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倾城》 第1章 神秘的管培生1 “沈逸城，三维效果图好了吗？” 凌云收拾好随身的东西，身子一转借着落地窗前的阳光麻利地补了个口红，“啪嗒”一声关上粉盒。 助理莎莎一路小跑将一个手提袋递到了凌云面前，只低低叫了声“总监”就识相地自行消失了。那关粉盒的声音就是她凌云出发的信号，企划部没有人敢耽误她约客户的时间。 “再一秒！” 不远处的隔板后头，沈逸城飞快的键盘敲击声还没有终止。 “一秒你个头啊！关先生最忌讳迟到了。” 凌云15cm的细高跟踩在地毯上，像一串闷炮一路从自己的座位炸到沈逸城身后，“啪”一声把皮包往他桌上一甩，紧接着又“啪”的一声合上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以沈逸城的座位为中心，方圆50米之内，每一个挡板后面的都竖起了一双耳朵，静静地预备着凌云发飙。 沈逸城一跃起身，凌云只觉得脸颊边一股微风，清俊的脸突然就离凌云近在咫尺。 他狭长的眼线稍稍弯曲下来，悠悠然迎上凌云杀人的目光：“口红颜色不错，很衬你。”说着，趁凌云不备把耳机、数据线、u盘一股脑往她包里塞。 凌云心知肚明，又不好拒绝，只好狠狠白了他一眼，拽过包，扭头就往外走。她的火爆脾气，每次都这么悄无声息地栽在他眼眸里。 俊男美女一前一后穿过办公室的走道，打情骂俏，惹得暗地里满是嫉妒的目光。 三个月来凌云几乎每天与沈逸城朝夕相处，他刚刚从国外深造回来就以“管培生”的身份在集团部门间轮岗，身份疑似哪位高层家的公子。但公司官方渠道除了“管培生”三个字，没有其他任何信息描述。 他英俊倜傥，极修边幅，待人接物虽淡然亦是有礼有节。才几个月时间，办公室里芳心暗许的女职员早已无数。名字里的“逸”字，在他身上倒是极为贴切，正应了他与身俱来的云淡风轻。 想想沈逸城在企划部的见习期就快过去了，以后终于不能借着白他几眼的机会看看他闪烁的眼睛，不能逮着骂他几句的机会听听他笃定的声音，凌云可能还真会有些抑郁。 车子一路驶出去，凌云一边用超快语速介绍着稍后要见的那位装置艺术家关先生的详细背景，一边仔细地把助理莎莎准备的礼品又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沈逸城，我就是个理科白痴，这次展览企划的概念和意图我会讲清楚，一会儿他要是揪着效果图非要探讨可行性就看你的了。” “效果图交给我，然后呢？”沈逸城挑着眉等她应答。 “然后就要看缘分了。”凌云表情神秘，晃了晃手里那份精致古朴的礼品。 一个小时的交谈，凌云和沈逸城各司其职配合得当，彰显出足够的专业度和诚意。 “关先生，前几天得了个物件，我这么个俗人欣赏不来，我想只有交给关太太才最合适不过。”凌云笑着把手里的袋子递到关哲面前。 “哦？” 关哲疑惑地看了一眼凌云，凑近袋子便闻到里面发出的阵阵奇香，颇有深意地笑了起来，“凌小姐，有心了！” “那我们可算是跟关先生说定了！等您忙完这个月的个展，我带您到我们的恒泰购物中心实地转转。” “好！一言为定！” 送走了关哲，已是接近晚饭的点，两人累了一整天，在街上闲逛了几步。 上海的夏天不算太热，只是湿润的空气弥漫在大片梧桐斑斓的树影间，让人常常是微汗的状态。 沈逸城把西装挂在手里，拆了袖钉，把袖子一道一道整齐地往上折，迎着微微袭来的晚风，享受片刻的闲适散淡。 “为什么送龙涎香给关哲？”他晃荡着手心里的一副袖钉，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哟，你还挺识货的，这东西一般人认不得。” 凌云又一次刷新了她对沈逸城的认知，“关哲的太太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制香师，我就是投其所好罢了。” “把人家太太都算计进来了……”沈逸城啧啧道，熟练地扯过凌云的包，摸到内侧拉链袋，稍一松手就将袖钉顺了进去。 “这怎么能叫算计！这说明我重视他！”她懒得再与他计较，扯回包背到肩上，“你想想，有了他的展入驻购物中心，恒泰一定能蹭上这一波热点！你刚才表现的专业度一流，我得再给他来个锦上添花！” “好，就冲你为公司锦上添花，晚餐想吃什么，我请你。” “吃饭就吃饭，说得好像你是集团总裁似的……” 凌云又白了他一眼，侧过脸偷笑了片刻，走到他面前仰头道，“你要请我吃什么？我可没那么好打发！” “我回国时间不长，你想吃什么，都听你的。” 沈逸城不油不滑，一脸真诚地任着凌云宰割，笑里竟还有几分温柔。 “那——我要好好想想怎么敲你一顿！”她眯起一双桃花眼，轻咬着丰嘴，比起在办公室里火辣辣的样子更是俏皮可爱了几分。 滴滴滴——滴滴滴—— 话未说完，包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凌云掏出手机瞧了一眼，立刻后退了一步。 “韩总，您说！” —— “是的，刚刚结束，非常顺利！” —— “这样……明白！我现在马上回来。” 她按掉了电话。脸色微变。 “沈逸城，我要回一趟公司，饭留着以后吃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她还是冲他笑，可刚才那份明艳已经不知所踪，倒是平添了几分疲于奔命的无奈。 “什么事这么晚还要回去处理？我陪你。” 沈逸城轻轻拽着她的胳膊，不愿放她离开。 “办公室站队、扯皮！你一个管培生瞎凑什么热闹！” 她明明口不对心，磨蹭着将他的手慢慢推下去。 沈逸城不放过她磨蹭的手，一把把她拽到自己面前，低头审问她，“谁要跟你扯皮？为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他狭长的眼眸闪烁起来真真要把凌云迷死，感觉下一秒他挺拔的鼻尖就要触到她的脸。凌云心都漏跳了半拍，懵了一阵才反应过来。 “不能！这些都是员工之间的小心思，被你知道了，以后做了高管指不定怎么整我们呢！” 她抽回自己的手，转身飞快地从他面前逃离了。 第2章 神秘的管培生2 一进32楼办公室，莎莎就迎上来。 “总监，你回来啦。”莎莎轻声道，“崔晶晶在里面告状呢，说我们抢她项目。”说着，她往韩修远办公室的方向歪了歪脑袋。 “知道了。” 凌云使了个眼色让莎莎安心，随后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资深副总裁韩修远独立办公室的门。 “修远总，您找我？” 办公室已然是一副公堂的模样，两把沙发椅放在韩修远的办公桌前，一把坐着市场部总监崔晶晶，一把虚位以待。 “嗯，坐。” 韩修远闭着眼睛半躺在办公桌后宽大的转椅上。而对座的崔晶晶已是梨花带雨。 “下午带沈逸城去见的关哲？”韩修远抬眼问道。 “是。”凌云试探性地应了一声，眼睛盯着韩修远等待他有更多指示。 “怎么这事也没和晶晶先商量一下？” 韩修远说话间只瞥了凌云一眼，凌云便已得令。 可怜崔晶晶以为自己得了领导同情，便开了腔：“凌云，关哲是我们市场部费尽千辛万苦联系到的，你企划部真的感兴趣，也不用明抢，内部沟通机制一直都是存在的。真的抢了你也吱个声，别让我的人无端端地被怼回来啊！” “这话说的，我可是一片好心啊！”凌云笑道，“关哲是一个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你们倒好，联系完了一周都没理人家，人家不会觉得恒泰员工的专业度有缺陷？” “凌云，修远总在这儿，市场部如果真有问题，轮不到你来说！”崔晶晶当着领导的面被揭了短，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凌云并没有就此罢手，反而再下一成，“也不知道你的背景调查怎么做的，关哲已经在着手准备下一个系列的闭关创作了，错过了眼下这个空档，我看不光是你的市场部丢人，整个华东的购物中心都要跟着丢了一拨热点！” “你——”崔晶晶被呛得无话可说。 “好了！凌云，抢业务是你不对，怎么还争上了？跟晶晶赔个不是，接下来可要把关哲给我跟好了，浸入式艺术展是吧？想法不错，可不许搞砸了！” 韩修远语气不轻不重，明里斥责凌云，实则已将业务从崔晶晶部门剥离。 “对不住了，晶晶姐！”凌云小小得意了一把，撒娇似的道了个歉。 “修远总！”崔晶晶惊遑道。 “对了，既然沈逸城已经在跟这个项目了，就让他在凌云那儿把项目做完吧，市场部的见习，先放一放。” “修远总！” 崔晶晶纳闷自己真的就是那窦娥，这天也确是六月，怎的就没有飘雪？！ “不早了，都先回去吧！”韩修远闭目，重新半躺下去。 凌云和崔晶晶随即出了独立办公室。早就过了下班的点，外面的格子间已鲜有人迹。 “我今天算是见识了！都是修远总分管的部门，竟然偏袒你到这般田地，项目、管培生都往你手上送！怪只怪我没你这样的好本事，把男人们都伺候得五迷三道的！”崔晶晶豁开了去，把最难听的话一并说出了口。 “晶晶姐，项目是我抢的，你怎么说我都行，不过拿修远总嚼舌根，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崔晶晶轻蔑地看着凌云，切切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倒想看看他韩修远知道自己的情.人跟管培生纠缠不清会作何感想！” 凌云目送她愤愤离开的背影，舒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座位上。 当初韩修远暗示凌云去夺项目来，凌云就知道崔晶晶心里会有气，话自然也就难听。但是韩修远要什么她凌云就得去做什么，这是她的命。至于名声又不能当饭吃，一败涂地又如何…… 窗外已是一片夜色，她有些乏了，随意翻弄着包里的东西发呆。一对明晃晃的袖钉落到掌心里，她看了许久，轻轻握在手心晃荡，宛然一笑。 “还没走呢？” 韩修远的精致柔软的纯手工皮鞋在地毯上没发出任何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她跟前。 “修远总！您也没走啊……”她手心一紧，像一只受惊的猫，忽地弓起身子。 “刚才的事处理得不错，崔晶晶说你那些不用放在心上，她已经三个月业绩考核有问题，待不了太久了。” “啊？公司要赶她走？”凌云倒吸一口冷气。 她这才意识到，韩修远放任自己抢了崔晶晶的项目是为了把崔晶晶尽快清理出公司。自己刚才只顾逞一时口快，已然被他当枪使了一回。 “你记住，排除异己永远比其他任何业务都重要。”韩修远朝她走去，“明天晚上在南京有个酒会，你跟我去，把沈逸城也带上。晚上住酒店，第二天回。” “带他去干什么？管培生也需要应酬？” 毫无征兆就提到她心尖上的人，她装作不经意，在办公桌边踱了几步。 “傻丫头，管培生以后都是要做高管的，早晚要接触客户。”韩修远说着，又近一步去探凌云的神色。“你母亲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让护工多留意她。” “您安排的医院一直非常尽心，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凌云乖得像只猫，一动不动站在他的面前。 “你跟我总是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之间不需要谢。” 韩修远轻轻拢住她的肩，把她身子掰过来面对自己，动作相当温柔，似乎他只是顺水推舟，而另一半动能完全出自凌云自己。 “你心里记着我就好。” 他微贴了一下女人的身子，手指轻轻拨过她耳环上细碎的流苏。 韩修远身上成熟冷冽的气息顷刻间包围了她，极赋侵略性，令人难以招架。一对眼眸覆盖在极细的金丝边眼镜之下，让人辨不清深浅。 凌云屏住了呼吸。 凌云与韩修远相处三年多，他对自己百般照拂已经远远超过了上级对下属的关怀，全公司都盛传她是韩修远的地下情人。 但说出来没人会相信，男人极为绅士，除了偶尔亲昵的举动，并未逾越雷池半步。 “你的mba课程怎么样了？” “下个月就要论文答辩了，修远总放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看看你，又来了。我当然知道你的能力。以后私下里就叫我修远不好吗？” 他还没有允许女人离开，牵起女人纤细的手指问道。 “嗯！”她轻轻应声，不置可否。 “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要赶飞机。”他安慰似的拍拍她，离开了办公室。 凌云摊开手，看了看那两颗精致的袖钉，在她手心里掐出错综复杂的红印。 第3章 神秘的管培生3 第二日晚，南京 “韩总，你们恒泰的动作真是快，媒体已经在为你们下个月的艺术展造势了。在购物中心做嵌入式展览，这个主意谁想出来的，很有想法啊！” “周先生，您过奖！这位就是艺术展的项目负责人，她叫凌云，是我企划部的人。” 凌云一身黑色的礼服，低调简洁，贴身的剪裁显出她修长的身材。 她挽着韩修远，裙摆随曼妙的曲线徐徐摆动，两条笔直纤细的双腿若隐若现。 “周先生，您这么看好艺术展，拿几款您专柜的香氛出来，我来牵头策划个联名款的签发，一定大卖！”她开门见山地跟周柏川聊起了生意。 周先生盯着凌云眼睛直了几秒才缓过神来，“韩老弟，你麾下有如此才貌双全的美女，怎么没有早点让我认识啊！” “周先生见笑了！” 韩修远在凌云挽他的手上轻拍了几下，“给周先生详细讲讲你的想法。” 一晚上凌云陪韩修远周旋在宴会厅，几轮应付下来有些疲软，一个人躲到露台上休息。 宴会厅里依然人头攒动，那些谈笑风生、灯红酒绿不禁让凌云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韩修远的场景—— 那也是一个夏天，她并没有半点即将毕业的兴奋，每天奔波于生计。 几经转手，她得到一个在企业酒会上做女伴的机会，男人似乎是企业高管，出手阔绰，未曾谋面就差秘书送来了全数的演出费和华丽精致的礼服，并答应酒会结束后会再给红包。 凌云一口应承了差事，捏着男人的名片生涩地站在宴会厅里，看着男人们衣冠楚楚女人们争奇斗艳，一时迷了方向，左顾右盼。 “是在找我吗？我就是韩修远。” 凌云蓦然回过神来，见着面前男人不由心尖一颤。 他明明五官温润饱满，特别是深深的两道双眼皮的褶，十分好看。但那双眼睛搁在金丝边眼镜后面却折出摄人心魄的冷光，对视的一瞬间几乎将凌云刺穿。 就那一下的功夫，凌云再不敢直视他了。 男人目光上上下下了一番，似乎还算满意，说了一句“跟着我就行了”，向凌云伸出手去，便挽着她开了那晚的第一支舞。 这一跟，凌云居然就跟了他三年。 “你还好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凌云从记忆中抽离回来。 “沈逸城！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凌云小小地雀跃起来，像偶遇了多年未见的挚友。 他悠悠然站在她身后，背对着室内的光源，周身像镀了一条金线，并看不清脸上的细微的表情，但分明就有薄薄的笑意。 一身黑色西装礼服，比平时上班穿的样式更加考究，恰到好处地露出挺括的白色领子和手腕的袖口。 “你希望我冒出来的时候，我就来了。” 沈逸城抿了一口红酒，闪烁着眼眸，侧过身来靠着护栏。笔直的鼻梁落下的阴影将他的脸分出半边明朗来，不深不浅地就冲着她笑。 “尽说好听的。” 凌云心里被他哄得蜜一样的甜，又不愿意叫他看得分明，刻意避开与他对视的目光。 微风席席，长发吹乱在脸上，她也不拂，只是眯起双眸向远方望去，左手习惯性地托着下颚，用食指关节磨蹭着微张的红唇。 “想抽就抽吧。” 沈逸城所熟知的凌云每每疲惫不堪犯了烟瘾，就会有这般举动。 “你不介意？” “我什么时候介意过？” 他瞳孔里一汪深情就快要溢出眼底，从西裤兜里掏出火机为她燃起来一束火苗。 凌云不答，从手包里掏出烟盒捣了几下，衔起一支含在唇上，侧脸凑近火苗，微眯眉眼猛吸下几口点燃香烟，那一点暗红色的火星就像宝石一般嵌在她指尖。 一时两人间烟雾缭绕，升起一道屏障。 “我看起来是不是很憔悴？” “有时你不必太苛责自己，更不需要对他唯命是从，这只是一份工作，不需要你拼尽所有。” 沈逸城在她面前很少这么正经，一句话像软刀子一般划过她的心头。 她愣了半秒，葱白的手指夹着烟，噗嗤一声笑了，“你一个有背景的公子哥，懂什么人间疾苦。” 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搁在宽厚微凉的大理石柱上。 “既然知道我有背景，你跟了我不就没事了。” 沈逸城的眼眸亦邪亦正，晃了晃手中的红酒，小饮一口。 虽然公司没人知道他是哪路的皇亲国戚，但一个个都毕恭毕敬地对他，想着日后他当上高管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偏她凌云不这么想，给他白眼比正眼多，还成天“沈逸城、沈逸城”的呼来唤去，叫得他心里总是按耐不住蹿起火来。 “你有背景怎么了，我还有后台呢！难道你没听公司里人说我是韩副总的女人吗？” 凌云辨不清他几个意思，跟他打起了太极。 “除非你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语调依然平缓，但似乎认真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夺过男人手中的酒杯，又是全数饮尽。 “好，我告诉你，其实……” “凌总监！凌总监！” 宴会厅里传来唤她的声音，是韩修远的秘书在找凌云去应酬。 “别出声！” 沈逸城轻声说道，一把搂住女人藏在自己怀里。 秘书在露台入口远远张望了一下，没见到人便走开了。 “沈逸城，别闹了，韩总那儿有客人需要接待！” 凌云小声惊呼，把夹着烟的那只手垂在一侧生怕烫着他，另一只手臂抵住自己与男人之间最后一寸距离。男人平时工作时也十分绅士地护着她，不过她总感觉他今天有些逾矩，动作突如其来的霸道让她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我只知道你累了，不想再去了。”他低沉的嗓音流水般悦耳，语气不容置疑。 男人的手并没有箍得那么紧，只是肆意欣赏她的失措，就任她在怀里小小的躁动。 凌云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她感受到男人幽深眼眸下的炙热，他温热的胸膛让她无法拒绝，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残存的理智虽控制住自己不表现主动，但也半点没有要挣脱的想法。 黑夜清凉幽寂，沈逸城的嘴角在夜色里玩味地勾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跟我走。” “啊？” 凌云猝不及防，被他的大手紧紧拉着一路向通往花园的一条幽径跑去。 手里的烟落在了地上。 “韩总，我里里外外都找了，就是没有找到凌总监。” “他们已经离开了。”韩修远看着露台边缘的两支高脚杯，地上还有一支尚未燃烧殆尽的女士烟。 “那我再去找找。” “不用了。” 他锃亮的鞋尖轻而易举将香烟最后一点火星撵灭了。 第4章 神秘的管培生4 此时夜色已然深了，沈逸城带着凌云一路跑进酒店的后花园，茂密的灌木丛被修剪成一个巨大的迷宫，蜿蜒曲折，走进去漆黑一片。凌云感觉自己就像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渐渐迷失在丛林深处。 “沈逸城！你明明知道我是路痴……” “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可以俯瞰整个迷宫花园，如果我没记错，很快就可以带你走出去。”男人高大的身型拉着凌云的手走在前面开路，月光下愈发显得他肩宽腿长。 “如果你记错了呢！” “那就可以跟你独处更长时间，我求之不得。” 男人说着微微转过来，脸上浮现出璀璨的笑容，忽地曲下身子，低头浅尝了一口她柔软的唇。 蜻蜓点水。唇间传来温热的触感，那酥痒的感觉骤然从双唇窜到了后背。凌云全身僵了一秒，心里掀起了阵阵涟漪。 她渐渐不再思考，只是攥紧男人的手，身子几乎贴着男人的半边后背，无怨无尤地跟着他往前走。 没有丝毫偏差，男人精准地选择了每一个岔路，顺利带她走出迷宫花园。 酒店客房大楼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好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沈逸城抬头仰望大楼，倨傲地勾了勾嘴角。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可以回客房？别告诉我你一来就研究好了逃跑路线？！”凌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这家酒店改造时询问过我的意见，我建议他们在客房部后面造一个秘密花园方便我日后带心爱的女人逃跑。这个回答满意吗？”他亦真亦假地跟女人扯闲篇，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歇。 “问你的意见？你是什么人啊！大boss？！”她被他拉着，就在他身后白了他一眼。虽知道他戏谑，却又掩不住嘴角微扬。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沈逸城兴味一问，看着女人有些微醺，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 “诶，不要，会被看到！”凌云轻声抱怨他，但并不挣脱。 他笑意更深，光明正大地牵着她走进客房大楼，到了电梯口按下按钮，轻声道“那就尽量看。”电梯门就忽地开了。 他拉她进去，牢牢禁锢在怀里。 电梯厢里明亮如白昼，将他眼底的宠溺照得格外分明，也让他将女人眼角流露的依赖一览无余。凌云的双手就轻轻落在男人胸前，彼此静默着感受独处的微妙。狭隘的空间里有燥热的气息在萦绕，不断发酵。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 他眼底略生出一丝烦躁，轻叹一下，抓起女人的手就放到唇边重重地一吻。 凌云心中一荡。 电梯门开启的时候，他大手已经有力地扶住她摇晃的肩膀，带她朝房间走去。“把房卡给我。” “不用，我自己可以。”凌云支撑着最后一点清醒，打开了房门。 “真的可以吗？不会想我？”男人站在门口，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又是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分明是在对她笑。 “不会！”凌云整个人都乱了，她慌忙地去关门，不料却被一只大手抵住。 “可是我会！”男人一个跨步踏进房间。 黑暗中，他把凌云推到玄关的墙上紧紧抵住，那么来势汹汹，不能阻挡。 凌云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脑海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啪”的挣断了。 片刻后，男人的吻渐渐褪去……她睁开眼，才发现男人深邃的眼眸晶亮晶亮的，就这么凝望着她。 “愿意吗？”他低沉的声音略带沙哑。 “嗯”，她颤声。 男人一把抱起她往房间深处走。 —— 天色朦胧亮，凌云昏昏沉沉地醒来，艰难地抬起身子，隐约看到窗前一个男人的背影，熟悉又陌生。 “你醒了？”男人转过身来。 凌云心里一怔，直直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感觉很累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儿。”韩修远坐到枕边，伸手抚摸她凌乱的长发。 凌云下意识抓紧被子往胸口拢，“韩总，我……” “还叫我韩总？”男人挑起她的下巴，“你再睡会儿，机票我已经改签了。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回去。” 说完，他俯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便离开了房间。 凌云木讷地蜷缩着身子。 房间里一片狼籍。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却搜索不到任何有用的记忆。 也许，命运已经替她做出来最好的选择。 两个月后， 凌云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梦中她一个人穿梭在黑暗的迷宫花园里，好不容易走到了出口，却被一个巨大的黑影拦住…… “小云，小云！” 她睁开眼，说不出话。 桌上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着，韩修远的公文包就扔在脚下，一身西服坐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 “在等我吗？” 她乖顺地点点头。 “告诉你多少次了，你现在有了身孕，不用为我下厨了。” 他体贴地抱她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西装上却沾染着复杂的气味。 凌云不语，她知道男人不会留下过夜，只是看一眼，便会离开。 那次从南京回来后，韩修远直接为她置办了公寓，半步也没再让她踏进公司。 这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宿，她母亲每月高额的护理费由男人一手承担，现在她有孕，男人又疼爱她，把她养在家里。她唯一需要思考的是怎样做一只令他满意的金丝雀。 “小云，”男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结束与她的交流，“我知道其实你很喜欢原来的工作，如果我现在让你独立去经营一个地产项目，你愿意吗？” “你不是不愿意我继续留在恒泰工作吗？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有些意外。 “嗯，恒泰是不能再回去了，你也知道，公司反对员工之间有染。但我很了解你在工作上的才华，你愿意为我复出吗？我会给你一个比恒泰空间更大的平台。”男人一改往常的冷漠，眼眸中竟有几分热忱。 “当然愿意，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可以去工作，不用你养我。恒泰不行可以去别的公司……” 即便做到总监，她还是没有娇生惯养的毛病，凡事靠自己会比饭来张口的生活更加令她踏实安心。 “不，不需要再去给别人打工，你会有自己的公司，做同期最大的地产项目。你愿意吗？” 他允诺得如此真诚。 “修远，我只怕我没这个能耐。” “傻丫头，只要你肯帮我，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自立门户，到时候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奉子成婚。” 奉子成婚？ 这是韩修远第一次提要跟她结婚，虽是顺理成章，但还是让她感觉如此不真实，仿佛还在梦中未曾醒来。 “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全听你的。” 毕竟也只荒废了三个月的时间，凌云没有疏离工作状态太久。“复出”不到两周，她就依照韩修远的要求把新公司筹备得七七八八了。 看着新公司的注册信息，公司名为“弼诚”，取“竭诚辅佐”之意。法人赫然写着“凌云”两个字，她竟有些小小的成就感。 不到25岁，攀上了年薪几百万的高级副总裁，如今一手打造起自己的公司，再过几个月就能奉子成婚修成正果。 这算不算人生赢家？ 只是新公司的三位股东，除了韩修远，另两位都素不相识。但既然男人说会替她把控，她也就不去操心便是了。 凌云坐在露台餐厅，刷着手机，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之前三个月，韩修远上演了一场几乎疯狂的保胎计划。她被要求待在公寓里，活动范围不能逾越小区，不许干任何体力活，更不能接触任何电子设备……她与外界几乎隔绝了，连在康复医院的母亲都是男人代为照顾的。 今天的实时资讯，“恒泰集团”竟然霸了屏。凌云好奇地点击内容察看。 久未露面的集团总裁沈观澜突然宣布彻底退出恒泰的管理层，由独生子接棒成为新任总裁。新总裁是几乎完美的青年才俊，美国某常青藤大学理工科学士学位、商科研究生学位，近三个月首度在国内公开露面。 凌云不停滑动触屏，屏幕上赫然出现新总裁的名字。 沈逸城。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阵手机铃声惊了凌云的遐想，韩修远的来电跃然屏上。 “小云，在哪儿呢？” “就在你对面的咖啡厅里。” “我现在过来找你。” 韩修远简短地挂了电话，男人大了她8岁，他们之间的交流模式永远是：他下令，她服从。 凌云随即给他点了一杯美式，看着杯子上方徐徐上升的热气，她尝试着凑过去嗅了嗅。苦，闻着就苦。凌云打心眼里佩服韩修远，就这堪比中药的味道，为了提神，他一天竟能灌下三四杯去。 “今天新闻看到了吗？”他在她对面坐下来。 “别告诉我你也是刚知道的。”凌云把咖啡推到男人面前。 “小云，沈逸城到公司各部门见习期间，身份是要求高层保密的，我不方便告诉你，不会怪我吧？”他平静地低着头，目不斜视。 “怪你做什么，谁做总裁本就跟我不相干。”她看似随意，话里竟有几分凄凉。 “诶，怎么能不相干呢？我当时虽然没有告诉你实情，但是我有意把他放在你部门里，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 “我知道你对我一番苦心，可现在我已经不在恒泰了，这人品算是白攒了。” “有我在，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的。”男人推了一把眼镜，流畅细致的金属线条折出一道冷光，“今晚有个饭局，沈逸城会到场，你打扮一下，我带你去会会他。” “见他干什么？” 她反应有点大，似乎刚才一直都有意在克制情绪。 “把星月湾的项目签下来，你在他面前的人品就不算白攒。这一炮打响，我们的公司就算在业内立足了。” “可我还没考虑过合作模式……”凌云试图反驳。 “放心，合同我都拟好了。” 他端起咖啡，推开店门，便穿梭到林立的楼宇之间消失不见。 第5章 重拾彼此1 典雅华贵的酒店大堂，一行商务着装的人簇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向二楼的宴会厅走去。 “陆叔叔，以后这种场合就不必再叫我了。” “逸城，给陆叔叔个面子，韩总可是跟我保证，今晚的宴席上有位你的故人，你一定会想见上一见的。” “故人？” 沈逸城隐约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说话间，脚已经踏进了宴会厅的门。 “总裁！您今天肯赏脸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韩修远一见沈逸城进来，就扯着嗓子迎了上去，声音大得让沈逸城已经感到有几分刺耳，还没坐上酒桌，脑袋已经有些发胀了。 “陆叔叔，下不为例。” 碍于老陆总的面子，沈逸城脸上带着一丝不悦，入了席。 就算他再不喜欢韩修远，他毕竟是分管市场板块的高级副总裁，作为新继任的总裁，沈逸城不合适跟他当场翻脸。 “好，好，下不为例！” 老陆总陆青杉已到退休的年龄，在恒泰这最后一年也是一路和稀泥，四平八稳地只待功成身退。 韩修远丝毫不介意沈逸城的冷淡，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阴邪，自顾自地落了座。 “我说各位啊，今天机会难得，我们年轻有为的集团总裁就在你们面前，各位想要与总裁交流的，可要好好把握啊——” 沈逸城扫了一眼这15人的大圆桌，除了助理、秘书，从七点钟方向横扫到四点，光凭那一张张阿谀奉承的笑脸，就知道全部是各个条线的供应商。 只有韩修远身边那个女人，看着眼熟，但她恰好和韩侧身耳语，沈逸城没看清。 “总裁，要不您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张旭熟悉沈逸城的脾气，眼见他愈发不耐，自作主张起来。 “别着急啊，张特助，这晚宴才刚刚开始。” 韩修远端着红酒杯站到边上的女人身后，一手按着女人的肩，放低了身子瞪着沈逸城，像一只瞄准猎物的豹子，对身边的女人开了口，“凌小姐，这开场第一杯一定得你来敬总裁，否则压不住场啊！” 女人端起酒杯缓缓起身，抬起一双桃花眼直视沈逸城，长长的眼梢几乎要飞出脸颊，神情复杂交错，两瓣粉唇倔强地微微上翘，最终还是豁出去开了口，“沈总，久仰大名！我先敬您一杯！” 沈逸城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她就是那个刚才跟韩修远说着话的女人。 女人这么一站起来，惹得众人都看她。 地产界并不乏美女，但独独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热辣，初尝会让人呛口，内在却透着倔强让人轻易无法近身。 沈逸城不语，神色倨傲疏离。生生地给了她一个冷场。 顿了好一会儿，破天荒地举起酒杯，自饮而尽。 “哈哈哈！好！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难过美人关！”陆青衫一声笑倒是替尴尬的气氛解了围，“来来来，各位一起举杯，我们今后相互扶持，同舟共济！” 宴席过半，供应商们轮流找机会到沈逸城身边，与他一对一的交流业务。 “出来一下。” 韩修远谈笑风生之间，不动声色地朝凌云抛下话，找了个空隙就出去了。 走廊拐角，一份厚厚的合同晃到凌云眼前，“一会儿把这个递给沈逸城。” “我在他面前吃不开，你没见他现在根本就不愿意搭理我吗……” 凌云挨过了半程的饭局，已有些不耐了。 “没那回事。听话，去跟他套个近乎，他一定会给你面子。” 韩修远拢起她的肩，低头碰了一碰她的脸颊，“你过会儿就进来。”说完绕另一条远路回宴会厅去了。 韩修远说得轻巧，递个合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冗长的饭局中沈逸城身边就没空过人。 如今沈逸城公开了身份，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管培生”，整晚上一桌的人众星捧月地哄着他一个，指着他施舍恩惠。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凌云抬眼看他，总是能跟他四目相对。他微微皱着眉，目光悠悠地穿过大圆桌冷冷凝望凌云，看得凌云心慌。 “各位，今天气氛非常好，我看我们暂时告一段落，还没尽兴的，我们换个场子，总裁您看？” 韩修远话是如此，已吩咐两位秘书把他不需要的人都劝回家去了，只留下几个得力的老供应商和公司几个部门总。 还有凌云。 张旭见状忙凑上前请示，“总裁，我先送您回家吧？” “还没结束呢，跟韩总走！” 沈逸城的回答不由得让张旭怀疑老板今天是中了谁下的毒！ “总裁今天好兴致！”韩修远正中下怀。 一行人出了酒店，一辆商务车和沈逸城的劳斯莱斯都已等在了门口，韩修远伙同其他几个男人一股脑的钻进了商务车里，显然已经没有空余的座位了。 凌云识相地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沈总，我恐怕要跟您挤一辆车了！” “好啊。”沈逸城淡淡地吐了两个字，边脱了外套挂在手上，边朝车子走去。 凌云跟上去。 “坐后排！” 他几乎贴在她身后，一只胳膊挡住了她半开的车门。 凌云后背感觉到他微热的气息逼近自己，心里一阵发麻，赶紧逃出他的包围圈，钻进后排车厢。 他的命令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在跟她置气，让她既熟悉又紧张。 几个月前，他们每次坐车出去见客户，他都会把她开前门的动作拦下来，让她跟自己一起做后排，一路上听她说对谈判的预感、设想。她的商业敏感度极好，有她在，业务向来水到渠成。 “凌小姐，请！”张旭适时地打开后排车门。 凌云俯身进去，坐在了他身边。 他身上除了以前干净阳光的味道，多了淡淡的古龙水的香气。 “帮我收起来。”他取下两个袖钉，随意地往凌云摊开的手心里一掷。 凌云蓦地看向他，手心里多了一对精致的小东西。 “怎么，以前不都是你帮我收的？” 他自顾自地卷着袖口，露出小麦色的手臂。 他身型挺拔一如从前，只是比从前那个白面书生黑了不少，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显得更成熟稳重。 “想什么呢？” 一见他，她脑袋里尽是以前、以前……再多的以前他都只是一个没记性的公子哥，如果当初真对她有心，怎么会就这样一去没了音讯。 “什么也没想。” 她侧过脸瞟了男人一眼，把那对几千元的袖钉往包里随便一扔。 “以前我总让你替我存东西，什么都往你包里塞。” 沈逸城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存。 凌云心里一颤，生分了一句，“这些小事沈总您不用放在心上。” “你和韩修远现在是怎么回事？” “沈总，我知道公司不允许员工之间谈恋爱，所以我也按公司规定自动离职了。辜负了公司的栽培，还希望总裁体谅！” “凌云，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些客套了。” 他微微皱着眉，侧身看着凌云，“这几个月你都去哪儿了？我一直都在找你。” 车厢里微弱的光，没能帮凌云辨别出男人脸上的忧郁，就在宴会上看到凌云的一刹那，他忍耐了几个月的思念几乎全部崩了盘。 “修远怕我太辛苦，让我回家休息了。” 他竟说找了自己几个月？！只怕是根本没有这个心，就是随口一扯。凌云一句都没往心里去，就随口应了他一句。 “那现在呢，怎么又跑出来交际？” “我……” “辞职是为了他，复出也是为了他，你眼里是真的没有过别人！” 沈逸城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句来数落她，自己也被怄得够呛。良久，又淡泊了一句，“结婚了吗？” “没有……”她掩不住的心虚。 他问这些做什么？做了总裁故意来奚落自己的吗？ “一点廉耻都没有！” 他满腹的思念要对她倾吐，可再次相见她竟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叫他切切地生出火来，竟口不择言，说出这些伤人的话。 “总裁出身名门，我一个没什么教养的普通女人，让总裁见笑了！” 凌云陪着淡淡的笑，心却被他剐得鲜血淋淋。 沈逸城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疲惫的轮廓。 那次南京的酒会，他迫不得已离开是因为父亲在澳洲突然病危，如果他不及时赶过去，恐怕父亲苦心建立起来的商业王国要面临易主的险境。 这样的事，他可能几年之内都没法告诉她。 第6章 重拾彼此2 车停在了一家私人俱乐部的门廊里，沈逸城万万没想到，再见到凌云竟是一连串俗不可耐的场景。 沈逸城下车，跺了跺脚上光亮的皮鞋，两手插进了西裤的口袋，从凌云背后走了上来。英俊的侧脸神色淡淡道：“如果不喜欢这种场合，不必太勉强。” “总裁喜欢，凌云一定奉陪。” 女人这样惺惺作态，让沈逸城感觉非常不适，轻蔑地瞟了她一眼。 “两位到了怎么不进去啊？来，这边请！” 韩修远神采奕奕地走来，看来是已经先行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一行人穿过流水淙淙的石阶，进了一处独立的小别墅，室内布置极尽奢华，精致的酒具、小食摆满了偌大的茶几，沙发正对着宽阔落地窗，窗外则是私家游泳池，一眼所能望到的地方全然被茂密的植被包围，私密性极好。 凌云心里有些犯怵，在门口驻足不前。 “尽快把合同给他！”韩修远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背后，“这里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机灵点！” 沈逸城已然坐在了正面最大的沙发中央，悠然自得地吃起了水果。 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 “凌小姐，还杵着干嘛？来啊——”韩修远热情招呼，“快来见过方公子和肖少爷！” 韩修远这种热情简直让凌云反胃，韩修远又作什么妖，这两尊大佛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这不是添乱吗！ “凌大美女，你倒是过来坐啊，你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深度交流呢？” 方骏说话间，又有几个姿色不凡的女人进来，“来来，今天大家尽兴，费用都算我的。” 局面混乱，眼前这沙发就算是刀山火海，她凌云也得坐，或许坐在沈逸城边上，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她想得正美，刚迈开腿走上前，却发现刚进来那几个美女已经把“有利地形”全都给占据了，独独留了方骏边上那个空给她坐。 她勉为其难地坐下，眼神去寻韩修远的方向求助。可韩修远却是像故意躲着似的，始终不跟她对视。 “凌大美女，来我们干一杯！”方骏已经准备好了酒，守株待兔。 “好！”局势已不由得凌云再推脱，只能硬抗一波了。 桌上一共四五种洋酒，方骏和肖乾变着花样哄凌云全喝了一遍，就算她酒量不俗，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几个回合下来，凌云被灌得有些晕，方骏和肖乾开始有些放肆，肖乾本坐在对面，竟往凌云身边挤过来，硬贴着她坐，方骏的眼神也是各种不怀好意。 凌云看了看坐在正中间的沈逸城不可一世的样子，而韩修远又步步紧逼，如果今晚拿不下沈大总裁，恐怕韩修远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沈总，我敬您一杯！您赏个脸！”凌云借着酒劲走到他面前，放开胆子挤到他身边坐下。 没等她坐稳，沈逸城高大的身躯“嗖”的一下就抽身站起来。 “跟上来！”他冷冷地扔下三个字，迈开长腿如疾风般朝室外的庭院去了。 月光照进泳池边的树林，树影稀疏，空气中有植物和夜色清朗的芬芳，倒让凌云觉得舒心了几分。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他陡然停步，猛地将她双手禁锢在冰冷的墙上，厉声责问她。 沈逸城所认识的凌云，谈业务直来直去，联络感情的场合偶尔会给个薄面，喝痛快酒的可以交个朋友，但凡想作妖惹事的，她立马甩脸走人。哪像现在这么憋屈…… “沈总觉得我变了，是因为之前沈总还不太了解我，” 她感觉自己在沈逸城面前的美好快要消失殆尽，但仍旧不肯服软，“我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倒想看看，你能干出些什么来！” 他怒不可及，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束在自己一只大手里，另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的腰。 凌云分不清自己是不能逃还是不想逃，她一次次挣扎只换来他的双手将她越掐越紧，最后终于放弃了抵抗。 他的胸膛坚.挺温暖，居然给她安全感，仿佛一切都那么熟悉……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韩修远，现在他们之间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沈总！沈逸城！别这样……”她隐约感觉到不可收拾，连忙慌乱地挣扎起来。 “怎么？刚才不是说什么都干得出来吗！这样就害怕了？” 女人越是反抗他越不肯放手。 “不是害怕，只是怕您知道了我已经被人包/养了，就没了兴致！” 凌云抵抗不过，决定狠狠恶心他一把。 “你说什么？” 男人愣了一下，手果然松开了几分力道。 “我说什么沈先生听不懂？好，那我再说一遍，沈逸城你听清楚，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是韩修远包/养在家里的女人了！我跟你之间什么都不会有！”她用尽全力推开他，不争气的眼泪如丝线一般落下来，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哀怨。 “你确定你要的是这样的人生吗？” “你觉得我有选择的机会吗？！” 庭院深深，静得可以听见女人落泪的声音，沈逸城心软了下来。 “说吧，他要你来跟我讨什么？”男人神色全然恢复了淡漠。 “我现在没了工作，如果沈总觉得之前一起共事还算愉快，那就施舍个项目给我承包，这种小事对您应该不难……”凌云逐渐清醒过来，发现沈逸城胸前的那片衬衣，已是痕迹斑斑。 “对不起！把您衣服弄脏了！”她渐渐收起眼泪，冷淡道。 确实，他领带早已摘掉，领口的扣子开了一个，绝不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这不就是韩修远想看到的样子。”沈逸城不屑地低头看了看衬衫，拇指略施薄力，抹掉了自己唇上沾染的脂粉，蹙眉抬头看着凌云。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对我很好……”凌云生硬地辩解。 “是吗？”沈逸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不反驳。 韩修远用这女人给他下了一晚上的套，为了逼他就犯，还找了两个蠢货来调戏女人。不错，沈逸城很是受用。 “哼，沈大总裁，别来这些虚的，合同就在我包里，您倒是给句痛快话，签还是不签！” 凌云只觉得这一切太荒唐，急于结束这场混战。 沈逸城低头不答，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凑到她面前，动作细致柔和，“别动，妆都花了。” 她脸上泪痕蜿蜒，口红已洇了一片。 楚楚可怜。他恨不得立即把她带回去，再不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进去以后速战速决吧。”他抓起她一只手就往回走。 “去哪儿？”凌云的心跳仿佛也随着他的脚步加速。 “去把包里的合同给我。”他头也不回，继续向前开着大步。 凌云跟不上他，几乎是被他拉着一路小跑。 “你真的要签？”话说到这份上，凌云倒是讶异起来，男人明明很生气，怎么会答应她的要求…… “你今晚要是不把合同拿给我，那两个蠢货就会把你生吞活剥了给我看！” 陪她一起被韩修远设计了一晚上，这个女人还浑然不知，沈逸城的好性子全被磨光了。 临近大门口，沈逸城骤然停下，沉着嗓子在凌云耳边低喃了一句：“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这句话凌云不会忘记，从前他在谈判方面并不出彩，但商业计算方面却是高手，每到测算数据的关键时刻，他只说这一句，凌云就笃定相信他的答案精准无误。 但现在说这个是要做什么？！ 她来不及想透，沈逸城侧脸看她一眼，他眼眸忽地闪亮起来，手已经攀上了她的腰，紧紧揽她在自己一侧臂弯里。两人就这么歪歪斜斜地进了房间。 众人看到这场景，配上沈逸城痕迹斑驳的衬衫，立马心领神会，佯装不在意继续作乐。可沈逸城偏偏嫌不够高调，把凌云带回正中央的大沙发前，倨傲地扬声道：“给凌小姐让个座。” 他一发话，那些原本候着他的女人都不情愿地消散了。 “合同呢？不是要给我吗？”他轻挑眉头语气温柔，明明贴得她极近，声音却刻意放大。 凌云脑袋发蒙，心砰砰直跳从包里掏出合同文书递到他面前。 沈逸城并不急于接，一手环着凌云的腰肢，俊秀的眉目定定地看着她，“只要你开口，你说签我一定签！” 他一手端起酒杯猛灌下一大口烈酒，抽起合同扔在身后，掐着她的下巴就吻下去。 凌云猝不及防，他把酒一股脑儿喂给了她。 一口下去让凌云一晚上的酒劲都冲了上来，身子微微发烫，疲软无力。 沈逸城借机又在她唇上肆虐了一番，方才觉得自己心头的不快消了几分。 他拦腰抱起凌云，丝毫不意外韩修远已经挡在自己面前，“凌小姐我带走了。合同你明早带到公司来找我。” 韩修远狞笑着让开路，目送沈逸城带着女人扬长而去。 “沈逸城，我坚持不住了，我要回家。” 凌云此时已天旋地转，出于女人的敏感，只有尽快回家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现在就带你回家。你忍着点。”他抱紧她，让她半躺在自己怀里。 “去辉盛庭，要快。” “好的，总裁。”张旭护送老板上车，迅速驶离俱乐部。 第7章 重拾彼此3 凌云再次被自己那个周而复始的噩梦惊醒……她睁开眼，又闭了回去，头疼得厉害……她手指触碰到身上柔软的睡衣，这不是她的衣服……这是哪儿……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处张望。 “你醒了。”沈逸城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从房间一侧的卫生间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儿？”她惊悚道。 “这是我的公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他若无其事地坐到床边，一身均匀的小麦色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 “那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说呢？”他继续用毛巾拨弄湿发，神情专注，并不多看她一眼。 凌云似乎在他面前总是失语。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欣赏沈逸城，凌云不由得红了脸。 他精致俊朗的容颜一如从前，在办公室，女同事们都迷恋他穿衬衫打袖钉的样子，俨然一个斯斯文文的翩翩贵公子。却没料想衬衫下的身材，如此狂野，引人遐想。 “以后睡觉再这么不老实，我不能保证让你好好睡到天亮。” 他走进半开放式的衣帽间里，搜寻了一番，一身行头一一扔在床上。 她依稀找回了一些记忆碎片：昨晚一双有力的大手抱着她去洗漱，给她换了衣服，她一向怕冷，昨晚背后却是暖意融融……她低头又扯了扯身上穿的，是一件质地上好的男士睡衣。 “我这里没有女人用的东西，只能先把我的睡衣给你穿。” 他扯掉下半身包裹的浴巾，毫无顾忌地开始换衣服，“你的衣服佣人已经拿去洗了，上午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休息。” “沈逸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没想过要跟你……”凌云一秒钟下了床跳到他面前。 “帮我一下，我赶时间。” 就这只言片语间他已穿好衬衫西裤，正仰着脖子示意凌云帮他打领带，自己扣着皮带继续说，“等我回来会带干净的衣服给你，如果你非要这样出去，我也不拦你。” “你去哪儿？我们需要谈谈。” 她熟练地替他系好领带，在韩修远几年的调.教下，打理男人的衣着对她并不算难事。 男人没应声，对着穿衣镜微微侧身查看自己一丝不苟的姿容，眉目间透出几分神清气爽。 客厅里隐约有佣人在做事，沈逸城就这么衣冠楚楚地出门了。 凌云的处境让她自己都觉得尴尬，更没脸出去见佣人。她只好退回卧室，给韩修远拨电话。 几十遍的无果后，凌云百无聊赖地站在露台上吹风。 看到公寓的外立面，凌云一下子认出来了——“辉盛庭”，这是“华跃地产”开发的一处高端酒店公寓，地处陆家嘴金融中心的核心位置。竞拍时，“华跃”出价创下了行业价格新高，这块地被媒体标榜为“地王”。讽刺的是，凌云脚下的这个露台却比韩修远的客厅还大。而且这个估摸着约300平的大平层应该只是沈逸城的单身公寓， 并不是真正的沈宅。 难怪韩修远会说，签合同，就是沈逸城给个面子的事。 第8章 重拾彼此4 “总裁，韩副总到了。” “让他进来。” 沈逸城从办公桌前起身，姿容清雅坐到沙发上。韩修远随即被张旭领了进来。 “总裁，凌云还好吧？”韩修远脸上还是昨晚的那副狞笑。 沈逸城没接他的话，和风细雨道：“说说合同。” “总裁快人快语！合同在这儿，您先过一下目。”说着，韩修远从文件夹里抽出合同双手递给沈逸城。 “还是韩副总来解读一下吧。”沈逸城只是淡漠地看着那一叠厚厚的文稿，并不打算接。 韩修远默了一秒点点头，收回了合同，“总裁，星月湾的项目已经动工了，您知道凌小姐她非常擅长商业地产的企划，如果星月湾整个项目的能交给她的公司来打理，那对恒泰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很有道理，接着说。”沈逸城神情淡定。 “凌小姐希望恒泰能将整个项目交给她托管，并从始至终保持开发商自营模式，所有项目收益，凌小姐的公司与恒泰五五分成。” 沈逸城默了片刻，悠闲道；“说完了？” “说完了。概括的说就这些，具体的细则都在合同里，总裁可以慢慢审阅。”韩修远没想到，这样的分账比例，沈逸城竟然没有当场翻脸。 “韩副总，星月湾的项目不管交给谁管理，每年亿级的收益是可以确定的。你凭什么觉得凌云在我这里能值这个价？”沈逸城依然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让韩修远从他的表情里丝毫判定不出任何情绪。 “不蛮您说，我知道，您回国后就一直在找她的下落。”韩修远始终保持着奸猾而不失礼貌笑，“我现在把她送到您面前，只分一半不算太贵。” “她现在已经在我这里了，你这么笃定她还会听你的话？” “恕我直言，总裁对凌小姐的了解还是有欠缺，有些事您可能需要慢慢了解。” “你最好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沈逸城依然没有看清事情的全貌，韩修远再聪明在沈家的权势下掀不起太大的波澜，他今天明目张胆，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韩修远滞了一秒，突然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没关系，总裁只要放弃凌云，那么今天我们谈的所有事情就都不存在了。” “韩副总千辛万苦把人送到我面前，我不收不合适吧。” “好！那您看合同……”到了推动事情至关重要的一步，韩修远重音落在“合同”两字上。 “按特批流程，现在送法务部审核，明天盖完章我让张旭给你送去。” “不必劳驾张特助，让凌云带回来就行了。” “她不会再回你那里去了。” “这个……恐怕要看她自己的意思！另外，这个，我想总裁应该十分乐于接受。”韩修远手指稳稳地将辞呈落在办公桌上，慢慢推到沈逸城面前。 “哪里的话，这么急着辞行，是要去哪里高就？” “这个，等时机到了，是必定要知会总裁的！” 韩修远胸有成竹地卖了个关子，让沈逸城更加确定这是一个计划已久的阴谋，而凌云，就是最初的诱饵。 “好，我很欣赏你们的作风。今天先谈到这儿，我还有别的事。”他不紧不慢地下了逐客令。 韩修远陪着笑出了总裁办公室，立即皱起了眉头。今天这一过招，他对沈逸城倒是有了新的认识，任凭怎么激他，他的态度都是一成不变，那股云淡风轻恰恰超出了沈逸城的年纪所应有的。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对这个主儿他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第9章 重拾彼此5 “张旭，去查凌云的这家公司，还有最近半年韩修远接触的人，越详细越好，我要把这里面的鬼一个个揪出来。”说完他看了看表，起身走出办公室等电梯，“现在回辉盛庭，陪凌云吃午饭。下午的安排全部取消。” 进了电梯，张旭见四下无人，便见缝插针道：“总裁，我多句话，您如果真的对凌小姐上心，何不换一种方式？星河湾是今年地产板块最大的项目，白白送人一半是不是有点划不来？” “就算没有她出现，恐怕也会有其他圈套等着我。眼前的局既然如此精彩，我不入局未免太可惜了。”他目光凛冽，毫无遮拦地显出傲慢的神色，顿了片刻又低喃一句：“我要知道，她被什么牵绊住了不肯回我身边。”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走出了恒泰大厦的底楼门禁。 “逸城哥，我正要找你一起午餐！”一个年轻女孩迎面走来，说话间，双手娴熟地抱住了沈逸城的胳膊。 “你怎么来了？”沈逸城瞟了她一眼。 “你忘了，爸爸答应我今天到企划部报道的，进恒泰第一顿工作餐，你得陪我。”女孩不依不饶，轻摇了几下男人的手臂。 “一个见习员工中午才来报道，拿恒泰当游乐场吗，还是回去吧！”他声音凉凉的打断女孩，大手一挥，拨开她的纠缠。 “你赶我走！我打电话去告诉爸爸你欺负我！”女孩被迫退了两步，立即沉了脸。 沈逸城转过身子直视她，乌黑漂亮的眼睛显出几分冷峻，“我警告你，再去打扰爸爸休息，你知道后果。” 这神色让女孩脸上微微一紧，就地撒起娇来，“逸城哥！” “张旭，跟人事说，肖蔚然明天早晨会准时去企划部报道。”男人例行公事道。 “好的。” 沈逸城见车已停在门口，神色淡淡绕开女孩继续往前走，“给凌云准备的衣服呢？” “在这儿，都按您的吩咐洗干净了。”张旭举了举手中的袋子，紧随老板身后。 女孩站在原地，盯着沈逸城离开的背影。凌云，这个陌生的名字引起她的注意，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女人，能让沈逸城这么上心，足够引起她一百二十分的重视。 —— 凌云因为宿醉头疼得厉害，恍恍惚惚又在沈逸城的卧室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键盘敲击声叫醒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凌云睡眼惺忪，看到沈逸城，紧张得几乎秒醒。 “回来陪你吃午饭。怎么，我的床这么好睡？”他眼睛没离开电脑，继续处理邮件，“把衣服换上，吃了午饭陪我出去转转。” “沈逸城，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她义正言辞，但一身睡衣显然不太配合她。 “你确定要在床上谈？”他合上电脑。 “别自作多情了，如果不是你强留，我不会在你这儿多呆一秒！” “真没看出来，你要价这么高，只是过个夜就要讨我星月湾一半的收益？”女人一点也不念旧情，他是真生气，索性彻底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 这动作吓坏了凌云，“沈逸城你别过来！” 她之前压根儿没有看过合同内容，但星月湾的规模她是知道的，没想到韩修远想要“捞一把”，竟然这么狠。 “如果你还念着我的好，就把合同签了，我会感激你的！” “好！我只要你乖乖在我身边一天，就一天，我就把合同签了。”他走到床边，俯身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两条长眉微蹙显出一丝莫名的忧郁，“如果到明天你依然想回他身边去，我不拦你。” “好！”凌云一时间无从辩驳，赌气地答应下来。 她挂着脸换上了他准备的衣服，跟他一起坐到了饭厅，仿佛随时要提醒男人，自己是被他强迫的。 一位大约五十好几的妇人穿着朴素简洁的白色衣服，把菜一样样端到两人面前，和蔼道：“我第一次做本帮菜，不知道味道是不是正，凌小姐尝尝！” “兰姐辛苦了！”沈逸城看着妇人眼里浮现出淡淡笑意，语气亲近。 四菜一汤，三道是广东菜色，时蔬碧绿，排骨豉香，煲汤色泽如茶。兰姐所说的本帮菜，是一道油爆虾，颗颗饱满鲜亮，滋味甜腻。沈逸城记忆中是凌云最爱的，便特地让兰姐做了来。 几道菜看似简单，却是极费工夫，特别是油爆虾。 凌云估摸着兰姐与自己母亲年纪相仿不由心生怜悯，同是一双干瘪的手，满是褶皱，一看便是半生的劳碌。也不知她做油爆虾的时候有没有被滚油烫着…… 她想来自己要是再甩脸子，实在过意不去，便勉强抿着嘴点点头，动起了筷子。 沈逸城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不时给她碗里夹菜。 没有言语，倒像极了一对夫妻。 “你和韩修远在一起的时候都干些什么？”沈逸城问道，娴熟地捣了几个弯就到了车库出口。阿斯顿马丁低沉的轰鸣了一阵，一过闸，一脚油，一个漂亮的弹射起步就飙了出去。光影流水一般划过他的墨镜，衬着他极赋动感的身型，异常俊美。 只是他这一问，凌云想了许久竟无从应答。 怎样才称得上“在一起”？ 她认识韩修远快四年了，前三年她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职业经理人让韩副总裁满意，最近她变成了一个在等待中度日的金丝雀，每天只有在睡觉前才能见到他一面。 “不是说陪你一天吗，问他做什么……”她维持着表面上最后一点坚强。 “那就把我当成你的新男朋友，你希望我陪你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他薄唇微弯。 “真的？”凌云探头一看，墨镜下并辨不清他的神色。既然他是自愿的，那就当是给自己放一天假，胡作非为一场。 “真的。”他说得温柔又真切，深情一如从前，以至于凌云怕自己不能自拔，不敢看他太久。 第10章 重拾彼此6 凌云一路指挥，车在上海最负盛名的一所高等艺术院校旁停了下来。 “就这儿？你的履历上写着你是f大学商科的在读mba。”男人跨下车，摘了墨镜环视。 夏末初秋，阳光极好，丝毫没有寒意。凌云也不顾及男人，像归巢的鸟迎着爽朗的风，欣然奔学校大门去了。沈逸城双手插裤兜里悠闲地跟在后头。 到了学校的牌匾下，凌云忽然回头道，“那是韩修远给我镀的金，这才是我真正的母校。可惜，毕业后我就再也没进过这个门了。” “学的什么专业？”男人认真而淡然。 “舞蹈系，国际标准舞专业。如果不是因为我弟弟的意外，如果没有遇到韩修远，我现在应该是一名国际标准舞锦标赛的职业运动员。”凌云说着，回头探了探沈逸城的表情，“没想到吧，我原本跟你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你弟弟的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毕业前的半年，他每天晚上都偷偷跟着我去演出，想保护我。结果……”她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天空，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低头干笑了一声，“不说了！” 沈逸城沉吟不语，只是颇有耐心地了解她愿意吐露的一切，比起曾经在他面前瞻前顾后的凌云，他更喜欢此刻这个明快的女人。 站在教学楼前，依稀能听见排练厅里老师伴着旋律敲击节拍。 “还有人在排练，去看看！”凌云心里憧憬，难免显得神采飞扬，一路小跑，最终在一间大排练厅门前停了下来，自顾自地趴在大门的玻璃上看着里面的一举一动，脸上写满了向往之情。 一曲结束，女教师打开大门，走了出来：“凌云！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你死哪儿去了！” “芳菲！怎么是你呀！” 凌云抓住女教师的手，两人小小地欢腾了一番。 “怎么？不满意我做老师啊？谁让你一毕业就失踪，留校的机会就这么攥到了我的手里了。” “说什么呢！你也太夸张了。” “怎么夸张了！摩登组里横跨上下三界，所有男生梦寐以求和你凌云配一对，结果呢……都说你钓到金龟婿做阔太太去了？” 郑芳菲说着，眼睛瞄了瞄老同学身边这个气宇不凡的男人。 “什么呀！我倒情愿和你一样留校做个老师，多自在。”凌云显出一丝无奈。 “对了，你来得正好，进来帮我给这些女孩做示范，这个华尔兹的摆荡，她们始终做得不够顺畅，找不到感觉。” “我？你过份了啊，我都多少年没跳了！” “兴致勃勃地回来，难道就不想再试试自己的能耐？” 沈逸城斜倚在一旁悠悠地开了口。 “你看看，男朋友都这么说，你还抵赖。”郑芳菲笑道。 “我跳可以，可是……” 凌云打量了一下教室里几个男生，面露尴尬，她将近170cm的个头登上十多厘米的鞋直逼一米八的个儿，男伴没有185cm以上，在气势上就已经败下一成来。 “喏，这不是有个现成的？” 郑芳菲瞟向沈逸城，有意挑拨着老同学表现一番。 也不怪凌云挑剔，沈逸城一身的俊秀，有这么个男人在身边，还有谁能入得了眼。 “他懂什么呀……”凌云一脸鄙夷。 “帅哥，怎么样，陪我家疯丫头试试？”郑芳菲不肯轻易作罢。 “你们不嫌我业余，我没问题。”岂料沈逸城并不怯场。 凌云勉强就范，熟练地挽起发髻，看着眼前衬衫西裤的沈逸城，与舞池毫无违和感，186cm的身高与自己竟如此般配。 瓷白的手腕贴住男人的后肩，她缓缓侧仰，在男人面前显出修长的粉颈。 华丽的圆舞曲中，她竟一时忘却了之前的种种，与他身体微微贴合，像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静静地在他手架里绽放。 沈逸城肆意捕捉她不同往时的美，以前总觉她火辣辣的性子只是她佯装坚强的外壳，内在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柔软坚韧，今天他总算是验证了出处。 “可以啊，凌云，你藏得够深的，他这技术可是你亲手调.教的吧？”一曲结束，郑芳菲不禁鼓起了掌，不为舞技，只为了眼前如此般配的一对璧人。 凌云也着实惊讶，悄悄问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谁教的？前女友？” 不说他主导的舞程线精确无误，最后那个closed wing（闭式翼步），是国际锦标赛金牌级别的难度动作，如果不是高人指点，一般人根本做不出来。 “以后会让你知道的。”他牵着她的手，走出舞池。 郑芳菲一会儿还有课，两人更新的联系方式，就匆匆道了别。 穿行在紫藤架下的长廊，他精致的衣着在校园里显得格外扎眼，又长了一张天生招蜂引蝶的脸，惹得过往的女学生都看他，更有甚者竟然上来搭话。 “快点！”她不知怎么竟这般不愿意那些年轻女孩招惹他，心里一阵阵地发酸，拽着他的手，加快脚步。 猝不及防他往回一拉，“诶！”她细细叫了一声，男人的唇就这样落了下来。 “沈逸城你太过份了，这是学校！” 她说得都没有底气，索性闭上眼睛，只愿做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才好。 “你不是不喜欢她们看我吗？现在不会再有人惦记我了。” 沈逸城并不打算放开她，紧紧搂着她的腰，跟她碰着额头温存。 “要是再敢有下回，这一天立马就结束！” 凌云胡乱地威胁他，每在他的温柔陷阱里多待一秒，她就感觉有永远不能自拔的危险。 凌云的内心不得不承认这是她长久以来最肆意妄为的一天，她要男人陪她去吃路边摊、坐公交车、逛集市……变着法子让沈逸城屈尊降贵，男人都欣然接受了。 晚餐后，她带他去了一家民谣酒吧，喝酒听歌。为了陪她喝一杯，沈逸城叫司机程叔把超跑开了回去。 “沈逸城，你很好——你演了一天最佳男友！” 凌云眼看一天的美梦做到了头，便多喝了几杯。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辈子都拥有我。” “别唬我！就这一天，你让我开心，我也让你沈公子满意！”凌云借着几分酒意凑近了轻拂他的脸，“赶紧把合同签了，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还是要回他身边去？”他低头紧盯着女人，眉头紧蹙。 凌云心中一颤，却扬起倔强的下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生活总得继续。” 她的未出世孩子、神志不清的母亲都在压在韩修远那头，天平的这头只有沈逸城梦幻缥缈的爱情，她再痴迷也无济于事。 没有选择的权利，她能放弃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凌云端起剩下的大半杯啤酒，一股脑往嘴里灌下去，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怀孕了，韩修远的孩子，快三个月了！” 他着实怔了。 凌云满眼嘲弄地看着沈逸城，“怎么，吓着你了？” “三个月？你确定是三个月？” 那次南京的酒会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三个月。 沈逸城急急追问道。他丝毫没有被激怒，只是满眼的惊讶。 “你现在关心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你真心在乎我，就不会突然玩消失，现在又来质问我这些！” 男人越是包容她、关心她，她就越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要掀翻一切表面的平和。 沈逸城沉默了。 凌云心里狠狠地骂自己贱，即便不断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曾一走了之，但自己仍对他存有幻想。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期待男人会给她什么意想不到的答案。 她自觉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头也不回地离开。 刚才还好好的天气，突然起了大风，天上划过一道亮光，接着就响了一个闷雷。凌云抬头仰望，一声苦笑——连天都不给她好脸色看。 “要下雨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沈逸城抓起她的手。雨点一滴滴打下来，迅速稠密起来。 一阵手机铃声不识时机地从凌云包里传出来。 “起开！”凌云不耐地推开他，掏出手机，来电号码正属于她今天一连拨了十几遍都没有接听的那个人。 “小云，我可能打扰你和总裁了，不过有些事必须要马上告诉你。” “什么？”凌云一秒钟清醒过来，强烈的不详预感重重地敲打着她的后脑勺。 “你母亲在医院闹着要见你，我知道你可能抽不开身，我先去医院哄住她，你一拿到合同就回来。” “你说什么……” 她不是听不懂韩修远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韩修远这次竟然把她逼得这么狠。 她心里自始至终很清楚韩修远对她的好是要自己为他所用的，但当以前的和风细雨、百般呵护都化为乌有，只剩下赤裸裸地交换，她还是伤了心。 暴雨瞬间倾盆而下。 电话另一端果决地挂断了，没有给凌云留下一分一毫再追问的机会。 雨像一枚枚银针似的打得她身上发痛，她紧张到喘不上气，站在熟悉的十字路口竟一时辨不清方向。 “凌云！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这样折腾！”沈逸城拦在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臂。 她已经听不清男人喊些什么，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液体从下身涌出，身子一轻，便没了知觉…… 第11章 重拾彼此7 沈逸城无暇顾及全身湿透的衣服，只是死死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总裁，您没事吧……”张旭赶到医院，见沈逸城浑身不堪，感觉到事态严重。 “去把韩修远找来。”他一脸阴鸷。 “总裁，我让程叔给您送了替换的衣服来。”张旭关切道。 “我要的是韩修远！”沈逸城仍然盯着手术室一动没动，语调却愈发阴沉。 “是！”张旭眼里老板虽然年轻，但头脑冷静处事待人素来平和，从不轻易动怒。这一次凌小姐的出现却牵扯了他太多的情绪。 “回来！”沈逸城眉头平复了几分，沉着嗓子问了一声，“衣服在哪儿？” “在给凌小姐安排的病房里。”张旭有些发怵。 “有心了！”他完全平静下来，恢复淡然的神色朝病房走去。 收拾了一身狼狈，沈逸城翘着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直到韩修远被两名保镖送进病房，才站起来，没有开口，只是来回踱着步。 “总裁，这么晚您找我来是不是凌云她……” 没任何征兆，沈逸城突然拽起韩修远的衣领，不留余地地冲他脸上猛挥了一拳。顷刻，韩修远金边眼镜打飞在地上。没等他反应过来，沈逸城又猛地连挥数拳，打得韩修远口鼻呼呼往外冒血。 韩修远捂着嘴，一时直不起腰来。良久才哑着嗓子艰难开口，“您这是做什么！沈家再一手遮天，不必在公众场合拿我开刀吧！”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把她算计进来的？” “算计？这丫头怀了您的孩子，您走以后我生怕她没轻没重的会做出蠢事来，一直替您好生养着她……” “我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养了？！”他几乎失去了理智，狠狠地朝韩修远胸口踹了一脚，他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沈逸城踩住他的喉咙用力撵下去。 “哼哼，”韩修远脸涨得通红，瞳孔急剧放大，眼看就要喘不上气了，脸上却只是干笑。 “别不知死活。” 看到韩修远伸手示意要说什么却实在被踩得张不开嘴，沈逸城这才整了整衣服，转身坐回原处。 他大口地喘息着，伴着剧烈地干咳，“沈大总裁，沈家这么多年不与外人分一杯羹，不肯入市给投资人机会，惦记恒泰的人多了去了！您今天就算把我大卸八块也无济于事，我不说也就是被您打个半残，说了可能死得更惨。” “总裁，”张旭径直走到沈逸城身边，低声汇报，“凌小姐手术结束了，应该马上就要进病房来休息了。” “知道了。”他不耐地看了一眼韩修远，对张旭挪挪下巴。 “回去告诉你主子，女人我收下了，以后少打她的主意！” 不一会儿，病房就连人带血被清理得不着痕迹。四五名医护把凌云的病床推了进来。 “凌云！”他轻轻唤了一声，病床上的女人沉沉地睡着，脸上没有一点生气。 “沈先生，麻醉还没过去，凌小姐醒来可能还需要点时间。”护士说完便关上门退出去了。 沈逸城静静地坐在凌云身边，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也许他根本就不应该执着于她，他的垂青让这女孩的人生受尽了折磨…… “总裁，这份合同指明恒泰在合作期间不能要求项目承接方更换公司法人，这样的话，这个项目一旦出了问题岂不是都要凌小姐来顶包……” “过些天再说。” “是！” 第12章 重拾彼此8 病床上，凌云浑浑噩噩地醒来便看到沈逸城阴沉至极的脸，“沈逸城，我在哪儿？”她声音极其微弱，身体僵硬得连皱眉都困难。 “这是医院，你需要休息，我在这里陪你。”他脸色虽难看，话语却尽力温柔。 “不用，我要回去。”她试着支起单薄的身子，嘴唇紧紧抿着，吃力地喘气。 沈逸城一双大手驾着她双臂把她撑起来，轻轻倚在自己肩上，“听我说，你刚刚做了手术哪儿也不能去，需要好好休息。” 她手捂住小腹，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盯着男人。 沈逸城顿了顿，表情越发凝重地摇摇头。他知道女人是在讨个答案，但“孩子没了”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忍心骗她。 凌云心头一滞，眼圈憋得通红，慢慢瘫软到男人的肩头，死死咬了下去，瑟瑟地发抖。 沈逸城眉头紧蹙，任她咬得多重，一声都不吭。 一晚上沈逸城都没沾陪护的床位，他轻轻握着凌云的手，看着她睡梦里又哭又闹。她还是“沈逸城、沈逸城”地叫他，只是这会儿叫得他心疼得很。 “我在。”他一遍遍应她，加重手上的力道握住她。 —— 凌云再睁开了眼已阳光普照，“你坐了一夜？” 她虚弱不堪。 男人没应她。 张旭提着保温盒进来，他起身去接，才发现自己的大手仍被那只握了一夜的纤纤细手紧紧抓着抽不开身。 凌云也同时意识到了，她触电般地把手抽了回去。指尖还残存着他掌心的温度。 男人蹙眉看了看她，俯下身把她扶起来，盛了粥悉心吹着，舀出一小口送到她嘴边。 “我要回去！”她头向反方向一撇，眼神哀默。 “休息好了自然会送你回去。”沈逸城没有强留，只是不依不饶地一口一口喂着她。 他从没喂过别人，每一口都笨拙而仔细，怕烫了她。 半下午，沈逸城坐在病房里看书，不远不近地守着。凌云再也睡不着了，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她心里有多么的酸涩，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男人凝视她良久，终于起身走到她跟前，一把抱起她就往病房外走。 “去哪儿？”她莫名地紧张。 他并不言语，依然迈着大步往外走。 住院区外是一片安谧的花园。 男人环视四周，向树荫下一处长椅走去。 凌云全身无力，瞥了一眼那张长椅就把脸转开了。虽是盛夏，她仍觉得那张金属的椅子又硬又冷，不由心里有些发怵。 男人蹙眉看着她，似乎了然。他到了长椅边并不放下她，就这么抱着，让女人在自己身上坐。 花园里绿树成荫，仿佛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女人没有反抗，却跟他也没有半点交流。沈逸城看着她双眸含怨，想起她昨夜雨中嘶吼，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来女人真是恨毒了他那时的不辞而别。 直到夕阳斜沉，两人始终没说一句话。他眉眼不展，抱她起身回病房去了。 —— “妈，我没骗你，你等会儿就知道了！逸城哥一晚上都在这儿。” 走廊上传来女人的细语。 来者正是昨天在公司拗着沈逸城的年轻女孩，她一身优雅的裙装，打扮时尚得体，此时正挽着一位妇人朝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昨晚给凌云做手术的主任医师。 凌云并不认识来者，但年轻女人口中“逸城哥”三个字让凌云听得格外分明，她下意识想从男人身上下来。 “别动。”沈逸城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径直朝病房走。 主任医师礼貌地点头打了招呼，就回避了。 “妈妈，你看，逸城哥为了这个女人连公司都不管了，我这两天上班根本见不到他。” “逸城！”贵妇不紧不慢地朝沈逸城走过来。 五十开外的女人，岁月竟是没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她身上鲜有珠宝，只戴一个玫瑰金色的指环，但看着分明是贵气。 “什么人让你这么紧张，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汪姨淡淡瞟了凌云一眼。 “汪姨既然都知道了，就不需要我再多费口舌。”他神色疏离，凉凉地开了口。 “你在外面处理事情，如果实在棘手，可以直接跟家里开口，不用搞得这么狼狈。我们沈家也是要脸面的人家，丢不起这个人。”妇人面带薄笑，话却像下刀子一样往凌云心里扎。 “沈逸城，放我下来！”凌云小声说着就要往下跳。 但任凭她几次挪动身子，沈逸城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把双臂越箍越紧。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沈家人说话你还不回避一下！”肖蔚然跋扈惯了，如果凌云此时不是在沈逸城怀里，非得让她撕碎了才解恨。 “你也算沈家人？”沈逸城冷冷看了一眼肖蔚然，语气骤然降到了冰点，“沈家是你们自己要进的，嫌丢人的话趁早离开就是了。” “逸城哥，我是关心你！你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发那么大火……爸爸知道也不会同意的。”肖蔚然眼看就快兜不住场面了，明面上软了几分下来，实则又扯出长辈来压制沈逸城。 “你爸，还是我爸？”沈逸城一字一顿，眼眸的冷光令肖蔚然发慌。 “逸城，你爸爸过段时间就回来了，等这位凌小姐方便的时候，把她带到家里正式介绍一下。”妇人依然不改声色。 “妈！”肖蔚然却沉不住气。 沈逸城并不搭话，神色漠然地等待来者自行离开。 妇人毫不计较，淡然一笑道，“既然看过了凌小姐，我们就不多待了。” “不送！” 沈逸城明显脸色不悦，从病房门口一直静默着到了病床前。 “不想知道那两个人是谁？”沈逸城瞟了凌云一眼。 “与我不相干的人，我问她们做什么。” 好一个没心肝的女人，怎么说也曾经有过他的孩子，对他的一切竟是漠不关心。 “如果我说那天晚上的人是我，孩子是我的，你信我吗？” “不信！半个字都不会信！” “他说的话你就深信不疑是吗？！” “是！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给我庇护！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只出现三个月就无故消失的人？！” “哪怕他让你出卖自己你也心甘情愿是吗？！” 啪——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使劲全身的力气给了沈逸城一计耳光。打完她自己都懵了。 她从男人的眼眸里看到的全然是复杂深邃，凌云掺不透，只是努力憋住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眶通红。 沈逸城也怔了，许久才低声说：“换衣服，我送你回去。” 他结束对峙，把女人轻轻放回床上，转身出去。左脸显出两条长长的血痕。 “总裁！”张旭碍于事情隐晦不再作声，递上一份材料给沈逸城。 他从张旭的眼神就能确定这份材料就是他要查的凌云那家公司“弼诚”的底细。 不得不说，韩修远做事确实小心谨慎，“弼诚”的出面股东除了韩修远自己，尽是“闲人”。 一个女人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赵思琪”，肖乾的情.妇……肖乾这个人沈逸城有印象，就是那天在俱乐部，跟韩修远合伙给凌云灌酒的“肖公子”，当时他没太在意，这个肖公子和肖蔚然同姓，竟然是汪姨前夫的儿子，难道这件事跟汪姨有关？ 沈逸城心里疑窦丛生。 第13章 对峙1 “凌小姐，这间独立办公室是总裁吩咐，特别为您整理出来的。这里离总裁办公室比较近，您过去比较方便。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行政部的秘书陪着一脸的笑，候在凌云边上。 “这里很好。辛苦你了！”凌云站在门口，办公室门上赫然贴上了“星月湾项目托管方专办”几个字。 “她就是凌云啊？” “是啊，之前企划部总监，现在摇身一变成乙方了！” “星月湾这么大的项目，多少供应商眼巴巴地瞧着，凭什么给她托管？” “你不知道，她厉害着呢，之前是韩副总的情儿，后来总裁在公司考察学习的时候，她跟总裁一起待了整整三个月！” “嫉妒人家啊，谁让你没长那样一张脸！你再看看人家的身材，胸下面全是腿！” 几个女同事小声地议论。 这种级别的非议，凌云自从进恒泰第一天就没少听，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别人总是会把她的外貌和男人联想在一起，她自嘲地笑了笑，人家说得也不错，她原本就是依仗着韩修远的。 “你就这么急着来上班？”沈逸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沈——总——”凌云习惯了直呼其名，差点就脱口而出。 “你叫我什么……”男人长眸微眯，高大的身躯稍稍俯下，到了她的高度，与她平视。 沈逸城声音不大，但他的目光落在凌云身上时间太长，两人之间距离又过于亲密，引起了周遭的注意。 “总裁，我们去您办公室谈吧！”她退后一步，故意拔高了声音，叫男人不好再有异议。 男人果然不耐地对她斜了一眼，调转方向，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张旭一看凌云来了，心领神会地带上门出去了。 “总裁，‘弼诚’会有自己的写字楼，您给我准备的办公室恐怕我用不上。” 自从凌云出院后，这是第一次单独面对沈逸城。无论如何，韩修远交代的项目，她无法退出。只能刻意与沈逸城保持距离，尽量不显得尴尬。 男人静默片刻，悠然自若地回应：“不肯在我身边办公，这项目你就别做了。” “沈逸城，你这是强人所难，我需要随时和底下人沟通！”男人的傲慢让她气急败坏，之前佯装的内敛冷静全然被撕碎。 “让他们尽管到恒泰来找你就是了，做不到就终止合约吧。” 她见说不动男人，只好恢复爽辣的语气：“好！你是甲方，你说了算！但是以后在公司，请您不要对我有过于亲密的举动！这样会影响正常工作的开展！” “是吗？刚刚还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我才是甲方。这会儿又想造次！”他步步逼近她，俊容在她眼前无限放大，“看来你还是宁可全公司的人都当你是韩修远的情人？” “情人总有转正的一天。”与沈逸城相处了几天，她虽还不能云淡风轻，但也学会了以退为进。 “很好。嚷着到我办公室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沈逸城边说边走到他偌大的办公桌前坐下，十指交叉，肃然审视女人。 她不卑不亢，“我需要总裁给我可调配的资源作为业务支持。” “张旭，你听着。”他按下办公桌上的电话，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凌云，“说说看。” “我需要查看星河湾项目之前从地块拍卖、项目报批等等所有的资料，如果顾忌商业机密不愿意拿出来，我恐怕我的执行会有偏差。了解清楚项目背景后，我会着手准备项目的执行方案递交给总裁。” 她干练地阐述，没有任何主观感情。 “就这些？” “就这些。” “张旭，给她所有她要的东西。” “好的，总裁！” 沈逸城按掉了电话，走出办公桌。 “过来。”他斜了女人一眼，往落地窗边走去，270度的景观落地窗，56层的高度是俯瞰市中心，视野极佳。 “你脚下这座城，双眼所能望见的所有角落，有四分一的商业用地归“恒泰”所有。”他轻轻把她推到窗前，站在她身后。 凌云微微一僵。 她能感觉到他西裤在自己双腿后侧偶尔传来微微的摩擦感。后背和他胸口的衬衣也贴得极近。微热，能闻到熟悉的气息。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之下。 男人低头凑到她耳边，“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摘给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凌云顺着他视线眺望窗外的景色。摩天大厦林立，周围簇拥着高档商场、娱乐设施，城市地标性建筑比比皆是，尽显出金融中心浓厚的商业气氛。 她平复下来，冷冷道：“那都是你的东西，与我何干？你真的有心，那就帮我把星月湾先做起来！‘弼诚’要成为金牌托管，星月湾是第一步！” 她原以为这么一呛，男人会大发雷霆。谁知等了一秒，他在她头顶悠悠道：“好，就依你。” “那我先出去做事了！”她大步流星地逃跑。 “慢着。”他没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回去之后他没为难你吧？” “听不懂你说什么！”她果决地带上门出去了。 凌云在沈逸城那里刚硬气了一把，铆足了劲儿回到“弼诚”。装修一新的办公室里，各部门的人基本已经到岗了，算起来上下有50多人。凌云之前也就带过10人左右的团队，这阵仗她一时有些稳不住，偏偏韩修远又还在家里休养。一番初步沟通后，她便匆匆“逃回”恒泰去了，免得显出自己的手足无措。 沈逸城亲自吩咐下去的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的。凌云回到“托管方专办”时，所有资料已全数放在了办公桌上。她平心静气坐下，一页页翻阅起来，不时提笔在纸上写。 时光从指缝中一点点逝去，她再一抬头，已是暮色低垂时分，沈逸城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怎么还没走？”男人淡淡地问，“跟我去吃饭。” “不去。”凌云收回目光，继续在纸上写写停停。 才半天的功夫，她的纸上已赫然描绘出星月湾整体的招商、营销、运营等一系列整体策略，与当初地块招标是所阐述的理念高度契合。 可依沈逸城的眼光看仍不满意。 “不成气候。”沈逸城站在她背后，手指敲了敲纸上的营销板块，一脸鄙夷地看着那张草稿。 “这个营销费用已经按照现有最大体量的恒泰购物中心来规划了，你还嫌不够精贵？”凌云好歹曾经是企划部总监，对营销费用的预算了若指掌，不是谁能随便糊弄的。 “星月湾是今年恒泰最大的商业地产项目，未来上海最具潜力的商业旅游景区，辐射华东江浙两省。而‘恒泰购物中心’只是区域型购物中心，辐射范围仅为周边5-10公里范围。整个华东有26座，星月湾却只会有一个。你确定要把星月湾和‘恒泰’相提并论吗？” 他在凌云面前展开他庞大的商业版图，那些令人为之一振的数字在他口中都是浮云淡薄，全身散发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泰然自若。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重新规划。”凌云被沈逸城问得毫无反驳之力，细长的眉毛拧成一团，准备重起炉灶。 “胡闹！先吃饭！” “我哪有胡闹？！” “你才出院几天，就连饭都不吃了，还不是胡闹！”他抓起女人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下来，仿佛背着身都能察觉到了女人眼神没离开那张草稿。他回去抽起桌上那张纸，叠得四四方方塞进口袋，“吃了饭再教你。” 他声音极小，就像刻意示弱，低头折纸的时候，凌云从他脸上依稀还能见到那两条长长的血印。 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约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么对他，那天被打得这么狠，他抱她的手都没有撒开。 凌云忽觉一丝心疼，任凭男人再抓起她的手走出去，没有再跟他犟了。 第14章 对峙2 回到总裁办，张旭已铺好餐垫，摆上了饭菜。眼熟的菜色，应当依旧出自兰姐之手。他拨出半碗米饭与她分享。 两人又是这样面对面，食无声。 夜色深沉，窗外的车流明显稀疏了不少。凌云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从沈逸城的大转椅上起身。沈逸城则一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书。安静阅读的样子，令人赏心悦目。修剪得分毫不差的短发下，是一张肤色健康的俊脸，长眉舒展，薄唇轻抿。 “沈逸城，我重新测算了一下，这么大的数目，费用占比已经超过常规标准，战略部是一定不会擅自通过的。” 她打破宁静。不是刻意跟沈逸城对着干，测算时她一板一眼未曾有半点偷懒。但结果摆在眼前，凭她多年在恒泰的经验就知道，这个结果一定不符合内部审批的套路。 “升级到项目碰头会，向总裁办申请特批这笔预算。”沈逸城头也不抬，几乎是在背诵公司关于“项目汇报”的章程。 凌云微微拧眉，事故道：“太麻烦了，就算按流程走，不通过的概率也不会降低，又何必浪费时间。” 男人略抬眉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特批预算不能通过从来不是因为恒泰没有预算，而是因为申请事由没有充分依据，不足以让总裁办掏出更多的资源来支持。我请乙方做项目托管是要做正确的事，而不是做简单的事。你想偷懒的话，可以另寻一个好糊弄的甲方。” 凌云心里不服气，又辩了一句：“你说得冠冕堂皇，费用批不下来，我这策略还不是白做！” “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说的，把星月湾做成行业标杆，这才刚刚开始你就退缩了，那还不如不要做了。”他合上书，清亮锐利的眼睛直直盯上她，又道：“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只用钱去衡量一个公司做出的决定。” 他那样认真，甚至有些凶。 凌云心里微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这么一说，凌云突然开始轻蔑自己身上那种事故。在“恒泰”近四年，她扪心自问向来踏实肯干，可身边免不了充斥着他人的麻木、奸诈。久而久之她也学得油滑起来，“初心”埋藏已深。 沈逸城的话，一句句击中自己的软当。以前做项目总是抱怨自己“怀才不遇”，如今有总裁撑腰，难道竟找不回放手一搏的勇气？凌云开始重新审视手中这个项目的高度。 “为什么教我这些？不怕我眼界抬高了没完没了地跟你讨资源？” “只要你开得了口，资源都是你的。怕只怕你妄自菲薄，计较那些原本就配不上你的。” 凌云不接他的话，她知道再往下，两人又是吵架，对她没半点好处。 下班的路上，她脑子里兜着转着沈逸城最后那句，她凌云能配得上什么她不知道，配不上的那可真是多了去了。 小时候她以为上天怜悯她父亲过世得早，所以恩赐了一个弟弟来守护她和母亲。 弟弟成年后事事都护着她，她在夜场演出挣钱弟弟每次都偷偷地跟去，生怕漂亮的姐姐脾气倔起来，要吃亏。 结果事没出在她身上，一起毫不相干的火拼，两路你死我活的毒贩，只当凌志是个亡命的马仔，一棍子砸开了他的头。 月尽星移，交出了一个再不能看、再不能说话的弟弟。凌云只记得她把凌志的脸抱在怀里，温热的血缓缓地趟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警车、救护车怎样呼啸都是枉然，母亲当场瘫倒在地，从此再也没清醒过来。 她配不上拥有父亲，也配不上拥有弟弟，上天全数收回，只留下一个苟延残喘的母亲，换来了一个韩修远。 他是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刚毕业的女孩心思多么简单，她从没碰上过男人这样成熟，这样有风度，全然不是同龄男孩的毛躁，轻而易举成为了凌云心里父亲、兄长的样子。 他说什么都是凌云的圣旨，他许她工作，供她读书，甚至帮她照顾母亲。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她丢不起。 “怎么这么晚过来？” “几天都没见你，听说你受伤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韩修远静默地站在窗前，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修远，孩子的事，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凌云战战兢兢地朝他走去，低声道歉。 “都过去了，这不怪你。”他转过身来，手拂过她的脸上的内疚。 “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凌云伸手去触韩修远的脸上的伤，“他下手怎么这么狠！你为什么不报警！” “小云，沈家有多大势力你还没弄清楚吗？我已经没事了。你安心把星月湾的项目做好。其他不用担心了。”他拍了拍她的肩，神色复杂转身走开了。 “修远，我想去看看我妈。”凌云轻声试探，近似乞求。 “这几天你不是正在忙着做方案吗？等忙完了我陪你去。”他朝卧室走了几步，顿了顿，并没回身，“早点回去休息吧。” 第15章 对峙3 翌日早晨， “凌总您好！我是林淼淼，您昨天吩咐过让我带着材料来跟您一起开项目碰头会的。”年轻女孩直愣愣站在凌云面前，清秀的脸上，一副滴流圆的眼镜活像女版的哈利波特。 “哦，你就是淼淼……”凌云听着声音辨认出几分。怪就怪沈逸城霸道，非要规定她在恒泰遥控“弼诚”那里的情况。 “走，先上我办公室去。”她说着，示意淼淼一起去搭电梯。 “凌总，您真厉害，在甲方地盘上竟然有自己的办公室。”淼淼那股认真劲儿，即使是溜须拍马也使人不得不信服了几分。 凌云只笑了笑，小姑娘年纪轻，不谙世事，她不怪罪也不打算解释。 越往电梯间靠近，越能清晰听见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交谈。 “肖小姐你是不知道，一个托管方，竟然在顶层总裁办边上辟了一个独立办公室，简直了！” “这个凌云到底是什么来头？”肖蔚然接过企划部vicky给她准备的咖啡。 “别提了，她以前就是韩副总的一个姘头，也不知道怎么的，搭上了总裁……”vicky兴奋地把知道的八卦全部都说了一遍。 电梯间已聚了很多等待的员工，凌云远远站在外围，不想扰了这些人口沫横飞的兴致。 “逸城哥这些年从没对哪个女人上过心，这次恐怕只是一时兴起，玩不了太久的！”肖蔚然一脸不屑，有沈太太主持大局，她和沈逸城结婚就是亲上加亲，到时还有什么狐狸精敢在恒泰撒野。 “我的大小姐，别说了！总裁来了！”企划部又一名女同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报信。 “逸城哥！”肖蔚然径直走到沈逸城面前，想挡住他的去路。 沈逸城西装纯黑笔挺，凛然迈着大步，没有表情，更没有减速的意思。 “我找了你好几天了！”肖蔚然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在他身侧追。 “嗯。”沈逸城并不看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逸城哥！我有一个美食城的案子，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你帮我看看？”肖蔚然双眼充满热情。 他目不斜视，厉声道：“张旭，企划部没人了吗？要我亲自来审方案？” “不是的，总裁，您误会了！肖小姐的方案我今天早上就可以处理，不给总裁添麻烦！”企划部总监陈浩适时跑上前来，他真该庆幸自己到公司的时间正赶上了这场狗血剧，否则自己连怎么死的都闹不清了。 “好，辛苦你再给肖蔚然培训一下公司的办事流程，不要再出现越级汇报的情况了。”依沈逸城的性子，不会随意找员工撒气，只是要陈浩无需顾忌，好好管教肖蔚然而已。 “好的总裁，我明白了！”陈浩领了老板的尚方宝剑，心也定了下来，目送沈逸城走进56楼直达电梯。 “进来！”沈逸城站在电梯箱中间，眼光却穿过众人，投向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凌云。 “抱歉，肖小姐！”肖蔚然被张旭拦开，为凌云辟出一条路来。林淼淼也一溜烟跟了上去。 “沈逸城！”肖蔚然气急败坏地朝他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沈逸城带着凌云上电梯离开了。 “在公司我没法一直看着你，见了肖蔚然你还是尽量避开。”他直视前方，修长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柔软。 “不是你逼我在恒泰办公的？怎么现在又要避讳了？”凌云并不领情，一秒钟把他的“好意”全怼了回去。 “怕她针对你。”他坦诚相告。 “只要不和你扯上关系，想要她针对我都难。”凌云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爽辣依旧。 林淼淼和张旭都屏住了呼吸，敢这么对待沈逸城的女人，这世上也就凌云一个了。 男人淡淡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里居然悠悠地浮现一丝笑意，“说得不错，那就不避讳了。”他扔下话，走出了电梯。 这是什么逻辑？！凌云真是活久见。 第一次项目碰头会在沈逸城亲莅督办下进行。 凌云抛开一切杂念，依沈逸城所教，面对恒泰所有高层阐述企划意图、执行策略。前所未有的大手笔。但数据测算精准，各项开支也有理有据。 沈逸城全程没有开口，格外认真地注视女人在投影前专注的发言。凌云与他几次短暂的四目相对，男人总是报以淡淡的赞许和肯定，悄然平复了凌云心中的忐忑。 凌云自己也讶异，仅仅几个部门就实操问题与她交流意见，凌云一一详尽解释。最后竟没有部门非议，都表示会全力配合托管方的运作。 会后回到托管办，肖蔚然已然娉婷坐于凌云的位子之上。 “诶，您是哪个部门的？怎么这样就闯进来……” 话未说完，就迎来肖蔚然渗人的一眼，淼淼的声音几乎全被肖蔚然嚣张的气焰覆盖了。 她高贵地抬起精致的脸颊，粉唇轻启：“凌云，我们之前见过。” “不好意思，我记不清了。请问您是？”凌云素来厌恶无理取闹，不慌不忙地给肖蔚然的气焰上泼了一盆冰水。 肖蔚然顿了一秒，恣肆轻笑，“口气不小，来恒泰才几天就被逸城哥惯成这样！你记住了，我叫肖蔚然！” 凌云没工夫听她闲扯，快速扫视了一圈，发现她的小助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溜了出去。溜了也好，她和这场闹剧本就毫无关系。 “那敢问肖小姐，今天来找我，有何贵干？” “我问你，星月湾的营销预算是不是又增加了？” “怎么？有问题？” “我看过预算，原来星月湾规划的营销费用就比其他项目高出了30%左右，现在还要增加，我倒想知道你有没有能力驾驭这么大一笔资金。” “这恐怕和肖小姐无关。” “就是因为你的预算增加，财务部把今年剩余的预算都拨给了星月湾，我的策划方案被否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肖小姐，战略部如何评估项目的可执行性不是我能左右的。我爱莫能助。” “明明就是你……” 一阵敲门声掐断了肖蔚然的叫嚣，淼淼怯生生地打开门，立马躲到了张旭身后。 “肖小姐，凌小姐，总裁请两位过去一下！”张旭平坦开口道。 这个淼淼，还知道去搬救兵！凌云对小丫头真要刮目相看了。 “来得正好，走，去逸城哥那里说说清楚！”肖蔚然款款走出去，有意提高了音量，吸引了几个眼尖的员工察觉在总裁办即将上演一场焦灼的撕逼实况。 “逸城哥，我本来不想来打扰你的，可陈浩把我负责的美食城的年度企划全否了，他说这个案子的预算超了，如果企划部今年有富余的预算才能重新考虑。这是我耗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做的，我花了心思的，逸城哥你能不能帮我争取争取……现在财务部拿不出钱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借着星月湾的项目把营销费用都要走了吗？！” 沈逸城半靠在办公桌上，背对着其他人翻阅着手里的文件，过了半晌才悠悠地开了尊口：“说完了？” 她见沈逸城爱答不理的样子往他身边近一步，继续嗔怪道：“逸城哥，她仗着你宠她，都无法无天了！难道所有的资源都要围着她转吗？” “那又怎样？”他换了个姿势，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文件，“你的项目等级序列是c，而星河湾的是a+，整个集团的资源都应该向她倾斜。就算真的有富余，挪给c级序列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这么简单的逻辑问题，下次再拿来扯，会让我怀疑你的智商是不是够待在恒泰。” 千头万绪在他口中仿佛都能整理成秩序井然的逻辑问题，丝毫不显凌乱。 “好，好！如果真是这样，这么大的项目怎么能放心交给她做？！我可是听说了，她背景复杂，还做过别人的情.妇。逸城哥在这个女人身上一掷千金，如果有一天发现她根本对你动机不纯，到时后悔都来不及！”肖蔚然上前，抽走了他手中文件摔在桌上。 凌云心头微震。 动机不纯，说得一点不差，凌云接“星月湾”的项目、运作“弼诚”再尽心尽力，说到底都是韩修远一句话。她母亲高昂的医疗费还靠韩修远支付，四年的恩情不得不报。一旦两个利益之间相互冲突，她也只能见机行事，量力而为了。 她胸口一阵窒闷，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总裁，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给我站住！”肖蔚然乘胜追击，呵斥道：“你这不会是心虚吧！” 凌云脚步并不停歇，径直上前。一打开门，几个佯装办事的吃瓜群众，顿时让情况更为难堪。倒更称了肖蔚然的心意。 凌云僵持在原地，骤然厉声道：“让开！” “急什么，让你过来，该做的事都还没做。”身后传来低沉悠扬的声音。 沈逸城站直了身子，绕开肖蔚然，长腿迈开步子向凌云走去。到了跟前，稍一屈身，轻而易举将女人双腿一并捆到怀里举起来，抱了回去。 “沈逸城你疯了！”她细细惊呼一声。 沈逸城堪比职业男模的身高将她一举，顿时高得她一阵晕眩。她本能的紧闭双眼，身体蜷缩起来依偎着男人，双手死死揪住男人的肩头。 男人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哼笑一声，当众将她放在他偌大的办公桌上。 “肖蔚然，如果你一定要找个人来反对，我觉得让你母亲在股东大会上提出会更合适。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他说着，修长的手指在凌云背后拨弄她的长发，姿势极其暧昧，“至于我的女人，我就是要宠她，想看的尽可以留下来看个够。” 他像是预备好了女人的反抗，邪邪看了她一眼，薄唇就压了下来。一双大手硬是将女人双手挂回自己肩膀。 仿佛触碰到的不仅是她的唇，更深深探入她心底尘封已久的柔软禁地。 原本只打算做个样子，让肖蔚然识相。不想，她的唇，让他不愿轻易罢休…… “肖小姐，您还要看多久啊？”林淼淼冷不丁地凑近眼睛发直的肖蔚然，戏弄她一句。 肖蔚然第一次见识沈逸城宠女人的样子，如此风流，这般翩翩。而这女人虽未主动，却是不躲不让，与沈逸城已颇有些调风弄月的默契。 她不由红了脸，又妒又恨。回过神来，刚要收拾那个嘴碎的小丫头，却已溜得不知所踪。 “沈逸城，你放开我！” “不放，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自欺欺人！” “你以为没有我给你撑腰，‘恒泰’会有人买你的账吗？！” 他的眼眸里还残留着一丝情欲，脸上似乎生气竟更像委屈，十指深深地陷进凌云的胳膊，疼得凌云满眼怨恨。 他看到女人红了眼眶，终究松开了她。 “我回来之前，你不许离开这里。”他脸上的流露已全然敛迹。 “为什么？”凌云惊愕道。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能见人吗？”他眼神恢复淡漠，嘴角噙着薄笑，拽下衣架上的西装，疾步如风，“按照会议部署，把日程安排做出来。我回来要看。” “你等等！”她追上去。 啪嗒—— 男人头也不回，把门带上。 她上前抓住手柄，怎么摇动都打不开。 他居然落了锁。 想到他走之前戏谑的眼神，凌云用手指触了一下自己热辣辣的双唇似乎明白了——他是不想与别人分享她现在的模样？ 第16章 对峙4 “沈逸城，你混蛋！混蛋！”凌云小小吼了两句，单腿跪在沈逸城的皮质大转椅上蹬了几下，心里狠狠把男人咒了一百遍。 殊不知这时，沈逸城正坐在行驶的车里，饶有兴趣地用手机观看办公室的实时监控。 反正是沈逸城自己把她锁在办公室的，她堂而皇之，就坐在他的大转椅上做他要求的日程表。 几个小时的辛苦。她又反反复复确认了三遍，依然不见男人回来。仗着四下无人，她开始参观这个偌大的办公室。 自从上次面对“弼诚”的五十人阵仗吃了瘪，凌云就急于提升自己的管理能力。可韩修远根本没这个耐心教她。难道到老，她都只能在“外貌协会”毫无尊严地待下去？ 而沈逸城的办公室，恰好就是个天然的书库。 她欣然站在书柜边上，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 “想看什么类型的书？”沈逸城悄然推门进来。 “没有！就随便看看！”凌云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看着他，背在身后的书一失手掉在地上。 男人扫了一眼封面，是全球企业管理的经典著作《基业常青》。 他淡然走过来捡起书，掠去浮灰轻轻合上，薄唇间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眼光不错，‘企业永续经营的准则’。” “这些书你都看过？”凌云一脸惊叹。 写在书最后的话，他竟然脱口而出。 他倨傲地瞟了她一眼，把书放回书架上，“你以为书是买了填书架的吗？” “能不能借我看看？”她眼里满满热忱，语气却小心翼翼。 “明早上班的点准时过来。”他说着关上了书柜的门。 比起安置凌云的“托管办”，沈逸城发现把她留在“总裁办”似乎更合乎自己的心意。 “一定要来你这里才能看书？” “你不是乐意坐我的办公桌吗？那以后就坐那儿看。” “谁乐意坐了！” “我这里的书不外借，要看就在我这里看。” “不借算了，我自己去买！” 沈逸城眼眸悠悠地迎上她略带失落又隐隐透着求知欲的目光，瞬间了然于心，便开口道： “《基业常青》是经典，但对你现阶段帮助不大。你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完成领导力的进阶。” 他顿了片刻，见一番话果然吸引了女人的注意，便解开西装扣子，坐上他宽大的黑色转椅，不紧不慢地接着分析： “你之前只管理过8-10人的团队，现在‘弼诚’的规模在50人以上，管理上所需的核心技能有了明显的不同，超越了工作本身的范畴。简单地说，依照拉姆·查兰领导力模型的六个阶段，你目前只完成了第一阶段，但实际工作中已面临第三阶段的挑战。” 又是一席条理清晰的阐述。低沉而流利。 但这些对凌云完全是一片陌生的领域，即使mba的课堂上也没有给她答案。 “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需要通过学习去自我完善。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整个公司的运营能力就永远只停留在你个人的智商水平。” 她诚恳求教，他毒舌相报。 “你既然认定我智商不够，当初又何必要签那份合同？！” “那是我的事。我就愿意看你着急、看你求我，不行吗？” 她越是急切，他越是玩味。 “你简直变态！拿着这么大的项目找乐子，要是在古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沈逸城平日里正经八百，竟用几千万的项目合约在寻她开心，简直让她气急败坏。 “说得好！我要是昏君，你就是宠冠六宫的妖后。” 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一丝小得意。他发现她单纯地一心想着公事时，戏弄她是这么有趣。 “你的日程安排有问题，如果每个项目都这么做，恒泰恐怕要倒闭了。” 他点开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寥寥几眼便看完了凌云几小时做的日程表。 “怎么了？我安排得很仔细，没有漏掉任何环节啊……”凌云急急地凑到他跟前，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发愁。 他好久没机会这么细细地看她。微微上翘的眼梢，连着长长的睫毛仿佛能勾到他心里。柔软的长发顺着偏矮的一边肩头泻下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他凑上去，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嘴角。没有任何所求，仿佛只是纯粹的喜欢她。 “先吃晚饭。”他预见到她会逃，提前抓住了她的手腕，眼中笑意清浅，“乖乖在我这儿吃饭，我就教你。” 凌云不与他辩驳，低了头竭力想挣开他的手。中断对视，屏绝驯服。生怕心中有一丝一毫的荡漾就这么流露出来，被他捕捉。 他不轻易放开。另一只大手握住她精致小巧的脸颊，手指揉搓着她方才恢复过来的嘴唇。娇艳欲滴，仿佛能掐出水来。 “别自讨苦吃，你知道下场。”他凑得极近，眼里一阵戏谑。 三声有序的敲门声，张旭并不进来，“总裁，兰姐送餐来了。” “进来。” 沈逸城看着凌云，露出一抹惬意，随即拉着女人的手起身道，“兰姐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兰姐还是那身干净整洁的白布衣，提着餐盒，缓缓走来。见了凌云和蔼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少爷要跟凌小姐一起用餐我就一定要自己送来。” 凌云急急地找机会挣开男人的手。 “兰姐都猜到了？”沈逸城亲切地问了一声，帮兰姐打开餐盒的盖子。 “少爷真当我老糊涂了？您一说要两人的份，我就知道，一准是凌小姐。”兰姐说着，轻轻推开他不沾阳春水的手，把油爆虾头一份端出来，摆到凌云面前，“凌小姐，这虾在路上焖得时间长，就不比在家里吃得脆了。下次还是回家里吃。” “嗯，谢谢兰姐！”凌云一想起第一次在沈逸城公寓过夜的情景，羞得无处可躲，一双筷子拿在手里磨了又磨。 …… 第二天，凌云依照约定，一早出现在沈逸城的办公室门口。 沈逸城正在办公室另一角的沙发座上与几个高管谈事，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眸划过一丝清浅的笑意，仿佛料定了她会来。 她走进去，面对众人略显尴尬，正踌躇间，沙发那头猛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就坐我的办公桌。” 毕竟“寄人篱下”，她不好违抗，只好勉强就范。 总裁办各路人马进进出出，来者无一例外对凌云报以诧异的目光，凌云一概忽略，只顾看书。沈逸城不避讳也不解释。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天功夫就搞得恒泰人尽皆知。 每天与沈逸城分享兰姐做的餐食，凌云都纳闷，每天的煲汤都是温补养身，简直是给坐月子的产妇吃的。一段时间下来竟是让她脸上有了血色，身材也丰满了不少。 盛夏的午后，总裁办的落地窗前骄阳似火，让人昏昏欲睡。 沈逸城坐在沙发上正与人事总监rita说话。凌云趁男人不注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逆光里的男人是一道黑影，熟悉的轮廓，吐出陌生的语调： “过去三个月几个业务部门的中高层都频繁换人，给我一个解释。” “总裁，业务部门几次内部调岗都是vp直接决定的，我们也不好说什么……”rita面对沈逸城侧坐着，面露难色。 “哪个vp？调岗原因调查过吗？如果你觉得自己职级不够反驳vp，那么至少应该及时汇报，不然你对我有何价值可言？”沈逸城冷厉道。 “总裁，这里面确实有些原因……”rita欲言又止，眼睛瞥向“总裁宝座”上的凌云，便不支声了。 “直说！” “是刚刚离职的韩修远韩副总。” “我去下茶水间。”凌云识趣地接了话。 “等等，”男人叫住她，“不许喝凉的。”他一改之前的严厉，眼神温柔了几分。她小产到现在不满一个月，他认真地记得医生嘱咐的每一句话，每天的餐食都不怠慢，怎会容许她随意。 “知道了。”她脸红到了后耳根，连头都没回，迅速地逃离了。 第17章 对峙5 “凌云姐！” 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 凌云一转头，一个个子娇小的女人躲在走廊尽头，猫着身子看她。 “莎莎？”凌云迟疑了一下，见莎莎就待在角落里并不靠近，一猜便知是怕离总裁办太近说话不方便。 “莎莎，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企划部还顺利吧？”她向莎莎走去。好久没见过昔日一起奋战的同事，有些感慨。 “凌云姐，你快回去看看吧，人心惶惶，大家都感觉待不下去了……” “怎么会？”凌云惊诧。 莎莎四下看了看，轻声道：“我们下去说。” 回到32楼，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只是她靠窗独立转角办公桌上名牌被换掉了，赫然写着：企划总监 陈浩。 索性陈浩不在座位上，两人直接走进了茶水间，方便说话。 “莎莎，你说待不下去了是怎么回事？”凌云关切地询问道。 “凌云姐，你走后，韩总来了一轮轮岗，趁机把他的人都调到关键岗位上去了。现在听说总裁对人事调动很不满意，韩总又这么突然离职了，大家都在担心，不知道哪天会被总裁给劝退了……” 莎莎抱着杯子一脸担忧，“你说韩总是为什么走的？是不是高层争权？我也算是跟过韩副总做事的，会不会也被总裁清理门户了？你跟总裁走得近，能不能帮帮我？” 凌云心里一紧，韩修远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但沈逸城会怎样她心里没底。但还是柔声安慰道：“不会的，总裁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就连她自己也算是韩修远的人，沈逸城又会怎样处置…… “哟，这不是凌云吗！” 来者不善，凌云并未搭腔。 女人皮肤润泽饱满，五官立体，披着一头乌黑的直发，深v领上衣加一条及膝包臀裙裹出丰盈性感的身材。 她是招商部的副总监lisa，传说只要她出马，没有搞不定的男客户。不过就是这么个狠角儿，这么多年一直爱慕韩修远，凌云自然成了她心目中的头号“假想敌”。 “莎莎，我劝你省点力气，求她也没用，她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主，修远真是瞎了眼，培养你这么些年，新总裁一来你就一脚蹬了他，爬到总裁身边献媚。真是够了！” “别胡说！凌云姐不是这样的人！” “哈！”女人猖獗地轻笑一声，“凌云，你敢说修远离职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凌云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眼下的情况虽难易澄清，但也不能听凭他人践踏，只能狠狠地给怼回去。 “辞呈是他自己递的，你修远修远叫得这么亲，怎么会不知道缘由？！” “你就在这儿尽情嚣张，过两天修远的人都走光了，我看这儿位子得空一半！你到时想坐谁的位子随便挑！也就是在枕边给总裁吹吹风的事儿！” lisa说着，端起咖啡泼辣地一甩肩上的长发，未曾想微一侧脸竟见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躯，像一座黑压压的山峰屹立在茶水间的出入口。 她表情瞬间凝滞，失声道：“总裁！” “看来32楼的茶水很特别，喝了能让人扯破脸皮说实话。” 沈逸城脸上并不显颜色，缓缓走进茶水间，在高脚凳上清雅落座。 跟在他身后的hrd rita已是正襟危立。 “总裁，修远总和大家共事多年，他走了我就是觉得挺可惜的，我也只是随便扯扯闲篇，您千万不要当真！我没有别的意思！” lisa无论如何没想到总裁会出现在32楼的茶水间，也自知这次跟斗栽大了，泼辣的劲儿消减了九成，只有赶紧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才是明智之举。 沈逸城脸上浅淡依旧，并不发话。 凌云在一旁看着，也被逼得心里凉凉。沈逸城其实没有半分威严显露，但就是他那一脸浅淡，曾经共事的时候觉得是潇洒、是清流，而今却是让人感到无所适从，深不可测。 lisa就这么被晾了一会儿，晾得她底气全无。最后只得抛下了仅剩的一点卖弄，肃穆庄敬道：“总裁！今天是我言论不当，请您相信，我以后不敢在公司造次了！” 在场的人都大气不敢出，准备迎接总裁训话。 不想沈逸城闻言竟微微点头似接纳，不急不缓道：“你刚才言论确实不当。hr是rita的领域，以后不要再用你的无知冒犯她的专长。我需要你们每个人都在自己所处的领域有所建树，就省去了我二次评估的麻烦。” lisa呆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惊讶老板并没有给予任何惩罚，抬头去确认老板的神色。 不但她惊了，在场另外三个女人也是安耐不住讶异和欣慰。沈逸城这一番话，表面批评lisa，实则告诉32楼所有人，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要再为韩修远的人事变动自扰。 凌云看了一眼男人身后的rita，此时正默默想老板投出感激的目光。寥寥几句非官方的“闲谈”，很可能替rita避免了一场浩大的人事危机。 沈逸城并不介意lisa这一刻眼里由惊讶转变成的崇拜、仰慕。他大脑已倒转回之前那个梗上，“和爱侣在枕边可以说很多有趣的事，谈人事，太无趣了。” 说着，男人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个女人，目光清浅地给了凌云一个眼色，“走了。” 凌云脸上微烫，看了一眼莎莎，便低头跟在男人身后走出了茶水间。32楼办公区人多眼杂，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念56楼的好，只祈祷赶紧回去。 谁知他又开了尊口：“以后要喝什么，直接叫张旭去准备就好了。” 这下好了，明天整个32楼都会知道，总裁亲自授意那个叫凌云的女人可以使唤自己的特助，后天这个言论又会蔓延到整栋大厦…… 凌云艰难地叹了口气。 横穿办公区，凌云特地留意了下，名牌确实换了不少，盘点一下目前总监级别的中层，竟有七成是印象里跟韩修远来往密切的人。难怪会引起沈逸城的关注。 韩修远对沈逸城布下的简直是天罗地网，绝非用凌云换托管协议这么单单一条线。就算当时沈逸城真的没有为了凌云签下合约，星月湾在恒泰内部统筹，主要业务部门也都是韩修远的人，韩修远想要什么商业情报都易如反掌。 “沈逸城，你什么时候发现韩修远在公司里安插他的人的？”她忍不住去问他，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有些担心了。 “又不是什么隐秘的行动，做得这么堂而皇之，还用得着发现？”沈逸城回到总裁办就在笔记本电脑上继续查阅数据报表，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其实他们业务能力都很强，但是和韩修远走得近也是事实……”凌云立场左右摇摆，一边又记挂32楼的昔日同僚，一边莫名为沈逸城担心。 他轻飘飘地答：“不是有你吗？把星月湾交给你，他们就拿不到一手资料，拿不到自然不会外泄，就不存在失业的风险。” “那以后呢？你能保证他们以后不泄露其他资料？”凌云追问。 他抬起头，眸色锐利清亮，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倨傲，“星月湾顺利开业，这场仗就打赢了。没有人会为失利的一方继续卖命。” “你就这么自信能赢过他……” 其实她心里真正想问：“我会把星月湾的所有机密都给韩修远，你又当如何……” 岂料他眼眸愈加璀璨，信誓旦旦道：“我的女人和我一起并肩作战，如果还不能赢，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谁是你的女人？！”她心弦一颤，竟然甜美的焦躁起来。 他忽然有些得意，嗓音低沉，轻快愉悦得像哼歌：“你去公司上上下下问一问，谁敢说你不是？” 凌云心里焦灼更甚。拜沈逸城所赐，短短几天内，两人的八卦在公司里都传遍了，她无端成为了全公司女人的情敌，还要故作镇定，静心在男人办公室里一边学一边做事。 总裁办里的诉求、扯皮林林总总，沈逸城杀伐决断从不含糊。好不容易有了空档，他仍有精力顾及凌云，教她做项目框架、教她如何给员工分配工作、量化指标。 他虽严厉但教得货真价实，远胜于她在mba课堂上学的那些花里胡哨。一段时间下来，凌云面对“弼诚”的团队和各种事务逐渐不再窘迫了。 第18章 对峙6 这天，沈逸城出席一个重要的会晤，凌云便抓住机会偷偷往“弼诚”赴约去了。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办公室里独独只有肖乾在那里。 “怎么是你？” “韩修远被沈大总裁打成那样，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门了。凌小姐，我女人可是你公司的出资人，我来跟韩修远来是一样的。” 肖乾看凌云的眼神仿佛是能透过身上的衣着，他不怀好意地勾着嘴角，甚至让凌云感到衣不附体，很不舒服。 “东西呢？” “这是企划案，今天已经在恒泰通过了，下周会出整体预算。接下来‘弼诚’就要按这套方案来执行托管。”凌云将u盘扔到肖乾面前。 “凌小姐神速！怪不得韩兄这么倚重你。” “其实就算我不给你这份企划案，这份文稿也会拆分成几个板块，根据执行要求下发给‘弼诚’，你们这么急着拿到全稿，到底要干什么？” “凌小姐心急了？”他伸手去挑弄凌云落在胸口的长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以后慢慢你会了解的。” “你放尊重点！”凌云敏捷地退了一步。 “别跟我这儿装，韩修远养着你本来就是送人的，既然已经送了沈逸城，多送我一个，不也是一样？！”肖乾豁开嘴脸。 凌云后背倏地惊出一层冷汗。她心头隐隐冒出一些可能的猜测，但又不甚清晰。眼前这个恶魔还在步步逼近，让她一时无暇深究。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以为我会信你？！” “你还真是被韩修远收得服服帖帖的！再告诉你个秘密，知道韩修远为什么把你接回家吗？” 肖乾全然撕破脸面，生生地去抓凌云的手，“因为沈逸城那会儿一直在找你！你又怀了沈家的孩子，身价一下就上去了！你说说，你究竟给沈逸城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么稀罕你？也让小爷我见识见识！” 他说着猛地一下把凌云扑倒在办公桌上。 “救命——” 凌云大声呼救，后背被撞得疼痛难忍，脑子一片空白，奋力挣扎起来，但任凭她怎么反抗都毫无用处，男人就像一块磐石压在她身上根本无法挪开。 “乖一点，你知道，叫破嗓子都没有人听得见的！”肖乾的眼睛露出狰狞，狠狠扯开她领口的扣子，对准裸露的一寸皮肤就要亲下去。 呯——呯—— 接连两声巨响。 办公室紧闭的自动玻璃门爆裂开来，一霎那全然碎成颗粒，掉落在地上。 刺耳的警报声随即响了起来。 肖乾猛地一滞转头向外看去，下意识地，身子就微微抬起了一些。 凌云看准时机使出全力抬起腿，狠狠地朝他裆部蹬了一脚。 只听他一声闷哼，咬着牙后退了两步，曲下身子，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就趁着这个空隙，凌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刚跨过一地的碎玻璃，就跟一个高大的人影撞了满怀，撞得她往后踉跄了几步，身子僵在了原地。 “凌云！” 这一声才把吓懵的凌云叫醒，抬头一看，撞上的正是沈逸城。 “不是让你好好在恒泰待着吗？！”他扔下手里的灭火器，几乎失控地吼起来。 他之前就料准了‘弼诚’这个公司肯定要作妖，才强硬地命令她留在恒泰，最后还是出了岔子。 “沈逸城！对不起——”凌云哑着嗓子没头没脑吐出一句。她眼里惊恐未褪，脸色一阵阵地发白，全身紧绷着不停地打颤。 男人深锁眉眼，猛地将她箍在怀里：“没事了！” 他箍得太紧，简直要把凌云全身都压碎了和自己的身体揉在一起他才罢休。 他的体温逐渐让她复苏了知觉，她狠狠地抽搐起来，放声大哭。 …… “总裁，保镖说凌小姐进了‘弼诚’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当时没太注意，所以，发现得稍晚了一点。” “让他们自己去领罚！她去‘弼诚’都干了什么？” “她给了肖乾一个u盘，估计是星月湾的企划案。不过后来肖乾不知道跟凌小姐说了什么，凌小姐情绪很激动。” “知道了，继续盯着她。” “是！总裁，肖乾怎么处理？” “让他吃点苦头。” “是，总裁！” 沈逸城挂了电话，端了汤向卧室走去。凌云人是跟他回了公寓，可回来后仍是惊魂未定，茶米不进。 “张嘴。”他神色端着刚煲好的汤，舀起一勺吹了好一会儿，向女人嘴边伸过去。 “沈逸城，”凌云无心顾及他端的汤，冷冷地喊了一声，一反常态的平静，“你认真回答我，那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的人真的是你吗？” “是我。” “为什么要离开？” “那天凌晨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先走。具体的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沈逸城恪守父亲病危的秘密，这是他的底线。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们的孩子？！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一点消息也没有？！”她想起失去的孩子，终究按耐不住心里的怨恨。 “我告诉过你，我一直在找你。可你根本不相信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逸城一直不解女人为什么排斥他的爱，终于等到女人肯面对心结的这一刻。 她失神道：“这几个月来我每天都做同一个噩梦，梦里的迷宫花园又黑又长永远都走不出去……但其实走不出去更好，因为我根本不敢醒来，醒来会是一个更真实的噩梦！没人能告诉我，那一晚我到底和谁在一起，我醒来为什么看到另一个男人在身边……”她朝着男人声嘶力竭地吼，疯了似的一拳一拳砸向男人的胸口。 沈逸城锁紧眉头，由着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凌云说的“他”就是韩修远，她根本不愿意再提起他的名字。凌云的话一字一句剜了他的心，他这是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女人会接受韩修远的“包/养”，对他言听计从。 她终于平静下来，眼帘紧紧闭下时，两行清泪划过脸颊，“那天早晨我醒来看到他站在房间里，我整个心都死了，我想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你了，就这么死心塌地跟他过一辈子……” 他忍不住伸手去抱她，在她耳边念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她的颈窝，化成亲吻一寸一寸拭去她流下的泪水。 第19章 一如往昔1 一切疑云消散，沈逸城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凌云再回韩修远给她置办的公寓去了，自然也不答应凌云另租房子的提议，就把她安置在辉盛庭，和自己一起住。 凌云也不再抵触沈逸城，也许是真的被肖乾吓惨了，默默顺从了男人的保护。只是每当沈逸城问起凌云的家人，凌云都轻描淡写地胡乱编造说家里亲戚少，只一个母亲住在苏北乡下。 休整一日后，凌云决定重振旗鼓，去继续星月湾的项目。 “淼淼，我把招商部分的执行方案发给你了，你转发给招商部对接人和部门老大，抄送总裁。这周我可能不进公司，我要去拜访商户，你愿意的话可以一起去。” “愿意愿意！凌云姐你在哪儿啊？我发了邮件就来找你。”淼淼一口答应了。 “我，我还没出门，”正说着，背后微热，一双手臂环住了她的身子，轻轻和她依偎在一起，凌云觉得自己坠入了温热绵软的陷阱，刚才奋斗的状态已然退却了一半，“我一会儿发定位给你。”她急急挂断了电话。 “沈逸城，你会不会挑时间？淼淼会听见的！”她没好气地转过身去，白了他一眼，恰如从前。 沈逸城一点都不生气，依然拥着她，泛着温柔的笑意，闪烁着眼眸一如既往地回应她。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她心里就这么一悸。 当她敞开心扉再次接纳沈逸城，他的每个眼神，每个笑容都甜美到妙不可言。 “你知道我有多想念每天被你吼、看你白眼的日子。有的时候会想，就这么一辈子跟你在企划部待下去。”他喃喃。目光繁复交错，依稀的倦意夹杂其中。 “看来你是从小到大被宠坏了，有人打你骂你你倒是稀罕了。”她手指轻轻点着他的额头，从鼻梁一路划下来，到鼻尖上，又轻轻一点，“早知道，我就给企划部报个信儿，整个部门的女人都凶你，岂不是要把你高兴坏了。” “不要，我就稀罕你一个。”他把那只俏皮的手抓回来，放在心窝上捂着。 —— 一天时间，凌云带着淼淼跑了几个奢侈品集团的总部，凭借之前在恒泰时与品牌建立的良好关系，很快与品牌沟通清楚了意图，基于这样一个地标性cbd，以及之前与恒泰良好的合作关系，品牌大多都表示有充分的意向进驻星月湾。 “凌云姐，你太厉害了，这么多大品牌，我们全都收入星月湾，整个商场一半的铺位就有着落了！”淼淼边说边大口吃着沙拉，眼睛不时去关照一下边上那块诱人的蛋糕。 两个女人一起晚餐的终极主题一定逃不过减肥，但如果最后没有甜点压轴，这一天都会感觉自己没有圆满。 “他们愿意来，不代表我一定愿意接受。”凌云抿着叉子，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我主动出击是因为我重视他们，而不是让星月湾掉价。如果不能按今天沟通的，拿出与众不同的店铺设计方案，我绝对不会放行。星月湾的300席商铺，每一席都是宝贵的，宁缺毋滥。” 她颇有深意地看着淼淼，言谈举止间竟有了几分沈逸城的样子。 “嗯，我明白了，凌云姐！” “明天要拜访快消、互动娱乐类的商户，你要做好准备，这些人虽不像做奢侈品的那么讲逼格谈腔调，但一个个都是猴精猴精的，不会比今天的好伺候。” “好，那我现在就做准备！”淼淼扶了下滴流圆的眼镜，咽了咽口水，一幅如临大敌的架势。 “不急于这几分钟，先吃饱了再说。”凌云笑道。 餐后凌云带着淼淼准备第二天的材料，直到商场关门才从餐厅里出来。 滴滴滴——滴滴滴—— 凌云掏出手机，一下子收紧了心情。 “喂！” 她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韩修远，但一时之间却俨然觉得是从不相识的人，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云，是我。沈逸城没在你身边吧？” “不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有些事肖乾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想求证的话，我可以给你明确的答案。” 凌云停下脚步，杵在路灯下。她很清楚韩修远指的是什么，只是每每触及到这个噩梦，就像揭开了一块她从没愈合的伤疤，需要她有莫大的勇气。 “那天早晨，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出现？” “就想知道这个？” “回答我！” “这一点都不难，沈逸城走了之后，我让酒店保洁打开了你的门。其实你的记忆没有问题，你那天晚上确实是和沈逸城在一起，所以你怀的就是他的孩子。” “你一直都在骗我……为什么？”那些尘封已久的事实凌云在沈逸城那里已经得到了证实，但韩修远心思深不见底，让凌云疑惑。 “如果不是因为可以跟我奉子成婚，你是不会死心塌地听我的话的。”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好好做星月湾的项目，你是我身边最好的女孩，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你费了那么大劲就是为了星月湾的收益？还把自己副总裁的头衔都搭进去了……别唬我了！” “本来我也不想这样。如果不是肖乾这个蠢货，我会继续哄着你，这样你至少会好受一点。至于我们想要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你母亲，我已经替你接走了。” “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接走她很容易。等到你功成身退的那天，我会把她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你。” 凌云懵了，这些年来，除了凌云以外，母亲只认得韩修远，康复医院的医生护士也都熟识他，他要接走母亲真是易如反掌。这些天凌云自顾不暇，只是隔两三天打了电话跟母亲问安，谁知这竟成了最后的把柄，落在韩修远手里。 “你把我妈还给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听话！我求你！” “傻丫头，没这么严重，你母亲我还是替你养着，只是换了间更贵的医院。你暂时见不到母亲，就不会只记得跟沈公子卿卿我我，误了正事。” 电话果绝地挂断了。 茫茫夜色里，凌云仰望着近在咫尺的辉盛庭感觉依然温暖，但似乎已是缥缈虚无，遥不可及。 第20章 一如往昔2 一连几天，凌云回到公寓总把自己关进书房，没完没了的工作，刻意跟沈逸城少见面。所幸沈逸城的行程也很配合，排得满满当当的。 这天傍晚，沈逸城早早让凌云收拾东西跟自己回家，说要带凌云出去晚餐，还嫌她身上衣服太素，非要她回去换一身鲜艳的不可。凌云心里纳闷男人从不喜欢应酬，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挑来捡去，最后选中一件沈逸城给她买的橘色柔纱连衣裙。 贴合手臂的五分袖容不下臂膀下有一分多余的赘肉。领口滚边服帖顺滑，从背后倾斜而下，恰到好处地裸露出女人线条优美的后颈。以一竖排长而密的小包扣结尾，延伸到腰部。薄如蝉翼的一层层裙摆，晶莹剔透，随风摇曳生姿。 凌云一直觉得丝棉太精贵，自己做事起来风风火火容易扯坏，从来不舍得穿。可沈逸城说唯独这件最合适，她也没有细问缘由，顺了男人的意，就打扮好跟着他出了门。 入夜，车行驶到市中心的老城区，车水马龙中蜿蜒穿梭，最后在两道黑色的铁门前停了下来，穿着得体的侍者出来跟程叔交流了几句，便回到了门内。 大门豁然打开，两排茂盛的行道树中间，一座大理石喷泉向外喷水，形成了一圈圆形的低矮的水柱。正后方一栋精致又颇具年代感的罗马式小洋楼渐渐浮现在眼前。 这里宽阔幽静，与门外市井的庸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凌云还是第一次知道老街上这些幽深的大门后面竟然是这般别有洞天。 “你不是最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吗？”凌云好奇道。 沈逸城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应声。 一段时间的相处，凌云对沈逸城的习惯已颇为了解。他唯独“嗜车”这一样，在凌云看来简直是挥霍无度的资本家行径。其余方面讲求极简，几乎与清教徒无异。就拿餐食说，刨去必要的应酬，一日三顿都是英姐一手炮制的清淡口味，再无其他。 车子在拱形门廊里停了下来，侍者打开车门，将两人迎上了三楼的露台。 “沈先生，按您的意思，这里今天没有安排别的客人用餐。餐点什么时候上您随时吩咐！” “嗯。” 服务生礼貌地点头，退到角落。 弧形的露台上清净闲适，可以听着铁门外今世的熙攘，俯瞰整个小洋楼旧时的沧桑。老上海一看便知，这样的古董建筑只能是出自解放前洋人亲自督造，称得上是租界里躲避战乱的一方乐土。时至今日，精心修缮，沦为达官显贵饮酒作乐之地，不禁令人唏嘘。 “这儿怎么样？喜欢吗？”男人轻声问道，伸手拂去她脸上的一丝乱发。 “很美，像许文强和冯程程会来的地方。” 凌云伏在围栏上遐想着上个世纪虚构的缠绵悱恻。 她身上的薄纱裙随风飘逸，像一团律动的火焰，衬得她皮肤如雪一般白皙无暇，叫人心动。 “你穿这件真好看，跟我妈当年一样漂亮。”他深情款款地说。 将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的母亲相提并论，大概是一个男人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她心里淌出一缕甘甜的清泉，托着腮，侧脸微笑，“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想到带我来这儿？” “有些重要的事，需要换一个场合说会比较合适。”他注视着女人，眼眸中华光流转，挺拔的鼻梁下薄唇轻抿。清俊如画。 “嗯？” 他顿了顿，脸上肃穆了几分，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这么久了都没有送你一件像样的东西，想来这个应该最合适。” 他说着，从上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布的袋子，慢慢拉开，从里面拿出一枚闪得人眼晕的戒指。 那是一枚祖母绿宝石戒指，成色一流，方形切割，足足10克拉，周围用24颗钻石点缀，十分典雅别致。 “沈逸城，你这是做什么？我不需要这些！” 凌云这几年在商务场合中也算修炼得驾轻就熟，但内心始终被无法摆脱的强大宿命牵制。光彩夺目的珠宝并不能激起她半点的兴奋愉悦，反而让她感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岌岌收缩。 男人微叹，轻挑着眉悠悠道：“这么快就要拒绝我？你在害怕什么？” 凌云倏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收起惶恐不安，平静道：“沈逸城，我知道你花得起这个钱，可是我真的不需要你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 男人还是盯着她，脸上回暖了几分，狭长的眼眸里骤然闪过了然的神色，“这东西花钱买不来，是我妈留给我的旧物件。当年我父亲送给她做为定情信物，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我把这个交给我心爱的女人。” 他淡淡地说着牵起女人的左手，把宝石戒指嵌到她的中指上。 “你戴上它，就是我沈逸城的女人。” 他说得凌云有些懵。这次是真的懵了。 “不，不，沈逸城，这太贵重了，我不配……”她开始不知所云。 内心背负的阴暗沉重开始恣意蔓延。如若有一天沈逸城知道自己是如此不堪，亦会是怎样…… “你听好，我只说一次。”他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逼她与自己对视，“沈太太的名份我还给不了你，我只能尽量让你不那么委屈。” 凌云怔怔地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她几乎要将韩修远逼迫她泄露商业机密的事和盘托出，但一想到她母亲，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最后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沈逸城，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你只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有些强硬，向她投去两道炙炙的视线。 凌云终于无法逃避他的炙热，流着泪柔声道： “愿意！我愿意！” 他听到她的应允，深情地吻住她的嘴唇。 她不愿再多想。 也许只有默默在他身边珍惜每一秒天赐的时光，当末日终将来临时才能毅然赴死……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937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937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