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个福气包》 第一章 远道而来的下马威 江上的风欢呼着划过两岸,像一道甩鞭般完美的弧形,芦草顿时沙沙作响。洁白柔软的芦花争先恐后地飞舞着,拂去夏花绚烂,也给这时节增添了一分愁绪。 一支船队平稳地行驶在微波粼粼的江面上。位居中间的是一艘三桅杆船,船上插着一面旗帜,张扬地飘舞着一个“福”字。 这支船队是京都福家派来的,来的是福睿哲的堂兄,并他家的四个孩子,要把任期刚满的福睿哲一家从扬州接回去。 其实准确的来说,他们是来扬州游玩一番,顺便接福睿哲一家回去的。只不过明面上找了个好说辞,大家都心照不宣。 此时,福睿哲一家人正在忙碌地整理东西,拜别亲友,为离开待了六年的扬州府邸做准备。 除了这些,还要预备晚上的宴席。一时间,府上的人忙的脚底生风,恨不得多长两只手。 除了四小姐福满满。 八岁的她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正和大丫鬟香蜜讨论午膳的甜点吃桂花糖糕,还是吃桂花汤圆。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踮着小脚,风风火火赶来的,是永远都匆匆忙忙的宋嬷嬷。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发制人了。 宋嬷嬷不仅是福满满的奶娘,还是府里最爱操心,最急性子的一个。 “小祖宗,还不收拾收拾自己呢?”宋嬷嬷嘴里嫌弃着,手里却已经开始为福满满找衣衫首饰了。 看着宋嬷嬷翻出来的大红刻金丝的衣衫,金丝八宝镶红玉手钏,还有一套烫金红宝头面,福满满的眼皮跳了跳。 “嬷嬷,嬷嬷,我已经给四小姐收拾过了,您看她头上的钗环,红宝蝴蝶的,配衣服正好。”香蜜连忙按住宋嬷嬷的手,示意她仔细看福满满。 福满满舒了一口气,还好有伶俐的香蜜在身边帮忙拦着,不然她就成了金光闪闪的暴发户了。 宋嬷嬷年纪不大,三十多而已,却有老花眼的毛病。听了香蜜的话,这才凑近福满满细看。 不同于江南女子的娇小,福满满身量高挑,比江南中的同龄小姐们要高出半个头。她本可以长成姐姐那样的英气美人,奈何贪吃,一张小脸还肉乎乎的,衬得她稚气未脱。 尤其是扎了花苞头,簪了一对红宝缠丝蝴蝶,像极了年画上抱着胖鲤鱼的小娃娃。虽说穿得素了些,但福满满长得娇憨可爱,打扮太艳了反而俗气,这样子恰好是最惹人喜爱的。 宋嬷嬷这才打消了念头。 “香蜜做得很好,就得这样给四小姐打扮,咱们可不能落了下乘。” 福满满不解地问道:“嬷嬷,什么落了下乘?还有呐,母亲总说让我们低调些,父亲的知州才能做得安稳,您今日怎么想着让我穿戴那些?” 福满满指着那些首饰,那都是在节日里,或者出席宴会穿戴的。平时这样打扮,未免太奢华了。 “四小姐不知道啊?今日来扬州接咱们回去的,是积英巷那边的大爷。”宋嬷嬷十分有理的样子。 福家早早的分了家,不过人丁不旺,只分了两支。一支是她的伯祖父,住在积英巷。几年前,伯祖父驾鹤西去了。宋嬷嬷所说的大爷,是堂伯福睿思。 另一支是她祖父,住在落英巷。只是福满满不明白为什么宋嬷嬷如临大敌,她这堂伯可是最好脾气的人了。 “嬷嬷,堂伯来接我们怎么了?” 宋嬷嬷回道:“积英巷的大爷把他们家的’春和景明’都带来了!那四位可不是好惹的,跟他们母亲学的个个眼高于顶,且是老祖宗是疼爱的一家子。我看他们就是成心来给咱们下马威的,咱们不把气势提上去,示了弱,回去还有好日子吗?” 宋嬷嬷口中的“春和景明”,是堂伯福睿思的孩子,还是两对双胞胎,十分罕见。两个女孩子是姐姐,分别叫福满春,福满和。两个男孩子叫福恭景,福恭明。 因着这两对双胞胎,堂伯一家子成了老祖宗最疼爱的一家子。 福满满只觉得好笑:“嬷嬷,您想岔了。堂伯是带我那几个堂兄堂姐来扬州游玩的,不存在什么下马威。” 宋嬷嬷“啧”了一声:“四小姐别不信,且看着吧。我打赌他们一照面,准会趾高气昂的数落咱们家。” 福满满听宋嬷嬷这么肯定,心里信了几分。她看向香蜜,香蜜无奈摊手。她是在扬州才跟着福满满的,对于京都福家的事情,不比福满满知道的多。 —— 过了晌午,小厮传话说堂伯他们快到码头了。福满满和母亲景瑜娘,三姐姐福满怡,坐了同一辆马车去迎接。 一同前去的,还有父亲福睿哲,大哥福恭宴,二哥福恭昌。五弟福恭旭染了风寒,还未大好,被拘在家里养病。 马夫赶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码头。下了车,发现码头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如今正是渔船收获的时候,大大小小的捕鱼船乌压压的一片。船舱里的鱼儿还在扑腾着,引得鸥鸟争鸣。 福满满一行人站成一排,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来往的人都要好奇的看一眼。 福恭宴穿了一身竹枝纹的长衫,尽显书生意气。福恭昌喜欢习武,穿的是一身墨色竹纹的劲装。福满怡也想跟着福恭昌的穿着,可惜也就是想想,被嬷嬷强行套了扬州时兴的月华裙。 “娘亲,如今有不少女孩子穿男装呢,刚才路过的小姐们好几个都穿着男装,那叫一个英姿飒爽。”福满怡对景瑜娘暗示道。 景瑜娘全当没听到,姿态优雅的轻抚垂挂在胸前的坠领,大红的六幅褶裙衬得她肤色雪白,五官晶莹。 福睿哲不乐意了,他道:“什么英姿飒爽,我看你不穿男装都英姿飒爽了。应该学学你阿娘,做个文静的大家闺秀。” 福满怡气得直跺脚,她长得像福睿哲,长眉入鬓,英气逼人,偏偏身材又高挑。上次穿了男装,别人还以为福知州家里有四个儿子。 景瑜娘愁的不行,生怕她嫁不出去。因为这,直接剥夺了她穿男装的权利。 福满满对穿着打扮的没兴趣,她还小呢!只盯着那些肥美的鱼儿,盘算着它们会变成什么菜。 鱼头豆腐汤鲜美,干烧鱼肉酱香浓郁,鱼丸细腻弹牙……若是有好的山葵,切一盘薄薄的鱼生,那那滋味,真是美哉! 福满怡气得转了一圈,看到了福满满快要流口水的样子,顿时把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了,指着福满满笑弯了腰。 她拍了拍福恭昌,示意他看,引得他哈哈大笑。 “满满,快擦擦口水。” 福满满伸手摸了摸嘴角,回过神来。她一跺脚:“二哥骗我,没有流口水。” 这下子,惹得福睿哲和福恭宴也大笑起来。 景瑜娘瞥了一眼,说道:“姑娘家家的,没一点礼数。我平时教导你们的全都忘了?” 见景瑜娘生气,大家连忙闭嘴。他们家最厉害的就是母亲大人了,说一不二。景瑜娘是景家的嫡女,又是京都里名门闺秀的榜样,最是克己复礼。 即使是责怪姐妹俩,景瑜娘的声音也是如和风细雨般轻柔。她有个特点,越是生气,对人越是和气。 福睿哲连忙打圆场,他道:“瑜娘,堂兄快到了,一会儿回去的马车安排好了吗?” 景瑜娘回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家还是按来的时候那样坐。堂兄他们乘后面那两辆马车。” “怎么不让满满和满怡与她们堂姐乘一辆马车,这样好亲近亲近。” 景瑜娘温声细语:“堂兄家的两个姑娘备受宠爱,想来在礼仪上也教导的很好。咱们家的姑娘什么样子,你也知道,别跟她们比着露了怯,还是我看着好。” “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福睿哲哭笑不得。 景瑜娘但笑不语,转身与身边的齐嬷嬷耳语了一番。齐嬷嬷听了,笑着看了福满满一眼,往一旁去了。 福满满愣愣的看着景瑜娘的一举一动,乖巧得有点傻乎乎的。 景瑜娘发觉她在看自己,笑容直达眼底:“满满怎么这样看着我?” 福满满小声念叨:“娘亲不是觉得我和姐姐不好吧?” 景瑜娘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福满满觉得喜悦从心里一直爬到嘴角,娘亲的手好温暖啊。 福满怡看到了,说道:“娘亲,我也还小呢,我也要您牵着。”怕景瑜娘反悔似的,迅速靠近,把手塞到景瑜娘手里。 景瑜娘哭笑不得,握住了她的手:“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景瑜娘又说道:“咱们可是要好好招待你们堂伯一家子的,礼数方面要做到万无一失。至于其他的,也没什么。 平时让你们学些东西,一个个的苦大仇深的。瞧着吧,等回了京都,有你们受的。发现了吗?这第一课,已经开始了。” 福满满听的云里雾里,她看向姐姐,福满怡也是摸不着头脑。 景瑜娘笑笑,问福睿哲:“堂兄他们怎么还没到?这江上也没有看到福家的船啊。” 福家祖上经营了一支船队,虽规模不大,却也有些小名气,福家的船队自然会显眼的打上标记的。可他们在这里吹了许久的风,没看到一星半点儿福家船队的踪迹。 福睿哲面色不大好,说道:“许是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他看向福满满他们,询问道:“风吹冷了没?要不然,瑜娘你带几个孩子先坐马车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也是一样的。” 景瑜娘摇头:“怎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着?” 景瑜娘说到“守着”二字的时候,声音重了些。福睿哲听了,脸色愈发不好。 福满满看向哥哥姐姐,大家都是面色不瑜。 福满满猜测,八成是宋嬷嬷所说的那个“下马威”了。看来娘亲所说的第一课,也是堂伯他们的下马威。怪不得娘亲只说在礼数上万无一失,还阻止了父亲让他们亲近。 如此看来,堂伯一家的态度大有问题,故意让小厮提早通知,让大家在码头吹风。守在这里,有点低人一等的意思,回去吧,又会被人说不尊重长者。 福满满暗戳戳的想着,说不定积英巷那边也是默许的,不然怎么这么嚣张? 回到京都福家,注定是没有扬州府过得松快了。 想了一圈,福满满又佩服起景瑜娘的料事如神。她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景瑜娘,满心满眼的崇拜。 景瑜娘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却转念一想,试试福满满明白几分。她问道:“满满,你看堂伯他们到现在还没来,我们怎么办呢?” 景瑜娘冷不丁的这样说,大家都看了过来。 福满满想了想:“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好多人在垂钓,我们也去钓鱼吧?看来堂伯还要好久才到,我们一边钓鱼一边等,回去了煮汤让他们尝尝。” 福恭宴点头:“是个好主意。” 福睿哲道:“好容易出来一趟,也不拘着钓鱼什么的,就在附近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吧。只一样,别走远了。” 福满满欢呼一声,不等景瑜娘批评,就拉着福满怡跑开了。宋嬷嬷和香蜜连忙跟上。 景瑜娘看着福满满的背影,对福睿哲说道:“满满也长大了,这孩子聪慧,弯弯绕绕的,竟也都明白。”说着说着,却有一点愁绪搁在里头。 福睿哲连忙揽住她:“瑜娘,你别太操心了。是我不好,连带着满满也要这样盘算着。你放心,堂兄这样对咱们家,我也不会任他揉扁搓圆。” 景瑜娘“嗯”了一声,微微靠着他。 站在附近的福恭昌在心里给母亲竖起了大拇指:父亲因为小时候的情谊,对积英巷那边感情颇深,殊不知在老祖宗的偏爱下,那边的人愈发的趾高气扬。 母亲不好说福家的好坏,怕父亲不喜,便旁敲侧击地让父亲认识到积英巷那边的态度,让父亲心里有数。 又拿满满做例子,下了一记猛药。咱们大人怎么样没事,你看,他们对孩子们也不好,咱们小女儿才多大?都得学着这些弯弯绕绕。 高,实在是高。 第二章 多谢两条鱼的救命之恩 福满满欢喜的看着渔船上活蹦乱跳的鱼群,已经能想象的到入口的美味了。 “四小姐,夫人方才已经吩咐我买了一筐鱼了。”齐嬷嬷说道,“您若是再买,就别买那么多了。” “好,齐嬷嬷,我知道了。”福满满心里美滋滋的。 福满怡羡慕的说道:“娘亲总是这样惯着你,可我想跟二哥学武,娘亲死活就是不答应。” 福满满笑嘻嘻的:“娘亲肯定不会答应啦,她怕姐姐嫁不出去嘛。没学武的脾气就这么横了,学了武还得了?” “嘿,小丫头,你说谁脾气横?”福满怡作势要揪她脸上的软肉,福满满嬉笑着躲过去,一晃眼,看到了卖鲥鱼的卖渔翁。 鲥鱼刺多,却十分鲜美,拿来清蒸最鲜。配上些宣威火腿上锅蒸,出锅时撒上葱姜丝,热油一激,是再好不过的了。 福满满这样想着,赶忙伸手制止福满怡,头也不回的问道:“伯伯,我要那两条大的,多少钱?” 福满怡郁闷,她这个姐姐还比不过两条鱼? 福满满问了价钱,乐呵呵的从荷包里数铜钱。卖渔翁用草绳把鱼串了,搭了一撮小葱,递给了福满满。 福满满刚接到手里,还没递给香蜜呢,就感觉胳膊就大力的撞了一下。福满满没站稳,往前一滑,还好香蜜及时拉住了她,只是手里的鱼被甩了出去。 尖叫声突然响起,像滚油里撒了一勺水,噼里啪啦的炸开了锅。 福满满定睛一看,两条鱼已经命丧在一个壮汉的脚下。那壮汉也被摔了个狗啃鱼,趴在了卖渔翁的摊子上,不知死活。手上的钢刀落在了地上,砍出一道颇深的痕迹。 恰好避过要害的华服少年笑了一声,喘着气说道:“多谢这两条鱼的救命之恩。” 福满满看向他,少年眉目清秀,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最美,通透有神。虽然身上血迹斑斑,却不肯靠近人群,只在渔网船只附近与歹人胶着。 福满怡最先反应过来,拽着福满满后退,香蜜和宋嬷嬷也紧跟着离开。 到了安全地带,福满满望过去,发现除了那个壮汉,还有五六个同样打扮的。都是手持利器,凶神恶煞,追赶着那个少年。 少年已经体力不支,虽拼命的躲避,还是被伤到了。附近的渔民见状,连忙朝歹人扔鱼叉,其他人也跟着将手里的东西扔过去。歹人一时躲避不急,与少年岔开了距离。 “香蜜,快去通知父亲,让他找人来,有人行凶!”福满怡吩咐道。 香蜜连忙应下,往福睿哲那里跑去。 福满满忧心忡忡,扬州府治安一向很好,怎么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凶? 人群已经全部散开了,只余下了那个少年和几个歹人。摔倒的壮汉也已经爬起来了,骂骂咧咧的挥舞着钢刀。 少年已经无处可避,退到了岸边,他忽然朝福满满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在闪身躲过一击的时候,他纵身一跃,跳进水中。 水花炸开的一瞬间,福满满身后传来了父亲的声音:“速速捉拿歹人!” 扬州巡抚带了一队衙役,像猛虎扑食一样,迅速按住了那几个歹人。有个歹人身上还扎着不知道哪个姑娘扔的簪子呢。 福满满忽然喊道:“爹爹,那个人落水了,他受了伤,不会游水。” 众人如梦初醒,发现跳入水中的少年没了动静,只留下一串串的水泡。 离岸边最近的,是个晒得黝黑的汉子,他像一条鱼一样滑入水中,紧接着跳进去了好几个游水的高手。 少年被黝黑汉子救了上来,还帮他把呛进肺管的水按了出来。不过他灌了太多水,还未苏醒。 码头乱七八糟的,无从下脚。福睿哲安排巡抚将他送到医馆治疗,又让家丁配合衙役们,帮百姓们收拾。 景瑜娘和福恭宴,福恭昌赶了过来。看到福满满和福满怡好好的,都放下了心。 “那少年是个好样的,没往人群里钻。”福恭昌说道。 福睿哲点头:“咱们扬州的人也是好样的,没有袖手旁观。我看有个小姑娘把簪子都扔出去对抗歹人了。” 景瑜娘却道:“看那孩子的穿着,非富即贵,搞不好是大宅院里的腌臜事。夫君找人打探打探,别被什么人恨上了,不日就要回京都,可不能在这事情上面翻了船。” 福睿哲应道:“我正有此意,已经派小厮去打听了。” “老爷,夫人,容奴婢插嘴,您看那是不是福家的船队?”齐嬷嬷打断道。 众人抬头一看,浩浩荡荡的船队行驶在江面上,福家的旗帜随风飘扬,显眼得很。 “未免有些扎眼了。”景瑜娘淡淡道。 福睿哲叹了一声,没说什么。 待福睿思领着“春和景明”下了船,福满满立刻领略到了宋嬷嬷所说的“眼高于顶”。 福睿思是好脾气的人,年轻的时候长得玉树临风,和和气气的。年纪大了发福了,笑起来更像弥勒佛。 一下船,就乐呵的和福睿哲夫妇打招呼:“堂弟,堂弟妹,别来无恙啊。” 福满春,福满和两人长得非常像,区别在于福满春脸上的一颗小痣。两人穿着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长裙,打扮的十分华丽,禁步都是美玉珍珠串的。 福恭明比哥哥福恭景还高一头。虽然与两个姐姐相比起来,低调一些,但也没低调到哪里去,脖子上的金项圈缀着好大一块羊脂美玉。 四人遗传了母亲孙茜的好容貌,也遗传了她的神情倨傲。 福满春面露不屑,看都不看福满满等人,拎着裙子朝福睿思抱怨:“爹爹,这里怎么这么脏乱,都没有下脚的地方。扬州真讨厌,我们快回京都吧!” 福睿思还是笑呵呵的:“满春别闹,这里虽没有京都繁华,也别有一番滋味。只是码头这里脏乱了些,明天带你去别处逛逛,你就知道扬州的好了。” 福睿哲跟着说道:“满春,你爹爹好容易带你来扬州一趟,也让堂叔尽尽地主之谊啊。” 福恭景上前朝福睿哲行了个礼,抬眼看了一圈,问道:“堂叔,我们对扬州是人生地不熟,我们家的小厮丫鬟也是一样,您是不是得让堂弟堂妹给我们带带路啊?” 这是拿我们当小厮丫鬟? 福满满兄妹几人竭力的控制自己,面上云淡风轻。 福睿哲差点要炸了,这熊孩子在这儿糟践谁呢?丫的给你牙打掉!老子打起架来还没怕过谁! 景瑜娘在袖子底下握住他的手,笑容深深地答道:“你堂哥堂姐,堂弟堂妹,自然是要尽些地主之谊的。可是夫子们在学业上盯得紧,他们没有空闲时间。 不过,我和你堂叔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知道你们家的小厮丫鬟不识扬州路,特意安排了几个伶俐的给你们引路。恭景不用担心,尽情玩几天。” 总而言之,就是我家孩子好学上进,不能跟你们一样玩乐。哼! 福睿思摆摆手:“堂弟妹这是哪里的话,学业要紧,学业要紧。我这几个不争气的,按着他们都学不进去。” 福满春气得跺脚:“爹爹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姐弟几个也是有大才的!” 福睿思面露不喜,对福满春几个说道:“说的什么混话!都是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还有你,都是当堂姐的人了,没一点自觉,说出去叫人笑话。” 福满春还想说什么,被福满和拉了一下袖口,不情不愿的闭了嘴,低了头。 福睿哲连忙打圆场,上前揽住福睿思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堂兄别责怪孩子,孩子有志气是好的。” 福睿思摇头:“你是不知道我家这几个冤孽……” 福睿哲和福睿思边走边说,往马车方向去了。 景瑜娘笑容得体,对福满春几个说道:“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吧?快随我到家里吃些茶饭,休息休息。” 齐嬷嬷朝他们行礼指路。 福满春“哼”了一声,仰着头上了马车。 福满和匆忙的朝景瑜娘行了礼,跟着福满春进了同一辆马车。 福恭景和福恭明神情淡淡的,去了另一辆马车。 福满满小声的对福满怡说道:“下马威是真的,没脑子也是真的。” 福满怡捂着嘴笑。 福恭宴和福恭昌摇头,福恭昌说:“你们两个啊,看东西太浅。” 景瑜娘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她问:“昌儿看出什么门道了?” 福恭昌自信满满:“这只是试探,母亲也是试探。他们家个个人精,除了那个福满春。” 景瑜娘含笑点头,道:“光看你堂伯家,就知道京都是个什么样子。人人都有百个心眼,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福满满纳闷:“可堂伯他好像深明大义的样子。” 景瑜娘招呼他们上车,细细的说道:“你堂伯才是最有大智慧的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好了,快上车吧,在外面吹了许久的风,还受了惊吓,回去得好好喝一碗姜汤。” —— 到了知州府,景瑜娘给福睿思一家安排了住宿,就去灶上看晚宴如何了。 福满满的另一个大丫鬟桂糖,端了一碗姜汤过来。 “四小姐,这是夫人特意嘱咐的,您快趁热喝了吧。” 福满满如临大敌,虽然姜有百样好,可她就是特别不喜欢吃姜,更不喜欢喝姜汤。那入口火辣的味道,太难受了。 “嗯,知道了,你放那儿吧。” 桂糖看出了端倪,一张圆脸气鼓鼓的:“四小姐,我就看着您喝完。” 福满满朝桂糖讨好的笑:“桂糖,你最好了,我就这次不喝,就这次不喝好吗?” 桂糖不理她,端着姜汤往她嘴边凑。 福满满知道是在劫难逃,在心里吐槽桂糖的执拗。伸手接过了姜汤,闭着眼睛,屏着呼吸,咕咚咕咚几口灌了下去。喝完了,还是辣的她直吐舌头。 桂糖倒了一杯温水,加了桂花糖递给福满满,她说道:“四小姐,快喝了,冲冲嘴里的姜味儿。” 福满满如获至宝,喝了几口,果然有效。 “桂糖,你去厨房看看我那鱼处理好了没?一会儿我去把它炖了。” 桂糖摇头,说道:“四小姐不用去了,夫人吩咐我了,让您这几天都不要下厨。” “嗯?为什么?” “夫人说四小姐做得一手好菜是好事,但是过犹不及,没必要在积英巷一家面前展露。等回了京都再好好孝敬亲长,别给他人做了筏子。”桂糖答道。 福满满知道,积英巷一家能得到老祖宗的偏爱这么多年,不是凭空而来的。福满满主动给老祖宗做菜,是表达孝心。若是福满春他们向老祖宗提议,让福满满做菜孝敬,这就截然不同了。 想明白了这些,福满满也就不过多纠结了。 不一会儿,有小丫鬟过来请福满满去用晚膳。 景瑜娘命人把饭摆在了花厅。各色的菊花争奇斗艳,开的十分热闹。众人围坐在桌前,品尝着扬州时兴的秋瑞宴。 福家人都秉承的“食不言”的宗旨,所以一时无语,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碟碗的轻响。 待撤了碟碗,奉上了茶水。福睿思和福睿哲坐在原位闲聊,其他人都去赏花了。 福满满在花圃里瞅了一圈,掐了朵红黄各半的二乔,簪在福恭旭头上。 福恭旭比福满满小一岁,因为先天不足,只能静养,这几年养的好些了,只是还有些瘦弱。 他平时都被拘在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兄弟姐妹们都不敢招惹他,把他当成细碎的琉璃盏。就福满满胆子大,敢带着他偷溜出去玩。 所以福恭旭任由福满满在他头上折腾,像个大人一样无奈的笑着,包容着福满满的任性。 福满怡摇头叹息:“这是二哥好容易淘来的,小心他跟你生气。” 福满满嘻嘻笑道:“不告诉他不就好了?” 又问道:“二哥不是痴心练武吗?怎么还有空养花?” 福满怡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哥听说书的讲’猛虎嗅蔷薇’。他要做猛虎,可这时候没有蔷薇,就买了盆菊花。这叫’猛虎嗅菊花’,哈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三人捧腹大笑。 “你们笑什么呢?”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三章 妹妹威武 说话的是福满春,她满脸嫌弃的说道:“离多远都听到了,没一点姿态。” 福满和捏着帕子,笑容浅浅的,站在福满春身后。 福满怡收了笑,道:“满春堂姐,到别人家做客,摆出这副样子,才是没一点姿态。” “你!”福满春怒气冲冲,又迅速冷静了下来,讥笑道:“我刚才都听到了,什么’猛虎细嗅菊花’,我看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肚子里没墨水的东西。” 福满怡“噌”的被点着了,她问道:“堂姐,令尊没教过您什么是教养吗?你这叫窥听,传出去了,看谁还敢要你。” 福满满给福满怡竖了大拇指,姐姐威武! 福满春还想再骂,被福满和拦住了,她道:“堂妹此言差矣,不过是姐姐妹妹之间说的几句玩笑话,当不得真,哪里就上升到了窥听上了?谁家的姐姐妹妹之间没有点磕绊,不要太小心眼了。” “再说了。”福满和皮笑肉不笑,说道:“满怡堂妹才十二岁,就张口闭口的’谁敢要你’……” 福满春捏着手帕取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满怡表妹这么着急嫁出去呢?” 福满怡气得七窍生烟,却不知道怎么反驳。景瑜娘总是用“谁敢要你”威胁她做个淑女,她就顺口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没想到不仅没有威胁到福满春,还被她反过来取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福满满抱住福满怡的胳膊,仰着头说道:“两位堂姐说错了,姐妹之间是有磕磕跘跘的,可是您两位是姐姐!不仅不友爱妹妹们,还在妹妹说错话的时候,加以取笑,这就不妥了。” 福满满做出懵懂惊讶的样子,接着问道:“难道两位堂姐没有夫子吗?难道你们的夫子没有教过友爱妹妹吗?难道令尊也没有教过?还是夫子和令尊教了,而你们不听不学吗? 妹妹们说错了话,做堂姐的不规劝,如此冷血,以后谁敢与堂姐们相处啊?” 说到此处,福满春惊呼道:“天呐,怕是连福家的家风都要被败坏了!” 福恭旭目瞪口呆,他四姐姐是有些话唠,但没人告诉他这么能说啊!这步步紧逼,严丝合缝,夹杂着各种吐槽反讽,真是绝了。当状师绝对能大杀四方! 福满怡简直要笑开了花,嘴角都要翘到瘦西湖去了!有这样的妹妹可真是太好了,以后都不怕吵不过别人了。再遇到这种事情,直接关门放妹妹! 福满春神气全无,忐忑不安的看向福满和。 福满和僵硬的笑笑,摆出一副姐俩好的模样。说道:“满满妹妹教训的是,姐姐知道了,一时说错了话,还望妹妹不要放心上。” 福满怡“哼”了一声,现学现用。道:“满满是在规劝堂姐,可不是什么教训。” 福满和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却温和的应道:“是是,规劝,堂姐省得了。” 福满怡姐弟三人大获全胜,神气的像大公鸡一样昂首阔步,留给福满春姐妹一个不屑的背影。 “满和,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总有一天,我要撕烂她的嘴,气死我了!”福满春拽着帕子,狠狠地说道。 福满和吐出一口气,面色不好,说道:“姐姐不该那么冲动,京都福家毕竟是我们的主场,他们回去了也是不得老祖宗的宠爱,蹦哒不了几天。” “可我就是受不了这口气,你看那小丫头,就没把我放在眼里。”福满春还是很生气。 福满和很无奈,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疲劳的很。 —— 福满满逛了一圈花厅,又被景瑜娘叫过去喝杏仁茶。因为家里就福满满和景瑜娘喜欢这个,所以福满满就去了景瑜娘的屋子里。其他人都散了,预备歇下。 这杏仁茶是齐嬷嬷亲手做的,还有撒了果仁果干的杏仁豆腐。福满满吃的不亦乐乎,还不忘在景瑜娘面前给福满春姐妹上眼药。 “娘亲,她们怎么这么大的底气?到咱们的地盘上,还瞧不起咱们。” 景瑜娘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的说道:“许是怕咱们回了京都,分了老祖宗的宠爱吧。” “老祖宗很是偏爱他们一房吗?”福满满问道。 景瑜娘说道:“是偏爱了些,但也没离谱。其实是因为老祖宗不喜欢你祖母,才会对他们偏爱些。你祖父早年为了你祖母,忤逆老祖宗,还提出了分家,闹得很是不愉快。 不过这些都是上辈人的事情了,跟你们这些小辈都没什么关系,不需要那么紧张。你堂伯没什么能耐,做个五品的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才紧紧的抓住老祖宗的疼爱,生怕咱们分了一点半点。” 景瑜娘吃了一勺杏仁豆腐,继续说道:“这些都不算事儿,她们姐妹的冷嘲热讽也不算什么,满满别往心里去。等回了京都,该怎么孝敬长辈还是怎么孝敬。也不必怕他们,你爹爹和我都给你们撑腰呢。 只一点,咱们虽不愿与别人争长短抢风头,但也不能任由别人骑到咱们头上。制敌须得一击毙命,没完没了的纠缠,就是在浪费时间。” 福满满连连点头,敬佩极了。 “你姐姐要是想你这般聪明就好了。”景瑜娘惆怅道:“你姐姐性格单纯,还有点莽撞,找夫婿太难了。京都不比扬州,个个都是人精,我又不舍得让她远嫁……”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齐嬷嬷在外面大声说道:“夫人,老爷让您过去,说是前厅里来了客人。” 景瑜娘道:“好,我这就去。” 她伸手摸了摸福满满的头,慈爱道:“不早了,满满快回去休息吧,别忘了漱口。” “知道了,娘亲,您快去吧。” 景瑜娘起身离开,齐嬷嬷在她身边陪着,欲言又止。 “嬷嬷,有什么事儿吗?” 齐嬷嬷叹了一声,说道:“夫人,奴婢方才问了老爷身边的杜仲,他说来的是郑家的郑灵均。” “郑家?扬州首富郑家?”景瑜娘问道。 “就是那个郑家。”齐嬷嬷答道。 “夫君和郑家是有些来往,托他们打理些产业。不过这么晚了,怎么还来拜访?” “说是今日下午救的那个孩子,是他的外甥。” “外甥?”景瑜娘心里咯噔一声,她问道:“郑灵均不就一个妹妹?嫁到靖王府的那个?早逝的前任靖王妃?” “正是,那个孩子就是靖王世子陈嘉昀。”齐嬷嬷叹气。 第四章 静安大师不一般 景瑜娘停住脚步,她知道齐嬷嬷为什么这么忐忑不安了。 福满满两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浑身滚烫。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转,偏偏福睿哲不在家,景瑜娘只好央求父亲景太傅,朝宫里请了郭太医。 郭太医擅长儿科,但他年纪大了,不方便来来往往。景瑜娘就和齐嬷嬷一起,带着福满满去梧桐巷子里找郭太医。 结果在路上,遇到了镇国寺的新任住持——静安大师。景瑜娘想着福满满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邪祟?就拦住了大师,想请他给福满满驱驱邪。 “停车,快停车!”景瑜娘大声吩咐,掀开帘子,呼喊道:“大师且留步!” 只见路上有个披着袈裟的僧人,步履匆匆的,猛的听到景瑜娘的呼喊,吓了一跳,差点儿滑倒。 他甩甩袖子,没好气的吼道:“哎呦嘿,差点儿摔着,啥事儿啊?” 一转身,竟是个长相精致,眉间一点红痣的美僧。 景瑜娘眨眨眼睛,有点懵。 静安大师近来声名鹊起,大家都说他佛法高深,奥妙莫测。景瑜娘还以为他是个白胡子的老头儿,怎么看着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 而且,怎么听他说话就这么幻灭呢? 景瑜娘收了思绪,说道:“大师,我女儿高热不退,请了许多大夫都不管用。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请您为我女儿驱驱邪吧!小妇人多谢大师,一定为镇国寺多多添香油。” 静安大师听到最后,笑得十分亲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好好,来让贫僧看看。” 景瑜娘抱着福满满下车,齐嬷嬷连忙上前帮衬着。 静安大师捏着福满满的小胖手把脉,又翻了她的眼皮和嘴巴。看来看去,面色愈发凝重。 “嚯,不是邪祟入体。这孩子跟靖王家的小世子一样。” “大师,您说靖王世子和我女儿的病情一样?会不会是疫病?”景瑜娘抱紧福满满,焦急的询问。 “不是疫病,就是棘手些。” 静安大师摸摸下巴,大手一拍,对景瑜娘说道:“把这孩子送到老郭那里,这俩孩子得搁在一块治疗,老郭就住在梧桐巷子最里面。” 说着,静安大师爬上马车,一屁股把马夫挤到了一边,握住了缰绳。 看起来熟练的很。 他朝景瑜娘招呼道:“夫人快上车,我带你们去找老郭。” 景瑜娘看了齐嬷嬷一眼,齐嬷嬷讪讪道:“从未听说过静安大师也会驾车。” “快上车啊!唉,你们没听说过的多着呢。快快!” 在静安大师的催促下,一行人上了马车。景瑜娘有点坐立不安,这局促感是怎么回事?倒不像是自家的马车了。再说了,镇国寺的住持亲自驾车,这传出去……想都不敢想。 “大师,您说的是郭太医吗?”景瑜娘试探的问道。 齐嬷嬷拧了帕子,敷在福满满头上降温。景瑜娘心疼的摸着她烧得红彤彤的小胖脸。 “是啊是啊。”静安大师回道。 还别说,静安大师真是驾车的一把好手,不仅速度快,还十分稳当。 “我们正是要去郭太医那里拜访。”景瑜娘说道,“听您的意思,靖王府的小世子也在那里?” “可不是嘛,亲爹不疼,后娘不爱。那小子生病一直是老郭在照料,我刚去找了药材回来。嗨,碰到你们可真是巧了。” 景瑜娘和齐嬷嬷对视,不由得唏嘘不已。 靖王在原配郑氏去世三个月后,就娶了继室康氏。虽早早的为郑氏生下的陈嘉昀请封了世子,但他长年在外征战,对陈嘉昀缺乏照料。 康家势大,几年前还尚了公主,愈发的野心勃勃。如今康氏又为靖王添了两个儿子,这就导致了陈嘉昀的地位很尴尬。 到了梧桐巷子,就看到一个小药童站在路口张望着。 药童看到景瑜娘一行人,急忙领着他们去了郭太医的府中。 景瑜娘抱着福满满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塌上的陈嘉昀。六岁大的孩子,长得雌雄莫辨,像观音座下的小童子。和福满满一样,烧的脸红扑扑的。 “哎呦,小师叔,你可算回来了。”郭太医高兴的迎上前。 “小师叔?”景瑜娘惊讶到了。郭太医已经七十多了,竟然对着静安大师喊小师叔。 “怎么啦,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静安大师双手叉腰,说道:“辈分大,辈分大不行吗?” 景瑜娘连连点头。 “您是福夫人吧?”郭太医看向景瑜娘,问道。 “是。” 景瑜娘向郭太医行礼后,将静安大师所说的都告知了郭太医。 郭太医捻着胡须,说道:“我小师叔是我师祖晚年收的徒弟,比我的辈分大。夫人别看他年纪小,医术可在我之上。 既然小师叔说令媛也是一样的病症,那就是了。夫人大可放心,绝对可以药到病除。”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静安大师轻推着郭太医。“老郭,快去把药煎上。” 静安大师把怀里的布包递给郭太医,又吩咐道:“你让人都撤下,我跟这位夫人说点事儿。” “好好好。”郭太医让人撤下后,冲向厨房,吩咐药童熬药。 “奴婢也要退下吗?”齐嬷嬷问道。 静安大师摆摆手,说道:“你就别退下了。” 又嘀咕道:“京都就是麻烦,说话做事都得步步为营,烦死了。” “啊?” “没什么没什么。”静安大师笑呵呵的,问道:“夫人,你是积英巷福家的,还是落英巷福家的啊?” 景瑜娘正襟危坐,应道:“大师好眼力,是落英巷福家。” 静安大师“嗨”了一声,说道:“我是听老郭提过一嘴,说今日还要为福家的诊病。夫人也用这样恭恭敬敬的,咱们就是聊聊,聊聊哈。” 景瑜娘说“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这静安大师的行事不拘一格,难猜的很。看他的样子,像极了大夫对没救的病人说:放宽心,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快享受享受吧! 静安大师搓搓手,颇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道:“这个这个,贫僧会点儿相面之术,令媛啊,面相贵重啊!” 景瑜娘在心里直叹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大师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静安大师笑眯眯的,说道:“令媛这场病,是劫难,也是一场缘分。待病好了,可是要辅佐未来的天下之主。” 景瑜娘猛地起身,说道:“慎言,大师莫要与我玩笑!” 静安大师被她这么一下,口水呛在喉咙里,连连咳嗽。 就在这时,郭太医领着两个小药童在外面敲门,说道:“小师叔,药已经熬好了。” 静安大师又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虞的看着景瑜娘,“哼”了一声,说道:“进来吧。” 景瑜娘不理会他,专心的给福满满喂药,也是奇怪,之前喂药都艰难的很,现下已经能自主的吞服了。待喂完了药,景瑜娘伸手一摸,福满满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 “这药效迅猛,会不会伤身啊?”景瑜娘问郭太医。 郭太医说道:“不会不会,严格来说,这孩子不是得病。是被命格冲着了,这药稳固了元气,慢慢的就好了。” 静安大师白了他一眼:“老郭,你跟她说什么,她也不明白。整的跟咱们是神棍似的,哼!” 郭太医讪讪的,去照看陈嘉昀。 景瑜娘没再搭理静安大师,等福满满好转了一些,就和郭太医告辞离开了。 郭太医递给她两副药,让她回去再给福满满服下。 “多谢郭太医,来日必备重礼,感谢郭太医的救命之恩。” 郭太医摆摆手,说道:“夫人言重了,出力的是我这小师叔。” 景瑜娘向静安大师行礼,道:“多谢静安大师救命之恩。” 待景瑜娘离开之后,郭太医抱怨道:“小师叔,你怎么这么着急,不是说慢慢谋划吗?” 静安大师斜了他一眼,说道:“没时间啦!嗨,没事儿,这福夫人是个聪明人。别担心,我就埋一步暗棋,估计要等个几年才能用到。” “怎么,什么没时间了?” 静安大师已经溜达出去了,他背着郭太医,叹气道:“今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到日暮时分,宫里突然传来消息:太子薨。 第五章 长袖善舞郑灵均 景瑜娘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静安大师才说了“未来的天下之主”,这太子就薨逝了,很难不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齐嬷嬷叹道:“太子才受封了几年啊?就薨逝了,这……” 景瑜娘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也不同我说。满满的事情,我也没个人商量,怕他们对满满有什么想法。” 就这样忐忑了几日,忽然传来了福睿哲外放到扬州的消息,景瑜娘心里轻松了一些。最近朝廷风波云诡,离开京都未必不是件好事。 等到三年期满,述职的时候,圣上又让福睿哲再待三年。景瑜娘的心,这才完全放下来。 思绪回转,景瑜娘唏嘘不已。 “嬷嬷,这些年风平浪静,我以为没什么的。可是今日,又遇到了那个孩子。这不是不是说明咱们家的满满,真是那疯和尚说的那样? 思来想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能让我的满满涉险,得让她有保命的能力。今日我看她在内宅这一块有点慧根,看来得提早锻炼她了。”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或许那疯和尚料定了。无论是出于贪心,还是为了女儿,夫人都会不遗余力的培养四小姐。这样的话,就更应了那句辅佐之意。”齐嬷嬷说道。 “我也知道无论怎样,都是入了他的局。可是没办法,我不能让我的女儿有一点差错。”景瑜娘眼神坚定,走进了前院。 —— “见过夫人,多谢大人和夫人的救命之恩啊。”郑灵均笑容真挚,行礼道。 身为扬州首富郑家的现任家主,郑灵均三十多岁,长相英俊,风度翩翩。且是个长袖善舞,左右逢缘的人物。 郑家生意大,和官员们也多有交情,其中和清廉的官员关系最好。 因为不收贿赂,清官们靠着那点俸禄过得紧巴巴的。别说逢年过节给恩师同窗送礼了,养家糊口都困难。有些官员根基浅,打理不好田产铺子,只能将就着过。 郑家就是从这里下手的。要么是帮忙打理田产铺面,按时拿点工钱。要么是官员们出点本钱,郑家出海做买卖,赚的钱抽点提成。官员们有了正经的收入,郑家也颇得尊重,皆大欢喜。 福睿哲在扬州扎根,也拜托了郑家打理几个铺子,增进交往关系。 景瑜娘回了礼,说道:“郑员外客气了,官人是知州,哪里有看着不管的道理,这是我们应当做的。” 福睿哲笑道:“灵均不必多礼,我夫人说的正是那个理儿。” 郑灵均笑笑,说道:“天色不早,在下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告辞了。不过这礼还请大人和夫人收下,不然在下于心不安。” 景瑜娘看向福睿哲,福睿哲点点头,亲自送着郑灵均离开。 景瑜娘坐下来,喝了一碗凉茶祛祛烦躁,等着福睿哲回来。 “郑家可是真宝贝这个外甥啊。”福睿哲拍拍袖子,走了回来。 “可不是嘛,靖王府的世子啊,能不宝贝?” “你知道了?”福睿哲说道:“瑜娘真是聪明,我都没说呢。” 景瑜娘叹气,说道:“看来是有人看这个世子不顺眼了,你说咱们都快离开扬州了,怎么就搅和了这桩子事儿?” 福睿哲殷勤的给她捏肩膀,道:“瑜娘别叹气,既来之则安之。” 景瑜娘红了脸,拍开他的手。齐嬷嬷见状,让下人们都退下。 福睿哲嘿嘿笑了两声,在郑灵均送的一堆礼品里扒拉出来一个小盒子,是个鸡翅木烫金芙蓉花的盒子。 “这是什么?” 福睿哲道:“郑灵均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这个给满满,我也没打开看。” 景瑜娘听了,连忙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两条小银鱼。雕刻的十分精致,看着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送两条小银鱼是什么意思?”景瑜娘想不出来缘由。 “我也不清楚,不过家里的孩子们都收到了礼。”福睿哲指着摆了一桌子的盒子。 景瑜娘揉揉眉心,说道:“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一会儿把这个给满满。” “瑜娘。”福睿哲满含情谊的喊了一声,拉住了她的手,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景瑜娘…… “嘶,住口。” —— 半夜里,缠缠绵绵的下了一场秋雨。清晨推开窗户,外面一片湿漉漉的,颜色新了许多。 福满满伸了个懒腰,提拉着鞋子走到窗边。探出身子瞧了瞧,窗边的月季花丛零落不堪,别有一番凄美。福满满伸手去接月季花上的雨水。 “四小姐醒了?”香蜜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她道:“快梳洗了吧,今日要在厅里用早膳,大家都得去呢。” “平日不都是在自己屋里用饭吗?”福满满问道。 “谁知道呢,许是积英巷的大爷来了吧。听说京都福家也是这样的,用膳的时候,媳妇还要站着给婆婆布菜,可折腾人了。”香蜜一面说,一面麻利的整理床铺。 福满满用细毛刷蘸了青盐刷牙,又净了面,抹了香膏。 桂糖这才进来给她梳头发:“四小姐,今日梳个什么样式的啊?” “都行都行。” 桂糖无奈的看向香蜜,香蜜笑着说:“梳个现下最时兴的珠子髻儿。” 珠子髻儿就是把头发梳成发髻后,用珠子网罩,或者珠子发箍束发、压发。圆润小巧的珠子在发间若隐若现,衬得人娇俏可爱。扬州大小人家都崇尚珠子髻儿,导致一两珠子要十两银钱来换。 福满满还是个未及笄的孩子,桂糖就把发髻改成了编小辫儿,用珠子发箍扎了两个揪揪。其余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乖乖巧巧的。 福满满到了正厅,发现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只余下福满春还没来。她挨着福满怡坐下,福满怡旁边是景瑜娘。 “满春呢?怎么还没来?”景瑜娘问道。 福家和回道:“姐姐有些不舒服,马上就到。” “既然身体不舒服,就不用过来了。我让丫鬟把早膳送到她房间里,大家就不用等了,先用膳吧。”景瑜娘起身吩咐丫鬟去做。 “让堂弟妹操心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失职。”福睿思客气道。 “堂兄说的哪里的话,这是应该的。满春也是小辈,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要多多照顾的。”福睿哲说着,招呼大家动筷子。 福满满看向福满怡,小声询问:“姐姐,你的房间离她最近,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听到她们半夜里吵架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福满怡说道。 “食不言。”福恭昌轻轻的敲了下桌子,福满怡和福满满连忙闭嘴,动起了筷子。 早膳主食是包子和汤面,灌汤包、酱肉包、芽菜包,个个白白胖胖,透着酱汁。汤面有阳春面、雪菜肉丝面、虾仁煨面,面条劲道爽口,配菜滋味十足。 还有咸香脆口的咸菜,烫干丝、千层油糕、翡翠烧卖等等,这些都是扬州人早上惯爱吃的。 怕福睿思他们吃不惯,景瑜娘还让厨娘做了小花卷,炒了几道素菜,煮了两样粥。 福满满心满意足的吃了早膳,被安排去给季夫子家里送些绸缎点心,以作辞别之礼。 “夫子不教我了?”福满满问道:“前天还让我描二十张簪花小楷,说要检查呢。” 景瑜娘叹了一声:“季夫子的夫君,昨天过世了。” 第六章 季夫子 “啊?这,这也太突然了。”福满怡惊叹。 “不是说比之前好多了吗?夫子上次教我的时候,还透露过。怎么这么突然……”福满满问道。 “许是回光返照吧。唉,可惜了季夫子这几年的东奔西走,为她夫君遍寻良药。”景瑜娘惋惜的说道。 “当年我偶然看季夫子写得一手好字,又见她身处困顿,却不卑不亢。就想着让她教教你,也可以顺便资助她些药钱。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唉,谁知道人就这样忽然没了。” 景瑜娘看着福满满,温柔的摸摸她的头顶,说道:“季夫子的夫君走了,她给我捎信说不会在扬州待着了。好歹是跟你师生一场,满满代我去给夫子道个别。我还包了些银两,你一起交给夫子吧。” “好。”福满满乖巧的应下。 —— 秋景虽好,难掩苍凉。 季夫子住在偏僻的琼林小巷,又因为刚下了雨,导致路面泥泞不堪,马车都过不去,只能停在外面。 福满满只能下了车步行,香蜜和桂糖拎着东西,在后面跟着。 顺着小巷走过,福满满只觉得这里的秋季和福家的不一样,更加枯败苍凉,全然没有丰收的喜悦。 到了季夫子的家中,福满满发现只是布置了简陋的灵堂。棺椁放在灵堂上,简单的摆了几朵黄色的菊花。 就这样,还是有几个邻居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搭把手,才搭起来的。 灵堂里只有季夫子在,她正跪在地上,往火盆里扔纸钱。火光明灭,光影落在季明萱的脸上,照出了她瘦得凸出的颧骨,以及那斑驳的泪痕。 福满满不敢打扰,局促的站着。看着季明萱愈发瘦弱的后背,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就是终于有了希望,却转瞬变成了绝望。 季明萱烧完了面前的黄纸,伸手去够斜后方的篮子,这才发觉有人在外面站着。 “满满?”她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是跪的太久了,腿脚没知觉,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夫子。”福满满疾步上前,搀扶着季明萱起身,扶着她坐在凳子上。 “满满怎么来了?”季明萱声音干哑,咳嗽了几声。 香蜜连忙抓起茶壶倒水,端给季明萱润润唇。可是她喝不下去,只略略抿了一口,就放在桌子上了。 福满满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十分酸楚。 季明萱最开始到她家教习的时候,虽然身形瘦弱,却风姿绰约,脸上带着明媚的色彩。笑起来的时候,像温柔的春风拂过。 福满满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季明萱在课业之外,还会和福满满一起找些好玩的乐子。除了写字,插花品茶也是季明萱极为拿手的。并且季明萱很支持福满满捣鼓吃食,还提出一些改进的意见。 家里的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不羡慕的。其中当数福满怡最羡慕了,她比福满满大四岁,跟着大哥、二哥读书。教导他们课业的夫子是个老古董,为人严厉,整天板着脸。还总念叨着“女子无才便是德”,迂腐得很。 福满满最仰着头看季明萱做事情,她总觉得季明萱不是个寻常人。季明萱的一举一动,姿态优美,十分优雅。 如今的季明萱,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脸色苍白如鬼魅,满眼悲凉。披着宽大的孝服,显得身体单薄得很,看着触目惊心。鬓边簪着一朵白绢花,算是浑身唯一的装饰了。 “夫子,娘亲说您不会再来教我了,让我来辞别。夫子辛苦教我一场,这些是报答您的一点儿心意。”福满满看向桂糖,桂糖将礼物放在了桌子上。 福满满安慰道:“夫子再伤心,也要保重身体啊。逝者已逝,生者若是不保重自身,岂不是让逝者不安?想必夫子的夫君,也不愿意看着夫子这般模样,他在九泉之下怎么能安息呢?” 季明萱转动着眼珠,看向福满满,她说道:“满满,你的意思我明白,也多谢你母亲的一份心意。” 她长叹一声,捏起茶杯,强迫自己慢慢的喝下去。 末了,对福满满说道:“你说的很对。逝者已逝,生者,自然是要为他讨个公道的。” 福满满灵敏的察觉到,季明萱夫君的死,似乎有内情。 季明萱岔开话题,问道:“满满不日就要举家回京都了吧?” “是,再过几日就要回去了。”福满满回答道:“只是我对京都没什么印象。娘亲说京都不比扬州安逸,满大街挨挨挤挤的,都是勋贵人家。说话做事,要万般小心。” 季明萱点头,说道:“京都风光无限好,可在这风光之下,蛰伏着张牙舞爪的猛兽。” 福满满更好奇了,季明萱似乎有一段故事,可她不敢询问。 “满满,我就不留你用饭了。我要为夫守孝,不便去向你母亲道谢,你帮我转告一声吧。” 福满满知道,季明萱是在委婉的送客。她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季明萱忽然叫住了她,从内室里拿出一小摞字帖。 “这些有我写的字帖,也有收集来的,可惜为了维持生计,就余下这么几本了。” 她交到福满满手上,像交代遗言一样,郑重的嘱咐道:“这些留给满满做个念想吧,若是想念起我,就翻翻这些。只是,不要给别人看。” 福满满看着季明萱,眨了眨眼睛,瓮声瓮气的喊着:“夫子。”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季明萱也红了眼睛,她伸手摸了摸福满满的头,叹道:“走吧。” “是,夫子,请夫子务必保重身体。”福满满行了礼,便带着香蜜和桂糖离开了。 走出去了好远,福满满回头看,那个瘦弱的身影还在。 是季明萱一直现在门口望着她。 福满满回头,问道:“桂糖,你母亲认识的人多,能打听到季夫子的事情吗?” 桂糖不解,问道:“当然可以,只是四小姐怎么不问问季夫子本人呢?不更清楚些吗?” 福满满还没说话,香蜜就抢先说道:“季夫子现在这个样子,四小姐肯定是不方便当面问啦!” 桂糖恍然大悟,福满满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心情好了些。 倏尔,她又轻叹一声,说道:“季夫子好像对京都很熟悉的样子,我听着她话里有话,别做了什么冲动的事情。” “季夫子再冲动,她只是一个女子,且无依无靠,她能做什么呢?”桂糖问道。 “你不清楚,像季夫子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我怕她无牵无挂的,做起事情来,没什么后顾之忧。夫子疼我一场,我想为她做点事情。” “奴婢一定让母亲仔细打听,四小姐放心。” 福满满点点头。 —— 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福满满还没有坐下来喝口茶休息,就看到福满怡就风风火火的冲进来。 “满满,满满,大事件!满春堂姐竟然动手打满和堂姐!” “嗯?怎么回事?”福满满瞪大了眼睛。 “哈哈,是不是非常惊讶?”福满怡笑嘻嘻的。 福满满晃着她的胳膊,央求道:“姐姐快说,我这心里像猫挠了一样。” 福满怡拉着福满满坐下,开口讲道:“我今天早晨跟你说她们半夜争吵,你猜是因为什么?是满和堂姐向堂伯告状了,可她不是告的咱们的状,偏偏只说了满春堂姐的不好。堂伯一气之下,责备了满春堂姐几句。这才导致了她们昨儿夜里吵嘴。 结果今天他们一起出去逛庙会,满和堂姐抢了满春堂姐看上的簪子。当时没什么,等回了家,两人吵着吵着,满春堂姐打了满和堂姐一巴掌。” 福满满不解:“我看满和堂姐不是爱抢风头的人啊?怎么会和满春堂姐抢簪子,还打起来了?” “谁知道呢?或许她都是装出来的,装的不争不抢,现在暴露了。” 另一边,福睿思罕见的收起了笑脸,盯着福满春,责备道:“我以为你是个省心的,却叫我最失望。不争气就算了,怎么能对妹妹动手呢?” 福满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嚷道:“是福满和非要告状的,不是我的错!明明她也参与了,她也挤兑福满怡了,却只告我的黑状。” “别哭了!这里不是咱们家,知不知道丢人。”福睿思压着声音斥责。 “说是让我们来扬州玩的,可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说我丢人,我不活了!”福满春噙着眼泪,破罐子破摔。 福睿思气得抄起手边的茶碗,朝她砸了过去。 “住嘴!还有没有个当姐姐的样子!” 茶碗“啪”的碎在福满春的脚边,吓得她连忙闭嘴。 “你妹妹那是在维护你啊,满春你怎么就不懂呢?”福睿思叹气道:“既然知道不是她们的对手,就不要去做对手了。及时止损,才是上上之策。” “我看你是越长大越糊涂,你好好想想吧!”福睿思带着怒气离开了,给了福满和使了一个眼色。 福满和正捂着红肿的脸,看到福睿思的眼神。她点点头,伸手去挽福满春的胳膊示好,福满春不情愿的挣开了。 福满和放下手,叹气道:“姐姐,你不要怪我,我这样是有缘由的。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我们既然比不过,就要及时止损,懂得蛰伏。所以我才激得你和我动手,这叫示弱,麻痹别人。” 福满春听进去了,对福满和的恼怒也就没了。 她闷闷的说道:“对不起,满和,是我不好。是我太愚笨,还动手打了你……” 福满和笑了,她知道福满春的臭脾气,但也知道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姐姐,你也该磨磨脾气了。等堂叔一家回了京都,来往会更多。若不能收住你的脾气,惹了老祖宗不高兴,就不好了。” “老祖宗最疼爱我了,她不会疼爱别人的。”福满春反驳道。 “我的傻姐姐啊。”福满和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父亲一开始让咱们试探,惯着你的所作所为。如今却因为一点小事对你大发雷霆吗?” 福满春愣愣的看着她。 福满和接着说道:“昨儿晚上,父亲看到了郑家的家主与堂叔送礼了!郑家是什么样子的家族,想必你也明白。这样显赫的人家,路子四通八达,却和堂叔有来往,还送了重礼。 也许堂叔在扬州待了六年,并不是我们之前认为的不得圣恩,碌碌无为。咱们的父亲只是个五品的京官,堂叔却眼看着有很大的升官趋势,等回了京都,可能就要变天了。” 福满春若有所思,她说道:“那我们就藏拙,示好。” “对,正是这个意思。”福满和笑了起来。 第七章 启程 陈嘉昀披着衣裳,站在廊下抬头望天,心里盘算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得亏了那几个舍了性命的侍卫,他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也得亏康氏派来的杀手都是蠢的,闹大了事情。 事情闹大了,康氏必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他现在就等着回了靖王府,看康氏怎么做戏。 “陈惜缘,你个不知好歹的。我把心爱的蓉儿让给了你,你竟然冷落她。” 郑云锋一手扇着扇子,一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一溜的细腰长腿,弱柳扶风。 话虽不中听,却没有半点责怪陈嘉昀的意思。他身后的丫鬟们听了,笑声如同银铃儿般脆响。 郑云锋此人长得招蜂引蝶,又极爱美人。看着是个不成器的浪荡子,却能把郑家的生意做的热火朝天,人人皆道他是个风流的人物。 确实风流不羁,陈嘉昀也是这么想着。 他笑笑,说道:“表哥别开玩笑了。” 郑云峰合了扇子,郑重其事的说道:“可不是开玩笑。我瞧你是个憨的,让蓉儿领你开开眼界,偏偏你不领情,白瞎了我的好意。” 陈嘉昀笑着摇头。 郑云峰看他那样子,觉得没趣儿,也就不调笑了,另外岔开了话题。 “陈惜缘,你小子不在扬州多待会儿吗?我爹说你打算过几天就走。”郑云峰挥挥手,让身后的丫鬟们退下。 “不多待了,我得回去看大戏。”陈嘉昀苦笑。 郑云锋拿扇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唉,我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也要操心这种大人操心的事情。那个康氏真是可恶,你别忧心了,表哥替你收拾她。” 陈嘉昀笑了:“我已经不小了,十二了,我爹爹这个年纪,已经上战场杀了几回了。表哥不用担心我,吃一堑长一智,我晓的,必定不会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郑云锋听了,不再挽留,说道:“那你要事事小心,我父亲安排了一批侍卫给你。我这手里有两个机灵的小厮,你带着回去,也算是一项助力。” 陈嘉昀道谢:“多谢舅舅和表哥的好意,我就不推辞了。” 郑云锋点头。 “对了,表哥,舅舅去给恩人送礼的时候,有没有把那两条小银鱼送过去?” 郑云锋回道:“送了送了,特意嘱咐了送给福家的那个小姑娘。” 他看着陈嘉昀,好奇的问道:“哎,陈惜缘,奇怪了,为什么偏偏让我扒拉了许久,找出来两条小银鱼?送别的不好吗?银楼里新出了许多新颖的样式。” 陈嘉昀说道:“当日若不是福家姑娘的两条鱼,我身上就要被捅出来一个大窟窿了。” 他笑着把当日的事情告诉了郑云锋,郑云锋听了,只觉得后怕。 “倒是托了那两条鱼的福了。”郑云锋感慨道。 陈嘉昀附和着点头,当日的事情凶险可怕,幸亏遇到了那些好心人。 “当日围观的百姓们也多有照顾,劳烦表哥帮我道谢,我不便出面,怕惹出乱子。” 郑云锋应道:“这个你放心,我已经都酬谢过了,也封锁了消息,没人知道你的身份。” —— 自从那天之后,福满春消停了许多。 又过了两天,福睿思忽然向福睿哲建议早些启程。 “堂兄才来了扬州几日,不带着孩子们好好逛逛吗?” 福睿思摆摆手,说道:“不了不了,我这次是告了假出来的,还是快些回去吧!” “也好。”福睿哲欣然应道。 福睿哲家里早就收拾好了箱笼,就等着出发。到了启程的日子,福家有条不紊的行动着。 看着一队队壮硕的家丁,吃力的抬着樟木箱子走过去。 福满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家怎么这么多东西?搬了多久了,还没有搬完。”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福满和小声说道:“堂叔虽说是个知州,和京都里的官比不了,在这扬州却算是个’土大王’。扬州人杰地灵,物产富饶,是做买卖的好地方。 堂叔又和郑家有关系,搭上郑家这条线,定然赚的盆满钵满。这些东西,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福满和忽然一拍手,说道:“对了,堂叔母的母家,你知道吗?” “堂叔母的母家,景家啊?那不是有名的清流门第吗?一家子出了两个太子太傅。”福满春瘪嘴,耻笑道:“堂叔母出自这样清流门第,却染了一身铜臭,景家是家门不幸啊!” 福满和摇头,不赞同道:“自古以来,虽说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也规定官员及家眷不许经商。但是本朝改变了律法,只规定为官者不许经商,其他的放松了条件。 那些大家族的人户,都是特意挑选了子侄去打理家中的生意。其他的,多少也会经营些田产铺面。景家是清流,却也有经商的历史。 堂叔母的舅舅家,就是做出海生意的,她哥哥也跟去了。你说她母家能不给她贴补吗?” 福满春不满的挥着帕子,说道:“都这么有钱了,可我看他们家布置的也就一般般。” “姐姐,这叫藏拙啊。”福满和摇头叹气,道:“果然,堂叔一家,都不是等闲之辈。待回了京都,老祖宗不偏心,也难保别人不会见风使舵。和堂叔一家交好,对我们才是最有益的。” 福满春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看着抬箱笼的家丁们,气得跺脚。 —— 秋风阵阵,在江面上荡起波澜。两岸的景色宜人,大家都出来观景。景瑜娘吩咐厨娘做了些茶点,端给众人品尝。 福满满站在甲板上,啃着糕饼吹着风。香蜜急忙找了衣衫,给她披上。 “满满,你怎么不去看哥哥们钓鱼?”福满怡领着她的大丫鬟雅琴走了过来。 “堂姐他们都在那里,我不想去。”福满满拍拍手上的糕饼渣子,问道:“姐姐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也是不愿意跟他们待在一块。这两天倒是转性了,不像一开始那样咄咄逼人了。但话里话外,还是带着刺。” 福满怡抱怨道:“一想到回到京都,这种妖魔鬼怪多如牛毛,我就发愁。” 福满满也发愁,她说道:“姐姐,京都里是个什么样子,我都不清楚。听了你这话,我心里就更没底了。” 两姐妹搂在一起,都愁眉苦脸的。倒是让香蜜和雅琴看了想笑。 “你们两个,叹什么气呢?”景瑜娘走过来,觉得好笑。 “娘亲,您跟我们说说,京都里福家的那些人,好相处吗?还有京都里的达官贵人,都是什么样子的?”看到景瑜娘过来,福满满立马抛弃了福满怡,扑到景瑜娘的怀里。 福满怡看了,不甘示弱,也扑到了景瑜娘身上。 看着挂在身上的两个孩子,景瑜娘觉得更好笑了,却绷着脸说道:“就为了这些发愁啊?杞人忧天。感情我平日里的教导,你们两个是一点儿没听进去啊?” 第八章 福家 “不是不是。”福满怡摇头,狡辩道:“娘亲平时的教导,我和妹妹都好好听了的。只是,只是……” “只是京都和扬州不一样,达官贵人多如牛毛,我和姐姐害怕应付不来。”福满满接上话。 景瑜娘看着她们,不吭气。 “娘亲,我们俩不是杞人忧天,这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福满怡挂在景瑜娘身上撒娇,偷偷朝福满满使眼色。 福满满连忙帮衬,道:“是呀是呀,娘亲学识渊博,齐嬷嬷总是夸您是京都里女儿家们的榜样,娘亲多教教我们吧。我们回了京都,才好应对别人,给娘亲争气啊!” “就你会说,一肚子的歪理。”景瑜娘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 看景瑜娘没有生气,还有些开心的样子。福满怡和福满满知道这马屁算是没拍歪,两人对视笑了起来。 “去我房间里吧,难得你们上进,我就跟你们细细的讲讲。好让你们两个鬼灵精,给我争争气。”景瑜娘顺着她们的话说道。然后一手搂着一个,走进了房间里。 “嬷嬷,去端些茶水果子什么的。”景瑜娘吩咐了一声。 齐嬷嬷“哎”了一声,笑着抹了抹眼角。 齐嬷嬷从景瑜娘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说句不该的,齐嬷嬷是拿景瑜娘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人人都道景瑜娘端正庄重,举止端庄文雅,齐嬷嬷却看着心疼。 景家规矩本来就严,景瑜娘的母亲出身商贾,是高嫁到景家的。因为羞于出身,对景瑜娘的管束十分严格。行错踏错一步,都会被狠狠地惩罚一番。 在京都的时候,景瑜娘因为规矩礼仪学的好,举止端庄,是当时所有闺阁女儿的榜样。齐嬷嬷却觉得她活的一板一眼,没有生气儿。 嫁给福睿哲后,景瑜娘才慢慢的活泼了些。虽然大多时候还是端着的,对孩子也严厉了些,但比在闺阁中好多了。齐嬷嬷看着也欢喜。 —— “丑话说到前头,你们两个既然想知道京都里的人际关系,就要好好学,学的透彻。若是学不好,或者半途而废,我可是会重重惩罚的。”景瑜娘抿了一口茶水。 两姐妹对视一眼,郑重的点头。 “娘亲,您快说吧!女儿们实在是好奇得很。”福满怡催促道。 景瑜娘露出笑意,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先说说你们对京都了解多少呢?满怡年长,你先说说。” 福满怡是在京都长到了六岁,才随家人到了扬州的。虽然离开京都多年,但还有几个好友时常联络。对于京都的印象,比福满满深刻许多。 福满怡想了想,说道:“京都里的贵人很多,走到哪里都得规规矩矩的,拘谨得很。不过那些身份高贵的的名门贵女们,反而潇洒的多。” 景瑜娘点头,说道:“规矩都是站在高处的人定的,我们没有那个出身,就只能比常人更加克己复礼。” 她看向福满满,问道:“满满呢?” “娘亲,我不知道京都里的人都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咱们家的人是什么样子。”福满满说道。 “那你就说说给娘亲说说,在你眼里,咱们家的人是什么样子。” 福满满笑着“嗯”了一声,掰着手指头说道:“老祖宗最疼小辈们,有点偏心堂伯父他们。祖父最疼我们女孩儿了,年年都送一大车的东西给我们。祖母不怎么拿主意,都是听祖父的。 大伯父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大伯母是爱花的。满淑、满惠姐姐人如其名,恭易哥哥课业做的好。二伯父鳏居多年,膝下只有一个恭曙哥哥。哥哥身体弱,人却很温和,时常寄温补的方子给我们。 至于两个姑姑,我就不大清楚了,只知道一个嫁了岭南,一个嫁给了赵小将军。” 景瑜娘听着很满意,说道:“满满很不错,不在京都,竟然能从这些年的往来里摸出七七八八。” 她对看向福满怡,说道:“满怡也很好。” 福满怡朝景瑜娘咧开一个笑容。她知道自己比不得妹妹聪慧,但是妹妹也没有她潇洒厉害啊。人无完人,福满怡对自己很满意了。 景瑜娘知道自己教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看到福满怡乐呵呵的,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说起话来,就更耐心了。 “福家发家没多少历史,根基浅,人丁也不旺,也就你们祖父膝下的孩子多些。咱们这一支的人有哪几个,你们也是清楚的。其他的,除了你们堂伯,堂姑姑,还有个姑奶奶。 咱们家里人,都是好相处的。你们堂伯是个好脾气的,就是堂伯母有些自持身份,但也不难相处。说白了,都是一大家子的骨肉,顶多有点磕磕绊绊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福满怡问道:“那老祖宗呢?她可是偏心堂伯那边的。” 齐嬷嬷端了两盘点心过来,放下后就默默的退出去了。 “呀,这不是齐嬷嬷拿手的桂花糖糕和软酪吗?快尝尝。”景瑜娘笑着招呼。 福满满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看了景瑜娘一眼,伸手去捏了一块糕点。美滋滋的送入口中,香甜的滋味让她忍不住露出笑容。 福满怡也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用帕子接着糕点的碎渣子。 景瑜娘捏着茶杯,说道:“不用担心老祖宗,她是偏爱积英巷那边的。但是对于小辈,也是一视同仁的,这我与满满说过。 你们要知道,孩子中的小打小闹,只要不出格,长辈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甚至有的人家故意让孩子们去争斗,保持支持的态度,为的是让孩子们经历多些。 咱们家虽然不支持这些,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单看你堂伯一家子就知道,你那个堂姐再怎么嚣张,你堂伯也是好声好气的跟你父亲说话。 为什么?因为你堂伯是个聪明人。须知家族的荣辱是第一位,一大家子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看他们家的孩子再闹腾,你堂伯父也是和你爹爹交好的。” “堂伯可真聪明。”福满怡感叹道。 “怪不得堂伯一直笑呵呵的,他是白脸,堂姐堂兄们是红脸。他们再怎样不好,堂伯还是有面子的,真是好谋算。”福满满分析道。 景瑜娘见他们听进去了,笑容深了些。正准备再说什么,就看到福睿哲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提溜着一条大鱼,炫耀道:“瑜娘,在跟孩子们说什么呢?瞧我这鱼,好不好?” “这么大一条鱼啊,费了不少功夫吧?可真是厉害。”景瑜娘配合的夸赞道。 “哈哈哈哈哈,一般一般。”福睿哲笑得看不到眼睛,大手一挥,说道:“你们也别闷在屋子里了,出去透透气。我让厨娘收拾了这条鱼,咱们尝个新鲜。” “好,都听你的。去喊喊堂兄他们,一起热闹热闹。”景瑜娘言笑晏晏。 “好好,我这就去,你们快出来透透气哈。”福睿哲乐颠颠的走了。 “瞧你们父亲,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个正形。”景瑜娘用手帕捂着嘴,却遮不住笑容。 福满满拉着福满怡,看着景瑜娘笑,她们也笑起来。 “咱们也出去透透气吧?那些个繁杂的人际交往,我日后慢慢跟你们讲。可别想着能逃过去,学不好,我是不依的。” “是。”两姐妹齐声应道。 第九章 季夫子的来头 吃了一顿鱼汤,福满满心满意足的回房间躺下了。果然,吃饱了就会犯困,福满满笑眯眯的梦会周公。 福满满这样子,桂糖可着急了。她受了景瑜娘的命令,要看着福满满,不许她吃饱饭就躺着。 “你怎么了?抓耳挠腮的。”香蜜将桂糖拉到室外,小声询问。 桂糖如实相告,香蜜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既然是夫人的命令,把四小姐叫起来就是了。怎么为难起自己来了?” “香蜜姐姐您不知道吗?四小姐最爱赖床了,她只要沾了床,就别想叫起来了。”桂糖嘟嘴。 香蜜笑的不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对桂糖说道:“别急,我来叫四小姐起来。” “哎,对了,四小姐之前让我母亲打听季夫子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只是这几天忙着,我就忘了说。”桂糖拉住香蜜小声说。 “那还等什么呀,这是重要事情,应该理直气壮的。看我怎么叫四小姐起床,你学着点。”香蜜拍了拍胸膛,一副大姐大的样子。让桂糖崇拜的眨着星星眼。 香蜜笑的更灿烂,她推开房门,走进去轻拍了福满满的肩膀。说道:“四小姐,四小姐快醒醒,夫人不让您吃了就睡。” 福满满没有动静,回应她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还有您让桂糖母亲打探的事情,您不管季夫子了?” “嗯?怎么现在才跟我说。”福满满含糊的问道。她抓起帕子蒙住头,灵魂都在抗拒着,不肯从困意里解脱出来。 “这几天不是忙着回京都的事情嘛,桂糖就给忘了。” 福满满翻了个身。 看福满满不配合,香蜜只好祭出了杀手锏——挠痒痒。 福满满睡意朦胧,忽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只“罪恶”的手伸到了福满满的腰间,对准她腰间的软肉,轻抓了一下。 福满满打了一个激灵,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就被香蜜连环攻击。她笑着在床上打滚,却逃不过桂糖的手。 末了,只能大笑着求饶:“别别,我起来,哈哈哈哈哈,救命,我起来。” 直到香蜜服侍着福满满洗完了脸,福满满还是脸黑如锅底,怨念颇深。 桂糖倒是偷偷的给香蜜比了个大拇指。 福满满看到了,没好气儿的问道:“桂糖,你母亲打听到什么了啊?” 桂糖连忙垂下头,回道:“我母亲打听了一圈,没问出来什么紧要的东西。不过偶然得知,还有人在打听季夫子的事情。” “还有人在打听?”福满满脸色凝重下来,说道:“除了我,还有谁会想着打听季夫子呢?会是我娘亲吗?” “奴婢估摸着不是,我母亲说是个京都口音的男子。咱们家在扬州待了六年了,个个都说扬州话。” “京都来的人?”福满满皱着眉头分析,“看样子,季夫子和京都是有渊源的。这几天我翻了季夫子给我的字帖,有一本怪的很。不是寻常的诗经诗集,我看着像是兵法之类的。” 香蜜接过话茬:“兵法?四小姐拿给老爷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出来什么。” “不用了。”福满满断然拒绝了,说道:“季夫子不像是平常人家出来的。看她通身的气度,那些插花品茶的做派,应该是落魄的大家贵族。想来有几本兵书也不算什么。” “那还要在扬州找人留意季夫子吗?”桂糖问道。 “自然是要的。虽说季夫子不愿意再和我有交集,但我们师生一场,想为她尽点儿力。你去跟我娘亲说说,让她找些可靠的人,暗中帮衬着季夫子。”福满满吩咐。 “是。”桂糖领命下去。 福满满扭头看着香蜜,面上瞪着她,说的话却不严厉:“好你个香蜜,又挠我痒痒,再不许了。” 香蜜捂着嘴笑,说道:“那四小姐可不能吃了就睡,不然我还这样。不仅如此,还带着桂糖这样。” 福满满气哼哼的,不理她了。 —— “夫人,四小姐的意思,倒和您不谋而合了。”齐嬷嬷说道。 “满满是有些主意的。就按她说的,派人在扬州守着。其他的,还按我之前的打算,继续跟着。”景瑜娘停下手中的针线,整理丝线。 忽然又烦躁的放下线轴,抱怨道:“是我疏忽了,没查仔细季明萱的来头,就让她教了满满。我还曾沾沾自喜,找到了个这么个会写簪花小楷的人物。” 齐嬷嬷叹气,道:“也怪不得夫人,谁知道她竟然是长青季家的人。圣上当初动了大怒,连先皇后的情谊也不顾了,抄检了季家。谁曾想,竟然还能留下来一个。”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影响了吧?淑贵妃不是让圣上给季家平反了吗?”齐嬷嬷说道。 景瑜娘摇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圣上之所以为季家平反,无非是因为淑贵妃生下了先太子。 再加上她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圣上把对先皇后的愧疚都放在了她身上。这才宠着她,为季家平反。圣上心里是不是还怨着季家,谁也不知道。” “那要不要跟四小姐说说,让她别再管季夫子的事情了?”齐嬷嬷建议道。 “也不用,让她去练练手吧。我们提前准备好就行,去找老爷来,我跟他说说。” —— 估摸着还有两日,就到京都码头。福满满开心极了,总算是看到了终点。 坐久了船,她觉得浑身不舒服,打算在船上走走,松松筋骨。找了几个哥哥姐姐,都是不想动弹,纷纷拒绝了福满满看江景的邀请。 福满满只好一个人去,她兴高采烈的跑到了甲板上溜达,扶着围栏看江景。 忽然飘来一片阴影,罩住了她,原来是一艘大船靠了过来。 福满满扭头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船……太招摇了吧? 这是一艘高大如楼的大船,船体分三到五层,船上建楼,高达十余丈。做的像宫殿一样,富丽堂皇,彩旗飘扬。 这样的楼船,也只有郑家能做出来了。福满满听父亲说过,郑家生意广泛,在各地分布了不少的船坞。郑家也因此被皇家指定,建造各种大船,这楼船就是其中一项。 福满满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郑家有名的楼船。便踮着脚想仔细看看,却看到了一位翩翩少年郎。 身穿绣披风,头戴逍遥巾,闭着一双眼睛,静静的倚着船边的围栏。如同名家画作,泼墨而成。 福满满看的痴了。 陈嘉昀忽然转头看向这边,福满满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陈嘉昀见状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些许变声期的粗哑。 “恩人想看在下,尽管看就是了。” 一句恩人,福满满就明白了。郑家送来的那两条小银鱼不是凑巧,想必是特意吩咐的。 福满满就又转了过来,行礼问安:“世子言重了,只是凑巧的事情,实在是不敢当。” “你知道我是世子?” 福满满眨巴眨巴眼睛,她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陈嘉昀笑了,没再说什么。对着个这样的小姑娘,他也实在是没什么说的。 “不打扰了,民女告退。”福满满道。 不等陈嘉昀回应,急匆匆的迈着小碎步走了。本来福满满想小跑着的,怕被人说不端庄,只好拼了命的迈着小碎步。 陈嘉昀看着,只觉得好笑。 “这下子好了,连’世子’二字都不说了。” 第十章 满满的魅力 “世子爷别站着吹风了,回屋里喝点茶水暖暖身吧?”小厮朝陈嘉昀躬身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 陈嘉昀转身一看,是郑云锋送给他的两个小厮之一,叫做风轻的。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白净清秀, 陈嘉昀笑笑:“一点子秋风,还不至于吹坏了我。” 风轻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扬声道:“世子爷伤势未愈,应当好好的保养身体才是。若是公子和舅爷知道了,该心疼了。” “好吧。”陈嘉昀点了头。 走了两步,忽然问道:“风轻,你在扬州那么多年,可知道这个福知州是怎样的人物?” 风情不藏拙,也不畏缩,朗声回道:“福知州是个好官,为人勤恳,爱民如子。单看他在扬州待了六年,泰然处之,不怨天尤人,也不妄自菲薄,就可窥出一二。 虽说如今升的官阶不高,由从五品的知州,升到了正五品的顺天府治中。但扬州和京都可是天差地别,顺天府管辖些五个州、二十二县。有道是’圣上功成顺天府、政出顺天府’。圣上召了福知州回去,是要重用的意思了。 不过,世子若是想和福知州打好关系,不能急于一时。福知州的妻子是景太傅的女儿,自然是颇得其真传。要想得此助力,还需要徐徐图之。” 看他回话条理清晰,不局限于表面,还能见微知著,从朝廷方面进行分析。陈嘉昀对他很满意。 “风轻,你真的是个小厮吗?你这样的,表哥也舍得让你跟着我?” 风轻微笑着回答道:“公子说我是小厮,我自然就是小厮。公子让我跟着世子,小的定然老老实实的为世子效力。” 陈嘉昀笑道:“甚好。” —— 秋雨绵绵之际,福家的船终于到了京都码头。 福满满刚下了船,还未站稳,就听到了一道爽朗热情的笑声。 “致远,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福满满疑惑的看向景瑜娘,景瑜娘解释道:“是你大伯,他们关系好,习惯称呼你爹爹的小字。” 福睿哲满脸欢喜的跑过去,扶着福睿聪的臂膀,红了眼眶。他说道:“一别数年,大兄还是老样子。” 福睿聪正值壮年,面容端正,威严中透着和气。穿着一身宝相花纹的蓝绸襟袍,显得他文质彬彬。 “致远可是愈发的孩子气了,如今该高兴的。你这个样子,让孩子们笑话。”福睿聪大笑着,眼眶却也湿润了。 两兄弟感情甚笃,多年未见,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如今站在一起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执手相望,无语凝噎。 景瑜娘搂着福满怡,牵着福满满,看到此情此景,感慨万分。 福睿哲家里的三个男孩子,虽对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嗤之以鼻,但看着这样的场景,也不免动容。 少小离家老大回,这等重逢之喜,最是催泪。 福睿思抄着手站在一旁,“春和景明”也乖巧的立定,不发一言。 “你看你,还下着雨呢,你觉得没什么,堂兄和三弟一家子都淋着呢!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轻声责怪福睿聪的,是他的夫人杨珍娘。面如满月,笑貌温柔。梳着京都时兴的堕马髻,只簪了一对珠玉发钗,身上穿着秋香色织锦襦裙。 福睿聪闻言,拍了下额头,连连道歉:“是我的疏忽,只顾着和致远说话了。快快,归家去!” 又对着福睿思行礼,说道:“堂兄,一同去我家吃口酒吧!多谢您去接致远一趟,我早让人备好了上好的酒菜,咱们几个兄弟一起热闹热闹。” “睿聪堂弟客气了,我得先给老祖宗报个信,就不去讨酒喝了。”福睿思笑呵呵的作揖。 “也是,那我就不留您了,代我向老祖宗问好。”福睿聪道。 福睿哲也谢道:“劳累堂兄走了一趟,接我们一家子回京都。明日我亲自登门答谢堂兄,也去探望探望老祖宗。” 福睿思笑得眯起了眼睛,道:“堂弟客气了,不用再挽留了。我们家也来了马车,这就告别诸位了。” 福睿思行了礼,领着他家的几个孩子,坐了回积英巷的马车。 “致远,快上马车,一路颠簸劳累,别被雨淋坏了。”福睿聪喊道。 福睿哲“哎”了一声,喊了福恭宴兄弟三人,跟着福睿聪上了同一辆马车。 另一边,杨珍娘早就招呼起了景瑜娘,以及福满怡姐妹,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码头离落英巷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杨珍娘特意准备了好些东西。不仅放了许多软和的鹅毛垫子,还有滚烫的热水,精致的糕点,为的就是他们在路上能够舒舒服服的。 景瑜娘靠在鹅毛垫子上,喝着醇香的茶水,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她刚嫁到福家的时候,就和杨珍娘一见如故。可是她家里没有姐姐妹妹的,不知道该怎么和杨珍娘相处,总是帮倒忙。好在杨珍娘并不在意这些,只管把景瑜娘当亲妹妹看,两人的关系非常亲近。 “哎呦,瑜娘,我看你这几个孩子,都养的很好。恭宴书念的好,性格纯良;恭昌英姿勃发,又聪慧大胆;恭旭虽身子有点弱,却也乖巧伶俐;满怡这英气美人的模样,跟三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福满怡被杨珍娘这样夸奖,傲娇的朝景瑜娘使了个眼神。 景瑜娘笑着戳了她一指头。 “不过呀,我最喜欢的还是满满。长得白白胖胖,看着真让人喜欢。”杨珍娘的眼神在福满满身上停留了许久,越看越喜欢。 景瑜娘捂着嘴笑:“嫂嫂快别这么说,满满也到了知道美丑的年纪了,再说她白白胖胖,可要生气了。” 此话一出,惹得几人哄笑。 福满满气得“哼”了一声,道:“娘亲不让大伯母说,自己却说起来了,好没道理!” 景瑜娘笑得直喊“哎呦”,靠在福满怡的身上,福满怡也窝在她怀里笑。 杨珍娘则趁机捏了福满满的脸,逗她说:“满满,跟大伯母住两日吧?大伯母家里有个特别会做糕饼的厨娘,不仅会做苏式糕点,还会做各种鲜花糕饼。” 福满满眼睛一亮,拍手说道:“好呀好呀,正好叫我尝一尝大伯母家的点心如何。” 景瑜娘说道:“满满自然是乐意的,就怕嫂嫂招架不住。她可是最爱吃点心的了,我都防着她。” “点心,我还是请得起我侄女的。”杨珍娘笑着搂住福满满。 福满满俏皮的晃着脑袋,说道:“唉,谁让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连大伯母都被我迷住了。娘亲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下子可后悔了吧?” “哎呦,心肝儿。跟大伯母走,让你母亲后悔去!” 看着福满满这么的玲珑可爱,杨珍娘忍不住抱着她亲了一口。 景瑜娘平时不苟言笑,如今却笑容不断,如玉的脸庞添了胭脂色,显得光彩照人。 她说道:“满满真是个小开心果,这就把嫂嫂的心掳走了。” 福满满朝着她嘿嘿笑,眉眼弯弯。 第十一章 祖母刘氏 马车驶到落英巷,车夫拉了缰绳,“吁”了一声。紧接着,马蹄缓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停住不动了。 杨珍娘搂着福满满,景瑜娘搂着福满怡,都是满眼含笑的下了马车。 福睿聪刚立定,看到这情景,笑着指着杨珍娘:“你这是打算把三弟的孩子拐回咱们家了?” 又转身对福睿哲说道:“你嫂嫂是蓄谋已久啊。你们在扬州的时候,只凭借书信往来,她就惦记上满满了。你可得小心你嫂嫂,她可是个有恒心的,恐怕你拗不过她。” 福睿哲哈哈大笑,说道:“满满能得嫂嫂垂爱,是她的福分。多一个人疼爱照顾她,我们家还赚了呢!只求嫂嫂别被这个小淘气累到了,叫唤着退给我们。” 福满满“哼”了一声,在诸人的笑声中问道:“爹爹是嫌我烦了?那好,我就跟着大伯母去了,爹爹可不要想我想的哭了才好。” 福睿哲笑着连声说着:“你呀你呀。” 听了这话,杨珍娘搂着福满满是一刻都不愿意松开,她哄道:“好,就跟大伯母去,让你爹爹哭鼻子去。” 景瑜娘道:“劳累嫂嫂了。” “看着满满,我心都要化了,不觉得劳累。”杨珍娘道,“满满,跟着大伯母,让你爹爹后悔去。” 福满满还没回应,就看到一个穿着石青窄袖对襟衫的姑娘,走到了杨珍娘身边。那姑娘桃腮带笑,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眉目与杨珍娘有几分相似。 “是二姐姐吗?”福满满问道。 福满惠“呀”了一声,扶着杨珍娘的胳膊,说道:“满满妹妹一眼就认出我了呀。” 杨珍娘看了福满惠一眼,又看着福满满,笑盈盈道:“可不嘛,合该你们两姐妹有缘分。” 福满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想从杨珍娘怀里出去。 杨珍娘伸指头点了一下她的脸,道:“心肝儿,你姐姐可不吃醋。” 福满满又抬头看向福满惠,福满惠朝她友善一笑。又向众人行礼,道:“三叔三婶安好,各位弟第妹妹们安好。快进门去吧,祖父祖母等得着急了,打发我来看呢!” 福睿聪连忙说道:“好好,快,致远,弟妹,快去面见父亲母亲。见过两位老人家之后,好早点去歇息。不用担心行李,自有我来给你们办妥。” 福睿哲和景瑜娘连连道谢。 “快去吧。”福睿聪让福满惠领着,他留下来看着家丁们挪动。 福满惠便引着众人,穿过影壁,走过长廊。拐了一个弯,到了福仲勋夫妇的德行苑。 “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诸位公子小姐,快快请进。”看到福满惠身后的一行人,老夫人跟前的大丫环碧珠笑着迎道。 碧珠肤白眼大,身材纤细苗条,性情又温顺稳重,很得老夫人重用。就是杨珍娘这样的掌管全家的夫人,也要给她几分颜面。 福满惠和善的朝她点点头。 碧珠回以微笑,殷勤的掀了珠帘。 自从大小姐福满淑出嫁之后,二小姐福满惠就成了老夫人心尖子上的人。若是二小姐不在,是连药都不肯喝的。且福满惠总照顾她们这些下人,颇得敬重。 “祖父,祖母,孙女儿幸不辱命。这不,把三叔三婶并弟弟妹妹们领进来了。”福满惠笑意盈盈,声音里萃着蜜一样。 福满满跟在后面,从空隙里看到正厅里端坐着两位老人。左边是祖父福仲勋,穿了五蝠捧寿纹大襟袍,戴四方平定巾,面容和善,依稀有着年轻的风采。 右边是祖母刘氏,穿着如意纹的八宝刻丝褂子,锦边弹墨的对襟衫,眉眼中总凝着一团哀愁。 福睿哲一进来,就行了叩拜礼,道:“儿子回来了,让父亲母亲担忧了。”景瑜娘和福满满几个兄弟姊妹也连忙跟着行礼。 “快,我的哲儿,快起来,让母亲好好看看。”刘氏泪眼朦胧,激动的从椅子上起来。福满惠连忙上前扶住她。 福仲勋倒是没有刘氏那么激动,他道:“乖孩子们,快起来。”又让几个孙辈的孩子一一上前见过。 这边,刘氏紧紧的握住福睿哲的手,道:“我的儿,瘦了这许多,是你媳妇没有照顾好吗?” 福睿哲连忙辩解:“瑜娘照顾的很好,只是孩儿坐了许久的船,不太适应,食欲不佳,这才瘦了的。” 刘氏却不认可,心疼的吩咐碧珠去端参汤,转脸面色不善的看向景瑜娘。 景瑜娘露出无懈可击的标准微笑,大大方方的任刘氏打量。她知道刘氏对自己有成见,可改变不了的事情,也无须浪费时间精力去改变。 刘氏和景瑜娘不对付,缘由是在福恭旭的身上。 福睿哲被外放到扬州的时候,福恭旭才一岁大。刘氏怕路程颠簸,想留着福恭旭在膝下养着。景瑜娘不愿意母子分离,硬是将福恭旭带了去。 后来福恭旭身体弱,经常生病。刘氏就认为是景瑜娘不愿意让她养,一路颠簸去了扬州,才导致福恭旭身体不好。便对景瑜娘没有好脸色。 景瑜娘一开始也因为刘氏的冷眼,心里不是滋味。 但杨珍娘写信开导她,道:“婆婆是个出身低的,一辈子谨小慎微,又自卑胆怯。对你没有好脸色,是因为你出身高,她怕压不过你,就只能如此了。 说句僭越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不用放在心上。横竖公公是个心中有数的,不会让婆婆乱来的。” 景瑜娘从此不再因为刘氏的不喜而烦忧,自顾自的做好份内的事情,该孝敬的还是孝敬着。 “祖母,您别光心疼爹爹,也要疼疼我们呀!”福满满看气氛诡异,便上前一大步,挤在刘氏身边,甜甜糯糯的喊了一声。 福满满年龄小,又是个软软糯糯的,长得最讨老人喜欢。看她长得白嫩圆润,天真可爱,刘氏就算不喜欢景瑜娘,对福满满也打心底里喜欢。 “哎呦,乖孩子,是满满吧?让祖母看看。哎呦,这孩子真招人疼。”刘氏对福满满招了招手。 福满满缓步上前,刘氏将她搂进怀里,亲亲热热的同她讲话。 福恭宴笑道:“满满果然是个开心果,瞧,这就让祖母高兴起来了。” 众人纷纷应和。 刘氏笑道:“几个小皮猴子,你们啊,都是祖母的开心果。” 说着,刘氏瞥了景瑜娘一眼,喊福恭旭到跟前。看着福恭旭苍白的脸色,刘氏又心疼的落下泪来。 “这孩子,跟曙哥儿一样身子不好。文文弱弱的,我瞧着心疼啊。”话锋一转,直指景瑜娘,“你这当娘的,是怎么照看的孩子?” 景瑜娘被她这么一问,再不想跟刘氏计较,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哪里有当娘的不心疼孩子?福恭旭胎里不足,景瑜娘没少自责,总认为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才连累了福恭旭。 小时候,福恭旭身体弱,又不肯喝药。都是景瑜娘守着,一勺一勺的哄着喂给他的。衣不解带的照顾,更是常有的事情。直到福恭旭长到六七岁,身体好些了,景瑜娘才敢睡个安稳觉。 刘氏这样的质问,无疑是戳景瑜娘的心窝子。 第十二章 老祖宗要包办婚姻 “母亲说的什么话?旭哥儿身体不好,瑜娘是最心疼的。您这是诛心之言啊!”福睿哲压着怒气道。 刘氏张了张嘴,还想说景瑜娘的不是。结果对上了福仲勋犀利的目光,顿时就像被掐住喉管的鹌鹑,哑口无言了。 “老三媳妇,你婆母近日精神不济,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福仲勋朝景瑜娘歉意道。 “是,儿媳省的。”景瑜娘很感激福仲勋。 一直无话的杨珍娘朝福满惠使了个眼色。福满惠点点头,适时的扶着刘氏回房休息。刘氏不愿意,碧珠则见缝插针的过来说笑了几句,终于是扶着刘氏走开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下去休息吧。过一会儿来这里用晚膳。”福仲勋挥挥手,众人忙行礼退下。 走出德行苑,杨珍娘拉着景瑜娘,小声说道:“三弟妹别往心里去,婆婆年纪大了,糊涂了,口不对心也是常有的事。” 景瑜娘知道她是在安慰,接受了这番好意。道:“嫂嫂不用担心我,我知道的。” “那好,三弟,三弟妹,你们先带着孩子们去歇息吧!你们之前住的院子,我已经派人打扫好了。缺什么少什么的,尽管打发人过来找我。” “我自然不会跟嫂嫂客气的,嫂嫂放心。”景瑜娘道谢后,一家子回到了沉香苑歇息。 —— 晚饭时分,是去德行苑用的饭。 二房的福睿智和福恭曙仍旧没来,不过大家也没有觉得不妥。 因为福睿智丧妻之后,整日浑浑噩噩。福恭曙身体不好,每每换季时分,都是汤药不离手。两人缺席家宴都是常有的事,福家的人都习惯了。 晚膳用的十分融洽,并没有再闹出上午那种尴尬的事情。福满满猜测是祖父责备了祖母。 其他的也没什么,倒是福恭昌和福恭易玩到了一块。两人同龄,又都崇尚武学,一拍即合,亲热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用了晚饭,杨珍娘邀请景瑜娘和福满满去翠微苑喝茶。 杨珍娘是个爱花儿的,却不追崇奇花异草,偏爱寻常可见的普通花草。所以翠微苑里多植普通花木,侍弄起来也简单。 正值各色鲜花开得热闹喧嚣,杨珍娘就命人在院子中间的小亭子里摆了茶水果子。借着灯晕赏花,别有一番朦胧美感。 不过花草多,导致蚊虫也多,只得放了几个香炉熏香驱赶蚊虫。这法子防止了被叮咬,却闻不到花香了。 福满满出主意道:“大伯母,可以在亭子上挂些轻透的纱布,或者在亭子旁边多摆几盆驱蚊的花草,再者可以在亭子的四角上垂挂着驱蚊的香囊。这样即可以免去蚊虫叮咬,又不至于让熏香掩盖了花香,一举两得。” 杨珍娘听了福满满的建议,欢喜的褪下手腕上的镯子,塞给福满满。 “大伯母,您已经送我许多首饰了,这……”福满满看向景瑜娘。 “长者赐,不敢辞,满满就收下吧。”景瑜娘道。 福满满乖巧的行礼道谢,惹得杨珍娘满心满眼都是她。 景瑜娘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嫂嫂,我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是个有主意的。我想着让她多学学管家之道,但是在扬州的时候,人口简单,我也教不了她深的。如今回了家,嫂嫂是当家主母,又极擅长管家之术,想劳烦嫂嫂多带着她。” “瞧你,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看中满满这孩子可爱机灵,自然是愿意多教她的。”杨珍娘笑着应道。 两人又亲亲热热的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夜深才散了。 第二日,景瑜娘让人套了车,和福睿哲一起,领着福恭宴、福恭昌、福满怡、福满满,一起去了积英巷。 福恭旭没有去,只因去德行苑请安的时候咳嗽了几声,就被刘氏心疼的留下了。福睿哲有些不满,被景瑜娘劝下了。 去了积英巷福家,福满满一家人向老祖宗请安。 老祖宗王氏是小门户出身,却性格坚韧,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是不喜欢刘氏,却也没有过分为难她。虽偏心福睿思一家子,却也有底线。 福满满听家里人对老祖宗的夸赞,是对她有好感的。可看到长相寡淡,眼神威严的王氏,福满满心里是有很大落差的。 “见过老祖宗,老祖宗安好。”众人行礼问安,惹得王氏笑容开怀。 “安好安好,都快起来。”王氏探头问福睿哲,“旭哥儿那孩子是没来吗?” “回老祖宗的话,旭儿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儿给老祖宗,我就做主将他留下了。”福睿哲回道。 王氏略略点头,吩咐丫鬟们上茶。 众人都顺着哄着王氏说话,只捡了在扬州的趣事说。看到福满怡也有些畏惧王氏,福满满只好挺身而出,彩衣娱亲,逗了王氏开怀大笑。 说了半晌,话题绕到了福睿哲升官的事情上。 “睿哲此番回京都,必定是要受朝廷重用的。顺天府是朝廷重要的中枢,可要谨慎为官。”王氏嘱咐道。 福睿哲应道:“谨遵老祖宗教诲。” 王氏知道福睿哲的性格,平常事可能会糊涂,在官场上却是个小心谨慎的。看他知道轻重,也就没多嘴了。 众人又陪着王氏说了一会儿话,王氏就以身体疲乏为由,打发他们离开,却叫住了景瑜娘和福满满。 福满满见家里的长辈独独偏爱自己,怕姐姐福满怡心里不舒服。她有些担忧的看向福满怡,福满怡却安慰她道:“满满别害怕,老祖宗肯定是喜欢你,才让你留下的。” 福满满见福满怡没有吃醋,放下心来,“嗯”了一声,跟着景瑜娘坐下。 王氏喝了一盏茶,才慢慢的说道:“睿哲媳妇,你是个聪明的,我也不跟你兜圈子。留下你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我这里有个丫头,想给宴哥儿说亲。” 景瑜娘闻言面色不改,笑着问道:“不知道老祖宗说的是谁家的姑娘?” 王氏抬眼看向她,眼神威严,道:“我那嫁去梧州的外甥女,留下了个小女儿,叫顾湄的。” 景瑜娘默不作声,低垂着眉眼。 王氏知道她这是不愿意,但顾湄的事情不能再拖,她管不了景瑜娘愿不愿意。 “你若是不反对,就择个吉日,让他们成婚吧!”王氏放下茶碗,一槌定音道。 越说越荒唐!福满满愣愣的看着王氏,谈婚论嫁可是要三媒六礼的,这也太随便了。怎么看王氏,都不像真心疼大哥的样子。 “老祖宗,容满满插嘴。”福满满起身行礼,一张小圆脸笑得像朵葵花。 王氏虽不高兴她打岔,却也带了几分笑,问道:“满满有什么事啊?” 福满满道:“老祖宗,您得先让我这个做小姑子的,看看我未来嫂嫂是什么样子的呀?” 王氏笑容真心了些,招手吩咐:“快,去把湄姐儿叫过来。” 景瑜娘递了个眼神给福满满,福满满心领神会。自然是不能让这个顾湄嫁给哥哥的,看我如何搅和了! 过了片刻,王氏身边的钟嬷嬷引着人过来。福满满顺着景瑜娘的目光,抬头看过去—— 第十三章 烫手山芋顾湄 顾湄长了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一双妙目弯弯,凝着化不开的笑意。她只松松的绾了小髻,戴了支浅碧色的璎珞步摇,缀着米粒大小的珠串,随着走动轻轻的摇晃。身上穿着藕荷色莲花纹的窄裙,愈发突显身姿曼妙。 “果然是个妙人,老祖宗竟然舍得把她塞到我家。”景瑜娘笑容深深,若有所指的说道。 王氏不咸不淡的斜了她一眼,笑眯眯的喊顾湄到她跟前,说道:“自然是舍得的,睿哲媳妇,你看湄丫头给你做儿媳妇如何?” 景瑜娘还没说话,就被顾湄急急的打断。她半羞半臊的说道:“姨姥姥,您这说的什么话呀?什么儿媳妇,这……” 王氏拍拍她的手,嗔道:“你是我外甥女的老来女,在我心里就像我的孙女儿一样,我怎么能不疼你?你为你母亲守孝耽误了许久,我得早点给你找个人家,成全你母亲的心愿。” “可是湄儿不想嫁,湄儿心里……” 顾湄忍不住反驳,却被王氏厉声打断:“住口!” 顾湄吓了一跳,王氏又笑着说道:“哪里有女孩子不嫁人的?我知道你怕我忧心,没事的啊。” 顾湄对上王氏凌厉的目光,吓得心怦怦跳,不敢再说什么。 景瑜娘挑了挑眉,她可察觉出来了。老祖宗这样子,是巴不得早点把顾湄嫁出去呀! 景瑜娘捏着帕子,捂在嘴边,递了一个眼神给福满满。 “湄姑姑,你长的可真好看。”福满满立刻扑到顾湄身边,抓住她的衣衫惊叹道。 顾湄看到一个小圆团子扑过来,吓了一跳,抽搐着嘴角,想把福满满拨开。 “湄姑姑芳龄几何呀?”福满满更加用力的拽着。 顾湄摆脱不得,烦躁的回道:“双十年华。” “呀!”福满满一声尖叫,吓得顾湄一个激灵,王氏和景瑜娘也齐齐的看向她。 福满满作出惊讶的模样,无辜的望着王氏,说道:“老祖宗,湄姑姑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嫁给我大哥哥呢?我大哥哥才十六岁,湄姑姑的年纪也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湄姑姑有什么隐疾,这么久都嫁不出去。” 这些话像箭一样扎在顾湄的心上,她泫然欲泣,扑在王氏的身上。 王氏大怒,不耐烦的应付着顾湄,朝景瑜娘发脾气:“景氏,你怎么教养的姑娘?她才多大年纪,张口闭口的都是嫁娶,什么规矩?” “老祖宗这话说的,太不妥当,满满不能说实话了吗?”景瑜娘站起身,温声和气的说道:“湄儿妹妹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就算是守孝也不至于现在也没有婚约吧?再者说,按辈分,恭宴是要喊她一声姑姑的,姑姑和侄子……这传出去,是要叫人笑话的。” 景瑜娘又说道:“老祖宗再疼惜湄儿妹妹,也不能不顾家族声誉啊!若是因为湄儿妹妹,败坏了福家的声誉,这不是让妹妹心中不安吗?” 顾湄连忙擦了眼泪,点头道:“是呀,姨姥姥,若是因为我让福家声誉受损,湄儿怕是要以死谢罪,也不能够了。” 王氏冷笑,瞪着顾湄说道:“你不用威胁我,也不用吓唬我。福家的声誉怎么就归结在一件大喜的婚事上了?” 景瑜娘不语,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福满满拉着她的手,小声喊道:“娘亲,是满满说错话了?可是湄姑姑的年纪就是不适合大哥哥啊,以后我是喊姑姑还是喊嫂嫂?” 此话一出,顾湄终于绷不住了。她实在是不想嫁给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人,她向往的是年富力强,家里有基业会疼人的。福恭宴这样的书呆子,又是个太听话的,还有厉害的母亲和妹妹,是在不是她喜欢的。 “姨姥姥,您就成全湄儿吧!”顾湄“扑通”一声跪下,拉着王氏的裙角央求道:“湄儿不求成为裴郎的正妻,只求……” “啪”的一声,王氏甩了顾湄一巴掌,力道之大,震的顾湄耳朵嗡嗡作响,头上的步摇也甩飞了出去。 “闭嘴!你若再提,看我怎么收拾你。”王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一巴掌,打的在场的人都懵了。 福满满看着景瑜娘,景瑜娘朝她摇头,福满满就识时务的闭口不言。 王氏冷冷的说道:“顾湄,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说完就拂袖而去,留下一个反应过来,哭的梨花带雨的顾湄。 —— “老祖宗虽然不是个慈眉善目的,却也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景瑜娘和福满满回了落英巷,两人交谈道。 “娘亲,老祖宗何至于这样急匆匆的把那个顾湄塞给大哥哥?我看她是有什么隐情的,老祖宗急着把她打发出去。”福满满分析道。 “你说的是。” “唉,我以为老祖宗是个心里有谱的,没想到竟然偏心偏到江南岸了!”福满满虽然知道有隐情,却还是气的不行。想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叉着腰吐槽,像个凶巴巴的布老虎。 “先歇歇,要想推掉这桩婚事,要仔细打算。”景瑜娘接过齐嬷嬷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娘亲,什么婚事啊,是祸事!我大哥哥真是倒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福满满很生气。 景瑜娘看着福满满这模样,觉得很欣慰,“你这么护着你大哥哥,我就安心了。你大哥哥会念书,其他的却不行。有你这个小机灵鬼护着,我百年之后,也不用担忧你大哥哥了。” “娘亲说的什么话!什么百年不百年的,呸呸,娘亲快吐口水。”福满满小大人一样教训景瑜娘。 景瑜娘笑了,按着福满满教的那样吐口水去晦气。 “好了,满满喝点茶水歇歇,我让段义去打听那个顾湄了,一会儿就能递过来消息。” 段义是景瑜娘从娘家带来的大管事,十分得力。不仅是管理铺子的一把好手,还擅长打探消息。 用了晚膳,段义果然带了消息前来。 原来王氏急着打发顾湄,是因为是顾湄和户部侍郎的儿子裴督搅和在了一起。裴督可不是别人,正是王氏的外孙女邓敏的夫君。王氏最是宝贝她的女儿福昕,自然操心外孙女的事情。 顾湄勾搭了裴督,王氏不会看着她的宝贝外孙女被别的小妖精抢了夫婿。就算那个小妖精是她外甥女的独女,也不能够。 “可是也不能就这样塞给我大哥哥呀?”福满满急得跺脚。 景瑜娘也烦心,顾湄几日前才出了孝期,算起来是在孝期的时候,就和裴督搅和一起了。这样的人,福家可消受不起。 —— “苍天,老祖宗要把那个顾湄嫁给我?”福恭宴失声尖叫。 “大哥,你别忧心,娘亲不会允许的,爹爹我不会的。”福满满担忧的捧给他茶水,道:“你妹妹我也不会看着的,绝不会让那个祸害嫁给你。” “我不要娶她!我要娶的人不是她!”福恭宴急得团团转。 “嗯,啊?”福满满反应过来,“大哥,你说什么?” 第十四章 王氏的盘算 “没,没什么。”福恭宴干笑两声,不自在的挠挠脸。 “真的吗?”福满满不太相信,眯着眼睛质疑福恭宴。 福恭宴移开视线,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娶那个顾湄,她名声太差了!王凌说他被顾湄堵住好几回了,非得在他面上各种摔倒,还留下手帕香囊什么的。” 福恭宴说着,想起了王凌跟他抱怨的时候,那呲牙咧嘴的样子。他狠狠的摇了摇头,道:“她可真是司马昭之心。” “诶?还有这事儿?”福满满成功的被转移了关注点。 “嗨,你是不知道,这种事情多着呢!”福恭宴摇头叹气。 福满满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湄姑姑的事情?是那个王凌哥哥说的?” 王凌是福恭宴的好友,福满满也就跟着喊一声哥哥。 “是啊是啊,王凌和老祖宗有些亲戚关系,和她又是表亲,所以他知道的事情多不胜数。” 福满满有些疑惑,她道:“听大哥这么说,湄姑姑有一段时间对王凌哥哥有非分之想喽!那她为什么要和裴姑丈搅和在一起?明明两者相比较起来,王凌哥哥更胜一筹啊!” 福恭宴哈哈大笑,说道:“你是不知道,王凌那小子有多少弯弯肠子。他同我说,自从察觉到湄姑姑的意思,他就各种毒舌。反正怎么讨人嫌就怎么来,还往湄姑姑身上扔虫子。你说王凌这样,哪里还有姑娘敢思慕他?” 福满满也笑起来,道:“这法子可真聪明,湄姑姑自己就知难而退了。” “哎,要不我也学王凌这样?”福恭宴眼睛亮晶晶的。 福满满不留情面的打击他:“肯定是不行的,老祖宗是铁了心了,要为她的宝贝外孙女儿清除障碍。就算大哥你让湄姑姑不喜欢,也没法违拗老祖宗的意愿。” 福恭宴瞬间蔫了,他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道:“老祖宗怎么就瞄准我了呢?我也太倒霉了吧?” 福满满摸着下巴,像个说书先生:“嘿,大哥您听好!让妹妹我来分析分析。” 福恭宴很配合,倒了一杯水推到福满满面前,又作出讨好的样子,说道:“哎呀,妹妹快说。” 福满满咧嘴笑了,对福恭宴的行为非常满意,喝了一大口后,开口说道:“老祖宗的外孙女邓敏,嫁给的是户部侍郎裴宣的小儿子裴督。虽然裴姑丈只是领了个闲职,但是他父亲位高权重啊!老祖宗畏惧他们家的权利,不好处理湄姑姑和裴姑丈的事情。 就目前这些事情看来,裴姑丈和湄姑姑是有感情的,不然怎么敢在孝期里勾勾搭搭的?要是老祖宗动手处理了湄姑姑,惹毛了裴姑丈,邓敏姑姑搞不好是会被牵连的! 老祖宗动了怒,却不好处置她这外甥女的独女。偏偏她又是个不安分的,只能把她按在眼皮子底下。若是找个平头人家嫁了,裴姑丈仗着势力和她勾搭起来,更是一桩丑事。” 福恭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烦躁的问:“老祖宗就这么不喜欢我?让我做冤大头?” “我觉得未必。”福满满思索道:“咱们家对付不了这件事情,外祖家就未必了。娘亲要是回娘家请求支援,外祖怎么可能看着不管?且裴侍郎再厉害,可比不过外祖这个太傅啊!” 福恭宴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膛,说道:“满满,你以后说话别大喘气,哥哥我受不了。” “我得去找母亲一趟,还要找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定要给这件事的苗头按死。”福恭宴扔下这句话,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福满满又喝了一杯茶水,忽然意识到,老祖宗会不会原本就打算借娘亲之手,处理掉顾湄的这件事呢? —— “老祖宗,您将顾湄那丫头强塞给宴少爷,定是不行的啊!景夫人怎么会愿意?”钟嬷嬷一边给王氏梳头发,一边说道。 “我自然知道不行,我也压根没想过让那孩子娶了这个冤孽。”王氏叹气,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皱纹,却挡不住她的睿气。 “我只不过是不便直接出手罢了。裴督是户部侍郎的小儿子,也是最受宠爱的一个儿子。裴侍郎那么清明的一个人,却对幼子百依百顺,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偏偏裴督对这个贱丫头是有点意思的,我若是处置了顾湄,他心中不喜,虽不敢对我发泄,但可能会厌弃了敏儿。他厌弃不算什么,就怕裴侍郎糊涂,还顺着他。那我的敏儿也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王氏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我不是不心疼宴哥儿,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看样子是能够榜上有名的。我那样咄咄逼人,只是想让景氏出面,借用景家的势力,平息了这件事情。 裴侍郎的势力,咱们家现在哪里有人能压得住他?咱们家都是穷亲戚,也只有景家有这个实力了。景家一门两太傅,定能压住裴家。” “老祖宗为了外孙女,也是殚精竭虑了。可您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还是多多静养,少些忧思吧。”钟嬷嬷梳完了头发,叹息道。 王氏疲惫的捂着脸,轻声说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哪里能放任不管呢?等敏儿的事了结了,我再好好养着就是了。” —— 景瑜娘也看出了王氏的打算,她即日就回了趟景家。在探望家人之余,将福恭宴的这事情说了。 景云琛摸了摸胡子,道:“这事情好说,许久没有干过仗势欺人的事儿了。好容易碰到一回,好让我过过瘾。” 景瑜娘满脸黑线,道:“爹爹,您这说的什么话?若是被母亲知道了,小心睡书房。” 景云琛老脸一红,嗔道:“去去去,瞎说什么呢?” “嘿嘿,爹爹,那这事情就交给你了。”景瑜娘道。 “好,交给我,你放心。”景云琛豪迈的拍拍胸膛,用讨好的语气说道:“乖女儿,陪爹爹手谈几局吧?” 景云琛的棋瘾特别大,又实在是厉害,京都里没几个是他的对手。不过景瑜娘继承了他的天赋,未出阁的时候,常常和他一起下棋,竟然不相上下。景瑜娘随夫君去扬州之后,景云琛没了对手,落寞极了。 “好。”景瑜娘心里酸酸的,嘴上甜甜的答应了。 “不过,爹爹,我想先吃一碗你亲手做的面。离开京都好些年,想吃这口想了好久了。”景瑜娘说道。 “好好好。”景云琛连声应道,欢欢喜喜的去做面条。 景瑜娘看着他的背影,捂着嘴笑。 母亲对她的管教极其严格,导致她不敢承欢于母亲的膝下,连带着对父亲也畏惧起来。景云琛为了缓和关系,就会下厨做些吃的哄景瑜娘。 等景瑜娘出嫁了,有了孩子了,再回过头去,和父亲的关系竟然有些生疏了。 这时候,一碗贯穿幼年的面,就算是父女二人彼此表达爱意的暗号吧。 第十五章 庙会 景云琛接手了这件事,景瑜娘觉得轻松多了。她去找王氏商量,想给顾湄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王氏看她如此识大体,且态度温顺,有些愧疚。对景瑜娘掏心掏肺的说了一通话,又赏了几样首饰,才放了她离开。 “娘亲,老祖宗这样对您,您怎么不生气?”福满满问道。 景瑜娘翻了一页账簿,头也没抬:“有什么好生气的?老祖宗就是抹不开面子,只能想了这种法子逼迫我承担。这事儿对我来说不难解决,且又能博得老祖宗的愧疚,很划算。” 福满满对王氏的这种算计很反感,道:“可是一家人,用得着这样算计吗?岂不是很累。” 景瑜娘听到这话,抬起头来,郑重的教育她:“满满,不可以议论长者的是非。你也别看的太片面了,老祖宗这样做是不对,但她也有别的可取之处。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对一个人盖棺定论,人无完人。” 福满满听进去了,朝景瑜娘点点头。 景瑜娘又继续看账簿了,说道:“你若没事的话,去你大伯母那里跟着学学管家。” 福满满才回到京都没几天,还没出去好好玩玩,怎么愿意跟着大伯母管琐碎的家事?她不情愿的揉着帕子,小心翼翼的问:“娘亲,我可不可以先松快松快?大哥明天想带我去逛庙会,您觉得可以吗?” “嗯?恭宴怎么想着要去逛庙会?”景瑜娘微微皱眉,“他功课不做了?” “哎呀,娘亲。”福满满伏在她膝上,撒娇道:“大哥整天念书做功课,别人都喊他书呆子了。他好不容易想去逛庙会,也算是劳逸结合呗!” 景瑜娘想想也是,整日在家里闷着也不好,就同意了。只是嘱咐道:“庙会上人多,别乱跑,你要跟紧你大哥,多带些下人跟着。要不让你二哥也一起去吧?他会些拳脚功夫。” “不了不了,大哥说只带我一个人去,不让别人去。”福满满连忙拒绝。 “神神秘秘的,就你们两个去,还不让别人去。你大哥心里想的什么?”景瑜娘问道。 福满满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肯定是二哥和姐姐没有我好,我又乖巧又可爱,大哥带着我比较省心。” 景瑜娘被她逗笑:“满满说的有道理。” 福满满嘻嘻笑,偷偷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时不时刮过一阵小风,吹来桂花的甜香。 福恭宴牵着福满满,在人群中艰难的穿梭。 这次的庙会场面比较大,福恭宴先领着福满满去小街上逛逛。 一大早,就有许多商贩来占个好位置,如今已经摆的差不多了。有糕点果脯,也有胭脂水粉、绢花首饰,还有的卖布匹、成衣、家具、花木等。 不等福满满开口,福恭宴就掏钱买了几包芙蓉糕和茯苓糕,并葡萄干、杏脯、酸梅干等零嘴。 看着福恭宴小心翼翼接过来,面色绯红的抱着,并且强硬的拒绝了小厮拎着的邀请。 福满满敏锐的眯起了眼睛,问道:“大哥,我不爱吃杏脯。” “啊?你要吃啊?那再买吧。”福恭宴吩咐小厮再去买,他自己站着不动,就那样傻乎乎的看着怀里的油纸包。 福满满憋着笑,她现在非常确定了,福恭宴就是有了喜欢的小姑娘,拉着她来做幌子。 其实昨天福恭宴邀请她一起逛庙会的时候,她就有所猜测了。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福恭宴,竟然主动提出逛庙会?结合福恭宴得知顾湄要被嫁给他的时候,那个反应。啧啧啧,有情况! 好呀,福恭宴这样的老实人,竟然也学会这一手了? 福满满兴奋的搓搓手,她很期待。想看看让福恭宴放在心上的姑娘,是个怎样的佳人。 庙会的规模大,从城内到城外,都有许多叫卖的商贩,还有表演杂技的马戏班子。 在看过一场胸口碎大石之后,福恭宴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满满,我们去灵感寺求几个平安符吧?” 福满满啃了一口芙蓉糕,有心要逗逗他,说道:“大哥,你不是不喜欢逛寺庙吗?哎呀,前面好热闹,有人在喷火,我们去看喷火的吧?” 福满满拽着福恭宴的衣服,就要往前走。福恭宴有些着急,使劲往后退,磕磕巴巴的说:“那个,那个不好看,还是去灵感寺吧?去求平安符。” 福满满没拽动他,扭头看着,质问道:“大哥,你今天很不对劲啊!怎么回事?” 福恭宴眼神飘忽,不自然的绷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朵憋的红彤彤的。 福满满努力憋笑,看着老实人这样子,可太逗了。她又怕福恭宴向自己妥协,就为他找借口,说道:“大哥这么想去灵感寺,难道灵感寺的平安符很灵验吗?大哥想为家里人都求一个?” “是是是,特别灵。”福恭宴猛点头,笑了起来。 福满满也笑了,她道:“好吧,那我就跟你去灵感寺看看,和你一起求平安符。” 灵感寺颇为热闹,男女老幼在此处逛庙会,大多都会选择到庙里烧一炷香,求一求姻缘、仕途、财运、健康等。 而灵感寺,最灵验的就是姻缘。且看来来往往的少年少女,就知道了。 福恭宴伸着脖子的到处观望,福满满也跟着看,直到走到一片枫叶林,福恭宴才停下脚步。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福满满说道:“满满,今天来灵感寺的人可真多呀!” 福满满点头:“是呀是呀。”然后抬头看着他,等他下一句话。 看着福满满充满期待的眼神,福恭宴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单纯的带福满满出来玩,是为了自己和一个姑娘的见面。怕母亲斥责,才忽悠福满满来的。 福恭宴觉得除了小弟,就福满满年纪小,好忽悠,能带出来。不像别的弟弟妹妹都懂事了,不好带出来。 不过他还是太天真了! 迟迟等不到下文的福满满,有些焦急,她看着福恭宴,觉得他太不争气了。 福满满只好给福恭宴找台阶下,说道:“大哥,走了好久的路,我有些饿了。” “那要不要去吃斋菜?我带你去尝尝灵感寺的斋菜,据说特别鲜美,比肉还好吃。”福恭宴抬脚就要走,他虽然想和心上人见面,但是也觉得既然带福满满出来玩,就要好好弥补一下。 福满满却觉得,大可不必!别呀,大哥,哥啊,您这个时候,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啊! “大哥,我不想吃斋菜。”福满满灵机一动,往后退了几步,说道:“我看外面有卖羊肉汤的,我想吃那个。” “那我带你……” “别!”福恭宴还没说完,福满满连忙打断:“我和香蜜一起去就好了,大哥你在这里等我吧。” 福满满抱着香蜜的胳膊,生怕福恭宴要跟过去。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福恭宴终于开窍了,略带羞涩的说道。 福满满笑了,觉得福恭宴是孺子可教,她道:“大哥,让他们都跟着我吧?我这小,可要多几个人保护,大哥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 瞧瞧,都有自知之明的妹妹!福满满在心里夸自己。 “啊,好。”福恭宴应道。 第十六章 福恭宴的心上人 枫叶林里被开辟出一条小径,附近错落着石墩,供行人休息。林子深处的石墩上,坐着一位手执团扇的姑娘。 福恭宴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他才忐忑的迈起步子,因为太紧张,怀里的糕点都快被挤碎了。 好不容易走到那位姑娘的身旁,福恭宴却没了动静。他不敢开口说话,就那样抱着糕点,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甚至看都不敢看那姑娘的脸,低着头盯着一小片绯色的衣角。 折回来的福满满躲在树后,看到这样的场景,恨不得去代替福恭宴和佳人相会。 跟着来的丫鬟小厮们,都被福满满打发在枫树林外面守着,看不到里面的情景。福满满此时就是想跟香蜜抱怨几句,也不能够了。 “裴郎,你,你别这样。” 没等到福恭宴行动,却听到了熟悉的甜腻声音,福满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往树后面缩了缩,小心翼翼地支楞着耳朵。小声念叨:“老天爷,不会这么倒霉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带着喘息的男声,情意绵绵的喊着:“湄儿。” 福满满觉得自己肯定起鸡皮疙瘩了,她抱着自己,闭紧眼睛,可怜无助又弱小。 这枫树林可真是情人幽会必备场所,怎么就这么巧,都撞到一起了。 福满满当了一会儿缩头乌龟,还是振作了起来。这两对四个人绝对不能碰面!要是撞见了,那都得完犊子! 说干就干,福满满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睁开一只眼睛,用力的去看。 嗯,还好,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右面,暂时没有危险。 福满满决定先解决福恭宴这边,从左边绕过去,把福恭宴带走。然后再想办法惊动湄姑姑,让他们野鸳鸯两个分开。得快点,万一被别人看到了,几家人的名声都得玩完! 福满满弯着腰,偷偷摸摸的靠近福恭宴。可是他们离的有些远,福满满才走几步,就看到福恭宴终于开口搭话了。 “宁姑娘。”福恭宴轻声说道,低垂着眉眼,恨不得闭上眼睛,耳朵却红彤彤的。 石墩上的那位姑娘终于站了起来,她用团扇遮着脸,只露出眉眼。一双杏眼笑意盈盈,瞧着露出的皮肤都是涨红的。 “福公子。”宁娇娇羞涩的说道,她又将团扇举高了些,完全遮住了自己。忽然又放下,露出眉眼,大胆的看了福恭宴一眼,又慌忙低下头。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也不说话,只互相偷看对方。两人的脸红的像身旁的枫叶,犹如一团红云。 看着两人的样子,福满满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好不容易见个面,什么话也不说,就傻站着? 福满满虽然不想打扰自己哥哥的好事儿,但是情况紧急。她只好闪身出来,咳嗽了两声,引起两人的注意。 福恭宴慌张的看过来,发现是福满满,他舒了一口气。又连忙挡住宁娇娇,不自在的问道:“满满,你,你这么快就吃完羊肉汤了?” 宁娇娇被挡的严严实实,福满满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心里有点失望,还想看看大哥的心上人长什么样子呢。 不过这和顾湄的事情比起来,不算什么。她拽着福恭宴的衣服,就要把他拖走:“大哥,我们快走吧!出大事了!” “啊?什么事?别别。”福恭宴挣脱开来,往后退了两步,说道:“满满,你别一着急就拽我的衣服。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他心疼的看着被福满满拽出来的印子,这可是他特意为了见宁娇娇,穿的新衣服啊!他的玉树临风,翩翩公子形象,有这衣服的几分功劳,可不能有一点瑕疵。 福满满看宁娇娇在这里,也不好意思说顾湄和裴督的事情。她焦急的说道:“哎呀,反正就是很大的事情!大哥,你快跟我走吧!” 福恭宴不信她,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来捣乱的?算大哥求你了,你别打扰我,等回去的时候,你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福满满急的不行:“大哥,算我求你了,快跟我走。” “福公子,我觉得福妹妹是有要紧事的。”宁娇娇忽然开口说道,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不同于京都人的豪爽,有种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感觉。 福恭宴慌忙扭头,满含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宁姑娘,我妹妹突然过来了。你别生气,我先跟她走了。” 宁娇娇笑着说道:“福公子有事就去忙吧。” 福恭宴不好意思的笑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买给宁娇娇的糕点。他把糕点放在石墩上,对宁娇娇说道:“宁姑娘,这是我给你买的糕点果脯,还有你喜欢的杏脯呢。” 他说完就低下头,连让宁娇娇收下的话都不好意思说。 “多谢福公子。”宁娇娇说了这句话,放下了遮脸的团扇,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 宁娇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眼眸漆如点墨。两颊晕红,肤光胜雪,竟是一个绝色丽人。 福满满看呆了,这样美丽的佳人,竟然会看上她大哥这个书呆子?福满满持着怀疑态度,看向福恭宴,他也呆住了,有点傻乎乎的感觉。 宁娇娇看了福满宴一眼,又低下头,害羞道:“福公子。” 福满满伸手戳了下福恭宴,福恭宴如梦初醒,脸红的像一块大红布。 “大哥,我们得走了。”福满满说道。 “哦,好。”福恭宴跟着福满满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了宁娇娇一眼,又傻笑起来。 福满满嫌弃的不行,却也回头看过去,笑容满面的跟宁娇娇挥手,宁娇娇也朝着福满满挥手。 “大哥,别走那边。”福恭宴傻乎乎的往前走,福满满连忙拉住他,带着他绕过去。 “怎么了,满满?” 福恭宴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他连忙捂住福满满的眼睛,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大哥,这就是我说的大事。”福满满拍开他的手,“放心放心,我们已经绕开一点了,看不到。” 说完,领着他走出了枫树林。 或许是刚撞到大场面,福满满一紧张,脚步一乱,被一根树枝绊到,直直的往前扑了上去。 福满满尖叫了一声,扑到了前面的少年背上。那少年被猛地一扑,摔在了地上,成了福满满的肉垫子。 因为福满满那声慌乱之中的尖叫,两波下人都围了过来。 福满满被香蜜扶起来,另一波人连忙把被福满满扑倒的人扶起来。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福满满羞愤欲死,连连道歉。 少年被扶起来,竟然是之前遇到的靖王世子陈嘉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可置信的看着福满满:“我之前以为你是虚胖。” 福满满愣住了,啥? 第十七章 蜂回路转 陈嘉昀“噗呲”一笑:“福满满,这名字真是不错,名副其实。你看,你摔倒了,我这个世子给你做垫子。” 福恭宴并没有觉得好笑,他连忙将福满满拉到身后,对陈嘉昀行礼说道:“世子,非常抱歉,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福满满也跟着行礼,她嘟着嘴不开心:怎么能说人家小姑娘胖呢?这也太难为情了。 看着面前一大片行礼的人,陈嘉昀皱起眉头。低调的逛个庙会都不行了?他看了眼身上低调的圆领大袖衫,又转身看着身后的随从们,一个个威风凛凛,身上的配饰全都刻着明晃晃的“靖王府”字样。 好吧,找到原因了。 陈嘉昀有点尴尬:“快起来快起来。只是一句玩笑话,福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好不容易出来逛个庙会,别拘束于礼节了。若是因为我打扰了你们,那我就是罪过了。” “不敢当不敢当,不打扰世子游玩了,告辞。”福恭宴回道。 福满满连忙咳嗽一声,低着头小声提醒:“大哥,湄姑姑和裴姑丈。” 福恭宴只觉得晦气,陈嘉昀带着一大帮随从堵在这里,万一那两位在这个时候从林子里出来,那可就太“精彩”了。 陈嘉昀忽然笑容满面,说道:“福公子和令妹先别急着回去,这庙会还有一遭精彩的地方,你们还没见到呢。” 这个台阶给的可真及时,福满满心里想着,轻轻的咳了一声。 福恭宴明白陈嘉昀的意思,顺坡下驴:“哦?世子都这么说了,我和妹妹自然是要厚着脸皮见识一番了。说来惭愧,我兄妹二人不经常逛庙会,还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多谢世子带我们开开眼界。” 陈嘉昀挥挥手让身后的人撤去一些,走到福恭宴身旁,说道:“福公子才智双全,令妹娇憨可爱,能与两位同游,也是我的荣幸。” “世子太客气了。”福恭宴得体的应对。 “福公子谦虚了。”陈嘉昀回道。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各种客套个没完,福满满打断道:“大哥,机不可失,我们快和世子一起去看看吧?” “好。”福恭宴应道。 陈嘉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在前面带着路。 福满满挂念着枫树林的那对野鸳鸯,忐忑的跟着走了一小段距离,装模作样的捂着肚子“哎呦”的喊了起来。 陈嘉昀关切的询问:“怎么了这是?吃坏东西了?” 福恭宴担忧的凑过来,福满满朝他眨眨眼睛,他明白了福满满的用意。便配合的说道:“世子,小妹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容我带着她去找个大夫看看。” 陈嘉昀点头:“令妹看诊要紧,快去吧!今日之约算是泡汤了,改日再约福公子,可一定要给我个面子啊。” “一定一定。” 福恭宴行了退礼,香蜜扶着装作肚子疼的福满满,几人绕着灵感寺折了回去。 重新回到枫树林的入口处,福满满才直起腰,感叹道:“装病也是一门技术啊!” 福恭宴笑道:“满满,你可真聪明,是我小瞧了你啊。刚才被你撞见的时候,我想着你这么机灵,下次肯定不能带你出来。现在又觉得带着你是真好,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福满满嘿嘿笑着,说道:“那是,论学问,我是比不上大哥,但是在别的方面,我还是很厉害的。” 香蜜适时的调侃道:“四小姐还好意思说呢?要是这股子机灵劲儿用在写字上,夫人也不用为四小姐发愁了。” “哎呀,香蜜,让我骄傲一下不行吗?”福满满气的跺脚,却惹得两人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闹了。”福恭宴笑够了,指着枫树林说道:“里面的事儿得赶紧解决了,满满有什么好主意吗?” 香蜜和其他的下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兄妹在搞什么名堂。 福满满却打定主意,不让他们掺和进来。一方面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另一方面是怕他们被裴督注意到,怕裴督恼羞成怒会报复。 “你们几个都留在这外面,谁也不许跟进去。”福满满吩咐道。 “四小姐要做什么?让我去吧!”香蜜恳切的看着她。 福满满摇头,拒绝了香蜜的好意。她小声对福恭宴说道:“大哥,您也不适合进去,你若是被他们看到了,难保裴姑丈不会恼羞成怒,让裴侍郎给您使绊子。您明年就要会试了,日后为官,还得跟裴家打交道的。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谁?我只是个出来逛庙会迷路的小姑娘。即使裴姑丈注意到了我,也不会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的。” 福恭宴不得不承认,他被福满满说服了,但是他不放心让福满满一个人进去。 “要不这样,我跟在你后面,我会小心隐藏的。”福恭宴低着头,和她商量道。 福满满很纠结,她在纠结是委婉的劝解福恭宴,还是直截了当的表明怕他拖后腿。 福满满扣着手指头,还没纠结明白,福恭宴突然抱着她就跑。身边的人都在撒丫子狂奔,震的灰尘如狼烟滚滚。 尖叫声延迟了一瞬才传入福满满的耳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嗡嗡”的蜂鸣声,路人被蛰伤的痛苦叫声,撞到东西的闷响声,还有跳进水中的扑通声。 吓得福满满抱紧了福恭宴,生怕因为重被丢下:“大哥,快跑快跑。” 福恭宴咬着牙,喘着气,抱着福满满一鼓作气,跑到了安全地带才停下。 放下福满满后,他直接瘫倒在地,喘着粗气,半死不活的样子。 福满满看到香蜜等人也跟了过来,才放心了。她问道:“是蜜蜂吗?我听到了嗡嗡的声音。” “是呢,好多蜜蜂,乌压压的一片。”香蜜喘匀了气,回答道。 “满满,你以后少吃点。”福恭宴生无可恋的说道。 福满满气鼓鼓的去捂福恭宴的嘴,说道:“连我都抱不动,看你以后怎么抱我未来大嫂!” 福恭宴艰难的躲开,怀疑人生的看着自己的胳膊腿,是不是得跟二弟学几招了?不然以后抱不动宁娇娇,福满满还不往死里嘲笑他? 福满满在发呆的福恭宴身上印了几个鞋印,满意的报了仇。 “四小姐,您看,那人好眼熟!”香蜜忽然喊道。 福满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好嘛,这不就巧了,就是枫树林里那对野鸳鸯其中之一的顾湄! 只是她用来裹住自己,防止被蜜蜂蛰伤的衣服,怎么看着像是男人的衣服? 福满满垫起脚尖,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在顾湄不远处,站着一个衣冠不整的中年男子。 那位男子只穿着中衣,还没系好,露着胸膛,拿着一条鸳鸯戏水红肚兜挡着。 离得太远了,福满满还想仔细看看,确认是不是裴督。她往前走了几步,努力的伸着脖子去看。 面前突然出现一条靛蓝色的丝绸手帕,将她的眼睛遮的严严实实。 “不怕长针眼吗?”陈嘉昀说道。他的声音发哑,带着一点笑意。 第十八章 陈嘉昀的算计 福满满扭头看过去,陈嘉昀连忙收回手帕,捂住自己的左脸。 福满满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世子,你的脸怎么了?” 陈嘉昀叹了一声:“不幸被蜜蜂叮了一口,有碍观瞻。” 心里却在不停的翻白眼,吐槽云淡这个晕乎蛋,怎么办的事儿?让他捅几个蜂窝都捅不好。风轻和云淡两个可是亲兄弟啊,怎么差别这么大? 也怪他倒霉,明明站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偏偏顺着风吹过来一只小蜜蜂。就那么一只小蜜蜂啊,陈嘉昀就被它蛰伤了。 这点也太背了! “世子,先去找庙里的僧人看一看吧!灵感寺里有一位懂医术的僧人,让他为您处理下伤口。”福恭宴说着,插在两人中间,将他们分开。 陈嘉昀挑了挑眉:“多谢福公子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只是被一只小蜜蜂叮到了,不妨事。” 福恭宴还想再说什么,福满满打断他,对陈嘉昀行礼道:“世子,出了这样的事,这灵感寺是不能待了。我们兄妹二人得回去了,就此别过。” 陈嘉昀不发一言,微笑着回了礼,率先就带着随从离开了。 “满满,我先离开一下,你在这里别乱动,我很快就过来找你。”福恭宴急迫的交代着,又嘱咐香蜜守好福满满,才带着两个小厮急匆匆的走开。 福满满知道他是在担心那位宁姑娘,由着他去了。 因为那一群蜜蜂的席卷而来,吓得游人们四散而逃,热闹的庙会也被破坏了气氛。福满满看着四处乱糟糟的东西,觉得心情不大好。 不过万幸的是,只有两三个游人被蛰伤。伤情也不严重,已经被僧人们包扎起来了。 远处忽然被游人们围起来了,乌压压的人群,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是咱们家的那位裴姑爷。”香蜜小声的在福满满耳边说道。 福满满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被靖王世子一打岔,忘了这茬了。” 不知怎的,裴督被游人团团包围了起来,竟然逃脱不得。他想捂着脸,却发觉手里攥着个大红的肚兜,比脸上被蛰的包还红。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愤恨的将肚兜扔在地上。 当时情况紧急,那蜂群像乌云一样冲过来,吓得他拔腿就跑。可惜外衫被顾湄抢走了,慌忙中只能随便抓了一件衣裳挡着脸,跑出来才发现是个肚兜。小小的一件,脸都挡不住。 越想越气,裴督想抬脚狠狠的踩几下出气。可是脚还没落下,忽然从人群里伸出来一只手,将肚兜拽走了。 速度之快,看的裴督都惊呆了。身后有人瞅准时机,故意撞了他一下。裴督抬着脚没站稳,被这么一撞,“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啃了一大口土。 围观的游人们爆笑不止。 福满满微皱着眉头,她因为好奇走了过来,正巧看到了有人拿走了顾湄的肚兜。还有撞裴督的那个少年,长得白净清秀,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明明是故意撞裴督,让他出丑,少年却笑得坦坦荡荡,有点少年老成的感觉。 “四小姐,您别看这种场面,太污糟了。”香蜜拧着眉头,“裴姑爷怎么说也是裴侍郎的儿子,竟然一点儿都没学到裴侍郎的精明强干。年近四十,靠着父亲的官威混口饭吃,竟然还如此的放浪形骸,在寺庙这里衣冠不整。” 香蜜非常厌恶裴督这个纨绔,但她不敢在福满满面前说太露骨的话。怕带坏了福满满,只能想方设法委婉的说了几句。 “四小姐,我们快回去吧?”香蜜劝道。 福满满也想赶紧回去,将顾湄和裴督二人的事情告诉景瑜娘,让她拿个主意。 “好,我们快回去。”福满满吩咐下人去寻福恭宴,预备着回去。 半柱香的时间后,福恭宴急急忙忙的走出灵感寺,福满满已经坐在马车里等候着了。 福恭宴一上车,车夫就快马加鞭,赶回落英巷。 行至人烟稀少的小路之时,福家的马车被靖王府的马车拦住了。 福满满掀开车帘一看,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在原地迈着优雅的小方步,高昂着头颅。仿佛身后拉着的不是马车,而是皇帝的金銮殿。 陈嘉昀现在马车旁边,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看到福家的马车停下,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世子阻拦在下,是有什么事情吗?”福恭宴脸色微冷。他本是最是和煦的,却对陈嘉昀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相遇反感至极。 他倒不是担心陈嘉昀瞧上福满满这个小胖子,也从未往这方面想。只是觉得陈嘉昀这个人对福家有所图谋,心思不纯。 扬州的事情没有传开,但福睿哲告知了他们几个,耳提命面的告诫家里的人和靖王世子保持距离。靖王家里的水很混,福家不想掺和,所以福恭宴很讨厌和陈嘉昀有交集。 陈嘉昀看出来了福恭宴的排斥,也就不多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福公子别误会,本世子只是好心,将这个人送到你手里。” 他抬手击掌,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一位长相明艳的女子从里面押着顾湄走了出来,那女子手里还拎着裴督的外衫。 顾湄畏畏缩缩,全无往日的风采。她抬头看到了福满满,立刻兴奋的大喊:“满满,我是湄姑姑,你快,快让他们放了我。” “小小。”陈嘉昀皱着眉头喊了一声。 那女子立刻反拧顾湄的手,疼得她哇哇乱叫。 “闭嘴!”苏小小怒斥道,更加用力的拧着顾湄的胳膊。 顾湄淌着眼泪,咬着嘴唇忍痛,虽然灰头土脸的,却意外有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可惜在场的人,都欣赏不了她的美。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福恭宴沉声问道。 陈嘉昀微笑道:“自然是举手之劳,好让福家能够免遭祸患。” 福恭宴不答话,陈嘉昀便转向苏小小,说道:“小小,把她放了。” 苏小小面不改色,说放就放,手一松,顾湄解脱了。她揉着疼痛的手臂,跌跌撞撞的奔向福家的马车。 福满满给香蜜使了个眼神,香蜜点点头,扶着顾湄上了马车,还找了衣裳搭在她身上。 福恭宴和福满满都心知肚明,陈嘉昀虽然就这样云淡风轻的放了人,但顾湄的事情已然成了陈嘉昀手里的一个把柄。 如果不想让福家被陈嘉昀掌控,就要破解了这件事情。 福满满皱着眉头看着陈嘉昀,忽然注意到他身后的一个小厮,正微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这不就是方才故意撞了裴督的那个少年吗?那拿走顾湄肚兜的人会不会也是陈嘉昀的人? 福满满问道:“世子,您是不是还有东西没还给我们?” 陈嘉昀睁大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哦,是不是顾姑娘披着的这件衣服?” 他指着苏小小手里的衣衫,说道:“快快,一并还给他们。” 福满满看他那装无辜的样子,更确信了顾湄的肚兜也在他手里。待接过那件衣衫后,福满满又说道:“世子,还有呢?” 第十九章 倒霉孩子陈嘉昀 陈嘉昀收敛了笑意,认真的看向福满满,觉得那张肉乎乎的小圆脸很有欺骗性。 在扬州和福家人产生交集的时候,陈嘉昀就有了接近福家的打算。灵感寺的相遇也是他打探好的,顾湄和裴督的事情更是送上门来的好把柄。 他吩咐风轻拿到能够拿捏顾湄的东西,结果风轻回来的时候,说可能被福满满看到了。陈嘉昀便故意让风轻站在自己身后,她果然就猜到了自己的打算,问自己讨要。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见微知著。陈嘉昀很感慨,恐怕别人还以为她是个只会吃吃喝喝的小白胖子吧? “怎么,世子不愿意给?”福满满眼神锐利,“世子可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福家不怕威胁。” 福恭宴听出来了福满满的言外之意,若是陈嘉昀用这件事情威胁福家,福家不仅不会为他所用,还会与他敌对。 陈嘉昀也明白,拿顾湄和裴督的事情威胁福家,真是个蠢念头。 且不说福家救命之恩在前头。如今福睿哲得到了圣上的重用,福家的身家也就水涨船高。用这件事情威胁,可能会让福家投鼠忌器,但福家更可能会破罐子破摔。那么,他就被福家恨上了。 只是须臾之间,陈嘉昀就改变了主意,他让风轻递过去一个匣子。福满满忙接过去打开,果然是那个肚兜。 陈嘉昀赔笑道:“在下动了蠢念头,还请福公子和福姑娘原谅在下。”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福家托大些,也算与世子有些恩情的。如今世子归还了东西,也算两清了。”福满满说道。 不等陈嘉昀回话,福满满就回了马车里,吩咐车夫启程归家。 福恭宴有些发愣,觉得自己不如八岁的小妹,竟然全无用武之地。深深的体会到自己这个大哥的失败,此后发奋图强,立志担当起做大哥的责任。 福家的马车走后,风轻向唉声叹气的陈嘉昀说道:“世子这也算是补救了,福家人不会怨恨世子的。因为扬州那件事情,冯家的认为世子和福家有了关系,难免想为难福家。 如今把这件事情小小的吹一下风,冯家自然认为咱们撕破了脸,就不会动福家了。那福家才好有机会成长,世子才能得到更好的助力啊。” 陈嘉昀面容冷峻,略略点头。 “哥哥,你明知道通过这件事情掌控福家,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那么当初为什么不规劝世子呢?”云淡问道。 风轻微笑:“世子还年轻,多走些弯路也是好的。” 苏小小“哼”了一声,高傲的抬着头,斜视着风轻:“最看不惯你装高深的样子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拐弯抹角的,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同呢,竟是我看错了。” 风轻面皮抖了抖,咳嗽两声,解释道:“世子现在地位尴尬,不宜有大动作,和福家交好也不能放在明面上。冯家的人虎视眈眈,世子要示弱些,才好暗地里成长。” 陈嘉昀忽然说道:“我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对福家是有着利用的目的。只是碍于形势,才改变了主意。” 他闭上眼睛,回想着福满满说话的时候,那种厌烦、失望、了然的眼神,觉得很难过。 陈嘉昀讨厌靖王府,讨厌京都里的那些权贵。一个个的表面笑着,背地里捅别人刀子。没想到,他也变成了这样。 可是没办法啊,他没有母亲,没有家。靖王府不是他的家,是父亲和别人的家。还有冯氏,虎视眈眈着靖王世子的位置,盼着他早点归西呢。 陈嘉昀睁开眼睛,重复说道:“我本就不是良善之人。” 说完,他迅速钻进马车里,双手紧握着,微微发抖。 苏小小看着晃动的车帘,难过的说道:“世子在伤心呢,他伤心自己也学着算计了,还想算计有救命之恩的福家。世子觉得做错了,又不愿意说出来。” 风轻叹了一声:“所以我才愿意跟着世子啊。” —— 福满满和福恭宴回了家,立刻去找了景瑜娘,刚好福睿哲也在。二人将灵感寺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只是没说宁娇娇的事情。 “好了,这事情你们不要掺和了,我和你们母亲商量。”福睿哲脸色深沉的吩咐。 “不,孩子大了,也该见见世面。”景瑜娘不赞同,“温室里的花朵怎么经得起风雨?他们也该历练历练了。” 福睿哲连忙附和:“你说的都对,那就也跟着听听吧!” 景瑜娘说道:“顾湄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管,且交给老祖宗发落。倒是和靖王世子的事情,要好好筹谋。看来他这个孤立无援的世子,并不是个混吃等死的主儿。靖王府的水太深,我们现在还趟不得。” 福睿哲连连点头,都听景瑜娘的。他慈爱的看着福满满说道:“看来我给咱女儿取的这个名字没错,福气满满,真是个小福包。你看这些事情,她在就迎刃而解了。” “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咱们女儿是凭借她的聪明解决了问题。别跟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景瑜娘最讨厌神神叨叨的了,静安大师的阴影太深。 “哎,你还别不信,咱女儿怎么不是小福包了?你看她在扬州的时候,买了两条鱼,“噌”的干趴下了一个歹人。叫唤了一嗓子世子不会水,救下靖王世子一条命。 去逛个庙会吧,遇到了顾湄和裴督的事情,恭宴被强迫的婚事不就解决了?那靖王世子把顾湄的东西给了,还让裴督出了丑。” 福睿哲越看福满满越开心,和她玩起了鲁班锁。每解开一点,父女俩就高兴的大叫。福恭宴在一旁看着,也加入了游戏中。 “你觉得这些都是好事?”景瑜娘皱起眉头,“我怎么觉得咱女儿这么倒霉呢?尤其是遇上那个靖王世子,一次比一次倒霉。” 景瑜娘想起来福满满两岁生病的事情,更加觉得陈嘉昀是个倒霉的灾星。 “哎,你还别说,那靖王世子就是倒霉的厉害。我记得他是刚出生就没了母亲,外家也因为他母亲的死疏远了。靖王又跟冯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不喜欢他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 福睿哲手里忙着解鲁班锁,随口说着:“那靖王世子啊,除了世子这个称号,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别的不说,他还真的挺倒霉的。今儿在庙里遇到的蜜蜂,估摸着就是他整出来的。结果他自己个儿被蛰了一个好大的包。”福恭宴说道。 “那他可真倒霉。”福睿哲哈哈一笑,“比不得俺们家的满满,是个小福气包。” 福睿哲摸着福满满的头顶,笑得看不到眼睛:“满满长得也是有福气的样子,又可爱又聪明,让人看着就喜欢。” 福满满笑眯眯的享受着老爹的夸奖。景瑜娘看着这父女家的样子,眉头松了几分,嘱咐道:“不管怎样,还是不要和靖王世子有牵扯。” 第二十章 福昕的雷霆手段 福睿哲将顾湄的事情说给刘氏之后,刘氏是打定主意不插手的。王氏素来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且早就分了家,她也不愿意去讨嫌。 福仲勋也表示这事情交给积英巷那边最好,毕竟顾湄是王氏的外甥孙女。犯下了这等腌臜的事情,福家的声誉难免有些受损,这就需要王氏这个做姨姥姥的长辈亲自处置了。 于是,顾湄被送到了积英巷。王氏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气得晕了过去。 王氏的大儿子早已故去,大儿媳青灯古佛,不愿理家。所以积英巷的当家主母,就落到了福睿思的妻子孙茜身上。 孙茜是个精明能干的,她知道王氏虽然恨极了顾湄,却也不能不保全外甥女的唯一血脉。如何发落顾湄,还是要等王氏醒了再定论。便只把她关了起来,派人死守着而已。 谁知道王氏的外孙女儿,裴督的妻子邓敏,忽然带着三个孩子过来哭。福昕心疼女儿,也跑到娘家来,叫嚷着要处理顾湄。 福昕是王氏放在心尖子上疼爱的女儿,打小养的张扬跋扈,说一不二。福睿思这个大侄子没少被她训斥,孙茜这个做侄儿媳妇的,也不敢吭声。 福昕为了给女儿出气,硬生生的闹了一场。她冲进了关押顾湄的房间,二话不说扇了顾湄两个大耳刮子。还让身边的嬷嬷绑了顾湄,打算用那些大宅门的阴损手段折磨。 不过还没动手,被孙茜好说歹说的,劝到正厅里喝茶消消火。福昕少不了给她几分面子,压着怒气去喝茶。 孙茜冷眼瞧着,福昕是要往死里折腾顾湄了。她怕事情闹大了,王氏不好怪罪福昕这个心肝儿,反过来怪她不阻拦。就想着劝阻一下,还没开口,就被福昕狠狠的瞪了回去。 “还请侄儿媳妇原谅我的爱女心切。”福昕冷冷的说道。 她长得明艳动人,闺阁中就有美名。如今已经是抱孙子的人了,却还残留着几分年轻的秀美。只是如今面色狠戾,看起来瘆人。 孙茜面色不好,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我不体会姑姑的心情,只是总要顾念着老祖宗。顾湄毕竟是她外甥女的唯一骨血……” “侄儿媳妇怕这个怕那个的,我可不怕!”福昕冷笑连连,“出了事情,尽管算在我的头上。就是母亲那里,也有我去说项,总不会让你担了坏名声。” 孙茜被福昕这样讥讽,虽然生气,但也只能作出恭顺的样子,不敢再言语。 “母亲,这个小贱人,早就跟裴督那个死鬼搅和在一起了。如今又这样的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真是……”邓敏刚被劝到一边,现在又领着孩子过来哭。 她是个性格温顺的,到底是说不出来难听话,纠结了半天,最终吐出来一句:“说她我都觉得恶心!” 她指着顾湄骂了几句,又扑到福昕怀里哭诉:“母亲,我这日子怎么过啊!那个死鬼到处拈花惹草,我早就看开了。可他竟然和我的表妹有了首尾!他们这样不知廉耻,败坏家风,要是传出去了,我的钟儿要怎样议亲?我的芸儿和香儿又该如何啊!” 裴钟是邓敏的大儿子,万幸没有遗传裴督的不正经,是个让进的好孩子。他去年中了举人,又善学上进,邓敏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预备给他说门好亲事,可他那老不正经的爹做下这种事情,硬是凭一己之力给毁了。 裴芸和裴香看母亲哭的伤心,也跟着垂泪。两个如花美貌的女孩子,也被裴督连累了。裴钟这个可心的,倒是凑上去安慰了一番。 “好孩子,扶着你母亲去歇歇吧!”福昕对裴钟说道。 又搂着邓敏安慰了一番:“乖女儿,你去歇歇,这里有母亲处理。你相信母亲,定然将这事儿处理好。” 邓敏抹了眼泪,被三个孩子簇拥着,一步三回头的去房间歇息了。 “姑姑,说句不中听的,顾湄是不知廉耻,勾搭了自己的表姐夫。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那裴督也不是全然没错处的。姑姑爱女心切我理解,可是顾湄动不得啊!老祖宗还没吩咐,要是贸然动了她,老祖宗醒了怎么交代?”孙茜看福昕是下了狠心了,但还是咬牙劝着。 “再说了,顾湄和裴督刚有苗头的时候,老祖宗都不敢插手,何况现在呢?裴督是个混账的,但谁让他有一双厉害的爹娘呢?裴督看上了顾湄,若是打杀了,惹恼了他,他厌弃了敏姐呢?裴侍郎疼爱幼子,未必会护着敏姐。到那个时候,敏姐和那几个孩子怎么办呢?” 孙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推心置腹的和福昕商议。 福昕虽然气极了,但也不是没理智的人。过了气头上,也明白顾湄死不得,但她不愿就这么放了顾湄。只冷着脸不发一言,和孙茜僵持着。 忽然有个小丫鬟慌里慌张的跑过来,孙茜斥责道:“怎么了?急慌慌的?” 小丫鬟看着两位面色不虞的大佛,战战兢兢的行了礼,答道:“夫人,顾小姐打晕了看守的姐妹,跑了出去!” “什么?”孙茜和福昕齐齐的叫道,“可抓回来了?” “没有。”小丫鬟吓得跪在地上,“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福昕气得眉心紧锁,狠狠的摔碎了一套茶具,才吐了一口浊气。不等孙茜言语,就朗声吩咐道:“苏浩家的,去喊一队护院,把那个小贱人给我捉拿回来。” 旁边一个长脸的婆子,行礼应了一声,迅速走了出去。 孙茜看着福昕那副要吃人的面孔,心里暗骂顾湄不是个省油的灯。 福昕又坐下,面沉如水的说道:“这个小贱人,打量我不敢打死她?” 孙茜不禁皱起眉头,福昕被老祖宗宠的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嘴上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太乖戾了。 不一会儿,几个长得粗壮的婆子,拖着面如死灰的顾湄走了过来。 为首的婆子就是福昕的臂膀,苏浩家的。她说道:“在后院的角门附近找到的,她藏在水缸后面,想趁着府里乱混出去。被奴婢发现了,还大吵大闹的,奴婢不得已,卸了她的胳膊。” 孙茜这才注意到,顾湄的胳膊软绵绵的垂着。心里惊惧不已,这婆子竟然如此厉害,对福昕又多了一层敬畏。 “小贱人,你没活几年,就敢这么蹦哒了?”福昕啐了一口,走到顾湄身边,抬脚踩在她的肩膀处。 顾湄疼得冷汗直冒,想要蜷缩起来。可是身旁的婆子死死地按着,她动弹不得,只能生生的承受了这痛苦。 “侄儿媳妇,我也不为难你了。”福昕就这样踩着顾湄,和孙茜说道:“我知道你怕我母亲怪罪,我不会打杀了她,反而会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 福昕微微的抬起嘴角,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孙茜看着她,打了个哆嗦。 “把她的胳膊接好,不准喂饭,只让她喝水。给我好好的看管起来,只要不死,随便你们折腾。”福昕抬起脚,不看晕死过去的顾湄,说道:“看守小田村的老瘸子,五十七了,还没有媳妇呢。” “呦,那个老东西啊。”苏浩家的笑起来,“他哪里是没有媳妇呢,娶了三个,都被活活折磨死了。” “那就把这个小贱人给他吧。”福昕嗤笑,“省得祸害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第二十一章 顾湄的身孕 孙茜站在一旁,听着福昕三言两句决定了顾湄的去向,忍不住叹息:若是顾湄识相些,不去惦记自己表姐夫,老老实实的跟在老祖宗的身边待嫁,肯定会嫁给一个好人家。 可她偏不,还闹出这样没脸面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她太贪心,惦记着裴家的富贵,全然看不清自己是几斤几两。 福昕动了大怒,是不打算让顾湄好过了,孙茜也不敢再劝。眼睁睁看着苏浩家的领着几个婆子,将顾湄捆的结结实实,扔进了柴房里。 没了顾湄这个碍眼的,福昕不再那么的疾言厉色,不过眉头还是紧紧皱着。孙茜硬着头皮恭谨的说了几句话,算是缓和了一点儿气氛。 福昕也给这个侄儿媳妇几分面子,刚附和了两句,忽然院子里进来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她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低头说话:“姑奶奶,夫人,钟嬷嬷让奴婢过来传话。说是老祖宗醒了,要见姑奶奶。” “知道了。”福昕欣喜的应了一声,连忙喊丫鬟给邓敏梳洗,带着她一起去见王氏。孙茜没有跟着过去,吩咐身边的一个叫萍汀的丫鬟去照看着。 王氏本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怒急攻心,如今醒了,说话还是喘喘的。 邓敏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惶然的垂着头。虽重新梳妆过,但仍旧盖不住眼睛的红肿,跟个桃儿似的。 福昕则坐在王氏的床榻边,一双凤眼满是关切。“母亲,您终于醒了。若是您有个好歹的,女儿可要去扒了那贱人的皮!” “好了,你别说了。”王氏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说道:“我且问你,是不是对她动刑了?” 福昕面色僵硬,简单的说了一句:“没有的事儿。” 王氏闭了闭眼,她老来得女,对福昕自然是宠爱非常。可宠过了头,养成个脾气暴躁的样子,自由不如意,就喊打喊杀的。幸亏嫁给了个武将邓副尉,震的住她的炭火脾气。 听她的话,就知道肯定是磋磨了顾湄一番。王氏怒其不争,顾湄牵扯颇多,福昕不想着解决,偏偏只想着发泄怒气。 “我不愿意说你,可你也要敏丫头打算打算啊。”王氏叹气。 “母亲,我怎么没为敏儿打算了?”福昕反驳道:“我已经打算好了,把那个贱人远远的嫁到小田村去,配那个老鳏夫。” “你,糊涂!”王氏倏尔瞪大了眼睛,厉声斥责道。 福昕冷哼一声,觉得自己没错,倔犟的将头扭到一边。邓敏则吓得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怯怯的望着王氏。 王氏支撑起身子,看到女儿不服气的样子,又看到外孙儿被吓到的模样。她狠狠的叹了一口气,重重的躺在床上。 “昕儿,这事儿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这可关乎着福家和裴家的声誉。顾湄刚出孝期,住在福家和表姐夫有了牵扯,这本就是丑事一桩。 更别提他们还在灵感寺被靖王世子撞到了!幸亏靖王世子是个好的,把这事儿捂下了。可是我那了不得的裴外孙女婿,衣冠不整,被许多人围着看,丢脸丢大发了! 顾湄侥幸逃脱了,别人不知道她,可裴督是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怕是裴家的会转头朝咱们要个说法。到那时,我们该如何啊?” 福昕眼神闪烁,问道:“难道要把顾湄送到裴家?” “母亲!”邓敏尖叫一声,哭了出来。福昕忙搂住她,轻轻的拍她的背。 “唉,敏丫头,你别哭了。”王氏安慰道:“这也是权宜之计啊!只有把顾湄塞给裴督,裴家才会捂下这件事情。不然两家交恶,裴家轻慢你怎么办呢?” “可是裴家会愿意吗?顾湄让裴家丢了好大的脸,怎么可能还会接受她?”邓敏抽抽搭搭的问道。 王氏看着邓敏,欲言又止。 福昕敏锐的察觉到了,她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喊了一声:“母亲。” 王氏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看邓敏,说道:“顾湄对我说,她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气晕过去的。” 邓敏尖声哭叫了一声,瘫软在福昕的怀里,嚷嚷着:“怎么可能?” 福昕也愣住了,她惊讶的问道:“是真的吗?” “是,我身边的钟嬷嬷会点儿医术,摸了脉,说是真的。”王氏又说道:“那个不检点的东西,在孝期就和……唉,算了,也算是有些用处,可以作为拿捏裴家的一个把柄。裴督和带孝女有了骨肉,看他们裴家敢透露这个事儿!” 邓敏双目无神,倒在福昕怀里无声流泪。王氏心疼的看着她,劝道:“敏丫头,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我本来是想借景家的手,把她打发的远远的。已经筹备好了,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 裴家男丁不旺,孙辈只有钟儿这么一个。所以他们肯定看中顾湄的这个孩子,两家的声誉就保住了。 你别伤心,就算顾湄去了裴家,她也不敢对你不尊重。孩子生下来了,就抱到你那里养着。因为这件事儿,裴家肯定不喜欢顾湄,她就不会越过你。咱们家拿着裴家的把柄,裴家是要敬你重你的。” 邓敏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事关福家和裴家的声誉。再说了,她也是要在裴家继续过下去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不情愿的合上眼睛,轻轻的点了头。 福昕心疼的红了眼睛,王氏缓和了神色,舒了一口气。 “昕儿,找个信得过的大夫,看看顾湄,势必要保住她的胎。”王氏吩咐道。她知道福昕肯定会折腾顾湄,却不想责怪她。 福昕面色不改,点了头。 顾湄醒来的时候,发现好好的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卸下的胳膊也接了回来,身上里里外外换了干净的衣裳。 她艰难的揉了揉被福昕踩着的肩膀,又伸手摸着小腹,嘴边扬起一丝笑容。 —— 孙茜派去的萍汀是个机灵的,一双晶亮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她混水摸鱼,竟然将王氏和福昕的对话听去了七八分,立刻折回去回禀了孙茜。 “倒是小瞧了这位顾表小姐。”孙茜冷哼一声。 萍汀附和道:“看着一个水灵灵的妙人,怎么就盯上了自个儿的表姐夫?” “你觉得裴督不好,是你眼界高。”孙茜笑了一声,说道:“裴督虽然荒唐,却长得风度翩翩,年纪四十多了,说出去二十也有人信。他又是裴侍郎的小儿子,最得喜爱。家里的吃穿用度,哪里是咱们比得上的? 不然咱们这位顶厉害的姑奶奶,怎么削尖了头,都把她的女儿嫁过去?当初她嫁女儿的时候,可是废了不少功夫,日日登裴家的门,恨不得把他们家的大门踩断了。” 孙茜又道:“顾湄这个人,早早的就没了父亲,如今没了母亲。她和老祖宗的关系饶了几个弯,老祖宗怎么会真心管这个穷亲戚?顶多是找个穷秀才之类的。” “所以她就自己筹划了?”萍汀道。 孙茜不屑:“且看着吧,以后可没什么好果子吃。裴家看着她的肚子才会容她两分,姑奶奶和老祖宗又护着邓敏,恨不得撕了她。” 第二十二章 恋情暴露 裴督在灵感寺衣冠不整的事情,在京都里传了几天的风言风语,忽然在秋分这日消散了。 也就是在这天,一顶小轿从积英巷抬出。一路上低调的很,没有任何吹吹打打,只有轿子上的红绸在暗示着。 顾湄坐在轿子里,小巧的翡翠耳坠随着轿子微微晃动,很好加突显出那一小节尖尖的下巴。短短几日,她瘦了很多,苍白娇弱,却更有一番风流美感。 轿子经过落英巷的时候,顾湄有所感觉,她掀开帘子的一个小角,悄悄的往外面看去。 落英巷福家门前来来往往许多人,却没有一个注意到她的。顾湄放下手,心里情绪翻涌。 那日在灵感寺的事情,是她有意而为之。事先打探好了福恭宴兄妹的行程,又约了裴督出来。就是要让福家的人知道,并且逼迫他们让她进裴家。 心愿已成,顾湄没有太开心,却也不难过。她不愿意过贫苦日子,这是她的选择,是对是错,都和别人没关系。只是颇有些遗憾,福恭宴超出了她的想象,竟是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郎。 胡思乱想了一通,轿子抵达了裴家。不过不是从正门进去的,而是由一个年老的婆子引着,从角门抬了进去。 顾湄捏着拳头,脸上却笑得灿烂。她想象着给邓敏敬茶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今年的中秋节在秋分三日后,如今秋分已至,中秋节也就不远了。 如往年一样,积英巷福家和落英巷福家,这两家都是各过各的中秋佳节。只不过落英巷这边,要备厚礼,送到积英巷去。 杨珍娘操持着中秋宴的事情,景瑜娘自告奋勇,前去帮忙。福满怡和福满满也跟过去,帮点小忙。 福满怡看着下人们准备祭月的东西,福满满则盯着月饼这一块。本朝的中秋重视祭月活动,亲友们互赠月饼、月果已成礼俗。所以福满满的任务颇为光荣,她也乐得如此。 今年福睿哲一家回了京都,中秋晚宴就更热闹了。人一多,月饼也要多准备些。福满满这个小吃货,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重任。 福满满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尝尝新调的芙蓉莲子的馅料,一会儿吃一块刚出锅的月饼。直把自己吃的像个鼓着腮帮子的小松鼠,嘴巴不停的动着。 “哎呀,四小姐,别吃那么多,不好克化。”香蜜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她忍不住劝了一句。 心满意足的咽下最后一口,拍了拍手上的月饼渣子,福满满才问道:“我不是让你跟在姐姐身边照应着吗?怎么过来了?” 香蜜左右扭头看了看,厨娘们忙的热火朝天。她示意福满满出去:“四小姐,这里人太多了。” 福满满疑惑的皱起眉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跟着香蜜走了出去。 待行到僻静处,香蜜凑到福满满耳边说道:“夫人让我来找您,叫您去她的院子里。我在路上碰到了二少爷,他说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说是夫人为了您和大少爷去逛庙会的事情,动了怒了。” 福满满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惴惴不安:“好,我知道了,这就去。” 她走了两步,又问香蜜:“大哥现在在哪里?” 香蜜摇摇头:“奴婢今天没看到大少爷,许是在书房苦读呢,大少爷不是一贯如此吗?” 福满满点了点头:“没事了,你去忙吧。” 等福满满走到景瑜娘的桐谷苑,看到下人们都被打发了出去,院子里没一个人影走动。四处静悄悄的,连落叶的声音都听得到。福满满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果然,还没进到厅里,就看到齐嬷嬷一脸愁云的退了出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福满满感觉到了一股悠长的叹息。等福满满忐忑的迈进去,齐嬷嬷就迅速的关上了房门,把守在外面。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福满满心里直打鼓。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福满满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的福恭宴。他的脸都快贴到地上了,大气儿都不敢出。 一抬头,看到坐在上首的景瑜娘。一只手按在桌子上,一只手捂着因为大口呼吸而起起伏伏的胸口。她脸上带着罕见的怒气冲冲,眼睛里仿佛要喷出来火。那视线扫到福满满身上,吓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景瑜娘猛的一拍桌子,震的发髻间的流苏晃动。珠玉相撞,带着浓浓的怒气。她大声怒斥道:“跪下!” 福满满愣了一下,连忙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和福恭宴一样,低垂着头,不敢动弹。 看着如同鹌鹑的两兄妹,景瑜娘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砰砰砰”的拍着桌子,责怪道:“犯了错还摆出来这副样子?” 福满满越想越不妙,景瑜娘这样喜怒于色,肯定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以她的性格,一般都是开心的时候微笑,生气的时候更加微笑。这么怒气冲冲的,绝对是要命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福满满只在五岁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次是因为她被二哥带出去玩,从树上摔了下来,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娘亲,女儿不知犯了什么错,求娘亲明说。”福满满战战兢兢的说道。 “不知道?”景瑜娘气得冷笑。 她抓起桌子上的几张信笺,狠狠的摔在福恭宴的面前:“你这好哥哥,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你帮着他打掩护,你竟然说不知道?” 福满满愕然抬头,那几张信笺材质极其的好,是上等的水纹纸。染了绚丽大红色,还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福恭宴闷声闷气的说道:“母亲教训的极对,只是这不关四妹妹的事儿。她是全然不知道儿子的所作所为,母亲不要责怪四妹妹。是儿子不知廉耻,求母亲责罚。” “哼,你可真是你大哥的好妹妹啊!竟然帮着你大哥去偷会佳人,和顾湄那厮有什么区别?” “娘亲,女儿知错了。” “你可知道我是从哪里得知的?”景瑜娘冷冷的问道。 “我偶然翻到了恭宴和宁家姑娘来往的信笺,才知道他们竟然约着在庙会相见。” 福恭宴被动了家法,打的快断气。 “母亲,我心仪宁姑娘许久,那天只是想见见她而已,我们没说两句话。” “住嘴!”景瑜娘头疼不已,“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省心的,谁曾想竟然这么不懂规矩!幽会佳人?” 顾湄的事情解决了,福恭宴兴高采烈。一时按耐不住,又给宁 第二十三章 福恭宴的决心 “你叫我如何不生气?我养的两个好儿女啊!一个重情重义,相会枫林;一个敬爱兄长,守口如瓶。” 听着景瑜娘反讽的话,福满满的头低得更狠了。她之前并没有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错,大哥和宁娇娇只是偷偷的见了一面,甚至都没说上两句话。 可是经过了顾湄和裴督的事情,福满满再想想,只觉得后背冒凉气:她和大哥都太莽撞了,庙会那样人来人往,不可掌控的场面,大哥和宁娇娇竟然也敢偷偷见面。更别说大哥后来去找宁娇娇的事情,有没有被别人注意到。 景瑜娘两眼盯着福满满,沉声问道:“你知道我怎么发现的这件事情吗?” 福满满老实的回道:“女儿不知。” 景瑜娘冷笑一声:“是你这大哥哥,情根深种,竟然不曾毁掉那些信笺,全都藏在了在书案的抽屉里。他身边的奴婢打扫书房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书案,从里面掉出来的。这信笺里的字字句句,尽显婵娟之意啊。 至于你为你大哥哥做掩护的事情,我只需稍稍敲打你们身边的奴婢,让他们事无巨细的描述当天的情景,就能猜测出来。也许他们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我就是知道了。 糕点中特别的杏脯,枫树林那里不让人跟着,蜜蜂袭击之后的慌张离开……这一桩桩一件件,真当身边儿的人是眼瞎的?你们两个不知深浅的,如此的胆大妄为!” 福满满和福恭宴听着景瑜娘的娓娓道来,觉得汗毛直立。 景瑜娘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孩子,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子不教,父之过。你们犯了错,别人不会说福满满怎么样,福恭宴怎么样。别人议论的时候,往往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是我和你父亲的过错,是福家家风的问题!” “娘亲/母亲,女儿/儿子真的知错了,求娘亲狠狠的责罚。”福满满和福恭宴异口同声。 “自然是要狠狠责罚的。”景瑜娘微微收敛脾气:“满满禁足两个月,抄写《女戒》五百遍。抄完之后,我会请女夫子,专门教你。” “至于你。”景瑜娘看着福恭宴,失望至极:“你是家中长子,要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啊!你书读的好,年轻轻的中了举人,我和你父亲都以你为荣。可是人活一世,不能只会读书。 为人处世你不知道,就是读书读傻了。我以为人从书里乖,没想到你是个例外。也是我疏忽了,觉得你打小温和听话,以为你会是个省心的。” 福恭宴羞愧万分,不敢言语。 “等你父亲回来,我会和他商量,看这事情怎么解决。到时候,让你父亲决定怎么处罚你。”景瑜娘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宁姑娘,也真是个不尊重的。世道向来对女子苛刻,她不知道避嫌,竟然还跟你鸿雁传书,私会枫林。唉,可见她的家风家教。” “母亲,您这话,说的重了。”福恭宴握紧了拳头,昂声道:“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罔顾礼法,作出这种事情。但是法不外乎情理,儿子只是倾慕宁姑娘,并没有越雷池半步。” 看着福恭宴激动的样子,景瑜娘刚消下去的一点脾气,又窜了起来:“呵,你说的轻巧。孤男寡女,共处于一处。你有多少张嘴,能说的清楚吗? 那个宁姑娘,就是个不自重的。竟然敢只身一人,与你私会。简直是不知廉耻,和顾湄有什么分别?” “母亲,您不要太过分了!”福恭宴猛的抬头,惊慌失措的看着景瑜娘:“此事不关宁姑娘的事,是我,是我不自重,她只是……” “够了!”景瑜娘听着他为宁娇娇的辩白,愈发的怒火中烧:“你们两个这样,和顾湄裴督之流,有区别吗?难道也要让福家因为你们而蒙羞吗?难道要让家族声誉受损,连累你的几个弟弟妹妹吗? 你可知道,一个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荣耀的时候,你的兄弟姐妹或许享受不到分毫。可是一旦你作出损害家族声誉的事情,他们每一个都会被牵连!” 福恭宴痛苦的闭上眼睛,又坚定的睁开。他朝景瑜娘磕了三个响头,以头抵地,郑重的说道:“母亲,儿子求您去宁家提亲。” “不可能。”景瑜娘愣了一下,又很快的恢复神情,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他。 “母亲,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这样既不损害两家的声誉,又可以全了儿子的心意。求母亲同意,求母亲去宁家提亲。”福恭宴每说一句,就对着景瑜娘磕一个头。 景瑜娘反而镇静下来,看着他磕头,决然的说道:“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为了一个女子,你竟然逼迫你的母亲。好,很好,你就在这里磕吧,随你好了。” 福满满听着福恭宴一下一下的磕在青砖上的闷声,禁不住流下眼泪。她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景瑜娘的衣衫,哀求道:“娘亲,您快别让大哥磕了。地上那么硬,大哥再磕下去,头就要破了。” 景瑜娘气得眼睛发红,她甩手砸了几个雨过天青的瓷杯,尖声道:“让他磕,磕死了也没关系!” “娘亲!” “求母亲成全!”福恭宴大声说道,声音盖过了福满满的哀求。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打开了。是福睿哲打开的,他疾步进来,身后跟着急的喘气的齐嬷嬷。 原来是齐嬷嬷在外面守着的时候,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对,就急忙去找了福睿哲过来。 “这是怎么了?”福睿哲挨个看过,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景瑜娘见到福睿哲,心里的怒气顿时化为心酸的泪水。她咬着嘴唇,杏眼含泪看着他。 福睿哲被她这么一看,说话就带了几分怒气:“恭宴,别磕了,快起来。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你母亲气成这个样子?” 福恭宴不肯,被福睿哲一把拽了起来,他道:“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你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在逃避吗?逼迫你母亲做什么?有本事自己承担过错!” 福恭宴被他说的面红耳涨,羞愧的低着头。 福满满立刻走过去,查看福恭宴头上的伤口。他磕的太实在,额头上好大一片的青紫,还破了皮,看着很吓人。 “到底怎么回事?”福睿哲看着这三人的诡异气氛,无奈的嚷嚷道:“有人说说吗?” 景瑜娘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福睿哲。 福睿哲一听,气得七窍生烟。拿起附近最趁手的鸡毛掸子,对着福恭宴抡了一下。 “逆子!” 福恭宴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一言不发。 福睿哲又狠狠的抡了几下,实实在在的打在福恭宴的身上。这阵仗,景瑜娘都有些不忍直视。 福满满在一旁看着,忽然接收到自家老爹的一个眨眼。顿时明了,冲上去护着福恭宴,瘪瘪嘴就哭了起来。 “好了,成什么样子!哪里是打孩子就能教好的?”景瑜娘终于忍不住了,她抽走福睿思手里的鸡毛掸子,扔到一旁。 第二十四章 家世 福睿哲偷偷看了福满满一眼,朝她挑了挑眉毛。福满满点点头,迎了上去,扶着福恭宴退下。 看着兄妹两个走了出去,福睿哲叫了下人打扫。 “你呀,何须如此疾言厉色的?瞧把孩子们吓的。”福睿哲扶着景瑜娘坐下。 景瑜娘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我就知道你向着恭宴,你们父女两个都是狡猾的,最爱联合起来让我心软。” 福睿哲讨好的笑着,说道:“孩子犯了错,咱们再教育就好了。你这样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怎么办?” 景瑜娘不赞同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不让他们认识到自己错误,怎么会放在心上?而且我说的这么难听也是有意的。 如果我不狠狠的教训他们,放任他们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有别的人来教训。我再狠,也是他们的亲生母亲,自然是打心眼里疼着的。可别人就不是了。” 福睿哲温和的轻叹一声:“你呀你,明明是一番好心,为什么非要这样严厉呢?倒叫孩子们怕了你,以后如何同你亲近呢?” “等以后,他们就明白我的苦心了。”景瑜娘被福睿哲拐着弯的劝慰一番,已经沉静下来了:“做父母的,肯定是要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你是白脸,我可不就当个红脸了?” “瑜娘,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不然就同意了恭宴和那姑娘吧?”福睿哲想了又想,还是大胆提议道。 景瑜娘不搭话了,斜眼瞧着福恭宴。她也明白,眼下这样的情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两家共结秦晋之好。可是那个宁姑娘的家世不明,品行也有待商榷。 福睿哲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于是说道:“少年郎倾慕佳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本朝的民风也开放,常有男女在元宵灯会约会,这些大家都心照不宣。恭宴是莽撞了,那姑娘也是,但也不能凭此断定啊?要不然咱们先想办法,看看那姑娘的品行?” 福睿哲看景瑜娘没动作,又劝道:“说到底两人也没什么,也就是少男少女怀春,偷偷见个面。不过是刚好撞上了顾湄那档子事儿,才教人生气。 我知道你害怕孩子们行错踏错,可是你看,恭宴不是很有担当吗?若是事发,恭宴明哲保身,那才让人寒心。既然他那么有心,咱们就好好看看那姑娘的品行吧?若是个好的,就成全了他们,若不行,再想办法。” 景瑜娘搅着帕子,点了点头。 —— “大哥,您别乱动,我给您擦药。”福满满拧着眉毛,轻声斥责。 福恭宴很无奈,他坐下来都比福满满高很多,只能弯着背,让她在自己脑门上折腾。 “大哥,您别担心,有我在呢。我肯定帮您将宁姑娘娶回家来!”福满满豪迈的拍拍胸膛,慷慨激昂,仿佛一个要出征的将军。 “你别掺和了,别让母亲再责怪你。”福恭宴神情低落:“惹得母亲生了大气,我觉得愧为人子。” 福满满“哼”了一声,将药膏“砰”的放在桌子上,问道:“难道母亲不同意,大哥就打算和宁姑娘一别两宽,永不相见了?” “自然不是!”福恭宴急急的反驳。 他看着福满满,眼神忧伤,又细细的说道:“我心仪宁姑娘许久!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在亲戚家的宴会上见过她了。我还记得那时候她才六岁,还是个矮矮的小豆丁,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 前两年跟着师傅周游,增长见识的时候,我们偶然相遇了,我才对她动情。不过我们没什么联系,偶尔谈几句诗词。也就前几日写的信直白宣泄了心意,怪我不好,约了她出来。” 福恭宴皱着眉头,温和的面目上笼着一层愁云:“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约她在那种地方。可若是让我放弃,我断然是做不到的。我的心里只她一人,母亲不同意,我就日日就求。” “大哥,我觉得母亲不同意,可能是担心宁姐姐的品行。”福满满跟他分析,“你想啊,母亲出身在哪里?一门两太傅的景家,书香世家!母亲的规矩礼仪当年又是京都里人人称赞的,无疑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她对我都是那么的严厉,肯定严苛的看待宁姐姐!” 福睿哲眼前一亮:“真的吗?” “大哥,当然是真的。您可不要小瞧了我,连母亲都夸我聪慧呢。”福满满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福睿哲喜笑颜开,却不小心碰到了额头,疼的他“嘶”了一声。 “大哥这么开心啊?” “当然了!”福睿哲小心翼翼的对着镜子,查看头上的伤口。“你是不知道,宁姑娘出身世家大族,就是那个开国郡公宁家。宁家家风严厉,不输外祖家,品行这块,宁姑娘肯定能通过母亲的眼光。” 福满满看着福恭宴笑嘻嘻的模样,不太忍心打击他。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大哥,你知道宁姐姐的祖父和父亲官居几品吗?咱们家最高的又是几品?” 福恭宴疑惑的看着她:“当然知道了,她祖父是开国郡公,官居正二品,她父亲是从二品的御史大夫。咱们祖父已经致仕,父亲是正四品的治中。” 福满满无语的拍着脑门:“大哥,家世差距啊!就算是父亲母亲都同意,可宁姐姐那边呢?她父亲怎么会把女儿嫁给您?” “怎么不会?外祖父当时是太傅,不也照样把母亲嫁给了父亲?父亲当时还是个进士呢。”福睿哲道:“明年会试,我一定奋发图强,考取进士,向宁姑娘提亲!” 福满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福睿哲:“大哥,不是所有父亲,都像外祖父那样的。外祖父是看中了父亲的才德和潜能,才同意亲事的。我看宁姐姐的父亲就不一定了,以宁姐姐的身世和资本,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就算是王妃也当得的。” 福睿哲不是笨,之前聪明劲儿都放在书本上了,对其他的不是那么在心。这一点,和福睿哲一样。 听福满满这么说,福睿哲顿时明了,恐怕这门亲事不是父亲母亲同不同意,而是看宁家的态度。 果然,第二日,景瑜娘让段义打听了一番,得知了宁娇娇的身世。 宁家家世显赫,她是嫡女,又排行老小,上面的三个姐姐都出嫁了。个个嫁的高门,其中一个嫁给了平王,做的王妃。 不过宁夫人和景瑜娘的母亲有几分交情,她送了拜帖,和宁夫人一起吃了几盏茶。 到了傍晚时分,景瑜娘喊了福睿哲去说话。 “恭宴,那位宁姑娘跟随姑母去荆州了。你就忘了她吧。” 第二十五章 中秋佳节 福恭宴愣愣的看着她:“母亲,您说什么?她,去了荆州?” 荆州远在万里之外,处于边境之际。不仅气候寒冷,还伴随着常年的风沙。宁娇娇这样的弱女子,去那等苦寒之地,怎么受的了? “母亲,是因为我的缘故吗?”福恭宴难过的垂下头。 景瑜娘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很想说宁娇娇不是被他连累,而是宁家避他不及。宁家是名门望族,怎么看得上福恭宴这个小小的举人?宁夫人明确的表示了两家没有可能,并且让宁娇娇去荆州一段时间,让这件事情淡下去。 可是福恭宴是个执拗的性子,若是知道实情,肯定会继续坚持下去,在一棵树上吊着。但是不是所有事情,只靠坚持就能赢得胜利。宁家已经明确拒绝了,没有回转的余地。 景瑜娘不想看着大儿子撞南墙,更不想他被现实碰的头破血流。 于是欺骗道:“宁夫人和我有几分交情,她透露说早就有让宁姑娘嫁去荆州的想法。只是这件事还在商议中,没有广而告之。如今你们两个私下见面,有违礼数,宁家不喜,就拍板定钉,让宁姑娘嫁去荆州。这次宁姑娘荆州的姑母过来,就是带她去履行婚约的。 这样也好,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又有这样私自见面的行为,宁家断然不会同意你娶他们家的女儿。既然宁家表明那宁姑娘已有婚约,你就断了这份心思吧!” 福恭宴听了这番话,茫然无措的看着景瑜娘:“是这样啊。” 景瑜娘看他眼神枯败,整个人都没精神气儿了,心中不忍,却还是说道:“你和宁姑娘不是一路人,早早的散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福恭宴想起那日在灵感寺的枫树林中,见到宁娇娇的场景。两人都害羞的很,不敢看向对方,也没有说两句话。如今看来,他们那次见面,就是最后一面了。福恭宴很后悔,没有和她好好的道别。 “母亲,儿子知道了。”福恭宴声音沙哑的说道。 —— 从那天之后,福恭宴就住在了书房,苦读诗书,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中秋节这天,他也是在书房里不出来。景瑜娘劝慰无果,就让福满满去劝说。 福满满也没有办法,这种事情,只能福恭宴自己走出来。再说了,她还是个小孩子,哪里懂得情情爱爱呢? 福恭昌不屑的啃了一口鲜肉月饼,说道:“母亲您就别瞎操心了,就让大哥一个人静一静吧!您都劝不了,还派满满这个小豆丁,顶什么用?” 福睿哲瞪着眼,伸手拍了一下福恭昌的头顶:“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 福恭昌满不在乎的揉了揉头顶,跟福满怡讨论鲜肉月饼第一,还是豆沙月饼第一。 福满怡最崇拜福恭昌这个哥哥,他跟着师傅学武,也染了一身江湖的豪迈气概。加上遗传了福睿哲的英武和景瑜娘的端庄大方,生的面容俊朗,飒飒英风,像极了书中描述的行侠仗义的大侠。 每次福恭昌拿起红缨枪,不甚在意的耍个枪花的时候,福满怡就觉得他大侠风范。所以她总是像个小迷妹一样缠着福恭昌,让他表演舞枪。 不过崇拜归崇拜,在咸甜月饼的这场比拼中,福满怡坚定不移的站豆沙月饼这里:“玫瑰豆沙的最好吃,鲜肉月饼难吃死了,怪怪的。” 福恭昌哼了一声,说道:“以后别想再让我带你去跑马。” 福满怡立刻改变立场,谄媚道:“二哥哥,鲜肉月饼最好吃了。妹妹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别跟我一般计较呀。” 福满满非常震惊姐姐的脸皮之厚,转变之快。反观福恭旭,早已是见怪不怪,平淡的捧着茶杯,喝着参茶。 “好了,这各种口味月饼都制好了,我们也该去德行苑用膳了。今天是一大家子人一起过中秋节,要团团圆圆才好。”福睿哲发话道:“你们先去德行苑,我去叫恭宴。” 福满满过去的时候,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已经到了。黄花梨的八仙桌坐的满满当当,上首是福仲勋和刘氏,依次下来是大方和二房一家。 福恭易和福恭昌玩的好,让福恭昌跟他坐在一起,福满怡最黏福恭昌,也跟了过去。福满惠是姐姐,就和福满满、福恭旭坐在一起,照看这两个家里最小的孩子。 福满满对二房的人比较好奇,今日二房的福睿智和福恭曙如她所愿,终于出席了。福满满小心翼翼的看过去,怕惹了他们不喜。 福睿智长得不像福仲勋,倒是像极了刘氏,长相平平。福睿智身材瘦削,面上笼罩着凄苦的神情。 福恭曙十六岁,面容清秀,因为病弱,皮肤白里透青。他并没有因为身体不好,而自怨自艾。反而是面带微笑,举止优雅,端的是个儒雅的少年郎。 见福满满看过来,他友好的点点头。福满满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不经常露面的堂哥,看了他好几眼。 等福满满陪着福仲勋和刘氏说了一会儿话,逗得两个老人家正开心的时候,福恭宴跟着福睿哲过来了。 “宴哥儿,快来祖母这里。”刘氏关切的招呼他。 福恭宴看了福睿哲一眼,福睿哲道:“快去叫你祖母看看,多大的人了,还不懂孝顺长辈吗?” 刘氏瞪了他一眼,说道:“别怪孩子。” 福睿哲无奈的和景瑜娘对视,他们不曾将福恭宴和宁娇娇的事情透露出来,以至于家里没几个人知道,福仲勋和刘氏也被瞒住了。 “祖母,孙儿一切都好。母亲将孙儿照料的很好,您不用担心。”福恭宴扯出一个微笑。 刘氏心疼的看着他消瘦的脸颊,道:“你读书也不要太刻苦了,瞧这脸瘦的。” 福仲勋吹胡子瞪眼的斥责刘氏:“你说的什么话?考功名是多难的一件事,不刻苦读书,怎么考的上?你这是妇人之仁!” “公爹,婆母也是一番好意。一个劲儿的让恭宴读书,也不好,总得劳逸结合。您别担心,恭宴是个省心的,他自己知道怎么做。”景瑜娘劝道。 福仲勋这才收了脾气。 刘氏见景瑜娘为她解围,脸涨红了起来。这样高门显贵的儿媳妇,不仅大方有礼,还很会做人,她不是不喜欢。只是觉自卑,却又想摆婆婆的派头,才这般对景瑜娘。 上次福仲勋对她好一顿教训,刘氏慢慢品出来其中的道理。每天折腾着儿媳妇,处处教训,看着她做规矩,是有婆婆的派头,可家里的男人们都不愿意啊! 看看福仲勋三天两头的吹胡子瞪眼,瞅瞅福睿哲对她这个母亲的抱怨,再看看几个孙子对她的疏远。老天爷,亏大发了! 还不如少摆婆婆的派头,少刺她两句,反正景瑜娘也不敢不尊重。 刘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就不执着了,和颜悦色的朝景瑜娘笑了笑。 景瑜娘一看就明白,恭谨的回以一笑。 杨珍娘看了此番景象,也知道刘氏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婆媳和好了。她朝景瑜娘眨眨眼,动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一家人和睦融洽的用了晚膳,福仲勋就打发众人回去了。 第二十六章 拜月神,遇王凌 天刚擦黑,落英巷福家的中秋宴就结束了,但赏月才刚刚开始。京都里的望月楼和玩月桥热闹非凡,不少文人骚客流连于此,对月赋诗。 不过福家过中秋节,不喜欢出去赏月。而是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在家里赏月,象征着团团圆圆。 福满怡和福满满想溜去玩,被景瑜娘叫住了:“别乱跑,去换了我准备的衣服,待会儿过来拜月神。” 是了,中秋节除了赏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拜月神。男子拜太阳,女子拜月亮,祈求月亮神的保佑,所以拜月神是府里女子特有的活动。 在中秋节这天,不论穷富老小,都要穿上成人的衣服,焚香拜月说出心愿,祈求月亮神的保佑。 “哎呀,娘亲,我不想拜了,年年都拜,好无聊。”福满怡蹙起长眉。 “你敢?”景瑜娘瞥了她一眼,“谁不拜都可以,偏偏你不行。” 福满怡不说话了,她“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拉着福满满的手,带她去换衣服。 福满满很好奇,天不怕地不怕的福满怡,这么快就屈服了? 福满怡看出她所想,嘟着嘴说道:“你不知道吧?拜月神不只是祈求月亮神的保佑,还祈求觅得良人呢。 这拜月神有一个传说:相传以前有一丑女无盐,幼年时曾虔诚拜月,长大后入宫,未被宠幸。某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圣上在月光下见到她,觉得她美丽出众,犹如月中嫦娥,于是立她为皇后。 自此,女子拜月神的习俗就流传了下来。月中嫦娥,以美貌著称,故女子拜月,希望自己能够貌似嫦娥,面如皓月。拜月也就和饮酒、品蟹成为中秋节的三个重要活动。” 福满满恍然大悟,景瑜娘最操心福满怡的婚事,怪不得按着她拜月神。 小孩子要穿着大人的衣服,景瑜娘早就给两姐妹准备好了。不过她的衣服对于十二岁的福满怡,和八岁的福满满来说,是不甚合适的。 福满怡还好,她长得高,一只手稍微拎着些衣裙就能走动。福满满就不行了,景瑜娘的衣服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宽大了。香蜜和桂糖两个人帮她拎着衣裳,她才能迈开腿。 福满满艰难的跟着福满怡,到庭院中和一众女眷会和。放眼望去,似冰盘一样清凉典雅的明月挂在空中,给世间万物赋上一层银光。月下摆着酒,贡着果品、月饼、时令果鲜。端的是隆重典雅,别有一番圣洁滋味。 “满满,快来。”福满惠笑着朝她招手。 “在来了。”福满满努力的往福满惠靠近。 福满惠看她那样子,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福满满像小大人一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办法。” 那小团子一样的人儿,穿着不合身的衣裳,衬得更加圆润小巧。福满惠看着看着,手就伸到了福满满的脸上,轻轻的捏了一把。 “惠姐姐!”福满满瘪瘪嘴,“怎么又捏我的脸?” 福满惠被她逗的不行,说道:“自然是因为满满可爱啊,我看着就忍不住了。” 福满满强忍开心,神气的说道:“那当然,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抵挡住我的魅力。” 这话一出,周围的女眷都被逗笑了,围着福满满,轮流捏她的脸蛋儿。 就在福满满招架不住的时候,刘氏身边的丫鬟杜若走了过来,行礼道:“太老爷,太夫人,凌少爷来了。” “凌少爷?王家的凌少爷?”刘氏问道。 “正是,刚从积英巷过来,现下就站在门外。”杜若回道。 “怎么想着来这边?”刘氏挥挥手,让她将王凌请过来。 “不知道,那孩子性格桀骜,谁也管不住。就是他母亲嘉陵公主,也管不住,随他吧,咱们好好招待就行了。”福仲勋摇摇头。 福满满只在福恭宴的口中听说过王凌这个人,嘉陵公主的独子。性格独树一帜,随心所欲惯了。喜欢什么,就表现出十分的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也强求不得。 这么奇特的人,竟然能和福恭宴成为好友。福满满很好奇,这个王凌是怎样的人物。 “不请自来,大家不要介意啊。”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其中藏着些许笑意。 福满满看过去,少年身穿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头上插着根黄杨木的簪子。手里握着象牙折扇,“唰”地打开,随意扇了两下。眉眼灿若星河,唇红如血,笑容颇有风流少年的佻达,当真是一位艳丽贵公子。 “怎么会呢?王公子来,我们自然是欢迎的。”杨珍娘客气道,“王公子用过饭了吧?我们这儿有上好的秋蟹,膏肥肉厚,要不要用一些?” 除了孩子们,其他大人也都是满脸客气的笑容。暗自揣测王凌过来的原因,小心翼翼的招待着。 王凌却不满意了,他皱起眉头,“唰”地一声合起扇子:“你们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招待我,我自便就是了。” 说完,就大步迈到福恭宴的身旁,拽着他出去说话。福恭宴躲闪不及,被他拽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什么话也没说。 不仅是因为王凌的母亲是嘉陵公主,脾气最大,圣上都让三分。更是因为他的父亲王川,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官职不甚高,却颇得圣上重用。 王凌又是进皇宫如进自家后院的主儿,宫里的人都给他几分薄面,福家人还敢说什么?只是他的行事作风也太随性了些,让福家人怪尴尬的。 “好了,咱们继续拜月神吧!”景瑜娘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众人才恢复了,女子们都在庭院里拜月神,男人们去另一边吃蟹去了。 福满满穿着别扭的衣服,好不容易挨到拜完月神,立刻去换回了自己的衣裳。 “哎呀,真真是别扭极了。这衣服还是合身的好,娘亲的衣服再好看,我也不适合啊。”福满满嘟囔着,慢悠悠的和香蜜、桂糖走过长廊。 “你这话说的不错。”冷不丁的传来一道男声,福满满吓了一跳。 环视了一圈,福满满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那个风云人物王凌。他倚靠在不远处的假山上,隐于阴影中。 “王公子。”福满满连忙行礼,香蜜、桂糖也跟着行礼。 “无须多礼,不觉得烦吗?”王凌长腿一抬,走上长廊。他从黑暗中走到月光下,阴影在脸上交错,更显得面色如玉,眉目精致。 “什么?” 王凌挑了挑眉,握着扇子指向福满满:“我说你礼长礼短的,不觉得烦吗?” 福满满摇摇头。 “好生无趣,你怎么跟个木头一样?”王凌又皱起他那好看的眉头。 福满满不明白,她问道:“王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要紧事吗?” 王凌忽然靠近,用扇子拍了下福满满的头,教育道:“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表哥。怎么?表哥还教训不了你了?表哥我说你无趣,你就是无趣。” 第二十七章 王凌此人,捉摸不透 福满满被他这么一拍,气得直冒火,抬手拨开他的扇子:“你干嘛?凭什么拍我的头?莫名其妙的。” 看福满满炸毛,王凌笑着点头:“这才对嘛,明明是个小老虎,就别装乖猫咪了。” 福满满气鼓鼓的瞪着他:“你让开,我不想跟你说话!” “小家伙,怎么跟表哥说话的?”王凌双眼含笑,流露出风流之态。 福满满很无语,这人怎么形容呢?风流?轻佻?花花公子?好像都无法准确描述他。 王凌极具魅惑的朝福满满眨了一下眼睛,说道:“这么看着我,是被我迷住了?” 福满满终于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王公子,您能不能不要像个花孔雀一样到处开屏?” 王凌忽然变了脸色,一双幽黑的眸子盯着她:“你说什么?” 福满满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默默的在他桀骜不驯的评价上,再加上一句反复无常。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人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王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到看的福满满浑身不自在,才稍微侧开身子,大发慈悲的让福满满过去。 福满满松了一口气,低眉顺眼的走过。在福满满擦肩而过的瞬间,王凌迅速俯身,在她耳边暧昧的说道:“小表妹,你可合了我的胃口了,快点长大哦。” 福满满愣了一下,诧异的瞪大眼睛。随后,头也不回的小跑着离开,身后的香蜜和桂糖连忙跟上。 王凌看着主仆三人的背影,笑的放肆。 一口气跑出去好远,直到肺部隐隐作痛,福满满才捂着胸口停下来。王凌的话还在她耳边回想,福满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个人的性情真是捉摸不透!一开始觉得他是个随心所欲的贵公子,之后突然尽显风流之态,莫名其妙的又性情大变。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阴晴不定的,不知道哪句话就触碰到他那敏感的神经了。 福满满只觉得一阵恶寒,咬着牙摇了摇头,要把王凌方才的话从脑袋里甩出去。 “四小姐,要把碰到王家少爷的事情告诉老爷和夫人吗?”香蜜小声询问。 福满满果断拒绝:“别了,让爹爹和娘亲知道也无用,还会让他们徒生烦恼。就当此事从未发生吧!你们两个口风严些,不要跟娘亲讲,知道吗?上次的事情,你们告诉娘亲是情有可原,这次再说出去的话,就不要跟着我伺候了!” “是。”香蜜和桂糖连忙表态。 —— 许是被王凌那家伙吓到了,福满满做了一夜的噩梦。清晨起来的时候,眼睛下面一片青黑。 香蜜吓了一跳:“四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桂糖打来一盆热水,用帕子浸湿了,给福满满敷着。 福满满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抱怨:“还能是怎么回事,还不是那个王凌,害我做了一夜的噩梦,太可怕了。” 香蜜忍不住笑了,说道:“四小姐,奴婢还没见过你怕什么人呢?这王少爷也是独一份了。” 福满满哼哼两声,没说话,闭着眼任由桂糖在她脸上折腾,迷迷糊糊的又要睡过去。 香蜜赶忙轻唤了她几声,道:“四小姐,醒一醒,可不能再睡了。今日三小姐要去桐山茶会呢,您不去吗?” “桐山茶会?”福满满瞬间清醒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昨儿晚上,三小姐身边的含光过来说的呀!三小姐的好友得了一张请帖,邀请三小姐和您同去,您睡迷糊了吧?”桂糖回道。 福满满“哦”了一声,她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昨晚睡得迷迷糊糊,仿佛听到了这事儿。 “四小姐,您自从回来京都后,就没怎么出去玩儿过。京都里的公子小姐们,您肯定不熟悉吧?桐山茶会是京都里顶有名的盛大活动,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趁此机会,跟京都里的人熟悉熟悉吧。”桂糖劝道。 香蜜打开首饰盒子,拿出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一边给福满满戴上,一边说道:“就是啊,四小姐,总待在家里,难免憋闷。您借这次机会出去走走,也交几个好友一起玩。” “你们是不是忘了?”福满满摊手,有些狡黠的叹气道:“我被禁足啦!” 香蜜和桂糖对视一眼,还真给忘了! 香蜜尴尬的说道:“都是奴婢不好,忘了这茬了。” 福满满笑笑:“算了,去跟姐姐说一下,让她找惠堂姐吧。” “唉,桐山茶会在京都是顶有名的,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四小姐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珍贵的机会,不去的话,多可惜啊!”桂糖惋惜道。 “就是呀,多好的机会。桐山茶会可热闹了,四小姐不喜欢品茶也不要紧,这茶会有些名不副实,除了品茶,还能玩蹴鞠、锤丸、马球,还有许多大家小姐组诗会呢!”香蜜附和道。 “香蜜,看来你对这桐山茶会了解颇深啊!”福满满道。 香蜜被福满满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也是听旁人谈论的,奴婢没去过,知道的不多。” 看着两人苦大仇深的模样,福满满笑得眉眼弯弯,伸出小胖手指着她们:“瞧瞧你们,一个比一个积极,是不是你们想去玩,就撺掇着我去?” 香蜜和桂糖也一齐笑了,她们是福满满跟前的一等丫鬟,也是从小跟着福满满一起长大的。三人关系很好,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玩伴。 “四小姐,去不了就不去了。”香蜜凑到她跟前,哄道:“我和桂糖陪着您摆弄些新鲜的吃食。不就是禁足嘛!咱们照样可以在府里过的欢快。” “这个主意好,咱们试试做柿子吧?府里刚买了一大筐火晶柿子,亮如琥珀,甜如蜜糖。不知道做成点心是什么滋味?”桂糖说着,忍不住舔舔嘴唇。 福满满听了,也提起了兴趣:“用柿子做原料的点心不多,倒是可以试试。先去德行苑给祖父祖母请安,等用了早膳,我找找菜谱,咱们试试。” 自从福睿哲一家回京都后,就失去了在各自房间里用膳的机会。每日早晨,大家都要去给福仲勋和刘氏请安,然后留在德行苑用早膳。 福满满过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屋子里整整齐齐的坐满了,气氛十分融洽。 “孙女儿给祖父祖母请安。”福满满得体的行礼道。 不等福仲勋开口说话,刘氏就抬手示意她过来,笑得慈祥:“满满啊,快来祖母这里。” 福满满笑着走过去,甜甜的喊了一声:“祖母。” 刘氏搂着她,枯皱的脸笑得像一朵菊花:“满满,今儿天不亮,嘉陵公主身旁的容姑姑就送来了帖子,邀请咱们家姑娘去桐山茶会呢。还特意强调了,叫你也去。” 刘氏笑着抵了抵福满满的额头:“满满,开不开心?” 福满满愣住了,她指着自己问道:“特意强调让我也去?为什么呀?” “许是看你爹爹得圣上重用,借此来打好关系吧。一起被邀请的,大多是世家贵族,咱们家的孩子去见识见识也好,以后不至于露怯。”福仲勋道。 福满满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嘉陵公主,那不是王凌的母亲吗? 第二十八章 我们都爱听八卦 一想到王凌,福满满就浑身上下不舒服,跟他沾边的事儿,还是敬而远之吧! “可是我还要……”福满满偷偷看了一眼景瑜娘,改口道:“我还要教习字帖呢,功课繁重,不宜外出。” 福满满被禁足的事情,除了景瑜娘、福睿哲、福恭宴,还有景瑜娘身边的齐嬷嬷,并福满满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就再没有旁人知道了。毕竟姑娘家被禁足,不是什么好事情,是不宜外传的。 刘氏变了脸色:“练字帖什么时候不能练?这桐山茶会可重要多了!况且公主让身边最得脸的容姑姑亲自送来的,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刘氏皱着眉头,一忍再忍,还看向了景瑜娘,斥责道:“满满才多大?这么大的孩子能拿的稳毛笔吗?你这不是拔苗助长吗?瞧瞧你把这几个孩子照顾的,别的不说,宴哥儿整天憋在书房里不出来,脸都蜡黄了。睿哲媳妇儿,你如今又要祸害我孙女儿了?” 景瑜娘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她还以为刘氏转了性子了!原来还是老样子,逮着由头就要刺两句。不仅嘴碎还贪慕虚荣,那嘉陵公主和福家有多少交情?何至于让身边器重的姑姑来送帖子?其中的内幕不明,刘氏也不想想,竟把这事儿当成荣耀,真是可悲可笑! 她垂下头,朝刘氏行礼道:“婆母,您误会儿媳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女儿家虽不去考科举,但多学些东西也是好的,不仅可以明智,还有傍身的本事。儿媳这是一片慈母之心,才稍微对孩子严厉了些。” “至于恭宴。”景瑜娘抬起头,眼圈微红,却强忍着,更显得可怜:“这孩子是个好学的,他明年要去参加会试,想要为家里争光,所以才会如此。儿媳不能帮恭宴做学问,只在生活中多加照料了。” 福满满早已从刘氏怀中起身,去扶着景瑜娘:“祖母,您误会娘亲了。是孙女自己想多学些东西,娘亲并没有强迫。” 福恭宴也连忙应和:“祖母,母亲待孙儿很好。是孙儿自己想为家里争光,才悬梁刺股,苦读诗书,这不关母亲的事啊!” 福满怡是个莽撞性子,她最讨厌刘氏给景瑜娘小鞋穿。当下就气得大声嚷嚷:“母亲又没有错,为什么要赔礼道歉,母亲快起来吧!” “快闭嘴!怎么跟祖母说话呢。”福恭昌压着声音责怪道。气得他拍了一下福满怡的头,真是无奈,一时没看到,这妮子就闯祸。 福恭旭看向了福仲勋,咳嗽着喊了一声:“祖父。” 福睿哲二话不说,强硬的将景瑜娘扶了起来。也不看刘氏,梗着脖子大声说道:“瑜娘为了家族和睦,不辞辛劳,多番隐忍。母亲不看在她的辛苦上,也要给岳家几分薄面吧!” 福仲勋已经黑了脸,狠狠的瞪着刘氏,心里郁闷极了:如今日子是蒸蒸日上,儿子的官场之路顺当通达,儿媳们又把家事料理的十分得当。孙子们争气,孙女们懂事。这家里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服,你非得闹一闹? 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好好的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不好吗?三天两头的闹些鸡皮蒜毛的事情,真是烦都烦死了。 刘氏不看福仲勋,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整天念叨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不是一时没忍住嘛!何至于这一大家子都气得跟什么似的? 刘氏已经没了方才的气焰,尴尬的绷着脸。杨珍娘一看气氛僵持住了,就给福满惠使了个眼色。 福满惠点点头,笑容浅浅的迎上前:“祖母,您瞧您呀,又着急了。您就是太疼弟弟妹妹们了,生怕他们累着。可这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弟弟妹妹们上进是好事,不怕累的。您就放宽心吧。” 福仲勋暗自点头,众人也接受了这个粉饰的理由。 刘氏也就驴下坡,不自在的说道:“睿哲媳妇,我就是怕满满这孩子累着,她还小,总是闷在家里不太好。小孩子就是要多出去跑跑,身体才结实。宴哥儿也好,是我想岔了,这孩子小小年纪中了举人,实属不易,让睿哲媳妇劳心了。” 景瑜娘一脸真诚:“婆母说的是,孩子们还小,身体好最重要,儿媳觉得也是要劳逸结合的。” 她看向福满满,说道:“女孩儿家出趟门不容易,今日就跟你两个姐姐一起去吧。” “娘亲。”福满满不太想去。 “这机会来之不易,不要浪费了。练字帖不着急哈,也不是一日之功,回来了再练。”言下之意,禁足的事儿不着急,回来了再说。 福睿哲也附和道:“你母亲说得对,自从你回了京都,还没出去好好玩过吧?跟着你两个姐姐去逛逛,长长见识。” “三叔三婶请放心,惠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个妹妹的。”福满惠保证道。 “有惠姐儿在,我自然是放心。”景瑜娘笑着摘下发髻间的金海棠珠花步摇,塞到福满惠的手中。 “不不,婶婶,这如何当得?”福满惠摆手道。 “这是我陪嫁过来的,如今给你添妆正合适。”景瑜娘笑着说道。 福满惠羞红了脸,看向杨珍娘,杨珍娘道:“这是你三婶婶的一片心意,收下吧。” 福满惠这才接了,羞答答的垂着头。 “好了,快摆早膳吧!”福仲勋看着气氛融洽,笑着抬手吩咐。 —— 今日的早膳样式不多,却颇为精致,添了许多道扬州的特色小菜。 福满怡吃的特别开心,一想到能去桐山茶会,就更开心了。因为那里有许多母亲不让玩的东西——马球和锤丸。 福满满却食不知味,担心再遇到王凌那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看福满满还在犹豫,福满怡忍不住催促道:“满满,去嘛去嘛,嘉陵公主特意点了你的名字,你不去怎么交代?” “就是因为这份’特意’啊!”福满满很烦躁。 “没事的,嘉陵公主今日不去茶会,林阆说公主进宫陪太后去了。取而代之负责桐山茶会的,是淑贵妃。”福满惠说道。 林阆是福满惠的手帕交,也是平王家的庶女。她母亲虽出身不高,却颇得平王的宠爱,所以林阆也跟着得了不少见识。见多识广,再没有庶女的那种畏缩,是个和气的性子,人缘很好。 “淑贵妃?她一介后妃,竟然能随意出宫走动?”福满满好奇的问道。 福满惠微微笑着,跟她解释道:“淑贵妃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自然有如此特权啊。” “奇了,不是说先太子薨逝后,淑贵妃伤痛不已,常年卧床不起吗?许久没听到过她的消息了,如今竟然还是这般盛宠优渥?”杨珍娘问道。 福满怡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大家都在看着她,等待后续。 无他,这淑贵妃可是京都里的风云人物!淑贵妃出身清平季家,是先皇后的嫡亲妹妹。自先皇后之后,圣上再没有立下中宫,淑贵妃就是位同副后的存在。 第二十九章 桐山茶会 淑贵妃出名的原因,就在于她太得圣上宠爱了。甚至能在谋逆案中,保全了自身! 承祯16年,与清平林家、武恒王家、川西宁家并称四大家族的长青季家,因为触及皇权,惹怒了当今圣上。 那时,陈彦清刚登基不过月余,正是江山未稳的时候。一直拥护陈彦清的季家突然举兵谋逆,勾结了一众朝廷重臣,试图推倒刚稳定的王朝。 那是一场特别黑暗血腥的战争,皇宫前的朱雀大街上堆满了人。那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惨况,连身经百战的老将军都不愿意回想。 所幸这混乱只持续了一夜,陈彦清大获全胜,为首的季翁被当场射杀。不过奇怪的是,其他参与这次谋逆的人,都被陈彦清下令压入死牢,进行严刑拷打,并没有当场宣布处死。 季翁是先皇后的父亲,季龄当时正怀着孩子。忽然听到季翁谋逆被射杀的事情,季龄惊动了胎气,惊惧之下,竟然落了个母子俱亡的下场。 陈彦清一怒之下,下令将参与谋逆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部处死。此令一出,天下哗然,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言求情。 行刑的前一夜,季龄的妹妹不知为何,被带进了宫里,成了此后名动京都的淑贵妃。 第二天,长青季家被满门斩首,连才会走路的小娃娃都没能谈过。除了淑贵妃,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更奇特的是,谋逆案不知多少人被卷了进去,淑贵妃不仅幸免于难,还得到了陈彦清万般宠爱,甚至诞育了先太子陈崇兴。 这般奇特的经历,这样荣宠的淑贵妃,怪不得是京都的风云人物,怪不得备受众人的关注。 福满满想通了这茬,也对淑贵妃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是什么原因能让她在谋逆案中独善其身?又是什么原因能让她委身于灭族仇人? “满惠,快说呀,大家都等着听呢。”杨珍娘焦急的催促道。 福满惠微红了脸,说道:“是林阆说的,淑贵妃走出了先太子薨逝的伤痛,重获圣上宠爱。圣上就想着让淑贵妃散散心,就准了她去桐山茶会。” “圣上还真是宠爱淑贵妃啊!”福满满感叹道。 “可不是嘛,除了淑贵妃,还真没有别的妃子有这么好的待遇。嫔妃出宫一趟并非易事,淑贵妃却能,可见一斑。”杨珍娘说道。 众人感叹圣上对淑贵妃的宠爱,唯有景瑜娘和福睿哲神色不明。皆因福满满的夫子季明萱,有着一个令人震惊的身份——除淑贵妃外,长青季家的幸存者之二。 是了,长青季家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死绝了。他们在扬州遇到了季明萱,后来阴差阳错,偶然得知她是长青季家的幸存者。至于为什么季家留下来的一丝血脉是个女儿,他们无从得知。 景瑜娘低下头沉思,淑贵妃重获宠爱,也许圣上就不会追究季明萱了。 —— 用了早膳,福满满被景瑜娘叫走重新打扮。 景瑜娘也趁机叮嘱了她一番:“桐山茶会是很好很盛大,但就是太盛大了。你要谨言慎行,跟紧你满惠姐姐,别乱走乱说话。对了,顺便盯着你姐姐,别让她闯祸。” 福满满嘟着嘴抱怨:“娘亲,您说了好多遍了,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我都晓得,不会出错惹祸的,您就放心吧!” 景瑜娘戳了她一指头:“我要是能放心就好了。” “怎么?”福满满问道。 “没什么。”景瑜娘叹了一口气。 福满满愈发觉得景瑜娘奇怪,方才在饭桌上也是,景瑜娘一直绷着个脸,不说不笑。 “娘亲,您有什么心事吗?为何不告诉女儿?”福满满皱起眉头。 “我哪里有什么心事?”景瑜娘笑了笑,不想让福满满知道太多季明萱的事情,“不过是担心你大哥哥罢了。” “这样啊。”福满满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她也没办法,该做的都做了,福恭宴还是没能走出来。 “娘亲放心吧,大哥是顶聪明的,他自己能想明白的。”福满满安慰道。 “但愿吧。”景瑜娘又叹了口气,给福满满整了整衣衫,“好了,该出发了,快去叫你姐姐。” —— 桐山茶会顾名思义,是在桐山举办的茶会。说是山,却没有那么的陡峭,反而是地域广阔,秋草丰茂,景色宜人。 桐山上种了各种类型的树木,叶子掉落的情况和颜色也不一样。远远的望过去,墨绿、碧绿、嫩黄、深黄、酒红……各种颜色融合在一起,像一匹被匠人精心织就的布料,美丽极了。 福满满欢快的下了马车,一扫之前的郁闷,觉得心情十分的舒畅。看着美丽的景色,心情也愉悦起来。 “惠姐姐,我们是要爬山上去吗?”福满满问道。 “是的,不过也不远,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到了。茶会在半山腰处的平坦地方,你看,那里有个亭子。据说是前朝就建下了,一直是举行盛大活动的最佳地点。 山顶上有个特别大的湖,水很是清澈,能照映出蓝天白云,水天一色,特别好看。而且那里可以垂钓,湖里的鱼不大,却十分鲜美。”福满惠指着山上,一处一处的解释道。 “瞧惠姐姐对这里的情况如数家珍,想必是来过许多次了?”福满满问道。 “那倒没有,这之前就来过一次,还是林阆带我来的。我也就知道这几处,许多地方我没有去过呢。这里地域广阔,两位妹妹可以多转转。”福满惠笑着说。 “那马球场在哪里?总不能在山上吧?”福满怡打断道。 “肯定不是啊。”福满惠笑道:“马球场在桐山的另一面,你沿着山脚下的那条石子路绕过去,就能看到了。” “太好了!”福满怡高兴的跳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往马球场冲。 “姐姐,姐姐。”福满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啊?” “自然是去打马球啊!”福满怡回道。 “姐姐啊,你看你穿的什么衣服,怎么能去打马球?”福满满叹气道。 福满怡被景瑜娘强行安排了淑女的元细滚白纱百褶裙,搭了一件月白织花洋夏布大褂。这样的衣裳,能去骑马打球呢? 福满怡甩了甩袖子,满不在乎道:“那我去换一身衣服好了。我特意带了扬州时兴的骑马装,大红色绣花的,穿上去显得我特别潇洒帅气。” 福满怡兴致勃勃的说着,一双长眉英武秀美,眼睛熠熠生辉。顾盼之际,眼波流转,看得人心砰砰直跳。 瞧这福满怡热情高涨的样子,福满满倒不好拦着她了。 福满惠适时的说道:“怡妹妹,要不先去茶会转一转,等见过了淑贵妃等人,再去打马球吧?我们受嘉陵公主的邀请而来,虽说她今天不在,但我们也得去道个谢啊。” “惠姐姐说的是,是我疏忽了。”福满怡按耐住自己的兴奋,朝福满惠咧嘴一笑。 第三十章 庶女林阆 待福满满一行人到达半山腰的亭子里时,这里已经汇聚了大半个京都的俏丽佳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脂粉气味,香气扑鼻。 福满怡和福满满都是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甚熟悉,紧紧的跟着福满惠。 福满惠却驻足观望,纠结的看着不远处,想开口打招呼,又有些犹豫。 福满满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在一丛硕果累累的石榴树下,围着一群容姿各异的女孩子。站在中央的,是个梳着桃心髻,佩戴镶宝凤蝶鎏金银簪的明艳少女。 想必那就是平王府不亚于嫡女气度的庶女林阆了。 福满满仔细的看过去,林阆穿了件三色金银线纹的纱裙,满绣着五色大团时花,外搭各色洋蝶穿花的褙子,在一群女孩子中独树一帜。行为举止颇为大方,不逊色于嫡女。眉目间有一股贵气,浅然一笑,灿胜春花。 “惠姐姐,怎么不走了?赶快见了淑贵妃,让她向嘉陵公主转达谢意吧!我好快些去痛快的打一场马球。”福满怡抱怨道。 “淑贵妃好像还没有来。”福满惠说道,又道:“我去问问林阆。” 福满惠铺垫了一下心理情绪,笑着走过去,和林阆打招呼:“林阆,你来了多久了?” “我也是才来。”林阆欣喜的回道:“满怡,你母亲竟然同意你出来?” “那是因为邀请我的人是你呀。”福满怡笑意盈盈。 她是已经订了婚的人,因为未婚夫婿守孝,才推迟了婚期。所以杨珍娘总是拘着她在家里准备嫁衣,不再让她像以前那样随意出门。 不过林阆的邀请,杨珍娘还是允许的。一来,林阆的风评很好,热情又大方,杨珍娘也喜欢她那样的。二来是想让女儿在出阁前,再稍微松快松快。毕竟嫁了人,就没有现在这么自由了。 两人简短的说了几句话,围着林阆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已经安静了下来,打量起福满怡。 一个穿着秋香色衣裳的问道:“那是谁啊?”言语里颇有些不屑的意味。 “是落英巷福家的,父亲只是个五品小散官。”另一个嘴边衔着一颗小痣的,翻了个白眼。 “切,她呀?也配和林阆说话?” 围着林阆的女孩子们开始用意味不明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福满怡,窃窃私语中夹杂着哄笑声。 福满惠却充耳不闻,将头抬得更高了。 论家世,福满惠是比不上这些人,但这并不能让她自卑。父母一片慈爱之心,辛辛苦苦的将她教养到这么大。怎么能够因为父亲官职的高低,而感到卑微呢? 这样想着,福满惠愈发的巧笑嫣然:“见过各位姐姐,各位姐姐们安好。” “你拿别人当姐姐,别人可未必认你这个妹妹。人家的眼界高着呢,五品官的女儿可不放在眼里。”林阆撇了撇嘴,大声道。 随即拨开人群,走过去牵住福满怡的手,冷哼一声说道:“这里人太多了,挤的慌。要不是你会来,我都不乐意在这人堆里挤着。” 这话是林阆故意说给那些碎嘴的人听的。方才带头奚落福满怡的那两个女孩子,脸臊得通红通红的。 福满惠很感动林阆为她出去,轻轻的捏了一下林阆的手,嗔道:“说的什么话?也不顾忌着。侧妃知道了,又要怪你了。” 林阆调皮的吐舌,朝她眨了眨眼:“如果我不维护我的好姐妹,我母亲才会怪我呢。” 福满惠笑了起来。林阆只会在她面前展现少女调皮的小模样,在外人面前都是贵女风范。这让她有一种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 “满惠,你不要理会那些人的话。”林阆真诚的看着她。 “那肯定的了。”福满怡露出一点小傲娇。 林阆皱皱鼻子:“那就好,其实我可烦她们了。除了家世和衣裳首饰,她们那可怜的小脑袋瓜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可是没办法,姐姐又病了,我就成了我们家的门面担当了,总得出来应酬应酬。” “县主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之前不是说找了个老大夫调理身体吗?”福满惠问道。 福满惠口中的县主是平王膝下的嫡女——朝晖县主,名叫林仙儿。因为胎里不足,林仙儿身体很差,所以不常出来见人。 虽然外界时常揣测平王和平王后的感情,以及脑补林阆母亲得宠后,平王府微妙的气氛。但实际上,平王家里并没有多少尔虞我诈。 林阆和林仙儿的感情很好,不同于嫡庶有别的固有概念,两人和亲姐妹没什么差别。外人只以为林仙儿是被欺负的一方,事实却不然,林阆以林仙儿马首是瞻。 “那大夫不行,还说是一代神医呢?都治不好我姐姐。怕不是招摇撞骗来的。”林阆嗤笑道。 “我姐姐时常缠绵病榻,不能出来交际。”联想起方才的情景,林阆叹了一口气,又生气道:“她们就是拜高踩低,不过是见我母亲得宠,就想巴结我。竟然敢贬低我姐姐,说她是个病秧子!哼,就算我姐姐身体不好,也不是她们能拿来踩在脚下的。” 福满惠静静的听着林阆的抱怨,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林阆需要是一个倾听她的人。 林阆发泄完毕,转而问起别的事情:“你不是说今日带了两位妹妹吗?正好让我认识认识。” 福满惠点点头,引着她走到福满怡和福满满跟前:“满怡,满满。这位就是我经常向你们提起的,平王之女,林阆。” “见过林姐姐。”两人行礼道。 “见过两位妹妹。” 林阆笑了笑,不经意的打量起这两姐妹:年长的那个身材高挑,长眉入鬓,有种英武的美感。不过穿着不太合适,太素雅,整体看来有些别扭。林阆觉得她穿大红撒花的衣裳更好。 年幼的那个长得很讨巧,圆溜溜的杏眼加上圆润的脸蛋,看着就想捏一把。穿着一条芙蓉色洋菊花撒线满绣的裙子,衬的人跟个福娃娃似的。 尤其是福满满耳边的珍珠耳环,晃呀晃的,可爱极了。林阆忍不住凑上去,摸了一把福满满的脸蛋,笑道:“常听你惠姐姐夸你聪明可爱,我都等不及要认识你了。” 福满满有些害羞,往福满怡的身边躲了下。 福满惠笑着说道:“瞧我说的对吧,我们家的满满妹妹,最是可爱了。” “惠姐姐。”福满怡按耐不住,轻轻的喊了一声,挤眉弄眼的示意福满惠。 福满惠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对林阆说道:“林阆,有个事要跟你说说:我是你邀请来的,但我这两个妹妹是收到了嘉陵公主的请帖。如今说是嘉陵公主不来了,宫里的淑贵妃出来主持。我想带她们去见见淑贵妃,让她帮忙转达一下谢意。” “这倒不用,改日备份礼送去公主府就行了。”林阆摆摆手,“淑贵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来呢。再说了,她和嘉陵公主向来不对付,也不会帮这个忙。” 第三十一章 叮,对方发来一条斗茶邀请 “那好吧。”福满惠点点头。 “惠姐姐。”福满怡悄悄的拉了一下福满惠的袖口。 福满惠明白她的想法,叮嘱道:“只许跑几圈哦,晌午用膳的时候要回来这里。还有,我身边的云角最机灵,让她跟着你,我也安心些。” 云角行礼应了一声,退到福满怡的身边。 福满怡开心极了,喜笑颜开应道:“我知道了。” 看着福满怡小跑离开的背影,福满满无奈扶额,也只有景瑜娘在的时候,她这姐姐能压抑下性格了。 —— 三人刚在宴息处坐下,就看到一个长相艳丽的华服少女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少女停在林阆的面前,高昂着头颅,叫板道:“林阆,敢不敢来斗茶?” 这斗茶是京都的小姐们鼓捣出来的一个花样儿:通过看、嗅、尝,判断茶叶是什么品类、什么时节出产的。还有泡茶的水是什么水,比如雨水、雪水、泉水等等。谁说的多,说的正确,谁就算获胜。 福满惠和福满满好奇的看向林阆,林阆却视若无睹,淡定的接过丫鬟递来的青花瓷杯。 “斗茶?和你?凭什么?” 简短的几个字,透露出林阆的底气和气势。 “自然不是我,是康家的大小姐康锦华。怎么样,怕了吧?”华服少女讥笑道。 康锦华是康家的嫡女大小姐,也是靖王妃的侄女,生得雍容华贵。康家祖上是靠倒卖茶叶发家的,康锦华受家风熏染,最擅长茶道,自然极其擅长斗茶。 “她?不配。孟珠珠,你可以走开了!”林阆冷哼一声,重重的将杯子拍在桌子上。 孟珠珠就是那华服少女,她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林阆这样不给面子。 “林阆,你再得平王宠爱,也不过是一个庶女!平王毕竟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再得圣心,不也没有丁点儿兵权吗?你别以为得了一点儿宫里的青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康锦华可是靖王妃的侄女,忠国公康家的嫡女大小姐!她姑姑靖王妃,嫁的是圣上的亲兄弟,统领兵权,比你的身份不知高出多少。她邀请你斗茶,是看得起你。你说她不配?那你配吗?”孟珠珠怒极,一脚踢翻了旁边的一个小杌子。 “孟珠珠,别到我跟前撒野!”林阆最看不惯她这副样子,不过是跟在康锦华后头几年,就飘飘然不知所已。一旦有一点事情不合她的心愿,就乱打乱砸。 孟珠珠烦躁的拨弄了一下发间的珠翠:“林阆,你去不去?” 林阆看都不看她,指着身边一个端茶水的小丫头,道:“再去给我倒杯茶水。” 孟珠珠气得眼睛冒火,狠狠的瞪着那个小丫头。小丫头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走过来。 福满满有些看不下去,那小丫头比自己的年龄都小,无辜承担了孟珠珠的怒火,实在是无妄之灾。 “哎,你再去取两个杯子过来吧。”福满满对她说道。 小丫头怯生生的看了林阆一眼,见她没吭声,放下心来。感激的朝福满满笑了一下,连忙退了下去。 孟珠珠注意到福满满,以高傲的口吻问道:“你是哪家的?” 福满惠连忙行礼,挡住福满满:“孟姑娘,我和小妹是落英巷福家的。”福满满也跟着行礼。 孟珠珠在福家姐妹二人和林阆身上来回转换视线,忽然计上心来:“哦,略有耳闻。你家祖父是不是在京都开过书斋?我记得当今朝中的官员中,有几个就是你祖父的学生。” 福仲勋确实是在京都开过一段时间的书斋,不过从儿子们步入官场的时候,因为要避嫌,就解散了。如今赋闲在家,专注于享受天伦之乐。 福满惠不明所以,硬着头皮回道:“是。” “那你们也算是出生书香之家了,想必对品茶之类的颇为精通吧?正好了,我们还差几个人斗茶,你们两个随我来吧。”孟珠珠笑容深不到眼底,瞥了林阆一眼。 “孟姑娘,恐怕……” “恐怕什么?”孟珠珠眼神凌厉的射向福满惠,“难不成福姑娘不懂茶艺?那传出去了,该如何评论福姑娘,如何评论福家呢?听说福姑娘已经订婚了……” 孟珠珠意味深长,挑衅的看向林阆。 福满惠听到这里,明白了孟珠珠是想拿她作要挟,逼迫林阆去斗茶,实在是太可恶了! 福满惠咬着牙要推掉这件事:“孟姑娘……” “孟珠珠!”林阆声音尖利的打断福满惠,“我随你去。” “林阆?”福满惠惊慌的看向她,“不必如此的。” 林阆按住福满惠的手,安慰的朝她点点头:“你不要自责,她们就是冲着我来的。” 孟珠珠露出笑容:“林阆,你早点同意不就行了?” 林阆嗤笑一声,斜着眼看她:“这样大费周章的,想必是布置好了,想让我出丑?” 孟珠珠挑了挑眉:“只是找你切磋切磋而已。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林阆冷冷的看向她,康锦华这个人面善心恶,最是爱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自从之前她们比调香,康锦华输给自己后,就一直想法子赢回来。这次康锦华特意挑自己拿手的,来和林阆比拼,看来是处心积虑的。 “呵,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斗茶,我不一定会输给康锦华。”林阆道。 “放狠话谁不会?且让我拭目以待吧。”孟珠珠呛道。 林阆甩了甩袖子,言简意赅的说道:“不废话了,带路。” 福满惠关心的看着林阆,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林阆想了想,点了点头。 福满满自然也是跟着过去的,她在景瑜娘的教导下,对这些东西还是有些了解的。而且她打小喜欢研究吃食,试过许多以茶叶入菜的做法,所以有一定的基础。斗茶中的看和嗅不一定能行,但福满满对自己的舌头很有自信,相信可以尝出来。 福满惠就不一样了,杨珍娘主要是教她管理家事,对这些东西不过是略知皮毛。 虽说事情是冲着林阆去的,却也与她们两个有关联。福满满暗自下决定,能尽力的地方一定尽力。 很快,几人到了斗茶的地点,是在一颗高大的桂花树附近。桂花的香味清远逸清,离了很远都能闻到甜香味,无疑是给斗茶增加了难度。 等几人走近后,发现除了桂花的气味,还有各种脂粉的香味,多是茉莉、玫瑰一类的。 “林阆,你来啦!”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福满满看过去,只见一丰腴少女,站在人群中央。身着一身浅粉掺金线的素锦百褶裙,袖口边际绣了几朵娇艳的月季花。发髻间简单的簪了两根玉兰花银簪子,十分素雅。 “康锦华,不必假惺惺的,我实在是厌烦。”林阆道:“你心心念念要跟我比试,那就开始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不急不急。”康锦华抚了抚如云般的鬓角,“既然是跟大名鼎鼎的林阆斗茶,总得有些水平吧?寻常的规矩太无聊了,我们换点新花样如何?” “什么新花样?” 第三十二章 斗茶的规矩 康锦华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抬手指向一旁。 福满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个黄花梨无束腰罗锅枨条桌被并在一起,被一块红色的绸布罩着。 康锦华击掌一声,立刻有丫鬟上前,动作轻盈的掀开绸布,露出摆得满满的东西。仔细一看,是茶焙、茶笼、汤瓶、茶壶、茶盏、茶洗、茶瓶、茶炉八件东西。 这些是《茶经》中提到的完备的八样茶具,现如今已经很难集齐了。本朝虽重视茶道,却很少摆上这么整齐的茶具,看来康锦华是蓄谋已久。 “各位请看,别的我就不说了,单看这把紫砂壶吧?”康锦华的话里带着一丝骄傲,示意众人看过去。 茶具的中央位置,摆着的是一把紫砂壶。胎体莹润,颜色通透,与寻常紫砂壶不同。细看过去,壶柄末端刻了一个小小的董字。 福满满了然,想必是制作紫砂壶的四大名家之一董先生的作品了。董先生的紫砂壶实在是难得求到,备受喜爱茶道之人追捧,愈发的一壶难求,最后甚至炒到了千金一把。康锦华这样隆重的准备,看来是费了大手笔。 “我听说董先生如今不怎么做壶了。你这把紫砂壶,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吧?”林阆淡然的问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认出来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寻找了这么多精贵的茶具,就为了这次的斗茶呢。”康锦华笑道。 林阆端出了大家闺秀的做派,问道:“你想让我看的,我已经看到了,说说规矩吧?这些怎么玩儿?你说的新花样又是什么?” “别急呀,我这就告诉你。”康锦华笑着眨了眨眼。 林阆直直的看着她,直到看得她不自在起来。康锦华才收回视线,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此次斗茶分三场,三局两胜,由在场的贵女们共同投票评判。你觉得如何?” 林阆表情不变,道:“可以。” “那我分别说说这三场的规则。”康锦华道:“第一场,就用之前的规矩,谁说的多谁赢。第二场,增加一点难度。泡茶的时候会随机加入别的东西,比如松针、梅花之类的。还是谁说的符合答案的多,谁就获胜。” “这第三场嘛,就用到我精心准备的茶具了。”康锦华伸出手,用圆润的指甲轻点桌子上的茶壶,“泡茶的方法和口感,谁的最佳即获胜。” “就这样?”林阆挑了挑眉。 “就这样。”康锦华应道。 林阆轻笑,问道:“没有彩头的吗?” “你这么说了,自然是要有的。”康锦华看了一眼孟珠珠,孟珠珠心领神会,奉上一只缠丝步摇。 “咦,这种东西,怎么好做彩头?”林阆皱着眉头。她没有表达出太多的嫌弃,周围的贵女们却纷纷摇头,觉得太寒酸。 “那你说要定什么彩头?”孟珠珠气得将步摇丢掉,惹得康锦华频频皱眉。 “不如就赌参加桐山茶会的资格吧?输了的话,就永远不能再来参加桐山的任何活动。”林阆一槌定音道。 康锦华并没有立刻答应,她眼神深沉的看着林阆,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 桐山不只是京都女子们消遣时间的场所。每年的花朝节,会在桐山举行一场特别盛大的活动。那个时候,受邀请而来的,也有很多名门贵妇和英俊的公子哥儿。 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少男少女们可以悄悄的打量心上人,贵妇们也可以打探心仪的人的品行。 如果失去了前来桐山的机会,就相当于失去了一个选择夫婿的好机会。康锦华虽然是靖王妃的侄女,但总是隔着的,而且靖王妃有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全心全意为她打算?康锦华少不得要自己为自己的前程考虑,桐山的各种活动就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可如今,林阆想用这个做彩头…… 康锦华心里想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好,就用这个做彩头。输者,永远不能再来桐山。而且我要在附加一个条件,赢者,这桌子上的茶具都可以带走。” 此话一说,众人哗然。先不去桐山活动的重要性,这么贵重的茶具,竟然也舍得拿来做彩头?那把紫砂壶可是千金难求啊! 林阆 扭脸看向身后的一个低调身影,“这下,你可放心了?” 林阆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盯着康锦华身后。 只见一素雅少女翩翩走出,眉目精秀。一身碧水色修身长裙,罩着同色的浅绣荷花褙子。身量纤纤,柔弱如弱柳扶风,姿态如风吹荷塘。 “别来无恙。”少女朝林阆盈盈一拜,林阆却十分惊讶,张着嘴往后退了一步。 “一别数年,您还是和之前一样。”少女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若是茶艺精通,就算是用寻常的黑釉茶盏也能调出好茶。” 福满满明白过来,桂花香和脂粉味是对第一场斗茶的干扰。 “康姐姐。”福满满行礼。 “小娃娃,有什么事儿吗?困了饿了的话,就去宴息处吧。”康锦华开口打发道。 “康姐姐,我想问一下,谁做主持呢?”福满满看向福满惠,“您觉得我姐姐如何?” “不行。”康锦华还没有开口,孟珠珠就抢先开口道。 “为什么不行?”林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当然可以,福姑娘能加入判者的行列,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康锦华打断道。她浅笑盈盈,透着温柔贤淑的气质。 各种茶具,甜白瓷的茶盏和青花瓷茶盏 白瓷茶盏造型美观,比例匀称,料精式雅,在茶具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 《茶经》中专门写有一篇“论器”,提到当时的茶具也只有茶焙、茶笼、汤瓶、茶壶、茶盏、纸囊、茶洗、茶瓶、茶炉8件。 明代最为崇尚紫砂或瓷制的小茶壶。文震亨《长物志》云:“壶以砂者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张谦德《茶经》说:“茶性狭,壶过大则香不聚,容一、两升足矣。”官(窑)、哥(窑)、宣(宣德窑)、定(窑)为上,黄金、白银次,铜、锡者斗试家自不用”。 釉色上有青花、釉里红、青花釉里红和单色釉等,茶具种类有茶壶、茶杯、盖碗、茶叶罐、茶海等。明代人们对泡茶、观茶色、烫壶更为讲究,宜兴紫砂茶具便在此时出现了,紫砂茶具有优良的宜茶性,不吸茶香,不损茶色。明代涌现了许多制壶名家,如有“四大名家”之称的董翰、赵梁、元畅、时鹏,被称为“壶家妙手称三大”的时大彬、李仲芳、徐友泉,以及欧正春、蒋时英、陈光甫等。 饮茶之前,用水淋洗茶, :“这里” 这里呢,有各种茶叶,还有各种可以泡茶的花瓣。” 福满满皱起眉头,这干扰太多了,也太刁钻了吧? 第三十三章 林阆的愧疚 康锦华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好,我住嘴。” 说罢,昂首挺胸的从林阆身边走过去,孟珠珠和孟萍随之其后。 孟萍其实是孟珠珠的庶出姐姐,两姐妹眉目中有几分相似。不过不同的是,孟珠珠艳光四射,高昂的绽放光芒。孟萍却谨小慎微,眉眼低垂,有些瑟缩。 “孟萍。”林阆忽然开口喊住她。孟萍扭头看过来,林阆却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了。 孟萍看着眼前的林阆,她出落的更漂亮了。跟三年前相比起来,更添了一分华贵,再没有当年身为庶女的些许自卑了。看来这几年,她过得很好。 “林姑娘。”孟萍眼神复杂的朝她屈膝一礼,什么话也没说了。 孟珠珠停住,看着这场面,哼了一声:“孟萍,快跟上。怎么,你还要跟你的旧友叙旧?别傻了,人家现在是平王心尖上的宝贝女儿,你是什么?” 孟萍迅速低下头,连忙跟上孟珠珠。没人看到她隐于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着。 康锦华眉眼含笑的看着孟萍,又瞥了一眼林阆,优雅的坐在椅子上。身后的丫鬟连忙动作轻微的给她打扇。虽说已经是秋天了,但康锦华生得珠圆玉润,动一动就会出的一身香汗。 福满满则眼神锐利的看着康锦华。她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似乎是在挖坑。让孟萍做判者,使林阆受到打击,届时定会影响林阆的发挥。这样精心算计,还会痛快应下彩头吗?是不是有更深的原因?她的目的真的是斗茶吗? 康锦华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抬头一看,却没有发现什么。 福满满已经收回了视线,低着头降低存在感。康锦华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样,只当自己产生了错觉。 令一旁,福满惠担忧的看向林阆,匆匆上前扶住她,轻声安慰道:“林阆,你别乱了心神,她这是故意的,就想让你输掉这次斗茶。” 林阆失魂落魄的点点头,被福满惠和丫鬟们扶到一旁休息。 —— 福满满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贵女之间的弯弯绕绕,但在景瑜娘有意无意的教导之下,多少也能品出来几分。 如今康锦华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全了。不仅桂花香和脂粉味是对斗茶有些干扰,还有孟萍这个巨大的变数。看林阆的反应,她似乎是很愧对她的。 出师未捷,这次斗茶必败。 福满满看着福满惠关切的神情,知道她肯定不希望林阆输掉这次斗茶。 于是将福满惠叫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开门见山道:“惠姐姐,如果不解决林阆姐姐和那个孟萍姑娘的事情,这次斗茶必败了。” 福满惠神情低落:“我何尝不明白呢?康锦华的这些举动,无疑是往林阆的伤口撒盐,借此让林阆发挥失常。可是她们之间的事情,本就是林阆做错了。” “惠姐姐,我听着好像有隐情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林阆姐姐可是贵女中的佼佼者,一向气度不凡。如今竟然在孟萍姑娘面前,气焰全无,卑微得很。”福满满问道。 福满惠本不想跟福满满这个孩子说这些事情,但是想起杨珍娘时常让她教着福满满的话,还有如今毫无头绪的复杂事情。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的点点头,说道:“林阆也是没办法。” 福满满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魂,全神贯注的听着福满惠的话。 “三年之前,林阆和孟萍的感情很好很好。因为她们两个都是庶女,又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可是在平王妃举办一场宴会中,出了岔子。 平王妃的侄子杨筹看中了孟萍,三番两次示爱不成,竟然恶向胆边生,偷偷的将果酒换成了掺了药的烈酒。林阆不知情,被杨筹利用,将那酒递给了孟萍。后来,孟萍醉酒,林阆将她安排到暖阁中,那杨筹竟然偷偷的摸了过去。” 福满惠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杨筹是个混不吝的,事后死不承认,竟然扬长而去,留下一个哭晕过去的孟萍。 当时平王妃举办的宴会上,还有许多京都中的达官贵人。孟家叫嚷着要告到御前,要让平王好看。平王本就是异姓王,身份颇为尴尬。如果这件事情流露了出去,平王肯定会被圣上责罚。 林阆没办法,一边是家族,一边是姐妹。她不能为孟萍作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孟家找了个人把孟萍嫁了出去。可是什么样的人会娶她呢?挑来挑去,孟家挑中了一个颇有资产的,想着也能给家族添些助力。 只是那个颇有资产的,年纪都能做孟萍的祖父了。孟萍的嗓子,也因为那杯掺了药的烈酒,彻底毁了。” “这样看来,林阆姐姐和孟萍姑娘之间,是个解不开的死结了。”福满满说道。 福满惠点头:“不知如此,孟萍肯定是怨恨林阆的,十有八九会借机报复。而林阆太被动了,她对孟萍有些愧疚之心,说不定会任由孟萍报复的。” 福满满沉吟片刻,忽然恍然大悟的说道:“惠姐姐,那就说得通了。” “什么?”福满惠愣了一下。 “只怕康姑娘的目的,不是斗茶,甚至不是让林阆姐姐输掉彩头。”福满满面色凝重。 福满惠汗毛直立,不可置信的说道:“不会吧?是我想的那样吗?” 福满满点头:“只怕康姑娘的目的,是让林阆姐姐身败名裂了。” 福满惠也觉得很有可能。康锦华向来是个心思缜密的,虽然面上装的温柔贤淑,背地里却狠辣。斗茶很可能就是个幌子,只怕是要对林阆不利。 “坏了。”福满惠想到了什么,轻声尖叫了一声。 “惠姐姐?” 福满惠正色的握住福满满的手,说道:“满满妹妹,我需要你帮忙去做件事情。今日恭昌弟弟不是在附近和好友跑马吗?快让他速来。” 福满满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今日这里不光有女客。”福满惠说道:“今日有几个世家贵族的公子,会到山脚下的马球场打马球,大概是午膳后过来。这也是为什么我让满怡在午膳的时候回到这里。” “姐姐是担心康姑娘会借用这些人,对林阆姐姐不利?”福满满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福满惠面色沉重,“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福满满郑重的点头:“惠姐姐放心,我立刻去办。” “对了,妹妹我有一个主意,如果姐姐您也做判者的话,说不定可以提防着些她们的动作。毕竟斗茶这种事情,茶水是要入口的。”福满满提议道。 “好妹妹,我明白,多谢你了。”福满惠握了握福满满的手。 等福满惠回去的时候,林阆的状态好了些了,努力朝她扯出微笑。 “满惠,不用担心我。”林阆叹道,“就算有什么,也是我应得的。” 福满惠看她这样颓败的心态,忍不住红了眼眶:“林阆,我知道你愧疚,可是你也弥补了啊。那杨筹染了恶疾,不治而终,不就是你做下的吗?孟萍这三年的日子过得也还好,主持着府里的事情,人人都敬着她。如果她还留在京都,还不知道怎么被别人糟践呢。” 第三十四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你不必担心我了。”林阆朝她挤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福满惠叹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孟萍的事情到底是和林阆有关,林阆也确实辜负了两人的姐妹关系。 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忽然来了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过来请她们去斗茶的地点。 只离开了一会儿,康锦华手下的人就将斗茶的地点布置好了。 除了方才亮出来的八件茶具,还添上了许多上好的茶盏。其中有好几套甜白瓷的茶盏和青花瓷茶盏,精致小巧,价值不菲。 “啧啧啧,康姐姐出手可真是大方,这些茶盏要不少银钱吧?你瞧那个青花釉里红的,我都没见过呢。”开口说话的是裴家的女儿,叫刘丽丽,是孟珠珠的忠实小跟班。 她捏着手里的团扇,轻轻的拍了拍身旁少女的肩膀。那少女附和着点头:“康家家大业大,也不稀奇。” “哎,邓京,你说林阆和康姐姐比较起来,谁家有实力?”刘丽丽问道。 “那自然是康家了。林家虽有个平王的身份,却不是很得圣心,家里的产业也不多。你瞧林阆穿戴的,虽然看着还不错,挺贵气的。却也比不上康姐姐那身素得不行的衣裳,你知道那是什么料子吗?” 刘丽丽摇头:“还真没注意到,只觉得那衣裳虽素,却很雅致。” 邓京嗤笑一声,神秘兮兮道:“你肯定不知道了,那料子是番邦进贡来的,叫做皎月锦,像月光一样皎白。” “我的天爷啊,康姐姐连贡品都穿得?”刘丽丽惊呼。 邓京还想说什么,抬头一看,就见林阆沉着脸走过来。吓得脸色一白,拉着刘丽丽闪开。 “林阆,你别听她们乱嚼舌根。”福满惠道。 林阆却朝福满惠笑了笑,道:“你别担心啦,像个老妈子一样。” 福满惠嗔道:“得得,我不管你了。” 林阆笑容中多了一些温情,道:“我都是清楚的,她们说我家没有康家得圣上青睐,这都是事实,没什么的。” “如今康家看着花团锦簇,亦是热火烹油。你父亲平王不得圣上的欢心,那也不会被圣上过度关注。”福满惠点到为止。 林阆明白,朝福满惠感激的点点头。 —— 待架子上的红泥小火炉朝外喷着热气儿的时候,康锦华被丫鬟扶着,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她方才又换了一身衣服,改成了月白的裙衫,手里握着一面玉柄的团扇。 “林阆,你可休息好了?” 林阆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道:“休息好了,快些开始吧。” 康锦华浅笑着摇了摇扇子,道:“知道你心急,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等一下。”福满惠忽然打断道。 众人好奇的看过来,只见福满惠不紧不慢的朝康锦华行了一礼,道:“康姑娘,这次斗茶归根结底是因为我而起的。我虽然比不得姑娘的茶艺精深,却也想为这次的斗茶做一些贡献。不如让我也做这次斗茶的判者吧?孟萍姑娘是您带来的,我是林阆带来的,我们都做判者,这样对双方也公平。” “不行。”康锦华还没有开口,孟珠珠就抢先开口道。 “为什么不行?”福满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孟珠珠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话,慌乱的看向康锦华。 “当然可以,福姑娘能加入判者的行列,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康锦华浅笑盈盈,透着温柔贤淑的气质。暗地里悄悄的朝孟珠珠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随机而动。 “那太好了。”福满惠笑容不见眼底。 林阆有些吃惊,但很快红了眼圈。福满惠想要做判者,无疑为了提防康锦华那边的动作,怕她们对自己不利。想着福满惠对自己的担心和安慰,想着福满惠对自己的情谊,林阆捏紧了拳头,暗暗的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辜负福满惠的苦心。 孟萍站在孟珠珠的后面,悄悄的关注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看到林阆红着眼睛,感动的看着福满惠,她忽然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 这次斗茶举办的大张旗鼓,其他参加桐山茶会的小姐们,也渐渐的被吸引了过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福满惠忍不住蹙起眉头,人越多,气味也越杂乱,对斗茶的影响也越大。 “第一场斗茶,开始。”随着一声令下,两杯同样的茶水摆到了林阆和康锦华的面前。 林阆首先观察茶水的颜色,然后清嗅气味,最后品其味道:有种火香气,微苦中带着甘醇,咽下之后,从喉头返上来清甜甘冽的味道。 林阆细细品味着,心中对茶的种类已经有了定论,只是其中的用水种类还不能分辨出来。 看着林阆这边眉头紧锁的模样,福满惠微微有些担心。反观康锦华,一脸的平淡,一手执杯,只看了看,就往纸上隽写着答案。 方才沏茶的时候,福满惠时刻都在盯着。从选择茶叶和水的方方面面,到茶水端到两人的面前,福满惠确认没有一丝遗漏之处。照理说,康锦华不可能知道题底,那她怎么写的那么快? 答案很快揭晓,林阆对了三点:武夷茶、炖火焙制,雪水。 康锦华只对了一点:武夷茶。 “第一场,林阆胜!” 听到这句话,和林阆要好的小姐们都欢呼起来。 康锦华却淡淡的瞥了一眼,催促着准备下一场。瞧她的样子,并没有很生气,她身后的孟珠珠也没有恼怒。 福满惠心里的预感十分不妙,觉得康锦华的反应不同寻常,只是一时也找不出什么问题。 第二场很快开始了,这次比第一场难度大一些,加了许多花瓣进去。现场的脂粉香也多,甚至有些呛鼻子了,所以两人写答案的速度慢了很多。 福满惠注意到这次康锦华手中的茶水,依旧没有送入口中。她心中警铃大作,莫非茶水有问题? 孟萍忽然咳嗽了起来,咳的惊天动地,都有些喘不过气了。福满惠扭头看向她,关切的问:“孟萍姑娘,你没事吧?” 孟萍摆了摆手,又咳嗽了几声,终于平复下来:“都是老毛病了。对了,我已经嫁人了,不适合被称为’姑娘’了。” 福满惠有些尴尬,一时间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僵硬的转过脸,继续看林阆品茶。余光看到康锦华抬起茶盏,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福满惠稍微放下心,没注意到孟萍忽闪的眼神。 第二场的结果出来了,是康锦华获胜。这下子两人一比一平,第三场就是最关键的一场了,也是难度最大的一场。 这一场需要她们随意选择沏茶的方法,然后由在场的所有人共同品味,投票得出胜利者。 林阆和康锦华需要去宴息处挑选沏茶用到的茶具,两人身边跟着许多丫鬟。福满惠也插不上手,就留在原地,盯着孟萍的一举一动。 孟萍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确定要留在这里?” “我身为判者,自然是要留在这里的。”福满惠道。 孟萍摇了摇头,继续说着:“我当初就是这样的,唉,入口的东西,怎么能这么粗心呢?” 福满惠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道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第三十五章 苏小小前来英雄救美 听到尖叫声的那一刻,福满惠想都没想,拔腿就跑,冲向那宴息处。 孟萍歪着头看她狂奔的背影,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她捂着脸慢慢的蹲在地上。瘦弱的后背一起一伏,喉咙里发出悲鸣声。 孟萍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件事,和林阆此时此刻的情景是如此的相似。可是不同的是,那时候的自己孤立无援,像一叶浮萍。 那是一个如同梦魇般的午后,孟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围着许多人了。她脑袋里一片混沌,却清楚的记得那些人的眼神,他们的异口同声——家门耻辱。 孟萍被那些眼神看得窒息,她挣扎着挥舞着手臂。可是没有人靠近她,没有人伸一把手。连她最信任、最亲近的林阆,也是离得远远的。 如今的林阆却有福满惠这样的好友,那样关切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 “林阆,你可真幸运啊。”孟萍捂着脸,大哭起来。 —— 福满惠抛弃了母亲耳提面命的淑女步伐,大步狂奔。即使肺部传来刺痛感,也没能阻止她停下。 “林阆,千万别有事。”福满惠默默的在心里祈祷,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到。 等她喘着粗气到达宴息处的时候,只看到晕过去的孟珠珠,以及将她团团包围的人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满惠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慌张的四下看去。并没有林阆的身影,她身边的丫鬟们也不见了,也不见康锦华。 “人呢?”福满惠急得额头冒汗,她胡乱抓住一个小丫鬟的胳膊,焦急的问道:“林阆,你看到过林阆吗?她去哪里了?” 小丫鬟吓了一跳,狠狠的摇了摇头。 福满惠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明明是还残存着暑热的时节,她背后却满是冷汗。风一吹,冷的福满惠不禁打了个哆嗦。 就在此时,有个人引起了福满惠的注意,是孟珠珠身后的小跟班刘丽丽。 “孟姐姐,怎么是她?她怎么晕在这里了?”只听她尖声叫嚷道。旁边的邓京连忙拍了她一下,让她住口。 福满惠听她的话,觉得好像知道什么。顾不了三七二十一,她快步走到刘丽丽的身边,沉着脸问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刘丽丽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嗓子,神态慌乱起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刘丽丽!”福满惠愈发觉得她知道内情。想着不知所踪的林阆,心里焦急万分。 “你吼什么吼啊?福满惠,你真当自己是根葱啊?不过是林阆身边的狗腿子罢了!实话告诉你,林阆她这样子肯定栽了。” 邓京很无语,怎么拉都拉不住她。刘丽丽真是绝了,这下子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对林阆做下什么。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福满惠冷冷的瞪着她,全然没有往日的端庄温和。 邓京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把将刘丽丽扯到身后,对福满惠说道:“福姑娘,你有时间问我们这些,还不如快去亲自找找吧?” 福满惠的心砰砰直跳,她踉跄了一下,身边忽然伸来一双小手,扶住了她。 “惠姐姐,别担心。” 福满惠惊讶的看去,是福满满,她连忙抓住福满满的手:“满满,你回来了。”竟是带着一点子的哭声。 “惠姐姐,我回来了。您别担心,林姐姐没事儿的。”福满满轻声安慰她。 福满惠抹了抹脸,问道:“你见到林阆了?她在哪里呢?我听到这有尖叫声,就匆忙赶来了,可是没有看到人。对了,康锦华也不见了。” 看着福满惠焦灼的神态,福满满不禁感叹她和林阆之间的友谊。于是像个小大人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哄道:“惠姐姐,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吧?这里太乱了,待会儿我跟你好好的说。” 福满惠看着福满满轻手轻脚的安慰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满满妹妹,让你见笑了。” 福满满笑着摇头。 —— “应您的要求,我去山下的马球场找了姐姐,让她带着我去找昌哥哥,然后我们原路返回。果然,在半山腰附近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男子。”福满满后怕的叹了一口气。 接着说道:“哥哥派人将他们绑了起来,押到了山下的马球场附近。我和姐姐都以为万事大吉了,谁曾想刚到宴息处,就听到了康锦华和孟珠珠在密谋害林姐姐的事情。” “天呐,果然如此?”福满惠惊呼一声:“她们这么恶毒?竟然真的是盘算了这么多,要害林阆,让她身败名裂?” “可不是嘛,真真儿是佛口蛇心。”福满满附和道。 福满惠又紧张的询问道:“后来的事情又是怎样的?”福满满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不久前,福满满和福满怡到宴息处找福满惠,却发现宴息处的丫鬟们都被支开了。帷帐里隐隐约约透出两个女子的背影,一个圆润,一个苗条,正是康锦华和孟珠珠两人。 福满怡朝福满满招招手,示意悄悄的凑上去偷听,福满满点点头。 两人悄咪咪的靠近,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近帷帐,隐隐听到康锦华和孟珠珠的阴谋。 “让你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康锦华慢条斯理的问道。 孟珠珠笑了:“您放心,备的妥妥的。” “哼,且让她先得意着,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康锦华道:“对了,你那个庶姐不会临时反水吧?她以前和林阆那么要好。虽说当年的事情,林阆做的不仗义,却也不能保证她就真的恨上林阆了。” 孟珠珠嗤笑一声:“康姐姐说的什么话?孟萍可恨死了林阆呢。” “你这么确定?” “那是,往杯子里抹迷药的主意,还是她出的呢?”孟珠珠洋洋自得。 “她倒是真的恨林阆。”康锦华点点头。 “咦,怎么那边还没有动静?”康锦华忽然觉得不对劲:“山下的那几个人还没到吗?马上就要出去比第三场了!” 孟珠珠也觉出不对劲来,站起来往外走出来。 福满怡和福满满对视一眼,默契的兵分两路躲开。课福满满年纪小,手忙脚乱的,一不小心碰到了帷帐,晃动了上面的铃铛。 “谁?谁在外面?”康锦华厉声训斥。 福满满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猫在一大盆金桂的后面。 孟珠珠一步一步的靠近,福满满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她闭上眼睛,蜷缩成一个团子,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我看到你了!”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下一秒,福满满却听到重物倒在地上的闷响声。 “好了,快出来吧!”是个女孩子的声音,神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福满满探出小脑袋,定睛一看,竟然是熟人!是陈嘉昀身边的那个苏小小。 第三十六章 江百里暗恋福满怡 苏小小穿着一身大红刻丝的劲装,如墨般的长发只用一根绸带系起来,又利落又帅气。此时更是如同救世主降临,身上似乎都笼罩着一团金光。 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言语不屑的说道:“福家的小姑娘,你之前和我们世子对峙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吗?怎么几日没见,就变得这样怂?” 福满满双手合十,甜甜的说道:“多谢女侠为我解围。” 却没有回答苏小小的问题,而是探头探脑的去看孟珠珠怎么样了。方才听到一声闷响,果然见孟珠珠软软的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福满满又好奇的问苏小小:“女侠,您是怎么将她打晕的?是像话本子里的那种,一个手刀,从脖颈处劈晕的嘛?” 苏小小看她顾左右而言他,高傲的一甩头发,哼了一声,抬腿就走。 “等等!”福满满迈着小碎步跟上去,“女侠,您好事做到底,不如也帮帮我姐姐呗?那个康锦华去追我姐姐去了。” 苏小小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姑娘,你是谁呀?你让我帮我就帮呀?你前不久刚对我们世子甩了脸子,如今却让我帮你?” 福满满笑得眯起了眼睛:“女侠,您大人有大量,送佛送到西。” 苏小小看着面前肉乎乎的小团子,眯着眼睛,笑得脸颊鼓鼓的。又撒娇粘人,一口一个女侠,很崇拜自己的样子。不住心中一软,语气也没有那么冲了。 “不用担心,有人去那边了。”苏小小嘴里说着,手上悄咪咪的伸向了福满满的小胖脸。 福满满心里非常郁闷,怎么谁见了她都要捏一把呢? 面上却笑盈盈的问道:“是女侠的朋友吗?” 苏小小摇头:“不是,是我们世子的朋友。江百里,你姐姐好像、大概、可能认识吧?” 福满满心中一惊,什么叫福满怡好像认识?姐姐刚回京都不久,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认识了个江百里? 难不成和大哥福恭宴一样,有了心上人?这可不得了,先前的事情再来一回,景瑜娘非气死不可。 福满满心乱如麻,不由得喊出声音:“江百里?怎么听着像男子的名字?” 苏小小连忙捂住嘴巴,知道自己失言,连忙脚底抹油般闪身溜走。只留下一句:“小团子,有缘再见!” 福满满皱起眉头,看这样子绝对是板上钉钉了。姐姐果然认识那个江百里,只是不知道两人现在是什么样的交情。 想着想着,思绪不免飘远,一个云淡,做事晕乎,一个苏小小,头脑简单,陈嘉昀身边的人似乎都不怎么靠谱啊? 福满满摇摇头,定了定神,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去看福满怡有没有脱身。另外,还要去找找林阆。 方才听了康锦华和孟珠珠的谈话,只觉得背后冒冷汗。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竟然张口闭口就是毁人清白,置人于死地。京都,果然不是个安稳的地方! 福满满刚想要迈开脚步,就看到福满怡找了过来。 见到福满满没事,她舒了一口气:“满满,太好了,你没事。” 倏尔,福满怡又嫌恶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孟珠珠,拧着眉头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福满满三言两语道清了原委,又问道:“姐姐,康锦华不是去追你了吗?你是怎么脱身的?” 福满怡大大咧咧的一摆手,说道:“姐姐我运气好,跑着跑着就没看到康锦华了。然后我就回来啦!” 福满满“嗯?”了一声,问道:“姐姐,你没见到江百里吗?” “嗯?江百里,那是谁?”福满怡一脸疑惑。 福满满的小眉毛拧成一团,追问道:“姐姐不知道江百里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福满怡哭笑不得,“你不信呀?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真的不认识呀。” “呃,好吧好吧。”福满满岔开话题,拽着福满怡走开,“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去找一找林阆姐姐。她可能喝下了” “你知道她在哪个帷帐里吗?”福满怡问道。 “知道知道。” “那这个孟珠珠怎么办?”福满怡努努嘴,示意福满满去看。 福满满纠结起来,虽说这个孟珠珠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能让她就这样躺在地上吧?到底是个姑娘家,这样子也太不成体统了。 “要不,姐姐你找几个丫鬟把她安置了?我去找林阆姐姐。”福满满提议道。 福满怡点头:“好,快去吧。” —— “然后,我就去找林阆姐姐了。我找到她的时候,林家的丫鬟已经扶着她上了软轿。她虽然喝了带迷药的茶水,但还是有意识的,让我转告您,不让您太担心。”福满满说道。 福满惠双手合掌,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幸好幸好,没有出什么问题。” 福满满也应和着点头:“说来也是真幸运,就这么解决了,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哎,不是说满怡找人安置孟珠珠了吗?怎么还会让她躺在那里呢?”福满惠问道。 “嗨,我还没找到丫鬟呢,突然有人尖叫起来,然后就涌过来好多人。莫名其妙的,我就硬生生的被挤出来了。”福满怡无奈摊手,叹着气走过来。 “那她可倒霉了。这么多人围着,她可是丢脸丢大发了。”福满满道。 两人应和着点头,心中唏嘘不已。所谓世事无常,也就是这般了。 —— 不远处,一丛灌木丛后面,默默的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就是靖王世子陈嘉昀,身后站着风轻、云淡、苏小小,以及一个蹲着的少年,欲哭无泪的在地上画圈圈。 “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呜呜呜。”少年委屈的不行,可怜巴巴的,像个被丢弃的小动物。 这少年正是江百里,不久前在桐山底下的马球场偶遇到了福满怡,对她一见钟情。自以为凭借自己的优质条件,能够在福满怡的心中占据一定条件。 可惜,福满怡压根对他没印象。 “百里兄,唉,啥也不说了。”云淡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小小摇头叹气:“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人家福姑娘认识你呢。” 江百里闻言,哀嚎一声,更加郁闷了。 “小小,’自作多情’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风轻头铁的对苏小小教导道。 苏小小气得瞪眼,大怒道:“就你懂得多!”随后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扬长而去。 风轻尴尬的摸摸鼻子,惹来江百里的怒目而视:“你这次没有挨打!苏小小对你手下留情了。” 风轻耸耸肩,故作镇定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个人魅力吧。”嘴角却疯狂上扬。 江百里酸的不行,可怜巴巴的偷看福满怡。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就对我没有一点印象啊!” 陈嘉昀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眼,无情的说道:“你这体型和长相,真的是太普通了,扔到人群里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第三十七章 入局 陈嘉昀说的确实是大实话,江百里实在是太普通了。从衣着到长相,都是普通至极。穿的是普通人家偏好的蓝色圆领衫,上面一丝花纹也无。长得也是平平无奇,没有特点。 若放在军营里,俨然是个收集情报、打探敌情的好苗子。可如今是太平盛世,他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江百里那正五品步军副都指挥使的老爹,每每看到自家儿子,都是摇头叹息:“若是放在以前,你小子就是能立下大功的好苗子!可惜啊可惜,生不逢时。” 每当江老爹感慨的时候,江夫人都会抓着擀面杖出来,指着江老爹的鼻子骂:“江净,你要是想立功,你自己去立。再说我儿子的不好,老娘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江夫人不认同江老爹的看法,她总是在各个方面,维护着江百里脆弱幼小的心灵。江百里也就是这样,在母亲的小心维护下,带点儿自信的长大了。 “世子,您再这么说,我就不待在这里了,我娘今天做阳春面,我早点回去用膳了。”江百里作势要走,却悄咪咪的看陈嘉昀的反应。 陈嘉昀最明白他的心思,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先别走,再等一会儿。” “还等什么呢?不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吗?平王家的二小姐安然无恙,已经找人护送她回去了。”江百里疑惑道。 陈嘉昀失笑摇头:“百里,你这是搞错了重点啊。” 风轻和云淡也笑起来。 “啊?你们又背着我做什么了?”江百里气不打一出来。 虽说他们有两年多的交情了,却还是觉得陈嘉昀和他是隔着的。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这个兄弟,甚至还没有他的手下知道的多。 陈嘉昀笑容微微收敛,背过身去,只说道:“辛苦百里再等一会儿,还有事儿没完呢。” 风轻给江百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询问了。 江百里发觉陈嘉昀有些不开心,面上也就讪讪的。他并不是恼怒陈嘉昀不告诉他,而是觉得陈嘉昀太难为自己了。明明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陈嘉昀却像个饱经风霜的大人一样,承担着超脱年龄的责任。他情愿陈嘉昀抱怨出来,也不愿意看他这副样子。 灌木丛一阵抖动,苏小小分开树枝走了过来。众人看她脸色青白,都诧异起来。 “小小,怎么了?”风轻上前一步,关切的询问道。 苏小小从鼻子里呼出一团气,面露苦色的说道:“死人了!康锦华死了!” 她方才和风轻斗了几句嘴,就去查看四处的情况了。苏小小在一段狭小的石子路上走着,一扭脸,突然看到花丛旁露着一只绣花鞋。拨开花丛一看,竟然是死去的康锦华! 康锦华浑身是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衣衫不整,气息全无的躺在草丛里,身上没有一处好地儿。素雅却不失华美的衣衫上,沾满了草叶和灰尘。 这么短的时间里,从一位高高在上的贵女,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谁看了不唏嘘一声呢? 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苏小小,也吓了一跳。她长这么大,刀尖舔血的买卖都干过几趟,却从来没见过死的这么惨的贵族女子。不知道是谁这么恨康锦华,竟然下此毒手! 风轻收了平时的笑脸,表情严肃的询问道:“确实是康锦华死了?” 苏小小郑重的点头:“确实是她。” 江百里凑过来:“这下子完了,死了贵族小姐,桐山茶会的侍卫们肯定会进行封锁的,到时候一个人都出不去。要不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康锦华,我们快悄悄的出去吧?要是我们被发现了,那可就染上一身腥。” 陈嘉昀摇摇头:“我们已经入局,出不去了。” 果然,一队穿着甲胄,拿着尖枪的侍卫迅速的围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紫红面皮的壮汉。 陈嘉昀只看了一眼,见他气色红润,气势逼人,又身强力健,下盘极稳。就知道这是个练家子,恐怕是个从小就练功的。 壮汉抱拳行礼,朗声道:“靖王世子安好,在下是嘉陵公主身边的首领侍卫,贱名孙庆。如今听从命令,特来调查康家大小姐遇害一案。” 陈嘉昀开口问道:“孙庆,嘉陵公主现下不在,你听得谁的命令?是淑贵妃到来了吗?” 孙庆眼神闪烁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爽朗的笑道:“自然是我们公主了,淑贵妃还没到呢。我们公主吩咐过了,让在下仔细巡查,保护在场的每一位小姐。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们这帮兄弟们自然是应从公主的吩咐,动作起来。” 陈嘉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面色平静的等待孙庆的后话。 苏小小刚回来告知他们康锦华死去的消息,这孙庆就带着一队人赶了过来,必定是下好的圈套。 果然,孙庆指着苏小小说道:“世子爷,您是否派身边的这位姑娘去亭子附近的石子路了呢?” 苏小小闻言,当下对孙庆怒目而视,撸起袖子就想去跟他理论。什么意思啊?摆明了往她身上泼脏水嘛,还拉着世子爷! 风轻按住了她,云淡趁机往后退了一步,以防万一,好趁机逃脱去搬救兵。就连江百里都品出来不对劲了,眼神不善的看着孙庆。 陈嘉昀却面色不改,回答道:“孙侍卫,我只是让苏小小出去探探路,并没有特意吩咐让她去什么石子路附近。” “对了,桐山上哪里有石子路?”陈嘉昀撇嘴:“我只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怕惊扰了这里的贵女们,就缩在这里不动弹罢了。孙侍卫竟然猜忌我们?这可是大不敬。” 孙庆见他拿出气势,却也不害怕,拱手行礼道:“是在下唐突了,不知世子爷是否可以为在下解答一番?您几位是怎么误打误撞进来的?入口处都有侍卫把守,怎么你们几位就进了这满是贵女的地方了?” 陈嘉昀冷笑一声,甩了甩袖子,摆出靖王世子的气势。 风轻连忙做出富家少爷身旁狗腿子的模样,嚣张的说道:“我们世子爷的事儿,你个侍卫还管不住吧?” 孙庆笑容深深,仍旧礼貌周全的说道:“世子爷,这是大事儿!康家的大小姐不明不白的死了,您身边的人又碰巧经过那里。再说了,您几位又不是正经门路走进来的,这么一合计,可有很大的嫌疑啊!若是您不交代清楚,在下可是辜负公主的期望了。” 陈嘉昀眼神凌厉,问道:“我若是不说,你拿我怎么样?我若是执意要走,你敢拦我?” 比话一出,苏小小摸向腰间的匕首,蓄势待发。风轻、云淡、江百里三人,也是跃跃欲试, 孙庆笑道:“世子爷言重了,在下就是一个小小的首领侍卫,能对世子爷做什么呢?不过其他的嘛,那就劳烦世子爷身边的这几位跟在下走一趟了。” 说着,就收敛神色,高声喊道:“来人,将世子爷身边的人全部拿下!押下去审问!” 第三十七章 入局 陈嘉昀说的确实是大实话,江百里实在是太普通了。从衣着到长相,都是普通至极。穿的是普通人家偏好的蓝色圆领衫,上面一丝花纹也无。长得也是平平无奇,没有特点。 若放在军营里,俨然是个收集情报、打探敌情的好苗子。可如今是太平盛世,他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江百里那正五品步军副都指挥使的老爹,每每看到自家儿子,都是摇头叹息:“若是放在以前,你小子就是能立下大功的好苗子!可惜啊可惜,生不逢时。” 每当江老爹感慨的时候,江夫人都会抓着擀面杖出来,指着江老爹的鼻子骂:“江净,你要是想立功,你自己去立。再说我儿子的不好,老娘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江夫人不认同江老爹的看法,她总是在各个方面,维护着江百里脆弱幼小的心灵。江百里也就是这样,在母亲的小心维护下,带点儿自信的长大了。 “世子,您再这么说,我就不待在这里了,我娘今天做阳春面,我早点回去用膳了。”江百里作势要走,却悄咪咪的看陈嘉昀的反应。 陈嘉昀最明白他的心思,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先别走,再等一会儿。” “还等什么呢?不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吗?平王家的二小姐安然无恙,已经找人护送她回去了。”江百里疑惑道。 陈嘉昀失笑摇头:“百里,你这是搞错了重点啊。” 风轻和云淡也笑起来。 “啊?你们又背着我做什么了?”江百里气不打一出来。 虽说他们有两年多的交情了,却还是觉得陈嘉昀和他是隔着的。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这个兄弟,甚至还没有他的手下知道的多。 陈嘉昀笑容微微收敛,背过身去,只说道:“辛苦百里再等一会儿,还有事儿没完呢。” 风轻给江百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询问了。 江百里发觉陈嘉昀有些不开心,面上也就讪讪的。他并不是恼怒陈嘉昀不告诉他,而是觉得陈嘉昀太难为自己了。明明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陈嘉昀却像个饱经风霜的大人一样,承担着超脱年龄的责任。他情愿陈嘉昀抱怨出来,也不愿意看他这副样子。 灌木丛一阵抖动,苏小小分开树枝走了过来。众人看她脸色青白,都诧异起来。 “小小,怎么了?”风轻上前一步,关切的询问道。 苏小小从鼻子里呼出一团气,面露苦色的说道:“死人了!康锦华死了!” 她方才和风轻斗了几句嘴,就去查看四处的情况了。苏小小在一段狭小的石子路上走着,一扭脸,突然看到花丛旁露着一只绣花鞋。拨开花丛一看,竟然是死去的康锦华! 康锦华浑身是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衣衫不整,气息全无的躺在草丛里,身上没有一处好地儿。素雅却不失华美的衣衫上,沾满了草叶和灰尘。 这么短的时间里,从一位高高在上的贵女,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谁看了不唏嘘一声呢? 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苏小小,也吓了一跳。她长这么大,刀尖舔血的买卖都干过几趟,却从来没见过死的这么惨的贵族女子。不知道是谁这么恨康锦华,竟然下此毒手! 风轻收了平时的笑脸,表情严肃的询问道:“确实是康锦华死了?” 苏小小郑重的点头:“确实是她。” 江百里凑过来:“这下子完了,死了贵族小姐,桐山茶会的侍卫们肯定会进行封锁的,到时候一个人都出不去。要不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康锦华,我们快悄悄的出去吧?要是我们被发现了,那可就染上一身腥。” 陈嘉昀摇摇头:“我们已经入局,出不去了。” 果然,一队穿着甲胄,拿着尖枪的侍卫迅速的围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紫红面皮的壮汉。 陈嘉昀只看了一眼,见他气色红润,气势逼人,又身强力健,下盘极稳。就知道这是个练家子,恐怕是个从小就练功的。 壮汉抱拳行礼,朗声道:“靖王世子安好,在下是嘉陵公主身边的首领侍卫,贱名孙庆。如今听从命令,特来调查康家大小姐遇害一案。” 陈嘉昀开口问道:“孙庆,嘉陵公主现下不在,你听得谁的命令?是淑贵妃到来了吗?” 孙庆眼神闪烁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爽朗的笑道:“自然是我们公主了,淑贵妃还没到呢。我们公主吩咐过了,让在下仔细巡查,保护在场的每一位小姐。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们这帮兄弟们自然是应从公主的吩咐,动作起来。” 陈嘉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面色平静的等待孙庆的后话。 苏小小刚回来告知他们康锦华死去的消息,这孙庆就带着一队人赶了过来,必定是下好的圈套。 果然,孙庆指着苏小小说道:“世子爷,您是否派身边的这位姑娘去亭子附近的石子路了呢?” 苏小小闻言,当下对孙庆怒目而视,撸起袖子就想去跟他理论。什么意思啊?摆明了往她身上泼脏水嘛,还拉着世子爷! 风轻按住了她,云淡趁机往后退了一步,以防万一,好趁机逃脱去搬救兵。就连江百里都品出来不对劲了,眼神不善的看着孙庆。 陈嘉昀却面色不改,回答道:“孙侍卫,我只是让苏小小出去探探路,并没有特意吩咐让她去什么石子路附近。” “对了,桐山上哪里有石子路?”陈嘉昀撇嘴:“我只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怕惊扰了这里的贵女们,就缩在这里不动弹罢了。孙侍卫竟然猜忌我们?这可是大不敬。” 孙庆见他拿出气势,却也不害怕,拱手行礼道:“是在下唐突了,不知世子爷是否可以为在下解答一番?您几位是怎么误打误撞进来的?入口处都有侍卫把守,怎么你们几位就进了这满是贵女的地方了?” 陈嘉昀冷笑一声,甩了甩袖子,摆出靖王世子的气势。 风轻连忙做出富家少爷身旁狗腿子的模样,嚣张的说道:“我们世子爷的事儿,你个侍卫还管不住吧?” 孙庆笑容深深,仍旧礼貌周全的说道:“世子爷,这是大事儿!康家的大小姐不明不白的死了,您身边的人又碰巧经过那里。再说了,您几位又不是正经门路走进来的,这么一合计,可有很大的嫌疑啊!若是您不交代清楚,在下可是辜负公主的期望了。” 陈嘉昀眼神凌厉,问道:“我若是不说,你拿我怎么样?我若是执意要走,你敢拦我?” 比话一出,苏小小摸向腰间的匕首,蓄势待发。风轻、云淡、江百里三人,也是跃跃欲试, 孙庆笑道:“世子爷言重了,在下就是一个小小的首领侍卫,能对世子爷做什么呢?不过其他的嘛,那就劳烦世子爷身边的这几位跟在下走一趟了。” 说着,就收敛神色,高声喊道:“来人,将世子爷身边的人全部拿下!押下去审问!” 第三十九章 淑贵妃的请求 桐山茶会出了人命,受到邀请来这里的贵女们,不再觉得这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反而慌乱起来,想要尽快归家。 可是这里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一时间,人心惶惶,仿佛天空都沉了下来,气氛很压抑。 就连淑贵妃到来的,也没能打破这沉闷。淑贵妃并没有安抚众人,反而是派出更多人手包围桐山。她本人则是被一众侍女护住,进了专门为她准备的帷帐之中,再没有露面。 帷帐之外,全是身穿甲胄,手扶腰刀的皇家侍卫。众人不敢靠近,却忍不住吵闹起来。 “出了这样的大的事,得有个主持公道的人,贵妃娘娘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露面?” “可抓到了凶手?” “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贵女们言辞激愤,但是淑贵妃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静静的待在帷帐中,不发一言。 “能否通传一声,让我去见一见贵妃娘娘?我是平京大街刘家的,我父亲是刑部侍郎。”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走上前开口询问。 守在外面的侍卫二话不说,“唰”得一声,齐刷刷的拔出腰刀,面无表情的齐声说道:“贵妃娘娘铁律,无传召,不得靠近半步。” 明晃晃的刀闪着寒光,似乎往外冒着血腥气。那刘家姑娘再胆大,也被这举动吓破了胆子,慌忙跑开。 这动作也威慑了其他人,众人不敢再吵闹,安静如鸡。 忽然,帷帐的门帘从从里面掀开,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却又很快失望了。出来的不是淑贵妃,是一个眉心一点痣的青衣宫女。 “各位小姐请跟我来。贵妃娘娘很是惦记着大家的安危,让奴婢带领大家去安全的地方。那里会有重兵把守,绝不会有危险,诸位也可安心了。”宫女面带微笑,抬手邀请道。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迟疑。又是那刘家姑娘开口询问道:“贵妃娘娘为什么让我们去别的地方?不能和娘娘待在一起吗?” 宫女含笑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刘家姑娘心中不安,怯怯的低下了头。 “各位小姐请跟我来。”宫女再次说道,言语里有些不容拒绝的威慑。 众人虽然和刘家姑娘想的一样,却没她那个胆子质问。只得见好就收,跟着宫女去了远处的帷帐之中。 那些是刚搭起来的,数量不多,空间也不大,只供七八个女孩子待在一起。那些丫鬟们,只能留在帷帐外面。 福满惠领着福满怡和福满满,被安排进了其中的一顶帷帐中。这里面的空间虽然不大,外面的侍卫却不少,且个个配着腰刀,手里还拿着红缨枪,看起来也是很安全的。 除了福家的三个姐妹,里面还有刚醒来的孟珠珠,并她的两个跟班,以及安静的待在角落里的孟萍。 还真是冤家路窄,就她们几个不对付,竟然都撞到一起了。 “哼。”孟珠珠冷哼一声,剜了她们几眼,就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她们。 福满满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哼了一声,就没了?孟珠珠怎么不跟个刺猬一样了?她不是不刺别人几句,就浑身上下不舒服的主儿吗?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孟珠珠是仰仗着康锦华,才有底气到处招惹人。如今康锦华去世,没有人罩着她了,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 几人最是不对付,自然相对无言,分成两个小团体。 —— 另一边,冯养领着陈嘉昀等人到达淑贵妃所在的帷帐前的时候,那些参加茶会的大家小姐们,已经全部离开这里了。 淑贵妃也终于从帷帐中走出来。她和人们潜意识中认为的宠妃不一样,并不是雍容华贵,气势逼人的模样。反而长得眉目和婉,气质儒雅,只能依靠穿着打扮,衬托出宠妃应该有的华贵。 她穿了一件银霓红绣五翟凌云花纹的广袖上衣。上面点缀着小巧圆润的蔷薇色宝石,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极尽奢华。裙子是孔雀毛掺着金银丝线织就的,在阳光下照射下流光溢彩。就连纱衣上面的花纹都是暗金线织就,串着宝石珠子的。 苏小小、风轻、云淡和江百里四人都不敢直视淑贵妃,以为她是个凌厉的。 却忽然听到淑贵妃温和的说道:“你们来了。” 这感觉就像腊九寒天里,吹来一阵和煦的春风。四人心中激动,不再那么拘束,悄悄的打量起淑贵妃。见她眉目温柔,生起亲近之感。 淑贵妃随意的打量了一番,目光中隐隐透着满意,最终定格在陈嘉昀的身上,说道:“惜缘,你随我过来。辛苦你们几位,就先留在这里吧。” 说着,伸出染了凤仙花的手,朝陈嘉昀招了招手。 陈嘉昀注意到淑贵妃的手没有以前那么白皙了,而且手指和掌心上还有薄茧。不禁皱起眉头,淑贵妃是圣上的宠妃,怎么病了几年,手上竟生出了茧子? 淑贵妃优雅的转身,宫女们察言观色,动作迅速而轻柔的掀开门帘,垂着头恭敬的守着。 待淑贵妃和陈嘉昀进了帷帐之中后,冯养退了出去,让人放下门帘,他亲自守着。 这样下来,帷帐之中,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陈嘉昀认真起来,静静的等待淑贵妃开口说话。 淑贵妃张开手掌,伸到陈嘉昀的面前,笑着说道:“惜缘,你注意到了吧?” 陈嘉昀心中一振,点了点头:“贵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您病着的这几年,皇伯父冷落于您了?” 淑贵妃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凄苦:“这些事情,你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好。我让你看我手上的这些,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儿。你皇伯父,不单单是你的皇伯父,他还是天下万民的圣上。” 陈嘉昀有些惊讶,却很快接受了。他自小就经历过人情冷暖,对这些事情也看得开。 “我这次找你来,是想求你帮我做一件事。”淑贵妃道。 “贵妃娘娘直说就好。”陈嘉昀连忙应道。 淑贵妃动手倒了一杯热水,捂在手中,她似乎很冷,暖了一会儿,才悠悠的说道:“这件事没人比你更合适了。我想让你查一边十二年前,也就是圣上登基的那一年,你父亲靖王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 淑贵妃郑重的看着陈嘉昀的眼睛:“越详细越好,拜托你了。” 陈嘉昀回避了淑贵妃的眼神,他有些抗拒关于靖王的事情,婉拒道:“我父亲的事情,我也不甚了解。” 淑贵妃轻笑一声:“惜缘,你不想知道你母亲去世的原因吗?还有你外祖家和靖王离心的原因?” “我母亲?”陈嘉昀忽的抬头,一脸震惊:“我母亲不是因为产后血崩才过世的吗?” 淑贵妃避而不谈:“你查了之后,就知道了。” 第四十章 各取所需 陈嘉昀沉默了,他脑袋里很乱,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心里也慌得厉害,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对于母亲郑婕这个人,陈嘉昀没有任何的印象,从来没有人主动向他提起过,就连父亲陈海,也从不主动提起。 甚至在靖王府里也找一点点关于她的痕迹,连张画像也没有留下。仿若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带来陈嘉昀,陈嘉昀出生后,她完成了任务,就消失了。 更别说郑婕去世三个月,陈海就娶了康氏为继室,后来又生了弟弟妹妹。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陈嘉昀总是觉得他是个多余的。 有时候,他也会想象母亲还在的话,会是怎样的情景?也会想母亲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世上,自己却走了呢? 这些苦闷一直埋藏在陈嘉昀的心底,无法排解。他有时候也想怨恨别人,可是他都不知道该怨恨谁,怨恨老天爷?怨恨命运?陈嘉昀不知道。 如今竟然告诉他郑婕的死不同寻常,陈嘉昀怎么可能不乱了心绪呢? “贵妃娘娘,您说的都是真的?”陈嘉昀思索良久,缓缓的开口问道。 淑贵妃放下手中的杯子,没有回答陈嘉昀的问题,反而是问他:“你从未质疑过你母亲的死因吗?” 陈嘉昀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是没有疑心过,为什么母亲才去世三个月,父亲就娶了继母。我也不是没有查过,只是我查不出来。” 他忽然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府里没有一丁点儿的东西是和我母亲有关的,父亲也从不主动提起她。说来也好笑,我都不知道母亲确切的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我的眼睛和母亲长得很像。 我也去过外祖家,只是外祖父从来不肯见我,也不让我知道母亲的事情。只有伯父和表哥肯理会我,虽在别的方面对我颇有照料,却也是对我母亲的事情只字不提。” 淑贵妃怜惜的看着他,这孩子才十二岁,却领会了比寻常二十岁的人还要多的苦难,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下去呢? “惜缘,我这里虽说没有你母亲的遗物,但我觉得,如果你能找出我方才所说的:陛下登基那一年里,你父亲做过的事情,去过的地方。我觉得你母亲的事情也会水落石出了。”淑贵妃说道。 陈嘉昀不解:“贵妃娘娘为什么强调陛下登基、我母亲的事、我父亲做过的事?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我母亲的死因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淑贵妃回答道:“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一点。陛下登基那年之前,你父母的感情是极好的。可是这之后,你母亲离世不过三月,你父亲就另娶佳人,这也太仓促了。你父亲虽然话少,却也不是那么凉薄的人。其中必定有隐情,要靠你去找了。” 陈嘉昀没有因为这些话当机立断的答应,而是觉得淑贵妃太情急了,而且她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帮自己找出母亲去世的真相,必定有所图谋。 但是陈嘉昀并没有因为淑贵妃的私心而恼怒伤心,他能够理解淑贵妃的所作所为。谁还没有一点私心呢?起码淑贵妃并不会害他,反而告诉了他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贵妃娘娘,” “我知道你现在地位尴尬,势单力薄,不得不装成庸钝的样子,我也明白你的难处。” 【材质】滚雪细纱;南天xx色苏绣;蜀锦;烟纱散花裙;金丝软烟罗;滚雪细纱;织锦,罗绸;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宫绦;——八幅锣裙;——迷离繁花丝锦;——曳地望仙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广袖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曳地望仙裙;——素雪绢云形千水裙;+——霞影纱;——撒花软烟罗 陈嘉昀问出了和刘家姑娘一样的问题,淑贵妃回到道:“我这样大张旗鼓的,是有不可说的隐情。” “好孩子,难为你了,我是有件事情想求你帮我。” 对冯养说道:“惜缘是个有志气的,和他母亲一样,骨子里是不服输的。” “娘娘宽心,别难过了。” “你是跟过我姐姐的,想必你也明白,我这里回来,是为了什么。你跟着我,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我看重惜缘,你跟着他,是不会有事儿的。” “老奴不愿意,老奴要一直跟着娘娘。”冯养言辞恳切,红了眼眶。 那眉毛,那眼睛,皱着眉头笑的模样,和季夫子一模一样! “世子,嘉陵公主今日进宫,是独自前去的。” “我看那个靖王世子,不是个能成气候的。瞧他面上藏不住事儿的样子,又极容易动怒,手下又都是不中用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帮着他,竟然让一个世子爷跟我对峙。” “我们得帮小主人处理干净啊!” 康锦华去世,在场所有人被怀疑。孟萍的所作所为,王凌的利用孟萍。方面孟萍事件的隐情。 ,正五品,江净的儿子江百里 各种茶具,甜白瓷的茶盏和青花瓷茶盏 白瓷茶盏造型美观,比例匀称,料精式雅,在茶具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 《茶经》中专门写有一篇“论器”,提到当时的茶具也只有茶焙、茶笼、汤瓶、茶壶、茶盏、纸囊、茶洗、茶瓶、茶炉8件。 明代最为崇尚紫砂或瓷制的小茶壶。文震亨《长物志》云:“壶以砂者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张谦德《茶经》说:“茶性狭,壶过大则香不聚,容一、两升足矣。”官(窑)、哥(窑)、宣(宣德窑)、定(窑)为上,黄金、白银次,铜、锡者斗试家自不用”。 釉色上有青花、釉里红、青花釉里红和单色釉等,茶具种类有茶壶、茶杯、盖碗、茶叶罐、茶海等。明代人们对泡茶、观茶色、烫壶更为讲究,宜兴紫砂茶具便在此时出现了,紫砂茶具有优良的宜茶性,不吸茶香,不损茶色。明代涌现了许多制壶名家,如有“四大名家”之称的董翰、赵梁、元畅、时鹏,被称为“壶家妙手称三大”的时大彬、李仲芳、徐友泉,以及欧正春、蒋时英、陈光甫等。 第三十八章 我好怕怕,我装的! 话音刚落,孙庆身后的侍卫们就行动起来,要来抓人。 陈嘉昀猛地一甩袖子:“我看谁敢!” 孙庆忽然抬手示意,侍卫们停下了动作,随时待命。 “世子爷,不要为难在下。”孙庆表情松泛,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我看你并没有被为难的感觉啊,孙侍卫!”陈嘉昀眼神犀利,“竟然敢动本世子身边的人!是嘉陵公主给你的底气?” 孙庆变了脸色:“世子爷,您再护奴心切,也不能胡乱攀扯!公主千金之躯,是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之中的。在下要带走您身边的人,只是为了尽快找出凶手,给康家一个交代,这也是给靖王府一个交代!” “我若是执意不许呢?”陈嘉昀愤怒的看着孙庆强调道。 孙庆看他红着眼睛的气愤模样,心里十分不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经不住事儿,没两句话就暴怒起来。虽说身为靖王世子,却是个不得靖王喜爱的,没什么实力。 和自己对峙,也就只是翻来覆去的几句“不许”。一没本事镇压,二没口才分辨,就这样的人还想保住自己的手下?开玩笑! “世子爷,在下也是为了您的清誉着想。您和手下未经邀请,就擅自进入这桐山茶会之中。又正好碰上命案,不查清楚的话,对您是有影响的。” 孙庆仍然坚持着要带走苏小小等人,他俯视着陈嘉昀,发现他快绷不住了。一张脸涨的通红,怒发冲冠,结结巴巴的叫嚷道:“我,我不是擅自进来的,是……是接受了邀请的!” “那就请世子爷告知,是谁的邀请!”孙庆抱拳行礼,声音比陈嘉昀的还洪亮,颇为正气。 陈嘉昀低下头,不吭声了,像是毫无底气。 “世子爷说不出来的话,就不用说了。”孙庆大手一挥,吩咐道:“拿下世子爷的手下,好好盘查!” 孙庆身后的侍卫们如同猛虎下山,冲到苏小小等人面前,就要将他们押下去。 苏小小自然不肯屈服,回手就是一拳,江百里出身功夫之家,也不肯束手就范,配合着苏小小,打退了几个侍卫。风轻和云淡不会武功,只能笨拙的躲闪。 孙庆看着手下的侍卫竟然拿不住这几个人,气得一跺脚,震得尘土飞扬。高声训斥道:“快快将他们拿下!” 陈嘉昀此刻却好整以暇的立在一旁,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眼神闪烁不定的看着孙庆。 “快住手!” 忽然,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众人停下动作,齐刷刷的看过去。 只见开口的是个微微弯着腰的老年男子,穿着一身宫里太监的衣裳。身后还跟着几个小的,弯着腰候着。 那老太监头发黑白夹杂,面上白皙无须,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正是淑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名叫冯养。不仅最得淑贵妃的看中,还曾服侍过先皇后季龄,是宫里为数不多的老人儿了。 冯养谦卑的向众人行礼后,盯着孙庆说道:“孙大人,贵妃娘娘请您过去。” 孙庆头皮一麻,心里暗道不好。本想着趁乱帮小主人尽尽心意,却不想这淑贵妃来的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孙庆深深的看了陈嘉昀一眼,又对冯养说道:“冯公公,不知贵妃娘娘叫在下过去是所为何事啊?在下正在盘查,想要找出真凶……” “孙大人无需多言。”邓养尖着嗓子打断了他的话,面色不善的说道:“娘娘让你过去,你就得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立刻过去!” 孙庆愣了一下,面色黑沉,却见冯养死死地盯着自己,像一条吐着信子,盯着猎物的蛇。 “有劳冯公公,在下这就去向贵妃娘娘请安。”孙庆见好就收,果断放弃了往陈嘉昀身上泼脏水的计划,对着冯养行礼道。 “孙大人是个聪明人。” 孙庆和冯养擦肩而过的时候,冯养咳了一声:“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今天风大,泼脏水的时候,可别被风吹回自己身上。” 冯养的话,平淡中蕴含着浓浓的威胁,让孙庆不敢小觑。 孙庆什么也没说,领着侍卫们退下了。 “多谢冯公公解围。”陈嘉昀行礼道。 冯养一改面对孙庆的凌厉,和煦的笑着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可受不住世子爷您的礼啊。” 陈嘉昀苦笑着摇头:“冯公公说的什么话?您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又帮了我大忙,还受不住这个礼了?” 冯养乐呵呵的笑着,翘着兰花指点了点陈嘉昀:“小调皮,别来这一套了。你是摆明了将计就计,示弱到底,等着贵妃娘娘和老身给你解围呢。好了,不说了,快跟老身去见贵妃娘娘吧!” 陈嘉昀露出笑容,他高兴的应下,又跟身后的四人解释道:“我小时候在朝阳姑姑家里住过几年,随姑姑进宫的时候,经常和淑贵妃打照面,冯公公也对我颇有照顾。” 四人了然,怪不得陈嘉昀用了甩袖子的暗号,暗示他们学他表现的激烈一些。 “几位跟着老身走吧。”冯养笑着在前面带路。 几人远远的跟在后面,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孙庆这个人。冯养知道他们几个孩子有话要说,招呼身后的小太监离远些。 “惜缘兄,您说孙庆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想往咱们身上泼脏水。”江百里愤愤不平。 陈嘉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是孙庆胆子大,是他背后的人胆子大。” “嘉陵公主吗?”江百里追问道。 “不是啦!”苏小小看不下去,一巴掌拍在江百里的头顶上,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嘉陵公主才不管这些呢!是她的那个儿子,京都有名的纨绔人物,叫王凌的。” “哦,您前两日说咱们手下的布行和王家的起了冲突,可能被盯上了。让我们这几日行事小心,有人会报复,整了半天,报复的那个人就是王凌啊?”江百里恍然大悟,也压着声音小声念叨。 “没错,就是他。”陈嘉昀投去赞赏的目光,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解释道:“王凌此人性格反复无常,暇眦必报。他手下的布行被我们挤没了,又被他发现我的身份,肯定是想报复的。 今天我受淑贵妃的秘密邀请,来到这里。事发突然,王凌又跟随母亲进宫,想必是不知情的。可能是那个孙庆知道我俩之间的过节,刚好遇到康锦华的命案,就想替王凌出气,隔应我一下子。 我暗示你们,也就是想继续保持住咱们软弱无能的形象。如今羽翼未丰,越早显示自己,越会被别人忌惮。之前我去扬州的路上遇刺一事,就是因为露出了自己的能力,才有人想除之而后快。” 江百里郑重的点头:“惜缘兄,我明白的。孙庆这个人是司马昭之心,无论这事儿传不传出去,别人都不会信咱们和人命官司有关系。反而会觉得咱们几个软弱无能,被一个侍卫欺负。” 陈嘉昀笑着点头,其他人也对江百里竖起大拇指,倒是整的江百里不好意思起来。 第四十二章 贵妃娘娘驾到 福满满冷眼瞧着她,心中很是不齿。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推了孟萍,竟然还颠倒黑白,真当别人是傻的?不仅恶毒,还是个愚钝不堪的。 福满满哼了一声,转脸去看孟萍的伤势如何。听了发生在梦萍身上的事情后,福满满心中涌起了一些同情,所以有些关心。 看着梦萍煞白的一张小脸,和她瘦弱的身体。福满满难受的叹了一声,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孟萍和福满惠一样大的年纪,却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福满惠如今安心的待嫁,孟萍却已经嫁为人妇了。 “多谢你们,我没事的,不用大费周章劳烦贵妃娘娘。不用管我了,很快就好了。”孟萍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她出了许多的冷汗,浸湿了散乱的头发,粘在额头上,显得十分可怜。 福满惠轻轻的叹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明知道孟萍是康锦华不怀好意请来的,可是因为林阆对她心存愧疚,导致自己也是左右为难。 其实福满惠会不愿意再和孟萍有交集的,因为孟萍和林阆之间有嫌隙,她怕孟萍会对林阆下手。而林阆这个人虽说看起来的很聪明,但实际上是有些外强中干,名不副实的。 如果孟萍对林阆起了歹心,林阆绝对不会是对手。再加上林阆本身就对孟萍有愧疚,就算孟萍要报复,只怕林阆也会放任她的所作所为,默默承受。 福满惠是有私心的,她不愿意看到昔日的朋友拔刀相助,更不需要林阆被孟萍伤害。只是这样一来,对孟萍就愈发不公平了。 可是看孟萍这样可怜的样子,福满惠心里还是很难受:“你说的什么话?怎么能不找个大夫呢?” “是啊,还是请贵妃娘娘找个大夫看看吧?这伤太严重了,得让大夫开个方子。之前二哥受了伤没有处理好,夜里发了高热,可吓人了。”福满怡拧着长眉,不忍看孟萍的伤口。 福满满也同意,虽然现在情况特殊,可这种事情,想来淑贵妃也会应允的。 孟萍凄然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真的不用了,没必要为了我这种人费工夫。” 福家的三姐妹听了这种话,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是不忍。福满惠更是直接了断的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去找淑贵妃。 “她都说了不看大夫了,你们几个在这里装个什么劲?还非得让她看大夫,惊扰到了贵妃娘娘,你们担当得起责任吗?”刘丽丽冷不丁的讽刺了几句。 邓京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暗地里碰了碰她,小声说道:“你掺和什么啊?小心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福家三姐妹还没说什么,方才被众人鄙夷的孟珠珠又按耐不住了。她一把推开邓京,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跟着谁的?” 邓京没想到孟珠珠的脾气这么差,就听了这几句话就发起火起来。心里后悔和刘丽丽说的那些话了,瘪了瘪嘴没吭声。 福满满很无语,孟珠珠怎么对自己的小跟班也是这么大的脾气?不怕惹恼了她们,背后被捅一刀? 孟萍被扶回了帷帐里躺着等大夫,福家三姐妹为了给孟萍腾地方,站到了外面。其他帷帐里的人见没什么后续发展,也都散了。 只有孟珠珠和她的两个小跟班在尴尬,到底是和孟萍待在一起,还是站在外面?孟珠珠不想看到孟萍那张脸,也不想和福家三姐妹待一起,纠结万分。 不过她没纠结多久,去请淑贵妃的丫鬟回来了。 那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福满满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群手持仪仗的宫女。手持吾仗、立瓜、卧瓜的各二,赤、黑素旗各二,赤、黑凤旗又各二。 后面跟着一位穿着青衣的宫女,手里举着一把红绣圆伞,伞骨面阔绣着红罗云纹,并顶四尺二寸五分。 一位衣着华贵,气质优雅贵妃的美妇人迈着莲步走在伞下。她身后紧跟着四位宫女,执着四把红绣方扇。扇及柄共高一丈一尺二寸,扇圆径三尺三寸五分。面背风衣、俱红素罗,面绣鸞凤花文。 这些都是贵妃出行的仪仗,却因为淑贵妃不耐烦,所以不甚完整隆重。 “贵妃娘娘驾到,尔等速速前来行礼。”冯养唱了一声,顿时如同滑入油锅中的一滴水,炸裂开来。 躲在帷帐里的小姐们纷纷跑了出来,想要和淑贵妃套近乎,以保全自己的安危。 淑贵妃却是微微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冯养做事周全,早就安排人将众人和淑贵妃分隔开,以免惊扰到淑贵妃。 “尔等不可高声言语,惊扰了贵妃娘娘,可是要问罪的。”冯养道。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却也是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涌动,有几个女孩子悄悄的挤开人群,往淑贵妃的方向靠近。 可惜还没看到淑贵妃的真容,就被淑贵妃身边的宫女挡下了。 “听说这淑贵妃长得倾国倾城,今日竟得这种机会,我可得看看。”福满怡眼睛一转,起了心思,踮起脚尖去看。 “姐姐,看到了吗?”福满满也好奇,可惜她太小了,长得不高,被埋没在人堆里,别人都发现不了她。 福满怡努力的踮起脚尖,小声说道:“那柄园伞挡住了贵妃娘娘,我看得不太清楚。” 福满惠小声责怪道:“方才娘娘身边的公公都训斥了,你快别看了。” “别别,哎,我快看到了。”福满怡摆摆手,示意福满惠别说话。 福满惠无奈,小声喊道:“满怡!” “哎呦”一声,撑伞的宫女忽然小腿抽筋,忍不住叫了一声。淑贵妃闻声看过去,宫女的手刚好一松,导致园伞歪到一旁,露出淑贵妃的真容。 福满怡此刻正好看到,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淑贵妃怎么长得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想细看,宫女却已经重新举好了伞,这下是看不到了。 福满怡放下脚跟,皱着眉头思考。好熟悉的感觉,可是她之前从未见过淑贵妃,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姐姐,怎么了?”福满满看她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福满怡便将自己的所见说了出来:“我肯定是见过的,不然就是见过和淑贵妃长相很像的人。” 福满满更好奇了,他们在扬州待了许久,才回京都,福满怡怎么就觉得淑贵妃长得这么熟悉呢? 正想着,就听到淑贵妃身旁的宫女说道:“贵妃娘娘过来,是为了一位受伤的姑娘。娘娘听说有人不小心受了伤,特意让大夫过来诊治,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 福满惠连忙回应:“受伤的是孟家的女儿,就孟萍的。伤势不轻,如今人在帷帐里,不敢挪动。” 第四十三章 和季夫子一模一样? 淑贵妃轻轻颔首,朝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个眉心一点痣的宫女立刻点了点头,朝福满惠走过来,笑盈盈的说道:“姑娘不必担心,贵妃娘娘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贵妃娘娘想请您过去问几句话,不知姑娘可方便?” “贵妃娘娘要问话,自然是方便的。”福满惠连忙回道。 然后她安抚的看了一眼福满怡,示意她照看好福满满。得到福满怡肯定的回答之后,福满惠就跟着宫女走到了淑贵妃的面前。 “贵妃娘娘想问那位受伤的姑娘怎么样了,劳烦姑娘您说说。”宫女指点道。 福满惠嘴角噙着微笑,得体的行礼,将孟萍的状况复述了一遍。而后又行了大礼,说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如今形势紧张,娘娘却仍旧如此关怀在场的姐妹们,令人感动。娘娘一片慈心,实在是令臣女仰慕。” 淑贵妃看她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落落大方,说话也是中听,心中便生出好感。遂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这话温柔中带着一点儿矜贵,尾调微微上扬。福满满和福满怡听到之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语气、语调、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福满满甩甩头,有些茫然的看向福满怡。福满怡却皱起眉头,和她四目相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福满惠倒是不知情两姐妹的动作,恭敬的回道:“小女是落英巷福家的,闺名满惠。” 淑贵妃忽然瞳孔微张,来不及理会福满惠,便福满惠方才站的地方看去,想要找寻某个身影。 冯养注意到淑贵妃的动作,连忙轻轻的咳嗽一声,笑着夸奖道:“福小姐人如其名,贤惠得体啊!” 淑贵妃呼吸微重,僵硬着定住头颅,不再抬头看过去。她摆了摆手,冯养心领神会,尖声道: “各位小姐,贵妃娘娘这次过来,不仅是因为有人受伤的事情,还要亲自调查康家大小姐被害一事。待会儿大理寺的人会来,届时将一个一个的询问,录下口供。各位请稍安勿躁,好好的配合,等大理寺的大人们调查完,就会解除桐山的封禁,让各位小姐平安归家。” 众人齐声应“是”,安静有序的回到各自的帷帐之中。 福满满却紧紧抓着袖口,心中激动。在顺着人群走动的时候,她趁机回头往淑贵妃的方向看过去。 只是围着淑贵妃的宫人太多了,福满满拼尽全力,也只看到了淑贵妃耳边明晃晃的的耳珰,却看不真切她的脸。 福满满很像看看淑贵妃的长相,因为方才淑贵妃一开口,福满满就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有些像季夫子。可是她又觉得荒诞,季夫子和淑贵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但是再一想福满怡的表情,福满满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她可是说了淑贵妃很熟悉的!听了淑贵妃说的那句话,也是震惊!那么,淑贵妃和季夫子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会不会和季夫子的身世有关呢?福满满之前注意到季夫子的言行举止,不似一般人。而且她丈夫的死因,好像也有疑问。也许季夫子和淑贵妃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吧? 正胡思乱想着,福满怡一把抓住她的手,强硬的拽着她往帷帐中走去。 “姐姐?”福满满不解。 福满怡压着声音训斥:“别再回头,别再看了!” 福满满不禁打了个冷颤,福满怡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但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粗中有细,还是很温柔的。却从未有过这样严肃的模样。 “姐姐。”福满满轻轻唤了一声,再没说其他的话了。 聪明如福满满,她凭借这几个动作,已经明白了。看来淑贵妃和季夫子很相像,像到能揣测一些可怕的事情。 待进了帷帐之中,福满怡还没有放松下来。此时帷帐内除了她们,只有晕过去的孟萍。 福满怡这才稍稍放心,搂着福满满的肩膀,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嘱咐道:“满满,就当从未见过季夫子这个人,记住了。” 福满满抬手附在福满怡的手背上,不甘心的和她耳语道:“姐姐这般失态,是因为她真的和季夫子一模一样吗?” 福满怡的心砰砰直跳,看着福满满澄净而饱含期望的眼神,不忍的点了点头。 “这事儿太恐怖了,我们就当从未见过。” 说罢,福满怡安抚的揉了揉福满满的头顶。 后面进来的福满惠吓了一跳,看着搂在一起的姐妹俩,福满惠连忙看向孟萍。见孟萍好端端的,只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两姐妹怎么回事?被吓着了?怎么搂成一团了,我还以为孟萍出了什么事了。”福满惠呼了一口气。 福满怡扯出一个微笑,和福满惠说道:“没什么,只是满满有些害怕。” 福满满连忙做出害怕的样子,往福满怡怀里钻。 福满惠心疼的摸摸福满满的小辫子,安慰道:“满满别怕,等大理寺的人录完口供,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福满满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被福满怡搂着去一旁休息了。 不多时,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宫女,手里拎着硕大的药箱子,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大夫。 “各位小姐安好,这是奴婢找来的大夫,请他与那位受伤的姑娘医治吧。” 福满惠作为几个姑娘里年龄最大的,忙上前引着老大夫去为孟萍医治。 老大夫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摆手:“别,别,先让,先让老夫歇一歇。” 俨然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几人面面相觑,孟珠珠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哼道:“这老头儿行不行啊?看他那样子,可别给孟萍治死了。” 其他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孟珠珠忒不会说话。福满惠正想训斥她几句,让她安分点,还没开口,就看到那老大夫瞪着眼睛站了起来。 “姑娘还是积点口德吧!”老大夫白了她一眼,甩甩袖子,走到孟萍的身边开始查看她的伤势。 福满惠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过去帮衬着,老大夫暗暗点头,毫不客气的使唤起来。 待把了脉,重新上过药,包扎了伤口,老大夫和众人说道:“这伤有些言重,不过及时处理的很好,也没伤到筋脉,这都是万幸。好好用药,仔细将养几日便妥了。只一样,别让伤口碰到了尘土和水。” “多谢大夫,只是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有,她身子比较弱,会不会发热啊?”福满惠问道。 老大夫点点头:“受了这样的伤,流了这么多血,定然是会发热的。不过不要紧,我开个药方子,熬一剂浓浓的药给她灌下去,出出汗就好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说话,火急火燎的出去写方子熬药去了。 第四十四章 查案进行中 老大夫刚走,孟萍就醒了过来。她虚弱的睁开眼睛,伸手按住受伤的右臂,轻声询问道:“凶手可抓到了吗?” 福满惠愣了一下,没想到她醒来会问这个。尴尬的笑了笑,走上前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还没有,你且宽心,好好修养。你这伤还是有些严重的。” 孟萍略略放开左手,道:“这里好冷,我只是想快些回去了。” “唉,山上的天气就是这样,冷的快。可惜今日没有多备着东西,翻了个遍也只找到这么一件披风。你再忍忍,很快就能回去了。”福满惠道。 孟萍摇摇头,嘴角泛起笑:“已经很好了,多谢你了。” 福满满本来正想着季夫子的事情,忽然听到孟萍和福满惠的交谈,便转移了注意。她看到孟萍总是不由自主的去触碰受伤的右臂,只觉得怪怪的。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总是去碰伤口,不痛吗? 福满惠抿了抿嘴唇,她照顾孟萍,也只是为了林阆而已,担不得这份谢意。 孟萍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一声说道:“你不用这个样子,我不会对林阆做什么的。” 福满满和福满怡对视一眼,默契的翻了个白眼。福满惠不知道,她俩也是听到了的,孟萍在林阆的茶盏里抹了迷药,这叫“不会对林阆做什么”? 想来这个孟萍是有两分颠倒黑白的功力在身上的。 福满满仗着人小,谁也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便凑到福满惠的身边,留意着孟萍的一举一动。 孟萍抬眼看了福满满一眼,便不甚在意了。她继续和福满惠说道:“我之所以会跟着康大小姐来这桐山茶会,只是应了珠珠妹妹的吩咐。并非有意而为之的,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真是太吓人了。” 说罢,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脸扭到一旁。她似乎很伤神,皱着细细的眉头,又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的柔弱可怜。 福满惠心中颇为触动,她叹了一声,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林阆还是很关心的,姐妹一场不容易……”却是再说不下去了。 福满惠自觉失言,却还是忍不住想让孟萍知道些林阆的苦心。可是看着孟萍这副样子,福满惠也知道这些话如今都是空话,全无用处。只得将这些话梗在喉咙里,不再说出来了。 孟萍抬手捂住眼睛,挡住眼底的冷光凌冽,说的话却饱含感动之情:“我都知道的。” 孟珠珠倚靠在门帘处,歪着头看她们两人,面上是藏不住的鄙夷。心里忍不住想吐槽:孟萍这厮最会装柔弱装可怜,还未出嫁的时候就是如此。每每在母亲身边侍奉的时候,都是做小伏低,让父亲对她怜惜。 如今才出嫁一年,竟然将装柔弱这门本事学得更加精深了! 明明是她主动和自己提起桐山茶会的事情,也是她通过自己牵线搭桥,才和康锦华走到一起。被她这么上下嘴唇一吧嗒,竟然成了自己吩咐的了?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不再宣之于口。接二连三的被众人呛,孟珠珠也是要脸面的。 不过她孟珠珠也不是善茬,重重的哼了一声,昂着头走出去了。刘丽丽和邓京连忙跟上。 福家三姐妹只觉得孟珠珠是莫名其妙,却也觉得她走得好,省得众人待在一起尴尬别扭。 这时,淑贵妃身边那个眉心一点痣的俏丽宫女含笑走来。她屈身行礼,姿态端庄:“各位小姐安好,奴婢奉贵妃娘娘的意思,来请各位小姐随奴婢去录口供。大理寺少卿领着一干人等来了,正在外面办案呢。” “如此甚好,多谢姐姐了。不知姐姐怎么称呼?”福满惠回礼道。 “哪里能得小姐一声姐姐呢?奴婢贱命铃兰。” “铃兰姐姐客气了,您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不同的。我这一声姐姐,叫的也不错。”福满惠游刃有余的和她交谈,惹得铃兰笑容深深。 福满满悄悄打量着铃兰,看她虽然打扮低调,却也隐隐透着非凡气质。于是猜想她会不会是淑贵妃的心腹,犹豫要不要和她交往。 福满怡看出妹妹的心中所想,悄悄的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 福满满抬头朝她笑了笑,眉目中却笼罩着忧愁。 福满怡心里闷闷的,谁说小孩子不懂愁呢?她这小妹妹,心中许多愁呢。 铃兰和福满惠攀谈几句,然后便要领着福家姐妹三人去见大理寺的人。她们毕竟是和康锦华有过直接交流的人,须得重视。 “那孟萍姐姐怎么办呢?”福满满忽然指着孟萍说道。 孟萍以为自己是混过去了,刚略略放下心。突然被点名,心跳忽的加速,猛然抬头看着福满满。 福满满注意到孟萍这么强烈的反应,忍不住眼神闪烁起来,心想着:她这么大的反应,似乎不寻常。 铃兰不愧是淑贵妃身边的人,眼尖的察觉到孟萍的神态不一般,暗自懊悔对这个伤员的疏忽。 她迅速应变,笑着和孟萍道:“贵妃娘娘体恤您的伤势,让您安心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会特意派人过来询问。” 孟萍已经将心态调整过来,点了点头,便体力不支的合上了眼睛。 福家三姐妹便跟着铃兰出去了,外面已经多了许多带着乌纱帽的人。大多是穿着绯色的团领衫,佩戴金银花样式的束带,属于三品。还有两个佩戴玉带的,属于一品官员。 福满满暗自感慨圣上对康锦华之死的重视,不禁佩服康家的家世显赫。只因为康锦华的死,就能让圣上派来这么多官员查案。早知道,昔年有位王爷暴毙,圣上下旨查明,却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几个小太监搬着一扇屏风走过去,搁在官员和诸位小姐之间,这是为了避嫌。除了安置屏风,每位小姐都会发放一条面纱,连福满满也不例外。她伸手触碰脸上的面纱,心想这淑贵妃安排的还挺周全的。 轮到福家三姐妹了,福满惠作为姐姐,自然是打头阵。 她刚坐下,屏风对面就传来一道稳重的男声,抛出来一连串的问题:“姑娘何时到来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到康家大小姐又是什么时辰?可否与康大小姐交谈?谈话内容是什么……” 福满惠正襟危坐,知无不言,细细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叙述出来。 问完福满惠,又轮到福满怡,她之前一直在山脚下的马球场。和康锦华的接触还是在她帷帐外听墙角哪里,不过很快因为被发现,福满怡便慌忙逃走,她甚至都没看清康锦华的长相。 如今想来,好像就是从康锦华追出来之后,就再也没人见到她了。 福满怡有些心惊,福满满在一旁听着,细想起来也觉得后怕。 不过那个时候,苏小小突然出现了。 福满满脑袋里灵光一闪,苏小小是陈嘉昀身边的人,她的出现会是偶然吗? 第三十九章 淑贵妃的请求 桐山茶会出了人命,受到邀请来这里的贵女们,不再觉得这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反而慌乱起来,想要尽快归家。 可是这里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一时间,人心惶惶,仿佛天空都沉了下来,气氛很压抑。 就连淑贵妃到来的,也没能打破这沉闷。淑贵妃并没有安抚众人,反而是派出更多人手包围桐山。她本人则是被一众侍女护住,进了专门为她准备的帷帐之中,再没有露面。 帷帐之外,全是身穿甲胄,手扶腰刀的皇家侍卫。众人不敢靠近,却忍不住吵闹起来。 “出了这样的大的事,得有个主持公道的人,贵妃娘娘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露面?” “可抓到了凶手?” “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贵女们言辞激愤,但是淑贵妃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静静的待在帷帐中,不发一言。 “能否通传一声,让我去见一见贵妃娘娘?我是平京大街刘家的,我父亲是刑部侍郎。”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走上前开口询问。 守在外面的侍卫二话不说,“唰”得一声,齐刷刷的拔出腰刀,面无表情的齐声说道:“贵妃娘娘铁律,无传召,不得靠近半步。” 明晃晃的刀闪着寒光,似乎往外冒着血腥气。那刘家姑娘再胆大,也被这举动吓破了胆子,慌忙跑开。 这动作也威慑了其他人,众人不敢再吵闹,安静如鸡。 忽然,帷帐的门帘从从里面掀开,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却又很快失望了。出来的不是淑贵妃,是一个眉心一点痣的青衣宫女。 “各位小姐请跟我来。贵妃娘娘很是惦记着大家的安危,让奴婢带领大家去安全的地方。那里会有重兵把守,绝不会有危险,诸位也可安心了。”宫女面带微笑,抬手邀请道。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迟疑。又是那刘家姑娘开口询问道:“贵妃娘娘为什么让我们去别的地方?不能和娘娘待在一起吗?” 宫女含笑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刘家姑娘心中不安,怯怯的低下了头。 “各位小姐请跟我来。”宫女再次说道,言语里有些不容拒绝的威慑。 众人虽然和刘家姑娘想的一样,却没她那个胆子质问。只得见好就收,跟着宫女去了远处的帷帐之中。 那些是刚搭起来的,数量不多,空间也不大,只供七八个女孩子待在一起。那些丫鬟们,只能留在帷帐外面。 福满惠领着福满怡和福满满,被安排进了其中的一顶帷帐中。这里面的空间虽然不大,外面的侍卫却不少,且个个配着腰刀,手里还拿着红缨枪,看起来也是很安全的。 除了福家的三个姐妹,里面还有刚醒来的孟珠珠,并她的两个跟班,以及安静的待在角落里的孟萍。 还真是冤家路窄,就她们几个不对付,竟然都撞到一起了。 “哼。”孟珠珠冷哼一声,剜了她们几眼,就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她们。 福满满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哼了一声,就没了?孟珠珠怎么不跟个刺猬一样了?她不是不刺别人几句,就浑身上下不舒服的主儿吗?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孟珠珠是仰仗着康锦华,才有底气到处招惹人。如今康锦华去世,没有人罩着她了,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 几人最是不对付,自然相对无言,分成两个小团体。 —— 另一边,冯养领着陈嘉昀等人到达淑贵妃所在的帷帐前的时候,那些参加茶会的大家小姐们,已经全部离开这里了。 淑贵妃也终于从帷帐中走出来。她和人们潜意识中认为的宠妃不一样,并不是雍容华贵,气势逼人的模样。反而长得眉目和婉,气质儒雅,只能依靠穿着打扮,衬托出宠妃应该有的华贵。 她穿了一件银霓红绣五翟凌云花纹的广袖上衣。上面点缀着小巧圆润的蔷薇色宝石,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极尽奢华。裙子是孔雀毛掺着金银丝线织就的,在阳光下照射下流光溢彩。就连纱衣上面的花纹都是暗金线织就,串着宝石珠子的。 苏小小、风轻、云淡和江百里四人都不敢直视淑贵妃,以为她是个凌厉的。 却忽然听到淑贵妃温和的说道:“你们来了。” 这感觉就像腊九寒天里,吹来一阵和煦的春风。四人心中激动,不再那么拘束,悄悄的打量起淑贵妃。见她眉目温柔,生起亲近之感。 淑贵妃随意的打量了一番,目光中隐隐透着满意,最终定格在陈嘉昀的身上,说道:“惜缘,你随我过来。辛苦你们几位,就先留在这里吧。” 说着,伸出染了凤仙花的手,朝陈嘉昀招了招手。 陈嘉昀注意到淑贵妃的手没有以前那么白皙了,而且手指和掌心上还有薄茧。不禁皱起眉头,淑贵妃是圣上的宠妃,怎么病了几年,手上竟生出了茧子? 淑贵妃优雅的转身,宫女们察言观色,动作迅速而轻柔的掀开门帘,垂着头恭敬的守着。 待淑贵妃和陈嘉昀进了帷帐之中后,冯养退了出去,让人放下门帘,他亲自守着。 这样下来,帷帐之中,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陈嘉昀认真起来,静静的等待淑贵妃开口说话。 淑贵妃张开手掌,伸到陈嘉昀的面前,笑着说道:“惜缘,你注意到了吧?” 陈嘉昀心中一振,点了点头:“贵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您病着的这几年,皇伯父冷落于您了?” 淑贵妃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凄苦:“这些事情,你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好。我让你看我手上的这些,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儿。你皇伯父,不单单是你的皇伯父,他还是天下万民的圣上。” 陈嘉昀有些惊讶,却很快接受了。他自小就经历过人情冷暖,对这些事情也看得开。 “我这次找你来,是想求你帮我做一件事。”淑贵妃道。 “贵妃娘娘直说就好。”陈嘉昀连忙应道。 淑贵妃动手倒了一杯热水,捂在手中,她似乎很冷,暖了一会儿,才悠悠的说道:“这件事没人比你更合适了。我想让你查一边十二年前,也就是圣上登基的那一年,你父亲靖王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 淑贵妃郑重的看着陈嘉昀的眼睛:“越详细越好,拜托你了。” 陈嘉昀回避了淑贵妃的眼神,他有些抗拒关于靖王的事情,婉拒道:“我父亲的事情,我也不甚了解。” 淑贵妃轻笑一声:“惜缘,你不想知道你母亲去世的原因吗?还有你外祖家和靖王离心的原因?” “我母亲?”陈嘉昀忽的抬头,一脸震惊:“我母亲不是因为产后血崩才过世的吗?” 淑贵妃避而不谈:“你查了之后,就知道了。” 第四十六章 追查孟萍 那姑娘姿态优柔的起身,自觉的走远了一些。 福满满朝她福了一礼,而后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她紧张的捏起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道:“大人,我方才听侍卫说,康大小姐的指甲都折断了,这是真的吗?是因为康大小姐和歹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太用力将指甲折断的吗?” 贺岁和程枫没想到福满满会折回来,也没想到她会问上这么一连串的问题,俱是愣了一下。 不过两人很快意识到,福满满是发觉了新线索了。虽然对着一个小姑娘说太多内情不太好,但这是个进一步掌握线索的机会。 “差不多,康大小姐的指甲是有些问题。不过不是因为和歹人搏斗而折断的,是被歹人故意拔掉的。我们猜测可能是康大小姐的指甲里留有证据,歹人为了毁灭证据才拔掉了她的指甲。”贺岁如实回答道。 “那你们有没有对这里的人进行检查?有被抓伤的人吗?”福满满追问道。 这次,贺岁没有回答,因为这事儿是别的同僚负责的,他不太清楚,于是看了一眼程枫。程枫今天是东奔西顾,所以知道的多些。 “哦,正在查,还没有结果。小姑娘,你问这个,是有什么线索了吗?”程枫有些激动。 福满满点点头:“我爹爹在扬州的时候,碰到一个案子。凶手被死者抓伤,为了摆脱嫌疑,便用刀子在伤口上划了一道,掩饰抓伤。” 福满怡“呀”了一声,她猛的一拍手,道:“那孟萍的伤会不会也是这样?” 福满惠蹙起眉头,思索着可能性:“虽说当时是孟珠珠将她推出去的,却也不能说明没有她故意的成分在里头。” 福满满将方才想起的事情说出来:“大人,我看到孟萍很在意右臂的伤口,而且她经常去触碰。照理说受了那么重的伤,避开都来不及,怎么会去碰?似乎很刻意。” “又是孟萍?”贺岁捋起胡子。 “可巧了。”程枫翻了记录簿子,指着其中一处道:“当时茶会上人很多,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对孟萍有些印象。但在康大小姐失踪的那一段时间里,刚好是孟珠珠晕倒,大多数人都围着孟珠珠,想来是没人能确定孟萍是否在场的。” 福满惠点头:“确实,在孟珠珠晕倒的时候,我还和孟萍待在一起。那之后,再见到她,就是贵妃娘娘给我们分配帷帐的时候了。” 贺岁赞同道:“有道理,那就先查她吧!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得先去请教贵妃娘娘。” 他伸手招来一个宫女,对她说道:“劳烦通传贵妃娘娘一声,我们有重要的发现,要去亲自禀告。” 宫女福了一礼,匆匆去找淑贵妃。 福满满见状动了心思,她抬头去看福满怡,有些纠结的揉着帕子。 福满怡眉心一动,她实在是不赞同福满满去见淑贵妃。照理说,淑贵妃可是季家唯一血脉,可偏偏福满满的夫子和她长得一样,声音也一样。若是两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真的会是凑巧吗?若两人有什么关联,那就不一样了,谁知道圣上会怎么处理?虽然季家翻了案,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为季家人死绝了,就剩一个淑贵妃,这才能翻案! 虽然福家的孩子里,福满怡是最令景瑜娘操心的。可是她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多少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季夫子和淑贵妃的这件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满满,我们先去歇息一会儿吧。”福满怡避开福满满请求的视线。 福满满眼神暗淡了一些,她明白福满怡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还是不掺和的好。万一季夫子和淑贵妃的关系被披露出来,那么曾经聘请季夫子的福家,就脱不开身了。 她很喜欢季夫子,想帮助那个丧夫的可怜女人,也想解开季夫子身上的谜团。 但身为福家的女儿,福满满深谙家族的荣辱对自身的影响。也明白在福家和个人之间,福家是得放在前一位的。 “满满,你还小,这事儿急不得。还是等我们回去,请示了娘亲和爹爹再做打算吧?”福满怡轻声安慰。 福满满点点头:“姐姐,我知道的。” —— 另一边,孟萍正躺在帷帐里闭目养神。门帘忽然被拨开,闪身进来一位瘦弱的少女。看她穿的衣裳,应该是属于桐山茶会中端茶送水的丫鬟。 孟萍吓了一跳,慌张的缩起身子,等看清楚来人,她才放松下来。 “是你啊。”语气熟稔,声调舒缓下降,是她认识的人。 少女垂下头,双手奉上一张做工精细的书笺,带着浓浓的墨香。仔细看过去,墨迹还未干。 孟萍挣扎着起来,接过那张书笺,不小心碰到上面的墨迹,在手指上留下一道乌黑的痕迹。 她顾不得净手,忙着去读那书笺上短短的两行字:“大理寺已找到线索,汝插翅难逃。如今事情还未办完,时间紧迫,望好自为之。” 读到最后一个“之”字的时候,孟萍好似浑身力气被抽干一样,脱力的跌坐在地上。 “主人的吩咐已经带到,奴婢告退。”少女福了一礼,从孟萍的手中抽出了那封书笺。 孟萍失神的看着她的背影,当那道瘦弱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时候。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也满脸是泪。 “挺好的,挺好的。”孟萍狂笑着,抬起完好的左臂,擦去脸上的泪水,“就算是利用我也没关系,起码康锦华那个贱人,实实在在的死在我前头了。” 孟萍擦干眼泪,表情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她看受伤的右臂一会儿。忽然紧紧的抓住右臂,直到伤口再度撕裂,鲜血从袖口里流出,她才松开手。 从始至终,她都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曾开口呼痛,哪怕痛的身体直抖,满头大汗。 也许一个人的心死了,身上的痛也就无足轻重了吧? 孟萍痴痴的笑着,抹了一把脸。她又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午后,燥热的空气中,是死寂的绝望,那些人的眼神仿佛是尖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她身上。 “你剥夺了我的希望,如今,我也要剥夺你的了。”孟萍轻声说道。 —— 贺岁和程枫将推断告知了淑贵妃,请求先去调查孟萍。淑贵妃翻了翻那本记录簿子,在福满满的口供那里停了许久,轻轻的在簿子上摸了摸。 “准。” 一声令下,贺岁和程枫如猛虎跃起,雄赳赳的带着一队人赶往孟萍所在之处。 谁曾想,门帘掀开之后,里面空无一人,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众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气焰全无。 “师傅,人没了,这下子怎么办?”程枫问道。 “一个受伤的弱女子,她能走多远?顺着这个追。”贺岁抬脚踢了踢地上的血迹。 第四十六章 追查孟萍 46,追查梦萍 那姑娘姿态优柔的起身,自觉的走远了一些。 福满满朝她福了一礼,而后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她紧张的捏起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道:“大人,我方才听侍卫说,康大小姐的指甲都折断了,这是真的吗?是因为康大小姐和歹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太用力将指甲折断的吗?” 贺岁和程枫没想到福满满会折回来,也没想到她会问上这么一连串的问题,俱是愣了一下。 不过两人很快意识到,福满满是发觉了新线索了。虽然对着一个小姑娘说太多内情不太好,但这是个进一步掌握线索的机会。 “差不多,康大小姐的指甲是有些问题。不过不是因为和歹人搏斗而折断的,是被歹人故意拔掉的。我们猜测可能是康大小姐的指甲里留有证据,歹人为了毁灭证据才拔掉了她的指甲。”贺岁如实回答道。 “那你们有没有对这里的人进行检查?有被抓伤的人吗?”福满满追问道。 这次,贺岁没有回答,因为这事儿是别的同僚负责的,他不太清楚,于是看了一眼程枫。程枫今天是东奔西顾,所以知道的多些。 “哦,正在查,还没有结果。小姑娘,你问这个,是有什么线索了吗?”程枫有些激动。 福满满点点头:“我爹爹在扬州的时候,碰到一个案子。凶手被死者抓伤,为了摆脱嫌疑,便用刀子在伤口上划了一道,掩饰抓伤。” 福满怡“呀”了一声,她猛的一拍手,道:“那孟萍的伤会不会也是这样?” 福满惠蹙起眉头,思索着可能性:“虽说当时是孟珠珠将她推出去的,却也不能说明没有她故意的成分在里头。” 福满满将方才想起的事情说出来:“大人,我看到孟萍很在意右臂的伤口,而且她经常去触碰。照理说受了那么重的伤,避开都来不及,怎么会去碰?似乎很刻意。” “又是孟萍?”贺岁捋起胡子。 “可巧了。”程枫翻了记录簿子,指着其中一处道:“当时茶会上人很多,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对孟萍有些印象。但在康大小姐失踪的那一段时间里,刚好是孟珠珠晕倒,大多数人都围着孟珠珠,想来是没人能确定孟萍是否在场的。” 福满惠点头:“确实,在孟珠珠晕倒的时候,我还和孟萍待在一起。那之后,再见到她,就是贵妃娘娘给我们分配帷帐的时候了。” 贺岁赞同道:“有道理,那就先查她吧!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得先去请教贵妃娘娘。” 他伸手招来一个宫女,对她说道:“劳烦通传贵妃娘娘一声,我们有重要的发现,要去亲自禀告。” 宫女福了一礼,匆匆去找淑贵妃。 福满满见状动了心思,她抬头去看福满怡,有些纠结的揉着帕子。 福满怡眉心一动,她实在是不赞同福满满去见淑贵妃。照理说,淑贵妃可是季家唯一血脉,可偏偏福满满的夫子和她长得一样,声音也一样。若是两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真的会是凑巧吗?若两人有什么关联,那就不一样了,谁知道圣上会怎么处理?虽然季家翻了案,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为季家人死绝了,就剩一个淑贵妃,这才能翻案! 虽然福家的孩子里,福满怡是最令景瑜娘操心的。可是她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多少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季夫子和淑贵妃的这件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满满,我们先去歇息一会儿吧。”福满怡避开福满满请求的视线。 福满满眼神暗淡了一些,她明白福满怡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还是不掺和的好。万一季夫子和淑贵妃的关系被披露出来,那么曾经聘请季夫子的福家,就脱不开身了。 她很喜欢季夫子,想帮助那个丧夫的可怜女人,也想解开季夫子身上的谜团。 但身为福家的女儿,福满满深谙家族的荣辱对自身的影响。也明白在福家和个人之间,福家是得放在前一位的。 “满满,你还小,这事儿急不得。还是等我们回去,请示了娘亲和爹爹再做打算吧?”福满怡轻声安慰。 福满满点点头:“姐姐,我知道的。” —— 另一边,孟萍正躺在帷帐里闭目养神。门帘忽然被拨开,闪身进来一位瘦弱的少女。看她穿的衣裳,应该是属于桐山茶会中端茶送水的丫鬟。 孟萍吓了一跳,慌张的缩起身子,等看清楚来人,她才放松下来。 “是你啊。”语气熟稔,声调舒缓下降,是她认识的人。 少女垂下头,双手奉上一张做工精细的书笺,带着浓浓的墨香。仔细看过去,墨迹还未干。 孟萍挣扎着起来,接过那张书笺,不小心碰到上面的墨迹,在手指上留下一道乌黑的痕迹。 她顾不得净手,忙着去读那书笺上短短的两行字:“大理寺已找到线索,汝插翅难逃。如今事情还未办完,时间紧迫,望好自为之。” 读到最后一个“之”字的时候,孟萍好似浑身力气被抽干一样,脱力的跌坐在地上。 “主人的吩咐已经带到,奴婢告退。”少女福了一礼,从孟萍的手中抽出了那封书笺。 孟萍失神的看着她的背影,当那道瘦弱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时候。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也满脸是泪。 “挺好的,挺好的。”孟萍狂笑着,抬起完好的左臂,擦去脸上的泪水,“就算是利用我也没关系,起码康锦华那个贱人,实实在在的死在我前头了。” 孟萍擦干眼泪,表情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她看受伤的右臂一会儿。忽然紧紧的抓住右臂,直到伤口再度撕裂,鲜血从袖口里流出,她才松开手。 从始至终,她都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曾开口呼痛,哪怕痛的身体直抖,满头大汗。 也许一个人的心死了,身上的痛也就无足轻重了吧? 孟萍痴痴的笑着,抹了一把脸。她又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午后,燥热的空气中,是死寂的绝望,那些人的眼神仿佛是尖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她身上。 “你剥夺了我的希望,如今,我也要剥夺你的了。”孟萍轻声说道。 —— 贺岁和程枫将推断告知了淑贵妃,请求先去调查孟萍。淑贵妃翻了翻那本记录簿子,在福满满的口供那里停了许久,轻轻的在簿子上摸了摸。 “准。” 一声令下,贺岁和程枫如猛虎跃起,雄赳赳的带着一队人赶往孟萍所在之处。 谁曾想,门帘掀开之后,里面空无一人,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众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气焰全无。 “师傅,人没了,这下子怎么办?”程枫问道。 “一个受伤的弱女子,她能走多远?顺着这个追。”贺岁抬脚踢了踢地上的血迹。 第四十七章 王凌出场 陈嘉昀从淑贵妃处出来后,本来打算沿着小路离开桐山,谁曾想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靖王世子,好久不见。”王凌“唰”地甩开折扇,轻轻扇动两下,吹起鬓边的碎发。不甚强烈的阳光一照,在脸上映出明灭的光斑,和精致的容颜交相辉映,真真儿是个翩然公子。 陈嘉昀不发一言,他抱拳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王凌用折扇挡在他面前,嗤笑一声:“世子这么着急离开?也不与在下叙旧吗?” 苏小小利落的抽出腰间的匕首,刀柄是古朴的灰色,并不显眼。刀身却闪着凌冽的寒光,异常锋利。 “世子爷和你没什么好叙旧的,还请王公子识相些!”苏小小的眼神和她的匕首一样锋利。 王凌垂下睫毛,嘴角弯起不明的弧度:“世子可真是好谋算,装得一脸无辜,险些都要被你骗过去了。” 陈嘉昀知道他是孙庆背后的指使人,此时拦住他们,或许是有别的算计,便不想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道:“王公子想做什么?直话直说吧!” 王凌以扇遮面,抬眼看他,笑道:“靖王世子是个明白人,只是不知我那几间铺子是怎么回事儿啊?世子将如何给我个交代?” 陈嘉昀没想到王凌是个如此睚眦必报的人,为了几间铺子,要如此算计自己。 “王公子何必执着于此?几间铺子而已,值得你大费周章?生意场上的事情,本世子不便沾染,都是我这个小厮去做的。” 说着,陈嘉昀伸手指了指风轻。风轻含笑走上前,朝王凌行礼道:“王公子,鄙人不才,只会稍微的打理生意,不通诗书,却也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这个道理。您手下的布行被挤出去了,那是自然交替的结果,总不能一直是王氏布行独大吧?” 王凌变了脸色,啐道:“凭你也配跟我说话?” 陈嘉昀面色凛然,将风轻护在身后,与王凌对抗道:“没什么配不配的,王公子,我手下已经说清楚了,你的铺子不行。生意好不好,原不在于是出自谁手,而是要看谁的品质好,价钱优。” 王凌听着这一字一句,渐渐捏紧了拳头。这道理他能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是这布行太重要了!容不得被挤下去,还是被一个落魄世子挤下去! 再想到父亲那副讥笑的模样,王凌心中怒火燃烧。父亲已经月余没有归家了,母亲日日以泪洗面,人也憔悴许多。 这几年,父亲和母亲的情谊愈发稀疏了。若不是母亲能拿嫁妆银子给父亲贴补,父亲早就不认他们了。 虽说母亲身为嘉陵公主,何等尊贵,却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尊贵体面都留在前朝了。当今圣上和母亲并不是一母所生,关系也不亲近,更是专断独行,喜好颜面。更何况当初是母亲一意孤行,要嫁给一个小小的七品宣德郎,为此早就与圣上闹的不痛快了。 如果母亲去向圣上哭诉,圣上绝不会出手维护。父亲也是知道这些,才愈发的肆无忌惮。可怜母亲,不仅要维护皇家颜面,还要装作家庭和美的样子。 王凌为了给母亲减轻一些负担,早早的接过一个生意,不顾沾染铜臭,也要维护这个家。可是谁曾想半路杀出来一个陈嘉昀,抢了不少生意,还将王氏布行挤了出去。 “世子这意思,是要和我撕破脸了?” 陈嘉昀笑了一声,一直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还撕什么脸? “王公子这样想,本世子也没办法。”陈嘉昀耸肩。 王凌收了扇子,平静的看着陈嘉昀,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知好歹。” 陈嘉昀笑了,他直视王凌:“王公子还是悠着点,我若是出了事儿,不怕查到您身上吗?我虽然是个不受重视的,却到底是个世子。” “哦?和我有什么干系呢?我可从未出现在桐山,我一直在宫里,陪我母亲呢。”王凌大笑一声,眼神晦暗。 陈嘉昀瞪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相撞,似乎能撞出火花。 “王公子还是自重些比较好。” 王凌气得不行,正欲发火,忽然转了转眼睛,看了一眼陈嘉昀身后,平息了怒火。随即告诫道:“世子别后悔,不该逞强的时候,还是缩着头比较好。” 陈嘉昀冷笑一声:“多谢王公子的告诫,不过我怎么样,似乎和您没什么干系。” 王凌不再言语,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又迅速变脸。他的眼神仿佛淬着毒,再没有翩翩公子的模样。 王凌忽然暴怒,又忽然离开,惹得陈嘉昀等人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王凌是什么意思,突然从斜后方冲出来一道身影,扑到陈嘉昀的背上。 陈嘉昀猛得一惊,忽地弹开,稳稳的立在一旁。这举动使得那人扑了个空,重重的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苏小小迅速蹲下身,将匕首横在那人的脖子下:“你是谁?要做什么?” 尘土散去,露出那人的真容,正是被贺岁等人追查的孟萍。不过陈嘉昀等人并没有见过她,看到她身上的血迹,还被吓了一跳。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苏小小收回匕首,指着孟萍身上的血迹问道。 孟萍虚弱的趴在地上,回答道:“我遇到了歹人,被他弄伤了胳膊,还请各位救命啊!” 江百里不忍直视,向陈嘉昀提议道:“这姑娘也太惨了,我们不如先送她去看大夫再离开吧?这里偏僻荒芜的,也许就只能遇到咱们了。” 风轻忍不住叹了一声,看向陈嘉昀。 陈嘉昀摇摇头,不赞同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孟萍忽然尖叫一声,伸出左手抓住苏小小的胳膊。苏小小吃痛,一掌拍在孟萍的手背上。可是孟萍死死的扣住了苏小小的胳膊,她甚至能感觉到孟萍的指甲扎破了衣服,扎进了皮肉里。 苏小小不是个棉花性子,她使出十足的力气去拍打孟萍的手,可是都没能让她松开。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刚想动手帮苏小小,就被孟萍大喝一声镇住了。 “你们若是再靠近,我就咬舌自尽,死在这里!现在桐山上到处都是大理寺的人,只怕到时候你们要被拿去问罪了!” 此话一出,苏小小也不敢再去拍孟萍的手,只得咬着牙忍痛。心里忍不住骂道:一个瘦弱的女子,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她并不知道,如今的孟萍已经是毫无退路了,自然是拼死一搏,将全身的气力都使了出来。 “这位姑娘,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风轻急得不行,质问道。 孟萍看都不看他,一脸的烦躁,对着陈嘉昀说道:“不说废话,我要他跟我去一个地方。” 陈嘉昀盯着她,咬着牙问道:“如此针对我,你是王凌的人?” 孟萍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回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把人都招惹过来,然后咬舌自尽!” 第四十八章 孟萍的后招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云淡极快的瞄了苏小小一眼,苏小小对上了他的视线。凭借两人之间的默契,她明了云淡的想法,便微微点头。 看到苏小小点头,云淡迅速的动了起来,迅猛如闪电,如同捕猎的豹子。勉强能看到他的身影,却是快的看不清他的动作。 只听到孟萍惨叫一声,便直直的摔在了地上。她疼得直打滚,却不敢碰左手,细看她的手,已然是不自然翘着的样子,想必是被云淡掰折了。 “活该,持弱凌强,卑鄙无耻,最讨厌这种人了!”苏小小解恨的破口大骂几句,然后揉了揉胳膊,疼得呲牙咧嘴,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被孟萍抓的破皮了。 风轻走到苏小小的身边,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向来嘴角含笑的他,如今却铁青着一张脸。 苏小小在他的面前被人伤到了,风轻可是非常生气的。虽然他没有弟弟云淡那样的武功,但他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没能保护好苏小小的理由。 即使苏小小本人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需要保护。但风轻觉得,这不是一个男人该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孟萍,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道:“姑娘,鄙人的手里不是没有沾过人命,所以也不在乎再多你一个。我现在不动你,就是想知道,你的主子打的什么主意。你若是想痛痛快快的死,就明明白白的说。若是想生不如死,就咬紧你的牙,鄙人成全你!” 陈嘉昀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风轻的意思,也没有觉得风轻僭越。风轻明面上是他的小厮,背地里却是军师的存在,而且陈嘉昀也觉得伤害了苏小小的孟萍,不能放过她。 江百里向风轻竖起了大拇指,苏小小看到后,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可别学他,他是个混不吝的,你可是乖孩子,不要走这样的路。” 风轻、云淡两兄弟曾经是江湖中人,手段也就复杂了些。苏小小又是做过一阵子人命买卖的,对这些也都是习以为常。 可自从跟在了陈嘉昀的身旁,结识了江百里这个从小老老实实长大的孩子,他们几个人就开始有意无意的遮掩自己身上的江湖气,维护着江百里安稳成长。苏小小是怕江百里崇拜起风轻,也学了这样就不好了。 江百里收回手,憨笑着挠了挠头。他知道苏小小是为了他好,便乖巧的站在一旁,不再有动作。 孟萍听了风轻的话,却没有任何动作,咬死了牙就是不说。 风轻向来稳重,却也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最怕问别人事情得不到答复。忍无可忍,风轻目露凶光。 好在陈嘉昀及时拉住了他,制止道:“好了,别上了当,我们在这里耽搁太久了,还是早些离开吧。” 风轻不乐意,他指着孟萍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就这么放过她?她可是伤了小小!” 陈嘉昀无奈叹气:“你明知道她已经是枚弃子了,还跟她耗费什么呢?白得耽误了咱们的时间。” 见风轻铁青着脸不回话,陈嘉昀朝苏小小努努嘴:“快劝劝他!” 苏小小双手叉腰,脸一扭,哼了一声:“我不劝他,讨厌死他这样了!” 也就这么一句话,惹得风轻回头看了她一眼,将怒气忍了下去。 “小小。”风轻喊了一声,满满的苦涩。他知道苏小小这是以大局为重,才不让自己动孟萍。觉得苏小小委屈自个儿了,风轻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小小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一旁:“哎呀,你别一副哭丧的模样。不过是被抓了一下,哪里就那么金贵了?一会儿就好了,我这么厉害的人物,可不怕这一点痛。” 见风轻还是怏怏的,苏小小粗鲁的扒拉了他一下:“风轻,你别这样了,至于吗?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我说的话你不听了?” 风轻瞪了孟萍几眼,终究是挡不住苏小小的攻势,还是妥协了。 陈嘉昀见状说道:“咱们快走吧。”众人应下,跟着他离开。 孟萍却急了,这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她已经从疼痛中恢复过来,还想再大喊着逼迫他们。却看到一个身影闪到自己面前,掰开了自己的嘴巴,塞进来一颗药丸。 她想吐出来,却被云淡掐着喉管硬生生推了下去。 “咳咳,你,你给我吃的什么?”孟萍想吐也吐不出来,惊恐的问道。 云淡话少,白了她一眼,就跟着大部队走了,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孟萍哆哆嗦嗦的将自己团起来,将手指放入喉咙里催吐。她不想死,她努力的呕吐,想要把那个不明的药丸吐出来。 可惜那药丸已经化掉了。 孟萍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轻,身体越来越冷,她蜷缩起来,没了动静。 等到贺岁带着人找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孟萍,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 “她不会死了吧?”程枫皱着眉头,心想着还要升官发财呢,可别因为她打了水漂。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上前去试探孟萍的鼻息。开玩笑,好不容易有了重要的线索,可不能断了。断了这条线索,就是断了今天这些大理寺的人的银钱!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重要的案子呢,大家都等着立功得赏钱。 “没,还活着。就是气息微弱,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长舒一口气。 “快把她带下去,找个大夫过来料理了她身上的伤。”贺岁挥挥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若是找不到大夫,就让那个从大理寺带来的仵作先凑活着,反正都差不多。” 众人憋不住,笑出了声。若是孟萍醒着的话,肯定会被气晕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的折腾,孟萍被带回了原来的帷帐中。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身边围满了人,只有嘴巴能动。 “我没死?”孟萍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落下泪来。 贺岁捋捋胡子,说道:“孟姑娘别急,待我们问了想知道的事情,你再庆幸吧。” 孟萍闭了闭眼,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最好趁早放了我,不然有你们好看。” “有没有我们好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走不了的了。”程枫走到她身边,指着她的右臂说道:“以划伤掩盖康大小姐的抓伤,孟姑娘还是有些头脑的。” 孟萍没有惊讶的反应,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情形。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会儿,孟萍忽然开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程枫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贺岁面色凝重起来,孟萍忽然问起时辰,这很不寻常:“未时三刻了。” 孟萍露出笑容,她看着贺岁,意味深长的说道:“有好戏看了。” 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王凌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王凌,这一年多的生不如死,如今全都能报复回来了。不过,看在王凌照顾她许多的份儿上,还是顺手帮他解决了那个靖王世子吧! 没错,孟萍是故意和陈嘉昀等人牵扯的,她别有目的。只是他们那伙人似乎不是好对付的,孟萍想来还是有些后怕,那个人给她吃的什么药? 第四十章 各取所需 陈嘉昀沉默了,他脑袋里很乱,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心里也慌得厉害,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对于母亲郑婕这个人,陈嘉昀没有任何的印象,从来没有人主动向他提起过,就连父亲陈海,也从不主动提起。 甚至在靖王府里也找一点点关于她的痕迹,连张画像也没有留下。仿若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带来陈嘉昀,陈嘉昀出生后,她完成了任务,就消失了。 更别说郑婕去世三个月,陈海就娶了康氏为继室,后来又生了弟弟妹妹。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陈嘉昀总是觉得他是个多余的。 有时候,他也会想象母亲还在的话,会是怎样的情景?也会想母亲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世上,自己却走了呢? 这些苦闷一直埋藏在陈嘉昀的心底,无法排解。他有时候也想怨恨别人,可是他都不知道该怨恨谁,怨恨老天爷?怨恨命运?陈嘉昀不知道。 如今竟然告诉他郑婕的死不同寻常,陈嘉昀怎么可能不乱了心绪呢? “贵妃娘娘,您说的都是真的?”陈嘉昀思索良久,缓缓的开口问道。 淑贵妃放下手中的杯子,没有回答陈嘉昀的问题,反而是问他:“你从未质疑过你母亲的死因吗?” 陈嘉昀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是没有疑心过,为什么母亲才去世三个月,父亲就娶了继母。我也不是没有查过,只是我查不出来。” 他忽然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府里没有一丁点儿的东西是和我母亲有关的,父亲也从不主动提起她。说来也好笑,我都不知道母亲确切的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我的眼睛和母亲长得很像。 我也去过外祖家,只是外祖父从来不肯见我,也不让我知道母亲的事情。只有伯父和表哥肯理会我,虽在别的方面对我颇有照料,却也是对我母亲的事情只字不提。” 淑贵妃怜惜的看着他,这孩子才十二岁,却领会了比寻常二十岁的人还要多的苦难,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下去呢? “惜缘,我这里虽说没有你母亲的遗物,但我觉得,如果你能找出我方才所说的:陛下登基那一年里,你父亲做过的事情,去过的地方。我觉得你母亲的事情也会水落石出了。”淑贵妃说道。 陈嘉昀不解:“贵妃娘娘为什么强调陛下登基、我母亲的事、我父亲做过的事?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我母亲的死因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淑贵妃回答道:“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一点。陛下登基那年之前,你父母的感情是极好的。可是这之后,你母亲离世不过三月,你父亲就另娶佳人,这也太仓促了。你父亲虽然话少,却也不是那么凉薄的人。其中必定有隐情,要靠你去找了。” 陈嘉昀没有因为这些话当机立断的答应,而是觉得淑贵妃太情急了。而且她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帮自己找出母亲去世的真相,必定有所图谋。 但是陈嘉昀并没有因为淑贵妃的私心而恼怒伤心,他能够理解淑贵妃的所作所为。谁还没有一点私心呢?起码淑贵妃并不会害他,反而告诉了他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贵妃娘娘,我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方才也看到了,我可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就他们几个,却也不是能独挡一面的,还需要我的照料。”陈嘉昀笑得苍凉。 淑贵妃微微笑起来:“哪里就用得上你的朋友们了呢?我知道你现在地位尴尬,势单力薄,不得不装成庸钝的样子,我也明白你的难处。所以绝对不会让你在用人这方面为难,我手下还有几个可用的老人,他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待会儿让人悄悄联系你。” 看着陈嘉昀早慧的模样,淑贵妃忽然想起来她早逝的孩子,也就是先太子。也是这样的聪明伶俐,只是天不遂人愿,还是那么幼小的一个,却被歹人害了。 若是他能长到现在,肯定比陈嘉昀长得还高还胖吧?也许已经能有心上人了。只是再想念他,也都是枉然了。 淑贵妃神情落寞,却又很快转变了神色:“惜缘,好孩子。说到底,我跟你说这些话,也是有些私心在里头的。你不要觉得是我在帮你,我也想让你帮我做些事情。” 陈嘉昀心里默默的舒了一口气,淑贵妃这样明说,让他觉得有种被重视的滋味,有种被人考虑的的滋味,心中不由自主的涌起感动。 却又很快鄙夷了自己一番,怎么就这么丁点的小细节,就能让他感动了? 淑贵妃将他的神态变化看在眼里,她慧眼如炬,陈嘉昀还太嫩,所以她一眼就能看明白他的所想。不由得更加疼惜,说话的声音也愈发轻和。 “好孩子,你是知道的,我膝下曾有过一个孩子,不幸没了。我借你人手,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事情,不过是卖个好,等你查明白你母亲的事情之后。我想让你帮我查查,到底是谁害死我那可怜的孩子。 我不是不相信你皇伯父的能力,实在是他始终没有思绪。其实我心里也怨他不尽力,觉得他没有全心全意的为我的孩子找出凶手。更别说,他现在又有新的太子了,早就把我的逢元抛到脑后了。” 当年先太子薨逝,并不是民间所知的得了急症,而是有人暗害。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陈嘉昀却是听父亲说过,便记下来了。 说来也巧,在他四岁重病的某一天,某一个晚上,先太子陈逢元被人下了鹤顶红这种剧毒,直接一命呜呼。 圣上虽然哀痛万分,派出无数人手抓捕凶手,却始终遍寻不得真凶。耗费数日,只抓了一个端茶的宫女,幕后之人也没有线索。 太子被毒杀,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更别说凶手迟迟未能被抓捕。这也成了皇家的丑事,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淑贵妃说到动情之处,再也忍不住,淌下两行眼泪。 陈嘉昀看她那么伤心,心里也不好受,笨拙的安慰道:“贵妃娘娘别伤心了,先太子为人和善,必定是去天上享福了。” 淑贵妃握着手帕,轻轻的揩去泪水,点了点头:“好孩子,多谢你的安慰。” 陈嘉昀不自在的低下头,淑贵妃一口一个“好孩子”,说的他好似真的还是个孩子。 “贵妃娘娘,惜缘定然不会辜负您的期望。”陈嘉昀郑重的说道。 淑贵妃含着泪点头:“好孩子,既然如此,你就先下去吧!我本想着我出宫一趟不容易,悄悄的请你到这里,委托你些事情。谁知道竟然出了康家大小姐被害的事情,如今人心惶惶的,我得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了。” 第五十一章 幕后之人 陈嘉昀面上淡淡的,心里却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刘矜背后的人会是王凌吗?似乎有些古怪之处。 王凌虽然睚眦必报,性格古怪,可是他毕竟没有多大的势力。他母亲嘉陵公主也是面上风光,实际上并不得圣上的青眼。 陈嘉昀觉得王凌不可能使唤得动刘矜,能在大理寺安排人手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王凌还太嫩,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那还会是谁?康家的那个?没有这么精明的脑子吧?哪里有人蠢到用最优秀的嫡长女的命,换他这个不受宠没势力的世子?康锦华可是京都中风头最盛的女子之一了,甚至有传言说她会被选入宫中。这么一个潜力股,没理由将她白白浪费掉。 亦或是他的继母,那个面善心恶的女人?她可是不止一次对自己痛下杀手了。陈嘉昀如今想来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说来好笑,他小时候还将那毒妇当成亲娘了。 陈嘉昀极快的想了一圈,没能筛选出有可能的幕后推手。既然如此,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淑贵妃还要用他,怎么也会保住他的。 不过还是要多一重保障的,靠山山倒,多谋划一些更安全。再说了,顺便可以结交福恭昌,好容易碰到一个接近福家的机会,断不能放弃这个机会。陈嘉昀瞄了福恭昌一眼,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一起战斗过的感情才有几分可信不是? 福恭昌被卷进来这件事纯属意外,不过也给陈嘉昀带来了意外之喜。若是能在这种危难之际,将福恭昌保出去,自己留下,多少也是树立了一些正面形象。 另外,毕竟是自己耗费了力气,“牺牲”了自己,将他换了出去。那么福恭昌出去之后,根据陈嘉昀对他的观察,他肯定不会束手旁观。 “云淡。”陈嘉昀叫了一声。 云淡一听到陈嘉昀的命令,立刻一个扫堂腿,撂倒了身边的几个侍卫。 苏小小也迅速加入战斗,她身体柔软,轻而易举的躲过侍卫们恼羞成怒的攻击,还能用匕首骚扰他们几下。 风轻不会武功,他挡在陈嘉昀的身前,江百里被陈嘉昀按下,不让他动手。 忽然爆发的攻击,还是让那些侍卫们慌乱了一下。他们不是大内训练有序的高手,还是让福恭昌找到了空隙。 于是乎,福恭昌趁乱突围,身姿矫健的逃出了包围圈。他像一只姿态轻盈的雀鸟,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刘矜看着那灵巧的身影,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能为力。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放跑了那人,可就让世子的嫌隙更深了。”刘矜问道。不过他并没有让人去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质问。 陈嘉昀笑了一声,抬手制止云淡和苏小小:“大人,本世子可是在帮您,这件顺水人情的事儿。您这个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妥当的。那位小哥并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手下,只是单纯的被卷入了这件事。您针对的不是我吗?何必牵扯太多呢?” 刘矜装糊涂:“世子说的话,我倒是不明白了。” “那位小哥,可是落英巷福家的人。他父亲是圣眷正浓的福大人,母亲是出自一门两太傅的景家。”陈嘉昀点到为止。 刘矜嗤笑一声,真当他是傻的?说的一套一套的,就能忽悠住自己了?不过上头只说了抓住陈嘉昀这五个人,多的不要。 啧啧啧,细想想,上头好像并不是想往死里整陈嘉昀啊!刘矜很听话,上头不让做的绝对不能做,不然就是自己找死。于是不再说什么,带着他们去淑贵妃那里。 看刘矜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陈嘉昀挑挑眉毛,他的猜测被印证了。 从提出和淑贵妃当面对峙开始,陈嘉昀就在试探了。听到刘矜应允,他就明白,刘矜背后之人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当他故意将福恭昌送走,和刘矜透露福恭昌的家世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刘矜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思考,而是不假思索的放任了福恭昌的离开。 虽然还不知道刘矜背后之人是什么意思,打的什么算盘。但可以确信的一点,今日之事,虽是冲着他来的,却不会影响到他。 接下来,就看福恭昌这步棋,走成什么样子了。 另一边,逃脱之后的福恭昌,正在谨慎的往山上走。 福恭昌从不认为陈嘉昀像表面上那样的软弱可欺,也不认为他是个和善的。毕竟是比陈嘉昀多吃了两年饭的,福恭昌看事情稍微全面一些。 先不说陈嘉昀的谋算并不是特别高深,陈嘉昀对福家的算计太浅显了。福恭昌这个被师傅寄以厚望的人,可不是单单学那些舞刀弄枪的功夫。 陈嘉昀还不值得深交,也不能和他翻脸。 福恭昌一边摸索着走着小路,一边分析着陈嘉昀这个人,越想越觉得糟心。陈嘉昀这个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才生出一点好感,立刻就能那点儿好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 和桐山山脚下的混乱,半山腰的僵持不同,山顶的风光异常的安静悠闲。 偌大的湖泊旁,摆着紫檀木的桌椅,桌子上放着精致的糕点。椅子上坐着个中年男人,正摆弄着鱼竿。 湖面很平静,像一面广阔的大镜子,倒映着天空的蓝天白云。有人忽然走了过来,往里面踢了一颗石头子儿,顷刻就泛起一圈圈涟漪。 “嘁,别给我的鱼吓跑了。”中年男人制止道。 来者并不听他的,又踢了一颗石头子儿:“你倒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钓鱼,下面可都要乱套了。” “下面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中年男人取出鱼饵,小心翼翼的摆弄着鱼钩,“我这是新配的鱼饵,非常不错。上次出去钓鱼,就凭借这鱼饵,钓到了一尾肥硕的鲤鱼呢。” “我不吃那个,你别鼓捣了。”来着挠了挠头,那是一颗圆滚滚的闪着光的大光头。 转到正脸,便看到了他眉间一点圆润的朱砂痣,十分的显眼。而且长得眉目温和,唇红齿白,正是京都赫赫有名的静安大师。 中年男人笑道:“你什么时候吃素啊?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静安大师嘟囔道:“我不吃素啊,我只是不爱吃鲤鱼。” 他转了转手里的檀木佛珠,说道:“钓几条鲥鱼吧?我想吃这个好久了。哎,咱们这儿有鲥鱼吗?” “那东西在大江里才有,你从哪里听说的这精贵物件。”中年男人熟练的甩杆。 第五十二章 往事如烟 静安大师转了转眼珠,收起了佛珠,哼哼唧唧道:“你管我从哪里听说的?” “嘿,你这厮。”中年男人笑着摇头,并不继续追问静安大师。 “喂,李子孺,你真不下去看看吗?可热闹了。”静安大师蹲到中年男人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怎么钓鱼。 李子孺白了他一眼:“我不乐意进女人堆里,忒烦人。你想去你自己去,别想拉上我。” 静安大师嘿嘿笑了一声:“我可是出家人。” “可从未见你履行过出家人的操守啊?”李子孺反驳他。 静安大师长得秀美,脸皮倒挺厚,听到这话,也不恼怒,嬉笑道:“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心中有佛即可,何必挂在嘴上。” 李子孺撇嘴:“我说的是出家人应看断红尘,摒弃七情六欲。” 这下子,静安大师不吭声了,他虽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却不善于辩佛,更不想谈论这种话题。只得装哑巴,从怀里摸出佛珠手串,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李子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心想道:这个痴儿! “哎,鱼漂沉了,快快,看着像条大鱼。”静安大师忽然激动的喊了起来。 看着静安大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子孺是在理解不了为什么京都里的人都当他是得道高僧。说他是个乡巴佬还差不多,因为他看什么都稀罕。 他摇摇头,无奈的应对这个一惊一乍的家伙:“没上钩呢,这鱼可聪明着呢。” “我不信,你快扯上来看看。”静安大师斜了他一眼,面上是明晃晃的不相信。看李子孺没动作,他二话不说,凑上去就要亲自动手去扯鱼线。 “啧,做甚?”李子孺皱着眉头说了一句,眼睁睁看着静安大师将鱼线从水中拽了出来。 静安大师定睛一看,并没有钓上鱼,反而是鱼钩上的鱼饵残缺了一点。 “古人诚不欺我,心里吃不了热豆腐。”静安大师觉得没意思,将鱼钩扔回水中。 李子孺额头青筋直跳,骂道:“你这厮,不能直接扔水里,要重新换鱼饵。而且你这位置和手法都不对,唉,真是烦人。快滚快滚,别在这里打扰我钓鱼。” 静安大师翻了个白眼,坐在地上耍赖:“你可真是吹毛求疵,闲的发慌了。有这闲工夫,怎么不下去帮帮陈惜缘那小子啊?他可是被人算计了啊,现下一桩命案,一桩丑事,都压在他身上呢。你若是要用他,可得保住他。” “你这和尚,别试探我了。”李子孺悠哉悠哉的换了鱼饵,重新将鱼钩甩出去。动作干净利落,有着一种简单的美感。 “谁试探你了?” “放心吧,你这和尚忒啰嗦。这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保管他掉不了一根毫毛。而且还让他增添势力,因祸得福。”李子孺不稀罕看他,不耐烦的朝他摆摆手。 静安大师面带鄙夷:“真的是你干的?你这手段,啧啧啧,俩如花似玉的姑娘啊,你也下得了手?为了那臭小子,你还真是……” 李子孺猛地回头,面色不虞的看着他:“别瞎想,我可没对她们下手。都是巧合罢了,我就顺水推舟,让陈嘉昀多历练历练。已经给刘矜打过招呼了,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只是一场戏,一来让人加深他无能的印象,二来给他制造机会,和福家的人亲近。” 静安大师不赞同:“你这动作太明显了,福家的人要是这么好接近,我早就搞定了,也不用现在急着找你商议。谁知道你也是个不中用的。” “你还瞧不上我了?”李子孺瞪了他一眼:“你在扬州待了几年,什么也没做成,还好意思说我?” 静安大师忽然静默下来,他顺势躺在地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天空。回想起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他的声音充满了惆怅:“你说的对,我也是不中用。” 李子孺看他周身的气质都变得忧伤起来,忍不住痛骂道:“软骨头,喜欢就去争,去抢!畏畏缩缩的,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还算什么’静安大师’? 那季家的小姑娘还没入宫,你就看上人家了。结果你硬是错过了好些机会,眼睁睁看她成了淑贵妃。后来在皇宫里的时候,你还被邀请去讲经呢,多好的机会,你还是叽叽歪歪的不敢接近。 我还以为季家小姑娘出了宫,你就能勇敢一回,表达心意了。谁知道你竟然眼瞅着她和一个病歪歪的家伙过了六年!好家伙,好不容易熬到那病秧子咽气了,你还是龟缩着。” “别说了别说了。”静安大师捂住了眼睛。 李子孺说了这么一通,心里的火冒了起来,他扔了手中的鱼竿。郑重的看着静安大师,问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若是还对她有情,就早些下手,免得后悔终生。我看她这次回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铁定会对那谋朝篡位之人下手。 你若不早点出手去拦着她,恐怕以后连偷偷的去看她都不能够了。那人可不是一般的狠毒啊,他如今纵容季家小姑娘,只是年纪大了,念着点儿季家大姑娘的旧情罢了。所以对她的所做却为只是看在眼里,要是哪一天触碰到了那人的逆鳞,那就完了。” “你别一口一个季家小姑娘的,还以为是从前啊?”静安大师哈哈笑道。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嘻嘻哈哈的。”李子孺拧着眉头,把他扯了起来。 谁知道静安大师跟个软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瘫在地上就是不起来。气得李子孺狠狠的锤了他几拳头。 “子孺。”静安大师叹了一声。 李子孺撂开手,也叹了一声,跟着他躺在地上,枕着胳膊看天空。 “她不适合在宫里,那地方太脏。扬州就很好,风景如画,有鱼有虾。”李子孺说道。 静安大师听到“有鱼有虾”,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又是浓浓的哀伤。他忽然有好多话好多话要说,凝到嘴边,却只是憋出来一句:“我知道她要回来的时候,不是没有阻拦,只是我没资格比现在她的面前。” 李子孺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当面那孩子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怎么就是放不下?” 静安大师想起那个昏黄的傍晚,从皇宫中传出的钟声和诵经声,他垂下睫毛,悲伤道:“怎么没关系?我束手旁观了,我亲眼看着她失去孩子。” “那是天道。”李子孺告诫他。 “我知道。”静安大师轻轻的回应。 只是他仍旧无法原谅自己。 第五十三章 审问 山顶上的李子孺和静安大师回忆着往事,半山腰的淑贵妃却在发愁。 刘矜带着乌压压的一队人,说是找到了真凶。冯养看到陈嘉昀等人,眉心一跳,觉得不妥,便通报了淑贵妃。 来势汹汹,淑贵妃不能看着陈嘉昀被牵连,她还要用陈嘉昀!这事儿不能广为传播,需要先压下消息。 于是只让刘矜和陈嘉昀等人进来,外加了大理寺的几个得力的。淑贵妃这边也只留下了铃兰和冯养,其他人全部被打发出去,无召不得进入。 看着面前的几人,淑贵妃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康锦华的事情没了结,林阆又出了事。刚有了林阆的消息,紧接着陈嘉昀又被指控是这两件事情的幕后凶手。 这几件事情接踵而来,淑贵妃只觉得是倒了大霉了,看来今日不是个好日子,不适合出宫。 淑贵妃在想着以后要不要看看黄道吉日,刘矜却按耐不住开口了。 “贵妃娘娘,还请早做决断。现在时辰不早了,桐山上还耽搁着许多大家女子,再迟疑下去,恐怕会惹了众怒。若是被圣上听闻了,恐怕会责怪娘娘。” 淑贵妃不悦的斜了他一眼,铃兰察言观色,立刻上前一步,训斥道:“刘大人好大的官威,竟然教训起贵妃娘娘来了?难不成娘娘要做什么,还要请示刘大人,听刘大人的话?还是说刘大人比得上圣上?要替圣上责怪贵妃娘娘吗?” “下官不敢。”本想逼迫淑贵妃早做决定,谁曾想碰上这么一个巧舌如簧的宫女,竟然将不敬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绕是刘矜再刚,也扛不住啊,他冷汗直流,跪倒在地。 淑贵妃这才觉得气顺了些,她朝铃兰使了个眼色。铃兰点点头,说道:“刘大人,贵妃娘娘请您出去,这事儿有其他的大人商量就可以了。” “啊?这。”刘矜抬头看了看淑贵妃,纠结道:“可是靖王世子的事情,贵妃娘娘还没有决定怎么处理呢。这毕竟是下官发现的线索,理应让下官陪同决断吧?” 淑贵妃冷笑一声:“你是觉得本宫使唤不动你吗?” 刘矜慌忙以头抵地,说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为了尽早给康大人和平王府一个交代!这也是圣上现在最烦心的事情,下官想为圣上分忧,别无他意。” 这话说的诚恳,却让淑贵妃没有理由阻止他待在这里。刘矜这招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玩的很溜。淑贵妃拿圣上压他,他也同样用圣上来挡淑贵妃的命令。 淑贵妃站了起来,她面上没有丁点儿笑容,眼神幽深的盯着刘矜:“刘大人果真敬重圣上啊。” 这话说得好似褒扬,内里却是鄙夷不屑。刘矜听得明白,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可这也只是放放狠话,大家都明白,刘矜是要死磕到底。 “贵妃娘娘谬赞,下官觉得还是尽快给靖王世子定个处罚吧?这可是要紧事。然后就是安抚康家和平王府,这两家都是圣上看重的,得让他们满意。”刘矜道。 “定处罚?定什么处罚?靖王世子有什么错处?”淑贵妃施施然的坐下,看也不看刘矜。 刘矜嘿嘿一笑:“下官已经掌握了人证物证,皆可指认靖王世子陈嘉昀。他歹毒心肠,杀害了康大小姐,还玷污了林阆姑娘。” 此刻,大理寺的人皆是一惊,打量起陈嘉昀几个。陈嘉昀大大方方的,任由他们打量,无所畏惧。 程枫看了看淑贵妃的脸色,结合方才的观察,断定了淑贵妃的态度,定是要保陈嘉昀的。且这些都是刘矜的一面之词,还没有亮出证据。 再说了,陈嘉昀也没有作案的理由啊?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不巴结着康家和平王府这两家就算了,哪里来的胆子玷污杀害这两位尊贵的小姐? 几番考量,程枫决定站在淑贵妃这里。于是笑了一声,说道:“刘大人,您莫不是糊涂了?这靖王世子才多大?十二岁的年纪,您说他去玷污林姑娘?这也太可笑了吧!” 贺岁是个老油条,一下子就看出程枫的打算,怎么能不护着自个儿徒弟呢?他便附和道:“是啊,刘大人泼脏水也找个合适的啊。” 其他的大人也纷纷点头,跟个墙头草似的。 刘矜气笑了:“各位大人,我还没放出来人证物证呢。你们就倒向靖王世子了?” 他振臂一呼,高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靖王世子?各位大人不要因为畏惧皇家势力,而软了骨头!这传了出去,可是有损清誉的事儿,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好了!”淑贵妃烦死了他做戏的样子,厉声制止道:“时候不早了,你有证据,就快些亮出来吧!本宫倒要看看,靖王世子有什么理由,要对康大小姐和林阆姑娘下手。” 陈嘉昀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江百里气鼓鼓的,苏小小不屑一顾。风轻和云淡表现的像极了两个尽忠职守的小厮,老老实实的在后面候着。 刘矜扫视了他们一圈,指着陈嘉昀说道:“贵妃娘娘,下官有人证,他们作证是听了靖王世子的吩咐,才将林阆姑娘掳去那间废弃的小屋的。” 淑贵妃看了一眼陈嘉昀,说道:“人证何在?速速带上来。” 又对众人说道:“都先坐下等候吧。” 众人谢过淑贵妃,老老实实的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不敢轻举妄动。人人都看出来淑贵妃心情不好,不敢惹她动怒。 不多时,哆哆嗦嗦的走上来几男几女,看衣着打扮,是抬轿子的轿夫,以及平王府的侍女。 “贺大人,你办事干净利落,处理过许多案子。圣上都曾夸赞过你的能力,那么,现在就由你来审问这几个人了。”淑贵妃发话道。 她看向刘矜,说道:“刘大人要懂得避嫌,毕竟人多口杂,别让人误会了你陷害靖王世子。” 刘矜笑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是,这是自然。” 贺岁朝淑贵妃行了礼,便审问起那几个人:“你们都是平王家的吗?什么时候进的平王府,今日什么时辰来的桐山,什么时辰带着林阆姑娘离开?” 几人一一答过,俱说是在斗茶结束后。林阆身体不适,他们便带着她离开。 听到斗茶,贺岁挑了挑眉,这事儿在录口供的时候,他可是仔细看过的。这些世家女子还真是会玩,弄得这样奢华的场面。 脑筋转了转,贺岁又问道:“那又是什么时候听从的靖王世子的吩咐?怎么将林阆姑娘带到那处小破屋子的?可与靖王世子有书信往来?口头转告?”…… 问一遍还不算完,贺岁一直紧紧逼迫着,反复的询问。问问题的时候,语速极快,又极其详细。反复几遍问下来,已然让他发现了纰漏。 第四十一章 忠仆 陈嘉昀点点头,便要告辞。忽然又想着方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在这附近看到参加茶会的小姐们。 于是问道:“贵妃娘娘让诸位小姐离开了吗?怎么没看到她们的踪迹?杀害康家大小姐的真凶还没有找出来,如果不把所有人监察起来的话,可能会放走真凶。” 淑贵妃摇摇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并没有让大家离开,而是将她们安排到不远处的地方去了。我派了侍卫们去守着,想来不会再发生意外了。” 说到侍卫,陈嘉昀想到了孙庆,便问淑贵妃:“贵妃娘娘可知道那个孙庆孙统领?他来见过您了吗?” 淑贵妃不甚在意的摇摇头,嘴角扬起不屑的弧度:“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算不得什么。以为背靠嘉陵公主这棵树,就能随意作贱人了?竟敢往你身上泼脏水!这种看不清自己是什么东西的人,我不愿见他。” 陈嘉昀笑了笑:“贵妃娘娘别动气,这人还是有用处的,不是个太蠢的。我倒是觉得他也许和康家大小姐的事情有些关系。” “哦?怎么说?”淑贵妃来了兴致。 陈嘉昀便将王凌和他的一些恩怨说了出来,还细致的描述了孙庆出现的场景:“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他怎么来的这么快,还这么笃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身为负责这桐山茶会的侍卫统领,自然是逃难责任。 调查凶手自然是越早越好,能够找到凶手遗留下来的线索。可是孙庆他怎么就那么快就盯上我?而且单单是盯着我了?他不去找凶手,不怕康家人追究他的失职吗? 放着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去做,偏偏来找我的麻烦,我并不认为他是单纯的为了给主子出气。孙庆看起来并不是这么愚蠢短见的,也许他知道凶手是谁。” 淑贵妃赞同的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现下这些都是猜测,还没有确切的答案。切不可直接下定论,我会让人从他身上下手调查的。” “贵妃娘娘心里有数就行了,若是我的这些猜测能够帮上您一二分,也是我的荣幸。” “惜缘太客气了。”淑贵妃笑了笑,让宫女送他出去。 待陈嘉昀走出去之后,冯养弯着腰走了进来,行礼道:“娘娘,派去给康家送信的小子回来了。他说康夫人听闻这噩耗,直接晕厥过去了。康大人也泪流满脸,叫嚷着一定要娘娘给他们一个答复,还要上折子给圣上。这会儿人已经到山脚下了,只是老奴听从娘娘的吩咐,并没有让人放行。 康大人骂骂咧咧的,让人强行突破侍卫的防守,不过失败了。他就更恼怒了,说是要立刻给圣上递折子,让圣上派大理寺的人来查。” 淑贵妃脸色丝毫未变,问道:“那康大人就没说要看看他可怜的女儿?” 冯养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康大人可是有十几个女儿呢!没了这一个算什么?比起这个,他更看重的是让皇家给他弥补。” “还是这个老样子,无时无刻不想着倚靠圣上对他家的那点怜惜,从圣上手里抠东西。一点儿长进也没有,看来我离开的这六年里,他是白吃了这几年饭了。”淑贵妃无奈的扶额。 “康大人太没有远见了,还念叨着他家老太爷救过圣上的那点子事儿。这都过去多久了?且不说圣上那时候才几岁,根本不记事儿。就看他这些年拿着这恩情问圣上要东西,犯了错也是用这个理由脱罪,早就把那些恩情磨平了!咱们圣上可没有先帝爷那么仁慈!” 淑贵妃忽然动了怒,指着他骂道:“你如今愈发大胆了,竟然口无遮拦,说圣上的坏话!你这个太监统领是怎么当的?舒坦日子过惯了?不怕我一声令下,让你去守皇陵吗?” 冯养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言辞恳切的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是老奴失言了。” 说着,便左右开弓,十分用力的抽起自己的脸来。 淑贵妃不忍直视,摆了摆手,训斥道:“好了好了!别打了!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的。” 冯养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娘娘教训的是。老奴一定谨遵娘娘的教训,绝不再犯了。” 看着冯养诚惶诚恐的样子,淑贵妃又伤感的感慨道:“没想到几年没见,你变得圆滑卑微了许多。我还记得最开始在姐姐身边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心高气傲的。我不在的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娘娘,老奴不怕吃苦。从一开始分到您身边的时候,老奴就对您死心塌地的了。这些年,老奴一直在等您回来,吃点子苦头没什么。不是有句老话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您这么说,实在是折煞老奴了。”冯养也颇为触动。 淑贵妃眼神柔和下来,起身亲自上前扶他:“快快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呀跪的。” 冯养“哎”了一声,没敢让淑贵妃碰到自己,就立刻起来了:“娘娘,您此次回宫,有什么打算吗?” 淑贵妃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头绪,如今我们孤立无援,必须蛰伏起来。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才能等到机会。 对了,我看惜缘那个孩子,将来肯定能成大事。我已经引导他慢慢的接触当年的事情了,以他的聪明,或许很快就能接近那些秘辛。” —— “孟萍,你滚远点,真晦气!要不是形势所迫,我绝不会跟你这种人待在一起!”孟珠珠终究是没有忍住脾气,在不小心碰到孟萍的第三次,她爆发了脾气。 孟萍白着脸,僵硬的扭到一边:“是你不停的往这里靠过来的。” 这一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孟珠珠登时就被气得眼睛发红。她卯足了力气,狠狠的推了孟萍一把。 孟萍本就缩在角落里,紧紧挨着帷帐,偏偏那处破了个口子。被孟珠珠这么大力的一推,孟萍直接压在了那破口之处,布料上小口子瞬间被扯开,孟萍直接摔了出去,磕在了用来固定帷帐的铜钉上。 福满满等人吓了一跳,忙围过去查看孟萍的情况。只见她惨白着一张脸,捂着右臂呼痛。袖口被铜钉划破,露出一截瘦弱的小臂,上面好大一处伤口,正往外渗血。 福满惠连忙招呼丫鬟们过来,给孟萍简单的处理下伤口。又让丫鬟去通报淑贵妃,想找人给梦萍看看伤势。 附近帷帐里的人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热闹,时不时的瞥孟珠珠一眼。 孟珠珠吓了一跳,神情慌乱的辩解道:“不是我!” 第五十五章 淑贵妃的纠结 她谁也不相信。 季明萱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 后来啊,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皇宫里的淑贵妃忽然一病不起,谁也不肯见。 扬州的一个小镇里,却出现了一位会写簪花小楷的女子。 再然后,就是阴差阳错的给福满满当了夫子,看着她长大。 淑贵妃回过神,她轻轻的抚摸着福满满的名字,眼神忧伤。 遇到福满满之后,在朝夕相处中,她早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对陈逢元的爱也转移到了福满满的身上。如今淑贵妃最记挂的人,就是福满满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想看到福满满参与进今天的事情里,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因为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贵妃娘娘。”贺岁看她发起呆,便开口提醒了一句。 淑贵妃静静的看着口供簿子,又翻了一页,却始终默不作声。 几个大理寺的官员互相看着对方,俱是摸不着头脑,不清楚淑贵妃是怎么想的。为何看了簿子,却没有任何动静? 程枫上前一步,行礼道:“贵妃娘娘,这口供都是下官一字一句记录下来的。下官保证,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记录。” 贺岁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担忧他的莽撞。可程枫毫不在意,他要做的就是催促淑贵妃尽早下决断。 毕竟今天的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桐山的山脚下围着的官宦和女眷越来越多,都是等着山上的小姐们。更别提康家和平王府的施压,真是让人头疼! 偏偏这个时候,这个不长眼睛的刘矜,非要来搅一趟浑水,针对死了靖王府。这能牵扯靖王府吗?康家和平王府都够让人费心思的了,还嫌大理寺的同僚们的头发掉的不够多吗? 刘矜这颗老鼠屎! 程枫恨恨的想着,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将靖王世子从这个事情里拨出去。然后集中精力,解决林阆姑娘的事情。毕竟杀害康锦华的凶手,已经有眉目了,多少和那个孟萍有些关系。 程枫一腔热血,精神高涨。淑贵妃看在眼里,也不免动容。她也想尽快解决了这些事情,好给圣上一个交代。 可是这事儿牵扯到了福满满,她最忧心的孩子…… “程大人的记录,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个提供线索的,还是个八岁的孩子?”淑贵妃指着簿子上的一行字,“这么大点的孩子,说的话可信吗?” 程枫道:“贵妃娘娘,不只这个孩子,还有她的姐姐们,都提到了林阆姑娘的事情。她们几个和林阆姑娘的接触很深,而且那位福满惠姑娘,是林阆姑娘的手帕交,感情很好。不如传她们几人过来,当场对峙?” 淑贵妃挥挥手,示意冯养起身。她看着陈嘉昀,纠结万分。一边是福满满,一边是她要栽培的陈嘉昀,好难选择。 这时,最不受待见的刘矜说话了:“贵妃娘娘,下官觉得程大人的建议很不妥。只是几个姑娘,遇到事情肯定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记得什么’真相’?所以下官认为,她们的证词不一定准确,还是不必了。” 程枫立刻回怼:“刘大人说的可真是冠冕堂皇啊!恐怕不是福家的三位姑娘证词不准确,而且刘大人心虚了吧?这几个证人是不是刘大人安排的,那还很难说呢!” “你!信口雌黄!竖子也!”刘矜吹胡子瞪眼的破口大骂。 “信口雌黄的是你吧!”程枫冲上前,指着他的鼻子,“这几个证人未必对林阆姑娘忠心耿耿,说不定是有人买通了他们,让他们往靖王世子身上泼脏水。要不然他们怎么说错了话?” 刘矜的心跳乱了乱,他强装镇定,问道:“说错了什么话?” 程枫冷笑一声,骄傲的扭过脸,不再打理他。越是这样,刘矜越心慌。 看着底下的乱相,淑贵妃头痛不已,再这样下去,可就糟糕了。 突然,有个宫女急匆匆的进来禀告:“娘娘,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林阆姑娘的友人,要提供一些线索。她们还说,她们可以证明靖王世子的清白。” —— 福家的三姐妹中,只有福满满是亲眼看到有人来接林阆的。于是程枫派人找她去作证的时候,她极快的答应了。她也很乐意去,因为想看看淑贵妃。 宫女通报了之后,淑贵妃沉默了许久。碍于今天的事情太重要,她终于答应传福满满觐见。 陈嘉昀被小太监骗了,淑贵妃不会让他再回来的,之所以还带上苏小小,是因为孟萍在她胳膊上留下了指甲印。 陈嘉昀被骗到林阆所在的地方,然后找了个大理寺的内应,将贺岁等人骗过去。 孟萍将杀害康锦华的脏水泼到苏小小的身上,将玷污林阆的脏水泼到陈嘉昀身上。 为了洗刷冤屈,陈嘉昀开始找最后见过林阆的人。为了弄清楚事情原委。福满惠看向了福满满。 于是福满满去见了淑贵妃,说了事情之后。福满满行了跪拜大礼,以头抵地:“臣女斗胆,想问贵妃娘娘一桩事情。” 淑贵妃静默的看着她,垂下的睫毛挡住眼中的慈爱和担忧。 “你说。” 福满满道:“贵妃娘娘是否有个流落在外的姐妹?” “你还真是斗胆。”淑贵妃笑了笑。 福满满紧张的握着手:“求贵妃娘娘解惑。” 淑贵妃抬手敲了敲桌子,打算将错就错:“此乃我季家的秘辛,我有个同胞妹妹,幸得高人照应,在扬州一带居住。你父亲回京都之前,是在扬州做官吧?” “是,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请你保守好这个秘密,除了你我二人,再不能有人知道这件事。”淑贵妃郑重道。 福满满老实的点头,心思却活泛起来:两人是同胞姐妹的话,就说得通了,但是她并不相信这个借口。 “好了,你退下吧。现在乱得很,不要乱走,跟在铃兰身边。”淑贵妃道。 等福满满行了别礼,离开之后。淑贵妃扶着额头叹息,满满这孩子太聪慧,太重感情,也太熟悉自己了。想来她是不会相信这个借口的,可这事儿太荒唐复杂,满满不适合搅和进来。 “冯养,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淑贵妃的声音空落落的,带着无尽的寂寥。 “娘娘,既来之则安之。”冯养叹了一声。 第五十六章 福家三姐妹 而且康家虽然家大业大,在京都里很有势力。但是圣上因为康大人的各种索取,早就对康家不满了。定然不会把康大人的鬼哭狼嚎放在心里,不会太重视。 康锦华虽然才貌双全,是尊贵的嫡长女,但是她老子康大人争气,得了有十几个女儿呢!且才貌齐全的有不少,所以康锦华在康家的重要程度并不高。 综上所述,康锦华的事情,并不是特别严重。 但林阆的事情就不一样了,她不仅是平王最疼爱的女儿,还是平王唯一一个健康的女儿。而平王膝下总共也就只有两个女儿,并没有儿子,更别提大女儿还是个病秧子。 更糟糕的是,林阆的事情是关乎女儿家名誉的事情。如果她被玷污的谣言传了出去,她可就被毁了,平王府的名誉也会受损。若是她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导致平王痛失爱女。那么可就完了,平王发起疯来也是谁也拦不住的。 所以林阆的身份很贵重,她的事情也是最重要的。并且圣上一直以和善的面目示人,虽然提防着平王,却也得维持表面的信任和尊重。 如果不妥善解决林阆的事情,平王这个女儿奴闹起来的话,圣上也是镇不住的。 淑贵妃一一扫视过去,终于缓缓的点了头。 “传她们进来吧,今天的这几桩事情不能再拖拉下去了。” —— 福家的三姐妹中,只有福满满是亲眼看到有人来接林阆的。林阆回去的时候,福满惠当时不在场。而福满怡是最后才上山上来的,她对这些事情了解的最少。 所以,在林阆的这件案子里,福满满的存在意义要比福满惠还多一点点。也因为这样,她这个小姑娘成了重要的人证。 于是,当程枫派人找她去作证的时候,她极快的答应了。不仅是因为林阆和福满惠的关系好,所以她很乐意去。还因为福满满想去见一见淑贵妃,她实在是不死心。 福满满站在两个姐姐的身后,静静的等待着。她看着华贵的帷帐,想象着淑贵妃会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和季夫子一样温柔呢?福满满想的出神。 福满怡看着她呆呆的小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她这个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太执拗,九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福满惠却是在担忧着林阆,虽然请她们过来的宫女并没有说太多事情,但她还是从中窥探出了蛛丝马迹。她害怕林阆出事,忐忑的等待着。 “几位姑娘,快快进来吧。”是铃兰走了出来,她掀开帘子,请福家三姐妹进去。 三姐妹对视一眼,慢慢的走近帷帐之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跪在地上的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不过他们的衣裳还是蛮贵重的。其次就是大理寺派来的那些办差事的大人们,其中的贺岁和程枫,是三姐妹比较熟悉的人。 再然后,就是刘矜了,他的一脸大胡子,很是惹眼。但是周身的气度并没有长相那么爽朗,眼神太精明,看着他的时候,会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刘矜前面,是几位少年并一个潇洒帅气的姑娘。福满满是认识他们几个的,除了眼生的江百里。 最后就是端坐在座椅上的淑贵妃,衣着打扮华丽非凡,扑面而来的是皇家气度。虽然她的眉心凝着一团忧愁,却还是能看到她眼睛里的温柔。 福满满心中一动,忍不住睁大眼睛看她。 淑贵妃对上她的眼神后,面不改色的移开视线,表情庄重,不怒而威。 福满满垂下眼睛,跟着两个姐姐行礼。她的礼仪是被景瑜娘狠狠训练过的,并没有因为年龄小而得到特殊对待。所以行起礼来,姿态如行云流水,十分的优美。 陈嘉昀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赞许。不愧是他看上的,一心想拉入自己阵营的福家,果然有些过人之处。福睿哲和景瑜娘夫妇俩,在对待儿女的教养上做得很好。 虽然他们家的几个儿女,各有各的缺点,但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错处。而且个个都有很不错的优点,他们的长处足够抵消掉短处了。尤其是在礼仪规矩上,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 从这些小细节就可以看出,福家的潜力有多么的巨大。陈嘉昀暗暗点头,对自己看人的本领很骄傲。 福满满并不知道陈嘉昀的想法,若是知道,肯定要狠狠骂他一顿。 淑贵妃看了看三姐妹,开口询问道:“你们是和林阆待在一起的几个吗?” 福满惠上前一步,回道道:“回娘娘,臣女和林阆在一起的时候最多,我们是手帕交。我妹妹满怡之前是在山脚下的马球场待着,事发之际才上的山。小妹满满一直跟在我身边,不过中途我们两个分开了一会儿。我们之中,只有她看到了平王府派来接林阆的人手……” 听着福满惠说话,淑贵妃忍不住轻轻点头。心想道:这姑娘说话真讨人喜欢,干净利落,不废话,懂得时务。 福满满行了跪拜大礼,以头抵地:“臣女斗胆,想问贵妃娘娘一桩事情。” 淑贵妃静默的看着她,垂下的睫毛挡住眼中的慈爱和担忧。 “你说。” 福满满道:“贵妃娘娘是否有个流落在外的姐妹?” “你还真是斗胆。”淑贵妃笑了笑。 福满满紧张的握着手:“求贵妃娘娘解惑。” 淑贵妃抬手敲了敲桌子,打算将错就错:“此乃我季家的秘辛,我有个同胞妹妹,幸得高人照应,在扬州一带居住。你父亲回京都之前,是在扬州做官吧?” “是,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请你保守好这个秘密,除了你我二人,再不能有人知道这件事。”淑贵妃郑重道。 福满满老实的点头,心思却活泛起来:两人是同胞姐妹的话,就说得通了,但是她并不相信这个借口。 “好了,你退下吧。现在乱得很,不要乱走,跟在铃兰身边。”淑贵妃道。 等福满满行了别礼,离开之后。淑贵妃扶着额头叹息,满满这孩子太聪慧,太重感情,也太熟悉自己了。想来她是不会相信这个借口的,可这事儿太荒唐复杂,满满不适合搅和进来。 “冯养,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淑贵妃的声音空落落的,带着无尽的寂寥。 “娘娘,既来之则安之。”冯养叹了一声。 第五十七章 推测 淑贵妃的眼睛溜向福满满,看她安静的站着,便移开了视线。 福满满抬着头,微微的垂着眼睛,不与淑贵妃直视。且态度不卑不亢,姿态娴静,颇有家门风范。 淑贵妃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她肖像其母景瑜娘的姿态,不过还是稚嫩一些。虽然比不了景瑜娘,但福满满的礼仪已经很好了,比自己在的时候还好了些。看来自己离开的短短时间里,景瑜娘对福满满的礼仪当面下了狠手。 福满惠回答完毕后,淑贵妃向福满满招了招手,问道:“我听贺大人说,是你看到了平王府派的人,来接了林阆回去,是这样吗?” 福满满点头,回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是臣女看到的。那个时候,林阆姐姐还让我转告给我惠姐姐,说她一切都好,只是体力不支,让我惠姐姐不要担心。” “咦?那林阆那个时候还是清醒的了?”淑贵妃挑眉。她长得秀美,虽然年纪渐长,但挑起眉来,还是如同少女时候一般,有一点点俏皮。虽不合时宜,却衬得她没有那么威严了。 福满满的心砰砰直跳,这个挑眉的动作,真是像极了季夫子。她记得季夫子就有这个小动作,这是个很细微的小动作,就连季夫子本人都未在意过,可是福满满记下了。 淑贵妃接着问道:“林阆很清醒吗?她有没有说接她回去的下人们怎么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淑贵妃瞥了一眼堂下的那几个下人。 福满满老实的答道:“林阆姐姐是清醒着的,也许是喝下的茶水并不多,她说话很流利。不过就算她不清醒,也是没关系的。” “嗯?怎么这样说。” “因为林阆姐姐身边还有好多贴身丫鬟啊,我记得她身边还一直贴身跟着两个会武功的。那是平王指给林阆姐姐的,为的就是保护她。”福满满看向福满惠,“我说的是不是啊?惠姐姐。” 淑贵妃便也看向她,福满惠对上淑贵妃的视线,有些拘谨,回答道:“是这样没错。” “所以就算来接林阆姐姐的下人有问题,林阆姐姐也不会有事的。平王那么看中林阆姐姐,明里暗里不知道派出多少人保护呢。”福满满露出笑容。 听到福满满猜出来是下人有问题,淑贵妃的嘴角扬起笑容。不愧是她教了五年的孩子,真是聪明。 “那你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来接林阆的那些下人?”淑贵妃指着那几个下人。 此刻,他们已经是瑟瑟发抖了,眼神慌乱,恨不得晕死过去。却又不能,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们,连装死都不能够。 福满满挨个儿打量了一遍,在众人的期待下摇了摇头:“他们也许是平王家的下人,但我没见过他们来接林阆姐姐。” 这下子,除了刘矜,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打破了阴霾。淑贵妃也高兴起来,面上带着笑容。 贺岁和程枫就更高兴了,有福满满这个人证,作证这几个下人和林阆没有关系,这就是良好的开端。再找证据证明林阆和陈嘉昀的事情是被虚空捏造的,便可以还了二人的清白。他们就不用为这个事情掉头发了,真是皆大欢喜! 刘矜不干了,焉能众人高兴唯独他沮丧?他高声说道:“贵妃娘娘,这么一个小丫头,她能知道什么?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再说了,林阆姑娘身份贵重,平王府必定派出许多下人来接她回去。所以这小丫头可能没记住他们的长相,也可能是没见全了他们的长相,这才说没见过。所以她的证词,并不能确信。” 刘矜如此煞风景,淑贵妃真是被惹到了,面色不虞的质问他:“事到如今,刘大人还有继续捏造吗?本宫不知道这样对刘大人有什么好处。” “贵妃娘娘,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啊!求贵妃娘娘明鉴,莫要误会了下官。”刘矜能伸能屈,“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 淑贵妃被气笑了,她指着刘矜的鼻子道。 淑贵妃看着她,略略点头,接着询问道:“我听说今天是因为康锦华带头举行了一场斗茶,所以你们才和康锦华聚在一起的?” “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康大小姐竭力请我们参与斗茶,但臣女茶艺不精,恐怕贻笑大方。林阆便替臣女应约,与康大小姐比试,我们这才与康大小姐有了交集。” 福满惠隐去了康锦华对她们的挑衅,并不明说康锦华的真实面目,不说她的种种举动。不仅是因为犯不着去说她的坏话,还因为杀害康锦华的凶手没有找到,不能让人觉得她们和康锦华的死有关系。 淑贵妃端起桌子上的茶碗,问道:“我看那口供簿子上写着,这场斗茶举行到第三场的时候,康锦华和林阆去挑选茶具,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之后就直到平王府的人来接林阆,才有人看到,这之间就没有人见过林阆了。是这样的吗?” “是的。” “这上面还记着,你们两姐妹听到了康锦华和孟珠珠的谈话,她们联合孟萍给林阆下迷药,要让她出丑?”淑贵妃看向福满怡和福满满。 两人连忙上前一步,齐声回道:“是的。” 淑贵妃的表情是波澜不惊,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其他人听着,却是有些尴尬。虽然谈论一个已故者的品行是不太好的行为,但这事儿却是让人诟病:身为世族大家的嫡长女,康锦华竟然做出这种腌臜的事情,还要毁掉别人的名节,真是毁了人们对她的印象。看来她的温柔贤淑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应该是心狠手辣,阴险歹毒。 “如此说来,林阆是喝下了有迷药的茶水,身体发软,在帷帐里歇息。同一时间,康锦华和孟珠珠在商量事情。之后你们惊扰到了她们,她们就追了出来……” 淑贵妃抿了一口茶水,话锋一转,问道:“这期间,孟萍去哪里了?有没有人看到?” 这话是问贺岁和程枫的,两人连忙回答道:“整理了在场所有世家小姐的口供,并没有人看这期间看到孟萍。” 程枫补充道:“孟萍是斗茶的判者,在第三场斗茶之前,她一直待在那里,没有挪动。然后到孟珠珠尖叫一声的时候,围着看斗茶的小姐们都跑了过去看热闹,没有人留意到她。” 第五十八章 真凶 “那你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来接林阆的那些下人?”淑贵妃指着那几个下人。 此刻,他们已经是瑟瑟发抖了,眼神慌乱,恨不得晕死过去。却又不能,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们,连装死都不能够。 福满满挨个儿打量了一遍,在众人的期待下摇了摇头:“他们也许是平王家的下人,但我没见过他们来接林阆姐姐。” 这下子,除了刘矜,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打破了阴霾。淑贵妃也高兴起来,面上带着笑容。 贺岁和程枫就更高兴了,有福满满这个人证,作证这几个下人和林阆没有关系,这就是良好的开端。再找证据证明林阆和陈嘉昀的事情是被虚空捏造的,便可以还了二人的清白。他们就不用为这个事情掉头发了,真是皆大欢喜! 刘矜不干了,焉能众人高兴唯独他沮丧?他高声说道:“贵妃娘娘,这么一个小丫头,她能知道什么?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再说了,林阆姑娘身份贵重,平王府必定派出许多下人来接她回去。所以这小丫头可能没记住他们的长相,也可能是没见全了他们的长相,这才说没见过。所以她的证词,并不能确信。”的质问他:“事到如今,刘大人还有继续捏造吗?本宫不知道这样对刘大人有什么好处。” “贵妃娘娘,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啊!求贵妃娘娘明鉴,莫要误会了下官。”刘矜能伸能屈,“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 淑贵妃被气笑了,她指着刘矜的鼻子道。 淑贵妃看着她,略略点头,接着询问道:“我听说今天是因为康锦华带头举行了一场斗茶,所以你们才和康锦华聚在一起的?” “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康大小姐竭力请我们参与斗茶,但臣女茶艺不精,恐怕贻笑大方。林阆便替臣女应约,与康大小姐比试,我们这才与康大小姐有了交集。” 福满惠隐去了康锦华对她们的挑衅,并不明说康锦华的真实面目,不说她的种种举动。不仅是因为犯不着去说她的坏话,还因为杀害康锦华的凶手没有找到,不能让人觉得她们和康锦华的死有关系。 淑贵妃端起桌子上的茶碗,问道:“我看那口供簿子上写着,这场斗茶举行到第三场的时候,康锦华和林阆去挑选茶具,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之后就直到平王府的人来接林阆,才有人看到,这之间就没有人见过林阆了。是这样的吗?” “是的。” “这上面还记着,你们两姐妹听到了康锦华和孟珠珠的谈话,她们联合孟萍给林阆下迷药,要让她出丑?”淑贵妃看向福满怡和福满满。 两人连忙上前一步,齐声回道:“是的。” 淑贵妃的表情是波澜不惊,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其他人听着,却是有些尴尬。虽然谈论一个已故者的品行是不太好的行为,但这事儿却是让人诟病:身为世族大家的嫡长女,康锦华竟然做出这种腌臜的事情,还要毁掉别人的名节,真是毁了人们对她的印象。看来她的温柔贤淑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应该是心狠手辣,阴险歹毒。 “如此说来,林阆是喝下了有迷药的茶水,身体发软,在帷帐里歇息。同一时间,康锦华和孟珠珠在商量事情。之后你们惊扰到了她们,她们就追了出来……” 淑贵妃抿了一口茶水,话锋一转,问道:“这期间,孟萍去哪里了?有没有人看到?” 这话是问贺岁和程枫的,两人连忙回答道:“整理了在场所有世家小姐的口供,并没有人看这期间看到孟萍。” 程枫补充道:“孟萍是斗茶的判者,在第三场斗茶之前,她一直待在那里,没有挪动。然后到孟珠珠尖叫一声的时候,围着看斗茶的小姐们都跑了过去看热闹,没有人留意到她。” “再有人见到她的时候……”程枫想了想,说道:“那就是贵妃娘娘您来到这里之后了,您让那些小姐们几人一组,分到各个帷帐之中。那个时候,是福满惠、福满怡、福满满、并孟珠珠几人,她们和孟萍在同一个帷帐之中。” 淑贵妃露出微笑,她放下茶碗,吩咐道:“让孟萍过来吧。” 宫女通报了之后,淑贵妃沉默了许久。碍于今天的事情太重要,她终于答应传福满满觐见。 陈嘉昀被小太监骗了,淑贵妃不会让他再回来的,之所以还带上苏小小,是因为孟萍在她胳膊上留下了指甲印。 陈嘉昀被骗到林阆所在的地方,然后找了个大理寺的内应,将贺岁等人骗过去。 孟萍将杀害康锦华的脏水泼到苏小小的身上,将玷污林阆的脏水泼到陈嘉昀身上。 为了洗刷冤屈,陈嘉昀开始找最后见过林阆的人。为了弄清楚事情原委。福满惠看向了福满满。 于是福满满去见了淑贵妃,说了事情之后。福满满行了跪拜大礼,以头抵地:“臣女斗胆,想问贵妃娘娘一桩事情。” 淑贵妃静默的看着她,垂下的睫毛挡住眼中的慈爱和担忧。 “你说。” 福满满道:“贵妃娘娘是否有个流落在外的姐妹?” “你还真是斗胆。”淑贵妃笑了笑。 福满满紧张的握着手:“求贵妃娘娘解惑。” 淑贵妃抬手敲了敲桌子,打算将错就错:“此乃我季家的秘辛,我有个同胞妹妹,幸得高人照应,在扬州一带居住。你父亲回京都之前,是在扬州做官吧?” “是,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请你保守好这个秘密,除了你我二人,再不能有人知道这件事。”淑贵妃郑重道。 福满满老实的点头,心思却活泛起来:两人是同胞姐妹的话,就说得通了,但是她并不相信这个借口。 “好了,你退下吧。现在乱得很,不要乱走,跟在铃兰身边。”淑贵妃道。 等福满满行了别礼,离开之后。淑贵妃扶着额头叹息,满满这孩子太聪慧,太重感情,也太熟悉自己了。想来她是不会相信这个借口的,可这事儿太荒唐复杂,满满不适合搅和进来。 “冯养,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淑贵妃的声音空落落的,带着无尽的寂寥。 “娘娘,既来之则安之。”冯养叹了一声。 第四十二章 贵妃娘娘驾到 福满满冷眼瞧着她,心中很是不齿。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推了孟萍,竟然还颠倒黑白,真当别人是傻的?不仅恶毒,还是个愚钝不堪的。 福满满哼了一声,转脸去看孟萍的伤势如何。听了发生在梦萍身上的事情后,福满满心中涌起了一些同情,所以有些关心。 看着梦萍煞白的一张小脸,和她瘦弱的身体。福满满难受的叹了一声,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孟萍和福满惠一样大的年纪,却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福满惠如今安心的待嫁,孟萍却已经嫁为人妇了。 “多谢你们,我没事的,不用大费周章劳烦贵妃娘娘。不用管我了,很快就好了。”孟萍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她出了许多的冷汗,浸湿了散乱的头发,粘在额头上,显得十分可怜。 福满惠轻轻的叹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明知道孟萍是康锦华不怀好意请来的,可是因为林阆对她心存愧疚,导致自己也是左右为难。 其实福满惠会不愿意再和孟萍有交集的,因为孟萍和林阆之间有嫌隙,她怕孟萍会对林阆下手。而林阆这个人虽说看起来的很聪明,但实际上是有些外强中干,名不副实的。 如果孟萍对林阆起了歹心,林阆绝对不会是对手。再加上林阆本身就对孟萍有愧疚,就算孟萍要报复,只怕林阆也会放任她的所作所为,默默承受。 福满惠是有私心的,她不愿意看到昔日的朋友拔刀相助,更不需要林阆被孟萍伤害。只是这样一来,对孟萍就愈发不公平了。 可是看孟萍这样可怜的样子,福满惠心里还是很难受:“你说的什么话?怎么能不找个大夫呢?” “是啊,还是请贵妃娘娘找个大夫看看吧?这伤太严重了,得让大夫开个方子。之前二哥受了伤没有处理好,夜里发了高热,可吓人了。”福满怡拧着长眉,不忍看孟萍的伤口。 福满满也同意,虽然现在情况特殊,可这种事情,想来淑贵妃也会应允的。 孟萍凄然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真的不用了,没必要为了我这种人费工夫。” 福家的三姐妹听了这种话,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是不忍。福满惠更是直接了断的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去找淑贵妃。 “她都说了不看大夫了,你们几个在这里装个什么劲?还非得让她看大夫,惊扰到了贵妃娘娘,你们担当得起责任吗?”刘丽丽冷不丁的讽刺了几句。 邓京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暗地里碰了碰她,小声说道:“你掺和什么啊?小心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福家三姐妹还没说什么,方才被众人鄙夷的孟珠珠又按耐不住了。她一把推开邓京,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跟着谁的?” 邓京没想到孟珠珠的脾气这么差,就听了这几句话就发起火起来。心里后悔和刘丽丽说的那些话了,瘪了瘪嘴没吭声。 福满满很无语,孟珠珠怎么对自己的小跟班也是这么大的脾气?不怕惹恼了她们,背后被捅一刀? 孟萍被扶回了帷帐里躺着等大夫,福家三姐妹为了给孟萍腾地方,站到了外面。其他帷帐里的人见没什么后续发展,也都散了。 只有孟珠珠和她的两个小跟班在尴尬,到底是和孟萍待在一起,还是站在外面?孟珠珠不想看到孟萍那张脸,也不想和福家三姐妹待一起,纠结万分。 不过她没纠结多久,去请淑贵妃的丫鬟回来了。 那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福满满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群手持仪仗的宫女。手持吾仗、立瓜、卧瓜的各二,赤、黑素旗各二,赤、黑凤旗又各二。 后面跟着一位穿着青衣的宫女,手里举着一把红绣圆伞,伞骨面阔绣着红罗云纹,并顶四尺二寸五分。 一位衣着华贵,气质优雅贵妃的美妇人迈着莲步走在伞下。她身后紧跟着四位宫女,执着四把红绣方扇。扇及柄共高一丈一尺二寸,扇圆径三尺三寸五分。面背风衣、俱红素罗,面绣鸞凤花文。 这些都是贵妃出行的仪仗,却因为淑贵妃不耐烦,所以不甚完整隆重。 “贵妃娘娘驾到,尔等速速前来行礼。”冯养唱了一声,顿时如同滑入油锅中的一滴水,炸裂开来。 躲在帷帐里的小姐们纷纷跑了出来,想要和淑贵妃套近乎,以保全自己的安危。 淑贵妃却是微微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冯养做事周全,早就安排人将众人和淑贵妃分隔开,以免惊扰到淑贵妃。 “尔等不可高声言语,惊扰了贵妃娘娘,可是要问罪的。”冯养道。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却也是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涌动,有几个女孩子悄悄的挤开人群,往淑贵妃的方向靠近。 可惜还没看到淑贵妃的真容,就被淑贵妃身边的宫女挡下了。 “听说这淑贵妃长得倾国倾城,今日竟得这种机会,我可得看看。”福满怡眼睛一转,起了心思,踮起脚尖去看。 “姐姐,看到了吗?”福满满也好奇,可惜她太小了,长得不高,被埋没在人堆里,别人都发现不了她。 福满怡努力的踮起脚尖,小声说道:“那柄园伞挡住了贵妃娘娘,我看得不太清楚。” 福满惠小声责怪道:“方才娘娘身边的公公都训斥了,你快别看了。” “别别,哎,我快看到了。”福满怡摆摆手,示意福满惠别说话。 福满惠无奈,小声喊道:“满怡!” “哎呦”一声,撑伞的宫女忽然小腿抽筋,忍不住叫了一声。淑贵妃闻声看过去,宫女的手刚好一松,导致园伞歪到一旁,露出淑贵妃的真容。 福满怡此刻正好看到,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淑贵妃怎么长得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想细看,宫女却已经重新举好了伞,这下是看不到了。 福满怡放下脚跟,皱着眉头思考。好熟悉的感觉,可是她之前从未见过淑贵妃,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姐姐,怎么了?”福满满看她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福满怡便将自己的所见说了出来:“我肯定是见过的,不然就是见过和淑贵妃长相很像的人。” 福满满更好奇了,他们在扬州待了许久,才回京都,福满怡怎么就觉得淑贵妃长得这么熟悉呢? 正想着,就听到淑贵妃身旁的宫女说道:“贵妃娘娘过来,是为了一位受伤的姑娘。娘娘听说有人不小心受了伤,特意让大夫过来诊治,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 福满惠连忙回应:“受伤的是孟萍,伤势不轻。如今人在帷帐里,不敢轻易挪动。” 第六十章 凶手 听到福满满猜出来是下人有问题,淑贵妃的嘴角扬起笑容。不愧是她教了五年的孩子,真是聪明。 “那你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来接林阆的那些下人?”淑贵妃指着那几个下人。 此刻,他们已经是瑟瑟发抖了,眼神慌乱,恨不得晕死过去。却又不能,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们,连装死都不能够。 福满满挨个儿打量了一遍,在众人的期待下摇了摇头:“他们也许是平王家的下人,但我没见过他们来接林阆姐姐。” 这下子,除了刘矜,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打破了阴霾。淑贵妃也高兴起来,面上带着笑容。 贺岁和程枫就更高兴了,有福满满这个人证,作证这几个下人和林阆没有关系,这就是良好的开端。再找证据证明林阆和陈嘉昀的事情是被虚空捏造的,便可以还了二人的清白。他们就不用为这个事情掉头发了,真是皆大欢喜! 刘矜不干了,焉能众人高兴唯独他沮丧?他高声说道:“贵妃娘娘,这么一个小丫头,她能知道什么?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再说了,林阆姑娘身份贵重,平王府必定派出许多下人来接她回去。所以这小丫头可能没记住他们的长相,也可能是没见全了他们的长相,这才说没见过。所以她的证词,并不能确信。”的质问他:“事到如今,刘大人还有继续捏造吗?本宫不知道这样对刘大人有什么好处。” “贵妃娘娘,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啊!求贵妃娘娘明鉴,莫要误会了下官。”刘矜能伸能屈,“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 淑贵妃被气笑了,她指着刘矜的鼻子道。 淑贵妃看着她,略略点头,接着询问道:“我听说今天是因为康锦华带头举行了一场斗茶,所以你们才和康锦华聚在一起的?” “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康大小姐竭力请我们参与斗茶,但臣女茶艺不精,恐怕贻笑大方。林阆便替臣女应约,与康大小姐比试,我们这才与康大小姐有了交集。” 福满惠隐去了康锦华对她们的挑衅,并不明说康锦华的真实面目,不说她的种种举动。不仅是因为犯不着去说她的坏话,还因为杀害康锦华的凶手没有找到,不能让人觉得她们和康锦华的死有关系。 淑贵妃端起桌子上的茶碗,问道:“我看那口供簿子上写着,这场斗茶举行到第三场的时候,康锦华和林阆去挑选茶具,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之后就直到平王府的人来接林阆,才有人看到,这之间就没有人见过林阆了。是这样的吗?” “是的。” “这上面还记着,你们两姐妹听到了康锦华和孟珠珠的谈话,她们联合孟萍给林阆下迷药,要让她出丑?”淑贵妃看向福满怡和福满满。 两人连忙上前一步,齐声回道:“是的。” 淑贵妃的表情是波澜不惊,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其他人听着,却是有些尴尬。虽然谈论一个已故者的品行是不太好的行为,但这事儿却是让人诟病:身为世族大家的嫡长女,康锦华竟然做出这种腌臜的事情,还要毁掉别人的名节,真是毁了人们对她的印象。看来她的温柔贤淑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应该是心狠手辣,阴险歹毒。 “如此说来,林阆是喝下了有迷药的茶水,身体发软,在帷帐里歇息。同一时间,康锦华和孟珠珠在商量事情。之后你们惊扰到了她们,她们就追了出来……” 淑贵妃抿了一口茶水,话锋一转,问道:“这期间,孟萍去哪里了?有没有人看到?” 这话是问贺岁和程枫的,两人连忙回答道:“整理了在场所有世家小姐的口供,并没有人看这期间看到孟萍。” 程枫补充道:“孟萍是斗茶的判者,在第三场斗茶之前,她一直待在那里,没有挪动。然后到孟珠珠尖叫一声的时候,围着看斗茶的小姐们都跑了过去看热闹,没有人留意到她。” “再有人见到她的时候……”程枫想了想,说道:“那就是贵妃娘娘您来到这里之后了,您让那些小姐们几人一组,分到各个帷帐之中。那个时候,是福满惠、福满怡、福满满、并孟珠珠几人,她们和孟萍在同一个帷帐之中。” 淑贵妃露出微笑,她放下茶碗,吩咐道:“让孟萍过来吧。” 宫女通报了之后,淑贵妃沉默了许久。碍于今天的事情太重要,她终于答应传福满满觐见。 陈嘉昀被小太监骗了,淑贵妃不会让他再回来的,之所以还带上苏小小,是因为孟萍在她胳膊上留下了指甲印。 陈嘉昀被骗到林阆所在的地方,然后找了个大理寺的内应,将贺岁等人骗过去。 孟萍将杀害康锦华的脏水泼到苏小小的身上,将玷污林阆的脏水泼到陈嘉昀身上。 为了洗刷冤屈,陈嘉昀开始找最后见过林阆的人。为了弄清楚事情原委。福满惠看向了福满满。 于是福满满去见了淑贵妃,说了事情之后。福满满行了跪拜大礼,以头抵地:“臣女斗胆,想问贵妃娘娘一桩事情。” 淑贵妃静默的看着她,垂下的睫毛挡住眼中的慈爱和担忧。 “你说。” 福满满道:“贵妃娘娘是否有个流落在外的姐妹?” “你还真是斗胆。”淑贵妃笑了笑。 福满满紧张的握着手:“求贵妃娘娘解惑。” 淑贵妃抬手敲了敲桌子,打算将错就错:“此乃我季家的秘辛,我有个同胞妹妹,幸得高人照应,在扬州一带居住。你父亲回京都之前,是在扬州做官吧?” “是,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请你保守好这个秘密,除了你我二人,再不能有人知道这件事。”淑贵妃郑重道。 福满满老实的点头,心思却活泛起来:两人是同胞姐妹的话,就说得通了,但是她并不相信这个借口。 “好了,你退下吧。现在乱得很,不要乱走,跟在铃兰身边。”淑贵妃道。 等福满满行了别礼,离开之后。淑贵妃扶着额头叹息,满满这孩子太聪慧,太重感情,也太熟悉自己了。想来她是不会相信这个借口的,可这事儿太荒唐复杂,满满不适合搅和进来。 “冯养,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淑贵妃的声音空落落的,带着无尽的寂寥。 “娘娘,既来之则安之。”冯养叹了一声。 刘矜如此煞风景,淑贵妃真是被惹到了,面色不虞 第四十三章 和季夫子一模一样? 淑贵妃轻轻颔首,朝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个眉心一点痣的宫女立刻点了点头,朝福满惠走过来,笑盈盈的说道:“姑娘不必担心,贵妃娘娘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贵妃娘娘想请您过去问几句话,不知姑娘可方便?” “贵妃娘娘要问话,自然是方便的。”福满惠连忙回道。 然后她安抚的看了一眼福满怡,示意她照看好福满满。得到福满怡肯定的回答之后,福满惠就跟着宫女走到了淑贵妃的面前。 “贵妃娘娘想问那位受伤的姑娘怎么样了,劳烦姑娘您说说。”宫女指点道。 福满惠嘴角噙着微笑,得体的行礼,将孟萍的状况复述了一遍。而后又行了大礼,说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如今形势紧张,娘娘却仍旧如此关怀在场的姐妹们,令人感动。娘娘一片慈心,实在是令臣女仰慕。” 淑贵妃看她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落落大方,说话也是中听,心中便生出好感。遂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这话温柔中带着一点儿矜贵,尾调微微上扬。福满满和福满怡听到之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语气、语调、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福满满甩甩头,有些茫然的看向福满怡。福满怡却皱起眉头,和她四目相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福满惠倒是不知情两姐妹的动作,恭敬的回道:“小女是落英巷福家的,闺名满惠。” 淑贵妃忽然瞳孔微张,来不及理会福满惠,便福满惠方才站的地方看去,想要找寻某个身影。 冯养注意到淑贵妃的动作,连忙轻轻的咳嗽一声,笑着夸奖道:“福小姐人如其名,贤惠得体啊!” 淑贵妃呼吸微重,僵硬着定住头颅,不再抬头看过去。她摆了摆手,冯养心领神会,尖声道: “各位小姐,贵妃娘娘这次过来,不仅是因为有人受伤的事情,还要亲自调查康家大小姐被害一事。待会儿大理寺的人会来,届时将一个一个的询问,录下口供。各位请稍安勿躁,好好的配合,等大理寺的大人们调查完,就会解除桐山的封禁,让各位小姐平安归家。” 众人齐声应“是”,安静有序的回到各自的帷帐之中。 福满满却紧紧抓着袖口,心中激动。在顺着人群走动的时候,她趁机回头往淑贵妃的方向看过去。 只是围着淑贵妃的宫人太多了,福满满拼尽全力,也只看到了淑贵妃耳边明晃晃的的耳珰,却看不真切她的脸。 福满满很像看看淑贵妃的长相,因为方才淑贵妃一开口,福满满就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有些像季夫子。可是她又觉得荒诞,季夫子和淑贵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但是再一想福满怡的表情,福满满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她可是说了淑贵妃很熟悉的!听了淑贵妃说的那句话,也是震惊!那么,淑贵妃和季夫子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会不会和季夫子的身世有关呢?福满满之前注意到季夫子的言行举止,不似一般人。而且她丈夫的死因,好像也有疑问。也许季夫子和淑贵妃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吧? 正胡思乱想着,福满怡一把抓住她的手,强硬的拽着她往帷帐中走去。 “姐姐?”福满满不解。 福满怡压着声音训斥:“别再回头,别再看了!” 福满满不禁打了个冷颤,福满怡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但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粗中有细,还是很温柔的。却从未有过这样严肃的模样。 “姐姐。”福满满轻轻唤了一声,再没说其他的话了。 聪明如福满满,她凭借这几个动作,已经明白了。看来淑贵妃和季夫子很相像,像到能揣测一些可怕的事情。 待进了帷帐之中,福满怡还没有放松下来。此时帷帐内除了她们,只有晕过去的孟萍。 福满怡这才稍稍放心,搂着福满满的肩膀,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嘱咐道:“满满,就当从未见过季夫子这个人,记住了。” 福满满抬手附在福满怡的手背上,不甘心的和她耳语道:“姐姐这般失态,是因为她真的和季夫子一模一样吗?” 福满怡的心砰砰直跳,看着福满满澄净而饱含期望的眼神,不忍的点了点头。 “这事儿太恐怖了,我们就当从未见过。” 说罢,福满怡安抚的揉了揉福满满的头顶。 后面进来的福满惠吓了一跳,看着搂在一起的姐妹俩,福满惠连忙看向孟萍。见孟萍好端端的,只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两姐妹怎么回事?被吓着了?怎么搂成一团了,我还以为孟萍出了什么事了。”福满惠呼了一口气。 福满怡扯出一个微笑,和福满惠说道:“没什么,只是满满有些害怕。” 福满满连忙做出害怕的样子,往福满怡怀里钻。 福满惠心疼的摸摸福满满的小辫子,安慰道:“满满别怕,等大理寺的人录完口供,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福满满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被福满怡搂着去一旁休息了。 不多时,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宫女,手里拎着硕大的药箱子,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大夫。 “各位小姐安好,这是奴婢找来的大夫,请他与那位受伤的姑娘医治吧。” 福满惠作为几个姑娘里年龄最大的,忙上前引着老大夫去为孟萍医治。 老大夫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摆手:“别,别,先让,先让老夫歇一歇。” 俨然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几人面面相觑,孟珠珠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哼道:“这老头儿行不行啊?看他那样子,可别给孟萍治死了。” 其他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孟珠珠忒不会说话。福满惠正想训斥她几句,让她安分点,还没开口,就看到那老大夫瞪着眼睛站了起来。 “姑娘还是积点口德吧!”老大夫白了她一眼,甩甩袖子,走到孟萍的身边开始查看她的伤势。 福满惠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过去帮衬着,老大夫暗暗点头,毫不客气的使唤起来。 待把了脉,重新上过药,包扎了伤口,老大夫和众人说道:“这伤有些言重,不过及时处理的很好,也没伤到筋脉,这都是万幸。好好用药,仔细将养几日便妥了。只一样,别让伤口碰到了尘土和水。” “多谢大夫,只是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有,她身子比较弱,会不会发热啊?”福满惠问道。 老大夫点点头:“受了这样的伤,流了这么多血,定然是会发热的。不过不要紧,我开个药方子,熬一剂浓浓的药给她灌下去,出出汗就好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说话,火急火燎的出去写方子熬药去了。 第四十四章 查案进行中 老大夫刚走,孟萍就醒了过来。她虚弱的睁开眼睛,伸手按住受伤的右臂,轻声询问道:“凶手可抓到了吗?” 福满惠愣了一下,没想到她醒来会问这个。尴尬的笑了笑,走上前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还没有,你且宽心,好好修养。你这伤还是有些严重的。” 孟萍略略放开左手,道:“这里好冷,我只是想快些回去了。” “唉,山上的天气就是这样,冷的快。可惜今日没有多备着东西,翻了个遍也只找到这么一件披风。你再忍忍,很快就能回去了。”福满惠道。 孟萍摇摇头,嘴角泛起笑:“已经很好了,多谢你了。” 福满满本来正想着季夫子的事情,忽然听到孟萍和福满惠的交谈,便转移了注意。她看到孟萍总是不由自主的去触碰受伤的右臂,只觉得怪怪的。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总是去碰伤口,不痛吗? 福满惠抿了抿嘴唇,她照顾孟萍,也只是为了林阆而已,担不得这份谢意。 孟萍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一声说道:“你不用这个样子,我不会对林阆做什么的。” 福满满和福满怡对视一眼,默契的翻了个白眼。福满惠不知道,她俩也是听到了的,孟萍在林阆的茶盏里抹了迷药,这叫“不会对林阆做什么”? 想来这个孟萍是有两分颠倒黑白的功力在身上的。 福满满仗着人小,谁也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便凑到福满惠的身边,留意着孟萍的一举一动。 孟萍抬眼看了福满满一眼,便不甚在意了。她继续和福满惠说道:“我之所以会跟着康大小姐来这桐山茶会,只是应了珠珠妹妹的吩咐。并非有意而为之的,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真是太吓人了。” 说罢,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脸扭到一旁。她似乎很伤神,皱着细细的眉头,又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的柔弱可怜。 福满惠心中颇为触动,她叹了一声,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林阆还是很关心的,姐妹一场不容易……”却是再说不下去了。 福满惠自觉失言,却还是忍不住想让孟萍知道些林阆的苦心。可是看着孟萍这副样子,福满惠也知道这些话如今都是空话,全无用处。只得将这些话梗在喉咙里,不再说出来了。 孟萍抬手捂住眼睛,挡住眼底的冷光凌冽,说的话却饱含感动之情:“我都知道的。” 孟珠珠倚靠在门帘处,歪着头看她们两人,面上是藏不住的鄙夷。心里忍不住想吐槽:孟萍这厮最会装柔弱装可怜,还未出嫁的时候就是如此。每每在母亲身边侍奉的时候,都是做小伏低,让父亲对她怜惜。 如今才出嫁一年,竟然将装柔弱这门本事学得更加精深了! 明明是她主动和自己提起桐山茶会的事情,也是她通过自己牵线搭桥,才和康锦华走到一起。被她这么上下嘴唇一吧嗒,竟然成了自己吩咐的了?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不再宣之于口。接二连三的被众人呛,孟珠珠也是要脸面的。 不过她孟珠珠也不是善茬,重重的哼了一声,昂着头走出去了。刘丽丽和邓京连忙跟上。 福家三姐妹只觉得孟珠珠是莫名其妙,却也觉得她走得好,省得众人待在一起尴尬别扭。 这时,淑贵妃身边那个眉心一点痣的俏丽宫女含笑走来。她屈身行礼,姿态端庄:“各位小姐安好,奴婢奉贵妃娘娘的意思,来请各位小姐随奴婢去录口供。大理寺少卿领着一干人等来了,正在外面办案呢。” “如此甚好,多谢姐姐了。不知姐姐怎么称呼?”福满惠回礼道。 “哪里能得小姐一声姐姐呢?奴婢贱命铃兰。” “铃兰姐姐客气了,您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不同的。我这一声姐姐,叫的也不错。”福满惠游刃有余的和她交谈,惹得铃兰笑容深深。 福满满悄悄打量着铃兰,看她虽然打扮低调,却也隐隐透着非凡气质。于是猜想她会不会是淑贵妃的心腹,犹豫要不要和她交往。 福满怡看出妹妹的心中所想,悄悄的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 福满满抬头朝她笑了笑,眉目中却笼罩着忧愁。 福满怡心里闷闷的,谁说小孩子不懂愁呢?她这小妹妹,心中许多愁呢。 铃兰和福满惠攀谈几句,然后便要领着福家姐妹三人去见大理寺的人。她们毕竟是和康锦华有过直接交流的人,须得重视。 “那孟萍姐姐怎么办呢?”福满满忽然指着孟萍说道。 孟萍以为自己是混过去了,刚略略放下心。突然被点名,心跳忽的加速,猛然抬头看着福满满。 福满满注意到孟萍这么强烈的反应,忍不住眼神闪烁起来,心想着:她这么大的反应,似乎不寻常。 铃兰不愧是淑贵妃身边的人,眼尖的察觉到孟萍的神态不一般,暗自懊悔对这个伤员的疏忽。 她迅速应变,笑着和孟萍道:“贵妃娘娘体恤您的伤势,让您安心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会特意派人过来询问。” 孟萍已经将心态调整过来,点了点头,便体力不支的合上了眼睛。 福家三姐妹便跟着铃兰出去了,外面已经多了许多带着乌纱帽的人。大多是穿着绯色的团领衫,佩戴金银花样式的束带,属于三品。还有两个佩戴玉带的,属于一品官员。 福满满暗自感慨圣上对康锦华之死的重视,不禁佩服康家的家世显赫。只因为康锦华的死,就能让圣上派来这么多官员查案。早知道,昔年有位王爷暴毙,圣上下旨查明,却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几个小太监搬着一扇屏风走过去,搁在官员和诸位小姐之间,这是为了避嫌。除了安置屏风,每位小姐都会发放一条面纱,连福满满也不例外。她伸手触碰脸上的面纱,心想这淑贵妃安排的还挺周全的。 轮到福家三姐妹了,福满惠作为姐姐,自然是打头阵。 她刚坐下,屏风对面就传来一道稳重的男声,抛出来一连串的问题:“姑娘何时到来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到康家大小姐又是什么时辰?可否与康大小姐交谈?谈话内容是什么……” 福满惠正襟危坐,知无不言,细细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叙述出来。 问完福满惠,又轮到福满怡,她之前一直在山脚下的马球场。和康锦华的接触还是在她帷帐外听墙角哪里,不过很快因为被发现,福满怡便慌忙逃走,她甚至都没看清康锦华的长相。 如今想来,好像就是从康锦华追出来之后,就再也没人见到她了。 福满怡有些心惊,福满满在一旁听着,细想起来也觉得后怕。 不过那个时候,苏小小突然出现了。 福满满脑袋里灵光一闪,苏小小是陈嘉昀身边的人,她的出现会是偶然吗? 第四十五章 重要线索 福满满不敢轻易下定论,事关康锦华的死因,又是圣上下旨要查明真凶的。如果牵扯到陈嘉昀的话……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福满满心里泛起一丝忧虑,陈嘉昀可是个不受宠的世子,若是牵扯到这件事来,那可就麻烦了。想起最初见到陈嘉昀的时候,那副狼狈的样子,清澈的眼睛,以及不愿意牵扯到附近百姓的举动。 虽然陈嘉昀是有些大义的,虽然他身边的苏小小还为她解了围,但是灵感寺庙会的事情,福满满还在心里记着仇呢!最是无情帝王家,陈嘉昀还想着利用救命恩人,这一点是不可忽略的,也是无法抹去的! 心里转了几转,福满满决定既不帮他,也不落井下石。就当是报答苏小小的解围吧! 轮到福满满被问话了,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响起一道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说话的时候,不要再姐姐长妹妹短的,忒啰嗦,直接称呼名字就行。” 福满满觉得很有意思,扭头看了眼福满惠。福满怡和福满惠正守在她身后,看到她扭头,福满惠便上前一步,安抚的摸摸她的头,小声解释道:“说话的是大理寺卿贺岁,贺大人,是个不拘小节的,就是这么个脾气。满满别怕,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福满满“哦”了一声,将见到苏小小的事情简略的一带而过。重点说了和福满怡在帷帐外偷听到的事情,顺便补充了福满怡漏说的:“我听到了孟珠珠和康锦华的对话,孟珠珠说孟萍出了个对付林阆的主意。” 福满满回想方才梦萍的慌乱举动,心中更加笃定,她有不同寻常之处。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孟珠珠说是孟萍出主意在林阆的杯子里涂迷药。可是方才在帷帐中,她又摆出一副和林阆感情不错的样子,这个我两位姐姐都是可以作证的,还有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也在,也听到了。她一面阴险狠毒,一面柔弱纯良,两相对比,岂不是前后矛盾了?” 贺岁忍不住点头,皱着眉头捋了捋山羊胡。许是太用力,竟然捋掉了一根,贺岁立刻心疼的眼泪汪汪,这是他精心留了好久的啊! 坐在贺岁旁边,正在奋笔疾书的程枫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师傅,都跟您说了多少遍了,别老是捋胡子,再捋就秃了,您还偏不信,这下好了吧?” 贺岁被他气得不行,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兔崽子,快记你的!” 程枫抬手挠了挠不痛不痒的后脑勺,拈起毛笔,蘸了蘸墨水,继续在纸上记录。他并不是专职录事一职的,只是今天案子紧急,任务繁重,就被师傅抓来当壮丁了。 在这里记写了一个多时辰,净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姐姐妹妹“,程枫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听到福满满的这段话,他忽然眼前一亮,好像有一点儿破案的思路了。 程枫有预感,孟萍是个关键人物。或许解决了这件案子,他的官职能往上冲一冲。他师从贺岁,还在大理寺当了正六品的寺正足足十年,竟然一动未动。 眼下这件事,或许是个契机。眼看着正五品的大理寺丞这个职位正在向自己招手,程枫受到鼓舞,集中精神,着重的在孟萍这个名字上圈了一笔。 福满惠这边倒是惊讶了:“满满,你和满怡从未对我说过这件事啊?什么迷药?” 哎呀,忘了这茬了! 福满满之前和福满怡商量过,这件事情不能和福满惠说。她那么在意林阆,若是知道了孟萍的所作所为,肯定不会这么放过她。到时候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还是等回了家,再说出来,私下里解决。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到回家,康锦华就被杀害了。这事儿一出,倒是让福满怡和福满满把这一茬给遗忘了。 福满满咬着嘴唇,有些迟疑的说道:“惠姐姐,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当时情况复杂,我不敢说出来,便先瞒着您了。” 福满怡附和道:“惠姐姐,实在是人多口杂,又闹又乱的,我们就把这事儿忘了。您不要怪满满,要怪就怪我好了。” 福满惠摇摇头,说道:“我怎么会怪你们呢?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怕明面上闹起来不好看。你们思虑周全,这样很好。” 又对福满怡说:“婶婶一直说你大大咧咧的,让我多看着你点。不曾想是婶婶多虑了,满怡已然长大了很多了,做事更周全了。” 福满怡并不是个蠢的,只是她志不在这些弯弯绕绕之上。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在福满满的引导下,明白了许多。本来没什么,可被福满惠这么一夸,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福满怡脸红红的,垂下了头。 “咳咳。”贺岁咳了两声,将事情拉回正轨:“这样看来,这个孟萍或许知道些什么。你们和她是待在一起的,可注意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福满满听他这么一说,脑袋里忽然闪过去了什么,只是没能抓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福满怡和福满惠摇摇头,她们两个方才已经将知道的都说了。 贺岁又捋起胡子,这是他思索问题的习惯,不过这次的动作轻多了。 “我觉得应该从这方面下手查。听了这位小姑娘的话,我才惊觉到这个孟萍。方才听了那么多姑娘的口供,她出现的次数可不少啊。” 程枫点点头:“是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却不甚明显。孟萍最初出现,是死者请来做斗茶的判者的,有人说是故意来对付林阆。” “孟萍和林阆之间的隔阂也是一个点。两人之间是有怨气的,孟萍还想对林阆下手。这事儿虽是不体面的陈年旧事,却说不好有用,待会儿找人仔细查查这个。”贺岁吩咐道。 程枫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就让福满满退下去,接着问下一个人。 福满满被福满怡牵着离开,忽然听到有几个侍卫先谈的内容。 “哎,那康家大小姐死的可真惨,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尊贵人物,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啧啧啧,可惜了。听说她貌美如花,与传说中的杨贵妃一样美丽。” “嗤,可不是?和那杨贵妃一样,死得惨烈可惜。我听仵作说她不是被一击毙命的,是挣扎了许久才断气的。那个惨烈呦,手指甲都掰断了,许是和歹人搏斗的时候弄的。” “指甲?”福满满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语。脑袋里的记忆像珍珠被一根线串联起来一样,瞬间通畅了。 “我知道了!”福满满激动的拍手。 “知道什么了?”福满怡和福满惠问道。 福满满拽着她们俩返回去,正在接受询问的姑娘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 “这位姐姐,我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可否让我先说?多谢姐姐了。”福满满双手合十,作了个拜托的手势。 “无碍,小妹妹你先来吧。” 第四十六章 追查孟萍 那姑娘姿态优柔的起身,自觉的走远了一些。 福满满朝她福了一礼,而后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她紧张的捏起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道:“大人,我方才听侍卫说,康大小姐的指甲都折断了,这是真的吗?是因为康大小姐和歹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太用力将指甲折断的吗?” 贺岁和程枫没想到福满满会折回来,也没想到她会问上这么一连串的问题,俱是愣了一下。 不过两人很快意识到,福满满是发觉了新线索了。虽然对着一个小姑娘说太多内情不太好,但这是个进一步掌握线索的机会。 “差不多,康大小姐的指甲是有些问题。不过不是因为和歹人搏斗而折断的,是被歹人故意拔掉的。我们猜测可能是康大小姐的指甲里留有证据,歹人为了毁灭证据才拔掉了她的指甲。”贺岁如实回答道。 “那你们有没有对这里的人进行检查?有被抓伤的人吗?”福满满追问道。 这次,贺岁没有回答,因为这事儿是别的同僚负责的,他不太清楚,于是看了一眼程枫。程枫今天是东奔西顾,所以知道的多些。 “哦,正在查,还没有结果。小姑娘,你问这个,是有什么线索了吗?”程枫有些激动。 福满满点点头:“我爹爹在扬州的时候,碰到一个案子。凶手被死者抓伤,为了摆脱嫌疑,便用刀子在伤口上划了一道,掩饰抓伤。” 福满怡“呀”了一声,她猛的一拍手,道:“那孟萍的伤会不会也是这样?” 福满惠蹙起眉头,思索着可能性:“虽说当时是孟珠珠将她推出去的,却也不能说明没有她故意的成分在里头。” 福满满将方才想起的事情说出来:“大人,我看到孟萍很在意右臂的伤口,而且她经常去触碰。照理说受了那么重的伤,避开都来不及,怎么会去碰?似乎很刻意。” “又是孟萍?”贺岁捋起胡子。 “可巧了。”程枫翻了记录簿子,指着其中一处道:“当时茶会上人很多,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对孟萍有些印象。但在康大小姐失踪的那一段时间里,刚好是孟珠珠晕倒,大多数人都围着孟珠珠,想来是没人能确定孟萍是否在场的。” 福满惠点头:“确实,在孟珠珠晕倒的时候,我还和孟萍待在一起。那之后,再见到她,就是贵妃娘娘给我们分配帷帐的时候了。” 贺岁赞同道:“有道理,那就先查她吧!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得先去请教贵妃娘娘。” 他伸手招来一个宫女,对她说道:“劳烦通传贵妃娘娘一声,我们有重要的发现,要去亲自禀告。” 宫女福了一礼,匆匆去找淑贵妃。 福满满见状动了心思,她抬头去看福满怡,有些纠结的揉着帕子。 福满怡眉心一动,她实在是不赞同福满满去见淑贵妃。照理说,淑贵妃可是季家唯一血脉,可偏偏福满满的夫子和她长得一样,声音也一样。若是两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真的会是凑巧吗?若两人有什么关联,那就不一样了,谁知道圣上会怎么处理?虽然季家翻了案,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为季家人死绝了,就剩一个淑贵妃,这才能翻案! 虽然福家的孩子里,福满怡是最令景瑜娘操心的。可是她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多少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季夫子和淑贵妃的这件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满满,我们先去歇息一会儿吧。”福满怡避开福满满请求的视线。 福满满眼神暗淡了一些,她明白福满怡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还是不掺和的好。万一季夫子和淑贵妃的关系被披露出来,那么曾经聘请季夫子的福家,就脱不开身了。 她很喜欢季夫子,想帮助那个丧夫的可怜女人,也想解开季夫子身上的谜团。 但身为福家的女儿,福满满深谙家族的荣辱对自身的影响。也明白在福家和个人之间,福家是得放在前一位的。 “满满,你还小,这事儿急不得。还是等我们回去,请示了娘亲和爹爹再做打算吧?”福满怡轻声安慰。 福满满点点头:“姐姐,我知道的。” —— 另一边,孟萍正躺在帷帐里闭目养神。门帘忽然被拨开,闪身进来一位瘦弱的少女。看她穿的衣裳,应该是属于桐山茶会中端茶送水的丫鬟。 孟萍吓了一跳,慌张的缩起身子,等看清楚来人,她才放松下来。 “是你啊。”语气熟稔,声调舒缓下降,是她认识的人。 少女垂下头,双手奉上一张做工精细的书笺,带着浓浓的墨香。仔细看过去,墨迹还未干。 孟萍挣扎着起来,接过那张书笺,不小心碰到上面的墨迹,在手指上留下一道乌黑的痕迹。 她顾不得净手,忙着去读那书笺上短短的两行字:“大理寺已找到线索,汝插翅难逃。如今事情还未办完,时间紧迫,望好自为之。” 读到最后一个“之”字的时候,孟萍好似浑身力气被抽干一样,脱力的跌坐在地上。 “主人的吩咐已经带到,奴婢告退。”少女福了一礼,从孟萍的手中抽出了那封书笺。 孟萍失神的看着她的背影,当那道瘦弱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时候。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也满脸是泪。 “挺好的,挺好的。”孟萍狂笑着,抬起完好的左臂,擦去脸上的泪水,“就算是利用我也没关系,起码康锦华那个贱人,实实在在的死在我前头了。” 孟萍擦干眼泪,表情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她看受伤的右臂一会儿。忽然紧紧的抓住右臂,直到伤口再度撕裂,鲜血从袖口里流出,她才松开手。 从始至终,她都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曾开口呼痛,哪怕痛的身体直抖,满头大汗。 也许一个人的心死了,身上的痛也就无足轻重了吧? 孟萍痴痴的笑着,抹了一把脸。她又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午后,燥热的空气中,是死寂的绝望,那些人的眼神仿佛是尖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她身上。 “你剥夺了我的希望,如今,我也要剥夺你的了。”孟萍轻声说道。 —— 贺岁和程枫将推断告知了淑贵妃,请求先去调查孟萍。淑贵妃翻了翻那本记录簿子,在福满满的口供那里停了许久,轻轻的在簿子上摸了摸。 “准。” 一声令下,贺岁和程枫如猛虎跃起,雄赳赳的带着一队人赶往孟萍所在之处。 谁曾想,门帘掀开之后,里面空无一人,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众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气焰全无。 “师傅,人没了,这下子怎么办?”程枫问道。 “一个受伤的弱女子,她能走多远?顺着这个追。”贺岁抬脚踢了踢地上的血迹。 第四十三章 和季夫子一模一样? 淑贵妃轻轻颔首,朝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个眉心一点痣的宫女立刻点了点头,朝福满惠走过来,笑盈盈的说道:“姑娘不必担心,贵妃娘娘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贵妃娘娘想请您过去问几句话,不知姑娘可方便?” “贵妃娘娘要问话,自然是方便的。”福满惠连忙回道。 然后她安抚的看了一眼福满怡,示意她照看好福满满。得到福满怡肯定的回答之后,福满惠就跟着宫女走到了淑贵妃的面前。 “贵妃娘娘想问那位受伤的姑娘怎么样了,劳烦姑娘您说说。”宫女指点道。 福满惠嘴角噙着微笑,得体的行礼,将孟萍的状况复述了一遍。而后又行了大礼,说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如今形势紧张,娘娘却仍旧如此关怀在场的姐妹们,令人感动。娘娘一片慈心,实在是令臣女仰慕。” 淑贵妃看她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落落大方,说话也是中听,心中便生出好感。遂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这话温柔中带着一点儿矜贵,尾调微微上扬。福满满和福满怡听到之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语气、语调、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福满满甩甩头,有些茫然的看向福满怡。福满怡却皱起眉头,和她四目相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福满惠倒是不知情两姐妹的动作,恭敬的回道:“小女是落英巷福家的,闺名满惠。” 淑贵妃忽然瞳孔微张,来不及理会福满惠,便福满惠方才站的地方看去,想要找寻某个身影。 冯养注意到淑贵妃的动作,连忙轻轻的咳嗽一声,笑着夸奖道:“福小姐人如其名,贤惠得体啊!” 淑贵妃呼吸微重,僵硬着定住头颅,不再抬头看过去。她摆了摆手,冯养心领神会,尖声道: “各位小姐,贵妃娘娘这次过来,不仅是因为有人受伤的事情,还要亲自调查康家大小姐被害一事。待会儿大理寺的人会来,届时将一个一个的询问,录下口供。各位请稍安勿躁,好好的配合,等大理寺的大人们调查完,就会解除桐山的封禁,让各位小姐平安归家。” 众人齐声应“是”,安静有序的回到各自的帷帐之中。 福满满却紧紧抓着袖口,心中激动。在顺着人群走动的时候,她趁机回头往淑贵妃的方向看过去。 只是围着淑贵妃的宫人太多了,福满满拼尽全力,也只看到了淑贵妃耳边明晃晃的的耳珰,却看不真切她的脸。 福满满很像看看淑贵妃的长相,因为方才淑贵妃一开口,福满满就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有些像季夫子。可是她又觉得荒诞,季夫子和淑贵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但是再一想福满怡的表情,福满满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她可是说了淑贵妃很熟悉的!听了淑贵妃说的那句话,也是震惊!那么,淑贵妃和季夫子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会不会和季夫子的身世有关呢?福满满之前注意到季夫子的言行举止,不似一般人。而且她丈夫的死因,好像也有疑问。也许季夫子和淑贵妃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吧? 正胡思乱想着,福满怡一把抓住她的手,强硬的拽着她往帷帐中走去。 “姐姐?”福满满不解。 福满怡压着声音训斥:“别再回头,别再看了!” 福满满不禁打了个冷颤,福满怡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但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粗中有细,还是很温柔的。却从未有过这样严肃的模样。 “姐姐。”福满满轻轻唤了一声,再没说其他的话了。 聪明如福满满,她凭借这几个动作,已经明白了。看来淑贵妃和季夫子很相像,像到能揣测一些可怕的事情。 待进了帷帐之中,福满怡还没有放松下来。此时帷帐内除了她们,只有晕过去的孟萍。 福满怡这才稍稍放心,搂着福满满的肩膀,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嘱咐道:“满满,就当从未见过季夫子这个人,记住了。” 福满满抬手附在福满怡的手背上,不甘心的和她耳语道:“姐姐这般失态,是因为她真的和季夫子一模一样吗?” 福满怡的心砰砰直跳,看着福满满澄净而饱含期望的眼神,不忍的点了点头。 “这事儿太恐怖了,我们就当从未见过。” 说罢,福满怡安抚的揉了揉福满满的头顶。 后面进来的福满惠吓了一跳,看着搂在一起的姐妹俩,福满惠连忙看向孟萍。见孟萍好端端的,只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两姐妹怎么回事?被吓着了?怎么搂成一团了,我还以为孟萍出了什么事了。”福满惠呼了一口气。 福满怡扯出一个微笑,和福满惠说道:“没什么,只是满满有些害怕。” 福满满连忙做出害怕的样子,往福满怡怀里钻。 福满惠心疼的摸摸福满满的小辫子,安慰道:“满满别怕,等大理寺的人录完口供,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福满满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被福满怡搂着去一旁休息了。 不多时,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宫女,手里拎着硕大的药箱子,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大夫。 “各位小姐安好,这是奴婢找来的大夫,请他与那位受伤的姑娘医治吧。” 福满惠作为几个姑娘里年龄最大的,忙上前引着老大夫去为孟萍医治。 老大夫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摆手:“别,别,先让,先让老夫歇一歇。” 俨然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几人面面相觑,孟珠珠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哼道:“这老头儿行不行啊?看他那样子,可别给孟萍治死了。” 其他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孟珠珠忒不会说话。福满惠正想训斥她几句,让她安分点,还没开口,就看到那老大夫瞪着眼睛站了起来。 “姑娘还是积点口德吧!”老大夫白了她一眼,甩甩袖子,走到孟萍的身边开始查看她的伤势。 福满惠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过去帮衬着,老大夫暗暗点头,毫不客气的使唤起来。 待把了脉,重新上过药,包扎了伤口,老大夫和众人说道:“这伤有些言重,不过及时处理的很好,也没伤到筋脉,这都是万幸。好好用药,仔细将养几日便妥了。只一样,别让伤口碰到了尘土和水。” “多谢大夫,只是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有,她身子比较弱,会不会发热啊?”福满惠问道。 老大夫点点头:“受了这样的伤,流了这么多血,定然是会发热的。不过不要紧,我开个药方子,熬一剂浓浓的药给她灌下去,出出汗就好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说话,火急火燎的出去写方子熬药去了。 第四十四章 查案进行中 老大夫刚走,孟萍就醒了过来。她虚弱的睁开眼睛,伸手按住受伤的右臂,轻声询问道:“凶手可抓到了吗?” 福满惠愣了一下,没想到她醒来会问这个。尴尬的笑了笑,走上前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还没有,你且宽心,好好修养。你这伤还是有些严重的。” 孟萍略略放开左手,道:“这里好冷,我只是想快些回去了。” “唉,山上的天气就是这样,冷的快。可惜今日没有多备着东西,翻了个遍也只找到这么一件披风。你再忍忍,很快就能回去了。”福满惠道。 孟萍摇摇头,嘴角泛起笑:“已经很好了,多谢你了。” 福满满本来正想着季夫子的事情,忽然听到孟萍和福满惠的交谈,便转移了注意。她看到孟萍总是不由自主的去触碰受伤的右臂,只觉得怪怪的。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总是去碰伤口,不痛吗? 福满惠抿了抿嘴唇,她照顾孟萍,也只是为了林阆而已,担不得这份谢意。 孟萍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一声说道:“你不用这个样子,我不会对林阆做什么的。” 福满满和福满怡对视一眼,默契的翻了个白眼。福满惠不知道,她俩也是听到了的,孟萍在林阆的茶盏里抹了迷药,这叫“不会对林阆做什么”? 想来这个孟萍是有两分颠倒黑白的功力在身上的。 福满满仗着人小,谁也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便凑到福满惠的身边,留意着孟萍的一举一动。 孟萍抬眼看了福满满一眼,便不甚在意了。她继续和福满惠说道:“我之所以会跟着康大小姐来这桐山茶会,只是应了珠珠妹妹的吩咐。并非有意而为之的,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真是太吓人了。” 说罢,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脸扭到一旁。她似乎很伤神,皱着细细的眉头,又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的柔弱可怜。 福满惠心中颇为触动,她叹了一声,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林阆还是很关心的,姐妹一场不容易……”却是再说不下去了。 福满惠自觉失言,却还是忍不住想让孟萍知道些林阆的苦心。可是看着孟萍这副样子,福满惠也知道这些话如今都是空话,全无用处。只得将这些话梗在喉咙里,不再说出来了。 孟萍抬手捂住眼睛,挡住眼底的冷光凌冽,说的话却饱含感动之情:“我都知道的。” 孟珠珠倚靠在门帘处,歪着头看她们两人,面上是藏不住的鄙夷。心里忍不住想吐槽:孟萍这厮最会装柔弱装可怜,还未出嫁的时候就是如此。每每在母亲身边侍奉的时候,都是做小伏低,让父亲对她怜惜。 如今才出嫁一年,竟然将装柔弱这门本事学得更加精深了! 明明是她主动和自己提起桐山茶会的事情,也是她通过自己牵线搭桥,才和康锦华走到一起。被她这么上下嘴唇一吧嗒,竟然成了自己吩咐的了?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不再宣之于口。接二连三的被众人呛,孟珠珠也是要脸面的。 不过她孟珠珠也不是善茬,重重的哼了一声,昂着头走出去了。刘丽丽和邓京连忙跟上。 福家三姐妹只觉得孟珠珠是莫名其妙,却也觉得她走得好,省得众人待在一起尴尬别扭。 这时,淑贵妃身边那个眉心一点痣的俏丽宫女含笑走来。她屈身行礼,姿态端庄:“各位小姐安好,奴婢奉贵妃娘娘的意思,来请各位小姐随奴婢去录口供。大理寺少卿领着一干人等来了,正在外面办案呢。” “如此甚好,多谢姐姐了。不知姐姐怎么称呼?”福满惠回礼道。 “哪里能得小姐一声姐姐呢?奴婢贱命铃兰。” “铃兰姐姐客气了,您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不同的。我这一声姐姐,叫的也不错。”福满惠游刃有余的和她交谈,惹得铃兰笑容深深。 福满满悄悄打量着铃兰,看她虽然打扮低调,却也隐隐透着非凡气质。于是猜想她会不会是淑贵妃的心腹,犹豫要不要和她交往。 福满怡看出妹妹的心中所想,悄悄的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 福满满抬头朝她笑了笑,眉目中却笼罩着忧愁。 福满怡心里闷闷的,谁说小孩子不懂愁呢?她这小妹妹,心中许多愁呢。 铃兰和福满惠攀谈几句,然后便要领着福家姐妹三人去见大理寺的人。她们毕竟是和康锦华有过直接交流的人,须得重视。 “那孟萍姐姐怎么办呢?”福满满忽然指着孟萍说道。 孟萍以为自己是混过去了,刚略略放下心。突然被点名,心跳忽的加速,猛然抬头看着福满满。 福满满注意到孟萍这么强烈的反应,忍不住眼神闪烁起来,心想着:她这么大的反应,似乎不寻常。 铃兰不愧是淑贵妃身边的人,眼尖的察觉到孟萍的神态不一般,暗自懊悔对这个伤员的疏忽。 她迅速应变,笑着和孟萍道:“贵妃娘娘体恤您的伤势,让您安心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会特意派人过来询问。” 孟萍已经将心态调整过来,点了点头,便体力不支的合上了眼睛。 福家三姐妹便跟着铃兰出去了,外面已经多了许多带着乌纱帽的人。大多是穿着绯色的团领衫,佩戴金银花样式的束带,属于三品。还有两个佩戴玉带的,属于一品官员。 福满满暗自感慨圣上对康锦华之死的重视,不禁佩服康家的家世显赫。只因为康锦华的死,就能让圣上派来这么多官员查案。早知道,昔年有位王爷暴毙,圣上下旨查明,却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几个小太监搬着一扇屏风走过去,搁在官员和诸位小姐之间,这是为了避嫌。除了安置屏风,每位小姐都会发放一条面纱,连福满满也不例外。她伸手触碰脸上的面纱,心想这淑贵妃安排的还挺周全的。 轮到福家三姐妹了,福满惠作为姐姐,自然是打头阵。 她刚坐下,屏风对面就传来一道稳重的男声,抛出来一连串的问题:“姑娘何时到来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到康家大小姐又是什么时辰?可否与康大小姐交谈?谈话内容是什么……” 福满惠正襟危坐,知无不言,细细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叙述出来。 问完福满惠,又轮到福满怡,她之前一直在山脚下的马球场。和康锦华的接触还是在她帷帐外听墙角哪里,不过很快因为被发现,福满怡便慌忙逃走,她甚至都没看清康锦华的长相。 如今想来,好像就是从康锦华追出来之后,就再也没人见到她了。 福满怡有些心惊,福满满在一旁听着,细想起来也觉得后怕。 不过那个时候,苏小小突然出现了。 福满满脑袋里灵光一闪,苏小小是陈嘉昀身边的人,她的出现会是偶然吗? 第四十五章 重要线索 福满满不敢轻易下定论,事关康锦华的死因,又是圣上下旨要查明真凶的。如果牵扯到陈嘉昀的话……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福满满心里泛起一丝忧虑,陈嘉昀可是个不受宠的世子,若是牵扯到这件事来,那可就麻烦了。想起最初见到陈嘉昀的时候,那副狼狈的样子,清澈的眼睛,以及不愿意牵扯到附近百姓的举动。 虽然陈嘉昀是有些大义的,虽然他身边的苏小小还为她解了围,但是灵感寺庙会的事情,福满满还在心里记着仇呢!最是无情帝王家,陈嘉昀还想着利用救命恩人,这一点是不可忽略的,也是无法抹去的! 心里转了几转,福满满决定既不帮他,也不落井下石。就当是报答苏小小的解围吧! 轮到福满满被问话了,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响起一道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说话的时候,不要再姐姐长妹妹短的,忒啰嗦,直接称呼名字就行。” 福满满觉得很有意思,扭头看了眼福满惠。福满怡和福满惠正守在她身后,看到她扭头,福满惠便上前一步,安抚的摸摸她的头,小声解释道:“说话的是大理寺卿贺岁,贺大人,是个不拘小节的,就是这么个脾气。满满别怕,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福满满“哦”了一声,将见到苏小小的事情简略的一带而过。重点说了和福满怡在帷帐外偷听到的事情,顺便补充了福满怡漏说的:“我听到了孟珠珠和康锦华的对话,孟珠珠说孟萍出了个对付林阆的主意。” 福满满回想方才梦萍的慌乱举动,心中更加笃定,她有不同寻常之处。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孟珠珠说是孟萍出主意在林阆的杯子里涂迷药。可是方才在帷帐中,她又摆出一副和林阆感情不错的样子,这个我两位姐姐都是可以作证的,还有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也在,也听到了。她一面阴险狠毒,一面柔弱纯良,两相对比,岂不是前后矛盾了?” 贺岁忍不住点头,皱着眉头捋了捋山羊胡。许是太用力,竟然捋掉了一根,贺岁立刻心疼的眼泪汪汪,这是他精心留了好久的啊! 坐在贺岁旁边,正在奋笔疾书的程枫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师傅,都跟您说了多少遍了,别老是捋胡子,再捋就秃了,您还偏不信,这下好了吧?” 贺岁被他气得不行,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兔崽子,快记你的!” 程枫抬手挠了挠不痛不痒的后脑勺,拈起毛笔,蘸了蘸墨水,继续在纸上记录。他并不是专职录事一职的,只是今天案子紧急,任务繁重,就被师傅抓来当壮丁了。 在这里记写了一个多时辰,净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姐姐妹妹“,程枫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听到福满满的这段话,他忽然眼前一亮,好像有一点儿破案的思路了。 程枫有预感,孟萍是个关键人物。或许解决了这件案子,他的官职能往上冲一冲。他师从贺岁,还在大理寺当了正六品的寺正足足十年,竟然一动未动。 眼下这件事,或许是个契机。眼看着正五品的大理寺丞这个职位正在向自己招手,程枫受到鼓舞,集中精神,着重的在孟萍这个名字上圈了一笔。 福满惠这边倒是惊讶了:“满满,你和满怡从未对我说过这件事啊?什么迷药?” 哎呀,忘了这茬了! 福满满之前和福满怡商量过,这件事情不能和福满惠说。她那么在意林阆,若是知道了孟萍的所作所为,肯定不会这么放过她。到时候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还是等回了家,再说出来,私下里解决。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到回家,康锦华就被杀害了。这事儿一出,倒是让福满怡和福满满把这一茬给遗忘了。 福满满咬着嘴唇,有些迟疑的说道:“惠姐姐,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当时情况复杂,我不敢说出来,便先瞒着您了。” 福满怡附和道:“惠姐姐,实在是人多口杂,又闹又乱的,我们就把这事儿忘了。您不要怪满满,要怪就怪我好了。” 福满惠摇摇头,说道:“我怎么会怪你们呢?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怕明面上闹起来不好看。你们思虑周全,这样很好。” 又对福满怡说:“婶婶一直说你大大咧咧的,让我多看着你点。不曾想是婶婶多虑了,满怡已然长大了很多了,做事更周全了。” 福满怡并不是个蠢的,只是她志不在这些弯弯绕绕之上。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在福满满的引导下,明白了许多。本来没什么,可被福满惠这么一夸,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福满怡脸红红的,垂下了头。 “咳咳。”贺岁咳了两声,将事情拉回正轨:“这样看来,这个孟萍或许知道些什么。你们和她是待在一起的,可注意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福满满听他这么一说,脑袋里忽然闪过去了什么,只是没能抓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福满怡和福满惠摇摇头,她们两个方才已经将知道的都说了。 贺岁又捋起胡子,这是他思索问题的习惯,不过这次的动作轻多了。 “我觉得应该从这方面下手查。听了这位小姑娘的话,我才惊觉到这个孟萍。方才听了那么多姑娘的口供,她出现的次数可不少啊。” 程枫点点头:“是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却不甚明显。孟萍最初出现,是死者请来做斗茶的判者的,有人说是故意来对付林阆。” “孟萍和林阆之间的隔阂也是一个点。两人之间是有怨气的,孟萍还想对林阆下手。这事儿虽是不体面的陈年旧事,却说不好有用,待会儿找人仔细查查这个。”贺岁吩咐道。 程枫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就让福满满退下去,接着问下一个人。 福满满被福满怡牵着离开,忽然听到有几个侍卫先谈的内容。 “哎,那康家大小姐死的可真惨,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尊贵人物,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啧啧啧,可惜了。听说她貌美如花,与传说中的杨贵妃一样美丽。” “嗤,可不是?和那杨贵妃一样,死得惨烈可惜。我听仵作说她不是被一击毙命的,是挣扎了许久才断气的。那个惨烈呦,手指甲都掰断了,许是和歹人搏斗的时候弄的。” “指甲?”福满满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语。脑袋里的记忆像珍珠被一根线串联起来一样,瞬间通畅了。 “我知道了!”福满满激动的拍手。 “知道什么了?”福满怡和福满惠问道。 福满满拽着她们俩返回去,正在接受询问的姑娘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 “这位姐姐,我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可否让我先说?多谢姐姐了。”福满满双手合十,作了个拜托的手势。 “无碍,小妹妹你先来吧。” 第四十六章 追查孟萍 那姑娘姿态优柔的起身,自觉的走远了一些。 福满满朝她福了一礼,而后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她紧张的捏起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道:“大人,我方才听侍卫说,康大小姐的指甲都折断了,这是真的吗?是因为康大小姐和歹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太用力将指甲折断的吗?” 贺岁和程枫没想到福满满会折回来,也没想到她会问上这么一连串的问题,俱是愣了一下。 不过两人很快意识到,福满满是发觉了新线索了。虽然对着一个小姑娘说太多内情不太好,但这是个进一步掌握线索的机会。 “差不多,康大小姐的指甲是有些问题。不过不是因为和歹人搏斗而折断的,是被歹人故意拔掉的。我们猜测可能是康大小姐的指甲里留有证据,歹人为了毁灭证据才拔掉了她的指甲。”贺岁如实回答道。 “那你们有没有对这里的人进行检查?有被抓伤的人吗?”福满满追问道。 这次,贺岁没有回答,因为这事儿是别的同僚负责的,他不太清楚,于是看了一眼程枫。程枫今天是东奔西顾,所以知道的多些。 “哦,正在查,还没有结果。小姑娘,你问这个,是有什么线索了吗?”程枫有些激动。 福满满点点头:“我爹爹在扬州的时候,碰到一个案子。凶手被死者抓伤,为了摆脱嫌疑,便用刀子在伤口上划了一道,掩饰抓伤。” 福满怡“呀”了一声,她猛的一拍手,道:“那孟萍的伤会不会也是这样?” 福满惠蹙起眉头,思索着可能性:“虽说当时是孟珠珠将她推出去的,却也不能说明没有她故意的成分在里头。” 福满满将方才想起的事情说出来:“大人,我看到孟萍很在意右臂的伤口,而且她经常去触碰。照理说受了那么重的伤,避开都来不及,怎么会去碰?似乎很刻意。” “又是孟萍?”贺岁捋起胡子。 “可巧了。”程枫翻了记录簿子,指着其中一处道:“当时茶会上人很多,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对孟萍有些印象。但在康大小姐失踪的那一段时间里,刚好是孟珠珠晕倒,大多数人都围着孟珠珠,想来是没人能确定孟萍是否在场的。” 福满惠点头:“确实,在孟珠珠晕倒的时候,我还和孟萍待在一起。那之后,再见到她,就是贵妃娘娘给我们分配帷帐的时候了。” 贺岁赞同道:“有道理,那就先查她吧!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得先去请教贵妃娘娘。” 他伸手招来一个宫女,对她说道:“劳烦通传贵妃娘娘一声,我们有重要的发现,要去亲自禀告。” 宫女福了一礼,匆匆去找淑贵妃。 福满满见状动了心思,她抬头去看福满怡,有些纠结的揉着帕子。 福满怡眉心一动,她实在是不赞同福满满去见淑贵妃。照理说,淑贵妃可是季家唯一血脉,可偏偏福满满的夫子和她长得一样,声音也一样。若是两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真的会是凑巧吗?若两人有什么关联,那就不一样了,谁知道圣上会怎么处理?虽然季家翻了案,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为季家人死绝了,就剩一个淑贵妃,这才能翻案! 虽然福家的孩子里,福满怡是最令景瑜娘操心的。可是她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多少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季夫子和淑贵妃的这件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满满,我们先去歇息一会儿吧。”福满怡避开福满满请求的视线。 福满满眼神暗淡了一些,她明白福满怡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还是不掺和的好。万一季夫子和淑贵妃的关系被披露出来,那么曾经聘请季夫子的福家,就脱不开身了。 她很喜欢季夫子,想帮助那个丧夫的可怜女人,也想解开季夫子身上的谜团。 但身为福家的女儿,福满满深谙家族的荣辱对自身的影响。也明白在福家和个人之间,福家是得放在前一位的。 “满满,你还小,这事儿急不得。还是等我们回去,请示了娘亲和爹爹再做打算吧?”福满怡轻声安慰。 福满满点点头:“姐姐,我知道的。” —— 另一边,孟萍正躺在帷帐里闭目养神。门帘忽然被拨开,闪身进来一位瘦弱的少女。看她穿的衣裳,应该是属于桐山茶会中端茶送水的丫鬟。 孟萍吓了一跳,慌张的缩起身子,等看清楚来人,她才放松下来。 “是你啊。”语气熟稔,声调舒缓下降,是她认识的人。 少女垂下头,双手奉上一张做工精细的书笺,带着浓浓的墨香。仔细看过去,墨迹还未干。 孟萍挣扎着起来,接过那张书笺,不小心碰到上面的墨迹,在手指上留下一道乌黑的痕迹。 她顾不得净手,忙着去读那书笺上短短的两行字:“大理寺已找到线索,汝插翅难逃。如今事情还未办完,时间紧迫,望好自为之。” 读到最后一个“之”字的时候,孟萍好似浑身力气被抽干一样,脱力的跌坐在地上。 “主人的吩咐已经带到,奴婢告退。”少女福了一礼,从孟萍的手中抽出了那封书笺。 孟萍失神的看着她的背影,当那道瘦弱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时候。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也满脸是泪。 “挺好的,挺好的。”孟萍狂笑着,抬起完好的左臂,擦去脸上的泪水,“就算是利用我也没关系,起码康锦华那个贱人,实实在在的死在我前头了。” 孟萍擦干眼泪,表情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她看受伤的右臂一会儿。忽然紧紧的抓住右臂,直到伤口再度撕裂,鲜血从袖口里流出,她才松开手。 从始至终,她都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曾开口呼痛,哪怕痛的身体直抖,满头大汗。 也许一个人的心死了,身上的痛也就无足轻重了吧? 孟萍痴痴的笑着,抹了一把脸。她又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午后,燥热的空气中,是死寂的绝望,那些人的眼神仿佛是尖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她身上。 “你剥夺了我的希望,如今,我也要剥夺你的了。”孟萍轻声说道。 —— 贺岁和程枫将推断告知了淑贵妃,请求先去调查孟萍。淑贵妃翻了翻那本记录簿子,在福满满的口供那里停了许久,轻轻的在簿子上摸了摸。 “准。” 一声令下,贺岁和程枫如猛虎跃起,雄赳赳的带着一队人赶往孟萍所在之处。 谁曾想,门帘掀开之后,里面空无一人,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众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气焰全无。 “师傅,人没了,这下子怎么办?”程枫问道。 “一个受伤的弱女子,她能走多远?顺着这个追。”贺岁抬脚踢了踢地上的血迹。 第四十七章 王凌所求 陈嘉昀从淑贵妃处出来后,本来打算沿着小路离开桐山,谁曾想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靖王世子,好久不见。”王凌“唰”地甩开折扇,轻轻扇动两下,吹起鬓边的碎发。不甚强烈的阳光一照,在脸上映出明灭的光斑,和精致的容颜交相辉映,真真儿是个翩然公子。 陈嘉昀不发一言,他抱拳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王凌用折扇挡在他面前,嗤笑一声:“世子这么着急离开?也不与在下叙旧吗?” 苏小小利落的抽出腰间的匕首,刀柄是古朴的灰色,并不显眼。刀身却闪着凌冽的寒光,异常锋利。 “世子爷和你没什么好叙旧的,还请王公子识相些!”苏小小的眼神和她的匕首一样锋利。 王凌垂下睫毛,眼睛转了转,然后嘴角弯起不明的弧度:“世子可真是好谋算,装得一脸无辜,本公子险些都要被你骗过去了。谁能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拉胯的靖王世子,暗地里已经开始经营起来了呢?恐怕世人还以为靖王世子是个不中用的吧?” 陈嘉昀听到“经营”二字的时候,便觉得不妙。 “王公子在说什么?是闲得慌,特意来羞辱本世子的吗?” “世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不用装傻。而且我并没有羞辱你,反而是敬佩你,敬佩你的胆量,敬佩你能伸能屈。”王凌一边说,一边睁大眼睛打量陈嘉昀的反应。 “王公子说笑了,本世子与你并无交集,受不起你的敬佩。”陈嘉昀暗暗防备着,他身后的几人也都绷紧了身体。 王凌姿态优雅的合起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手心里敲击着:“世子不要与我绕弯子了,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他停顿了一下,欣赏他们几个如临大敌的模样,恶作剧一般的笑起来。等笑够了,才缓缓的挑明:“扬州的那条暗线,世子埋下多久了?” 陈嘉昀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疑惑的说道:“王公子越说越离谱了,本世子从未听说过什么暗线。” 王凌脸色不太好,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陈嘉昀还在跟自己装糊涂,不免有些生气。 “你不用这样死不认账,我既然说出来了,就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陈嘉昀不语,脑袋飞速运转,思考王凌是怎么注意到自己的动作的,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是了,陈嘉昀确实在扬州经营了一条暗线。 所谓暗线,顾名思义,是藏在暗中的一条情报链。陈嘉昀通过表哥郑云峰,在扬州分散的购买了一些铺子。这些铺子表面上是卖绸缎、胭脂水粉、书籍,甚至是卖米面的。背地里却是专门为陈嘉昀打听收集康家人的情报。 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防着靖王府里的那个女人,以及她背后蠢蠢欲动的康家。陈嘉昀不想做那些无谓的争执,但也不愿意他们抢走自己的世子之位。 虽然现在这条暗线还在初始阶段,不足以接触到康家核心层次的人物,但对于陈嘉昀来说,已经足够了。这条暗线,也是陈嘉昀自保的一个筹码。 可是王凌是怎么知道的呢?不管怎样,如今的情形是被动了! 王凌不等陈嘉昀想出对策,就说道:“世子不用担心,本公子并不想拿这个威胁你,只是有事情与你商量。” 陈嘉昀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现在可不就是在威胁吗? 王凌可是孙庆背后的指使人,此时拦住他们,或许是有别的算计。陈嘉昀不想跟他废话,也不想跟他商量什么。 而王凌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是发现了一点端倪,诈一诈陈嘉昀。他知道无论怎样,陈嘉昀都是打死不认帐,不过他还是想试一试。 于是,他语气缓和,继续说道:“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世子搭个伙。咱们都是皇亲贵胄,身上流的血都是一脉的,我肯定不会害你的。世子好好考虑考虑吧?” 王凌顿了一下,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世子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很尴尬的存在,行动当面也是受制颇多。若是世子愿意让我入伙的话,我愿意给予帮助。实话说吧,我现在很需要在扬州一带打下钉子,这和世子的目的不谋而合,为何不联手呢?” “王公子真是闲情雅致,竟然和我扯了这么久的废话。看来传说并不都是真的,王公子并非性格怪癖之人。相反,还是很平易近人呢。”陈嘉昀面无表情的说着反话。 如此看来,是没得商量了。可是他现在很需要在扬州一带找个帮手,情况紧急,不然也不会和陈嘉昀打交道。 王凌这样想着,把目光放在陈嘉昀身后的几个人身上。 他一一扫视过去,看到一脸愤怒,却遮不住明艳面容的苏小小;沉静如水的风轻;面无表情的云淡。 虽然这几个人都还不老练,却能看出他们忠心耿耿,那种全心全意以陈嘉昀为首的感觉,让王凌忍不住嫉妒起来。 他有些烦躁的抠着手指甲,目光不善的在他们之间徘徊。 陈嘉昀察觉到王凌的情绪变化,同时也不齿他那种没品的行为。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他陈嘉昀可不乐意。 而且王凌这个人的行为和脾气都太不坏了,捉摸不透。可能一句话、一个眼神不对,就能点燃他的脾气。 陈嘉昀小心谨慎惯了,不想和他打交道,便说道:“王公子没事了吧?我等却还有事情要做。毕竟是血脉亲戚,就不与王公子客气了,告辞。” 口口声声称呼“王公子”,却说是血脉亲戚,陈嘉昀的这话真是能把人噎死。 苏小小几人听了,强忍着不笑出来,憋的脸通红。 不等王凌应对,陈嘉昀便行了别礼,抬脚离开。 王凌气过了头,也不发怒,嘴角噙着一抹笑容看着他们离开。眼睛却黑沉沉的,抓着扇子的手十分用力。 “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不知好歹。” 王凌这样急着和陈嘉昀结交是有原因的。不然的话,以他母亲的身份,想要什么不可以?何至于他亲自出来和陈嘉昀结交? 究其原因,还是他父母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王凌不得不站了出来。他从母亲的庇护下站出来,从此立志庇护母亲。 第四十八章 嘉陵公主的往事 这事儿还要追溯到多年前,嘉陵公主那时候还是个娇憨的少女,最烦心的事情就是做不好眉间的花钿。 一日,她去京郊踏青,在水边贪玩时,不小心失足落水。被路过的王义评救了起来,从此倾心于他。 嘉陵公主眼睛明亮,胸口小鹿直撞,期期艾艾的向王义评表露情谊。却不想,回应她的是王义评的婉拒。 “多谢公主厚爱,评实不敢当,恐辜负公主厚爱,求公主另谋佳婿。” 嘉陵公主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愣住了,茫然的看着王义评。 王义评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虚,仓促的行礼告辞。 嘉陵公主不知道为什么,王义评心里跟个明镜一样。这样娇俏可人的公主,笑一笑就能让人丢了魂一样,他怎么会不喜欢?实属是有内情,他不能答应。 原因很简单,一来,王义评和嘉陵公主的身份悬殊,女强男弱。王义评若是和嘉陵公主成婚,以后必定夫纲不振,受制于皇家的规矩和威严。 平常人家里的儿媳妇伺候婆母的事情,就不适用于嘉陵公主身上了。反倒是婆母要对嘉陵公主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行礼问安。不像是婆母和儿媳了,倒像是主人和下人。 且公主成婚,圣上会赐下公主府,驸马也是要跟着公主住过去的。这一点让王义评敏锐的预感到婚后生活的各种鸡飞狗跳,于是心中十分抗拒。他是个孝子,又是独子,父母将他养大不容易,他是不会和父母分地而居的。 再说了,万一嘉陵公主一个想不开,要纳面首怎么办?他又不能和公主抗衡,若是还有了孩子,自己时候将如何面对别人呢? 二来,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尚了公主,就意味着要与仕途割舍开来,不会有高的造化了。一般尚公主的都是皇亲贵胄中,那些本事不高的哥儿,为了给门楣增光。 王义评出身低微,却有着满腔抱负,想要凭借自己苦读多年的诗书,在官场上占据一席之地。如今满腔热血挥洒不出来,他实在是不能接受。就算是他日后有了造化,也会添上一分倚靠公主、倚靠皇家的嫌疑。 王义评的这点小九九,宣平皇帝(谥号)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他对于嘉陵公主的请求,只回答了三个字:“不可能”。 他觉得嘉陵公主适合更好的人,不必在一个穷进士身上浪费感情。另外,他还担心王义评会迁怒嘉陵公主。毕竟娶了公主,就意味着不能在仕途上有大作为。像王义评这种倾全家之力才培养出来的一个孩子,不可能心甘情愿放弃仕途。 嘉陵公主虽不是皇后所生,却是在皇后膝下长大的。宣平皇帝向来敬爱皇后,对嘉陵公主也是爱屋及乌。不假思索,便回绝了她的请求。 “父皇不是说女儿喜欢谁,就让女儿嫁给谁吗?怎么出尔反尔?”嘉陵公主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说道。 看着这个鬼迷心窍的宝贝女儿,宣平皇帝气得直咳嗽:“你为了一个穷进士,就要和父皇对峙吗?嘉陵,你可知这有多伤父皇的心啊!” 宣平皇帝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宝贝女儿会为了一个外人,和他这个最亲的人对着干。是鬼迷心窍,还是有恃无恐? “嘉陵,你是不是觉得父皇是你最亲近的父皇,无论怎样,父皇都不会不疼爱你?所以你便捏着父皇的软肋,来要挟父皇来了?” 嘉陵公主沉默了许久,回答道:“女儿不是没有眼睛,能看得出来他是好是坏。我也知道他肯定是不愿意放弃仕途的,但是女儿有信心,会让他知道我的好,让他不对仕途执着。 人生在世,有舍必有得,他失去了仕途上进的机会,却也能得到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安稳生活,这不也挺好的吗?再说了,我最好脾气了,并不打算纳面首,也不会对他的家人呼来喝去的。 父皇您瞧,女儿也是看得通透的,必定不会让自己受欺负。再说了,有您和母后在,谁敢欺负我呢?女儿并不是要挟您,只是请求。” “你算了这么多,这样的利益交互,能长久吗?”宣平皇帝问道。 嘉陵公主看得很明白:“万事万物,都是利益交杂的。父皇和母后不也是如此吗?女儿也自信可以过好婚后的日子,求父皇成全。” “胡闹!你跟着师傅学的什么东西?张口闭口的婚事、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就不要掺和这种事情了。我给你个准信,绝无可能,趁早死了这条心。”宣平皇帝道。 虽然被痛斥了一番,但嘉陵公主爆发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情绪,认定了王义评。 宣平皇帝恨得牙根痒痒,却也知道回天乏术。只能将她禁足,不理会她的哭闹。 这是一个疼爱女儿的老父亲,为了女儿的终身考虑,不愿意让她冒丁点儿的风险。 可惜嘉陵公主知道的太晚了。 她用了二十年,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的天真。 —— 由于宣平皇帝执意不许,嘉陵公主也无可奈何。直到当今圣上陈彦清继位,她才等到了机会。 陈彦清并不是当今太后所出,他的母亲只是个不受宠的才人,所以他和嘉陵公主的关系并不亲近。 但是他还是同意了嘉陵公主的请求,将她赐婚与王义评。代价就是嘉陵公主鼎力支持他,而王义评一辈子都只能做个七品的宣德郎。 新君继位,又逢朝堂变动,正是他们这些无根基之人大展手脚的时候。王义评以为自己能够昂首前进,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彻底打乱了。 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不情愿,有多痛恨那日出手救了嘉陵公主。 尽管他千万般的不愿意,还是无可奈何的娶了嘉陵公主。从此在仕途之上,再无升官的可能。 婚后的生活平平淡淡,嘉陵公主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对王义评的父母亲人十分客气。还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方便王义评尽孝。 除了三年无后这一点,嘉陵公主其他的方方面面,都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好。 王义评并没有因此冷落嘉陵公主,反而是对她愈发的好,这让嘉陵公主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十分正确的。 等到她诞育了王凌,和王义评夫妻二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京都中人人都说他们是一对神仙眷属。 可是嘉陵公主不知道的是,王义评在扬州有了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的年纪比她的王凌还要大上几个月。 第四十九章 红豆子 思绪回转,王凌眸色深深,却意外的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紧绷的下巴,思索着被陈嘉昀拒绝之后,该如何去扬州探查父亲的那个外室,以及那个同父异母的……家伙。 这事儿很复杂,王凌很发愁。 虽说本朝的男子们大多是一妻多妾,驸马们也有纳妾的例子。但是搞出外室的,还是不光彩的。更别说还有个私生子,还是比自己年龄都大的。 这就不只是外室和私生子的事情了,这关乎到了王义评这个人的本性。伪君子、虚假、表里不一……王凌将自己能想到的词语通通形容在王义评的身上。 是,王义评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身上流着王义评的血。但王凌还是要站在嘉陵公主这一方,不仅是因为她是遭到夫君背叛而不自知的痴情女人。更因为那个私生子的存在,让王凌觉得这些年得到的父爱很可笑。 这些年的父慈子孝、夫妻和睦,恐怕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或者是为了掩藏那对母子吧! 所以,这事儿不仅不能告诉母亲,自己也不能有明显的动作。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借助与自己不熟的人。 这是让王凌最头疼的地方,他的人缘太好,京都里的公子哥儿是不能依靠的了,十有八九都和他认识。 上一辈的舅舅婶婶之类的也不行,个个儿都是老狐狸,玩不过。圣上那边更不能提,他若是知道了,太后也就知道了,那母亲定然也知道了。 只能找那些和他不熟的人,还要有权势有能力,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挑来捡去,只有陈嘉昀这一个了。偏偏这是个硬骨头,软硬不吃,威逼利诱也不行。 王凌正头疼着,忽然走来一个瘦瘦的丫鬟,是老熟人了,叫红豆子。 红豆子朝他行礼道:“主人都已经布置好了,请公子进宫将嘉陵公主请来吧!” 她长得瘦弱,却不是吃不好的那种瘦弱,而是因为大病初愈。似乎脏器还有伤,说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王凌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红豆子,你是受了内伤吗?” “啊?”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红豆子招架不住,心里暗自想着:这个脾气最差,最难伺候的王公子,什么时候这样的平易近人了? “我问你是不是受了内伤?”王凌没有得到答复,有些恼怒,又讥讽道:“你看你长得这样瘦小,你主人也舍得让你做危险的事情?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凌还是那样的坏脾气。 红豆子生气的嘟着嘴:“公子想岔了,主人在乎每个手下的性命,主人不是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王凌笑了一声,问道:“是吗?那孟萍怎么成了弃子?” 红豆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回答道:“不是我们将她作为弃子,而是她自己一心求死。事发之前,便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闹出人命,不然不会留她。可是她偏不听,动手杀了康锦华,差点儿误了大计,害得主人还要为她处理烂摊子。公子,您说她该不该成为弃子?” “你们总是有道理的。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该让孟萍去送死,她总归是个可怜人。康锦华也算是死有余辜,这是她的报应。”王凌淡淡的说道。 红豆子被噎了一下,抿抿嘴唇,说道:“公子,实话告诉您吧!主人决定将孟萍作为弃子是有原因的。您可怜孟萍没有错,但若是她还想伤害林阆姑娘呢?” 王凌长眉一挑,凝重的看着红豆子:“你说的是真的?” 红豆子点点头:“公子还是快些去请嘉陵公主吧!若是晚了,林阆姑娘的安危就说不准了。” “是真的?”王凌郑重的问道。 “是真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林阆姑娘并没有回到平王府,她的确切下落,我们也还不知道。但又不能轻举妄动,只有等把嘉陵公主请来,由她出面,隐蔽妥帖的派人查找林阆姑娘的下落了。” 红豆子加了一句:“只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会损害林阆姑娘的清白。” “是了,孟萍也是被……”王凌捏紧了拳头。 王凌和林阆是一个圈子里长大的,所以也认识孟萍,知道孟萍的遭遇,也知道为什么孟萍会对康锦华下杀手。因为表面端庄大方的康锦华,是直接导致孟萍被侮辱的人。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王凌恰好是其中之一。 林阆为了家族不为她出头是有错,却罪不至死。至少林阆这些年一直在弥补孟萍,也将一直活在对好友的愧疚之中。孟萍是很可怜,但若是林阆和孟萍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王凌绝对会选择保下林阆。 如今就是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 王凌二话不说,急忙下山进宫,去将母亲嘉陵公主请过来。 —— 而在他离开后,红豆子并没有走,站在原地安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摇摇摆摆的走过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方才谈论的对象——孟萍。 “你怎么在这里?”孟萍白着脸问道。 红豆子抬起下巴:“主人早就预料到了,你肯定会对林阆姑娘下手。就算不杀她,也会损害她的清白。主人说既然你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那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接下来,由我们接受你的这盘棋,保证物尽其用。” 孟萍浑身发抖,她依靠着触碰伤口,引起疼痛来保持清醒,辩解道:“你说什么?我是要去为主人办事的啊!” “别装蒜了。”红豆子看她抓的伤口鲜血直流,嫌恶的移开视线,说道:“你明明就是想借用我们的能力,公报私仇。主人让你迷晕康锦华,你却动手杀了她。没让你对林阆姑娘下手,你却派了人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红豆子点到为止,斜着眼睛看孟萍:“你这种人,留不得了。” 孟萍的计谋被揭穿,便大胆起来,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癫狂的嘶吼道:“没错,是我做的,她们该死!应该尝尝我受过的苦!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们却活的那么好!” 她哈哈大笑:“留不得我就留不得啊!你杀了我吧!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找到林阆的下落吗?” 红豆子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孟萍抬头看天,诡异的笑道:“你刚才说’狸猫换太子’,如果我布置了不只一只’狸猫’呢?” 红豆子瞪大了眼睛。 第五十章 迷药 “孟萍,你……”红豆子惊讶的指着她。因为太震惊,还激得咳嗽了几声。 孟萍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直视红豆子道:“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们很看重林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是拿捏你们的利器啊! 我知道你们一开始就是把我当成了一枚弃子,我不在乎。也正因为你们,我才能接近了我这一生中最恨的两个女人。” 实在是太嚣张了!竟然反过来被孟萍利用了! 红豆子气得不行,呼哧呼哧的喘气。可恨身上有内伤,不能对她动手,只能狠狠的瞪着她:“你不要太嚣张了!” 孟萍视若无睹,继续说道:“如今,我已经除掉一个了,另一个,不会让她痛快的死掉的。” 红豆子哼了一声:“这里遍地都是大理寺的人,我随便找一个把你丢过去,就有你好果子吃的。你就不怕吗?你手上可是沾着一条人命的。” 孟萍无所谓:“随便,若是想要林阆快点死,尽管这样做好了。” “你又做了什么?”红豆子怒极。 “无非是跟绑走林阆的那几个伙计交代了,若是特定的时间里,没有看到我的话,就毁了她的清白。”孟萍阴恻恻的说道。 红豆子听了,连连咳嗽:“你,你对得起林阆姑娘对你的关照吗?她费心费力,就是养出来这么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吗?” 孟萍的眼睛里忽然蒙上了一层雾气,她靠近红豆子,哀声说道:“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我当日那么信任她,她不还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在我的伤口上狠狠的插了一刀?由得那个无耻之徒诬赖我勾搭他?由得那个贱人毁了我的名声?” “所以啊,我俩都是半斤八两。”孟萍一边轻声说道,一边掏出怀里的手帕抖了抖,擦去脸上的眼泪。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红豆子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今日在桐山上的人那么多,若是传出去了,林阆姑娘必死无疑。你真的要置她于死地吗?你当时遭遇那样的事情,是多么的孤立无援,你要让林阆姑娘也处于那样的情境吗?”仔细想了想,红豆子循循善诱,决定与孟萍打感情牌。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林阆姑娘实在是罪不至死啊!再说了,她出了事情,你觉得你逃的了吗?你不怕死,那你的姨娘呢?” 孟萍瞳孔一缩,似乎是很害怕的样子,她捂住嘴巴,含糊着说着:“姨娘。” “是啊,你走了干净,可你的姨娘呢?”红豆子一点一点的引导着孟萍,想套出来林阆的下落。 可是事情好像不太对。 红豆子说着说着,觉得头昏脑涨,眼前看不清楚东西,净是重影。她摇了摇头,迷迷糊糊看到了孟萍在笑。 上当了。 红豆子心里咯噔一声,想要找东西防身,可惜浑身没有力气。她徒劳的晃了几下,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孟萍哈哈大笑:“愚蠢至极。” 红豆子无力的吐出几个字:“是手帕?” “啊呀,你看出来了?”孟萍笑得狰狞,“那你怎么没有看出来我装可怜的目的,是引诱你多说话,多吸入一些迷药呢?” 手帕了放了十足的迷药,红豆子已经垂下了眼皮,昏了过去。 孟萍挑了挑眉,蹲下来在红豆子身上摸索着,找出了她身上的一个金丝绣花的荷包。她果断倒出里面的几颗药丸,那些是红豆子用来治疗内伤的,如今被孟萍一股脑的塞入口中。 “真是个傻子,我都说了我的打算了,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怎么还觉得跟我打感情牌可以让我收手呢?也得亏是你这个小傻子过来,不然可对付不了,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背后的主人没有可用之人,不然也不会让你这个受了伤的出来。” 吃了药,孟萍的精神好多了,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心情愈发的好起来:“啊呀,那么我的计划就更容易实施了。” —— 另一边,陈嘉昀几人边走边聊。 “扬州的那条暗线恐怕是不能动了,你通知所有人,最近不要有任何举动,过一阵子再慢慢改变身份。对了,还要把那些做事不谨慎的人都剔除出去,这事儿要辛苦你了。” 陈嘉昀拍拍风轻的肩膀,说道:“我不能时常去扬州,只能靠你去处理了。” 风轻点点头,开始盘算着如何理事。 苏小小问道:“世子,那个王凌怎么这么厉害,竟然知道咱们经营了一条暗线?” 陈嘉昀摇头:“我也不明白,我与他素来没什么交集,怎么会盯上了我?” 这感觉就像是平静的湖水下,隐藏着凶狠的猛兽。而水中的人,只能等待猛兽忍不住露出头,才可以对抗它。 几人虽默默无语,心里却暗下决心,就这样走了一会儿。 突然,斜后方冲出来一道身影,扑到了陈嘉昀的背上。 陈嘉昀猛得一惊,忽地弹开,稳稳的立在一旁。这举动使得那人扑了个空,重重的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苏小小则迅速蹲下身,将匕首横在那人的脖子下:“你是谁?要做什么?” 尘土散去,露出那人的真容,竟然被贺岁等人追查的孟萍。不过陈嘉昀等人并没有见过她,看到她身上的血迹,还被吓了一跳。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苏小小收回匕首,指着孟萍身上的血迹问道。 孟萍虚弱的趴在地上,回答道:“我遇到了歹人,被他弄伤了胳膊,还请各位救命啊!” 江百里不忍直视,向陈嘉昀提议道:“这姑娘也太惨了,我们不如先送她去看大夫再离开吧?这里偏僻荒芜的,也许就只能遇到咱们了。” 风轻忍不住叹了一声,看向陈嘉昀。 陈嘉昀摇摇头,不赞同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孟萍忽然尖叫一声,伸出左手抓住苏小小的胳膊。苏小小吃痛,一掌拍在孟萍的手背上。可是孟萍死死的扣住了苏小小的胳膊,她甚至能感觉到孟萍的指甲扎破了衣服,扎进了皮肉里。 苏小小不是个棉花性子,她使出十足的力气去拍打孟萍的手,可是都没能让她松开。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刚想动手帮苏小小,就被孟萍大喝一声镇住了。 “你们若是再靠近,我就咬舌自尽,死在这里!现在桐山上到处都是大理寺的人,只怕到时候你们要被拿去问罪了!” 第五十一章 孟萍的后招 此话一出,苏小小也不敢再去拍孟萍的手,只得咬着牙忍痛。心里忍不住骂道:一个瘦弱的女子,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她并不知道,如今的孟萍已经是毫无退路了,自然是拼死一搏,将全身的气力都使了出来。 “这位姑娘,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风轻急得不行,质问道。 孟萍看都不看他,一脸的烦躁,对着陈嘉昀说道:“不说废话,我要他跟我去一个地方。” 陈嘉昀盯着她,咬着牙问道:“如此针对我,你是王凌的人?” 孟萍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回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把人都招惹过来,然后咬舌自尽!”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云淡极快的瞄了苏小小一眼,苏小小对上了他的视线。凭借两人之间的默契,她明了云淡的想法,便微微点头。 看到苏小小点头,云淡迅速的动了起来,迅猛如闪电,如同捕猎的豹子。勉强能看到他的身影,却是快的看不清他的动作。 只听到孟萍惨叫一声,便直直的摔在了地上。她疼得直打滚,却不敢碰左手,细看她的手,已然是不自然翘着的样子,想必是被云淡掰折了。 “活该,持弱凌强,卑鄙无耻,最讨厌这种人了!”苏小小解恨的破口大骂几句,然后揉了揉胳膊,疼得呲牙咧嘴,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被孟萍抓的破皮了。 风轻走到苏小小的身边,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向来嘴角含笑的他,如今却铁青着一张脸。 苏小小在他的面前被人伤到了,风轻可是非常生气的。虽然他没有弟弟云淡那样的武功,但他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没能保护好苏小小的理由。 即使苏小小本人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需要保护。但风轻觉得,这不是一个男人该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孟萍,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道:“姑娘,鄙人的手里不是没有沾过人命,所以也不在乎再多你一个。我现在不动你,就是想知道,你的主子打的什么主意。你若是想痛痛快快的死,就明明白白的说。若是想生不如死,就咬紧你的牙,鄙人成全你!” 陈嘉昀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风轻的意思,也没有觉得风轻僭越。风轻明面上是他的小厮,背地里却是军师的存在,而且陈嘉昀也觉得伤害了苏小小的孟萍,不能放过她。 江百里向风轻竖起了大拇指,苏小小看到后,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可别学他,他是个混不吝的,你可是乖孩子,不要走这样的路。” 风轻、云淡两兄弟曾经是江湖中人,手段也就复杂了些。苏小小又是做过一阵子人命买卖的,对这些也都是习以为常。 可自从跟在了陈嘉昀的身旁,结识了江百里这个从小老老实实长大的孩子,他们几个人就开始有意无意的遮掩自己身上的江湖气,维护着江百里安稳成长。苏小小是怕江百里崇拜起风轻,也学了这样就不好了。 江百里收回手,憨笑着挠了挠头。他知道苏小小是为了他好,便乖巧的站在一旁,不再有动作。 孟萍听了风轻的话,却没有任何动作,咬死了牙就是不说。 风轻向来稳重,却也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最怕问别人事情得不到答复。忍无可忍,风轻目露凶光。 好在陈嘉昀及时拉住了他,制止道:“好了,别上了当,我们在这里耽搁太久了,还是早些离开吧。” 风轻不乐意,他指着孟萍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就这么放过她?她可是伤了小小!” 陈嘉昀无奈叹气:“你明知道她已经是枚弃子了,还跟她耗费什么呢?白得耽误了咱们的时间。” 见风轻铁青着脸不回话,陈嘉昀朝苏小小努努嘴:“快劝劝他!” 苏小小双手叉腰,脸一扭,哼了一声:“我不劝他,讨厌死他这样了!” 也就这么一句话,惹得风轻回头看了她一眼,将怒气忍了下去。 “小小。”风轻喊了一声,满满的苦涩。他知道苏小小这是以大局为重,才不让自己动孟萍。觉得苏小小委屈自个儿了,风轻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小小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一旁:“哎呀,你别一副哭丧的模样。不过是被抓了一下,哪里就那么金贵了?一会儿就好了,我这么厉害的人物,可不怕这一点痛。” 见风轻还是怏怏的,苏小小粗鲁的扒拉了他一下:“风轻,你别这样了,至于吗?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我说的话你不听了?” 风轻瞪了孟萍几眼,终究是挡不住苏小小的攻势,还是妥协了。 陈嘉昀见状说道:“咱们快走吧。”众人应下,跟着他离开。 孟萍躺在地上,强忍着心里的喜悦。可惜他们还没有走远,不能放声大笑。 今天可真是幸运啊! 孟萍没想到她迷晕红豆子,沿着小路离开之后,竟然绕到了陈嘉昀等人的身后!而且他们之中的那个女子,是会武功的,非常符合做为杀害康锦华的凶手啊! 孟萍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精神,渐渐的昏睡过去。今日的大悲大喜,实在是太耗费精神了。 —— 等到贺岁带着人找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孟萍,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 “她不会死了吧?”程枫皱着眉头,心想着还要升官发财呢,可别因为她打了水漂。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上前去试探孟萍的鼻息。开玩笑,好不容易有了重要的线索,可不能断了。断了这条线索,就是断了今天这些大理寺的人的银钱!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重要的案子呢,大家都等着立功得赏钱。 “没,还活着。就是气息微弱,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长舒一口气。 “快把她带下去,找个大夫过来料理了她身上的伤。”贺岁挥挥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若是找不到大夫,就让那个从大理寺带来的仵作先凑活着,反正都差不多。” 众人憋不住,笑出了声。若是孟萍醒着的话,肯定会被气晕过去。 第五十二章 当年的事情 一阵兵荒马乱的折腾,孟萍被带回了原来的帷帐中。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身边围满了人,只有嘴巴能动。 “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又不是囚犯!”孟萍道。 贺岁捋捋胡子,说道:“孟姑娘别急,待我们问了想知道的事情,再与你松绑。” 孟萍闭了闭眼,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最好趁早放了我,不然有你们好看。” “有没有我们好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走不了的了。”程枫走到她身边,指着她的右臂说道:“以划伤掩盖康大小姐的抓伤,孟姑娘还是有些头脑的。” 孟萍没有惊讶的反应,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情形。 她平静的说道:“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这是被孟珠珠推倒划伤的手臂。” “孟姑娘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了。” “哦?是吗?那就应该知道我是清白的了。”孟萍淡淡的说道。 贺岁摇头,说道:“我们已经查到了你和康大小姐的恩怨……” 他不再说下去,而且犀利的观察孟萍的面部表情,想要从中窥出一二真相。 贺岁暂时还是没有证据的,但从与福满惠的交谈中得知,孟萍性情大变的转折点就是当年受辱的事件。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接触京都的事情了,如今一回来,便是和康锦华走的很近,肯定有猫腻。 他大胆猜测,康锦华可能和孟萍当年受辱的事情有关。便派了人去那些贵女之间打听,果不其然,让他抓住了一些线索。 据说当年的那场宴会,康锦华也受邀之列,只是突然身体微恙,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还有人说康锦华很看不惯林阆和孟萍两个蹦哒的庶女,一直说要给她们一个教训…… 真相呼之欲出。 京都里的世家大族们,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原本的四大家族是林、王、宁、季,但季家被灭门,略一等的康家就顶替了上来。 康家出了个靖王妃,又颇受圣上的眷顾,一时间风头无两,在京都里是横着走的存在。哪家遇上了,都会给康家几分薄面。 以至于康家越来越猖狂,仗着圣上的恩德作威作福。而圣上挂念着康家的恩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的,京都里的人愈发的敬重康家,不敢得罪。 而平王虽然有爵位,却远不如京都的这些后起之秀。他虽是异姓王,但都是承蒙祖上的恩德,本人的建树不多,又与当今圣上没有血脉联系,并不受重用。 不过即便如此,平王还是真材实料的王爷。 但是康家家主作死,不把平王放在眼里,三番两次的跟平王起冲突。平王为人处世,只求一个低调,并不与康家理论。这导致康家越发的觉得平王是个软柿子,连带着康锦华也越发的目中无人起来了。 三年前,平王妃为了帮助平王和朝臣打好关系,举办了一场宴会,宴请了京都的许多达官贵人。 康锦华也在邀请之列,但她端着架子,摆出不可一世的态度,享受着平王府里的下人们恭恭敬敬的滋味。 那时,林阆的姐姐林仙儿的病情还没有现在严重,林阆的宠爱和风光也远不如今日。 康锦华一直都将自己的嫡女身份看得很重,自认为是尊贵的嫡女,看不惯林阆这番模样。便想着教训教训林阆,摆摆自己的嫡女派头。 她先是在林仙儿面前挑林阆的刺,想让林仙儿教训林阆这个庶女,但遭到了林仙儿的拒绝。 “康姑娘前来做客,还是要有些客人的自觉的。到别人家里,却撺掇着别人家的事情,恐怕有失你的身份吧?”林仙儿咳嗽了几声,强忍着心中的愤怒。 “呵,这话说的,郡主是要护着那个小小庶女了?你就不怕王爷也给她请封个郡主,把你的位置挤下去?”康锦华被呛了几句,忍不住讥讽道。 “这是我家的事情,康姑娘实在是不必多说了。” 林仙儿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当下便离开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康锦华。 康锦华一直都被敬着,习惯了众星捧月,事事顺意的滋味。现下冷不丁的碰了钉子,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着。便要拿人出气,泄泄心里的怒气。 孟珠珠正打算巴结康锦华,便出了一个馊主意,给林阆下点药,让她当众出丑。 “林仙儿不是很护着林阆吗?那就要让林阆出丑,给林仙儿点教训看看!” 康锦华自然是同意了,只是没想到那杯下了药的酒,兜兜转转落到了孟萍的手里。更没想到色胆包天的杨筹竟然摸到了孟萍歇息的暖阁里。 事情闹开了之后,平王府是一片兵荒马乱。平王妃恨不得晕过去,却不能够,只能强忍着收拾烂摊子。 康锦华和孟珠珠两人都吓了一跳,她们两个还没有那样的心狠手辣。原本只是想让林阆喝醉,当众失仪罢了,谁知道竟然演变成了这样的场面。 从参加桐山茶会的贵女中,贺岁拼拼凑凑的还原了当年的事情。只觉得造化弄人,令人唏嘘不已。 他盯着孟萍,劝道:“早些交代了,就不用遭受大理寺的刑罚。最近出了许多个新花样,说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孟姑娘想试试吗?” “大人这是预备严刑逼供吗?若是想捉拿我,尽管拿出证据,把我就地正法了吧!”孟萍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贺虽语塞,就是因为没有证据,他才和孟萍废话这么久。那些贵女的话都是空话,没有实质的证据,也没有人愿意出来作证。而且事情过了那么久,哪里还能站出来什么证据?他只能套孟萍的话。 可惜,孟萍油盐不进,很难办。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会儿,孟萍忽然开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程枫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贺岁面色凝重起来,孟萍忽然问起时辰,这很不寻常:“未时三刻了。” 孟萍露出笑容,她看着贺岁,意味深长的说道:“有好戏看了。” 说完,就闭上眼睛,嘴巴抿的紧紧的,不再理会他们。 贺岁的心中涌上来不详的预感,今天的事件好像踩了香蕉皮一样,滑向了更坏的地方。 第五十三章 舅哥的好感度 眼看着临门一脚就能解决的事情,卡在了孟萍的身上,在场的人都憋得慌。一面想尽快解决康锦华的案子,一面又不敢对孟萍用刑。看她浑身是血的模样,万一过了头,给人弄死了,那就再没办法突破案件的调查了。 贺岁将程枫唤过来,吩咐道:“想办法撬开她的嘴,康大小姐的事儿八成和她有关。圣上很看中这件事,办好了只有好处。只是不敢用刑,你想别的办法吧!” 程枫呲牙咧嘴的应下,硬着头皮去问孟萍的话。 贺岁却大步走向淑贵妃所在的帷帐中,想和她商量解除封禁的事情。看孟萍的表现,恐怕还有更糟糕的事情,所以绝对不能解禁。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人心浮躁,若是不能妥善解决,定会引起民愤。 可贺岁才打好腹稿,还未让外头的宫女通报,就看到冯养急匆匆的走出来,看到自己后轻叹了一口气。 贺岁只觉得头皮炸起来,脸上发麻,这是非常不详的预感。 “贺大人,快请进来,出大事了!”冯养顾不得行礼,慌忙说道。 贺岁略略点头,深呼吸了一下,打起精神,大步走了进去。 淑贵妃急躁的来回走着,看到贺岁进来,她才稍稍放心。顾不得和贺岁见过礼,便说道:“贺大人,先将康大小姐的案子放一放。这儿有个更棘手的,也是更重要的,等着您去做。” “不知是何事啊?”贺岁低着头问道。 “平王家的人来报,林阆姑娘并没有回去。”淑贵妃扶额长叹。 贺岁呼吸一窒,瞪大了眼睛。预感成真了,果然,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 陈嘉昀等人已经走到桐山山脚下了,江百里忽然看到马球场里还有几个少年在跑马。一时心痒难耐,便叫住陈嘉昀一齐打两场。 今日出了许多事,陈嘉昀本不想再久留这里。谁知一晃眼看到了马背上的福恭昌,便鬼使神差的改变了主意。 “那个是落英巷福家的?”陈嘉昀指着马球场中的一抹身影问道。 众人看过去,宽阔的马球场里,零零散散的奔驰着几匹骏马。最显眼的是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个身材欣长的少年,背挺得很直,气宇轩昂的,格外瞩目。 少年手握缰绳,微微抬起下巴,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衬出俊美的弧线。他忽然扭头看跟在身后的人,粲然一笑,爽朗帅气。 苏小小忍不住低声惊叹了一声,说道:“好像是,听说福家的男儿都生得一副好皮囊。” 江百里道:“听着不像是好话,哪里有这么夸赞男子的?” 陈嘉昀笑了笑,忽然想起福满满那张小圆脸,说道:“那就去跑两场吧,许久没打过马球了,不知道技艺生疏了没有。” “好嘞,我去叫人准备。”江百里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急忙跑过去了,生怕陈嘉昀会反悔似的。 陈嘉昀以卓越的技术,轻松进了几个球之后,成功引起了福恭昌的注意。 福恭昌勒住马,上下打量了几眼,主动和陈嘉昀搭话道:“你是那日在扬州的靖王世子?” 陈嘉昀含笑点头:“福兄弟好眼力。” 福恭昌笑了笑,他道:“在下可不敢跟世子称兄道弟,这马球打了半晌,我也累了,要去歇息歇息。世子请便,在下失陪了。” 说着,不等陈嘉昀有所反应,他就利落的翻身下马。头也不回的将鞭子扔到小厮的手里,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嘿,他这厮!”江百里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去追福恭昌。 陈嘉昀喝止了他:“做什么?” “我去给他点颜色看看,惜缘哥,他竟然敢这样对你,我得替你出气!”江百里气势汹汹,蓄势待发。 陈嘉昀哭笑不得:“百里,你别太敏感了,快快打住,别给我惹祸了。” 江百里这才按耐住冲动,看了陈嘉昀一眼,继续打马球去了。 其他三人看着陈嘉昀,皆是担忧。风轻开口道:“福家的这位公子,似乎对世子有很大的成见?” 陈嘉昀坐在马背上,看着福恭昌的背影,苦笑道:“何止是他,经过上次庙会的风波之后,恐怕个个儿都对我有很大的成见。如今皆是是对我避之不及了。” 风轻默了一默,却也觉得是情理之中。若是想博得福家的好感,那必然要徐徐图之,不仅要以诚相待,还要祛除福家对世子不好的印象。 陈嘉昀心里莫名的烦躁,翻身下马,预备去歇一歇。忽然看到一个小太监追过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呼喊道:“可找到世子了,娘娘有要事与世子商量,请世子速速赶过去!” “什么事儿?”陈嘉昀问道。 那个小太监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凑在陈嘉昀的跟前说道:“世子,平王家的二女儿,那个最受宠的林阆姑娘,失踪了!” 陈嘉昀愣了一下,问道:“贵妃娘娘要我去做什么?林阆姑娘失踪,我一个外男,不好掺和的。” 小太监急得直冒汗:“娘娘实在是没有可有的人手了!大理寺的那些大人们都在忙着康大小姐的案子呢,抽不出手来!林阆姑娘的下落又是顶重要的,娘娘思来想去,才拜托您过去的。” 说着,小太监看到苏小小翻身下马走到陈嘉昀身后,他眼前一亮,指着苏小小说道:“世子,您这不是有个丫鬟在这里吗?就说是她找到的,不就避免了闲话了?” 陈嘉昀有些犹豫,林阆的下落可比康锦华的案子重要多了,淑贵妃这么信任他,他心中很激动。可是到底男女有别,虽说有苏小小当幌子,到底有些不自在。 “哎呦,我的世子爷呦!”小太监急得直拍大腿:“现在可是有歹人出没的,若是再慢了,恐怕又要出人命了!” “好吧。”陈嘉昀点头应了下来。 另一边,福恭昌等了许久,还不见福满满等人下山,心里着急。可是守卫森严,无法上去,只能远远的看到陈嘉昀领着人往桐山上走。 福恭昌不禁在心里骂起自己来:逞什么能?刚惹了人家,现在又想有求于人,太臊得慌了! 谁知陈嘉昀忽然看了过来,他看到福恭昌手足无措,觉得奇怪。转念一想,福满满几个小姑娘现下都还在桐山上,心里就明白了。于是,他使唤风轻去请了福恭昌过来。 福恭昌听了风轻的转告的话,脸色微红,有些扭捏的跟了过来。好在陈嘉昀等人没再说什么,让福恭昌略略放心,生出一些好感。 第五十四章 圈套 小太监领头,七拐八拐的领着几人往山上走。这桐山虽不甚崎岖,但还是有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小太监走的急又快,几人绕着绕着就晕乎了。 “停停停!”江百里果断制止,“怎么带路的?越走越偏了。” 他胡乱的甩甩袖子,看到衣裳上粘着的苍耳,更是怒极:“你看看带的这是什么路?这儿到处都是这种鬼东西,粘了我一身。我来回桐山多少次了,还从未走过这么偏的路。” 江百里还在嘟嘟囔囔的抱怨,其他几人却觉出不对劲来。 “这点差事都干不好,你是冯公公手底下的吧?回头我定要告诉他,让他好好教训你。”陈嘉昀不动声色的问道。 小太监愣了一下,慌忙跪地求饶:“世子息怒,小的是新来的,这是头一桩差事。您千万不能告诉冯公公啊,他要是知道了,小的可就死定了。” 陈嘉昀眼睛闪了闪,果然套出来话了,这小太监不是淑贵妃身边的人。冯养早就不收徒弟了,唯二的两个跟了他十几年了,哪里还会冒出来一个新来的? 他悄悄的打了个快走的手势,苏小小等人看了之后,身体立刻紧绷起来,状态调整到最高,蓄势待发。 福恭昌看着陈嘉昀的手势,知道他们是被人算计了。福恭昌警觉的观察周围的动静,只觉得安静的可怕。 敌在暗,我在明,太被动了。为今之计,就只有走为上计。 众人刚想动,小太监忽然抬起头来,诡秘一笑,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歹徒在此,快来人!” 陈嘉昀等人对视一眼,纷纷施展开武功,向四面八方散去。只求越快越好,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已经晚了。 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从四周冲了过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陈嘉昀按下心中的波澜,镇定的问道:“不知本世子犯了什么事儿?” “世子心里清楚。”一道声音从侍卫们背后响起,众人看过去,只见悠然走出来一个大汉。 那大汉是领头的,也是大理寺派来的人中的一个。官职不高不低,位于程枫之上,贺岁之下,名叫刘矜。他长了一对精明的眼睛,和一脸的络腮胡。 不等陈嘉昀有所辩驳,刘矜便大手一挥,下令道:“拿下他们!” 陈嘉昀大喝一声:“且慢!”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确定要如何。他们是守卫桐山的,不隶属于大理寺,也不属于靖王府。所以这两方对峙,但是难倒他们了,谁都惹不起啊! 刘矜暗自焦急,面上却不显现,催促道:“本大人还使唤不动你们了?还不快快将他们拿下!” 陈嘉昀抬手制止道:“大人,本世子现在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哪里犯了错。大人何不说个清楚,让本世子死个明白?” 刘矜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笑意,看着不甚猥琐,苏小小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可不是她胆小,实在是刘矜的表情太阴凉了。 风轻连忙靠近苏小小,将她护住,云淡亦步亦趋的跟在哥哥身后。江百里被苏小小母鸡护崽子一样护着。几个人又若即若离的守着陈嘉昀,呈守卫的分布。 刘矜慢慢的走到一旁停下,那处疯长了许多的杂草。他站在那里一对比,杂草竟然还比他高出许多。 只见他抽出附近侍卫的腰刀,抬手奋力一挥,斩断许多杂草。他边走边砍,一柱香的功夫后,终于露出了那背后的光景。 层层叠叠的杂草后,竟然是一间极其矮小的小房子。像陈嘉昀这样的人,须得将背弯的低低的,才能勉强进入。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陈嘉昀压抑着心跳问道。 刘矜慢慢的踱回来,将刀丢回那个侍卫手中。笑着答道:“这应该问靖王世子您,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而这小房子里面,躺着失踪的林阆姑娘呢?” 陈嘉昀暗道糟糕,事发突然,他没有任何准备,一时也没有头绪应对。他脑筋飞速运转,倏尔,看向了福恭昌。 福恭昌迎上他的视线,眼睛里满是疑惑。 陈嘉昀回头,看向刘矜:“本世子没有做过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刘矜笑道:“那世子倒是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您可是没有被邀请的外男,出现在这里不合适吧?” 陈嘉昀不答话,江百里接着说道:“是那个小太监请我们来的!我们当时在山脚下的马球场,有个小太监过来,说是贵妃娘娘请我们去帮忙,我们这才上来的。” 说着,他便要给刘矜指那个小太监,可是四下张望,却没有了那个小太监的身影。 刘矜大笑:“贵妃娘娘一直在山上,并不留意山下的动静。她怎么会未卜先知,请你们去帮忙?再说了,我们这里大理寺的人都在桐山上,难道我们这些精英人士都全无用武之地?何至于请你们几个毛头小子上来? 恐怕是你们听说今日桐山茶会的盛大,便偷摸到山上来了。又见色起意玷污了林阆姑娘,甚至还谋害了康大小姐。如今见事情败露,就不由分说的捏造出一个’小太监’来,还说是贵妃娘娘的请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我们这些人都是痴的傻的不成?” 陈嘉昀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是他太大意了,以至于落入了圈套之中。但是淑贵妃见过他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外露的。可这样一来,陈嘉昀就百口莫辩了。 “大人,如此说来,世子爷定是被陷害了!”风轻抚掌道。 刘矜变了脸色,收了笑意。他的眼神中尽显杀气,盯着风轻漫不经心道:“哦?有何高见?” 风轻回道:“世子爷何等尊贵,怎么会贵步临此贱地?若不是大人您动手砍去那些杂草,我们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附近还有这么小巧的所在。” 他指着那小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定是有人陷害的,目的是要玷污我们世子爷的清誉!大人可得严查此事,给世子一个交代啊!” 刘矜的嘴角抽了抽,斜着眼睛看风轻:“好厉害的一张嘴!” 风轻笑着与他对视,不曾生出退却的意思。 “本大人既然敢让人拿下你们,自然是掌握了铁证。我手里人证物证皆在,你们也无需再辩解了,还是去贵妃娘娘跟前分说分说吧!” 陈嘉昀硬气道:“既然如此,就去贵妃娘娘面前对峙吧!不过有一条,本世子以及手下,还是没有定罪的人,不许押着我们!” 刘矜挑眉,觉得陈嘉昀已经是死鸭子嘴硬,只能逞嘴上功夫了,便答应了。 “还有一条。”陈嘉昀指了指福恭昌,“这厮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本世子烦透了,大人别让他再跟着我了。” 这话很明显,是要把福恭昌剔出去。按理说,刘矜肯定是不能答应的,省的这人去搬救兵啊。可是现在情况复杂,他上头的人催得急,弄得他很急躁。这一烦躁,脑子就有点不够用了。 再说了,他调查过陈嘉昀,身边只跟着几个忠心的,还都不是什么正经来路。最拿的出手的,不过是个憨憨的江百里。这个福恭昌,是个面生的,且与他们毫无默契。 刘矜自信满满,觉得凭借今日的布局,肯定是万无一失,便不耐烦的同意了。 第五十五章 突围 陈嘉昀面上淡淡的,心里却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刘矜背后的人会是王凌吗?似乎有些古怪之处。 王凌虽然睚眦必报,性格古怪,可是他毕竟没有多大的势力。他母亲嘉陵公主也是面上风光,实际上并不得圣上的青眼。 陈嘉昀觉得王凌不可能使唤得动刘矜,能在大理寺安排人手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王凌还太嫩,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那还会是谁?康家的那个?没有这么精明的脑子吧?哪里有人蠢到用最优秀的嫡长女的命,换他这个不受宠没势力的世子?康锦华可是京都中风头最盛的女子之一了,甚至有传言说她会被选入宫中。这么一个潜力股,没理由将她白白浪费掉。 亦或是他的继母,那个面善心恶的女人?她可是不止一次对自己痛下杀手了。陈嘉昀如今想来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说来好笑,他小时候还将那毒妇当成亲娘了。 陈嘉昀极快的想了一圈,没能筛选出有可能的幕后推手。既然如此,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淑贵妃还要用他,怎么也会保住他的。 不过还是要多一重保障的,靠山山倒,多谋划一些更安全。再说了,顺便可以结交福恭昌,好容易碰到一个接近福家的机会,断不能放弃这个机会。陈嘉昀瞄了福恭昌一眼,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一起战斗过的感情才有几分可信不是? 福恭昌被卷进来这件事纯属意外,不过也给陈嘉昀带来了意外之喜。若是能在这种危难之际,将福恭昌保出去,自己留下,多少也是树立了一些正面形象。 另外,毕竟是自己耗费了力气,“牺牲”了自己,将他换了出去。那么福恭昌出去之后,根据陈嘉昀对他的观察,他肯定不会束手旁观。 “云淡。”陈嘉昀叫了一声。 云淡一听到陈嘉昀的命令,立刻一个扫堂腿,撂倒了身边的几个侍卫。 苏小小也迅速加入战斗,她身体柔软,轻而易举的躲过侍卫们恼羞成怒的攻击,还能用匕首骚扰他们几下。 风轻不会武功,他挡在陈嘉昀的身前,江百里被陈嘉昀按下,不让他动手。 忽然爆发的攻击,还是让那些侍卫们慌乱了一下。他们不是大内训练有序的高手,还是让福恭昌找到了空隙。 于是乎,福恭昌趁乱突围,身姿矫健的逃出了包围圈。他像一只姿态轻盈的雀鸟,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刘矜看着那灵巧的身影,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能为力。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放跑了那人,可就让世子的嫌隙更深了。”刘矜问道。不过他并没有让人去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质问。 陈嘉昀笑了一声,抬手制止云淡和苏小小:“大人,本世子可是在帮您,这件顺水人情的事儿。您这个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妥当的。那位小哥并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手下,只是单纯的被卷入了这件事。您针对的不是我吗?何必牵扯太多呢?” 刘矜装糊涂:“世子说的话,我倒是不明白了。” “那位小哥,可是落英巷福家的人。他父亲是圣眷正浓的福大人,母亲是出自一门两太傅的景家。”陈嘉昀点到为止。 刘矜嗤笑一声,真当他是傻的?说的一套一套的,就能忽悠住自己了?不过上头只说了抓住陈嘉昀这五个人,多的不要。 啧啧啧,细想想,上头好像并不是想往死里整陈嘉昀啊!刘矜很听话,上头不让做的绝对不能做,不然就是自己找死。于是不再说什么,带着他们去淑贵妃那里。 看刘矜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陈嘉昀挑挑眉毛,他的猜测被印证了。 从提出和淑贵妃当面对峙开始,陈嘉昀就在试探了。听到刘矜应允,他就明白,刘矜背后之人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当他故意将福恭昌送走,和刘矜透露福恭昌的家世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刘矜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思考,而是不假思索的放任了福恭昌的离开。 虽然还不知道刘矜背后之人是什么意思,打的什么算盘。但可以确信的一点,今日之事,虽是冲着他来的,却不会影响到他。 接下来,就看福恭昌这步棋,走成什么样子了。 另一边,逃脱之后的福恭昌,正在谨慎的往山上走。 福恭昌从不认为陈嘉昀像表面上那样的软弱可欺,也不认为他是个和善的。毕竟是比陈嘉昀多吃了两年饭的,福恭昌看事情稍微全面一些。 先不说陈嘉昀的谋算并不是特别高深,陈嘉昀对福家的算计太浅显了。福恭昌这个被师傅寄以厚望的人,可不是单单学那些舞刀弄枪的功夫。 陈嘉昀还不值得深交,也不能和他翻脸。 福恭昌一边摸索着走着小路,一边分析着陈嘉昀这个人,越想越觉得糟心。陈嘉昀这个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才生出一点好感,立刻就能那点儿好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 和桐山山脚下的混乱,半山腰的僵持不同,山顶的风光异常的安静悠闲。 偌大的湖泊旁,摆着紫檀木的桌椅,桌子上放着精致的糕点。椅子上坐着个中年男人,正摆弄着鱼竿。 湖面很平静,像一面广阔的大镜子,倒映着天空的蓝天白云。有人忽然走了过来,往里面踢了一颗石头子儿,顷刻就泛起一圈圈涟漪。 “嘁,别给我的鱼吓跑了。”中年男人制止道。 来者并不听他的,又踢了一颗石头子儿:“你倒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钓鱼,下面可都要乱套了。” “下面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中年男人取出鱼饵,小心翼翼的摆弄着鱼钩,“我这是新配的鱼饵,非常不错。上次出去钓鱼,就凭借这鱼饵,钓到了一尾肥硕的鲤鱼呢。” “我不吃那个,你别鼓捣了。”来着挠了挠头,那是一颗圆滚滚的闪着光的大光头。 转到正脸,便看到了他眉间一点圆润的朱砂痣,十分的显眼。而且长得眉目温和,唇红齿白,正是京都赫赫有名的静安大师。 中年男人笑道:“你什么时候吃素啊?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静安大师嘟囔道:“我不吃素啊,我只是不爱吃鲤鱼。” 他转了转手里的檀木佛珠,说道:“钓几条鲥鱼吧?我想吃这个好久了。哎,咱们这儿有鲥鱼吗?” “那东西在大江里才有,你从哪里听说的这精贵物件。”中年男人熟练的甩杆。 第五十六章 静安大师的悔恨 静安大师转了转眼珠,收起了佛珠,哼哼唧唧道:“你管我从哪里听说的?” “嘿,你这厮。”中年男人笑着摇头,并不继续追问静安大师。 “喂,李子孺,你真不下去看看吗?可热闹了。”静安大师蹲到中年男人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怎么钓鱼。 李子孺白了他一眼:“我不乐意进女人堆里,忒烦人。你想去你自己去,别想拉上我。” 静安大师嘿嘿笑了一声:“我可是出家人。” “可从未见你履行过出家人的操守啊?”李子孺反驳他。 静安大师长得秀美,脸皮倒挺厚,听到这话,也不恼怒,嬉笑道:“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心中有佛即可,何必挂在嘴上。” 李子孺撇嘴:“我说的是出家人应看断红尘,摒弃七情六欲。” 这下子,静安大师不吭声了,他虽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却不善于辩佛,更不想谈论这种话题。只得装哑巴,从怀里摸出佛珠手串,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李子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心想道:这个痴儿! “哎,鱼漂沉了,快快,看着像条大鱼。”静安大师忽然激动的喊了起来。 看着静安大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子孺是在理解不了为什么京都里的人都当他是得道高僧。说他是个乡巴佬还差不多,因为他看什么都稀罕。 他摇摇头,无奈的应对这个一惊一乍的家伙:“没上钩呢,这鱼可聪明着呢。” “我不信,你快扯上来看看。”静安大师斜了他一眼,面上是明晃晃的不相信。看李子孺没动作,他二话不说,凑上去就要亲自动手去扯鱼线。 “啧,做甚?”李子孺皱着眉头说了一句,眼睁睁看着静安大师将鱼线从水中拽了出来。 静安大师定睛一看,并没有钓上鱼,反而是鱼钩上的鱼饵残缺了一点。 “古人诚不欺我,心里吃不了热豆腐。”静安大师觉得没意思,将鱼钩扔回水中。 李子孺额头青筋直跳,骂道:“你这厮,不能直接扔水里,要重新换鱼饵。而且你这位置和手法都不对,唉,真是烦人。快滚快滚,别在这里打扰我钓鱼。” 静安大师翻了个白眼,坐在地上耍赖:“你可真是吹毛求疵,闲的发慌了。有这闲工夫,怎么不下去帮帮陈惜缘那小子啊?他可是被人算计了啊,现下一桩命案,一桩丑事,都压在他身上呢。你若是要用他,可得保住他。” “你这和尚,别试探我了。”李子孺悠哉悠哉的换了鱼饵,重新将鱼钩甩出去。动作干净利落,有着一种简单的美感。 “谁试探你了?” “放心吧,你这和尚忒啰嗦。这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保管他掉不了一根毫毛。而且还让他增添势力,因祸得福。”李子孺不稀罕看他,不耐烦的朝他摆摆手。 静安大师面带鄙夷:“真的是你干的?你这手段,啧啧啧,俩如花似玉的姑娘啊,你也下得了手?为了那臭小子,你还真是……” 李子孺猛地回头,面色不虞的看着他:“别瞎想,我可没对她们下手。都是巧合罢了,我就顺水推舟,让陈嘉昀多历练历练。已经给刘矜打过招呼了,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只是一场戏,一来让人加深他无能的印象,二来给他制造机会,和福家的人亲近。” “刘矜?那厮是你的人吗?我看他长相粗野,心思却细腻,这种人一般都不是池中之物。”静安大师疑惑,“他当真是你的人吗?” 李子孺斜眼看着他:“说的什么混话?就算他是个人物,我还收服不了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你疏忽……”看李子孺要发火,静安大师明智的转移话题,“那个啥,我是说你这动作太明显了。福家的人要是这么好接近,我早就搞定了,也不用现在急着找你商议。谁知道你也是个不中用的。” “你还瞧不上我了?”李子孺瞪了他一眼:“你在扬州待了几年,什么也没做成,还好意思说我?” 静安大师被戳到了某段回忆,他忽然静默下来,顺势躺在地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天空。回想起那道高高在上的倩影,他的声音充满了惆怅:“你说的对,我也是不中用。” 李子孺看他周身的气质都变得忧伤起来,忍不住痛骂道:“软骨头,喜欢就去争,去抢!畏畏缩缩的,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还算什么’静安大师’? 那季家的小姑娘还没入宫,你就看上人家了。结果你硬是错过了好些机会,眼睁睁看她成了淑贵妃。你为了她出了家,做了劳什子的静安大师。可既然是出家了,为何还不斩断红尘,既然斩不断红尘,就为何出家? 为了在皇宫中接近她?那为什么你后来被邀请去宫中讲经,却不与她接近?多好的机会,你就是叽叽歪歪的不敢接近。 后来,我还以为季家小姑娘出了宫,你就能勇敢一回,表达心意了。谁知道你竟然眼瞅着她和一个病歪歪的家伙过了六年!好家伙,好不容易熬到那病秧子咽气了,你还是龟缩着。” “别说了别说了。”静安大师捂住了眼睛,声音里满是难过。 李子孺说了这么一通,心里的火冒了起来,他扔了手中的鱼竿。郑重的看着静安大师,问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若是还对她有情,就早些下手,免得后悔终生。我看她这次回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铁定会对那谋朝篡位之人下手。 你若不早点出手去拦着她,恐怕以后连偷偷的去看她都不能够了。那人可不是一般的狠毒啊,他如今纵容季家小姑娘,只是年纪大了,念着点儿季家大姑娘的旧情罢了。所以对她的所做却为只是看在眼里,要是哪一天触碰到了那人的逆鳞,那就完了。” “你别一口一个季家小姑娘的,还以为是从前啊?”静安大师哈哈笑道,带着鼻音。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嘻嘻哈哈的。”李子孺拧着眉头,把他扯了起来。 谁知道静安大师跟个软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瘫在地上就是不起来。气得李子孺狠狠的锤了他几拳头。 第五十七章 淑贵妃的纠结 她谁也不相信。 季明萱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 后来啊,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皇宫里的淑贵妃忽然一病不起,谁也不肯见。 扬州的一个小镇里,却出现了一位会写簪花小楷的女子。 再然后,就是阴差阳错的给福满满当了夫子,看着她长大。 淑贵妃回过神,她轻轻的抚摸着福满满的名字,眼神忧伤。 遇到福满满之后,在朝夕相处中,她早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对陈逢元的爱也转移到了福满满的身上。如今淑贵妃最记挂的人,就是福满满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想看到福满满参与进今天的事情里,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因为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贵妃娘娘。”贺岁看她发起呆,便开口提醒了一句。 淑贵妃静静的看着口供簿子,又翻了一页,却始终默不作声。 几个大理寺的官员互相看着对方,俱是摸不着头脑,不清楚淑贵妃是怎么想的。为何看了簿子,却没有任何动静? 程枫上前一步,行礼道:“贵妃娘娘,这口供都是下官一字一句记录下来的。下官保证,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记录。” 贺岁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担忧他的莽撞。可程枫毫不在意,他要做的就是催促淑贵妃尽早下决断。 毕竟今天的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桐山的山脚下围着的官宦和女眷越来越多,都是等着山上的小姐们。更别提康家和平王府的施压,真是让人头疼! 偏偏这个时候,这个不长眼睛的刘矜,非要来搅一趟浑水,针对死了靖王府。这能牵扯靖王府吗?康家和平王府都够让人费心思的了,还嫌大理寺的同僚们的头发掉的不够多吗? 刘矜这颗老鼠屎! 程枫恨恨的想着,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将靖王世子从这个事情里拨出去。然后集中精力,解决林阆姑娘的事情。毕竟杀害康锦华的凶手,已经有眉目了,多少和那个孟萍有些关系。 程枫一腔热血,精神高涨。淑贵妃看在眼里,也不免动容。她也想尽快解决了这些事情,好给圣上一个交代。 可是这事儿牵扯到了福满满,她最忧心的孩子…… “程大人的记录,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个提供线索的,还是个八岁的孩子?”淑贵妃指着簿子上的一行字,“这么大点的孩子,说的话可信吗?” 程枫道:“贵妃娘娘,不只这个孩子,还有她的姐姐们,都提到了林阆姑娘的事情。她们几个和林阆姑娘的接触很深,而且那位福满惠姑娘,是林阆姑娘的手帕交,感情很好。不如传她们几人过来,当场对峙?” 淑贵妃挥挥手,示意冯养起身。她看着陈嘉昀,纠结万分。一边是福满满,一边是她要栽培的陈嘉昀,好难选择。 这时,最不受待见的刘矜说话了:“贵妃娘娘,下官觉得程大人的建议很不妥。只是几个姑娘,遇到事情肯定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记得什么’真相’?所以下官认为,她们的证词不一定准确,还是不必了。” 程枫立刻回怼:“刘大人说的可真是冠冕堂皇啊!恐怕不是福家的三位姑娘证词不准确,而且刘大人心虚了吧?这几个证人是不是刘大人安排的,那还很难说呢!” “你!信口雌黄!竖子也!”刘矜吹胡子瞪眼的破口大骂。 “信口雌黄的是你吧!”程枫冲上前,指着他的鼻子,“这几个证人未必对林阆姑娘忠心耿耿,说不定是有人买通了他们,让他们往靖王世子身上泼脏水。要不然他们怎么说错了话?” 刘矜的心跳乱了乱,他强装镇定,问道:“说错了什么话?” 程枫冷笑一声,骄傲的扭过脸,不再打理他。越是这样,刘矜越心慌。 看着底下的乱相,淑贵妃头痛不已,再这样下去,可就糟糕了。 突然,有个宫女急匆匆的进来禀告:“娘娘,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林阆姑娘的友人,要提供一些线索。她们还说,她们可以证明靖王世子的清白。” 听到宫女的通传,大家还没有做出反应,程枫就已经大笑着击掌。 他高声道:“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来了!刘大人,您手里的这几个人证,可就废了啊。” 刘矜慌张的看着他,可是垂下的手却自然的舒展着,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慌乱。 陈嘉昀扭头看向门帘处,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勾勒出福满满的模样。 他暗自想着,不知道福满满这次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还和上次一样,怒气冲冲的和他对峙?毕竟这一次,他又对福家人下手利用了,且还是福满满的二哥。 陈嘉昀有些紧张,他心里隐约期待见到福满满,却又怕看到她那种厌恶的眼神。 苏小小倒是期待万分,一方面是因为福满怡是江百里的心上人,她要为这个弟弟撑撑场面。另一方面是福满满这个小姑娘,挺招人喜欢的。 再看江百里,听到“福”这个字的时候,脸就已经涨红了。 在场的人各有各的想法,而淑贵妃却好似没听到一样,她抬起头来,问那宫女道:“谁?” “娘娘,是福家的三位姑娘。”宫女怯生生的低下头,不看看淑贵妃。无他,只因为淑贵妃现在的眼神太凌厉了。 淑贵妃听到确切的答复,泄气的倚靠在座椅上。她抬手揉着眉心,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福满满。 虽然心里是很像再见到那个小丫头,可是淑贵妃知道,福满满还是离自己远一些,才能够保证她的安全。 贺岁察觉出了淑贵妃的不同寻常,怎么事情到了要解决的地步,淑贵妃竟然迟疑起来了? “贵妃娘娘,您是否要传福家的三位姑娘觐见呢?”贺岁拱手行礼,他询问道。 这话说完,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到了淑贵妃的身上。那些目光暗含期盼,并且或多或少的交杂的一些慌乱。 淑贵妃在心里仔细的盘算着:康锦华的案子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已经没了,要做的就是找出真凶,将凶手绳之以法,以慰藉她的在天之灵。 第五十八章 被泼脏水 “子孺。”静安大师叹了一声。 李子孺撂开手,也叹了一声,跟着他躺在地上,枕着胳膊看天空。 “她不适合在宫里,那地方太脏。扬州就很好,风景如画,有鱼有虾。”李子孺说道。 静安大师听到“有鱼有虾”,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又是浓浓的哀伤。他忽然有好多话好多话要说,凝到嘴边,却只是憋出来一句:“我知道她要回来的时候,不是没有阻拦,只是我没资格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李子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当年那孩子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怎么就是放不下呢?” 静安大师想起那个昏黄的傍晚,从皇宫中传出的钟声和诵经声。 因为先太子薨逝,好像连慈悲的诵经声都染上了浓浓的哀伤。天也是阴沉沉的,似乎在为那个孩子的离去而伤痛。 他垂下睫毛,悲伤道:“怎么没关系?我束手旁观了,我就是帮凶。我亲眼看着她失去孩子,我就不是无辜。子孺,莫要偏爱我。” “那是天道,天道如此。”李子孺告诫他。 “我知道。”静安大师轻轻的回应。 只是他仍旧无法原谅自己。 —— 山顶上的李子孺和静安大师回忆着往事,半山腰的淑贵妃却在发愁。 刘矜带着乌压压的一队人,说是找到了真凶。冯养看到陈嘉昀等人,眉心一跳,觉得不妥,便通报了淑贵妃。 来势汹汹,淑贵妃不能看着陈嘉昀被牵连,她还要用陈嘉昀!这事儿不能广为传播,需要先压下消息。 于是只让刘矜和陈嘉昀等人进来,外加了大理寺的几个得力的。淑贵妃这边也只留下了铃兰和冯养,其他人全部被打发出去,无召不得进入。 看着面前的几人,淑贵妃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康锦华的事情没了结,林阆又出了事。刚有了林阆的消息,紧接着陈嘉昀又被指控是这两件事情的幕后凶手。 这几件事情接踵而来,淑贵妃只觉得是倒了大霉了,看来今日不是个好日子,不适合出宫。 淑贵妃在想着以后要不要看看黄道吉日,刘矜却按耐不住开口了。 “贵妃娘娘,还请早做决断。现在时辰不早了,桐山上还耽搁着许多大家女子,再迟疑下去,恐怕会惹了众怒。若是被圣上听闻了,恐怕会责怪娘娘。” 淑贵妃不悦的斜了他一眼,铃兰察言观色,立刻上前一步,训斥道:“刘大人好大的官威,竟然教训起贵妃娘娘来了?难不成娘娘要做什么,还要请示刘大人,听刘大人的话?还是说刘大人比得上圣上?要替圣上责怪贵妃娘娘吗?” “下官不敢。”本想逼迫淑贵妃早做决定,谁曾想碰上这么一个巧舌如簧的宫女,竟然将不敬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盖下来。绕是刘矜再刚,也扛不住啊,他冷汗直流,跪倒在地。 淑贵妃这才觉得气顺了些,她朝铃兰使了个眼色。铃兰点点头,说道:“刘大人,贵妃娘娘请您出去,这事儿有其他的大人商量就可以了。” “啊?这。”刘矜抬头看了看淑贵妃,纠结道:“可是靖王世子的事情,贵妃娘娘还没有决定怎么处理呢。这毕竟是下官发现的线索,理应让下官陪同决断吧?” 淑贵妃冷笑一声:“你是觉得本宫使唤不动你吗?” 刘矜慌忙以头抵地,说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为了尽早给康大人和平王府一个交代!这也是圣上现在最烦心的事情,下官想为圣上分忧,别无他意。” 这话说的诚恳,却让淑贵妃没有理由阻止他待在这里。刘矜这招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玩的很溜。淑贵妃拿圣上压他,他也同样用圣上来挡淑贵妃的命令。 淑贵妃站了起来,她面上没有丁点儿笑容,眼神幽深的盯着刘矜:“刘大人果真敬重圣上啊。” 这话说得好似褒扬,内里却是鄙夷不屑。刘矜听得明白,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可这也只是放放狠话,大家都明白,刘矜是要死磕到底。 “贵妃娘娘谬赞,下官觉得还是尽快给靖王世子定个处罚吧?这可是要紧事。然后就是安抚康家和平王府,这两家都是圣上看重的,得让他们满意。”刘矜道。 “定处罚?定什么处罚?靖王世子有什么错处?”淑贵妃施施然的坐下,看也不看刘矜。 刘矜嘿嘿一笑:“下官已经掌握了人证物证,皆可指认靖王世子陈嘉昀。他歹毒心肠,杀害了康大小姐,还玷污了林阆姑娘。” 此刻,大理寺的人皆是一惊,打量起陈嘉昀几个。陈嘉昀大大方方的,任由他们打量,无所畏惧。 程枫看了看淑贵妃的脸色,结合方才的观察,断定了淑贵妃的态度,定是要保陈嘉昀的。且这些都是刘矜的一面之词,还没有亮出证据。 再说了,陈嘉昀也没有作案的理由啊?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不巴结着康家和平王府这两家就算了,哪里来的胆子玷污杀害这两位尊贵的小姐? 几番考量,程枫决定站在淑贵妃这里。于是笑了一声,说道:“刘大人,您莫不是糊涂了?这靖王世子才多大?十二岁的年纪,您说他去玷污林姑娘?这也太可笑了吧!” 贺岁是个老油条,一下子就看出程枫的打算,怎么能不护着自个儿徒弟呢?他便附和道:“是啊,刘大人泼脏水也找个合适的啊。” 其他的大人也纷纷点头,跟个墙头草似的。 刘矜气笑了:“各位大人,我还没放出来人证物证呢。你们就倒向靖王世子了?” 他振臂一呼,高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靖王世子?各位大人不要因为畏惧皇家势力,而软了骨头!这传了出去,可是有损清誉的事儿,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好了!”淑贵妃烦死了他做戏的样子,厉声制止道:“时候不早了,你有证据,就快些亮出来吧!本宫倒要看看,靖王世子有什么理由,要对康大小姐和林阆姑娘下手。” 陈嘉昀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江百里气鼓鼓的,苏小小不屑一顾。风轻和云淡表现的像极了两个尽忠职守的小厮,老老实实的在后面候着。 第五十九章 淑贵妃的伤痛 伤口隐隐作痛,苏小小心中涌现出不详的预感。如果孟萍是杀害康锦华的凶手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那么她抓住自己的胳膊,是有意而为之的吗? 风轻和她对视一眼,眼睛里流露着关切。苏小小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继续去听贺岁的推论。 “但是这也不能断定,孟萍就是凶手。这些所谓的’证据’并不完善,并不能够作为证据指证孟萍。贺大人莫不是收了什么好处吧?”刘矜犀利的指出。 “刘大人莫要信口开河,要知道祸从口出。”贺岁觉得头疼,刘矜是咬死了陈嘉昀不松口啊! 淑贵妃放下茶碗,制止他们两人的纷争,一槌定音道:“那就把孟萍请过来,本宫亲自询问吧!” 这个主意倒是让众人意外的和谐了。 很快,孟萍就被请了过来。 看着她身上的血迹,淑贵妃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啊?” “哼,难不成是滥用私刑?”刘矜道。 贺岁瞪了刘矜一眼,一旁的程枫连忙解释:“贵妃娘娘,我们大理寺的人是不会滥用私刑的。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这些伤就已经存在了。” 淑贵妃略略点头:“我是相信你们的,想你们也不会这般对待她。” 淑贵妃并不理会刘矜,导致他讪讪的,不再乱说话了。 就在这时,孟萍发出一声抽泣,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她的身上。 孟萍跪在地上,瘦弱的身体加上苍白的面孔,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她低声啜泣,茫然的说道:“贵妃娘娘,妾身不明白大理寺的人为什么要抓我,还说我是杀害康大小姐的凶手。妾身怕极了,求贵妃娘娘为妾身主持公道!” 淑贵妃眯起眼睛,看着柔弱可怜的孟萍,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样装柔弱的本事,她见过太多了。且比较起来,随便从宫里拉出个才人,都比她的境界高明。班门弄斧,自不量力。 “别说谎话了。”淑贵妃指了指贺岁,“你的事情,贺大人已经调查的七七八八了。” 孟萍摇头:“妾身没有说谎。” 淑贵妃冷笑一声,朝冯养使了个眼色。冯养点点头,走到孟萍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右臂,扯开手臂上的纱布。 孟萍根本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 纱布被扯开,露出狰狞的伤口,在场的人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只有冯养认真的盯着看,孟萍想收回手臂,却动弹不得。 冯养钳制住她的右臂,仔细的观察伤口,过了一会儿才松手。孟萍捂着伤口,疼的呲牙咧嘴:“贵妃娘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折辱妾身?妾身虽然身份低贱,却不能为人鱼肉,遭受这样的屈辱!” 冯养不为所动:“对待杀人凶手,似乎不需要多尊重吧?” 这话犹如惊雷滚滚,震惊了众人。 孟萍却若有所思,表现的很冷静:“妾身手臂上的伤,是孟珠珠推倒妾身的时候,不小心碰伤的。妾身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非要把我和康大小姐的死联系起来。” 贺岁笑了一声:“别装了,我们已经询问了当时观看斗茶的贵女们,康大小姐不知所踪的时候,也没有人看到你。那么请问,你那个时候去了哪里呢?” 孟萍闭口不语。 贺岁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仵作查看了康大小姐的遗体,她的手指甲里有血迹和皮肤碎屑。仵作由此判断是挣扎的时候,抓伤了凶手。” 他看了孟萍一眼,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检查了在场所有人,就只有你受了伤,且只有你的伤口有掩盖抓伤的可能性。方才冯公公也检查了,是有抓伤的痕迹。” 贺岁说完,四周都安静下来,看向孟萍的眼神,也从怜惜变成了嫌恶。 孟萍倒是没感觉一样,歪着头看着贺岁:“大人,若是说抓伤的痕迹……” 她指着苏小小说道:“妾身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同样抓伤的痕迹呢。” 这话犹如往热油里浇入一盆冷水,油锅“砰”地炸开,油星子溅的到处都是。 “你说什么?”淑贵妃惊讶道。 冯养眼神犀利的看着孟萍,很是气愤。 “天呐。”福满怡小声惊呼。 福满满和福满惠微微皱眉,看着陈嘉昀一行人。 贺岁和程枫愣了一下,眼神在孟萍和苏小小身上来回转换,似乎要确定是否是真实可靠的。 其他的大理寺的人觉得水太深,垂头不语。只有刘矜面带微笑,嚣张的气焰藏都藏不住。 陈嘉昀等人头大如斗,心里暗恨孟萍,真是泼得一手好脏水! 怪不得之前遇到她的时候,死命的扑在苏小小的身上,抓伤她的胳膊。原来是挖好了坑,在这里等着呢! 陈嘉昀很生气,连带着把王凌也给恨上了。 “你以为随便指证一个,本宫就要相信吗?红口白牙的,你怎么不指认本宫呢?”淑贵妃不愧是在皇宫里待过的女人,立刻转动脑筋,将矛头指向孟萍。 孟萍自然是不怕的,她哼了一声,说道:“是真是假,让那位公公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不是个验伤的高手吗?” 淑贵妃飞快的看了陈嘉昀一眼,明白这伤绝对是不能验看的,当下便呵斥道:“狡诈!那位姑娘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哪有时间杀害康大小姐?”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下官已经查证,这几位是没有请柬而私自上山的。且发现康大小姐尸体的时候,那位姑娘就在附近。这事儿下官向桐山的首领侍卫孙庆核实过,贵妃娘娘可以传他来回话。”刘矜回答道。 “怎么,贵妃娘娘不会是包庇凶手吧?”孟萍梗着脖子,说道:“妾身和那位姑娘相比较,还是那位姑娘更符合杀害康大小姐的凶手吧?毕竟明眼人一看,她就是个练家子。而妾身呢?只是个身体虚弱的普通人,怎么能够杀死康大小姐呢?她毕竟是养尊处优长大,珠圆玉润,力气也比妾身大。” 刘矜点头:“没错,比较起来,还是靖王世子身边的那位姑娘很符合凶手的身份。” 他笑了一声,玩笑似的说道:“靖王世子涉嫌对林阆姑娘不利,他的手下也更符合杀害康大小姐的凶手身份。怎么回事,靖王世子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淑贵妃拧着眉头,打量着堂下的众人。本想先解决康锦华的事情,再解决林阆的事情。谁曾想这两件事缠绕到了一起,难解难分。 更令人头疼的是,陈嘉昀等人牵扯的太深了。而且为了避嫌,她并不能够证明他们的前来是受自己的邀请。 事情越来越难办了。 第六十章 斟酌 陈嘉昀往前迈了一步,犹如平静湖水中的一粒石子,众人的视线立刻集中在他的身上。 “清者自清,请贵妃娘娘下令调查吧!” 此话一说,风轻霍得转身,看着陈嘉昀。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激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苏小小有些担心,却顾忌着陈嘉昀和淑贵妃的事情,不能说出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她看向风轻,得到风轻安抚的眼神,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孟萍对陈嘉昀的话没什么心里波动,她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无论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够拖延时间就行。 一旁的刘矜面不改色的看着陈嘉昀等人,心里盘算着如何让陈嘉昀翻不了身。 福家的三姐妹乖巧的充当着背景,立志不出头不露脸,越低调越好。 淑贵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陈嘉昀的意思。与其让孟萍的事情继续闹下去,耽误了处理林阆的事情,还不如先将康锦华的事情丢开,赶紧处理林阆的事情。 这样想着,淑贵妃不由得额头冒出冷汗来。原本想着康锦华的事情好处理,谁曾想这个孟萍这样难缠,竟然耽误了许多时间。 俗话说快刀斩乱麻,但现在这把刀快不了啊! 淑贵妃觉得自己真是因小失大了,耽误的这些时间,对于林阆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大理寺的诸位,康大小姐的案子先交给你们了。有嫌疑的人都在场上,你们挨个查就是。若有人不配合,直接关押起来,出了事情,本宫负责!”淑贵妃站起身来,言辞凌厉的吩咐道。 大理寺的官员们连忙应下,其中的刘矜也老老实实的行礼应诺。 淑贵妃扫视了一圈,视线停留在了福家的三姐妹身上。她抬起手,指着她们说道:“她们几个和林阆的接触最多是吗?” 这话是问贺岁和程枫的,两人对视一眼,明白淑贵妃是要他们两个负责林阆的事儿了,连忙应答。 “回贵妃娘娘的话,真是如此。不知道贵妃娘娘有何打算?”程枫道。 淑贵妃不说话,在想着心事。 贺岁提议道:“贵妃娘娘,刘大人找到林阆姑娘的时候,她还在昏迷着。不如先去看看林阆姑娘如何了,再做打算?如果能从林阆姑娘口中问出一些线索,那办起案子来就是如虎添翼了。” 程枫也赞成,话说找到林阆之后,淑贵妃还没有去看过她。 淑贵妃此刻在想的,是要不要将福满满牵扯进来。是的,她还在犹豫。按理说这个时候了,福家的三姐妹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可是淑贵妃还有别的想法,她想让三姐妹作证林阆的清白,作证她和陈嘉昀毫无关系。 只是这事儿的难度很大,也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 福满满忽然行礼道:“贵妃娘娘,臣女斗胆请求,让我们姐妹也一起去看望林阆姐姐吧?林阆姐姐对我们颇有关照,臣女也想略略表达心意。” 福满惠和福满怡附和着她:“请贵妃娘娘准许。” 淑贵妃看着福满满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怜爱。小丫头越长大越聪明伶俐起来了,越发的有眼力见儿。 “既然你们姐妹情深,本宫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淑贵妃看向冯养:“你去安排一下,不要对闲杂人等走漏了消息。” 虽然林阆的事儿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话说完,淑贵妃极快的瞪了刘矜一眼,都是他不好!发现了林阆之后,不悄悄的来回自己想办法处理,竟然大张旗鼓的抓了陈嘉昀等人回来,口口声声说他们是绑走林阆的贼人。 都是因为刘矜,林阆的事儿在这里算是小范围的传播开了。 淑贵妃能做的不多,只能把陈嘉昀摘出去,尽可能的消除这件事情对林阆的影响。 —— 淑贵妃带着冯养,贺岁和程枫师徒,以及福家三姐妹离开了。 帷帐里的气氛稍微好了一些,不是那么压抑了。有位胆小的官员连忙抬起胳膊,擦拭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可怜见的,方才淑贵妃的威压太强,他愣是不敢动弹。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查呗,康大小姐的案子再查不出来结果,咱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嘁,有这么严重?”…… “别不信,这事儿因为牵扯到了靖王世子,惹得贵妃娘娘心烦意燥的,你没看出来?快去查,把康大小姐的案子圆圆满满的办了,把该洗清的冤屈给洗刷喽!”有一位级别高的官员,看得最是通透,他敲了敲附近一圈官员的乌纱帽,隐晦的嘱咐道。 孟萍不乐意了,张嘴就要讽刺两句,真当别人听不出来?这意思不就是好好的保下靖王世子? 结果她还没说出声儿,刘矜就制止了她。孟萍抬头看他,心脏忽然砰砰直跳,整个人都发慌。 刘矜眸色深深,配着一把大胡子,显得十分凶狠。他看着孟萍,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不想死得这么快,就老实的闭上嘴。你的事儿做的不错,但还是欠些火候,就让我来加把火吧!”刘矜轻声说道。 孟萍打了个哆嗦,她觉得自己浑身没有穿衣服一样,心里的弯弯绕绕好像都已经被刘矜看穿了。 刘矜说完这话,就看向了陈嘉昀,他盘算着如何让陈嘉昀接近真正的林阆,来一场名副其实的“靖王世子绑架平王之女”。 是的,他想让陈嘉昀接近真正的林阆,真正的林阆。 而不是他胡乱找的一个由孟萍策划的,假林阆之一。 孟萍之前和红豆子说的“狸猫换太子”之事,被刘矜的手下听到了。刘矜亲自证实了之后,确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于是,他决定顺着孟萍的计划,将一个假的林阆推出来,占据大家的视野。再所有人都围着假林阆转悠,而且陈嘉昀的手下都被牵制住之后。随后再把真正的林阆找出来,将陈嘉昀引诱过去,坐实了他的罪证。 不过这可不是刘矜的初心,都是李子孺的主意。那浑人长得白白胖胖,像是个中厚的,其实坏心思最多了。 刘矜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暗想着:李子孺可不像自己,长得粗中有细。瞧,这事儿安排的多好,保管给陈嘉昀布下天罗地网,经此一事,他的心智绝对能得到很好的历练! 第六十一章 福家三姐妹 陈嘉昀并不知道刘矜的打算,他正忙着呢。 苏小小被指认手臂上有抓伤的痕迹后,大理寺的人尽忠职守,要进行验伤。 “姑娘,劳烦你跟我们大理寺的仵作过去一趟。”来者行礼道。 大理寺的人经常和疑难杂案打交道,一般遇到的都是尸体,所以大理寺的人外出办案,习惯性的带的都是仵作。 这次也是一样。只是没想到这仵作还有接触活人的机会,也是难得。 话说为什么让之前请来的那个老大夫来看,这也是有原因的。那老大夫在桐山上待了一会儿,就说心悸要静养,谁都使唤不动,谁也不敢使唤。 没办法,现在就只剩下这个来自大理寺的仵作了。 即使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苏小小还是一脸的不情愿。谁愿意让一个仵作来验自己身上的伤啊!怪不吉利的。 “小小,我陪你去。”风轻自告奋勇。 苏小小瘪嘴:“还是别了吧。” 风轻道:“我陪着你,我不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你说的什么啊?别乱说话。”苏小小避开他,脸红扑扑的。虽然她行走江湖好几年,却也是个纯情少女,面对风轻这样直白的话,绕是自称厚脸皮的她也是害羞起来。 “好了好了,风轻陪着小小去吧。”陈嘉昀及时制止他们。 苏小小嗔了他一眼,跟着大理寺的人离开了,风轻紧随其后。 陈嘉昀转身和刘矜对视了一眼,看向了大理寺的其他人,他问道:“有什么要问本世子的吗?快些问吧,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过来,询问陈嘉昀案子的细节。 另一边,孟萍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休息,她的手臂也被重新包扎了起来。有专门的人留在她的身边,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孟萍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后,自嘲的笑笑:“贵妃娘娘都还没有定下我的罪呢,你们就把我当成犯人了?” 其中一位看守她的官员,长着一张长脸和一把山羊胡子,他白了孟萍一眼,说道:“是不是犯人,您心里明镜似的,我们也心里明镜似的。现下差的,就是证据了。” “不不不,这证据,也快找出来了。您就好生预备着吧!这样好的时候可不多了。”另一个搭话道。 孟萍不相信:“怎么可能?”她明明处理的很小心了。 刘矜在一旁听着,摇了摇头。因为这次是圣上下旨,让大理寺的人来查康锦华的案子。所以派来的,都是办案的高手,孟萍的那些小手段,一看就清楚。 再说了,她毕竟不是沾染了数十人命的江洋大盗,也不是经验老道的连环杀手,她只是一个待在深闺中的小妇人罢了。她能有多周祥的计谋?能有多完善的手段? 只是时间问题,大理寺的人很快就能查出来证据,足以证明孟萍是凶手。 孟萍有些害怕了。她一开始和红豆子背后的主人取得联系的时候,只是想着要报复康锦华和林阆。 可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她一不小心杀死了康锦华,导致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差错。红豆子传来信笺,要她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之后,会把她交给大理寺的人。 孟萍在那个时候,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她忽然想到,既然自己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为什么不报复了林阆再死呢? 于是,孟萍策划了一系列的事情,她抱着“死也要拉着垫背”的心态,憋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但是她如今害怕了,她不想死。 孟萍觉得自己很矛盾,眼看着夙愿即将实现,林阆就要和自己当年一样,受尽侮辱和世人的白眼。她应该满足的死去的,可是她不想死了。 “我,我不想死。我没罪!”孟萍颠三倒四的说着,渐渐的激动起来。 “莫不是疯了吧?” “怕不是装疯哦,呸,以为装疯就能逃过去死罪了?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吃掉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长脸说道。 刘矜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后,对孟萍说道:“你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了。现在害怕,晚了。” —— 淑贵妃前往安置林阆的帷帐的时候,刻意的和福满满保持了距离。虽然不确定福满满是否会认出自己来,到底是要有备无患。 而福满满呢,她被福满怡牵着手,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着。心里有些雀跃,她能感觉到,淑贵妃带给她的那种熟悉感。 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淑贵妃和福满满之间,存在了一种莫名的默契。 到了林阆所在的帷帐时,福满惠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天晓得她有多么的担心林阆,这一波三折的,让她的心提的高高的,始终放不下来。 如今能够亲眼看看林阆是否安好,福满惠别提有多开心了。 “怎么样,她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吗?”淑贵妃询问那个照顾林阆的小丫头。 小丫头摇摇头,瓮声瓮气的回答道:“林姑娘自从被送来,就没有清醒过,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睡着。” “莫不是中了迷药?”福满满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事儿,便猜测道。 “我也猜到了会是如此,已经让人给她喂了药了,怎么还没有清醒呢?”淑贵妃皱起好看的眉毛。 小丫头惶惶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奴婢是全然按照贵妃娘娘的吩咐办事儿的。奴婢也不清楚,为什么林姑娘还没有醒过来。” 福满满安慰她道:“没事的,你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淑贵妃温柔的看着福满满,心里默默的叹息着。她们的师徒情谊,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延续下去了吧。 福满满看着躺着的林阆,觉得有点奇怪,却又不能确切的说出来哪里奇怪。她靠近林阆,仔细的观察她的身体,像是在看晦涩难懂的古书,认真极了。 “满满,怎么了吗?”福满惠注意到了她的反常,询问道。 福满满忽然翻开林阆的手掌,疑惑道:“林阆姐姐不是涂了寇丹吗?我记得还和惠姐姐是同样颜色的呢,怎么现在没了?” 福满惠定睛一看,福满满抓着的那只手上,没有涂寇丹的痕迹。她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抓住,翻开手心,发现指腹和掌心有厚厚的茧子。 第六十二章 指向孟萍 淑贵妃接着问道:“林阆很清醒吗?她有没有说接她回去的下人们怎么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淑贵妃瞥了一眼堂下的那几个下人。 福满满老实的答道:“林阆姐姐是清醒着的,也许是喝下的茶水并不多,她说话很流利。不过就算她不清醒,也是没关系的。” “嗯?怎么这样说。” “因为林阆姐姐身边还有好多贴身丫鬟啊,我记得她身边还一直贴身跟着两个会武功的。那是平王指给林阆姐姐的,为的就是保护她。”福满满看向福满惠,“我说的是不是啊?惠姐姐。” 淑贵妃便也看向她,福满惠对上淑贵妃的视线,有些拘谨,回答道:“是这样没错。” “所以就算来接林阆姐姐的下人有问题,林阆姐姐也不会有事的。平王那么看中林阆姐姐,明里暗里不知道派出多少人保护呢。”福满满露出笑容。 听到福满满猜出来是下人有问题,淑贵妃的嘴角扬起笑容。不愧是她教了五年的孩子,真是聪明。 “那你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来接林阆的那些下人?”淑贵妃指着那几个下人。 此刻,他们已经是瑟瑟发抖了,眼神慌乱,恨不得晕死过去。却又不能,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们,连装死都不能够。 福满满挨个儿打量了一遍,在众人的期待下摇了摇头:“他们也许是平王家的下人,但我没见过他们来接林阆姐姐。” 这下子,除了刘矜,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打破了阴霾。淑贵妃也高兴起来,面上带着笑容。 贺岁和程枫就更高兴了,有福满满这个人证,作证这几个下人和林阆没有关系,这就是良好的开端。再找证据证明林阆和陈嘉昀的事情是被虚空捏造的,便可以还了二人的清白。他们就不用为这个事情掉头发了,真是皆大欢喜! 刘矜不干了,焉能众人高兴唯独他沮丧?他高声说道:“贵妃娘娘,这么一个小丫头,她能知道什么?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再说了,林阆姑娘身份贵重,平王府必定派出许多下人来接她回去。所以这小丫头可能没记住他们的长相,也可能是没见全了他们的长相,这才说没见过。所以她的证词,并不能确信。”的质问他:“事到如今,刘大人还有继续捏造吗?本宫不知道这样对刘大人有什么好处。” “贵妃娘娘,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啊!求贵妃娘娘明鉴,莫要误会了下官。”刘矜能伸能屈,“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 淑贵妃被气笑了,她指着刘矜的鼻子道。 淑贵妃看着她,略略点头,接着询问道:“我听说今天是因为康锦华带头举行了一场斗茶,所以你们才和康锦华聚在一起的?” “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康大小姐竭力请我们参与斗茶,但臣女茶艺不精,恐怕贻笑大方。林阆便替臣女应约,与康大小姐比试,我们这才与康大小姐有了交集。” 福满惠隐去了康锦华对她们的挑衅,并不明说康锦华的真实面目,不说她的种种举动。不仅是因为犯不着去说她的坏话,还因为杀害康锦华的凶手没有找到,不能让人觉得她们和康锦华的死有关系。 淑贵妃端起桌子上的茶碗,问道:“我看那口供簿子上写着,这场斗茶举行到第三场的时候,康锦华和林阆去挑选茶具,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之后就直到平王府的人来接林阆,才有人看到,这之间就没有人见过林阆了。是这样的吗?” “是的。” “这上面还记着,你们两姐妹听到了康锦华和孟珠珠的谈话,她们联合孟萍给林阆下迷药,要让她出丑?”淑贵妃看向福满怡和福满满。 两人连忙上前一步,齐声回道:“是的。” 淑贵妃的表情是波澜不惊,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其他人听着,却是有些尴尬。虽然谈论一个已故者的品行是不太好的行为,但这事儿却是让人诟病:身为世族大家的嫡长女,康锦华竟然做出这种腌臜的事情,还要毁掉别人的名节,真是毁了人们对她的印象。看来她的温柔贤淑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应该是心狠手辣,阴险歹毒。 “如此说来,林阆是喝下了有迷药的茶水,身体发软,在帷帐里歇息。同一时间,康锦华和孟珠珠在商量事情。之后你们惊扰到了她们,她们就追了出来……” 淑贵妃抿了一口茶水,话锋一转,问道:“这期间,孟萍去哪里了?有没有人看到?” 这话是问贺岁和程枫的,两人连忙回答道:“整理了在场所有世家小姐的口供,并没有人看这期间看到孟萍。” 程枫补充道:“孟萍是斗茶的判者,在第三场斗茶之前,她一直待在那里,没有挪动。然后到孟珠珠尖叫一声的时候,围着看斗茶的小姐们都跑了过去看热闹,没有人留意到她。” “再有人见到她的时候……”程枫想了想,说道:“那就是贵妃娘娘您来到这里之后了,您让那些小姐们几人一组,分到各个帷帐之中。那个时候,是福满惠、福满怡、福满满、并孟珠珠几人,她们和孟萍在同一个帷帐之中。” “看来这个孟萍,是关键了?她是否和康锦华有什么关联呢?” 贺岁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说道:“据说三年前,孟萍遭遇的事情和康大小姐有不可说的牵扯。” “据说?贺大人做事这么的草率吗?”刘矜冷哼道。 贺岁并不理会他,而是将手下收集来证词交给淑贵妃,道:“陈年旧事,早已经不可考据,但是还是有些蛛丝马迹的。这些关于孟萍和康大小姐的事情的记录,是我让手下询问了今日在场的贵女们,她们提供的线索。” “还有什么吗?”淑贵妃简单的翻了几下。 贺岁点头:“另外,除了这些,还有仵作的作证。” “仵作?” “是的,我们大理寺的仵作是个验伤的高手,已经让他看过了孟萍胳膊上的伤口,隐约中有抓伤的痕迹。就是不确定是不是康大小姐在反抗的时候抓伤的,还在核对中。” 一旁的苏小小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触碰被孟萍抓伤的地方。 第六十三章 伤口 伤口隐隐作痛,苏小小心中涌现出不详的预感。如果孟萍是杀害康锦华的凶手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那么她抓住自己的胳膊,是有意而为之的吗? 风轻和她对视一眼,眼睛里流露着关切。苏小小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继续去听贺岁的推论。 “但是这也不能断定,孟萍就是凶手。这些所谓的’证据’并不完善,并不能够作为证据指证孟萍。贺大人莫不是收了什么好处吧?”刘矜犀利的指出。 “刘大人莫要信口开河,要知道祸从口出。”贺岁觉得头疼,刘矜是咬死了陈嘉昀不松口啊! 淑贵妃放下茶碗,制止他们两人的纷争,一槌定音道:“那就把孟萍请过来,本宫亲自询问吧!” 这个主意倒是让众人意外的和谐了。 很快,孟萍就被请了过来。 看着她身上的血迹,淑贵妃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啊?” “哼,难不成是滥用私刑?”刘矜道。 贺岁瞪了刘矜一眼,一旁的程枫连忙解释:“贵妃娘娘,我们大理寺的人是不会滥用私刑的。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这些伤就已经存在了。” 淑贵妃略略点头:“我是相信你们的,想你们也不会这般对待她。” 淑贵妃并不理会刘矜,导致他讪讪的,不再乱说话了。 就在这时,孟萍发出一声抽泣,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她的身上。 孟萍跪在地上,瘦弱的身体加上苍白的面孔,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她低声啜泣,茫然的说道:“贵妃娘娘,妾身不明白大理寺的人为什么要抓我,还说我是杀害康大小姐的凶手。妾身怕极了,求贵妃娘娘为妾身主持公道!” 淑贵妃眯起眼睛,看着柔弱可怜的孟萍,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样装柔弱的本事,她见过太多了。且比较起来,随便从宫里拉出个才人,都比她的境界高明。班门弄斧,自不量力。 “别说谎话了。”淑贵妃指了指贺岁,“你的事情,贺大人已经调查的七七八八了。” 孟萍摇头:“妾身没有说谎。” 淑贵妃冷笑一声,朝冯养使了个眼色。冯养点点头,走到孟萍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右臂,扯开手臂上的纱布。 孟萍根本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 纱布被扯开,露出狰狞的伤口,在场的人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只有冯养认真的盯着看,孟萍想收回手臂,却动弹不得。 冯养钳制住她的右臂,仔细的观察伤口,过了一会儿才松手。孟萍捂着伤口,疼的呲牙咧嘴:“贵妃娘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折辱妾身?妾身虽然身份低贱,却不能为人鱼肉,遭受这样的屈辱!” 冯养不为所动:“对待杀人凶手,似乎不需要多尊重吧?” 这话犹如惊雷滚滚,震惊了众人。 孟萍却若有所思,表现的很冷静:“妾身手臂上的伤,是孟珠珠推倒妾身的时候,不小心碰伤的。妾身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非要把我和康大小姐的死联系起来。” 贺岁笑了一声:“别装了,我们已经询问了当时观看斗茶的贵女们,康大小姐不知所踪的时候,也没有人看到你。那么请问,你那个时候去了哪里呢?” 孟萍闭口不语。 贺岁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仵作查看了康大小姐的遗体,她的手指甲里有血迹和皮肤碎屑。仵作由此判断是挣扎的时候,抓伤了凶手。” 他看了孟萍一眼,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检查了在场所有人,就只有你受了伤,且只有你的伤口有掩盖抓伤的可能性。方才冯公公也检查了,是有抓伤的痕迹。” 贺岁说完,四周都安静下来,看向孟萍的眼神,也从怜惜变成了嫌恶。 孟萍倒是没感觉一样,歪着头看着贺岁:“大人,若是说抓伤的痕迹……” 她指着苏小小说道:“妾身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同样抓伤的痕迹呢。” 这话犹如往热油里浇入一盆冷水,油锅“砰”地炸开,油星子溅的到处都是。 “你说什么?”淑贵妃惊讶道。 冯养眼神犀利的看着孟萍,很是气愤。 “天呐。”福满怡小声惊呼。 福满满和福满惠微微皱眉,看着陈嘉昀一行人。 贺岁和程枫愣了一下,眼神在孟萍和苏小小身上来回转换,似乎要确定是否是真实可靠的。 其他的大理寺的人觉得水太深,垂头不语。只有刘矜面带微笑,嚣张的气焰藏都藏不住。 陈嘉昀等人头大如斗,心里暗恨孟萍,真是泼得一手好脏水! 怪不得之前遇到她的时候,死命的扑在苏小小的身上,抓伤她的胳膊。原来是挖好了坑,在这里等着呢! 陈嘉昀很生气,连带着把王凌也给恨上了。 “你以为随便指证一个,本宫就要相信吗?红口白牙的,你怎么不指认本宫呢?”淑贵妃不愧是在皇宫里待过的女人,立刻转动脑筋,将矛头指向孟萍。 孟萍自然是不怕的,她哼了一声,说道:“是真是假,让那位公公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不是个验伤的高手吗?” 淑贵妃飞快的看了陈嘉昀一眼,明白这伤绝对是不能验看的,当下便呵斥道:“狡诈!那位姑娘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哪有时间杀害康大小姐?”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下官已经查证,这几位是没有请柬而私自上山的。且发现康大小姐尸体的时候,那位姑娘就在附近。这事儿下官向桐山的首领侍卫孙庆核实过,贵妃娘娘可以传他来回话。”刘矜回答道。 “怎么,贵妃娘娘不会是包庇凶手吧?”孟萍梗着脖子,说道:“妾身和那位姑娘相比较,还是那位姑娘更符合杀害康大小姐的凶手吧?毕竟明眼人一看,她就是个练家子。而妾身呢?只是个身体虚弱的普通人,怎么能够杀死康大小姐呢?她毕竟是养尊处优长大,珠圆玉润,力气也比妾身大。” 刘矜点头:“没错,比较起来,还是靖王世子身边的那位姑娘很符合凶手的身份。” 他笑了一声,玩笑似的说道:“靖王世子涉嫌对林阆姑娘不利,他的手下也更符合杀害康大小姐的凶手身份。怎么回事,靖王世子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淑贵妃拧着眉头,打量着堂下的众人。本想先解决康锦华的事情,再解决林阆的事情。谁曾想这两件事缠绕到了一起,难解难分。 更令人头疼的是,陈嘉昀等人牵扯的太深了。而且为了避嫌,她并不能够证明他们的前来是受自己的邀请。 事情越来越难办了。 第六十四章 一环扣一环 陈嘉昀往前迈了一步,犹如平静湖水中的一粒石子,众人的视线立刻集中在他的身上。 “清者自清,请贵妃娘娘下令调查吧!” 此话一说,风轻霍得转身,看着陈嘉昀。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激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苏小小有些担心,却顾忌着陈嘉昀和淑贵妃的事情,不能说出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她看向风轻,得到风轻安抚的眼神,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孟萍对陈嘉昀的话没什么心里波动,她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无论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够拖延时间就行。 一旁的刘矜面不改色的看着陈嘉昀等人,心里盘算着如何让陈嘉昀翻不了身。 福家的三姐妹乖巧的充当着背景,立志不出头不露脸,越低调越好。 淑贵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陈嘉昀的意思。与其让孟萍的事情继续闹下去,耽误了处理林阆的事情,还不如先将康锦华的事情丢开,赶紧处理林阆的事情。 这样想着,淑贵妃不由得额头冒出冷汗来。原本想着康锦华的事情好处理,谁曾想这个孟萍这样难缠,竟然耽误了许多时间。 俗话说快刀斩乱麻,但现在这把刀快不了啊! 淑贵妃觉得自己真是因小失大了,耽误的这些时间,对于林阆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大理寺的诸位,康大小姐的案子先交给你们了。有嫌疑的人都在场上,你们挨个查就是。若有人不配合,直接关押起来,出了事情,本宫负责!”淑贵妃站起身来,言辞凌厉的吩咐道。 大理寺的官员们连忙应下,其中的刘矜也老老实实的行礼应诺。 淑贵妃扫视了一圈,视线停留在了福家的三姐妹身上。她抬起手,指着她们说道:“她们几个和林阆的接触最多是吗?” 这话是问贺岁和程枫的,两人对视一眼,明白淑贵妃是要他们两个负责林阆的事儿了,连忙应答。 “回贵妃娘娘的话,真是如此。不知道贵妃娘娘有何打算?”程枫道。 淑贵妃不说话,在想着心事。 贺岁提议道:“贵妃娘娘,刘大人找到林阆姑娘的时候,她还在昏迷着。不如先去看看林阆姑娘如何了,再做打算?如果能从林阆姑娘口中问出一些线索,那办起案子来就是如虎添翼了。” 程枫也赞成,话说找到林阆之后,淑贵妃还没有去看过她。 淑贵妃此刻在想的,是要不要将福满满牵扯进来。是的,她还在犹豫。按理说这个时候了,福家的三姐妹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可是淑贵妃还有别的想法,她想让三姐妹作证林阆的清白,作证她和陈嘉昀毫无关系。 只是这事儿的难度很大,也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 福满满忽然行礼道:“贵妃娘娘,臣女斗胆请求,让我们姐妹也一起去看望林阆姐姐吧?林阆姐姐对我们颇有关照,臣女也想略略表达心意。” 福满惠和福满怡附和着她:“请贵妃娘娘准许。” 淑贵妃看着福满满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怜爱。小丫头越长大越聪明伶俐起来了,越发的有眼力见儿。 “既然你们姐妹情深,本宫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淑贵妃看向冯养:“你去安排一下,不要对闲杂人等走漏了消息。” 虽然林阆的事儿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话说完,淑贵妃极快的瞪了刘矜一眼,都是他不好!发现了林阆之后,不悄悄的来回自己想办法处理,竟然大张旗鼓的抓了陈嘉昀等人回来,口口声声说他们是绑走林阆的贼人。 都是因为刘矜,林阆的事儿在这里算是小范围的传播开了。 淑贵妃能做的不多,只能把陈嘉昀摘出去,尽可能的消除这件事情对林阆的影响。 —— 淑贵妃带着冯养,贺岁和程枫师徒,以及福家三姐妹离开了。 帷帐里的气氛稍微好了一些,不是那么压抑了。有位胆小的官员连忙抬起胳膊,擦拭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可怜见的,方才淑贵妃的威压太强,他愣是不敢动弹。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查呗,康大小姐的案子再查不出来结果,咱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嘁,有这么严重?”…… “别不信,这事儿因为牵扯到了靖王世子,惹得贵妃娘娘心烦意燥的,你没看出来?快去查,把康大小姐的案子圆圆满满的办了,把该洗清的冤屈给洗刷喽!”有一位级别高的官员,看得最是通透,他敲了敲附近一圈官员的乌纱帽,隐晦的嘱咐道。 孟萍不乐意了,张嘴就要讽刺两句,真当别人听不出来?这意思不就是好好的保下靖王世子? 结果她还没说出声儿,刘矜就制止了她。孟萍抬头看他,心脏忽然砰砰直跳,整个人都发慌。 刘矜眸色深深,配着一把大胡子,显得十分凶狠。他看着孟萍,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不想死得这么快,就老实的闭上嘴。你的事儿做的不错,但还是欠些火候,就让我来加把火吧!”刘矜轻声说道。 孟萍打了个哆嗦,她觉得自己浑身没有穿衣服一样,心里的弯弯绕绕好像都已经被刘矜看穿了。 刘矜说完这话,就看向了陈嘉昀,他盘算着如何让陈嘉昀接近真正的林阆,来一场名副其实的“靖王世子绑架平王之女”。 是的,他想让陈嘉昀接近真正的林阆,真正的林阆。 而不是他胡乱找的一个由孟萍策划的,假林阆之一。 孟萍之前和红豆子说的“狸猫换太子”之事,被刘矜的手下听到了。刘矜亲自证实了之后,确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于是,他决定顺着孟萍的计划,将一个假的林阆推出来,占据大家的视野。再所有人都围着假林阆转悠,而且陈嘉昀的手下都被牵制住之后。随后再把真正的林阆找出来,将陈嘉昀引诱过去,坐实了他的罪证。 不过这可不是刘矜的初心,都是李子孺的主意。那浑人长得白白胖胖,像是个中厚的,其实坏心思最多了。 刘矜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暗想着:李子孺可不像自己,长得粗中有细。瞧,这事儿安排的多好,保管给陈嘉昀布下天罗地网,经此一事,他的心智绝对能得到很好的历练! 第六十五章 林阆 陈嘉昀并不知道刘矜的打算,他正忙着呢。 苏小小被指认手臂上有抓伤的痕迹后,大理寺的人尽忠职守,要进行验伤。 “姑娘,劳烦你跟我们大理寺的仵作过去一趟。”来者行礼道。 大理寺的人经常和疑难杂案打交道,一般遇到的都是尸体,所以大理寺的人外出办案,习惯性的带的都是仵作。 这次也是一样。只是没想到这仵作还有接触活人的机会,也是难得。 话说为什么让之前请来的那个老大夫来看,这也是有原因的。那老大夫在桐山上待了一会儿,就说心悸要静养,谁都使唤不动,谁也不敢使唤。 没办法,现在就只剩下这个来自大理寺的仵作了。 即使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苏小小还是一脸的不情愿。谁愿意让一个仵作来验自己身上的伤啊!怪不吉利的。 “小小,我陪你去。”风轻自告奋勇。 苏小小瘪嘴:“还是别了吧。” 风轻道:“我陪着你,我不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你说的什么啊?别乱说话。”苏小小避开他,脸红扑扑的。虽然她行走江湖好几年,却也是个纯情少女,面对风轻这样直白的话,绕是自称厚脸皮的她也是害羞起来。 “好了好了,风轻陪着小小去吧。”陈嘉昀及时制止他们。 苏小小嗔了他一眼,跟着大理寺的人离开了,风轻紧随其后。 陈嘉昀转身和刘矜对视了一眼,看向了大理寺的其他人,他问道:“有什么要问本世子的吗?快些问吧,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过来,询问陈嘉昀案子的细节。 另一边,孟萍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休息,她的手臂也被重新包扎了起来。有专门的人留在她的身边,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孟萍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后,自嘲的笑笑:“贵妃娘娘都还没有定下我的罪呢,你们就把我当成犯人了?” 其中一位看守她的官员,长着一张长脸和一把山羊胡子,他白了孟萍一眼,说道:“是不是犯人,您心里明镜似的,我们也心里明镜似的。现下差的,就是证据了。” “不不不,这证据,也快找出来了。您就好生预备着吧!这样好的时候可不多了。”另一个搭话道。 孟萍不相信:“怎么可能?”她明明处理的很小心了。 刘矜在一旁听着,摇了摇头。因为这次是圣上下旨,让大理寺的人来查康锦华的案子。所以派来的,都是办案的高手,孟萍的那些小手段,一看就清楚。 再说了,她毕竟不是沾染了数十人命的江洋大盗,也不是经验老道的连环杀手,她只是一个待在深闺中的小妇人罢了。她能有多周祥的计谋?能有多完善的手段? 只是时间问题,大理寺的人很快就能查出来证据,足以证明孟萍是凶手。 孟萍有些害怕了。她一开始和红豆子背后的主人取得联系的时候,只是想着要报复康锦华和林阆。 可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她一不小心杀死了康锦华,导致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差错。红豆子传来信笺,要她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之后,会把她交给大理寺的人。 孟萍在那个时候,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她忽然想到,既然自己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为什么不报复了林阆再死呢? 于是,孟萍策划了一系列的事情,她抱着“死也要拉着垫背”的心态,憋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但是她如今害怕了,她不想死。 孟萍觉得自己很矛盾,眼看着夙愿即将实现,林阆就要和自己当年一样,受尽侮辱和世人的白眼。她应该满足的死去的,可是她不想死了。 “我,我不想死。我没罪!”孟萍颠三倒四的说着,渐渐的激动起来。 “莫不是疯了吧?” “怕不是装疯哦,呸,以为装疯就能逃过去死罪了?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吃掉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长脸说道。 刘矜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后,对孟萍说道:“你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了。现在害怕,晚了。” —— 淑贵妃前往安置林阆的帷帐的时候,刻意的和福满满保持了距离。虽然不确定福满满是否会认出自己来,到底是要有备无患。 而福满满呢,她被福满怡牵着手,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着。心里有些雀跃,她能感觉到,淑贵妃带给她的那种熟悉感。 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淑贵妃和福满满之间,存在了一种莫名的默契。 到了林阆所在的帷帐时,福满惠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天晓得她有多么的担心林阆,这一波三折的,让她的心提的高高的,始终放不下来。 如今能够亲眼看看林阆是否安好,福满惠别提有多开心了。 “怎么样,她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吗?”淑贵妃询问那个照顾林阆的小丫头。 小丫头摇摇头,瓮声瓮气的回答道:“林姑娘自从被送来,就没有清醒过,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睡着。” “莫不是中了迷药?”福满满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事儿,便猜测道。 “我也猜到了会是如此,已经让人给她喂了药了,怎么还没有清醒呢?”淑贵妃皱起好看的眉毛。 小丫头惶惶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奴婢是全然按照贵妃娘娘的吩咐办事儿的。奴婢也不清楚,为什么林姑娘还没有醒过来。” 福满满安慰她道:“没事的,你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淑贵妃温柔的看着福满满,心里默默的叹息着。她们的师徒情谊,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延续下去了吧。 福满满看着躺着的林阆,觉得有点奇怪,却又不能确切的说出来哪里奇怪。她靠近林阆,仔细的观察她的身体,像是在看晦涩难懂的古书,认真极了。 “满 福满满忽然翻开林阆的手掌,疑惑道:“林阆姐姐不是涂了寇丹吗?我记得还和惠姐姐是同样颜色的呢,怎么现在没了?” 福满惠定睛一看,福满满抓着的那只手上,没有涂寇丹的痕迹。她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抓住,翻开手心,发现指腹和掌心有厚厚的茧子。 第六十六章 狸猫换太子 “这,这不是林阆!”福满惠松开手,猛烈的摇头。 “林阆的手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平王府的二小姐,金尊玉贵,怎么会有一双布满茧子的手?”福满惠看着福满满,求助似的握住她的双手。 福满满点头:“确实,林阆姐姐的手不是这个样子的。” “但她确实就是林阆啊!衣着打扮,和我之前见到的一样啊。”福满怡看着她的脸说道。 “确实是一样的。”福满满看着躺着的“林阆”,她梳着和林阆一样的桃心髻,佩戴着一样的镶宝凤蝶鎏金银簪。 从体形到衣着、妆容、发饰,都和林阆一模一样。 若不是寇丹和手上的茧子这样的细微之处有了差别,恐怕谁也分辨不出来她们的不同。也许真的会把这个“林阆”当成平王府的二小姐,那个气度非凡的明媚少女。 淑贵妃的脸色很不好,如果眼前的这个是冒牌货,那么真正的林阆去哪里了?更令人担忧的是,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捏造出一个和原型相差无几的人来? 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人物?目的又是什么? 淑贵妃担心真正的林阆会有不测,她看向冯养:“你能不能从她的身上找出来什么线索?如果这个是假的林阆,那我们要快些找到真的那一个!” “让奴婢一试。” 冯养是皇宫里的老人儿了,从圣上还未登基的时候,他就在宫里伺候着。如此荣宠不衰,是因为他有几分本事。 比如眼下正在做的事情。 冯养让随行的小太监将他的小包袱带过来。那是一个有年头的老物件了,是防水的布料,有些古朴的气息。 冯养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轻轻抖开,露出里面的乾坤。那是一把把制作精奇的物件:有薄如蝉翼的刀片,闪着锋利的光芒;有空心的金针,一根根的整齐排列着;有制作精巧的剪刀,比平时看到的小得多,但很精细…… 福满满看着那些物件,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些东西,她在大理寺的那个仵作身边看到过,应该是验尸一类的东西。但是冯养所拥有的这些,比那个仵作的要好上太多。 贺岁和程枫看了,也忍不住面色肃然起来。他们原以为冯养只是个老仆,仗着伺候的时间久而地位尊贵罢了。没想到冯养竟然是个低调的厉害人物。两人不禁为自己对冯养的小看而感到羞愧。 冯养不管众人是否惊叹,是否称奇。他集中精力,先摸了摸“林阆”的脉象,再翻开她的眼皮,最后又伸向她的脖颈之处。 只在须臾之间,冯养便诊断出了结果。“林阆”并不是因为迷药而昏迷不醒,而是服用了一种叫“龟息”的药。且她服下的剂量不多,以致于只是呼吸微弱,昏迷不醒。 冯养将结果说出之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林阆”的脖颈。 淑贵妃眉心之间凝着愠怒,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她处理不好,圣上绝对不会再放心的把掌管后宫的权利交给她。连带着的,她和康家的关系,以及平王府的关系,这都会受到影响。 她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做出这样偷天换日的事情。若是让她知道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贺岁看到冯养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冯公公,下官瞧您有着一手的好本事。请问您是否察觉出了什么可疑之处呢?” 淑贵妃也看了过去:“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出来吧!” 冯养点点头,指着“林阆”的脖颈之处说道:“奴婢方才试探脖颈之处的脉搏时,注意到此处极难感觉到跳动。如今仔细看看,这处的肌肤颜色似乎有些奇怪。” 福满惠听了,连忙凑近去看。果然,“林阆”脖颈之处的肌肤颜色,和脖颈之下的地方不一致,略微暗了一些。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贺岁和程枫两个大男人不便直视,他们回避着目光。其余的几个挨个看过之后,纷纷表示确实如此。 “这有什么玄机吗?”福满怡问道。 福满满和淑贵妃异口同声道:“莫不是人皮面具?”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了一眼。淑贵妃连忙回避眼神,咳嗽了几声,镇定心绪。福满满有些紧张的捏着小拳头,有点雀跃。 其他人没有察觉出两人之间浮动的情绪,而是对“人皮面具”这个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福满怡问道:“人皮面具是什么?听起来很恐怖的样子。” 福满惠搂着福满怡和福满满,表现出了姐姐的样子,轻轻的拍着两人的肩膀,小声的安慰着:“别怕别怕。” 福满满依偎在两个姐姐身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看着淑贵妃,静静的不说话。 冯养笑了一声,对淑贵妃说道:“娘娘还记得啊?” 淑贵妃平复心情,点点头:“自然记得,还是姐姐跟我讲的。” 淑贵妃口中的姐姐,就是已故的先皇后季龄了。她们两个相差了好几岁,季龄将她从小带大,就像对女儿一样。长姐如母,也就是如此了。 冯养安慰福家三姐妹道:“几位小姐不必害怕,这人皮面具听起来吓人,却和人皮没什么关系。一般都是用一些特质的材料,做出来和人的肌肤一样的面具。再用特质的药水,将面具贴合到脸上,就可以变成别的模样了。 不过也有特别的,是用真的人皮制作的。那种面具很不人道,人人得而诛之,早就没有多少了。所以,几位不必害怕。” 福家三姐妹点点头,其他两人还有些顾忌,唯独福满满毫无惧色。这种东西,她不知听季夫子说过多少了,才不会害怕呢! 贺岁发问道:“这等珍奇之物,想必存在极少了?不知道有那些能工巧匠,能做出来这种稀罕的东西?” 福满满懂贺岁的意思,他是想知道都有谁会做这个人皮面具。就可以从他们身上下手,找出是谁找他们定制的,然后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之人。 不过幕后之人既然能想出来人皮面具这样的点子,肯定也把后路想好了。即使查,估计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果然,淑贵妃说道:“恐怕不好查,先不说制作的人都有谁,这查起来就是很费工夫的事情。而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真正的林阆,她到底去哪里了?” 第六十七章 面具下的真容 天色不早了,来桐山茶会的诸位贵女们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即使有大批的侍卫镇守着,也无法驱散盘踞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而山脚下,那些贵女们的家人们,也是急得焦头烂额。只是碍于淑贵妃的命令,他们无法上山,只能留在山脚下等着。 可是淑贵妃的命令也拦不了多久了,众人渐渐的产生怨念。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如今的怨怼,只过了短短几个时辰。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伴随着“噼里啪啦”摔碎东西的声音。 还没等福满满等人观望是什么事情,铃兰就像一阵风一样进了帷帐中。她匆匆的走过来,凑在淑贵妃耳边低声说道:“娘娘,来参加桐山茶会的小姐们跟侍卫起了冲突。侍卫们虽然领命阻止她们下山,却不敢粗鲁的对待她们,只能被她们逼得节节退败,由着她们打砸东西泄愤。 另外,山脚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各位大臣和命妇们都聚集在山脚下呢。其中,康家老爷最是焦急,将看守的侍卫们骂的狗血喷头,甚至还指桑骂槐,说您……” 铃兰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淑贵妃一眼:“说您是个灾星,克死了全家还不算,还克死了别人家的孩子……” 更难听的话,铃兰却是不敢说了。 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福满满一脸气愤,为淑贵妃感到不值得。淑贵妃明令禁止随意走动,都是为了保护大家,减少被歹人危害的可能性。而且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快找出歹人的最有效的办法。 现在他们不仅不领情,还辱骂淑贵妃,真是太过分了! 福满惠和福满怡也是很生气,不同的是,福满怡生气的是任劳任怨的淑贵妃被骂,而福满惠生气那些人的冷漠无情。 出了这样的事情,听淑贵妃的命令,不随意走动,这是最应该出的一份力,但是她们都拒绝为找出歹人出一份力。 这让福满惠想起了孟萍所遭受的事情,怪不得她会变得这样的偏激。面对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要在一旁看戏”的人,确实可能会让人情绪激动,走向偏激。 贺岁和程枫两人很头疼,作为被淑贵妃托付重任的两位,他们要破案的心情更急切了。面对各方面施加的巨大压力,两人不约而同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在场所有人中,最冷静的就是冯养了,他安慰淑贵妃道:“娘娘不必为此烦心,他们要闹就闹好了。他们再闹,也不敢动手,只是敢逞口舌之快罢了。毕竟圣上发了话,此事全权交给娘娘处理,且圣上直到现在都没有对娘娘不满。” 冯养笑了笑,笑意却深不见底:“如今圣上就是娘娘最强大的后盾。只要圣上不发话,就没有人敢硬闯。若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冒犯娘娘,奴婢就让他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淑贵妃听了这番话,已然是冷静了下来。她并不理会康家的叫骂,而是吩咐铃兰向桐山上的贵女们传达自己的旨意。 “告诉她们,歹人还未抓到,若是再闹,就撤了侍卫。但是圣上不下旨让本宫收手,本宫就不会撤回山脚下把守的侍卫。” 铃兰喜笑颜开,行了礼退下。 淑贵妃的意思很明确,若是再闹,就不让侍卫保护她们了。但是山脚下的侍卫不可能撤去,那样的话,她们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凶险。 果然,这话一传出去,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一个的老老实实,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 处理了外面的吵闹烦心事,淑贵妃又看向冯养:“冯公公,你有没有在这个假林阆的身上发现什么线索呢?” 冯养思考了一会儿,让小太监去打一盆热水过来。 他一边撸起袖子,用手帕沾湿了热水,敷在假林阆的脖颈上。一边解释道:“我检查了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现下我用热水,融化掉这人皮面具上的药水,看看去掉这面具之后,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众人便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冯养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动手擦拭假林阆脖颈之处的药水。 过了一会儿,药水渐渐的融化了。假林阆的脖颈之处,翘起了一个小角。冯养顺着那个小角,继续用湿手帕擦拭。 整个过程,都是极其的小心细致,大家看着,不由得屏住呼吸。 终于,人皮面具的药水被融化的七七八八。冯养捏着边缘,一点一点的撕开,露出面具之下隐藏的真容。 那是一张略微有些粗糙的脸庞,显然是受过风吹日晒,吃过苦的。虽然不甚精致,却透露着一种农家少女的质朴,睫毛又长又翘,像一把小扇子。 “你们可曾见到过这女孩子吗?”淑贵妃问道。 大家仔细看了,想了想,还是摇头。唯有福满怡若有所思,拧着眉头盯着假林阆看。 “姐姐,你见过她?”福满满问道。 福满惠听了这话,殷切的看着福满怡。 福满怡点点头:“是有些眼熟,但是我记性不好,不太确定。” 贺岁和程枫有些泄气,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苗头,又烟消云散了。 福满满并没有气馁,她看着福满怡,用关切的眼神鼓励她。她安慰道:“姐姐别着急,慢慢想就是了。” 福满怡摇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福满满想了想,开口分析道:“看她的长相,是不会出现在桐山茶会伺候的人了。参加茶会的小姐们都是身份尊贵的,我听说因为这个,前来伺候的丫鬟们都是经过专门的训练,精挑细选出来的。” 福满惠道:“没错,这事儿林阆同我说过。而且那些丫鬟都是经过专人训练过的,才会到这里伺候。从很小的时候就选了人训练,长相不佳的、有恶疾的、身材太高挑或是太矮的,都不会被选上。 选上之后,要经过一年以上的训练,才会进入下一轮筛选。直到最后,被选过来的,都是姿态优雅的,像副小姐一样的女孩子了。” 淑贵妃很少出宫,这样新鲜的事儿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有些唏嘘感慨,看来会享受的人真的很多啊! 第六十八章 福满满的推断 “天呐,这是选丫鬟,还是选妃子啊?”福满怡小声嘀咕。 贺岁和程枫对视一眼,表示福满怡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这样重重选拔,再加以教养,真的是不逊色圣上选妃了。 冯养咳嗽了一声,说道:“奴婢听说,这桐山茶会上,负责管丫鬟的那个头领,是从扬州来的。而扬州瘦马之风甚行,或许是受这个的影响吧。” 福满满有些不好意思,脸红扑扑的。其他人肯定不知道,她却了解许多。 在扬州的时候,福满满就常常听到下人们谈论最近哪个瘦马声名远扬,哪个瘦马不吃香了。福家的下人们大多是在扬州土生土长的,讨论起这个并不忌讳什么。且以为福满满年纪小,听了就忘了。 就这样,小小的福满满在还未开窍的时候,就被丫鬟婆子们灌了一耳朵的、关于扬州瘦马的风流轶事。 以前不懂事儿,以为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现在渐渐的长大了,福满满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儿。 扬州瘦马的出现,是迎合盐商们的变态心理产生的。由于扬州盐商多,富甲一方,有钱人便想尝新鲜的,就弄出了“养瘦马”的事情,以致于扬州的瘦马之风甚行。 “好了,不说这个了。”淑贵妃注意到福满满的神色,便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这个话题。 她看向福满满,温声道:“满满,本宫听你方才的推论很有道理,你继续往下说吧。” 福满满回神,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由此可见,这位姑娘是不可能在桐山茶会这样的场面上走动的。所以她应该不是侍奉茶水的人,或许是厨娘,或许是山脚下的百姓。” 众人听着,一边点头附和,一边感叹福满满的聪慧。 “再然后呢?”淑贵妃示意她继续说。 福满满收到淑贵妃的关切和鼓励,抿着嘴唇压抑着笑意。她咳了一声,镇定心绪,说道:“我方才闻了闻,并没有闻到她的身上有油和烟的味道。早知道,如果是厨娘的话,整天泡在厨房里,是最容易沾染上油和烟的味道的。而且待的时间越长,这味道越难祛除。所以,她不是一位厨娘。 但是仔细看她的手,手指靠近指甲的位置上,分布着几道很淡很淡的疤痕,那些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而且她手上的茧子很厚,所以应该是经常做活的。我看了她手上茧子的位置,断定是经常挥舞锄头的。 不是厨娘,却有被刀切伤的痕迹,又经常干活,手上起了很多茧子。所以我断定,这位姑娘应该是附近的百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进到桐山上来?” 听了福满满的推论,众人都觉得有理有据。贺岁感叹道:“没想到福小姑娘如此聪明啊!这样小的年纪,竟然懂得这样多的东西。” 福满满的脸蛋红扑扑的,她连忙摆手:“贺大人过誉了,臣女只是恰好知道这些罢了。臣女是个喜欢研究吃食的人,所以经常跑到厨房里去,这才知道这样多的事情。但是若换成其他的,臣女就一窍不通了。 而且贺大人和程大人,两位都是大理寺中的断案神手,声名远播。两位处理的案子,想必比臣女吃过的米都多。只是一时没有发觉,让臣女卖弄卖弄罢了。” 贺岁笑得爽朗,他捋了捋胡子,说道:“福小姑娘不必这般,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观察的很细致,老臣是心服口服。” 淑贵妃面上带着笑意说道:“你们就别客套了。” 又对着福满满称赞道:“你母亲不愧是景家的女儿,将你教养的很好。” 福满满朝淑贵妃回礼,心里美滋滋的。时隔许久,再次见到夫子,请允许心情激动的她,小小的骄傲一下吧! 福满怡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啊”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姐姐,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福满满问道。 福满怡连连点头:“我之前不是没有和你们一起上山嘛,我在山下的马球场打马球的时候,听到同行的小姐们说起桐山上的饭菜。听说是从附近的百姓手里买来的,很是新鲜。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种的,同样的菜,吃着就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知道满满最喜欢研究这些了,便央求她们带我去看。然后我们出去转了一会儿,在那个时候,我看到有个高挑的女孩子,担着一担果蔬经过。” 福满怡指着假林阆说道:“那个女孩子,就是她呀!我记起来她的睫毛了,又长又翘。” 淑贵妃立刻吩咐道:“去查今日来桐山送瓜果蔬菜的百姓们,都有谁过来,有没有离开!另外,快快想办法,让这姑娘醒过来。” 冯养领命,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小太监们鱼贯而出,去办事情了。 淑贵妃脱力一般,重重的坐了下来,她疲惫的揉着眉心,说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假的林阆不只一个。” 福满满也觉得是这样,如果歹人是铁了心的要绑走林阆,既然放出了这么一个假的,就肯定还准备了许多,用来鱼目混珠。 福满惠的神色很不好,她白着一张脸,惴惴不安的看着塌上的假林阆。冯养正在想办法给她喂药,好让她快些醒过来,询问别的线索。 “不知道林阆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受伤。”福满惠揉了揉眼睛,真的林阆没有找回来,现在又冒出来了假的,甚至可能还有许多个假的林阆。她实在是经受不住这样的大喜大悲,这样的连番打击,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福满满安慰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惠姐姐,你别着急,这里到处都是大理寺的厉害人物,想必很快就能找出来真正的林阆姐姐。你要振作精神啊,不然林阆姐姐找出来了,你垮了怎么办?” 福满惠摸摸福满满的头:“谢谢满满,姐姐知道了。” 福满满“嗯”了一声,轻轻的抱住她。淑贵妃坐在上首看着,很是欣慰。 就在众人短暂的放松一下的时候,再次传来了坏消息。 铃兰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娘娘,又,又找到一位林阆姑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淑贵妃猛的起身,头懵了一下,身子晃了晃。 众人吓了一跳,准备去扶,她却已经扶住桌子,稳住了身形。 淑贵妃头痛欲裂,她皱着眉头,问道:“人在哪里?” 第六十九章 灵机一动 铃兰趁着淑贵妃说话,赶紧喘了一口气,说道:“离我们这顶帷帐不远处,在一个隐蔽的草丛里。巡视的侍卫发现了有可疑的身影,前去验看,发现是林阆姑娘。就是不知道,是不会真正的林阆姑娘。” 铃兰又快又详细的将这些告知给淑贵妃,请她快点拿个主意:“那侍卫一告诉奴婢,奴婢就前来禀告娘娘来了。奴婢已经稳住了发现的侍卫,现下别人还不知道,请娘娘快些决断。” 淑贵妃朝她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有没有将他们带来?” 铃兰道:“还没有,现在是非常时期,奴婢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得暂时稳住了那侍卫,来听取娘娘的命令。” 淑贵妃便对着冯养说道:“你快些去找几个小太监,悄悄的将那个林阆带来。另外,那个发现她的侍卫也要带来,不要走漏了风声。” 冯养应下,挑了个几个机灵的小太监,让他们去将那个林阆带来。铃兰带路,领着他们过去。 等他们走了之后,淑贵妃问冯养:“你可有办法,让这个假林阆醒来?” 冯养应下:“这药比较稀罕,奴婢不敢打包票,愿尽力一试。” 淑贵妃道:“没事,尽力而为吧!” 她叹了一声,疲惫的坐下等待着冯养想办法让那女孩子醒来。众人俱是有力气没处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必是瞒不住的,若是瞒着,也瞒不了太久了,早晚会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若是到了那个时刻,想必桐山上下的人,都会再次陷入混乱之中。那样的话,淑贵妃的压力就更大了,说不定圣上会下令问责淑贵妃。 福满满觉得他们所处的境地,实在是太被动了。敌在暗,他们在明,只能看着敌方的举动,尽力破解。一步一步的,仿佛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真是讨厌了。 她看着焦头烂额的淑贵妃,又看看神思紧张的福满惠,心里的担忧更深一层。福满满转着手帕,脑袋飞速运转,想要想出来一个办法。既让淑贵妃解了燃眉之急,又让林阆能平安归来,不会坏了名声。 福满怡忽然说了一句:“唉,要是林阆姐姐不出事儿就好了,也就不会导致发生后面这么多的事情了。我们也不用这样焦头烂额的,在这里干着急。” 福满惠苦笑道:“我们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改变事实呢?现在要做的,只能接受现实,然后想办法解决这个。” 福满怡低落的“哦”了一声。 福满满却灵光一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福满怡:“怎么不可能?” “福小姑娘,你有什么高见?”贺岁问道。 福满满指着被冯养取下来的那张人皮面具,扬声说道:“这人皮面具,一般人都不知晓。既然歹人能用这个来迷惑我们,我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啊!” 淑贵妃激动的站起来,走到福满满的身边。冯养看到,连忙咳嗽了一声,提醒她注意。 淑贵妃便压抑住牵起福满满双手的冲动,她握着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反其道而行之,满,哦,福小姑娘,你的意思是?” 福满满抓着手帕,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胖手,想着淑贵妃方才流露出的神态,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当福满满做出什么优异的事情。季夫子总是牵起她的双手,笑着夸奖她。福满满还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下面会出现一道浅浅的痕迹,满眼都透露着“为她感到骄傲”的意味。 这感觉就像温柔的春风一样,抚慰着福满满。鼓励着她一点点的成长起来,让她被母亲景瑜娘疏忽的岁月,变得不那么难挨,变得完整起来。 福满满抬起头,郑重的说道:“娘娘,臣女有一个计划。或许不是最好的,但臣女觉得,这是当下能解决问题的,最快捷的主意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有各的想法,大多数不是太敢相信福满满。虽然她一直表现的都是很聪慧的模样,也很细心。但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让人不禁怀疑她能否解决问题。 贺岁和程枫就不是很信服福满满,即使福满满之前提出了许多有用的线索。但是她年纪太小,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风波。很难让人相信她能够在林阆的这件事上,提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计划。 福满惠也不是很相信福满满,她虽然素来知道这个堂妹在景瑜娘的教导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她不确定福满满能不能解决这种事情,和贺岁、程枫一样,她认为福满满还小,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或许思虑不够周全。 林阆是福满惠最好的朋友,她之所以陷入这样的境地,福满惠自觉与自己是有关系的。林阆本不用牵扯进这样的事情,连累自身的名声,都是为了她。为了她不被康锦华她们拿捏,林阆才答应了斗茶,进而一步步的陷入这样的局面之中。 福满惠是关心则乱,不敢再冒险,害怕使林阆的处境变得更差。林阆现在下落不明,她是最自责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全然没有往日的机智。 现在的福满惠,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孟萍之前遭遇过的事情。她真的太害怕了,不敢想象若是林阆遇到了同样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福满怡就简单多了,她不愿意想来想去的,安静的等着福满满的下文。对于这个妹妹,福满怡从未觉得福满满有什么地方是突兀的。仿佛福满满做的事情,在福满怡的眼睛里,都是恰当且自然的。 淑贵妃却不一样,她是这些人中,最相信福满满的人。说句夸大的话,福满满算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福满满有几分本事,她很清楚。 今日和福满满相遇之后,福满满做出的一系列举动,淑贵妃都看在眼里。福满满的成长都是实打实的体现了出来,她觉得可以试试福满满的计划。 再说了,现在大家什么思路都没有。与其这样被动的等待着,不如集思广益,或许就想出了个办法呢? “福家的小姑娘,你但说无妨。”淑贵妃给她撑腰。 别人不信就不信了,淑贵妃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她信,而且别人也不敢且没资格管她。 哼,本宫一手带大的孩子,你们胆敢不相信她? 第七十章 不甚完善的计划 淑贵妃的心理活动都体现在了表面上,一一的扫视着堂下的众人。众人察觉到淑贵妃的力挺,便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福满满有些紧张的抓着手帕,她道:“我不知道这个计划怎么样,只是有个想法。希望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这计划可不可行。” 贺岁点头:“福小姑娘,你说吧。” 福满满道:“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来,虽然不知道歹人为什么布置出了这么多的假的林阆姐姐。但是想必大家都知道,歹人的目的就是把这件事情闹大,引发轰动和混乱。” 众人表示赞同福满满的看法。 福满满竖起一根手指头,接着说道:“但是我要说的是,大家只看到了第一层的东西,没有看到深处潜伏的阴谋。” 贺岁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福满满“嗯”了一声。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是啊!我们都陷入了歹人的阴谋之中了!” 贺岁狠狠的捋着胡子,也不心疼被捋掉的胡须了。他激动的说道:“歹人是要拖延时间啊!这一个个的假林阆冒了出来,不仅打乱了我们查案的进程,还让我们提心吊胆着,害怕走漏消息。 这样一来,更多的人手都被派出去,处理假林阆们带来的影响了。那么查找真正的林阆的人,就会变少,这样就浪费了我们的精力和时间。” 歹人的诡计多端,由此可以体现。 福满惠吃惊的捂着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接连经受了这么多的变故,已经是担忧和害怕到了极点。 淑贵妃体现出了身为贵妃的气势,她冷哼一声,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烈火:“竟然在本宫面前耍计谋,莫要让我抓到了,否则本宫绝对不会饶过那些歹人!” 福满满摆摆手:“大家先别激动,我们不要再耗费时间了。听我说说这个计划吧!” 淑贵妃连忙收住怒火,认真的听福满满往下说。 “既然歹人的目的是拖延时间,那么想必林阆姐姐现下还没有大碍。虽然我们对付假林阆姐姐这个事情耗费了时间,那么想来歹人布置假林阆姐姐,也同样的耗费时间。”福满满道。 “那我们和歹人就僵持着了。”淑贵妃道。 福满满呼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既然双方都在僵持着,莫名的陷入了一个平衡,那么我们就来打破这个平衡。” 她看向冯养道:“冯公公既然可以将这人皮面具取下来,是否可以再贴回去呢?” 冯养看了一眼淑贵妃,见她朝自己点头。便无奈的回答道:“可以,就是需要一些调配药水的东西。” 他一直在阻拦着淑贵妃和福满满亲近,两人如今的身份天差地别,他觉得淑贵妃还是彻底摒弃过往,还对她的以后好。 但是淑贵妃和福满满两人好像系着一根隐形的线,将两个人连接了起来。冯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淑贵妃再度和福满满遇到了一起,再度亲近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福满满和淑贵妃待在一起的时候,冯养会经常提醒淑贵妃,不要暴露了季夫子的事情。 福满满不管冯养心里的弯弯绕绕,她道:“那就太好了!我们可以将这人皮面具贴在一个和林阆姐姐身形差不多的人身上,以假乱真,先将她送到平王府。说动平王出面,告诉众人这个是真的林阆姐姐。这事儿一定要轰动起来,让歹人确确实实的知道。” 淑贵妃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若是歹人知道了林阆回到平王府,他们一定会惊讶和诧异。这样一来,他们肯定要去看看真正的林阆在哪里,有没有逃脱他们的禁锢。这个时候,可以派人仔细查看桐山上有没有人不听命令,随意走动。这样就可以探知歹人的动向了。” “但是不一定能查到。”程枫泼冷水,“如果歹人们隐藏太深的话,我们可能追查不到。” “这个我知道。”福满满举起小胖手,晃了晃,让大家注意到她。她说道:“这样也没关系,如果追查不到踪迹也没关系。歹人千方百计的制作出假的林阆姐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他们知道中了我们的计谋,一定会把真的林阆姐姐亮出来,反驳平王的。那么,真正林阆姐姐的下落就十分明了了。这个法子是最快找出林阆姐姐的办法了。” “说的是有道理,但是后患无穷啊!”贺岁道:“如果歹人将人皮面具的事情透露出来呢?如果歹人一气之下,对林阆姑娘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呢?到那个时候,林阆姑娘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淑贵妃也觉得是这样:“福小姑娘的计划是有可取之处,不过不够完善。我们可以想想,能不能把这个计划完善了。一定要计划周全,绝对不能让林阆姑娘有危险。” 众人应下,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将风险降到最低。他们的计划,关乎着一个姑娘的名声和安危,绝对不允许有丝毫的马虎! 福满满有些怏怏的,她恨自己不能想出周祥的计划,恨自己的计划有这么多的漏洞。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快速的找出解救林阆的办法。 淑贵妃安慰她道:“你别着急,能想出这样的计划已经很好了。起码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方向,让我们走路可走。” 程枫有个和福满满差不多大的女儿,看她不开心,程枫便哄道:“福小姑娘很厉害了,你看,我们两个大理寺的官员,办了多少案子了,对这个还是没有头绪。” 福满满笑了笑,心情好了一点。虽然她知道程枫的话是故意哄自己的,他们之所以在林阆这个事情上举步维艰,是因为这并不是正经的办案子。而是为了保全林阆,走一条不同于查案那样路子。 若是换成了正经的查案子,这两位经验颇丰的办案老手,肯定很快就能有头绪了。 福满满等人还在想办法,另一边的陈嘉昀,已经安然的脱身了。 陈嘉昀不得不赞叹,大理寺的仵作,真是神一样的存在。不愧是大理寺的“寺宝”,大理寺办案必备,仵作只看了一眼苏小小胳膊的痕迹,便道:“不是康锦华抓伤的痕迹。” 苏小小低落的心情一下子高涨起来,她神气的叉着腰,当着一众大理寺官员的面说道:“哼,我就说我不是杀人凶手!” 陈嘉昀为她出头:“都听到了?这可是你们大理寺的仵作,亲口所说的哦!” 第七十一章 真正的林阆所在之地 大理寺的官员们纷纷点头,唯有刘矜除外,因为他此刻并不在这里。 借口出去方便,刘矜悄悄的溜了出去,他此行的目的是和手下接头。 受李子孺的托付,刘矜要在今日的事件中充当黑脸的角色,使劲浑身解数,给陈嘉昀制造难题。以此来锻炼陈嘉昀的心智,让他的能力得到成长。 不过,因为刘矜将反面人物的形象塑造的太成功,导致大多数人对他印象极其不友好。这就导致了后来一系列的误会,不过这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刘矜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的手下,已经将林阆的所在位置摸清楚了。 “如大人所料,林阆姑娘还在桐山之中。小的通过调查和孟萍接触过的人,找到了一些线索,都指向了半山腰处的那个亭子附近。”一个小厮打扮的矮个子少年说道。 他是刘矜最近培养起来的心腹,叫阿晖,办事儿是顶靠谱的。单拿伪装这事儿来说,因为长得比较白皙,他还特意往脸上扑了灰。为的就是低调,不显眼,不会被人注意到。 这点用心之处,是刘矜很看好的。 刘矜搓搓手:“呵,她胆子还真是大。那地方如此醒目,竟然还敢将林阆姑娘安置在那个地方。” 阿晖笑笑:“大人,这就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正是因为那个亭子醒目,搜查的人才没有仔细看。” “那亭子有藏人的地方吗?你可打探清楚了?”刘矜问道。 “小的知道大人的意思,都打探清楚了。因着今日来的贵女颇多,她们出了很多玩乐的主意,又是三五扎堆的。免不了用些茶水果子什么的,有在兴头上的,还会野炊。上次桐山茶会,就是布置得不妥当,贵女们没有及时浇灭火堆,导致桐山上被烧了好大一片的果子林。 这次,桐山上负责的几个头领,可是长心了。为了让贵女们玩的尽兴,又不至于再走水,便特意在何处都安置了简单的小厨房。还从山下的农户们家中,购置了许多瓜果青菜,提供给那些贵女们,方便她们取乐。 而林阆姑娘,就是被安置在了半山腰那个亭子附近的小厨房里。那个小厨房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是用了心思的,与别的不同,内里有一层挡板。孟萍就是派人将林阆姑娘安置在了那层挡板之中。”阿晖细细道来。 刘矜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真不愧是我看好的人,这么快就将这内情摸得一清二楚了?” 阿晖傻笑两声:“承蒙大人的恩惠,小的才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小的这条命都是大人的,为大人做点小事情算得了什么?大人莫要太抬高小的了,小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刘矜笑着拧了他一下:“说了多少次了,别提以前的事儿。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查的这么清楚的?那孟萍是借助了笑面虎的势力,还能收买到那么有用的人才。你个小子,竟然能查的这样仔细?是笑面虎不行了,还是怎么滴? 再说了,这桐山上可是出现了一波假林阆姑娘啊!这么多烟雾弹,你确定你找到的是真的林阆姑娘吗?” 刘矜严肃起来,他长得粗犷,严肃起来的话,会有一种威慑的感觉。胆子小的人见了,会心里发虚。 阿晖却泰然自若,他笑嘻嘻的回答道:“大人,小的几斤几两,您还不知道啊?您把这事儿交给小的去做,不就是认为小的能行吗?小的自然就能行,不会辜负大人的托付的。” “那笑面虎,他再厉害,总归本人不在这里。您看,咱们都把他心尖尖上的那个小红豆儿给生擒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阿晖将手放在嘴边,凑近刘矜耳边说道。一边说,还一边贱兮兮的往某个方向指了指。 “嘁,那不是捡漏嘛。都是因为他们窝里斗,孟萍给那红豆子迷晕了,咱们手里的人正好遇到了。”刘矜说道,教导阿晖不要得意忘形。 阿晖“嘿嘿”了两声,说道:“大人教训的是。小的行事都是十分的小心,不会走漏风声的。小的之所以能找到真正的林阆姑娘,还是托了那些假林阆姑娘的福呢!” “哦?怎么说?”刘矜来了兴趣。自从他的手下听到了孟萍密谋的“狸猫换太子”后,他就觉得这次的计划可能不太能成功,变动因素太多了! 没想到阿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真正的林阆。刘矜虽然知道他的本事,却还是觉得很震惊。 “这不是假的林阆姑娘一个一个的冒出来嘛,小的就从她们之中找规律。发现她们都不是桐山之中记录在案的,既不是贵女,也不是贵女带的丫鬟,更不是桐山上伺候茶水的,简直是凭空冒出来的。” “小的就想啊,她们是怎么多出来的呢?想啊想,还是想不到,结果一抬头,看到了小厨房。”阿晖猛的拍了一下手,激动的说道:“小的就想到了往桐山上送瓜果青菜的农户们,一查,果然是上来了没下去。且她们走的是小路,又不和太多的人接触,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应该是送了菜,在回去的小路上,被孟萍收买的人打晕了。然后套上人皮面具,伪装成林阆姑娘,干扰大理寺查案的视线。小厨房里和她们交接的人,知道她们回去了,就没有往大理寺那边报,所以漏掉了这些。” 刘矜点头:“确实,这山上的人太多了,总会有疏漏之处。” 他往上指了指,说道:“山顶上还有俩钓鱼的家伙呢,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啧啧啧。尸位素餐的人太多喽!” 阿晖附和了两句,继续说着自己是怎么发现的:“小的发觉了这一点,就往小厨房的方向查。果然查出来了亭子附近的那个小厨房有问题。照理说,贵女们都被集中到帷帐之中了,那里肯定也就没人用了。 可小的绕过去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侍卫经常在那一块巡视,还时不时的往那个方向看。小的就在那小厨房附近闹了点动静,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趁机进了看了看。 那个小厨房还真是内有乾坤,看来是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的了。从外面看,平平无奇,从里面看,什么也没有。但是小的注意到了,里面的空间小一些。” 第七十二章 改变计划 “小的就一点一点的查找,发现在一堆果蔬后面,有一块挡板,和搭建小厨房的材料一样,很容易被忽视。小的就敲了敲,果然是空心的,便撬开了。便因此找到了真正的林阆姑娘,她还晕着,被绑的结结实实。” 阿晖搓搓手,不自然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但小的还是斗胆了。用手帕盖在自己的手上,撩开林阆姑娘头发,确定了她后脑勺上的一块胎记。” 刘矜点点头,感叹道:“无碍,这位可怜的林阆姑娘,名声早就保不住了。” 阿晖有些讪讪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男人之间的争斗,都会通过女人来进行较量。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打一架?非得去祸害柔弱的女子。 这样想着,他便问了出来:“大人,为什么笑面虎要对林阆姑娘下手啊?这下子好了,事情闹大了,林阆姑娘的名声全完了。咱们就不能把林阆姑娘放出来吗?不用她去跟笑面虎较量不行吗? 小的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不想看到林阆姑娘那么一个高傲骄矜的明媚少女,变成这样的下场。她什么错也没有啊!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刘矜有些惊讶的张着嘴巴,但是他把阿晖的话听进了耳朵里。他忽然觉得,死胖子出的主意太过分了,自己竟然毫不犹豫的执行,也同样的过分。 是啊,训练陈嘉昀心智的方法多得多,干嘛要用一个少女的名声和名节,还成全他们这些人所谓的“大义”? 凭什么啊! 刘矜想了想,解释道:“死胖子这是要和笑面虎对抗呢。笑面虎的心思很好猜,他是想走那条路子,让陈嘉昀和平王府联姻。但是以陈嘉昀现在的处境,是不可能娶到林阆姑娘的。 于是,笑面虎就搞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孟萍这个人竟然有自己的心思,要把事儿闹大,让林阆姑娘名声尽毁。棋差一着,笑面虎的计划毁在了孟萍的手里。 死胖子不爽笑面虎,就指使我按着现在的情形,将计就计。看看陈嘉昀能不能在这样的事情中全身而退,算是考验陈嘉昀了。” “联姻?”阿晖惊讶道:“可是林阆姑娘和靖王世子差了好几岁呢!” “那算什么?就算是差二十岁,那也是陈嘉昀现在奢望不了的权利啊!平王看着平平无奇,其实是很有心眼的一个人,他又最疼爱林阆姑娘,郡主又不是个长命的样子。 那这样的话,陈嘉昀娶了林阆姑娘,不就是得到了很大的助力吗?平王只有两个女儿,届时肯定会鼎力支持他的。跟这个比起来,大几岁又算得了什么?”刘矜不以为意。 “可这些都是笑面虎的安排!他就这么武断啊!就这样觉得定了别人的婚事了?”阿晖嘟囔道。 刘矜默然,听了阿晖的话,他觉得好像真的错了。笑面虎错了,他以自己的想法,去强制的规划陈嘉昀未来的路子。全然不顾林阆姑娘会怎么样,就这样决定让他们联姻。 死胖子也不对,怎么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林阆姑娘的名声怎么办,事情闹大了,受伤害最大的,就是林阆姑娘啊! 自己是最不对的,竟然没觉得死胖子的主意不妥,还兴高采烈的去执行。事儿后还不知道要被静安那个光头怎么调侃呢!绝对会成为笑料。 刘矜抓抓头,下了一个决定:“那这样吧,原先的计划作废。现在的目标是,暗度陈仓,将林阆姑娘秘密的送回平王府。这事儿,你能不能行?” 阿晖愣了一下,随即是剧烈的喜悦冲昏头脑,他晕晕乎乎的问道:“大,大人,这的吗?” 刘矜笑着拍了一下他的额头:“真的,是真的,交给你了,快去吧!” “是,大人,小的绝对给办好。”阿晖一蹦三尺高,一溜烟的跑走了。 刘矜笑着叹了一声,他很清楚,为什么阿晖这么在乎林阆姑娘。 阿晖是在圣上清除叛贼那会儿,刘矜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原本他不打算留下阿晖在身边,就是怕他想着报仇。结果阿晖就这样在他身边待了好多年, 简直跟他的儿子一样。对于自己的身世,阿晖从来不提及。刘矜也是在李子孺的口中,偶然听到的,似乎是哪家的一个庶出的孩子。据说阿晖的母亲,和平王府里的那个姨娘有些亲戚关系,那个姨娘,就是林阆的亲生母亲。 或许就是因为同样是庶出的,且林阆和自己有些一丝的血脉联系吧,阿晖很重视林阆。 刘矜又叹了一声气,林阆的名声,注定是不能保全了。他只有尽全力,想办法挽回,能挽回多少是多少吧! 唉,这世道也是,对女子确实苛刻了。 —— 苏小小被证明了清白之后,陈嘉昀便要告辞,寻找淑贵妃,帮她觉得眼下的难题。 虽然孟萍死活不松口,还想往陈嘉昀身上泼脏水,但刘矜及时回来了。他帮陈嘉昀做了证,让他离开。 面对刘矜突然转变的态度,众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嘉昀也觉得刘矜很反常,之前还是一心想要弄死自己的样子,现在的态度竟然来了个大转弯。阴谋,绝对有阴谋! 陈嘉昀道:“刘大人为本世子作证,本世子受宠若惊啊!” 刘矜面色不改,说道:“只是让世子爷能够走动走动,以证清白罢了。若是下官查到了关键性的证据,还是会请世子爷回来喝茶的。” 陈嘉昀便不言语了,领着苏小小等人离开,去支援淑贵妃。 淑贵妃听到宫女的通传,便连忙让陈嘉昀等人进来,和他一起商量办法。将福满满的主意告诉给了陈嘉昀了,看他有没有什么见解。 陈嘉昀飞快的看了一眼福满满,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儿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陈嘉昀不由得有些低落,认为福满满还不肯原谅自己。 福满满只是不想和陈嘉昀有交集,原不原谅的,又有什么意思? 陈嘉昀说道:“这计划确实有许多纰漏,不过也不会不能够弥补。敌在暗,我在明,不拘什么手段,总是要让他们主动露出马脚才行。 我看这样,不如就按福姑娘的计划去做。让平王咬死了府里的那个是真的林阆姑娘,我派人伺机而动,将歹人手里的林阆姑娘记救下来?” “还是有些冒险,最好能将这个事情的风声压到最低。若是传出去了,林阆这辈子就完了。”淑贵妃道。 第七十三章 确定计划 第42章确定计划 淑贵妃的想法很明确,她不愿意林阆的名声有损。可是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上至办案经验丰富的贺岁,下至早慧的福满满,都没有办法能够让林阆全身而退。 不是有这样的顾虑,就是有那样的不稳妥。想出来的法子,都不够完善,漏洞颇多。说起来,还在于投鼠忌器。 歹人们手里拿捏着林阆,导致淑贵妃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怕一个不小心,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 陈嘉昀张了张嘴,看着淑贵妃紧紧皱着的眉头,硬是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他其实很想告诉淑贵妃,现在这个情况下,林阆的名声其实已经完蛋了。别的不说,就说在场的这些人里面吧,就算大家都咬紧嘴巴,不把这个事儿说出去。可是万一呢?谁能保证一辈子不说出去? 即使不往外说,也会跟身边亲近的人说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有一个人不小心走漏了一点风声,那就表示这就不会是个秘密了。 就算是大家都不会说出去,烂在肚子里。可是那些绑走林阆的歹人们呢?他们会守口如瓶?那是做梦。 陈嘉昀分析过绑走林阆的那些歹人的动机,虽然不确定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陈嘉昀很确定,那就是那些歹人根本不在乎林阆的名声是否有损,不在乎她的死活! 他们是在忌惮着什么,亦或是等待着什么,才没有把事情闹到最大。从他们的布局来看,那些假林阆就是为了引起轩然大波的。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淑贵妃看出来他有话要说,便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大家现在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能有一个主意就算一分力量。” 陈嘉昀叹了一口气,说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我也实在是没什么好主意。我只是觉得,林阆姑娘的名声已然是注定保不住的了。还不如及时止损,能保住她的性命,也是好的。” 他说的声音不大,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却是振聋发聩。大家都沉默的低下了头,不是因为大家不知道,而且因为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谁都知道,名声对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的影响,有多么的巨大。 贺岁和程枫尤其的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们都是有女儿的。即使是经常和死人打交道,早就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却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淑贵妃更不用说了,林阆出了事情,她会是第一个被问责的,自然不希望林阆出现一丁点儿的差错。 而福家三姐妹,更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林阆是个外表高傲,内心柔软的,她和三姐妹相处的很好。将心比心,三姐妹自然不愿意看到林阆名声受损。 而且福满满尤为的为此事感到难受,毕竟她是经历过了福恭宴的事情。福恭宴只是和林娇娇私自见了一面,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就迎来了景瑜娘的处罚。 更别说林阆了,她可是在如此盛大的桐山茶会上,被歹人绑走的。消息一旦传开了,她直接就会被那些人的目光刺死。 像林阆那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名声有瑕疵?她怎么会受得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呢? 陈嘉昀不知道福满满心里的想法,他觉得这事儿必须快刀斩乱麻。看着一屋子优柔寡断、畏手畏脚、投鼠忌器的人,陈嘉昀无奈的摇头。 “事已至此,再想什么主意都是空的。这事儿已经很清楚了,林阆的名声和性命,只能保住一个。若是尽快做决断,布置周全一些,或许可以尽量挽回她的名声。” 陈嘉昀揉了揉眉心,耐心的解释道:“就按福小姑娘的说的那样去做,也未尝不可。只需要咬死了说平王府里的那个,是真的。然后趁机会将林阆姑娘救出来,这才是要紧的事情。 即使这事儿传开了,也不要紧。就算林阆姑娘的名声有一些损害,知道她心放宽,也不至于就想不开丢了性命的。你们别傻了,林阆姑娘的父亲可是平王爷,就算她在京都待不下去了,难不成还不能嫁到外地去了? 天高皇帝远的,谁还知道那么清楚京都里的事儿。只需要贵妃娘娘和圣上伸手压一压,这风波也不会传太远。届时,林阆姑娘还是可以在京都外嫁一户好人家的。” 淑贵妃苦笑一声,没有回答陈嘉昀。她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觉得无奈。 陈嘉昀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淑贵妃,他默默的将视线移开,放在福满满的身上。 福满满正气鼓鼓的瞪着他,忽然看到陈嘉昀将视线转过来,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朝陈嘉昀翻了个白眼,低下了头。 陈嘉昀不明所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小姑娘,怎么气性这么大?还为了只之前的事儿生气呢? 陈嘉昀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干嘛要在意一个小胖团子的看法? 对,没错!一个小胖团子。 此时,陈嘉昀口中的小胖团子,正气得不行。她特别讨厌陈嘉昀冷血的样子,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靖王世子,会是这样满脑子算计的模样? 想着想着,不免有些跑偏。福满满忽然好奇了起来,陈嘉昀一个少年郎,怎么将这些事情摸得这样清楚?连嫁到外地什么的,他都知道。 是因为他的继母吗?据说他的继母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这样看来,陈嘉昀还是很可怜的。 福满满咬了咬牙,慢慢的呼出一口气。她悄悄的看了陈嘉昀一眼,虽然很不情愿相信陈嘉昀,但是想来想去,真的是没什么办法了。且陈嘉昀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林阆的性命和名声,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还是选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吧。即使这样做的后果,可能会将林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福满满看向福满惠,小声的询问道:“惠姐姐,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福满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很自责的抱着脑袋,想象不出来林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难道会是像孟萍那个样子吗? 淑贵妃看着堂下的众人,狠了狠心,她敲定了这个主意,说道:“既然两者不可得兼,还是取其一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众人面面相觑,沉重的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美人计 这厢,淑贵妃等人决定实行“二取一”的计划:先找个和林阆体型差不多的姑娘,让她戴上林阆的人皮面具。之后派人秘密的将她送到平王府,与平王沟通。最后,将林阆在平王府安然无恙的消息,与桐山上出现假林阆的消息,一齐放出来。 采用突如其来的攻势,让那些歹人一时摸不着头脑。这样就可以争取时间和机会,探查真正的林阆所在之地。 这个计划所需要的人很多,不过在场的这些堪堪够了。 淑贵妃负责找林阆的衣服和首饰,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冯养负责找到和林阆体型相当的姑娘,他路子广,这事儿便交给他了;福家三姐妹和贺岁,他们需要与平王沟通,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有些荒诞的计划,在还没有实施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因为刘矜早已派阿晖将林阆解救出来了。 —— 半山腰附近的小亭子,贵女们早已从这里撤离了。大多是百无聊赖的待在帷帐里翻花绳,或者窃窃私语,早就没有了欣赏风景的欲望。 一小队侍卫昂首挺胸的,握着腰间的长刀,迈着大步子在这儿附近走来走去的。 不过呢,他们可不是专程来保护这些贵女们的。他们在这周围晃来晃去,是看着小亭子附近的小厨房,也就是看守着林阆。 这几个人正是被孟萍收买的,曾经效忠于“笑面虎”的江湖人士。由于孟萍出钱更高,他们也很缺钱,便背叛了“笑面虎”。 领头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约莫有二三十岁。长相黑瘦,面相凶狠,浑身煞气,让人看了心里发怵。不过他虽然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却不是很精明的样子。 壮汉后面跟着四个年轻一些的侍卫,一个个的眼神鬼鬼祟祟。这是因为他们几个是新手,还是第一次接这样的活儿。 另一边,阿晖领着四个侍女打扮的姑娘,猫着腰,躲在不远处的花丛里。 “哎,几位姐姐,你们谁行行好,把那几个人引开呗?”阿晖涎着脸,双手合十央求道。 不是他没有身为男人的担当,实在是他做不到啊!阿晖在刘矜手底下是炙手可热的,但是他有一点缺陷,不会武功。 而现下,跟在他身边的四位姑娘,个个是身经百战,经过了专门训练的暗卫。是刘矜指给阿晖,好帮他救出林阆。 虽说此时此刻,大家都是听阿晖的指示,但是阿晖可不敢指示她们。论重要性,阿晖觉得她们几个稀罕的女暗卫更重要一些。 “碧莹,你去呗!”红莲强忍着笑意,用胳膊肘杵了杵站得离阿晖最近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身材高挑,长得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像墨玉一样,闪着微微光。听了红莲的话,不耐烦的双手叉腰,顺便朝她翻了个白眼。 其他两个见状,也嘻嘻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在阿晖和碧莹之间来回看。 阿晖陪着笑,小声的问道:“碧莹姐姐,您可以……” 话还没说完,碧莹就瞪了他一眼。吓得阿晖连忙捂住嘴,僵硬的立在那里。 碧莹哼了一声,撩了撩头发:“我没说我不去,你就在这里等着,别乱动。” 说着,她一把捡起地上的水壶,头也不回的出去了。阿晖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 —— “几位大哥,请问贵妃娘娘的帷帐在哪里啊?”碧莹怯生生的询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侍卫中,一个高个子的侍卫问道。 碧莹心中稳如泰山,手上却做出紧张的动作,不自然的交换了一下拎着水壶的手。她抬头看了那个侍卫一眼,又迅速低下,像被吓到了一样,委屈的说道:“奴婢身份低微,只是个烧火的丫鬟。但是,但是方才,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姐姐过来,让奴婢烧一壶热水,送到贵妃娘娘的帷帐之中。 奴婢深知贵妃娘娘的吩咐,不许随意走动。但是奴婢等了许久,都没有见有人来取热水。奴婢担心贵妃娘娘急用,便自作主张,前来送热水。但是奴婢,奴婢迷路了。” 碧莹磕磕巴巴的说了一趟子的话,央求道:“几位大哥,你们能带我去找贵妃娘娘吗?” 矮个子的侍卫看着碧莹动人的身段,早就不知道三七是二十一了。他搓搓下巴,就要勾搭碧莹。 高个子的侍卫推了他一把:“别乱答应人,忘了老大说的了?” 没等矮个子的脑袋转过弯,碧莹就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羞怯的看了矮个子的侍卫一眼。 矮个子的侍卫顿时如同看到了仙女一样,心花怒放,飘飘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嘿嘿的傻笑两声,伸手就要去抓碧莹白嫩嫩的小手。嘴里直说道:“小妹妹,你别怕,大哥哥带你去呀。 碧莹心里冷笑,正要避开这烦人的家伙。忽然有人伸手挡在了两人之中,正是高个子侍卫口中的“老大”。这人名叫二牛,长得人高马大,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势。他正是这支小队中的领头羊,也是被孟萍收买的一员。 二牛这么一打岔,惹的矮个子的不爽,他想瞪二牛,却被二牛一巴掌拍开。 二牛哼了一声,问碧莹:“你一个厨房烧火的,还能去找贵妃娘娘吗?就你这样的人,能去觐见贵妃娘娘?莫要骗我,快快说实话,你有什么目的?” 听二牛这样说,矮个子的也反应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碧莹,跟着问道:“老大说的是啊,你骗我们的?” 碧莹暗恨二牛这个打岔的,面上却丝毫不显现。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委屈的说道:“几位大哥,奴婢真的是受一位宫女姐姐的差遣。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却也是受过正经训练,走正经门路,从外头进到桐山里的。 奴婢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什么是奴婢能做的,什么是不能的。奴婢真的没有撒谎,确实是这样的。” 碧莹做出一副将哭未哭,故作坚强的样子。两个眼眶里都是打转的眼泪,看得人心都碎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她。只觉得现在说什么话都是错的,就想哄着她,让她不哭才好。只要她不哭,就算是要自己的性命都行。 矮个子的侍卫顿时就心疼了,若不是二牛挡着,他恨不得将碧莹搂在怀里好好哄着。 第七十五章 支开歹人 二牛也有些动容,他是个粗野的汉子。行走江湖许多年,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不怕流汗。可谓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是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看着碧莹可怜巴巴的样子,二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他转身看了一圈自己的兄弟们,想让他们拿主意。可是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大眼瞪小眼的。 就趁着这个时候,阿晖瞅准机会,一挥手,领着剩下的三个小丫头,潜入了小厨房里。 碧莹看到他们进入了小厨房中,稍微放下了心。不过这还不行,她还得保证过一会儿,他们几个能够平安的离开。 那个时候,还要带着一个林阆,肯定是特别明显的。所以碧莹不仅要拖延时间,还要将他们几个人吸引到别的地方,给阿晖他们制作出充足的离开的时间和机会。 碧莹深知自己的重要性,也明白这次的举动绝对不可以暴露。她微微扬起嘴角,很喜欢这种挑战。 “几位大哥,你们可以带我去找贵妃娘娘的帷帐吗?”碧莹抹了抹眼泪,看着矮个子的侍卫说道。 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位柔弱的女子,向自己抛出请求呢? 矮个子的侍卫顿时就受不了了,他看着碧莹娇柔的模样,忍不住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小妹妹,你别怕,哥哥带你去!” 二牛瞪着他:“你别大包大揽的,咱们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啊?” 他偷偷看了碧莹一眼,把矮个子的侍卫拽到一旁,小声嘱咐他道:“咱们可是要守护好这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拿钱办事,要是坏了规矩,咱们还怎么混?再说了,这可是背叛了前东家,才得来的这样高的报酬。要是你把这生意搅和喽,老子弄死你。” 矮个子的侍卫浑然不在乎,他大手一挥,不在意道:“老大,你就是太担心了。要我说,咱们根本就不用守着这里,又没有人注意不是?况且就是离开一会儿,没事儿的。” “你说的轻巧,要是出了事儿怎么办?咱们还要看着时辰,完成孟姑娘委托的事儿呢。你不是惦记那里头的那个吗?”二牛朝他努努嘴,“咱们就守着这儿,到了点儿,就让你进去,完成孟姑娘委托的事儿。” 矮个子的侍卫虽然是个色咪咪的家伙,却意外的很清楚事实。他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脖子:“老大,咱虽然好色了一点,却不是个蠢笨的。那里头的人儿是啥身份,咱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吗?虽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小弟我还是想活个长命百岁的。 要我说,咱们收到的钱已经够多的了,够花好一阵子的了。孟姑娘委托的后面的事儿,还是别管了。你瞅瞅,桐山禁严,还是早点混出去比较好。” 二牛笑了一声,说道:“那你还要勾搭这个烧火的小丫头?” 矮个子的侍卫贱兮兮的笑着:“不冲突不冲突,这两件事不冲突。” 二牛收了笑容,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里头的人儿还真是不能动。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就坏了规矩,被江湖里的人知道了,可是要处罚的!” “处罚就处罚呗,总比丢了性命要好吧?”矮个子的侍卫说道:“我偷听到了,那个林阆,现在是平王爷最宠爱的女儿,而且很快就是平王爷唯一的女儿了!他大女儿眼看着要活不成了,又没有儿子,若是林阆出了事儿,咱们肯定会被平王爷整死的。” 二牛不说话了,他摆摆手:“行吧,你领着那小丫头去找淑贵妃。我在这儿看着。” “老大,你怎么还要为那个孟姑娘办事儿啊?”矮个子的侍卫不理解。 二牛哼了一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几个我管不着,随便吧,但是我不行。” 说完,就往一旁走走,暗地里还瞄着那间小厨房。 矮个子的侍卫摇摇头,他这个老大太看中那些所谓的江湖规矩了。看是在劝不动,他也就歇了那个心思。转而笑嘻嘻的,去找碧莹去了。 碧莹哭哭啼啼的,跟着他往前走。听着他那些安慰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忍了他一会儿之后,碧莹故意落后一些,抬手就是一掌,将他劈晕了。 而后慌张的跑回去,说是矮个子不见了,要他们去找,紧接着逐个击破,将他们一一放倒。 除了二牛,他是个棘手的,碧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放倒他。于是乎,碧莹采取了另一个方法。 “不好了不好了。”碧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神情焦灼,头发蓬乱,并且瑟瑟发抖,像是遇到了特别可怕的事情。 二牛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看着碧莹,追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碧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泫然若泣:“走着走着,他们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回头,就找不到人了。好可怕,是不是歹人出来作乱了?” 说到“歹人”二字的时候,二牛的眉心一跳,随即强忍着惊讶,干巴巴的安慰道:“你兴许是看错了,哪里会有歹人呢?” “肯定是的,呜呜。”碧莹抓得更紧了,她哭道:“肯定是有歹人把他们抓走了,侍卫大哥,您快去通传贵妃娘娘吧!让她派人来。” 二牛当然不会通报给淑贵妃的,他一时有些慌乱,口不择言道:“怎么可能,不会的。” 碧莹抓住这个话头,她收起眼泪,装作疑惑的样子,询问道:“侍卫大哥,这是真的吗?您怎么知道的?” 这话问的极妙,果然,二牛听了之后,头脑发懵。自觉自己说出了不得了话,如临大敌。这就导致了二牛顾不得找出碧莹方才的借口中的漏洞,只想着如何快些把这个话茬结束了。 “姑娘,你带我去他们不见的地方,我先去探查探查。之后有了结果,再回禀给贵妃娘娘。”二牛说道。 他见碧莹张了张嘴,以为她还有再追问下去,连忙解释道:“如今桐山上人人自危,贵妃娘娘忙都忙不过来。我先去看看,可能是有别的事儿,或者是他们掉到哪个暗洞里了,别为了这些事情去打扰贵妃娘娘。如果真的是有歹人出没,我再去通报也不迟。” 第七十六章 寻求平王妃的帮助 他的这番解释,碧莹可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不过她可不会说出来,而是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不愿意带二牛过去。 这更加的增加了这件事情的可信度,使得二牛着急起来。他可不想自己的兄弟们不明不白的折在这里,于是催促着碧莹快点带着自己过去。 碧莹万般扭捏着,还是带着二牛过去了。 阿晖等人瞅准时间,悄悄的潜入了小厨房里。阿晖熟练的撬开小厨房里的那块板子,露出里面的真容。 其他三位姑娘,看着躺着里面昏迷不醒的林阆,俱是惊叹了一声。 林阆虽然被绑的结结实实,但是衣着还是工整的。并且现在这个情况,给她增加了一些柔弱美,没有之前那样凌厉的气势了。 “男女授受不亲,我不便接触林阆姑娘,就只有劳烦三位姐姐了,多谢三位姐姐帮忙。”阿晖行礼道。 三位姿态万千的姑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便利落的整理林阆身上的东西。 不仅要给林阆松绑,还要更换一下林阆的衣服饰品,这样走出桐山才不会显得明显。 她们不答话,只顾着手里的动作,整的阿晖有点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连忙避嫌的侧开身子。 只有红莲似笑非笑的瞅着他,若有所指的说道:“要谢,就去谢碧莹。” 阿晖红了耳朵尖,勾着头没有说话,惹道红莲又是一阵低笑。 另外两个姑娘是双胞胎,一个脸圆一些,一个脸尖一些,其余的长得一模一样。两人齐声对红莲说道:“红莲姐姐,莫要再逗他了。” 红莲白了她们一眼:“怎么,你们两个要护着他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笑起来:“什么呀,我们是怕给他羞跑了,没人指导咱们后面怎么做。” 话音刚落,三人捂着嘴笑起来,个个儿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阿晖远远的听到了,缩着脖子强忍着转头的冲动。他无奈的揉了揉耳朵,压抑着自己反驳的冲动。 —— 福满满坐上前往平王府的马车上的时候,还有些神情恍惚。她抿着嘴唇,轻轻的掀开帘子,看了看倚靠在马车边上闭目养神的陈嘉昀,只觉得荒唐。 不久前,众人商议出了计划以后,就匆忙的安排起来。淑贵妃有冯养和铃兰两个得力的,做起事情来就是如虎添翼,很快便找出了和林阆体型相当的姑娘,还帮她装扮好了。更绝的是,那个姑娘还是个会武功的,胆量很大。 最主要的事情安排好了,便没有什么可以忧虑的了。淑贵妃派人引着他们几个从偏僻的小路下去,那里经过的人寥寥无几,也没有贵女们的家人守在那里。福满满等人很容易就下了山,坐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不过有一点变动,福满满原本以为是贺岁领着他们几个人去,没想到中途,他被刘矜叫走了。于是乎,陈嘉昀毛遂自荐,要和福家三姐妹一起去平王府。 男女七岁不同席,陈嘉昀便坐到了马车外,和驾车的车夫挤在一起。车夫有些战战兢兢的,绷着一根弦,努力的驾好马车。 福满满看着乔装打扮后的陈嘉昀,一头雾水,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照理说,他最好是不要掺和进这样的事情里面,可是他还是决定参与进来了。 陈嘉昀感觉到背后有一股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背,做得再直一些。他下决定和福家三姐妹去平王府的时候,只是一时冲动。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决定也有必要要去一趟,说不定能和平王打好关系。 福满惠注意到福满满的举动,轻轻的喊了她一声。福满满正出神,忽然听到福满惠叫她,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帘子忽得垂落下去,带起一丝风声。 这风震起了陈嘉昀耳边的碎发,轻轻的撩动着他的耳朵。陈嘉昀拨了一下碎发,压低了头上的斗笠。他是做了樵夫的打扮的,穿得十分的朴实,却遮盖不住本身的贵气。 “三位姑娘,你们可想好了要怎么和平王说吗?”赶路有些无聊,加上他的手下都没有跟过来,陈嘉昀只好主动挑起话头。 福满惠说道:“我和林阆是手帕交,也见过平王两面,我出面和他说吧!就将这些事情全盘托出,相信平王会理解的。” 陈嘉昀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竖起耳朵,等着看福满满怎么说。 福满满沉吟了一会儿,否决道:“姐姐,这样不妥。平王毕竟是个男子,对于女子的事情并不是特别的感同身受。虽然他十分的疼爱林阆姐姐,但是他在家族名声和女儿之间会选择哪个呢?姐姐可有把握,确定他会维护林阆姐姐吗?” “这……”福满惠语塞,她道:“平王历来是十分疼爱林阆的。” “但是我听说林阆姐姐以前在平王跟前并不是炙手可热的。她也因为是庶女的身份,受过冷落呢,只是没有别的庶女过的惨罢了。”福满怡插话道。 福满惠说不出话来了,福满怡说的没错,事实就是如此。 “那怎么办呢?” 福满满出主意道:“没有平王,还有平王妃呢!她是女子,又身份尊贵,可以找她拿主意吧?” “可是林阆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平王都不是那么的可靠,那么平王妃会为林阆考虑吗?”福满惠问道。 福满满回答道:“我觉得平王妃会顾全大局的,她身为世家出身的女儿,肯定经历过许多棘手的事情,有许多的经验。之前不是说孟萍曾经在平王府的宴会中遭受了那样的事情吗?后来她不也是嫁出去了? 林阆并没有孟萍的情况惨烈,还有很大的挽回的余地。我们不如跟平王妃商量商量,出于整体的考虑,为了顾全大局,我觉得她应该会处理好这件事情,配合我们的计划的。” 福满惠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福满满依靠在福满惠的身边,小声说道:“平王妃肯定会的,平王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在京都的地位和名声,本就非常的不容易。平王妃若是不帮着维护林阆,那平王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福满惠彻底相信了福满满所说的,她摸了摸福满满的头,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陈嘉昀则默默的听着,忍不住轻轻的点头。他想的没错,福满满真的可以谋划好。这样他接近福家的信念,又强烈了几分。 马车就这样带着几人赶往平王府,也带着拯救林阆的希望赶去。 第七十七章 陈嘉昀心里的小九九 快到平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日斜西山,漫天红霞了。 福满满看着天边越来越低的红日,不禁担忧起了淑贵妃。今天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人招架不住。淑贵妃作为桐山茶会的东道主,她主持的时候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想必会受到牵连的。 即使是圣上不怪罪,也挡不住其他人的不满。宝贝女儿们在桐山逗留了这么久,又出现了骇人听闻的杀人案子,怎么可能会不动怒? 纵使是碍于圣上的面子,表面上不对淑贵妃说什么,背地里的态度也会是变化了的。不管怎么样,淑贵妃的名气肯定会收到影响,人脉也要大打折扣了。 福满满担心的是淑贵妃为什么要回皇宫里去,回去又是为了做什么。当初让桂糖找她母亲打听,并没有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福满满直觉淑贵妃肯定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放弃在扬州的安稳,回到那吃人的地方去。 福满惠看福满满出神,轻轻的拍了拍她:“满满,别想太多了。” 慧极必伤,福满满这样小,就这样费心思,是很不祥的。 福满满唔了一声,闭上眼睛养神。 陈嘉昀隔着一道帘子,听着车厢里细微的动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的孩子长在幸福的家里,有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就有人去关心去呵护。而有的孩子,长在风雨之中,无人遮挡,渴了饿了都不会有人知道。只有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关心自己。 福满满就是那个长在幸福家里的孩子,而陈嘉昀,就是自己长大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别人的呵护了。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就算是回到家里,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考验一下自己的武功。而母亲,他已经没有母亲了,靖王府里的那个,只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家伙罢了。 至于其他人,最亲近的也就是舅舅和表哥了。但是舅舅已经把他当做了大人对待,和他商量大事情了。陈嘉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为什么要想这些呢?他早就不需要别人的呵护了。 马儿奔跑起来,带着马车一路向前。在经过平王府附近的一个街口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陈嘉昀连忙制止车夫,原来是福满怡,她有事情要说。 “怎么了?” “唔,要先跟二哥哥接一下头。”福满怡说道:“二哥本来上山找我们了,但是他又下去了,说是要将抓住的那几个坏人交给平王。他们先行一步,说去平王府附近等我们。” 听到这个“二哥”,陈嘉昀有些汗颜。福满满和福满怡的二哥,不就是在桐山山脚下的马球场里,他遇到的那个?叫福恭昌的? 他可是利用了福恭昌的! 完了!说好了不再利用福家去做事情,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 陈嘉昀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悄悄的往后看了一眼。福满满可就在他身后坐着呢,若是让她和福恭昌碰了头。她那样聪明的一个小胖团子,肯定立刻明白了自己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全完了! 好不容易挽回的一丝形象,这下就要付诸东流了。看来在小胖团子的眼里,自己的形象一直都会是一个工于心计,善于算计的阴险狡诈之士了。 陈嘉昀在想什么,福满满不清楚,她在问福恭昌的事儿。 “二哥怎么会过来这里呢?他不是一直自诩潇洒风流吗?怎么会愿意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呢?”福满满歪着小脑袋问道。 福满怡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骄傲的说道:“那定然是因为我啊!我可是二哥哥最疼爱的妹妹了,只要是我说的话,他都会听进去的。我跟他说让他给咱们壮胆子,他就来了呀!” 她长得英气,这样的举动更添了一丝气概,像极了江湖人士的那种豪迈。 福满满看着,忍不住笑出声:“姐姐,你怎么这么直接啊?一点儿都不谦虚的。” 福满怡骄气的哼了一声,摇头晃脑道:“谦虚什么呀?这都是给外人看的,咱们是一家子,我肯定是不用谦虚喽!” 福满惠和福满满都笑起来。 福满怡疑惑道:“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嘛?本就就是的呀,二哥哥最疼我了,这有什么问题呢?” 福满满摇头,笑着回答:“姐姐没有错,就是这样理直气壮的。谦虚什么的,那都是在外人面前的。自家人,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福满怡“嘿嘿”笑起来,一把将福满满搂在自己怀里,大大的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不愧是我的妹妹,就是这么的懂我!” 福满满笑着拒绝,想从她怀里挣脱来,可惜敌不过福满怡。两人闹作一团,笑声畅快,给这沉闷的气氛添加了一些生气。 福满惠看着她们两个,也跟着笑起来了。像福满满这样的家庭,还是很少见的,难得是不会因为谁多疼爱了谁一些闹脾气。 陈嘉昀听着马车里的笑声,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着:还真会苦中作乐呀! 而后他悄声吩咐车夫:“莫要听她们的,直接驾车到平王府门前。” 车夫老实的点头,更加努力的驱车。不多时,马车就停到了平王府门前。 陈嘉昀一马当先的下了车,他抬手压低了斗笠,遮住了自己的脸。车夫随后下了车,有些畏畏缩缩走**王府守门的侍卫身边,将一封烫金名贴递给那侍卫。 侍卫接过名贴,狐疑的看着车夫一眼,疑惑他为什么这样胆小。他又看了名贴一眼,丢下一句话:“稍等,容我去通传一下。” 陈嘉昀伸手阻止了一下,对侍卫说道:“劳烦通传平王妃。” 侍卫好脾气的应了一声,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有询问任何原因。而是迅速的进入平王府里,寻找平王妃去了。 陈嘉昀微微皱起眉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侍卫没有提出疑问。还没等他想出来什么,就听到了福满满的叫声。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陈嘉昀吓了一跳,有些忐忑的回头。一扭头,就看到了和自己对视的福恭昌。 福恭昌穿着一身普通的靛青衣裳,很素净,并不是他之前的衣着,而是临时找的衣裳对付着。虽然凑合了些,但这衣服衬得他更加的玉树临风。 此时,他正瞪着陈嘉昀,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红肿,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冷笑。 请假~~ 最近事情太多了,一度要崩溃。周日要面试,还要忙着写其他的材料,气哭(??????????????)嘤嘤嘤~所以作者菌要请假几天,对不起追更的读者了,会赶在周日恢复更新的。 ps:吐槽一下我们学校的党建助理员,事先不说好盖章的要求,现在又让我们重新盖章。补材料补的胳膊快断了,心力交瘁,大哭(??;︵;`) 愿天下所有人盖章办材料的时候,能够一遍过。 1000字以下的发不出去,所以下面是重复的卡章节,请见谅。 不是他没有身为男人的担当,实在是他做不到啊!阿晖在刘矜手底下是炙手可热的,但是他有一点缺陷,不会武功。 而现下,跟在他身边的四位姑娘,个个是身经百战,经过了专门训练的暗卫。是刘矜指给阿晖,好帮他救出林阆。 虽说此时此刻,大家都是听阿晖的指示,但是阿晖可不敢指示她们。论重要性,阿晖觉得她们几个稀罕的女暗卫更重要一些。 “碧莹,你去呗!”红莲强忍着笑意,用胳膊肘杵了杵站得离阿晖最近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身材高挑,长得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像墨玉一样,闪着微微光。听了红莲的话,不耐烦的双手叉腰,顺便朝她翻了个白眼。 其他两个见状,也嘻嘻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在阿晖和碧莹之间来回看。 阿晖陪着笑,小声的问道:“碧莹姐姐,您可以……” 话还没说完,碧莹就瞪了他一眼。吓得阿晖连忙捂住嘴,僵硬的立在那里。 碧莹哼了一声,撩了撩头发:“我没说我不去,你就在这里等着,别乱动。” 说着,她一把捡起地上的水壶,头也不回的出去了。阿晖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 —— “几位大哥,请问贵妃娘娘的帷帐在哪里啊?”碧莹怯生生的询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侍卫中,一个高个子的侍卫问道。 碧莹心中稳如泰山,手上却做出紧张的动作,不自然的交换了一下拎着水壶的手。她抬头看了那个侍卫一眼,又迅速低下,像被吓到了一样,委屈的说道:“奴婢身份低微,只是个烧火的丫鬟。但是,但是方才,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姐姐过来,让奴婢烧一壶热水,送到贵妃娘娘的帷帐之中。 奴婢深知贵妃娘娘的吩咐,不许随意走动。但是奴婢等了许久,都没有见有人来取热水。奴婢担心贵妃娘娘急用,便自作主张,前来送热水。但是奴婢,奴婢迷路了。” 碧莹磕磕巴巴的说了一趟子的话,央求道:“几位大哥,你们能带我去找贵妃娘娘吗?” 矮个子的侍卫看着碧莹动人的身段,早就不知道三七是二十一了。他搓搓下巴,就要勾搭碧莹。 高个子的侍卫推了他一把:“别乱答应人,忘了老大说的了?” 没等矮个子的脑袋转过弯,碧莹就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羞怯的看了矮个子的侍卫一眼。 矮个子的侍卫顿时如同看到了仙女一样,心花怒放,飘飘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嘿嘿的傻笑两声,伸手就要去抓碧莹白嫩嫩的小手。嘴里直说道:“小妹妹,你别怕,大哥哥带你去呀。 碧莹心里冷笑,正要避开这烦人的家伙。忽然有人伸手挡在了两人之中,正是高个子侍卫口中的“老大”。这人名叫二牛,长得人高马大,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势。他正是这支小队中的领头羊,也是被孟萍收买的一员。 二牛这么一打岔,惹的矮个子的不爽,他想瞪二牛,却被二牛一巴掌拍开。 二牛哼了一声,问碧莹:“你一个厨房烧火的,还能去找贵妃娘娘吗?就你这样的人,能去觐见贵妃娘娘?莫要骗我,快快说实话,你有什么目的?” 听二牛这样说,矮个子的也反应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碧莹,跟着问道:“老大说的是啊,你骗我们的?” 碧莹暗恨二牛这个打岔的,面上却丝毫不显现。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委屈的说道:“几位大哥,奴婢真的是受一位宫女姐姐的差遣。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却也是受过正经训练,走正经门路,从外头进到桐山里的。 奴婢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什么是奴婢能做的,什么是不能的。奴婢真的没有撒谎,确实是这样的。” 碧莹做出一副将哭未哭,故作坚强的样子。两个眼眶里都是打转的眼泪,看得人心都碎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她。只觉得现在说什么话都是错的,就想哄着她,让她不哭才好。只要她不哭,就算是要自己的性命都行。 矮个子的侍卫顿时就心疼了,若不是二牛挡着,他恨不得将碧莹搂在怀里好好哄着。 二牛也有些动容,他是个粗野的汉子。行走江湖许多年,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不怕流汗。可谓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是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看着碧莹可怜巴巴的样子,二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他转身看了一圈自己的兄弟们,想让他们拿主意。可是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大眼瞪小眼的。 就趁着这个时候,阿晖瞅准机会,一挥手,领着剩下的三个小丫头,潜入了小厨房里。 碧莹看到他们进入了小厨房中,稍微放下了心。不过这还不行,她还得保证过一会儿,他们几个能够平安的离开。 那个时候,还要带着一个林阆,肯定是特别明显的。所以碧莹不仅要拖延时间,还要将他们几个人吸引到别的地方,给阿晖他们制作出充足的离开的时间和机会。 碧莹深知自己的重要性,也明白这次的举动绝对不可以暴露。她微微扬起嘴角,很喜欢这种挑战。 “几位大哥,你们可以带我去找贵妃娘娘的帷帐吗?”碧莹抹了抹眼泪,看着矮个子的侍卫说道。 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位柔弱的女子,向自己抛出请求呢? 矮个子的侍卫顿时就受不了了,他看着碧莹娇柔的模样,忍不住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小妹妹,你别怕,哥哥带你去!” 二牛瞪着他:“你别大包大揽的,咱们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啊?” 他偷偷看了碧莹一眼,把矮个子的侍卫拽到一旁,小声嘱咐他道:“咱们可是要守护好这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拿钱办事,要是坏了规矩,咱们还怎么混?再说了,这可是背叛了前东家,才得来的这样高的报酬。要是你把这生意搅和喽,老子弄死你。” 矮个子的侍卫浑然不在乎,他大手一挥,不在意道:“老大,你就是太担心了。要我说,咱们根本就不用守着这里,又没有人注意不是?况且就是离开一会儿,没事儿的。” “你说的轻巧,要是出了事儿怎么办?咱们还要看着时辰,完成孟姑娘委托的事儿呢。你不是惦记那里头的那个吗?”二牛朝他努努嘴,“咱们就守着这儿,到了点儿,就让你进去,完成孟姑娘委托的事儿。” 第七十八章 这个是一点思路,周日恢复更新,这个卡一章~~ 福满满看到有人来接林阆的,于是找她去作证,她也很乐意去,因为想看看淑贵妃。 通报了之后,淑贵妃沉默许久,终于答应传福满满觐见。 陈嘉昀被小太监骗了,淑贵妃不会让他再回来的,之所以还带上苏小小,是因为孟萍在她胳膊上留下了指甲印。 陈 当然,话题也扯远了,只见的卓冷溪随手一挥,接着两道彩色光芒便出现,再一挥,那两道光芒径直的飞向了迪迦和迪亚身上。 “这个没问题。”陈争敷衍应下,其实心颇为感慨,若是仙兵,估计是叫陈争帮他调去什么安逸又有油水的岗位了,但魔兵就是不一样,要的的就是上阵杀敌。 惊魂未定的吴天震惊的看了看先前的坠物,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不是别的,正是自己乘坐的飞行魔兽,此时已经身首异处,被凌炎的龙月战天刃一击削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临死之前的悲鸣之声。 陈争悬在虚空中。兴奋的仰头大笑不止。囚仙索在手。那就是自信。如此威力。还有谁能抵挡。 这样说来,问题也就暂时解决,只需稍微注意傲军杰到底有什么特别就行,那么,更重要的事便是寻找羽落以及将使用森罗之戒的办法搞到手了。 就如许许多多的野兽出场一样,这头妖魔也来了一个示威性质的长嚎,但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直径五十米的蓝光。 一套眼花缭乱的手印在叶尊的手中演化出来,那种手法神秘莫测,仿佛是在汇集天地之力,归于己用,慢慢形成一个模糊的字体,随即,那种字体汇聚成四个‘开’字,分别没入四周那四座移动的山峰之中。 巴顿身为龙族一员,虽然血脉非常稀薄,却也知道古龙宫的,同样的也知道古龙宫弟子,在古龙一族拥有何等显赫的身份地位。 不过卓冷溪猜测这应该有九头蛇的功劳在里面。而尼克弗瑞不过是顺水推舟,因为他本人也很想要这种可怕的武器,不过很显然,他们的算盘都落空了。 随着这一道火光的出现,破军的身上的三分归元气顿时炸裂,风云霜三股力量仿佛形成了一道火焰一样,朝着破军的右手涌去。 未等叶浩轩向那两个修士战士询问问题,九尾妖狐却是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来。 “黑桃。”在看到黑桃之后,冰月蹦蹦跳跳的朝着黑桃跑了过去。 “大伯其实我已经来了两天,这个时候才来看你。”夜君王不好意思道。 “东方知道。”荀孟绮点头称是。很明显怜花海的出现,就代表着赵扩也参与了进来,只朝中势力就十分错综复杂,更别提外边还有那许多江湖中人,这就是一滩浑水,参与其中的人都很难全身而退。 “其实这消息还是老头儿打探出来的!”成步云话一转,扯到了清风道长身上。 能够发现这些妖气的显现,除了叶浩轩本身的实力已经达到九级修士的级别之外,还因为灵识之域的炼妖壶系统突然发动的缘故。 纪宁原以为叶浩轩会想办法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却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句话来。 别说新兵蛋子不行,人家整天干活,一把憨力气,那胳膊的肱二头肌相当发达地说,投弹很远的好不好? 雨峰中央府门前耸立着巨大的天赋榜榜碑,而长期在魔星城的人都知道,中央府之中有着一帮苦修士,那些苦修士从来都不踏出中央府,而也没有谁会进入中央府之中。 第七十九章 这个是一点思路,周日恢复更新,这个卡一章~~ 福满满看到有人来接林阆的,于是找她去作证,她也很乐意去,因为想看看淑贵妃。 通报了之后,淑贵妃沉默许久,终于答应传福满满觐见。 陈嘉昀被小太监骗了,淑贵妃不会让他再回来的,之所以还带上苏小小,是因为孟萍在她胳膊上留下了指甲印。 陈 皇后因为福临在人前给了她体面,越发开杯,连带着酒都多喝了两杯。 麦哲伦有些得意,一个你很有眼光的眼神送了出去。“谁?!”李华梅忽然产生一种有人在看着自己的警觉。 听到这话,我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侧着脸看着脸上浮上一层难以看懂的神‘色’的张明朗,他的眼眸里面全是生生不息的落寞,我忽然觉得他是孤独的,他还是可悲的。 莫太医此刻才明白老夫人和四贞话里的意思,一听这事竟然连公主都被牵扯到里面去了,更加用心查验。 “七杀殿参与国朝之争做什么,世俗和仙界不是早有约定吗?世俗供养仙界,则仙界不能插手人间事务,他就不怕引来仙界众派的共讨。”孟玄朗愤怒的说道。 黄毛的脑袋变成了猪头,脸给菜刀抽得几乎变了形,肿着腮含混不清地指着李时发狠道:“你死定了。”说着摸索出手机来要叫人。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没好气回着的梅长卿,也被萧七七气到了,他气匆匆地随着苏流年离开的方向而去。 电话里传来冷欧莎低沉惊悚的声音,竟让她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然而,她却不能认,也不敢认。在那个可笑而荒谬的误会解除之前,她不能认这个爹。 江汉云心中后悔无比,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遇上主人擅长毒就算了,这一次,居然又遇上了一个擅毒的人。 明明想要寻找空间波动这种东西,只要外放神识就行了,毕竟相比灵气,神识不仅消耗的少,确认的方位还更加精确。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对方的问题,萧烨一把拿起了电饭煲配套的饭勺,放进那米汤里头捞了捞,随后扔了一根筷子进去。 几乎在易水寒刚做完此事,一道曼妙的倩影,便出现在玄黄圣地的上空。 温热的水流从上方的出口流到符满的身上,透过病房里微弱的光,这是一具充满美丽活力的身体。 黄彤彤对于剑意并没有什么研究,并不明白这样的剑意代表着什么。 看着薛封肆无忌惮的眼神,一个不好的念头忽然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否则一旦那些尸潮有反应,有可能很多丧尸就冲到了他的基地附近。 在欢笑声中的人们顿时傻了!等待硝烟散去的时候,人们才回过神来。救助的救助,当手下汇报的时候,江老暗骂了一声:“废—物—!”后,走出了指挥中心。 “那临江王是想从九江还是百越之地经过?亦或是绕道西魏?但看魏王豹,英布,吴芮能不能放行?”子婴说道。 悄无声息的观察着整个密室的入口处,白子安眼神凌厉盯着那里,就像是盯着之前在悬崖底的那个结界一般。 “正是如此”古坤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看到现在还有完美世界的祖祭灵,呆在潜龙大陆吗? 他忘了,项羽二十八封王不假,可三十岁就自刎于乌江,霍去病也差不多,封狼居胥后只过了两年便将星陨落。 第八十章 这个是一点思路,先不要订阅哦,这个卡一章~~ 福满满看到有人来接林阆的,于是找她去作证,她也很乐意去,因为想看看淑贵妃。 通报了之后,淑贵妃沉默许久,终于答应传福满满觐见。 陈嘉昀被小太监骗了,淑贵妃不会让他再回来的,之所以还带上苏小小,是因为孟萍在她胳膊上留下了指甲印。 陈 那枚徽章代表着此人是如假包换的蓝氏家族族人,而且这沒徽章的特殊花纹跟颜色也表示着此人不但是蓝氏家族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东方魔界使团的人走后,云龙建赶紧再次找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布置了传送阵,让莲儿返回云秦大陆将在哪里帮助缚释迦的四翼娜迦特雷西给找来了。 暮云草原有人族修士,它也跟他们打过好多架,可那些修士的法宝,不论是刀、剑、印、枪……,在真正面对它们的时候,正常都是化大的。 卓冷溪可不知道她被人如此信任,要不然绝对会直接趴在地上,没办法,这样的信任意味着她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你让她如此承受的了。 一个强者侍卫正欲离开,可就在此刻,宫殿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当大明和倭寇全面开战的时候,胡宗宪成为了前线最高指挥官。虽然不能直接指挥战斗,但是属于前线最管级别的官员。 虎妓看着两人逃去的方向,双眼的血光逐渐消失,不久,蛇形的身躯缓缓收起,手中的红伞撑开,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罗高那有些救世主般的出场自然是令不少观看者哗然,尤其是他那看似颓败却又不失霸气的姿态更是触发了白冶动嘴欲望。 可还没等他说出疑问,忽然就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流自下而上迅速蔓延开来。 神力包裹那个中年男人之后,其上又有流光闪动,云扬好奇的看着这幅情景,也不知道卓冷溪到底是怎么探索这个男人的古怪,不过他也没有问,因为等一下自然知道了。 而且qe二连的话,对于对方的走位判定要非常准确,否则命中率同样会大大降低。 但有一点是能够肯定的,无论韩轼知不知道邓远口中的这些理论,但现在达成的效果却是一样的。 “到底出什么事了?”张然见白云飞和迈克-所罗门神情凝重无比,开口问道。 王焱一阵汗颜,看来骄奢淫逸,还真是一种不限种族,不限地域的行为。 “咦,杨掌门,这枚造型奇特的戒指,不就是你昨晚跟贫道在一起探讨雕工技艺的时候,最后特意做的那枚戒指吗?”王处一惊讶道。 因为在这四大分支榜单之上,萧凡的名字全部屹立于最高之处,镇压下方所有人的名字,宛若云端之上的神灵一般,俯瞰芸芸众生。 看着东方不败,所有人包括已经达到天榜中实力的湘西四鬼,都情不自禁地想到这四个字。 张无忌这句话说得十分响亮,以至于话音一落,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贾里玉赶紧把手收回,和众人一起对张无忌进行围观。 斗阳身体微微一顿后,就默许了,毕竟现在的确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要不然怎么对付东方不败? 爆炸过后,整个海面仿佛被染红,慢慢的,海面已经被数不清的尸体填满。 陈涵点了点头,再次打量了冲茶的廖刚,廖刚正好冲好茶,抬起头,与陈涵的眼神相触碰在一起。 第八十一章 这个是一点思路,先不要订阅哦,这个卡一章~~ 福满满看到有人来接林阆的,于是找她去作证,她也很乐意去,因为想看看淑贵妃。 通报了之后,淑贵妃沉默许久,终于答应传福满满觐见。 陈嘉昀被小太监骗了,淑贵妃不会让他再回来的,之所以还带上苏小小,是因为孟萍在她胳膊上留下了指甲印。 陈 不过,莫无邪突然觉得心中一阵不舒服,不知怎么的,月儿的眉梢上竟然有着一点忧愁。 通过近距离的观察,左登峰清楚的看到了藤崎的双臂粗细不一,右臂很粗,左臂干枯,由此可见佩戴纯阳手令他吃尽了苦头,他之所以忍受这种痛苦,还是因为先前受到了侮辱,不然的话他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佩戴纯阳手。 不过,叶无伤对飞绣堂可没什么好感,要不是飞绣堂搞出什么飞绣祭典,他的哥哥就不会死,他也就不会被柳飘然利用,搞得家族被灭,全城被屠了。可以说,他今天的遭遇,有一半的原因,就是飞绣堂造成的。 此时,他的气海内,火焰之心,也随之变成了白色,与闪电印记围绕着神婴旋转,阵阵雷霆之力与火焰之力飘出,渗入到神婴内,神婴宝相庄严的端坐,露出享受的样子。 一分钟后,于尚飞再次被寒火的攻击打中。这次的攻击比前几次都要强,于尚飞直接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寒火得意洋洋的走到了于尚飞的身旁,看着于尚飞昏迷的睡脸呸了一声后,便想要对于尚飞下死手。 按照李烈火对慕容灵的了解,他们到了天阳学院之后,灵儿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他才对,这会儿却一直都看不到人影。 李医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开着车离开了这所大学,离开了这个烂摊子。 乌噜本来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神兽,因此说到搞破坏,他却是忍不住兴奋起来。 既然他们都是他的兄弟,他自然不会让他们涉险,故而才有此做法。 一身防御极佳的金甲,至少重五千斤,象征着这些金甲武士的身份,因为这身金甲,这些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这道蒸酿豆腐基本也就做好了,最后的步骤也就是把胡萝卜末洒在肉馅上,最后在撒点香葱做装饰,搞定。 旁边的人则是半信半疑,但还是挪了挪身体,努力向两旁挤去,留下一条狭窄的缝来。 夏如霜有社交恐惧症,但她同时是医生,医生是不可能逃避社交的,你每天都要接触许多人的,那么,她为什么能够在这个时候不受影响呢? 说话间白搭他们忽然感到豁然开朗,五人已经走出了树林,来到一片青草茵茵的地方。青草地旁边有一排竹屋,竹屋旁有一口井,正像世外高人隐居潜修之地。 白搭毫不客气的卷起了地上的装备,准备分给战神殿的兄弟姐妹。这些都是好东西,不可浪费。 就算乔初晴在课余时勤工俭学拼命打工也只能是不给家里再增负担,毕业后更是因王诗诗的原因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杨炎突然的变化,不仅令林木大惊失‘色’,诧异不已,就连高台上的四大长老也没有例外,纷纷以惊讶的目光盯着杨炎。他们倒不是没见过剑意,而是没见过这种形态的剑意。 魔力的真正作用,就是导引出天地间魔法元素的力量,通过种种方式下达指令,完成一个个不可思议的效果。 第八十二章 陈嘉昀身体僵硬的立在那里,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福兄弟,可巧了,咱们又遇到一起了。” 福恭昌跟着师父学武艺,也把他的痞气学了个活灵活现的。不过被母亲斥责了几回,勉强压抑了下来,平时也看不出来。而在如今这种情况的激发下,那痞气又翻涌起来。 “嚯,世子爷说的什么巧不巧的?咱跟世子爷有什么 现在的人,有钱了。有钱之后呢,那就是讲究。穷的时候都要讲究,更别说是有钱了。这讲究是怎么个讲究法呢?? 赵皓看着下方的场景,心中略微沉吟,他没有冒然下去,因为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于皓替安诺言挡了一击,再次重伤,身上多处骨折,双臂更是粉碎性骨折。就连胳膊上,多处都已经被断掉的骨刺刺出了皮肤。 不过这只是传说,毕竟金狮帝国都已经灭亡了,几乎没有人知道金狮宝藏的位置。 磁性的声音似笑非笑,虽然电话里面的声音有点变化,但还是掩饰不了她的特别。此人当然不可能是别人了,只有铁娘子才能有这样好听的声音了。 “轰”的一声,顿时从雷神枪中迸射出万丈雷光,瞬间便将许天淹没在其中了。许多围观者见到许天所在的地方升腾起万丈雷霆,都不由吓了一跳,居然是雷霆之力,这也难怪围观众人会震惊和惊恐了。 沉吟了片刻之后,马朗就把大总管喊了进来,吩咐大总管去置办迎接仪式,弄的隆重一些,再多收集一些宝贝,到时候送给新任巡察使。 真有万头猪场诞生的话,那他这个畜牧局的局长也有可能动一动位置了。 “就是,只不过是在测试这一击的力量而已,可能我家玄儿并没有出全力才会如此的。”赵松奎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失去十年才有的一次名额。 而拾荒者而是满脸的惊诧!他根本就不理解这是怎么破了自己的精神力防御的。 对面,沙克见状。一张狰狞的脸阴晴不定,最后大喝一声,咚咚咚的迈开步伐,巨尾展开,朝着林飞语扑来。 陷入眼帘的,那是一个巨大的凹谷,入眼难及尽头。而在凹谷之中,皆是葱葱郁郁的巨树,一颗颗巨树高达百米,枝干纵横交错,遮天蔽日。 这时候张生的手中已经拿住了那枚玉镯,询问着那个存在于张生脑子里的灼华。 在坟墓的后头是一池青莲,莲池的后头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锦娘常来修葺,而每年她娘忌日前几日端木安瑞都要过来住几日。 一把剑落下,击中了虚空。突然,虚空中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被岩浆吞没并迅速融化。 “嘶——”猝不及防下,杜科被那根自卫反击的金色光线一路横行无阻地,将半个手指刺了对穿。 一道靓丽的身影走了进来,正在沐浴于冷水的林飞语一怔。只见门口处,一道修长的身影投在地面上,呆呆的看着洗澡室中,水雾缭绕之下,充满男性魅力的躯体。 “又到了贝岭,她这那里是被绑架去的,简直就是去逍遥的。”虞子琛没好气的将字条揉揉扔到了地上,他对自己说心里不舒服绝不是因为上面写着只有秋自流相陪。 “我既不再是你师父,又何必让他留在你的记忆中?”皇甫贤淡淡应着,似乎不以为这是如此了得的大事。 第七十八章 聪明人的对话(恢复更新!!!) 前面的改不了了??_??,只有第xx章,没有章节标题的(如:聪明人的对话)就不要订阅了。 陈嘉昀身体僵硬的立在那里,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福兄弟,可巧了,咱们又遇到一起了。” 福恭昌跟着师父学武艺,也把他的痞气学了个活灵活现的。不过被母亲斥责了几回,勉强压抑了下来,平时也看不出来。而在如今这种情况的激发下,那痞气又翻涌起来。 “嚯,世子爷说的什么巧不巧的?咱跟世子爷有什么可巧的?”福恭昌阴阳怪气的说完后,狠狠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子儿。而后撇着嘴,抄着手,似笑非笑,一脸的无所谓,完全不吃陈嘉昀那套。 若不是他长得正气些,穿的也干净,那就十足十的像个晃荡江湖的痞子了。 福恭昌咬了咬牙,额头上的伤隐隐作痛起来。这伤是他匆忙去寻求帮助的时候,不小心摔伤的。而当他带伤去营救陈嘉昀的时候,才发现这厮已经安然无恙,还和自己的姐姐妹妹们搅和在了一起。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福满满还没见过福恭昌这个样子,他平时都会很沉稳的。现下看到不一样的福恭昌,福满满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福满怡却是见过的,她察觉出福恭昌的生气,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福满惠没怎么接触所福恭昌,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他们。 陈嘉昀只觉得头疼,他无意跟福家交恶,却三番五次的惹了福家的人。虽说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利用了福恭昌一下,但是看福恭昌的态度,这下子是很难收场了。 “福兄弟……” “别,我可担不起这仨字儿。”福恭昌抬手朝他摇了摇,哼了一声,“世子爷之前叫我’福兄弟’,就利用了我一把。现在又这么叫,我可是承受不起了。” 面对如此直白的福恭昌,陈嘉昀无奈的笑笑:“福兄弟说的是,在下受教了。” 福恭昌斜着眼睛看着他,哼了一声之后,甩了甩胳膊,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福满满心里偷笑:二哥果然是最识时务的了,只和陈嘉昀杠了几句就结束了。 也是,本来就没必要在陈嘉昀的身上浪费时间。不管他是不是想利用福家,福家都没有心思要掺和进京都权贵之中的争斗中去。他们家这一脉正在成长之中,稳中求进还是最重要的,参与进权贵争斗中,就太冒进了。 福满惠此时已经振作了起来,承担起了大姐姐的责任。她打圆场道:“好了,昌弟和世子也是’不打不相识’,既然认识,那就是缘份一场。既然缘份一场,也就不要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如今我们面临着更严峻的问题,还是首先解决这个吧。” 福满惠是典型的贤良淑德,但又不局限于此。她虽柔软,却不软弱,是能扛得起事儿的。 这样看起来有些谄媚的话,从福满惠的口中说出来,却不显得势力眼儿。 她是顶聪明的。 陈嘉昀再不得靖王宠爱,在京都权贵圈子里再不得脸面,那也是皇亲贵胄,是站在上面的人。 福恭昌可以逞英雄,给陈嘉昀摆脸色,可福满惠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行。她得站出来,安抚住福恭昌,更重要的是,安稳住陈嘉昀。 陈嘉昀有错,那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下不来台。他有错,福家的人都不是傻的,个个儿门儿清。自己人心里明白就好,犯不了当众说出来得罪他。 为人处世,要谨慎小心,不能全凭借自己的喜怒哀乐来理事儿。好在大家都是明白人,没有再说什么出格的话。 福满惠略略放下心,三言两语的和陈嘉昀说了,使他稍稍释怀。 陈嘉昀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福家这几个小小人精,一个个的心里跟明镜一样。嘴巴里说着一套“你好我好大家好”,心里想着“离他远点”。 看来自己之前的行事,是大错特错了。与人同谋,不是只有威逼利诱这条路子,将心比心才是正道啊! “世子,您说是不是?”福满惠整理好情绪,满脸的温柔笑意。 陈嘉昀微笑着点头:“福家大姑娘说的是,相识一场即是有缘,不必拘泥于之前的不愉快,便都当做是前尘往事,不再追忆才好。” 这话一语双关。不仅说的是福恭昌,还有之前灵感寺庙的事儿。 福满满扭头和福恭昌对视,两人齐刷刷的翻了个白眼儿。 真真儿是得寸进尺了,这厮多大的脸?这几件事儿都是他来招惹的福家,竟然好意思说忘掉那些事儿。 福恭昌觉得陈嘉昀已然练就了铜墙铁壁一样的脸皮,生怕他再利用福家。要说之前还觉得陈嘉昀可以相交,那么现在他是彻底将陈嘉昀视为洪水猛兽了,颇为提防。 福满满则是认为陈嘉昀脑袋里有点儿毛病。不然正常人怎么会觉得可以将这些事情翻篇儿? “啧啧啧。”福满满小声的啧了几声,摇了摇头,心想道:就这样的本事,能活到现在,也是很不容易的。 绕是福满惠这样被母亲从小培养的玲珑人物,听着陈嘉昀大言不惭,也没能控制好自己,微微的抖了抖嘴角。 陈嘉昀将他们的微妙表情都看在眼里,面不改色。 能在康家那个歹毒女人的手底下活到现在,陈嘉昀可是有两把刷子的。即使靖王对他不闻不问,外祖父放话永不相见,他也能靠自己安稳的活到现在。 所以,别小瞧了他。 陈嘉昀在最开始的时候走错了一步,他不该用顾湄来威胁福满满他们。主要是平时在府里的时候,对付康家那个恶毒女人时,使用过太多威逼利诱的手段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将利弊看得很重的人。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太多黑暗罢了。很难想象吧,住在前院的陈嘉昀,遭受过多少来自靖王府后院的算计。他住在自己的家里,可他从未在那个家里感受过温暖。 陈嘉昀的心变冷,是从那件他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开始的。自己很信任的、奶娘的女儿,竟然偷偷向继母通风报信。他想寻求奶娘的安慰,却只看到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哀求自己放过她的女儿。 那一刻,陈嘉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自嘲的笑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他宽容的处理了那件事,奶娘带着她的女儿离开了靖王府。 第七十九章 初见平王妃(恢复更新了!) 或许在察觉到背叛的时候吧,陈嘉昀原本不想被污染的心,凉了。变得和他最讨厌的人一样,冷心冷情的。 陈嘉昀不在意的闭了闭眼,朝福家的几个温和的笑笑。 既然在福家人的心目中,他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那正好,就换一条路吧。有句老话儿不是说嘛,浪子回头,金不换。 世人往往对一直做善事的人苛刻,一但做了一件恶事,那善人也会变得罪大恶极。相反的,世人又往往对恶人宽容,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那就硬着头皮走下去吧,树立起一个“浪子回头”的形象,让福家人逐渐接受他的好意。会很困难,但是结果也往往会更加的意想不到。 陈嘉昀打定了主意,看着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的样子了。不过后续的发展出人意料,这倒是后话了。 平王府外的几人各怀心事,平王府内的平王妃不紧不慢。 杨蔷蔓凝着眉头看着堂下低头的侍卫,手里小心翼翼的剥着一颗蜜橘。 “果真是他们一起来的?” 侍卫垂着头,高声回道:“禀王妃,如王妃所料,确实是平王府世子爷和福家的几个姑娘一齐来的。” 杨蔷蔓仍旧凝着眉头,略略点头回应,手里的动作却不停。 她旁边站着一个颇为伶俐的侍女,叫做佩圆,长得却不圆。一张尖尖的小脸,一双精明的小眼睛,衬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尖利。 佩圆担忧的看着杨蔷蔓,却不急着劝她。而是取了沾湿了玫瑰水的帕子,等待传唤。 杨蔷蔓细细的剥掉了每一瓣橘肉外面的白络,将其放在已经堆得小山一样的泥金小炉里。 此时,她才朝佩圆看去。佩圆连忙将帕子呈上,为她净手。 “好了,无须如此,本宫可以自己来的。”杨蔷蔓抓过帕子,指了指那泥金小炉,“你快去将这些送到仙儿的小厨房里,让里面的婆子仔细的做了点心。仙儿午膳用得不多,若不做点温和开胃的,她就更用不下晚膳了。” 佩圆连忙应下,小心的捧着那泥金小炉,退了下去。 杨蔷蔓这才叹了一口气,吩咐侍卫道:“将他们迎进正厅里吧,本宫这就去见他们。” 侍卫应了一声,连忙去门外通知福满满等人。他早就接到了平王妃的命令了,一直等候在门外,等着陈嘉昀的到来。 杨蔷蔓站起身来,轻轻的碰了一下头上的珍珠步摇。米粒大小的圆润珍珠串成了穗子,在她的头上轻轻晃动碰撞。犹如杨蔷蔓此刻的内心,纠结万分。 在收到陈嘉昀的请帖前,她就已经收到了另一个人的请帖了。 那个男生女相的秀美和尚,提出的要求真是难办啊!但是他拿出的筹码,真真儿是让她无法拒绝。 “诸位请随小的来。” 福满满等人被邀请进了平王府的正厅里,刚坐下,就看到一溜儿的纤瘦侍女们捧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 不过这各色的精致点心,可比不上侍女们窈窕的身姿。更别提她们个个儿长得面如桃李,笑靥如花的和福满满等人对视。 简直是在勾魂夺魄了! 陈嘉昀见识过表哥郑云锋的做派,对这些也就没那么惊讶了。只是略略挑眉,感慨一下平王的品味。 福家的几个就不一样了,甚少见到这样胆大的侍女。一个个的坐立不安,不敢抬头,生怕撞见侍女们的媚眼。 连福满满都羞红了脸,垂着头,害羞的握紧小拳头。 “哈哈哈,你们快下去吧!瞧瞧你们,给本宫的客人们都弄害羞了。” 一道饱含笑意的女声响起,众人忙抬头去看。 从层层叠叠的帷帐后面,走出一位身材高挑,衣着简单的妇人。只一件杏红织金梅花的比甲,佩了一条拖地烟笼梅花百水长裙。梳了一个鹅胆心髻,簪着一支不太匹配的珍珠步摇。 平王妃三四十岁,因着太过操劳,保养却不是很好。眉心已然拧出几道沟壑了,无法抚平。不过她底子好,纵使是这样简单到简陋的衣着打扮,还是能呈现出她的柔美。 “见过平王妃。”众人齐齐行礼,不敢因为她的衣着而轻视。 福满惠垂着头,看着杨蔷蔓的裙角,心里滋生出怜惜来。平王已经这样冷落平王妃了吗?府里那么多的娇俏侍女,平王妃竟然也对她们温柔笑语,可想而知她们在平王心中的地位。可是,平王妃竟然还没有这些侍女受重视,这可真是…… 她悄悄的看了福满满一眼,示意她平王妃遭受的冷落。 福满满无奈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团气。没办法,不是所有男人都像福家的男儿一样,守着家规过日子。 福家的家规定下了成婚七年无后,方能纳妾的规定。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据福满满所知,满京都里,有这项家规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且这种家规,不可能出现在皇亲国戚的家中。因为他们遵从的是一妻多妾,追求的是开枝散叶。既然要多多的绵延子嗣,所以就要多多的纳妾。 所以大多是不会与正妻情意绵绵的,一般都是举案齐眉,互相尊重。平王妃的这般处境,无奈却现实。 杨蔷蔓不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只是笑笑说道:“莫要客气了,本宫知道现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她朝那些侍女们使了个眼色:“你们先退下吧,倒也别走远了,就远远的守在正厅外头。若是王爷要过来,提前跟本宫知会一声。” 侍女们整齐的回了一声“是”。 福满满忽然觉得有些意外,那些侍女不应该像戏本子里的那样,得志便猖狂吗?怎么这样听平王妃的话,帮着平王妃注意平王的动静? 是平王妃御下有方吧。 福满满暗暗点头,听福满惠说过一些平王府的事情,这位平王妃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柔弱。 杨蔷蔓请他们落座,不留痕迹的打量了几人一番。 靖王府的这个不似传闻中的那样怯懦,今日确实是证实了;福家的满惠姑娘她是见过的,顶贤淑的一个可人儿;高挑的那个就是满怡姑娘了,确实跟她爹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白白胖胖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景瑜娘的小女儿了,真是可爱的想捏一把;她家的老二也不错,可以去考武举…… 第八十章 跌宕起伏(恢复更新了!) 杨蔷蔓将这几个挨个看了一番,又腹诽了一遍。确实是她们所说的一样,景瑜娘将她家的孩子养的极好。改日定要跟她讨教讨教,如何把女儿养得白白胖胖,仙儿太瘦了! 陈嘉昀察觉到平王妃的视线停留在福满满身上,便开口道:“想来王妃已经知道我们几个过来,所求何事了?” 杨蔷蔓看向他,点了点头:“已经有人来与我说过了,是我家二姑娘的事儿。” “冒昧的问一下,是谁告知王妃的?”陈嘉昀道。 杨蔷蔓看了他一眼:“是我们平王府的下人。” 转而问道:“我家二姑娘的下落不明,淑贵妃娘娘打算如何呢?” 陈嘉昀张了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杨蔷蔓抬手拒绝了。 “对了,本宫疏忽了。”杨蔷蔓嘴角微抿,“世子和福家公子,两位还是回避的好。这毕竟是关乎我们平王府女眷的事情,两位还是不便掺和。” 她平静的说着话,却难以掩饰其中的威严。 陈嘉昀眼神一暗,礼数周全的行了退礼。福恭昌也是如此,他跟着陈嘉昀一起,去侧厅里喝茶去了。 “好了,他们走了,咱们几个就扯开天窗说亮话吧。”杨蔷蔓绽放出善意的笑容。 福满满好奇,平王妃似乎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按理说,除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再冷静的人,也会紧急的处理吧?怎么平王妃慢悠悠的? 她疑惑的问道:“王妃,林阆姐姐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您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福满惠本担心着福满怡会说错话,便一直关注着福满怡。谁曾想她一直很放心的福满满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吓得她出了一身汗。 这话不是在明摆着质疑平王妃苛待庶女吗? 福满惠心跳得十分的乱,她恨不得冲到福满满身边,捂住她的嘴巴。 不行,要镇定。 福满惠道:“王妃,我幼妹的意思是敬佩您的冷静镇定。这样的大事儿,一般人都经受不住,早就乱了阵脚了。” 这话说的含蓄,也不显谄媚。 杨蔷蔓眉心一动,故意说道:“是吗?本宫可不这样想。本宫以为,你这妹妹是在指责本宫苛待林阆。” 福满惠没想到杨蔷蔓直接把这话说了出来,急得鼻尖渗出汗水。 她向杨蔷蔓行礼道:“怎么会呢,王妃的贤良美名,名震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妹妹还小,不会说话……” “好了,不必再说了。”杨蔷蔓摆摆手。 福满惠还要再为福满满说好话,被福满满一把抓住扶了起来。 “这是?”福满惠焦急的看着福满满,朝她摇头。 平王妃是个温和的,却也有着手腕。虽说平王身份尴尬,可那也是王爷的身份,怎么也不是他们这种人家可以得罪的。 原本以为平王妃不会计较,偏偏她就是计较了。福满惠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平王妃迁怒于福满满。 福满满轻轻的拍了拍福满惠的胳膊:“姐姐,不必紧张,王妃不是这个意思,她没有生气。” 说罢,福满满扭脸看向杨蔷蔓:“王妃,您说是不是啊?” 杨蔷蔓再绷不住威严,笑了起来。她走近福满满身边,神手捏了捏惦念已久的,福满满的小胖脸。 “不错,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吓唬你们几个,同你们玩笑罢了。” 福满惠愣愣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是,是玩笑呢?” 福满满点点头:“是的。” “可是,可是你方才那样问王妃,王妃怎么会不生气?”福满惠压着声音问道。 “因为本宫不在乎这些个,清者自清。方才那番话,不过是逗逗你们罢了。顺便观察一下,你们几个小姑娘,能不能在救出林阆的事情上,出一份力。”杨蔷蔓解释道。 福满满点头,补充道:“我瞧着王妃就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姐姐您看,王妃的衣着打扮都十分的简单,若是她很在乎名声之类的东西,那么一定不会这番装扮会见咱们。” 福满惠这才敢仔细的看杨蔷蔓,见确实如福满满所说的那样。便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 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福满怡,也跟着大大的呼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慨自己终于不用紧绷着了。福满怡就怕自己说错话,惹了祸,所以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现下发现平王妃竟然是个蛮好相处的,她终于可以放松了。 杨蔷蔓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她道:“瑜娘果真是嫁到了一户好人家。瞧你们福家的女儿们,个个儿都是顶好的。当初本宫还私底下笑话过她低嫁,现在看来,是本宫糊涂,瑜娘是个有远见的。” 福满怡瞪大了眼睛:“王妃和我娘亲认识吗?怎么从未听我娘亲说过呢?” 福满惠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悄悄的朝福满怡使眼色,却被杨蔷蔓看到了。 杨蔷蔓笑道:“你这小姑娘,莫要太操心了。不必拦着她,本宫就喜欢她这个直率劲儿。京都里的姑娘们大多是死板的,像拿模具一个个印出来的一样,千篇一律。”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们娘亲和本宫的事儿,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福满满也有这样的疑问,娘亲从未说过她和平王妃相识。并且她发现,平王妃很喜欢女儿家。那么她应该是不会放任不管的,林阆姐姐的事情,多半已经有着落了。 果然,就听到杨蔷蔓说道:“本宫不着急,是因为林阆的事情,我们已经商量出了对策了。” 福满惠精神一振,她殷切的看着杨蔷蔓。福满满敏锐的注意到“我们”这两个字。 杨蔷蔓道:“林阆的事儿是意外,也是必然的结果。即使她今天不出这个事情,本宫和她母亲也是要想办法毁了她的名声的。” “什么?”福家三姐妹惊呼道。 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怎么会有这样的打算?平王妃说的“我们”,原本以为是和平王商量,现在明白竟然是和林阆的亲生母亲商量。可这样看来,就更令人惊讶了。林阆的亲生母亲竟然也同意的? “王妃,这实在是闻所未闻。”福满惠无法接受,为什么她们要毁了林阆的名声? 杨蔷蔓安抚道:“好孩子,本宫知道你心系林阆,本宫何尝不是呢?她虽非本宫亲生,却也是在本宫跟前长了十几年的。再说了,她母亲也不会害她的。” “我们之所以决定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具体的就不说了,你们知道这个就好了。因为早就有打算,所以我们想了许多后路,足够应对今天的这桩事情。” 第八十一章 陈嘉昀套话小侍女 杨蔷蔓轻轻的摸了一下头上的珍珠流苏步摇,对福满满等人说道:“本宫不希望你们再往下挖,只需要记得,本宫是不会害林阆的。若是你们想和本宫一起将她平安的救出来,就全心全意的相信本宫。本宫说的已经够多了,所以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 福满满抬头看向福满惠,试图寻求福满惠的意见,是否要相信平王妃的说辞。 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 哪里有亲生母亲会愿意毁掉女儿的名声呢?而且听平王妃所说,毁掉林阆的名声的这个计划,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 福满惠摇摇头,无法相信。 杨蔷蔓叹了一声,认真的说道:“事已至此,林阆的名声已然是保不住的了。今天的事情闹得这样大,不知道有多少人知晓了。即使你们不透露出去,也难保其他人的嘴,林阆的事儿是肯定遮盖不住的了。 本宫原本是不愿意说出和她母亲的打算的,这是我们王府中的一个秘密。之所以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只不过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底,能够更好的配合本宫罢了。” 福满满轻轻的碰了福满惠一下,小声说道:“姐姐,我们之前在桐山上的时候,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福满惠知道福满满这是在催促她快些下决定,她想着桐山上商议出来的最好结果,缓缓的点了点头。 “王妃,想来您已经知道我们此行的计划了吧?”福满惠道。 杨蔷蔓点头:“我早已经收到了信,会全力协助淑贵妃,制造出假象,让世人认为王府中的林阆就是真正的林阆。” 福满惠耷拉着脑袋,对杨蔷蔓说道:“我们带来了伪装林阆的人,还请王妃安排一番。” “好,这样就是再好不过的了。”杨蔷蔓站起身来,支使下人们忙活。 —— 被安排到侧厅喝茶的陈嘉昀,此时是无比的尴尬。 面前的福恭昌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儿要跟他交谈的意思都没有。 陈嘉昀主动说了几句,福恭昌笑盈盈的点头符合,礼貌周全的敷衍着,没有说其他的话。 陈嘉昀便知道了福恭昌的态度,安静的喝起了茶。不得不说,平王府的茶点就是精细,茶香醇厚,点心清香软和。 不知不觉,陈嘉昀就吃下了好几块点心。奔波了一日,他此时已经是腹内空空。这点心吃在嘴里,觉得此平时吃的愈发的香甜。 稍微垫了垫肚子,陈嘉昀瞥了福恭昌一眼,将点心碟子往他那里推了推:“福兄弟尝尝这个,此我平时吃的点心软和细化,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呢。” 福恭昌伸手挡住碟子,似笑非笑的回答道:“多谢世子好意,在下不喜甜食。” “是本世子唐突了。”陈嘉昀收回手,继续喝茶。 气氛格外的沉闷,陈嘉昀招呼来侍奉茶水的侍女,问她话。既然福恭昌不愿意搭理他,那就找点别事儿打发时间吧。 “这点心叫个什么名字?本世子还未吃过这样的,是在京都里的那家最大的糕点铺子买的吗?” 侍奉茶水的侍女是个脸蛋圆圆的小丫头,笑起来嘴角两个梨涡。她微微屈膝,老老实实的回答陈嘉昀的问题:“回世子爷,这点心叫牛乳香糕,不是在如意斋买的。是王府里的厨娘做的,挑的都是最好的牛乳和果子来做的,外面是没有卖的。” “既然如此,你去跟王妃招呼一声,让那个厨娘随本世子回去吧!”陈嘉昀又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侍女有些慌张的看着陈嘉昀:“世子爷,这,这不太妥当吧。” “怎么?一个厨娘而已,平王府这样小气?”陈嘉昀疑惑道。 侍女摇摇头:“世子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这厨娘是专门为郡主做菜的,您也知道,郡主身体不好,食不下咽。王爷和王妃不知道找了多少厨娘,才做出了一些郡主愿意吃的东西。这厨娘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王妃很是看重,所以恐怕无法跟世子爷走的。” “哦,是这样啊,那就当本世子从未说过吧。”陈嘉昀挑眉。 侍女感激的感谢着。 陈嘉昀不着痕迹的询问道:“郡主还是老样子?咳嗽的厉害吗?本世子之前去了一趟扬州,带回来了一些的珍稀药材。若是郡主入药需要的话,尽管跟本世子打招呼。” “还是老样子,夏日也吹不得风。多谢世子爷的好意,不过奴婢只是个侍奉茶水的,不知道郡主的药需要什么。”侍女简单的回答道。 陈嘉昀点点头:“还是本世子见了王妃再问吧。” 看着陈嘉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侍女闲聊,福恭昌默默的饮下一杯茶水。耳朵听着,脑袋飞速运转,陈嘉昀这个人从不做没意义的事情,他和平王府的侍女套近乎是要做什么? 正想着,又听到陈嘉昀感慨道:“可惜郡主了,桃李年华,却被病痛束缚在床榻之上。若是郡主身体康健,能够出去应酬,那么世人提到平王府,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郡主,而不是林阆姑娘了。” 侍女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张望。发现没有人在附近,才小小的呼了一口气。 “世子爷,您千万不要这样说。若是被人听到传出去了,府里又要闹事儿了。” “怎么?本世子也没说什么啊。”陈嘉昀装傻道。 “您是不知道,我们府里最忌讳这个了。王妃明眼看着对二小姐很好,捧着她。可是哪里有亲娘不疼自己的亲闺女,反而去疼别人的女儿呢? 再说了,郡主的身子一直是王妃心里的一个大石头。而二小姐却活蹦乱跳的,王爷也愈发的偏爱二小姐。现在京都里的人都只知道二小姐,不知道郡主了。若是王妃听了,心里肯定不痛快了。”侍女道。 “你这话说的,王妃那样温柔贤淑,怎么会因为这个心里不痛快?瞧你说的,还会闹事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嘉昀表示不相信,瘪嘴朝她摇头。 侍女见他不相信,反而愈发的想要说个明白:“世子爷,您别不信。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却也是在王府里待了不短的时候了。奴婢之前就见到过,王妃因为郡主和二小姐的事情,与王爷大吵了一架呢!当时闹得可凶了,府里不少人都看到了,您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别人。” 第八十二章 王妃与侧妃 “还有这等事情?王爷和王妃不是很恩爱的吗?京都里有名的举案齐眉的典范。本世子可甚少听说过他们吵架,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陈嘉昀非常好奇,稍微伸着头,偏着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面对这样殷勤的听众,有哪个爱说小话儿的人能拒绝呢? 侍女悄咪咪的凑近了陈嘉昀一点儿,咳嗽了一下清清喉咙,娓娓道来:“要奴婢说,那件事儿还是王爷不好。本来王妃就因为郡主的身体操心着,担忧着,还操劳着王府里的各种事情,这些年,王妃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瘦弱了不少。 可王爷呢,他不仅不为王妃分担,还和侧妃感情愈发深厚,连带着还对二小姐宠爱非常。奴婢之前见王爷、侧妃和二小姐三人一齐出去,他们可是像极了一家子,王妃和郡主反而像是外人了。 正是因为王爷嫡庶不分,导致府里的人看人下菜碟,慢待了王妃和郡主。慢待了王妃也就算了,她是顶贤良大度的,但慢待郡主就不行了,郡主可是王妃的命根子。实在是太过分了,王妃与王爷大吵一架,还驳了王爷给二小姐请封郡主的想法。” 侍女说道兴头上,忍不住叉着腰,神气的昂着头:“王妃只是不愿意计较罢了,王爷就以为是王妃不敢。王妃真计较起来,哼,瞧瞧,二小姐到现在还是二小姐。” 陈嘉昀眯起眼睛,不解道:“照你这样说,王妃和侧妃的关系肯定算不上亲厚了?可是本世子瞧着,王妃待林阆姑娘也算是很好的。” “那只是给外人看看罢了。”侍女小声嘀咕道。 陈嘉昀捏起杯子喝水,睫毛低垂,遮住眼睛里的疑惑神情。 这不对劲。 照这个小侍女所说的,平王妃曾经因为平王偏爱侧妃和林阆,慢待了郡主,所以和平王大吵一架。为了报复平王,坚决的反对了给林阆请封郡主的想法。 那么这样看来,平王妃和侧妃、林阆二人是有隔阂的。既然有隔阂,又怎么会真心实意的对待她们呢?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到了委屈,怎么也不会将林阆视为亲生的对待吧? 再说了,自己的女儿缠绵病榻,侧妃的女儿却活蹦乱跳,备受平王的宠爱。这样一个人在眼前时常晃着,平王妃心里真的痛快吗? 可如果平王妃对林阆的好,都是装给世人看的。那么今天林阆的事情,来找平王妃商量是不是不妥当?这个主意是不是错了? 陈嘉昀暗暗摇头,平王妃的反应并不是抗拒的,为了平王府,她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动手脚的。大不了他多长个心眼,跟大家通个气儿,多注意些好了。 打定了主意,陈嘉昀又和侍女套了几句话,然后将她打发走了。 福恭昌问道:“世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陈嘉昀看向他,不禁笑了笑。福家的人都会人精啊,小事儿上怎么别扭都行,大事儿上能屈能伸,能放下成见对待。这让他对福恭昌又高看了几分,拉拢福恭昌的心思又坚定了几分。 思绪回转,陈嘉昀将自己的猜想告知给了福恭昌。 福恭昌点头附议:“就算平王妃真的不喜林阆姑娘,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 阿晖在协助着救出林阆之后,就去跟刘矜复命了。 “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林阆姑娘一被救出来,想必那伙歹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他们肯定会提早实施计划,闹得林阆姑娘被绑架的事情人尽皆知。”阿晖分析道。 刘矜甩了甩袖子:“这个我知道,你不必担心这个,我来处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将林阆姑娘完完整整的送回平王府。你去山脚下,会看到一个胖胖的男子在马车里等候着,拿着令牌,和他一起去平王府,不然平王妃可不兜着。” 阿晖连忙答应了,退下去准备相关事宜。 刘矜摸了摸下巴,转而去找了孟萍。 此时的孟萍,已然犹如困兽,双目猩红的瞪着他,牙齿磨得嚯嚯作响。 刘矜摇摇头:“你这副样子,看起来真是狰狞丑陋。” 孟萍冷哼一声,将脸扭到一旁:“你还来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刘矜笑笑:“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儿,我已经找到林阆了。” 孟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很快又恢复了寻常模样。她撇着嘴,不屑的说道:“那又怎么样?她的名声已经毁了,我让手下再添油加醋一番,她还有脸在京都待下去吗?” 刘矜摊手道:“不怎么样,只是与你说一声。林阆找到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孟萍不以为然:“我当是什么呢,我可不怕死!” “如你所愿。”刘矜不再与她多说,转过身去,朝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福满满等人刚帮着平王妃布置好了假林阆,就收到了真正的林阆已经找到的消息。 “太好了,太好了!”福满惠高兴的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神情激动的落下泪来。 福满满看着福满惠泛红的脸颊,欣慰的笑了笑:“这可真是今天最好的消息了。” 杨蔷蔓点头:“本来打算用假的糊弄过去呢,结果真的已经找到了。这下可好了,省事儿多了,不怕歹人乱来了。” 福满惠期盼的看着杨蔷蔓:“王妃,可否让我见见林阆?” “去吧,你们姐妹家的,去看看吧。”杨蔷蔓欣然应允。 福家三姐妹便一齐去了林阆所在的水榭中,去探望刚刚回到家中的林阆去了。 她们一走,杨蔷蔓连忙将李子孺迎了进来。 “李大人,劳烦您亲自来一趟了。今日的事情,多谢您出手,不然我们王府可就陷入危难之中了。蔷蔓在此谢过大人。”杨蔷蔓吩咐侍女端茶,自己亲自接过,递给李子孺。 李子孺连忙小心的接过:“王妃莫要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对了,静安呢?怎么没见到他。” 杨蔷蔓笑笑:“静安大师还在后院为小女诊治,小女病根深重,想必是颇费功夫的。” 李子孺道:“王妃不必担心,静安的医术十分高明,必然能够为郡主配置良药。” “是,静安大师的医术,是顶高明的。” 李子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转而将话题扯到了林阆的身上:“林阆姑娘的性命和清白是保住了,但是这名声是不能要了。且今日桐山封锁了这么久,也到了解封的时候了,接下来王妃可有打算?” 第八十三章 两个算计的 杨蔷蔓凝神想了想,下定决心道:“这事儿就不劳烦大人了,总归是女人家的事儿,不好往外说。” 李子孺点点头,他知道这是杨蔷蔓的婉拒,便不再追问。 略略坐了一会儿,李子孺便识相的起身告辞了。 杨蔷蔓连忙说道:“想必静安大师还要再王府里多逗留一会儿了,大人不妨先去用晚膳吧?顺便等等静安大师,不会很久的。” 李子孺摆摆手,拒绝了她:“多谢王妃的好意,在下还是旁的事儿,实在是耽误不得。至于静安,不必去打扰他,就让他心无旁骛的为郡主医治完毕吧!” 杨蔷蔓微微的笑起来,感谢李子孺的善解人意。 李子孺便利落的行礼告退了,挥一挥衣袖,丝毫没有留恋。 杨蔷蔓便让人叫来了林阆的亲生母亲,平王侧妃徐佳娘。和她商量如何处理林阆后续的事情,如何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佳娘接到杨蔷蔓的命令,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她方才好不容易见到了女儿,想到她经受了这样的灾祸,又想到此后女儿是无法留在京都了,不知道女儿清醒过来以后,会面临着怎样的境地。忧思深重,情至深处,忍不住大大的哭了一场,导致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虽然哭得满脸泪痕,也没有收拾打扮,佳娘还是美的惊人。她是典型的在江南水乡长成的,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女子,身量娇小,五官小巧精致。她穿着秋香色的衣衫,箍着细细的小腰。从背后看起来,跟没出门子的姑娘家一样。 杨蔷蔓远远的朝她点点头,指了指椅子,让她随意坐下。又吩咐了身边的丫鬟,给佳娘净脸。 “你也莫要再伤心了,事情已经定局,没有回天之术了。别往坏处想了,也别再哭了,往好处想想,好歹阆儿她是完完整整的活着回来了。名声什么的,咱们一早也都没将它放在心上。”杨蔷蔓安慰道。 佳娘抽噎了两声,无奈的点了点头。 “好了,打起精神,咱们要再商量商量。”杨蔷蔓说道。 佳娘有些疑惑:“王妃,这还要商量什么啊?不是早就已经说好了吗?在荆州给阆儿找了一户人家。等风波平息一些,就让阆儿嫁过去。再过个三两年的,京都里的人淡忘了,阆儿再回来走动。” 杨蔷蔓哭笑不得:“你眼里就这一个事儿啊?” “啊?还有什么?”佳娘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她自知自己没有杨蔷蔓聪慧,做事也没有杨蔷蔓周全,便有些怯怯的。 杨蔷蔓道:“阆儿是回来了,可是桐山茶会的那个烂摊子还没有解决呢!绑走阆儿的那伙歹人,还在活蹦乱跳着呢,你不想着为自家闺女出出气?” 佳娘烦躁的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怎么不想着,我恨不得拿刀去砍了那伙不长眼的东西。算计什么不好,算计到我女儿头上了,害得计划提前,让我与阆儿早早就要分别。” 佳娘原本激愤的咒骂着,骂着骂着,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阆儿还小呢,她怎么能离得开我啊!” 杨蔷蔓早就习惯了佳娘爱哭的毛病,熟练的指使丫鬟们给佳娘递帕子。 “方才李大人来了一趟,他给我通了气儿。咱们家阆儿之所以遭受这个事情,不是天灾,是人祸!是有人算计了咱们家呢!”杨蔷蔓说道。 佳娘连忙止住了哭泣,瞪大眼睛看着杨蔷蔓,不可置信道:“不是歹人想要谋财害命?” 杨蔷蔓嗤笑一声,挑着眉头说道:“你还真相信了外头的传言?那是故意放出来,迷惑人的!” 笑了两声,杨蔷蔓正襟危坐,郑重的告诉佳娘:“实话与你说,这次算计咱们家的有两个。一个就是几年前的那个孟萍,记得吗?她因为之前在咱们王府出了事儿,就一直记恨着咱们家,这次就找了机会报复阆儿。至于另一个……” “两个?”佳娘低声叫道:“咱们是得罪谁了啊!” 杨蔷蔓皱眉道:“你别打岔,另一个咱们没得罪。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有人看上了咱们王府的地位和势力,想要和咱们联姻,就想着做出一桩’英雄救美’的戏码来,不过被孟萍那个丫头截了胡。” 佳娘也跟着皱起眉头:“竟然还有人打咱们王府的主意?” 杨蔷蔓哼了一声:“再不得圣上欢喜,好歹也是个根正苗红的平王府。” “若是看上王府的钱财也就罢了,若是别的……”佳娘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睛里闪现出一抹狠辣。 她虽然是个从江南水乡里走出来的女子,从小就是温润如细雨一般。但是这并不表明她就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泥人还有三分性子,逼急了佳娘,她也是能下狠手的。 杨蔷蔓按下她的手,摇了摇头:“不确定那人是谁,只知道是打的利用咱们王府势力的主意。呵,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的东西,惦记上王府的权势了,还想着踩着王府往上爬,不怕摔死了自个儿!” 佳娘耳朵一动,小声的问道:“不会是靖王府的那个吧?” 杨蔷蔓摇摇头:“那孩子虽然有几分野心,却不是个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他像极了他母亲,别看表面上看着很厉害,内里是个心软的,干不成大事儿。” 佳娘心里难过的垂下头,掰着手指头数着:“兵权早早的上交上去了,朝中大臣们也逐渐断了交往,府里也再没有添过一个孩子……咱们王府韬光养晦了这些年,怎么还有人惦记着呢?” “你也太天真了,只要这里一日是平王府,咱们就没有一日安生的。”杨蔷蔓叹气一样的说出了这句话。 佳娘心里难受,整个人蔫蔫的。仰起头看着杨蔷蔓,仿佛在寻找依靠。杨蔷蔓的身后摆着一个琉璃花灯,照得她头上流光溢彩的。佳娘看着,心里稍稍的安定了许多。 杨蔷蔓叹了一声:“好了,不说了。你心里有个底儿就行,日后就知道要怎么做了。桐山茶会的事儿,给阆儿报了仇之后,咱们就别管了。” 佳娘愣愣的问了一句:“那淑贵妃呢?桐山茶会的事儿是她负责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不跟我们赔礼道歉?” 杨蔷蔓摇摇头:“不用找她,已经有人替她来给咱们赔礼来了。” 第八十四章 福满满摔伤 佳娘猛得想起来,不久前她在小角门碰见了一个和尚。虽然那和尚乔装打扮了一番,还是被佳娘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檀香味。还有那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眉间艳红一点朱砂痣。 “王爷曾经与我碎嘴过几句,说是静安大师爱而不得,遂负气出家。”佳娘说道。 杨蔷蔓笑了笑,朝她略一点头。 佳娘“啧啧啧”了几声:“又是一个傻的,淑贵妃傻,静安大师也傻。京都里的贵妇人都说静安大师是得道高僧,神出鬼没,能知晓他人不知晓之事,能推测未来。说得那样神乎其神,还不是傻乎乎的偷偷给别人弥补过错?” 杨蔷蔓无奈的看着她:“这话你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再别人面前讲。” 佳娘点点头:“我知道呢。只是有一事不明,他俩的事儿连我都略有耳闻,圣上难道不知晓吗?” 杨蔷蔓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皱着眉头,不确定的说道:“圣上的心思,有谁猜的透呢?不管怎样,防备着些吧!” —— 福满满看着昏迷不醒的林阆,悲切的叹了一声气。福满怡连忙拉起她的小胖手,把她带了出去。 “林阆姐姐回来了就好了,满满不要叹气了。小孩子总是叹气,长大了会变丑八怪的。”福满怡做了个鬼脸,呲牙咧嘴的哄道。 福满满被她这样子逗笑,垫着脚去抓她的手。福满怡连忙躲开,又引着福满满追她,两姐妹就这样追追赶赶的,跑开了。 福满惠在里面听着,心里稍微放下一点儿了。她一直心系林阆,都有些疏忽这两个妹妹了。好在她们都是省心的,还有福满怡学着照看着。 可惜,福满惠刚在心里表扬了一番福满怡。另一边,福满怡就辜负了她的信任。 福满怡逗着福满满,惹得福满满不停的追逐她。可是福满满人小,步子也小,跑起来的时候就跌跌撞撞的。一不小心碰到了路旁的花盆,摔趴在了地上。 花盆倒没事,可福满满就遭殃了。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脸着了地。还好她及时伸出了两只养得嫩藕一样的白胖胳膊,才阻挡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福满怡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只见福满满的小眉毛拧成了一团,眼泪珠子不要钱一样的滚落下来。 福满怡吓得心砰砰直跳,她伸手去触碰福满满,慌张的去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还没有碰到呢,福满满就“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哭声响亮的能震落天上的飞回巢穴的归鸟,震得福满怡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福满满这一哭,惹得经过的丫鬟扔掉手里的东西,连忙上前来查看她的伤势。 福满满却极其的不配合,哭得白胖小脸红扑扑的,像一颗熟透的柿子。 “满满别哭了,姐姐错了,姐姐错了。”福满怡央求道。 福满满不理她,哭声小了一点,还是可怜见的呜呜着。就只哭,死活不说话,福家满怡急得头都要炸了。 “她肯定是哪里摔破皮了,痛极了才只会哭的。”丫鬟给福满惠分析了一番。 福满惠央求道:“满满别哭了,跟姐姐是哪里痛?” 福满满哽咽了两声,颤颤巍巍的伸出两个小爪子。只见手心里蹭破了好大一块皮,往外渗血。除了手心,还有胳膊,一直到胳膊肘上,都是蹭破的伤口。 其实也不算很严重,就是看着吓人,加上福满满是个娇娇儿,十分的怕疼。看着这样的伤口,一份疼也变成了十分疼,这才哭得这样厉害。 福满怡心里很愧疚,又不敢碰福满满的伤口,难过的红着眼睛:“满满在这里等等,我去找惠姐姐。” 丫鬟却指着不远处的院落说道:“那里是我们郡主的院子,郡主院子里一直都有医娘守着,不如待这位小姐去那里看看吧?” 福满怡迟疑道:“这不太好吧?听说郡主身体不适,不敢打扰。” “可是现在大家都在忙着,一时半会儿没有人给这位小姐看伤啊?小姐哭了这么久,声音这么大,都没有人过来。说明再等下去也没有人来的,难道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吗?郡主人很好的,不怕被打扰。”丫鬟教训道。 福满怡看看福满满,伸手帮她擦点脸上的眼泪,同意了这个主意。 —— 林仙儿住的院子十分的枯燥乏味,满院子种的都是竹柏之类的,没有别的颜色。堂堂郡主,居住的地方布置得此尼姑庵还要素。 这里景色不好,连带着气氛也压抑着。似乎连风都不从这里吹过,平静的没有人居住一样。 福满怡吃力的抱着福满满,福满满举着受伤的胳膊,因为不敢看,便闭着眼睛。在丫鬟的带领下,她们走进了这处小院子。 “春香姐姐,您在吗?”丫鬟小声呼唤着。 “哎,怎么了?”有人应了一声,接着掀开帘子,走出来一个二八风华的侍女,便是丫鬟口中的春香了。她长了一双会笑的眼睛,身段又好,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能给人的魂魄勾走。 “姐姐,这是不久前来咱们王府的两位小姐。两位小姐,这是郡主屋里的大丫鬟,春香姐姐。”丫鬟给双方做了介绍后,便说明了来由。 春香看了眼福满满的伤口,遗憾道:“医娘正巧不在呢!” “啊!那怎么办啊?”福满怡叫道。 福满满委屈的又淌起了眼泪,伤口好疼啊! 春香看着福满满痛苦的模样,心里跟被人揪着一样难受。她哄了福满满几句,说道:“没事没事,医娘不在,刚好还有个会医术的在里头呢。我这就去问问他,让他给小姐瞧瞧。” 说着,春香就大步的走进了屋子里,去跟刚刚看诊结束的静安大师商量。 静安大师挑眉,不太乐意:“怎么?真当我是大夫了?不看不看,才瞧完了一个,累都累死了,不看了不看了。收工回家,我要回去吃饭了。” 春香无奈的跺跺脚,不知道怎么请求静安大师的同意。 这是,内室里传来了两声咳嗽声:“大师,请您给外头的那位小妹妹看看吧!仙儿在此多谢大师了,大师宅心仁厚,想必是不会拒绝的吧?” 静安大师无奈的挠挠头:“好吧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拒绝的。” 林仙儿轻笑一声,有些虚弱的说道:“仙儿知道大师嘴硬心软,就算仙儿不说,大师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第八十五章 静安大师来包扎 静安大师有些不自在,很久不与女子打交道,他有些不适应。也没有回答林仙儿的话,抄着手就走出去了。 林仙儿在春香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重新躺了下去。她有些虚弱的咳嗽着,问春香:“听说元宵节的时候,京都里到处都是花灯。能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流光溢彩的,美丽极了。可惜母妃从不允许我出去,说我身体差,不适宜去人多的地方。” 春香听着林仙儿近似呢喃的话语,鼻尖泛酸,安慰道:“郡主身体会好起来的,到那时,王妃就不会再阻拦郡主出去了。” “是吗?”林仙儿抬起胳膊,搭在额头上,“我还能活到那一天吗?” 春香连忙呸呸呸了几声,说道:“郡主别瞎说,这神出鬼没的静安大师都被王妃请回家了,他一定可以医治好郡主的。静安大师不只是个得道高僧,还有一手的好医术,一般人都不知道呢。” 林仙儿笑笑,惨淡的说道:“静安大师是医术高明,可我这不是病啊,他又如何能治好呢?” “郡主说什么?”春香没听清楚,连忙问道。 “没什么,你下去吧,帮衬着去照看那位受伤的小姐。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想休息了。”林仙儿合上了眼睛。 春香有点摸不着头脑,看林仙儿很疲惫的感觉,她不敢再多打扰。便行了退礼,走出去看福满满的伤势如何了。 福满怡艰难的抱着福满满,将她带入林仙儿的小院子里,放在石桌旁边的凳子上。 福满满委屈巴巴的,有些心疼被自己累到的福满怡,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拿着那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福满怡。 福满怡摸摸她的脑袋:“满满不哭了哦,马上就有大夫给满满看手了。还疼得厉害吗?姐姐给你呼呼。” 说着,福满怡就小心翼翼的凑近福满满支愣着的小手爪,轻轻的呼气。 福满满感觉到伤口处一阵清凉,火辣辣的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静安大师出来后,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一时竟有些发愣。在看到福满怡蹲在福满满身边,扬起脸朝她温柔的笑的时候,静安大师一阵眩晕,脚步虚浮,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他扶着身旁的柱子,定了定神。原来是福满怡的脸和他记忆中季明萱的脸重合在了一起,才导致他如此失态。 那个时候,季明萱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静安大师还是个俗人,并未出家。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经常在一起嬉戏打闹。有一次,他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季明萱也是这样安抚他,轻轻的往他的手心里呼气。 静安大师扯起了嘴角,有些欣喜的笑笑。笑着笑着,眼底湿润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一直和季明萱打打闹闹,嬉笑着在一起。一生一世,他们一双人。可这些都是他以为的,终究不是事实。 若不是那场动乱,若不是…… 唉,往事不堪回首。世事变迁,季明萱这个名字已然是蒙尘许久,他也已经剃度出家,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咦?你是?”福满怡抬头看到了扶着柱子的静安大师,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 静安大师这个名讳,京都里人人都知晓。但是因为他失去踪迹了许久,导致福满怡这样的闺阁女子,只听过静安大师这个名字,知晓他的事迹,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小姐不用知晓在下的名讳,不过是一个出了家还没有斩断俗世的俗人罢了。”静安大师行礼道。 福满怡看着面前这个略带沧桑的僧人,只觉得心中盛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从未见过这样的僧人,容貌映丽,眉间一点艳红的朱砂痣。虽然三四十的年岁了,皮肤还是白嫩如少年。眉眼之间的岁月痕迹,给他增加了一丝的烟火气。 身披袈裟,手持佛珠,合掌而立,眉眼低垂,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就这样立在那里,就恍若仙人临世。 福满怡愣愣的点头,有些看呆了。 静安大师收拾好情绪,指着福满满,开口说道:“春香姑娘所说的受伤的小姐,就是这位了吧?” 福满满抽噎着看着静安大师,觉得有些熟悉。这个光着头还很好看的大叔,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福满怡点点头:“是的,这是我小妹。春香姑娘所说的会医术的人,就是您啊?” 静安大师道:“是我,让我来看看这位小姐的伤势。” 福满怡忽然皱起眉头,心道:这位大师不像寻常庙里的和尚,不说他出现在平王府的后院里这一条。光说他的行动做派,就没有和尚的那种感觉,且说话也是随心所欲的,称谓不对。不是“施主”,而且“小姐”,不像是清心寡欲的和尚,倒像是从大家族里走出来的人,还是那种放荡不羁,不将世俗放在眼里的人。 “这……”福满怡有些迟疑。 这时,春香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药箱。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大师,您的药箱没有拿呢,如何给那位小姐包扎伤口?” 春香印证了事实,这个和尚确实是会医术的。福满怡这才放下心来,请他给福满满看伤。 福满满眨巴写眼睛,看着静安大师眉心的那点朱砂痣。 静安大师蹲在她身边,小心仔细的用工具将福满满伤口中细小的碎石和灰尘挑出来。随着静安大师的动作,他眉心中的朱砂痣也在福满满的眼前晃动起来。 福满满疼的眯起眼睛,恍惚间想起自己小时候,好像见过这么一个和尚。 可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在扬州了呀,怎么会见过京都的和尚? 福满满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觉得肯定是自己疼迷糊了。 静安大师细心的给福满满涂上秘制的药膏,再用纱布巴扎好,还仔细的系了一个好看的结。 待包扎好伤口,静安大师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药箱。装作不经意间,偷偷的看一眼福满满。 当年景瑜娘抱着她找大夫治病的时候,他告知了推演出来的福满满的未来,吓跑了景瑜娘。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姑娘成长的怎么样了。 景瑜娘是个聪明的,虽然人有些呆板了点儿。但打小在景太傅的培养下长起来的,心眼儿可少不了。想必在知道福满满的命运走向的时候,为着自己的女儿平安,定会倾尽全力培养她吧! 第八十六章 桐山解封 “这位小姐,你是打桐山下来的吧?”静安大师决定试一试福满满。虽说他相信景瑜娘这个做母亲的,定会事事为女儿考虑,但是眼前这个爱哭的小豆包,还是不能让人信服。 福满满警惕的看着他:“不是呢。这位大师为什么这样问?大师是出家人,管这么多俗事做什么?” 说着,福满满还抽噎了两声,就着哭劲儿说道:“哦,大师是关心芸芸众生喽?我只听说桐山好像出了事儿,被围得严严实实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呢。” “小姐既然知道我是出家人,又为何诓骗我呢?”静安大师面带微笑,直直的看着福满满。 福满满还想说瞎话,静安大师抬手制止了她:“我可是能进入平王府后院的人,给郡主诊治的。小姐觉得我好糊弄?” 福满满想了想,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静安大师道:“不如何,只是想知道桐山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什么事情导致小姐好不容易下山,不回家却来到了平王府内。难不成桐山之中发生的事情,与平王府有关系?” 福满满坚定的与他对视:“这位大师行走在王府后院,自然知道听到不该听的,会是怎么样的下场。为了大师好,我觉得您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的好。” 静安大师不吃这一套:“是林阆姑娘出事儿了吧?” 福满怡和春香听着,震惊的脑袋一片空白。福满满却毫不畏惧:“林阆姑娘参加桐山茶会的时候,身体不适,在晌午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平王府。大师知道这么多,竟然不知道这个吗?还是说大师不潜心研究佛法,却关注是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 大师想知道,便去询问王妃去。再不成,去问王爷,问侧妃,问郡主。现下问我这么一个外人,算得了什么?我这么个外人,大师觉得我能知道什么?” 静安大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此时只觉得敬佩起景瑜娘来了。福满满还这样小,就有这般的口才和思虑了,定是受到了景瑜娘的培养。 这样看来,天相是对的。 静安大师笑笑:“是我唐突了,一时失言,小姐不要怪罪的好。” 福满满摇摇头,小大人一样的告诫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得亏你是遇到了我这样大度的人,不然别人肯定要跟你吵起来。” 静安大师哈哈大笑,站起来打开药箱,从里面掏出来几个瓶瓶罐罐,推到福满满面前。 “大师,这是何意?”福满满问道。 “这些都是我秘制的药膏,有消肿止痛的,有使伤口快速愈合的,还有祛除疤痕的。虽然伤口不是很深,却还是要小心注意着,这些都留给小姐吧。”静安大师道。 福满满可不敢收他的东西,正要想办法推辞,就看到静安大师二话不说,拎着药箱就要离开。 他看了一眼福满满,说道:“方才那些话,绝无恶意,都是试探小姐的,希望小姐不要生我的气。我就是从桐山下来的,那里头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不信的话,小姐可以去问王妃。这些药,还请小姐千万要收下,告辞了。” 说完,静安大师便大步离开了。 福满满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看福满怡:“姐姐,我们去问问王妃吧?” 福满怡点点头,将福满满的小脑袋搂在怀里。她忽然认识到了京都的复杂可怕了。以前在扬州的时候,一直向往着京都的繁华。到了京都,反而怀念起来扬州的简单了。 —— 春香领着福满怡和福满满,找到了杨蔷蔓,她正在安排晚膳的事情。 “本想着和王妃通个气儿,一齐来将林阆姐姐救出来呢。谁曾想这计划还没有实施,林阆姐姐就已经安然的回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久留了。”福满满说道。 杨蔷蔓挽留道:“用过晚膳了再回去吧?本宫这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可以动筷子了。” 福满满摆摆手,婉拒道:“多谢王妃的好意,可是我们是受淑贵妃娘娘的托付,来办这件事情的。如今要回去禀告一下。” 福满惠附和道:“正是,林阆安然回来了,可淑贵妃还不一定知道。我们得跟她说一声,省得她忧心。” 杨蔷蔓笑着说道:“不用再回桐山去了,我已经派了人去禀告。再说了,现下桐山已经解封了。桐山上的姑娘们都已经坐上了回家的马车,那淑贵妃呀,也已经起驾回宫了,还是圣上亲自来接着她呢!” “真的啊?已经解封了?”福满惠、福满怡、福满满一齐惊呼道。 “是啊,说是杀害康锦华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就是那个孟萍,人已经押进大理寺中去了。她的其他同伙,想要突围出去,都被当场射杀了。”杨蔷蔓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满是冰霜。 福满满知道,那些就是绑走林阆的人,定是被杨蔷蔓下手的。 三人听着这些话,都觉得恍若隔世。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嗨,瞧我,跟你们几个姑娘家的说这些做什么?快,累了一天了,早该饿了吧?本宫让厨房炖了安神汤,多喝一点吧?”杨蔷蔓说道。 “多谢王妃的好意,只是家里人还不知道我们怎么样了。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王妃这里呢,若是在桐山的山脚下等不到我们,不知道该多着急。”福满惠道。 杨蔷蔓点点头:“说的对,是本宫疏忽了。光顾着感谢你们救助阆儿了,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担心着。本宫这就派人套车,送你们回去。” 三人一齐谢过了杨蔷蔓,便翘首盼望着回家。 另一边,被关了好久的陈嘉昀和福恭昌,也终于被放了出来。 福恭昌连忙去找福满满她们,原本是很高兴的。可是一晃眼看到福满满袖口里,缩着两只包扎的粽子一样的手,登时就脸黑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疼不疼?”福恭昌蹲在福满满身边,一边小心的看着,一边询问道。 福满惠听了这话,仔细一看,也被福满满粽子一样的手吓了一跳。担忧的看着福满满,关切的询问出了什么事儿。 福满满连忙回答道:“二哥,惠姐姐,是我不小心摔伤的,不碍事的,已经不疼了。” 福满怡认错道:“二哥哥,是我跟妹妹疯玩的时候,导致妹妹摔伤的。” 福恭昌对福满满心疼得很,对福满怡批评的话又说不出来。堂堂男子汉,蹲在地上急红了眼睛,憋了半天,对福满怡说道:“以后注意些,莫要跟妹妹疯玩了。” 第八十七章 各回各家 福满怡和春香听着,震惊的脑袋一片空白。福满满却毫不畏惧:“林阆姑娘参加桐山茶会的时候,身体不适,在晌午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平王府。大师知道这么多,竟然不知道这个吗?还是说大师不潜心研究佛法,却关注是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 大师想知道,便去询问王妃去。再不成,去问王爷,问侧妃,问郡主。现下问我这么一个外人,算得了什么?我这么个外人,大师觉得我能知道什么?” 静安大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此时只觉得敬佩起景瑜娘来了。福满满还这样小,就有这般的口才和思虑了,定是受到了景瑜娘的培养。 这样看来,天相是对的。 静安大师笑笑:“是我唐突了,一时失言,小姐不要怪罪的好。” 福满满摇摇头,小大人一样的告诫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得亏你是遇到了我这样大度的人,不然别人肯定要跟你吵起来。” 静安大师哈哈大笑,站起来打开药箱,从里面掏出来几个瓶瓶罐罐,推到福满满面前。 “大师,这是何意?”福满满问道。 “这些都是我秘制的药膏,有消肿止痛的,有使伤口快速愈合的,还有祛除疤痕的。虽然伤口不是很深,却还是要小心注意着,这些都留给小姐吧。”静安大师道。 福满满可不敢收他的东西,正要想办法推辞,就看到静安大师二话不说,拎着药箱就要离开。 他看了一眼福满满,说道:“方才那些话,绝无恶意,都是试探小姐的,希望小姐不要生我的气。我就是从桐山下来的,那里头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不信的话,小姐可以去问王妃。这些药,还请小姐千万要收下,告辞了。” 说完,静安大师便大步离开了。 福满满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看福满怡:“姐姐,我们去问问王妃吧?” 福满怡点点头,将福满满的小脑袋搂在怀里。她忽然认识到了京都的复杂可怕了。以前在扬州的时候,一直向往着京都的繁华。到了京都,反而怀念起来扬州的简单了。 —— 春香领着福满怡和福满满,找到了杨蔷蔓,她正在安排晚膳的事情。 “本想着和王妃通个气儿,一齐来将林阆姐姐救出来呢。谁曾想这计划还没有实施,林阆姐姐就已经安然的回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久留了。”福满满说道。 杨蔷蔓挽留道:“用过晚膳了再回去吧?本宫这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可以动筷子了。” 福满满摆摆手,婉拒道:“多谢王妃的好意,可是我们是受淑贵妃娘娘的托付,来办这件事情的。如今要回去禀告一下。” 福满惠附和道:“正是,林阆安然回来了,可淑贵妃还不一定知道。我们得跟她说一声,省得她忧心。” 杨蔷蔓笑着说道:“不用再回桐山去了,我已经派了人去禀告。再说了,现下桐山已经解封了。桐山上的姑娘们都已经坐上了回家的马车,那淑贵妃呀,也已经起驾回宫了,还是圣上亲自来接着她呢!” “真的啊?已经解封了?”福满惠、福满怡、福满满一齐惊呼道。 “是啊,说是杀害康锦华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就是那个孟萍,人已经押进大理寺中去了。她的其他同伙,想要突围出去,都被当场射杀了。”杨蔷蔓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满是冰霜。 福满满知道,那些就是绑走林阆的人,定是被杨蔷蔓下手的。 三人听着这些话,都觉得恍若隔世。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嗨,瞧我,跟你们几个姑娘家的说这些做什么?快,累了一天了,早该饿了吧?本宫让厨房炖了安神汤,多喝一点吧?”杨蔷蔓说道。 “多谢王妃的好意,只是家里人还不知道我们怎么样了。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王妃这里呢,若是在桐山的山脚下等不到我们,不知道该多着急。”福满惠道。 杨蔷蔓点点头:“说的对,是本宫疏忽了。光顾着感谢你们救助阆儿了,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担心着。本宫这就派人套车,送你们回去。” 三人一齐谢过了杨蔷蔓,便翘首盼望着回家。 另一边,被关了好久的陈嘉昀和福恭昌,也终于被放了出来。 福恭昌连忙去找福满满她们,原本是很高兴的。可是一晃眼看到福满满袖口里,缩着两只包扎的粽子一样的手,登时就脸黑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疼不疼?”福恭昌蹲在福满满身边,一边小心的看着,一边询问道。 福满惠听了这话,仔细一看,也被福满满粽子一样的手吓了一跳。担忧的看着福满满,关切的询问出了什么事儿。 福满满连忙回答道:“二哥,惠姐姐,是我不小心摔伤的,不碍事的,已经不疼了。” 福满怡认错道:“二哥哥,是我跟妹妹疯玩的时候,导致妹妹摔伤的。” 福恭昌对福满满心疼得很,对福满怡批评的话又说不出来。堂堂男子汉,蹲在地上急红了眼睛,憋了半天,对福满怡说道:“以后注意些,莫要跟妹妹疯玩了。” 福满怡重重的点头:“知道了,二哥哥。我以后一定好好的照顾妹妹,绝对不让她再受伤了。” 福恭昌“嗯”了一声:“乖。” 福满满对他说道:“二哥,也有我的不好,不能全怪姐姐。” 福恭昌教育她道:“小妹,你不要太护着她了。” 他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在福家,除了最小的弟弟福恭旭,就数福满怡是最令人操心的了。福满怡是福睿哲家里,诞生的第一个女儿,当初的景瑜娘和福睿哲,照养她的时候,太过于小心翼翼了,也太纵容了一些。 加上少年有两个哥哥时常护着,有什么事儿都去找哥哥们。闯了祸也有人担着,全然可以随心所欲的,什么都不用考虑。这才导致了福满怡什么都不用操心,不考虑后果的莽撞性子。 如今回到了京都,环境和扬州不同,人情往来也是大不相同的。福满怡再不能按照在扬州生活的那种来继续过下去了。 家里人都决定磨砺福满怡的性格,虽然不指望她能达到景瑜娘的那种境界。但也希望她能明白责任与担当,做事儿周全些。 第八十八章 景瑜娘的教导 震惊的脑袋一片空白。福满满却毫不畏惧:“林阆姑娘参加桐山茶会的时候,身体不适,在晌午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平王府。大师知道这么多,竟然不知道这个吗?还是说大师不潜心研究佛法,却关注是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 大师想知道,便去询问王妃去。再不成,去问王爷,问侧妃,问郡主。现下问我这么一个外人,算得了什么?我这么个外人,大师觉得我能知道什么?” 静安大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此时只觉得敬佩起景瑜娘来了。福满满还这样小,就有这般的口才和思虑了,定是受到了景瑜娘的培养。 这样看来,天相是对的。 静安大师笑笑:“是我唐突了,一时失言,小姐不要怪罪的好。” 福满满摇摇头,小大人一样的告诫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得亏你是遇到了我这样大度的人,不然别人肯定要跟你吵起来。” 静安大师哈哈大笑,站起来打开药箱,从里面掏出来几个瓶瓶罐罐,推到福满满面前。 “大师,这是何意?”福满满问道。 “这些都是我秘制的药膏,有消肿止痛的,有使伤口快速愈合的,还有祛除疤痕的。虽然伤口不是很深,却还是要小心注意着,这些都留给小姐吧。”静安大师道。 福满满可不敢收他的东西,正要想办法推辞,就看到静安大师二话不说,拎着药箱就要离开。 他看了一眼福满满,说道:“方才那些话,绝无恶意,都是试探小姐的,希望小姐不要生我的气。我就是从桐山下来的,那里头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不信的话,小姐可以去问王妃。这些药,还请小姐千万要收下,告辞了。” 说完,静安大师便大步离开了。 福满满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看福满怡:“姐姐,我们去问问王妃吧?” 福满怡点点头,将福满满的小脑袋搂在怀里。她忽然认识到了京都的复杂可怕了。以前在扬州的时候,一直向往着京都的繁华。到了京都,反而怀念起来扬州的简单了。 —— 春香领着福满怡和福满满,找到了杨蔷蔓,她正在安排晚膳的事情。 “本想着和王妃通个气儿,一齐来将林阆姐姐救出来呢。谁曾想这计划还没有实施,林阆姐姐就已经安然的回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久留了。”福满满说道。 杨蔷蔓挽留道:“用过晚膳了再回去吧?本宫这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可以动筷子了。” 福满满摆摆手,婉拒道:“多谢王妃的好意,可是我们是受淑贵妃娘娘的托付,来办这件事情的。如今要回去禀告一下。” 福满惠附和道:“正是,林阆安然回来了,可淑贵妃还不一定知道。我们得跟她说一声,省得她忧心。” 杨蔷蔓笑着说道:“不用再回桐山去了,我已经派了人去禀告。再说了,现下桐山已经解封了。桐山上的姑娘们都已经坐上了回家的马车,那淑贵妃呀,也已经起驾回宫了,还是圣上亲自来接着她呢!” “真的啊?已经解封了?”福满惠、福满怡、福满满一齐惊呼道。 “是啊,说是杀害康锦华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就是那个孟萍,人已经押进大理寺中去了。她的其他同伙,想要突围出去,都被当场射杀了。”杨蔷蔓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满是冰霜。 福满满知道,那些就是绑走林阆的人,定是被杨蔷蔓下手的。 三人听着这些话,都觉得恍若隔世。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嗨,瞧我,跟你们几个姑娘家的说这些做什么?快,累了一天了,早该饿了吧?本宫让厨房炖了安神汤,多喝一点吧?”杨蔷蔓说道。 “多谢王妃的好意,只是家里人还不知道我们怎么样了。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王妃这里呢,若是在桐山的山脚下等不到我们,不知道该多着急。”福满惠道。 杨蔷蔓点点头:“说的对,是本宫疏忽了。光顾着感谢你们救助阆儿了,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担心着。本宫这就派人套车,送你们回去。” 三人一齐谢过了杨蔷蔓,便翘首盼望着回家。 另一边,被关了好久的陈嘉昀和福恭昌,也终于被放了出来。 福恭昌连忙去找福满满她们,原本是很高兴的。可是一晃眼看到福满满袖口里,缩着两只包扎的粽子一样的手,登时就脸黑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疼不疼?”福恭昌蹲在福满满身边,一边小心的看着,一边询问道。 福满惠听了这话,仔细一看,也被福满满粽子一样的手吓了一跳。担忧的看着福满满,关切的询问出了什么事儿。 福满满连忙回答道:“二哥,惠姐姐,是我不小心摔伤的,不碍事的,已经不疼了。” 福满怡认错道:“二哥哥,是我跟妹妹疯玩的时候,导致妹妹摔伤的。” 福恭昌对福满满心疼得很,对福满怡批评的话又说不出来。堂堂男子汉,蹲在地上急红了眼睛,憋了半天,对福满怡说道:“以后注意些,莫要跟妹妹疯玩了。” 福满怡重重的点头:“知道了,二哥哥。我以后一定好好的照顾妹妹,绝对不让她再受伤了。” 福恭昌“嗯”了一声:“乖。” 福满满对他说道:“二哥,也有我的不好,不能全怪姐姐。” 福恭昌教育她道:“小妹,你不要太护着她了。” 他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在福家,除了最小的弟弟福恭旭,就数福满怡是最令人操心的了。福满怡是福睿哲家里,诞生的第一个女儿,当初的景瑜娘和福睿哲,照养她的时候,太过于小心翼翼了,也太纵容了一些。 加上少年有两个哥哥时常护着,有什么事儿都去找哥哥们。闯了祸也有人担着,全然可以随心所欲的,什么都不用考虑。这才导致了福满怡什么都不用操心,不考虑后果的莽撞性子。 如今回到了京都,环境和扬州不同,人情往来也是大不相同的。福满怡再不能按照在扬州生活的那种来继续过下去了。 家里人都决定磨砺福满怡的性格,虽然不指望她能达到景瑜娘的那种境界。但也希望她能明白责任与担当,做事儿周全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族中的每一个成员都要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影响到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整个家族。 福满满在景瑜娘的熏陶之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第八十九章 夫妻夜话 “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福睿哲感慨道。 景瑜娘点点头:“原本不想跟你说的,如今天下太平安定,王朝更迭自然是顺其自然。又不像动乱年代,今儿他坐皇位,明儿就变成了另一个。只要咱们护着满满,不让她接触到皇宫里的人,不就解了这个预言了? 我本想就这样算了,可是今天满满说淑贵妃和季夫子长得一模一样,我就知道糟糕了。淑贵妃和季夫子之间一定有联系,那么满满也就间接的和皇宫有了联系。” 福睿哲见景瑜娘脸色不好,担忧的握住了她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景瑜娘挣脱开他的大手,斥责道:“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想把女儿送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好狠心的爹啊!” 福睿哲连忙摆手,解释道:“瑜娘,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满满不一定就会进宫,只是叫你不要太操心了。” “我怎么不操心?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这个做父亲的,不用经历十月怀胎之苦,一睁眼一闭眼,就有了儿子女儿。哪里晓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有多么心疼孩子。”景瑜娘说着就要落泪。 福睿哲连忙站起来,对天发誓赌咒:“瑜娘说的这话可就诛心了!我虽然没有经历十月怀胎之苦,却也是从小照顾过这几个孩子的,他们都是我来启蒙的。我怎么会不心疼?我绝对没有想用女儿换取荣华富贵的意思,只是担忧瑜娘,不想让你太操心了。 瑜娘,这事儿也不知道真假,不一定会实现。满满还这样小呢,不一定就会和未来的天下之主扯上关系呢?那静安大师再神乎其神,也不能准确的断定。事在人为,我们提早给满满安排一个未婚夫,不就可以解决这事儿了?” 景瑜娘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低声道:“哲郎,你快坐下吧!是我不好,一时情绪激动,说了伤人的话,你莫要放在心里。” 福睿哲叹了一声,将景瑜娘搂在怀里:“你不要太操心了,劳累的自己心里难受。有什么事儿就跟为夫说,我是你的靠山。现在不比你在闺阁中的时候了,你有依靠了。” 景瑜娘挣扎了几下,福睿哲反而抱得更紧,她有些想笑,问道:“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把你想的那样坏。” “我怎么会生瑜娘的气呢?”福睿哲用下巴轻轻的磨砂着景瑜娘的头顶,眼睛里满是疼惜。 景瑜娘的母亲管的太严格了,事事都要求她亲力亲为,承担起许多的责任。在这样的教导下,导致景瑜娘在嫁给福睿哲以后,还是保持着这种习惯,有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 且在母亲的熏陶之下,景瑜娘将利弊之分看得十分的清楚。很重视利益关系,总是把人想做唯利是图。虽然有部分都会利益驱动的,但不能以偏概全啊! 福睿哲并不觉得景瑜娘伤了他的心,反而觉得有什么误会,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摊开了说。只有知道了矛盾的根本原因,才能最快最好的想办法解决,一劳永逸。如果一直拖着,只会越积越深,最后难以解决。 “对了。”景瑜娘趴在福睿哲的胸口,闷闷的说道:“平王妃杨蔷蔓,似乎有什么动作。” “什么动作?怕是要愁的发疯了吧?他们家就两个姑娘,一个病怏怏的,一个坏了名声。就算是靠女婿维持王府的声势,那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女婿。他们家,算是要没落了。”福睿哲道。 “你怎么不知,他们就是想要别人这样认为呢?”景瑜娘道。 “你的意思是……”福睿哲神色大变,说道:“你方才说过,静安大师精通医术,那他给郡主看诊,定是能医治好她了?至于林阆那个姑娘,算是掩盖实力的一层布,让世人以为平王府再没有能维持声势的筹码了?” 景瑜娘“嗯”了一声:“或许吧,我总觉得杨蔷蔓不是那么简单的。她女儿命不久矣,庶女又坏了名声,今天交到她,竟然还神色自若。她肯定是找到了扭转局面的东西,不然不会那个样子。” 福睿哲又叹了一声:“京都,确实不比在扬州的时候啊!” 景瑜娘笑了:“是啊,回到了京都,就知道还是扬州安逸。可惜,已经成了定局了。” “也不尽然,等我们考了,我就向圣上请求,去扬州当个官儿,安享晚年。”福睿哲道。 景瑜娘点点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还要理一理今天的事情,总觉得不像满满她们嘴上说的那样简单。” “我也觉得。”福睿哲道,“单单是淑贵妃和季夫子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就足够让人头皮发麻,两股颤栗了!” 景瑜娘附和道:“我明日就安排人去扬州,给李夫子的身世仔细的摸一遍。这事儿马虎不得,她教过满满这些年,若是包藏祸心的,咱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也不知道当今圣上怎么想的,当年不听劝阻,灭了季家满门。如今又宠爱淑贵妃,给季家翻案。”福睿哲摇摇头,他总觉得背后藏着什么事儿。 “谁知道呢。”景瑜娘皱着眉头。 —— 另一边,陈嘉昀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的瘫在里面闭目养神。 今天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放,最后定格在福睿哲夫妇来接福满满他们的画面。 陈嘉昀揉了揉眼睛,心里酸涩一片。 从他记事儿起,就没有感受过这种关怀。父亲靖王常年征战在外,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待在康家的那个女人院子里。他们后来的几个好像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 而陈嘉昀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无聊的看天空,好像一个多余的。 马车急急的拐了一个弯,车身晃了一下,惊扰到了陈嘉昀。他回过神来,猛地爬了起来。 “到哪里了?”他拉开车帘,询问道。 车夫道:“到了槐树巷子了,再走一段路,就到靖王府了。世子爷您别着急,再等等。” 陈嘉昀摆摆手:“不用了,停下吧,就停在这里。” “世子爷?这大半夜的,看不清楚东西。您别磕碰住了,何不让小人送您回靖王府?”车夫连忙扯住缰绳,拽住马停下。 “不用了,你回去吧!” 陈嘉昀已然翻身下马,不顾车夫的呼喊了。 第九十章 陈嘉昀与奶娘 陈嘉昀走了几步,远远的就看到了靖王府那富丽堂皇的屋脊,灯火通明的院落,热热闹闹的。下人们鱼贯而行,忙得热火朝天。 明儿好像是他那个继母生的女儿过生辰?怪不得他们在布置着。 陈嘉昀掏了掏耳朵,再看一眼靖王府的大门,转身朝反方向大步走去。靖王府的热闹,和他的安静,形成了两种极端。犹如黑夜白天,从他分割而成。 陈嘉昀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棉花胡同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也许是这儿人的性子太绵软了吧。 棉花胡同最里面有一处小院子,院子里面种了一棵高大的槐树,如今结了许多豆荚,都是枯黑的模样。风一吹,呼啦啦的响动着,更显得枯败了。 陈嘉昀推开院门,一团黄色迅速的冲到他的身边,晃着尾巴对他喵喵叫。 “呀,又再等我呢?”陈嘉昀弯下腰,将这团胖乎乎搂进怀里,顺手摸了摸它的毛毛。 猫咪喵喵叫了两声,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蹭。 “世子,别抱豆包了,它掉毛呢!”一声爽朗的声音传来,从厨房走出来一个围着围裙,手拿锅铲的老妇人。 “一年四个季节,豆包就要掉四季的毛。它那毛收集起来,都能缝一床被子了!” 豆包喵了一声,不知道是附和,还是反驳。逗的陈嘉昀又摸摸它的脑袋。 这老妇人六十多的年纪,却依旧健步如飞。长了一张饱经风霜的圆脸,一双布满老茧的蒲扇一样大的手,正笑呵呵的看着陈嘉昀。 “快把它放下来吧?饿了吧?这么晚了,吃饭了没有啊?可巧了,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烙饼,还炒了几个好菜。你屋里的被子我也晒过了,就等着你回来呢。”老妇人絮絮叨叨的说道。 陈嘉昀放下怀里的豆包,走到老妇人跟前,将头搭在她肩膀上,喊了一声:“奶娘,我可饿坏了。” 老妇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说道:“那快进来吃饭吧。” 陈嘉昀“嗯”了一声,声音轻快了不少。 —— 院子太小,干脆就在厨房用饭。老妇人给陈嘉昀摆了饭菜,自个儿却不跟他坐一桌,只在一旁拿了个碗,装点儿菜吃着。 “奶娘,坐过来一起吃吧?”陈嘉昀道。 “别管我别管我,你吃你的。”老妇人豪横的摆摆手。 陈嘉昀笑笑,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边吃边含糊的说道:“真好吃,奶娘,你的厨艺又长进了。太好吃了,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了。” “哈哈哈哈,就会逗我开心。”老妇人哈哈大笑,“我这厨艺不算什么,你是没吃过小姐做的菜,好看又好吃。当年,连老爷那样板正的人都贪吃了好多呢!” 陈嘉昀愣住了,他捏着筷子,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嘴巴里的食物,也不知道咀嚼和吞咽。 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此时此刻,好像断开了。陈嘉昀红着眼圈,落下了眼泪。他垂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老妇人察觉到气氛不对,讪讪的不说话了。她看着陈嘉昀一耸一耸的肩膀,忍不住叹了一声。 “是我不好,净说这些话,惹世子伤心了。”老妇人擦了擦眼角。 陈嘉昀吞下嘴巴里的食物,抹了抹脸,朝她摇摇头:“没有的事儿。” 他没事儿,只是忽然想母亲了。 那个将他带到世上的人啊,还未听到一声“母亲”,便撒手离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说句不好听的,陈嘉昀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该是什么样子。只能从为数不多的画卷里,窥得母亲的容貌。 这也就罢了,陈嘉昀不明白的是父王怎么就能在母亲去世三个月,尸骨未寒,就娶了康氏进门。并且他还跟康氏生下了两子一女,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奶娘,我母妃真的是父王磕头求来的吗?”陈嘉昀想起奶娘曾经跟自己说话的话,不禁有些疑惑。 老妇人回道:“当然了,我们小姐那样的好。当初在京都,小姐一及笄,前来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若不是靖王百般哀求,死活要娶小姐,都跪下来给老爷磕头了。若不是这样的话,老爷才不会松口答应呢!” 陈嘉昀听了,摇摇头,笑了笑。他觉得奶娘这是老糊涂了,父王身居高位,怎么会给一介商人磕头呢?纯粹是无稽之谈,许是奶娘哄他的。 若不是先皇想用母妃的家世压制父王,断了父王登基的可能性。母妃就绝不可能嫁给父王,并且绝不可能成为父王的正妻! 定是奶娘为了哄自己,不想自己因为父王母妃的事情难过,便杜撰出这一桩事情。 老妇人见他不相信,气鼓鼓的放下了碗,一本正经的说道:“世子不信?以为我在说胡话吗?哼,我可还没有老糊涂,我说的句句是实情。” 陈嘉昀点点头,给她夹菜:“好好,奶娘说的都是实话。” 老妇人听了这话,才重新端起碗筷,往嘴里扒拉饭菜。一边吃,一边嘟囔道:“靖王当初还跟老爷承诺过呢,觉不会辜负小姐,还把皇家的玉佩给了小姐。” 陈嘉昀“嗯”了一声,慢慢的吃着饭。是有这么一块玉佩,他记得问过父王,说是放在母妃的棺材里了。 真是可笑,这就是堂堂靖王的承诺。 陈嘉昀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不确定父王是不是这般的薄情寡义,或许他是不想相信罢了。不想相信自己的父王如此的对待母妃。 用过了晚膳,陈嘉昀在奶娘的催促下洗漱一番,躺在了晒得又软又暖和的被窝里。豆包趁机钻进他的怀里,陈嘉昀叹了一声,舒服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多时,陈嘉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而老妇人却搬了个条凳,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她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衣裳,缩着手抬头看天。 “小姐啊,老奴当初就说了,咱们家和那靖王相差这样的悬殊。靖王怎么会真心对待您呢?只怕是他瞧上了咱们家的钱财,想要用那些钱财招兵买马,拼搏皇位。您不信,您说他是真心的。后来,靖王给老爷磕头承诺,还拿了圣旨,老爷就答应了。 本以为您是去享福的,结果是去受罪的。老奴后悔啊!不该就这样相信了。竟然眼睁睁的看着您进了火坑里。拼死生下了世子,便早早的去了。” 第九十一章 陈嘉昀的决定 “小姐,老奴对不住您啊!”老妇人呜呜的哭了起来,胡乱的擦着脸上的眼泪。 寂静的夜晚,只有天空里的星星在热闹的闪烁着。 陈嘉昀背靠在墙壁上,从他身后的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坐着的老妇人。他已然是将老妇人的自言自语都听在了耳朵里。 他摸着胸膛,心脏猛烈的跳动着,不能自已。 父王和母妃之间的事情,好像真的有内情。 陈嘉昀惊讶的想着,本来以为是奶娘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说了胡话。谁曾想方才迷迷糊糊听到了奶娘的话,忽然觉得事情好像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 他需要查查,一定要查!查清楚父王和母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也要查查淑贵妃所说的,母妃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陈嘉昀感觉胸膛里燃烧起了火焰,烫得他心潮澎湃。 —— 第二日,陈嘉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院子的母鸡咕咕的叫着,慢悠悠的踱着,时不时的低头戳戳地面,又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好不自在。 豆包趴在椅子上,身体都舒展开了。它慢条斯理的摇着尾巴,晒着太阳打小呼噜。 老妇人正在低着头择黄豆,面上放了一个大簸箕,里面满满的圆润的豆子,身边放了一个小碗。她头压的很低,用有些老花的眼睛认真的去瞅坏豆子,不时的挑出一颗,扔进身边的小碗里。 陈嘉昀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他只穿着里衣,薄薄的衣衫下,微微的透露着他欣长的身材,还有若有若无的疤痕。 老妇人见他出来,连忙招呼他用早膳:“就在厨房里呢,你自个儿去吃吧,我已经吃过了。那的街东头的那家烧饼和羊肉汤,你最喜欢吃的。” 陈嘉昀笑笑,不与她客气,径直去厨房用早膳了。 老妇人不仅是陈嘉昀的奶娘,还是陈嘉昀母亲的奶娘,更是郑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可以说她足足的伺候了三代人,在郑家是有一席之地的。 不过在陈嘉昀的母亲去世之后,郑家本来想着将她接回去。她却拒绝了,在靖王府照顾了陈嘉昀几年之后,就被他安排到棉花巷子里颐养天年了。 所以,老妇人看待陈嘉昀,不仅是世子这个身份,更多的是自己孩子的那种关心,关怀。说话的口吻,也就有些亲昵,像极了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口气。 陈嘉昀三下五除二的用罢了早膳,脑袋里还一直想着昨夜老妇人的那些自言自语。 “奶娘,王府里伺候我母妃的老人儿,还有哪些?”陈嘉昀搬了个小凳子,坐到老妇人旁边,帮她择豆子。 老夫人用力的推开他的手:“去去去,你的手是拿刀拿枪拿笔杆子的,怎么能做这些活儿?” 陈嘉昀无奈:“您的眼睛不好,我帮帮您还不成吗?” 老妇人眨巴眨巴眼睛,瞪着他说道:“胡说,好着呢。” 陈嘉昀拗不过她,只好站起身来,百无聊赖的摸着豆包:“奶娘,您还没说呢?王府里还有伺候我母妃的老人儿吗?” 老妇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着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都老了,死了,没几个了。当初正缝圣上清洗叛党,事情很乱。到处都是兵匪,打家劫舍的,咱们王府也遭遇了一波,好多人都在那场叛乱里没了。” 陈嘉昀不相信,怎么可能那么巧,一个都没了?要说这里头没有内幕,他是绝对不信的。 “您再想想,王府里有没有和那些人有关联的。比如远房亲戚之类的,或许知道些我母妃当年的事儿。”陈嘉昀问道。 老妇人抬头看他:“唉,老糊涂了。记不得了。” 陈嘉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奶娘的隐瞒,就好像昨天夜里那样。如果奶娘一开始就说有圣旨之类的话,或者是那些深入的有说服力的话,陈嘉昀绝对不会一笑而过。 但是奶娘没有,奶娘模棱两可的话,反而让陈嘉昀误以为就是一个笑话。 陈嘉昀不认为奶娘是无意的,她绝对是有意而为之。一个在王府里生活过那么些年的人,怎么会是单纯的没有心眼的? 既然奶娘不说,陈嘉昀就决定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找。首先要找出王府里和母妃有关联的下人,然后从中旁敲侧击,或者威逼利诱,从他们口中查出母妃相关的事情。最后要查出来母妃的死因。 想好了去做的步骤,陈嘉昀就想着要回到那个他不想回去的王府里了。为了找出母妃的死因,陈嘉昀便不觉得王府里的人和事儿有多么的令他厌烦了。 “世子,您不多待了?”老妇人看他穿衣服要走,连忙询问道。 陈嘉昀点点头:“奶娘,我要回去了。” 老妇人拽住他的衣角:“晚些再回去吧?我择黄豆,给你磨豆浆喝,还做豆腐脑呢。你多留一会儿吧?” 陈嘉昀有些疑惑,奶娘向来不会这样。他每次过来,都是想留就留,不想留就走了,自在得很。今儿怎么非得拉着他,不让他走? “奶娘,我有急事儿,得回王府里去。”陈嘉昀好言商量着。 老妇人摇摇头:“就这一回嘛,你多待一会儿。” 陈嘉昀想想王府里今日的情况,便答应了。 今日是他那个妹妹,陈嘉琪的生辰。作为王府里唯一的女儿家,陈嘉琪备受宠爱,靖王早早的就给她请封了郡主。 康氏所生的另外两个儿子,陈嘉明和陈嘉星,都没有陈嘉琪得宠。 所以,每年陈嘉琪过生辰,都会热热闹闹的,请遍了京都里的达官贵人。靖王府张灯结彩的,整的跟什么似的。 陈嘉昀很无奈,靖王平日里话不多,他不怎么跟靖王相处。每次见了,顶多是问问功课怎么样,吃的怎么样,陈嘉昀都草草的结束了话茬。 这样下来,陈嘉昀就误以为靖王是个冷心冷情的。谁知道反而是在陈嘉琪那边,经常能看到靖王的笑脸。 思绪转了几转,陈嘉昀知道了为什么奶娘一个劲儿的挽留他了。恐怕是担心自己回去的时候,看到陈嘉琪盛大的生辰礼,自个儿心里不痛快吧? 陈嘉昀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便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没想到奶娘会担忧这个。好笑之余,又有些感动。陈嘉琪的生辰,还是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过去吧,他就留在棉花巷子里喝豆浆了。 第九十二章 福满满的思索 福满满醒来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趴在她床边的桂糖。 她迷迷糊糊的想揉眼睛,手上的纱布碰到脸才反应过来,她的爪子受了伤。 而桂糖已经听到了翻腾被子的声音,醒了过来。她打着哈欠,将福满满抱了起来, “香蜜,快备热水,四小姐醒了。”桂糖一边给福满满穿衣服,一边喊道。 只听见香蜜脆生生的“哎”了一声,紧接着就领着头进来了几个丫鬟,端着洗漱用的物件。 香蜜伺候福满满洗了脸,漱了口,又忙着将福满满的早膳端过来。 福满满迷迷瞪瞪的,任由身边的几个丫鬟围着她团团转。心里没有一点儿波澜,甚至还想睡个回笼觉。 “四小姐,今儿可有上好的豆腐脑。您爱吃甜口儿,奴婢特意吩咐小厨房多放了糖水。”香蜜哄道。 一听到吃的,福满满来了精神:“哪里呢?哪里呢?” “在这儿呢。”桂糖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过来,摆在了桌子上。 香蜜接过来喂福满满,嘴里絮絮叨叨着:“老爷和夫人吩咐了,叫您这几天就留在家里养伤。他们要带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小姐去您外祖父家里。因着您手上有伤,怕磕了碰了,便没叫您去。” 福满满吃了一口,细滑鲜嫩,唇齿留香,不禁点了点头,期待着下一勺的投喂。 “我回来京都这几天了,还没有去过外祖家里呢!” 香蜜道:“这不是不巧了吗?您别难过,日子长着呢,等您伤好了,夫人再带您去。京都就这么大,还愁见不到外祖?” 福满满点点头:“主要是娘亲她不怎么回外祖家,我刚回京都的时候,就问了几回了。她总是推脱着,不让我们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让去了。” 桂糖探着头,悄咪咪的说道:“似乎是因为昨天桐山茶会的事儿,闹得太大了。夫人和老爷心里没谱,就回夫人娘家请求支援了。” 福满满啃了一口包子,附和着点头:“昨天的事儿是挺大的。” “四小姐您不知道,今天又有新进展嘞!”桂糖道。 “新进展?又发生了什么事儿?”福满满皱起眉头,她觉得桐山茶会的事儿太乱太烦。 桂糖说道:“今儿传开了,说是康家大小姐死的不明不白,只抓了一个叫孟萍的凶手,扯出来一桩陈年旧事。但是康大人不依不饶的,不肯罢休,在朝堂上哭着喊着让圣上再去查,查出幕后凶手。圣上不愿意,他就在大殿上打滚撒泼……” 后面的话,桂糖没敢跟福满满说,实在是太丢人了。康大人撒泼打滚,都没有得到圣上的允诺。他竟然就坐在了大殿上,细数他们康家对圣上有多么的尽心尽力,又说圣上得了他们多少帮助。 说了这些,又哭诉圣上不给康家做主,不仅不给康家一个交代,甚至还不准康家对淑贵妃有不满。话里话外,都在数落圣上是个没心没肺,不知道感恩报德的,给圣上气得,发了好大的脾气。 福满满不明白:“康大人到底是什么出身啊?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敢在早朝的时候,当众给圣上难堪。” 香蜜接过话茬:“也没什么能耐,就是一个靠吃祖上攒下来功德的败类。康家老太爷救过圣上,圣上挂念着这茬,这些年一直忍让着。今儿的事儿,本来康家能得到好大的安慰的,可是康大人太没有远见了,惹了圣上不痛快,肯定没好果子吃了。” 福满满笑笑:“康大人是想让圣上看在他死了一个女儿的份儿上,多补贴补贴康家吧?可笑,谁让他那样的得寸进尺?还想着找淑贵妃的麻烦,也不看看,他那三两重的骨头,能不能比的过淑贵妃?好了,现在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常听福满满这样说话,桂糖和香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小姐说的对,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底会害了自己。” “哎,对了,还有一个消息。悄悄传起来的,据说那个孟萍,报复的人不只是康家大小姐呢!”桂糖分享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 福满满眉心一动,她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果然,桂糖说道:“据说平王府的二小姐林阆,被孟萍设计派人绑走了!” “呀!那林阆姑娘的清白……”香蜜惊讶道。 桂糖摇摇头:“这事儿说不准,谁知道呢?” 香蜜感叹了几声,见福满满没有用膳的欲望了,便招呼着小丫鬟将碗碟收拾了。 福满满悻悻的,许是昨日太过劳累,她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力气。 “不知道林阆姑娘怎么样了。”福满满心里想着。 她被丫鬟伺候着,漱了口,又擦了擦嘴巴,抹了点香粉。最后,才被放了自由活动。 但福满满已经不想再做什么了,她坐在靠窗户的摇椅上,伸着头去看窗外的花儿。脑袋里却在想着昨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 母亲今日回娘家,多半是为了淑贵妃和季夫子长相一样的事情。母亲不确定,福满满却十分的肯定,淑贵妃就是季夫子。 虽然两个人的气质,装扮,口音都不一样,但是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福满满特意观察了淑贵妃的一些小习惯,跟季夫子一模一样。 绝对错不了,福满满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有一个问题,如果季夫子就是现在的淑贵妃的话,她是怎么离开皇宫的呢?在扬州的时候,季夫子可是有夫君,而且她和她夫君的感情很好,不惜一切代价的给她夫君抓药治病。怎么就会在夫君新丧不久,就回了皇宫里了呢? 再说了,出宫不容易,再回到皇宫里就是简单的吗?季夫子在扬州待了这么多年,她怎么还能平平安安的回去,且重新得到了圣上的宠爱? 据福满满所知,圣上对淑贵妃的宠爱,一如往日。 可是淑贵妃离开皇宫了好几年,圣上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吗?如果知道的话,淑贵妃重新回到了皇宫,怎么还能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宠爱淑贵妃? 福满满想不通,淑贵妃离开皇宫是因为什么,重新回到皇宫中,又是为了什么? “哎,香蜜,桂糖,你们去帮我打听打听。淑贵妃生病的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关于她的消息?总不能生病了就杳无音信了吧?她生病的这几年里,有没有命妇进宫见过她?” 第九十三章 景瑜娘的娘家 “四小姐,今儿可有上好的豆腐脑。您爱吃甜口儿,奴婢特意吩咐小厨房多放了糖水。”香蜜哄道。 一听到吃的,福满满来了精神:“哪里呢?哪里呢?” “在这儿呢。”桂糖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过来,摆在了桌子上。 香蜜接过来喂福满满,嘴里絮絮叨叨着:“老爷和夫人吩咐了,叫您这几天就留在家里养伤。他们要带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小姐去您外祖父家里。因着您手上有伤,怕磕了碰了,便没叫您去。” 福满满吃了一口,细滑鲜嫩,唇齿留香,不禁点了点头,期待着下一勺的投喂。 “我回来京都这几天了,还没有去过外祖家里呢!” 香蜜道:“这不是不巧了吗?您别难过,日子长着呢,等您伤好了,夫人再带您去。京都就这么大,还愁见不到外祖?” 福满满点点头:“主要是娘亲她不怎么回外祖家,我刚回京都的时候,就问了几回了。她总是推脱着,不让我们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让去了。” 桂糖探着头,悄咪咪的说道:“似乎是因为昨天桐山茶会的事儿,闹得太大了。夫人和老爷心里没谱,就回夫人娘家请求支援了。” 福满满啃了一口包子,附和着点头:“昨天的事儿是挺大的。” “四小姐您不知道,今天又有新进展嘞!”桂糖道。 “新进展?又发生了什么事儿?”福满满皱起眉头,她觉得桐山茶会的事儿太乱太烦。 桂糖说道:“今儿传开了,说是康家大小姐死的不明不白,只抓了一个叫孟萍的凶手,扯出来一桩陈年旧事。但是康大人不依不饶的,不肯罢休,在朝堂上哭着喊着让圣上再去查,查出幕后凶手。圣上不愿意,他就在大殿上打滚撒泼……” 后面的话,桂糖没敢跟福满满说,实在是太丢人了。康大人撒泼打滚,都没有得到圣上的允诺。他竟然就坐在了大殿上,细数他们康家对圣上有多么的尽心尽力,又说圣上得了他们多少帮助。 说了这些,又哭诉圣上不给康家做主,不仅不给康家一个交代,甚至还不准康家对淑贵妃有不满。话里话外,都在数落圣上是个没心没肺,不知道感恩报德的,给圣上气得,发了好大的脾气。 福满满不明白:“康大人到底是什么出身啊?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敢在早朝的时候,当众给圣上难堪。” 香蜜接过话茬:“也没什么能耐,就是一个靠吃祖上攒下来功德的败类。康家老太爷救过圣上,圣上挂念着这茬,这些年一直忍让着。今儿的事儿,本来康家能得到好大的安慰的,可是康大人太没有远见了,惹了圣上不痛快,肯定没好果子吃了。” 福满满笑笑:“康大人是想让圣上看在他死了一个女儿的份儿上,多补贴补贴康家吧?可笑,谁让他那样的得寸进尺?还想着找淑贵妃的麻烦,也不看看,他那三两重的骨头,能不能比的过淑贵妃?好了,现在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常听福满满这样说话,桂糖和香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小姐说的对,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底会害了自己。” “哎,对了,还有一个消息。悄悄传起来的,据说那个孟萍,报复的人不只是康家大小姐呢!”桂糖分享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 福满满眉心一动,她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果然,桂糖说道:“据说平王府的二小姐林阆,被孟萍设计派人绑走了!” “呀!那林阆姑娘的清白……”香蜜惊讶道。 桂糖摇摇头:“这事儿说不准,谁知道呢?” 香蜜感叹了几声,见福满满没有用膳的欲望了,便招呼着小丫鬟将碗碟收拾了。 福满满悻悻的,许是昨日太过劳累,她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力气。 “不知道林阆姑娘怎么样了。”福满满心里想着。 她被丫鬟伺候着,漱了口,又擦了擦嘴巴,抹了点香粉。最后,才被放了自由活动。 但福满满已经不想再做什么了,她坐在靠窗户的摇椅上,伸着头去看窗外的花儿。脑袋里却在想着昨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 母亲今日回娘家,多半是为了淑贵妃和季夫子长相一样的事情。母亲不确定,福满满却十分的肯定,淑贵妃就是季夫子。 虽然两个人的气质,装扮,口音都不一样,但是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福满满特意观察了淑贵妃的一些小习惯,跟季夫子一模一样。 绝对错不了,福满满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有一个问题,如果季夫子就是现在的淑贵妃的话,她是怎么离开皇宫的呢?在扬州的时候,季夫子可是有夫君,而且她和她夫君的感情很好,不惜一切代价的给她夫君抓药治病。怎么就会在夫君新丧不久,就回了皇宫里了呢? 再说了,出宫不容易,再回到皇宫里就是简单的吗?季夫子在扬州待了这么多年,她怎么还能平平安安的回去,且重新得到了圣上的宠爱? 据福满满所知,圣上对淑贵妃的宠爱,一如往日。 可是淑贵妃离开皇宫了好几年,圣上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吗?如果知道的话,淑贵妃重新回到了皇宫,怎么还能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宠爱淑贵妃? 福满满想不通,淑贵妃离开皇宫是因为什么,重新回到皇宫中,又是为了什么? “哎,香蜜,桂糖,你们去帮我打听打听。淑贵妃生病的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关于她的消息?总不能生病了就杳无音信了吧?她生病的这几年里,有没有命妇进宫见过她?” 两人领命下去,留下福满满一个人继续思索着。 而景太傅的府中,也不甚平静。 景太傅看着堂下的景瑜娘,忍不住叹了一声。 景夫人转了转眼珠,撇了景太傅一眼,景太傅立刻正襟危坐。 福睿哲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岳父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惧内啊! 景瑜娘品了一口茶水,对景太傅说道:“昨儿的事儿,想必父亲已经知道了吧?父亲以为如何?” 景夫人脸色淡淡的,她看着景瑜娘,脸上带着些微的怒气:“瑜娘,你这话说的,想来没有什么事儿,就不会回这个家了吧?” 景瑜娘面色如常:“母亲说笑了,不是母亲说的,要女儿遵守妇德,不要总想着往娘家跑?女儿遵守了,母亲却又这样说女儿。” 景夫人冷笑一声:“伶牙俐齿,我竟教出来这么个女儿。” 第九十四章 季夫子就是淑贵妃 景瑜娘忽然觉得很好笑,她都嫁给福睿哲这么些年了,孩子都生了五个了。且福睿哲的仕途逐渐上升,人也是对她一心一意的。怎么景夫人还这样不待见福睿哲? 少年的时候,景瑜娘却是做了些糊涂事情,和福睿哲偷偷跑出去看灯会。可是他们并没有越雷池半步,甚至景瑜娘都是戴着斗笠,带着丫鬟出去的。 做错了事儿,也是要给改过的机会的。景瑜娘自认为除了这一件事情,她和福睿哲再没有别的违背规矩的事儿。 而且后来,福睿哲也是努力的读书上进,考取了功名,备齐了聘礼,来景家求娶景瑜娘的。对待景太傅和景夫人,福睿哲也是随叫随到,尽心尽力,面面俱到,事事周全,从来没有半点抱怨。 景瑜娘想不明白,景夫人这些年和她的淡漠,都是为了什么?天大的怒气,总该淡了吧? 想不明白,她就不愿意想了,安慰似的拍了拍福睿哲的胳膊,转而对景太傅说道:“昨日的事情,想必父亲都听说了吧?桐山茶会出了几件大事,传的沸沸扬扬的。” 景太傅点头,说道:“我昨日夜晚就听说了,桐山茶会出了事儿。康家有个女儿死在了桐山茶会上,还有平王家的二女儿好像被歹人挟持了。” 景瑜娘道:“是,这两件事情都是真的。但是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女儿这次回来与父亲商量,最主要的就是因为这事儿跟我的满满有关系。” “满满?难不成她昨日去茶会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景太傅惊讶道。 “是,可以说这几件事情,满满都间接或者直接的参与了。”福睿哲道,“我们夫妻两个见识短浅,怕一个不留神,处理不好这事儿。思来想去,还是来找岳父商量商量,给予我们些看法。” 景太傅一口答应了,询问是什么事情。景瑜娘便告诉了他季夫子的事儿,以及静安大师的预言。 听了这些,景太傅面色微变,沉吟许久。 “季家当初在那场动乱中,满门抄斩了,只留下了宫里的一个淑贵妃。后来圣上又为季家平反,就算是是季家还有幸存的人,也不敢再露面啊,这不是欺君之罪?” “所以,父亲认为季夫子是和淑贵妃有关系的人物了?”景瑜娘问道。 景太傅摇摇头:“当初季家满门抄斩,我偷偷的看了旁人整理出的名单,一个不落。负责监刑的人跟季家是死对头,一点儿情面都没给。所以季家除了淑贵妃,不会再有别的活口。你说你在扬州找的那个季夫子,要么只是单纯的和淑贵妃长得相似。要么……” 景太傅抿了一口茶水,幽幽的看着景瑜娘:“要么她就是淑贵妃。” 景瑜娘被景太傅这句话惊到了,呛得连连咳嗽。福睿哲连忙轻轻的给她拍背,为她缓解不适。 “父亲的话是认真的吗?这种话也好胡说的?淑贵妃啊,她和我们家的那个季夫子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圣上宠爱淑贵妃,朝夕相对,淑贵妃消失了好些年,他会不知道?”景瑜娘咳嗽着反问景太傅。 景太傅摇摇头:“你可知道?你离开京都,和女婿去扬州赴任的时候。宫里就传来了淑贵妃病重的消息,然后就一直没有了淑贵妃的动静。我时不时进宫几趟,也从未听宫人提起淑贵妃。 本以为她是被打入了冷宫,再不受待见了。却在你回京都的不久前,传出了她再度得宠的消息。从这个时间上来看,她是有可能去扬州的,有可能就是季夫子。” 景瑜娘不相信,她问道:“她离开皇宫,圣上会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那她回来了以后,圣上还是不知道?当今圣上虽然才能有些欠缺,却总不至于昏庸到这个地步的。 再说了,季夫子在扬州的时候,是有夫婿的。她是因为给夫婿筹钱治病,才到我们家来当夫子的。后来也是因为她夫婿病亡,才向我们家辞别。” 景太傅摸了摸胡须,问道:“她那个夫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景瑜娘回忆道:“名字不太记得,她不怎么提起,隐约记得是姓宋,她叫他三郎。” 景太傅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景瑜娘,怒其不争的叹气道:“宋三郎,你总不会不记得他是谁吧?” 景瑜娘“啊?”了一声,问道:“我该记得他是谁吗?” 福睿哲小声提醒道:“就是之前岳母大人撮合的,想让瑜娘你嫁的那个。” 景瑜娘摇摇头:“还是不知道,我对他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景太傅提醒道:“宋家的七郎你总该知道吧?就是出家当了和尚的那个,惊世骇俗的公子哥儿,如今的静安大师。宋三郎是他的哥哥,宋家和季家素来交好。你母亲当年想让你嫁给宋三郎,你死活不肯,宋三郎还登门道歉,承诺不会娶你。” 景瑜娘“哦”了一声,想起了印象中的那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恍惚记得他身体不是很好,走几步就有些喘,但人很温和,像一块暖玉。 “宋三郎身体不好,却有大才。宋家和季家早就达成了约定,要他们家的小女儿嫁给宋三郎。可惜这桩婚事还没有结成,季家就倒台了。宋三郎却说就算是冥婚,也要娶季家的那个小女儿。 你说你们家的那个季夫子,在扬州的夫婿是宋三郎。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季夫子不就是当今的淑贵妃了。我看宋三郎那个孩子,是断不会和别人结为夫妻的,肯定就是淑贵妃了。”景太傅分析道。 景瑜娘还是觉得荒唐:“圣上又不是老花眼老糊涂了,他会放任淑贵妃和别的男子结为夫妻?” 景太傅道:“或许是因为对先皇后的愧疚吧?季家当年的案子,是真是冤枉啊。圣上和先皇后是少年夫妻,携手共进,可是却因为猜疑,灭了季家满门。 后来又由于歹人的暗害,淑贵妃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所以相应的将对先皇后的愧疚,和先太子的愧疚,转移到了淑贵妃的身上。这才是他如此包容淑贵妃的原因吧!” 景瑜娘觉得景太傅说的有道理,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圣上要多么怜惜淑贵妃,才会包容她这些事情? “对了,父亲,还有那个静安大师的事情。他竟然是宋三郎的弟弟?” 景太傅道:“是,他的医术,还是为了宋三郎学的呢,和郭太医是同门。至于推演之术,我就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了。” 第九十五章 景太傅是个老油条了 景瑜娘忽然觉得很好笑,她都嫁给福睿哲这么些年了,孩子都生了五个了。且福睿哲的仕途逐渐上升,人也是对她一心一意的。怎么景夫人还这样不待见福睿哲? 少年的时候,景瑜娘却是做了些糊涂事情,和福睿哲偷偷跑出去看灯会。可是他们并没有越雷池半步,甚至景瑜娘都是戴着斗笠,带着丫鬟出去的。 做错了事儿,也是要给改过的机会的。景瑜娘自认为除了这一件事情,她和福睿哲再没有别的违背规矩的事儿。 而且后来,福睿哲也是努力的读书上进,考取了功名,备齐了聘礼,来景家求娶景瑜娘的。对待景太傅和景夫人,福睿哲也是随叫随到,尽心尽力,面面俱到,事事周全,从来没有半点抱怨。 景瑜娘想不明白,景夫人这些年和她的淡漠,都是为了什么?天大的怒气,总该淡了吧? 想不明白,她就不愿意想了,安慰似的拍了拍福睿哲的胳膊,转而对景太傅说道:“昨日的事情,想必父亲都听说了吧?桐山茶会出了几件大事,传的沸沸扬扬的。” 景太傅点头,说道:“我昨日夜晚就听说了,桐山茶会出了事儿。康家有个女儿死在了桐山茶会上,还有平王家的二女儿好像被歹人挟持了。” 景瑜娘道:“是,这两件事情都是真的。但是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女儿这次回来与父亲商量,最主要的就是因为这事儿跟我的满满有关系。” “满满?难不成她昨日去茶会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景太傅惊讶道。 “是,可以说这几件事情,满满都间接或者直接的参与了。”福睿哲道,“我们夫妻两个见识短浅,怕一个不留神,处理不好这事儿。思来想去,还是来找岳父商量商量,给予我们些看法。” 景太傅一口答应了,询问是什么事情。景瑜娘便告诉了他季夫子的事儿,以及静安大师的预言。 听了这些,景太傅面色微变,沉吟许久。 “季家当初在那场动乱中,满门抄斩了,只留下了宫里的一个淑贵妃。后来圣上又为季家平反,就算是是季家还有幸存的人,也不敢再露面啊,这不是欺君之罪?” “所以,父亲认为季夫子是和淑贵妃有关系的人物了?”景瑜娘问道。 景太傅摇摇头:“当初季家满门抄斩,我偷偷的看了旁人整理出的名单,一个不落。负责监刑的人跟季家是死对头,一点儿情面都没给。所以季家除了淑贵妃,不会再有别的活口。你说你在扬州找的那个季夫子,要么只是单纯的和淑贵妃长得相似。要么……” 景太傅抿了一口茶水,幽幽的看着景瑜娘:“要么她就是淑贵妃。” 景瑜娘被景太傅这句话惊到了,呛得连连咳嗽。福睿哲连忙轻轻的给她拍背,为她缓解不适。 “父亲的话是认真的吗?这种话也好胡说的?淑贵妃啊,她和我们家的那个季夫子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圣上宠爱淑贵妃,朝夕相对,淑贵妃消失了好些年,他会不知道?”景瑜娘咳嗽着反问景太傅。 景太傅摇摇头:“你可知道?你离开京都,和女婿去扬州赴任的时候。宫里就传来了淑贵妃病重的消息,然后就一直没有了淑贵妃的动静。我时不时进宫几趟,也从未听宫人提起淑贵妃。 本以为她是被打入了冷宫,再不受待见了。却在你回京都的不久前,传出了她再度得宠的消息。从这个时间上来看,她是有可能去扬州的,有可能就是季夫子。” 景瑜娘不相信,她问道:“她离开皇宫,圣上会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那她回来了以后,圣上还是不知道?当今圣上虽然才能有些欠缺,却总不至于昏庸到这个地步的。 再说了,季夫子在扬州的时候,是有夫婿的。她是因为给夫婿筹钱治病,才到我们家来当夫子的。后来也是因为她夫婿病亡,才向我们家辞别。” 景太傅摸了摸胡须,问道:“她那个夫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景瑜娘回忆道:“名字不太记得,她不怎么提起,隐约记得是姓宋,她叫他三郎。” 景太傅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景瑜娘,怒其不争的叹气道:“宋三郎,你总不会不记得他是谁吧?” 景瑜娘“啊?”了一声,问道:“我该记得他是谁吗?” 福睿哲小声提醒道:“就是之前岳母大人撮合的,想让瑜娘你嫁的那个。” 景瑜娘摇摇头:“还是不知道,我对他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景太傅提醒道:“宋家的七郎你总该知道吧?就是出家当了和尚的那个,惊世骇俗的公子哥儿,如今的静安大师。宋三郎是他的哥哥,宋家和季家素来交好。你母亲当年想让你嫁给宋三郎,你死活不肯,宋三郎还登门道歉,承诺不会娶你。” 景瑜娘“哦”了一声,想起了印象中的那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恍惚记得他身体不是很好,走几步就有些喘,但人很温和,像一块暖玉。 “宋三郎身体不好,却有大才。宋家和季家早就达成了约定,要他们家的小女儿嫁给宋三郎。可惜这桩婚事还没有结成,季家就倒台了。宋三郎却说就算是冥婚,也要娶季家的那个小女儿。 你说你们家的那个季夫子,在扬州的夫婿是宋三郎。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季夫子不就是当今的淑贵妃了。我看宋三郎那个孩子,是断不会和别人结为夫妻的,肯定就是淑贵妃了。”景太傅分析道。 景瑜娘还是觉得荒唐:“圣上又不是老花眼老糊涂了,他会放任淑贵妃和别的男子结为夫妻?” 景太傅道:“或许是因为对先皇后的愧疚吧?季家当年的案子,是真是冤枉啊。圣上和先皇后是少年夫妻,携手共进,可是却因为猜疑,灭了季家满门。 后来又由于歹人的暗害,淑贵妃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所以相应的将对先皇后的愧疚,和先太子的愧疚,转移到了淑贵妃的身上。这才是他如此包容淑贵妃的原因吧!” 景瑜娘觉得景太傅说的有道理,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圣上要多么怜惜淑贵妃,才会包容她这些事情? “对了,父亲,还有那个静安大师的事情。他竟然是宋三郎的弟弟?” 景太傅道:“是,他的医术,还是为了宋三郎学的呢。” 第九十六章 父亲 景瑜娘忽然觉得很好笑,她都嫁给福睿哲这么些年了,孩子都生了五个了。且福睿哲的仕途逐渐上升,人也是对她一心一意的。怎么景夫人还这样不待见福睿哲? 少年的时候,景瑜娘却是做了些糊涂事情,和福睿哲偷偷跑出去看灯会。可是他们并没有越雷池半步,甚至景瑜娘都是戴着斗笠,带着丫鬟出去的。 做错了事儿,也是要给改过的机会的。景瑜娘自认为除了这一件事情,她和福睿哲再没有别的违背规矩的事儿。 而且后来,福睿哲也是努力的读书上进,考取了功名,备齐了聘礼,来景家求娶景瑜娘的。对待景太傅和景夫人,福睿哲也是随叫随到,尽心尽力,面面俱到,事事周全,从来没有半点抱怨。 景瑜娘想不明白,景夫人这些年和她的淡漠,都是为了什么?天大的怒气,总该淡了吧? 想不明白,她就不愿意想了,安慰似的拍了拍福睿哲的胳膊,转而对景太傅说道:“昨日的事情,想必父亲都听说了吧?桐山茶会出了几件大事,传的沸沸扬扬的。” 景太傅点头,说道:“我昨日夜晚就听说了,桐山茶会出了事儿。康家有个女儿死在了桐山茶会上,还有平王家的二女儿好像被歹人挟持了。” 景瑜娘道:“是,这两件事情都是真的。但是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女儿这次回来与父亲商量,最主要的就是因为这事儿跟我的满满有关系。” “满满?难不成她昨日去茶会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景太傅惊讶道。 “是,可以说这几件事情,满满都间接或者直接的参与了。”福睿哲道,“我们夫妻两个见识短浅,怕一个不留神,处理不好这事儿。思来想去,还是来找岳父商量商量,给予我们些看法。” 景太傅一口答应了,询问是什么事情。景瑜娘便告诉了他季夫子的事儿,以及静安大师的预言。 听了这些,景太傅面色微变,沉吟许久。 “季家当初在那场动乱中,满门抄斩了,只留下了宫里的一个淑贵妃。后来圣上又为季家平反,就算是是季家还有幸存的人,也不敢再露面啊,这不是欺君之罪?” “所以,父亲认为季夫子是和淑贵妃有关系的人物了?”景瑜娘问道。 景太傅摇摇头:“当初季家满门抄斩,我偷偷的看了旁人整理出的名单,一个不落。负责监刑的人跟季家是死对头,一点儿情面都没给。所以季家除了淑贵妃,不会再有别的活口。你说你在扬州找的那个季夫子,要么只是单纯的和淑贵妃长得相似。要么……” 景太傅抿了一口茶水,幽幽的看着景瑜娘:“要么她就是淑贵妃。” 景瑜娘被景太傅这句话惊到了,呛得连连咳嗽。福睿哲连忙轻轻的给她拍背,为她缓解不适。 “父亲的话是认真的吗?这种话也好胡说的?淑贵妃啊,她和我们家的那个季夫子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圣上宠爱淑贵妃,朝夕相对,淑贵妃消失了好些年,他会不知道?”景瑜娘咳嗽着反问景太傅。 景太傅摇摇头:“你可知道?你离开京都,和女婿去扬州赴任的时候。宫里就传来了淑贵妃病重的消息,然后就一直没有了淑贵妃的动静。我时不时进宫几趟,也从未听宫人提起淑贵妃。 本以为她是被打入了冷宫,再不受待见了。却在你回京都的不久前,传出了她再度得宠的消息。从这个时间上来看,她是有可能去扬州的,有可能就是季夫子。” 景瑜娘不相信,她问道:“她离开皇宫,圣上会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那她回来了以后,圣上还是不知道?当今圣上虽然才能有些欠缺,却总不至于昏庸到这个地步的。 再说了,季夫子在扬州的时候,是有夫婿的。她是因为给夫婿筹钱治病,才到我们家来当夫子的。后来也是因为她夫婿病亡,才向我们家辞别。” 景太傅摸了摸胡须,问道:“她那个夫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景瑜娘回忆道:“名字不太记得,她不怎么提起,隐约记得是姓宋,她叫他三郎。” 景太傅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景瑜娘,怒其不争的叹气道:“宋三郎,你总不会不记得他是谁吧?” 景瑜娘“啊?”了一声,问道:“我该记得他是谁吗?” 福睿哲小声提醒道:“就是之前岳母大人撮合的,想让瑜娘你嫁的那个。” 景瑜娘摇摇头:“还是不知道,我对他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景太傅提醒道:“宋家的七郎你总该知道吧?就是出家当了和尚的那个,惊世骇俗的公子哥儿,如今的静安大师。宋三郎是他的哥哥,宋家和季家素来交好。你母亲当年想让你嫁给宋三郎,你死活不肯,宋三郎还登门道歉,承诺不会娶你。” 景瑜娘“哦”了一声,想起了印象中的那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恍惚记得他身体不是很好,走几步就有些喘,但人很温和,像一块暖玉。 “宋三郎身体不好,却有大才。宋家和季家早就达成了约定,要他们家的小女儿嫁给宋三郎。可惜这桩婚事还没有结成,季家就倒台了。宋三郎却说就算是冥婚,也要娶季家的那个小女儿。 你说你们家的那个季夫子,在扬州的夫婿是宋三郎。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季夫子不就是当今的淑贵妃了。我看宋三郎那个孩子,是断不会和别人结为夫妻的,肯定就是淑贵妃了。”景太傅分析道。 景瑜娘还是觉得荒唐:“圣上又不是老花眼老糊涂了,他会放任淑贵妃和别的男子结为夫妻?” 景太傅道:“或许是因为对先皇后的愧疚吧?季家当年的案子,是真是冤枉啊。圣上和先皇后是少年夫妻,携手共进,可是却因为猜疑,灭了季家满门。 后来又由于歹人的暗害,淑贵妃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所以相应的将对先皇后的愧疚,和先太子的愧疚,转移到了淑贵妃的身上。这才是他如此包容淑贵妃的原因吧!” 景瑜娘觉得景太傅说的有道理,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圣上要多么怜惜淑贵妃,才会包容她这些事情? “对了,父亲,还有那个静安大师的事情。他竟然是宋三郎的弟弟?” 景太傅道:“他的医术,还是为了宋三郎学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