给银枝。 商明华看着银枝带着梁芮出去玩了,看着景清欢紧张的说道:“昨天母亲忽然上我这儿来了,正好抓到我在算账,吓死我了!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 商明华眸子一动,喜笑颜开,“母亲正式同意让我管账了!” “这是好事呀!”景清欢笑道。 商明华看着景清欢担忧的说道:“对我是好事,但是对你不一定是啊,我听母亲言语间有些责怪你,母亲没有为难你吧?” 虽然景清欢已经得到了云氏口头上的支持,但其实她没有把握云氏在知道她把管账的事交给商明华后不会发火,所以对于今早云氏一如平常的态度,她倒是有点疑惑。 “今早我去向母亲请安,母亲并没有和我提起这事啊。” 商明华欢喜道:“这说明母亲也开始心疼你了!” 景清欢更不明白了。 商明华学着昨天云氏的样子道:“知道昨天母亲是怎么夸你的吗?母亲说,她为人聪慧,办事果决、知人善用,是个能掌控大局的人,你遇事要多和她商量。” 景清欢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回想昨天云氏忽然对她说起的关心之话,景清欢舒心一笑,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二十四章 其乐融融 几天后,景清欢终于做好了衣裳,差彤儿去问了,知道梁芮在芸院,景清欢便拿着衣裳来了芸院。 “母亲!”景清欢进屋行礼。 “清欢来了,坐。”云氏正和梁芮玩红绳,抬头温和的看了景清欢一眼,“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景清欢打开手里的包袱放到桌上,笑道:“前几天不是说要给小芮做几件衣裳吗,现在做好了。” “是吗?”云氏慈爱的对小梁芮笑道,“小芮儿快去,去看看婶婶给你做的新衣裳!” 说着,自己也饶有兴趣的朝着包袱里的衣裳看过来。 祖孙俩高兴的翻看着衣裳,不知道还以为这衣裳是给云氏做的呢! 云氏眸子一亮,赞不绝口,“好看好看,这做工真细致,纹样也别致!” “怎么还做了这么多件?”云氏翻看的时候,发现并不只两件。 景清欢拿起一件一边在梁芮的身上比了比,一边解释道:“小芮现在身体长得快,衣裳容易小。这两件做着是应急的,另外两件稍宽松一点,穿完今年夏天,明年也可以穿一阵等着做新衣裳。” “你有心了!”云氏满意的看着景清欢。这才几天的时间,她便做了四件衣裳,云氏知道她这几天定是劳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母亲不急,我还要看看小芮穿上后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就要改改了。”景清欢笑道。 “对对对,元香快带着小小姐进去换衣裳!”经景清欢一提醒,云氏连忙高兴得催促道。 元香也欢喜的领着小梁芮进内室,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走出来。 “呀,让奶奶看看……”云氏将小梁芮松松的圈在怀里,拉着她左转转,又转转,欢喜道,“这是谁家漂亮的小宝贝?” “奶奶!奶奶,是您家的呀!”小梁芮欢喜的拉着云氏的手,软糯的说道。 “是是是,有你这个小宝贝真是奶奶的福气!”云氏抱着小梁芮,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梁芮咯咯笑了两声,挣开云氏,跑到景清欢面前来。 “婶婶!婶婶!” “小芮喜欢新衣裳吗?”景清欢在她面前蹲下,温柔的笑道。 “喜欢喜欢,谢谢婶婶!”小梁芮抱着景清欢的脖子就是吧唧一大口,把屋子里的人都逗乐了。 等景清欢离开后,元香感慨道:“自从二少夫人进府以后,府里就热闹多了!” 云氏笑道:“什么时候给我添几个孙子孙女就更好了!” 小梁芮拉着云氏的手问道:“婶婶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吗?” 云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逗她道:“如果婶婶生小弟弟小妹妹,小芮儿高兴吗?” “高兴!”小梁芮拍手道。 “那如果小弟弟小妹妹抢你糖吃呢?” “给他们,都给他们,芮芮还会挣钱给他们买糖吃!”小梁芮一副满怀责任感的小大人模样。 “哟,我们家小芮儿真是能干,还会自己挣钱买糖给弟弟妹妹吃!”云氏乐不可支。 有一说一,如果弟弟妹妹们不听话,偶尔可以把他们送去给母亲玩!——小梁芮深思熟虑后想出的办法。 …… 朝堂之上,不知谁参了梁彻一本。 皇帝许熠生气的合上奏折,将奏折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梁大人,有大臣参你不认真查案,无所事事,你怎么解释?” “皇上,此案案情复杂,臣需要再仔细考量。”梁彻回答道。 旁边看戏的大臣听他这么回答,差点笑出了声——书呆子果然只是书呆子,谁都知道证据不会在那里等着你,需要搜!听说这梁大人就去了案发现场一回,然后天天把自己关在府里,坐在府里就能想出犯人是谁?真是好笑! 刑部的人却又是另一番感受,只觉气愤,就算要看梁彻的笑话也不确认一下这一巴掌打出来会伤到谁? 不管怎样,刑部没有派人给梁彻是事实,还好梁彻没有趁此说出此事! 户部的大人笑着出列,表面上一副要替梁彻打抱不平的样子,“启禀皇上,这参本之人不明白其中详情,想必对梁大人有所误会,梁大人的辛苦微臣是了解的。 前几日梁大人还差人去户部要了京都的地图,说凭此地图一定可以抓到凶手!” 众人觉得更好笑了——这做了还不如不做呢!梁彻拿地图,该不会想挨家挨户搜吧?京都户数众多,等他搜完,刺客早就跑了! 许凌和众人的反应都不相同,他冷冽的看了户部的大人一眼。 户部大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好了,既然是误会一场,梁大人起来吧。”许熠宽厚的让梁彻起身,又告诫他道,“几天时间已经过去了,梁卿要加快进度啊!” “是!”梁彻退回队伍。 景相上奏道:“皇上,三年一次的南巡眼看着就要到了,请皇上定南巡的钦差。” “南巡这么快就要到了吗?”许熠看向大皇子,信任的说道,“大皇子之前有一次南巡的经验,这次就还是让大皇子去吧。” “是,儿臣遵旨!”许凌出列抱拳。 众臣纷纷看向默默无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二皇子。若是皇上有心历练二皇子,这次的机会应该给二皇子才是! …… 元凌宫。 许凌一回到自己的寝殿,便拔出剑抵在臣央的脖子上冷酷的问道:“梁彻从户部拿了地图为什么不禀告本皇子?” “殿下恕罪,属下并未得到消息!”臣央跪下,求饶道,“不过梁彻这几天并未有所动作,也许拿地图只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许凌勾唇冷笑,一剑便斩断了臣央的一缕头发,“你觉得以梁彻的心思,他会做一时兴起的事吗?” 当然不会!这一点臣央也知道,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来梁彻拿地图做什么? “殿下,我们的人并未留下任何痕迹,梁彻是查不到的!” 这一点,许凌同样清楚,他收了剑。 “不管他要拿地图做什么,通知骆泫,叫他手底下的人小心行事!” “是!”臣央想了想问,“大皇子,可要属下去查查户部的事?” “你说呢?”许凌不愿和他多废话。 第二十五章 一波三折(上) 这几日石言常常来府里和梁彻禀报案情进度,景清欢渐渐和他熟络起来。 “梁大人,梁夫人!”石言今天来得比往常要早上许多。 “石大人。”梁彻请他落坐,“可是有线索了?” “正是!”石大人激动的说道,“我的人在西市成运菜铺发现了一名刺客,昨天原本想跟着他找到其他同伙,但是那刺客太警觉,我的人差点被发现了。现在人就在成运菜铺,下官想向梁大人借一下觉晓护卫。” “觉晓进来一下。”梁彻立刻唤觉晓进来,吩咐他道,“先找到刺客的落脚点,不要打草惊蛇。” “是!”觉晓和石言一起离开书房。 屏风后,景清欢眸光微暗——本是江湖潇洒客,奈何偏要做贼人? 这成运菜铺确实是家普通的菜铺,但它有特色,它家有城中各菜铺没有的稀罕果蔬。 刺客在京都落脚必然需要采买新鲜果蔬,各大菜铺便成了官府盯梢的地方。原本他们人数不少,若一次采买太多,必然引伙计询问,所以只得天天采买,这一点本就容易被人盯上,偏偏他们不知收敛,要挑一家特别的菜铺来采买。 …… 石言带着觉晓认了人,又回了镇国侯府等消息。 到了午饭点,梁彻留石言吃饭,石言虽然不好意思,但心中实在是着急,便谢应了。 下人在前厅里摆了饭,景清欢自己回了寄语院吃饭。 吃过饭,景清欢便去厨房将提前吩咐做好的银耳羹冰镇起来,等觉晓回来,便和彤儿装了一些送去书房。 觉晓仰头将银耳羹一饮而尽,心中只觉畅快! “谢二少夫人!”觉晓对景清欢咧嘴一笑,转而严肃的对梁彻和石言说道,“如石大人所说,那个刺客十分警惕,带着我绕了好几个圈子,不过好在我还是找到了他们的落脚处。他们在城西有一处私人宅院,大约有十个人。小的又特意去查了一下那个宅院,不是明面上的宅子,所以查不到。” 京都有很多人出于某种不想让外人知道的原因会隐藏身份信息购买一些私宅,这种称为不在明面上的宅子。 这样的宅子上到权贵下到商人都可以购买,所以确实无据可查。 觉晓在地图上给梁彻和石言指明了地方,“宅子名字叫雪宅。” “梁大人!”石言迫不及待的等着梁彻下令。 梁彻却沉静的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石大人,你觉得刑部的人能帮我们顺利抓到刺客吗?” 石言一愣,十分清楚答案是什么。此刻如果他去刑部叫人,那些大人一定会觉得他们会白跑一趟而推三阻四。 “可是我们人手不够,只能依赖刑部的人。”石言失意的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 景清欢看了眼石言——这位石大人还是太着急! 梁彻似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笑道:“石大人说得对,我们只能试试,不过我们要等到明日。” “为何?”石言不明白。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梁彻道。 石言虽然更不明白,但是他也不好太催促梁彻——等一日也无大碍。 石言告辞离开,梁彻吩咐觉晓:“明日你去成运菜铺,把那个刺客抓来。” “是!” …… 翌日,刺客果然像往常一样登门成运菜铺,等他挑选好了菜品,准备出门的时候,一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借过!”刺客看清觉晓,有些紧张。 “看来是熟人。”觉晓意味深长的笑道。 电光火石之间,刺客将袖子里滑出的匕首朝着觉晓刺过来。 觉晓轻松一侧,将未出鞘的剑鞘打在刺客的脖子上,便将刺客打晕在地。 觉晓扛起刺客,朝着惊恐的大家微微一笑:“刑部办案,贼人已经捉拿,大家不必惊慌,请继续!”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这刑部查案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刺客竟然混到了他的店里。 经过掌柜的安抚,大家也都恢复如常。 石言这边,他带着刑部的兵将雪宅团团围住。 “高大人……”石言恭恭敬敬的朝着领头的人请示。 “撞门吧。”那人和石言年龄差不多,官职却远在石言之上,目光满是不屑和高傲,端着一派不甚在意的态度。 诚如梁彻所料,石言去刑部请兵颇废了一番功夫,人虽然跟着他来了,但是并不相信他真的找到了刺客的所在。 几个官兵上前用身体撞门,石言伸手挡在高荣身前。高荣看了一眼,脸上尽是嘲讽——装得还挺像个样子的! 木门经不住撞击,打开了,官兵鱼贯而入,只见宅子里空空的,半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不可能!”石言十分震惊。 高荣对于眼前的结果却像意料之中,他不客气的将石言推到一边,冷笑道:“石大人,这就是你找的刺客藏身之所,可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刺客明明没有察觉被发现了藏身之地,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想不通,但是石言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立刻反应过来,抓着高荣的衣袖恳请道:“高大人,还有一个地方一定抓得到刺客,刺客每天去成运菜铺买菜,现在他一定去了!” “石言,你就是猜着办案的吗?”高荣甩开手,生气的怒喝一声,“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连个犯人影子都没见着,你让我回去怎么交代?别再烦我!” “高大人!”石言追出去几步,只见高荣头也不回,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高荣将所有人都带走了。 石言走进屋子,仔细查看。宅子里是没有刺客的身影了,但是大部分东西都在,说明刺客是匆忙离开的! 他赶紧叫了辆马车去了成运菜铺。 一进门,掌柜的见石言身穿官服,立刻迎上来紧张的问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石言一头雾水,他之前并不曾见过掌柜的,但听这熟络的语气,似乎知道他。 “你认识我?” 掌柜笑道:“小的一介平民,怎会认识大人?” “那为何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石言谨慎道。 掌柜的连忙解释:“大人误会了,刚刚来了一位大人的同僚,从我这儿抓走了一个刺客,小的就是担心……” 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担心我这儿还有!” “你说抓到刺客了?”石言惊喜万分之余,又有点疑惑——他没有告诉刑部的人成运菜铺的事情,就算是刑部掌握了线索,也不会让一个人来抓人,难道是,镇国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