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月江》 序幕:流雨 夜幕降临的时候,世界一瞬漆黑,遮掩了一切视线,却藏不住惨烈的厮杀声,以及流雨那颗疯狂的心,还有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即使什么也看不到,但流雨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喷到了眼里。他抬手去擦,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已经浑身是血了!粘稠的,甚至已经干渍在衣服上。 那血在漆黑的夜晚中,凭借零星的月光依稀可以辨认出来,如同一朵绽放的血色之花。 这时候开始,敌人已经无法分辨他究竟是敌是友了。 不过根据后方增援而来的士兵提供的情报,依旧可以认出他来。 “天魔两道开辟的第三战场出现一个少年,一路弑魔,直入人魔两道的第四战场。” 战争初期,魔道举三路大军进攻天道。天帝迅速做出防御部署,分别派出三路大军抗击魔道。 第一路由天帝的胞弟,被称为“天道四神”之首的天源率领大军前往,这里是被魔道入侵的第一战场,也正是魔道军队主力所在。 第二、第三路由同为“天道四神”的计提官蓝启、监尘官凌霄率军前往抵御。 不久后,人道察觉到魔道意欲吞并六道,一统三界的野心,与天道唇亡齿寒的人道,正式向魔道宣战,人魔两道开辟两大战场对弈。 而流雨的父亲——最后一位“天道四神”,被奉为“天道战神”的流岚,就是魔道举兵开战前的祭品。 年仅九岁的流雨情绪崩溃,他避开了师父天源的眼线,偷偷潜入第三战场魔界营地,一路冲杀,见魔杀魔,横冲直撞,直入地处人道境内的第四战场。 一路势如破竹的流雨已经不知道自己多少个夜晚没有休息了,不共的杀父之仇使他杀红了双眼。 最后,被称为“龙将军”的第四战场的魔道指挥官龙骑部署严密的埋伏,终于将流雨团团围困。 “龙骑将军!”山下围堵的魔军一层又一层,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足有近万人。 “流雨抓到了吗?”龙骑亲自从主战场奔赴而来,因为流雨不仅是天道战神流岚的儿子,更是天道总指挥官天源的徒弟,就连天道之王对其也是抱有很大的期望,抓到他就等于得到了要挟天道的筹码。为抓此子,龙骑志在必得。 “这……流雨天资聪颖,虽然年幼但……”一名魔兵惭愧的低着头喃喃道。 “哼!一群废物,不过一个未满十岁的毛头小子,即使是战神之子,一路连续冲杀多日,也早已是筋疲力尽、穷途末路。” 龙骑左右看了一下,“你们几个,给我压上去!” 这些魔兵即使知道自己不是流雨对手,但将军之令,仍要硬着头皮去送死。 果然,魔兵还未到山腰之处,头顶突然冒出一团光来。 接着,轰隆隆的石块从山顶翻滚而下。 “困兽之斗。”前兵后方的龙骑轻蔑的说道。 “吼~!”一声龙吟从山腰传来,龙骑浑身战气在体内调动,从头至尾渐渐化成一条巨大的黑龙腾空而起。直飞向山腰,挡在那几名魔兵身前。 “龙……龙骑将军!”以为必死无疑的魔兵声音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吼~!本将军从不会放弃我手下任何一个士兵。”接着,龙骑一跃而起,直入云梢。 然后,对着刚在亮光的地方一头冲了过去。 “那……那是……”躲在山顶巨石后的流雨大吃一惊。但越来越近的张着血盆大口的巨龙不给他惊呆的时间。 就在流雨失神的时候,龙骑已经飞到他的眼前,眼看那张大嘴离自己越来越近,龙须几乎都要触碰到流雨的皮肤。 “轰!”一团烈火在流雨面前炸开,龙骑急忙转头,但还是有些晚,虽然避开了巨火,却一头撞在了巨石上,巨石轰声碎裂,即使如此龙须也被那烈火烧了半截。 龙骑晃了晃撞晕的脑袋,如同灯笼般的龙眼亮出精光看向流雨。在他幼小的身躯前,站了一人。 那一身火红色的长袍让龙骑一眼就认出了他。 “炎步天?!”龙骑大吃一惊,炎步天作为人界第四战场的指挥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龙将军,别来无恙哈。”炎步天嬉皮笑脸看着龙骑。 “你怎么会在这里?”龙骑巨大的龙躯停滞在空中,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嗯……夜间巡逻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龙将军,还有……”炎步天回头看了看流雨,继续说:“流雨……小兄弟。” 炎步天对着流雨伸出手来,“早就收到情报,说岚神之子一路冲杀,跨界至第四战场,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 流雨看了看炎步天的大手,却并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而是藏在炎步天身后偷偷看着龙骑,手中聚集战气随时准备偷袭。 炎步天看着警惕的流雨,微微笑了笑,心中暗道:不亏是战神的儿子,小小年纪却丝毫不像战场新手,时刻都保持着警惕。 “龙将军。”炎步天转身看向龙骑问道:“你知道人道两大军队的编制吗?” 龙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他说:“人道第四战场是由各帮派联盟而成,而盟主正是你那在大后方的父亲炎郝,至于指挥官,就是你。第五战场是由人道之王亲自率领的大军及门阀。” 炎步天看着龙骑,一直在笑,笑的龙骑心里发毛,“我们俩作为第四战场敌对双方的指挥官,却都不在军队中。所以……你还不懂吗?” “你……”龙骑怔了一怔后,突然惊慌起来,“盟主不在,联盟便会各自为伍!” “没错,我这一支部队跟其他的部队都不一样,各帮派都有自己的掌门,他们完全具备独立作战的能力,他们会为了抢功想尽一切办法。而你的军队,如果你不在怕是就成一群无头的苍蝇。可惜……你也回不去了。” 炎步天右手一挥,一团烈火在他手中熊熊燃烧。接着,炎步天将它掷入空中,炸开。 “杀!”乱哄哄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山下瞬间围满了身着火红色长袍的炎门弟子。 龙骑怒瞪着炎步天,恨的直咬牙,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炎步天给撕烂。但炎步天虽年轻,实力却不容小觑,与他交手,怕是难以分出胜负,久久僵持不下。 龙骑跃入空中,直奔山下而去,很快从包围圈中撕开一个口子,带着残兵败将一路逃走。 炎步天站在山顶注视着一切的发生,正当他看的认真,身后忽然有拳风而来。 “流雨?!你这是做什么?”炎步天不解。 “杀了你这个人面兽心,虚伪的人!”流雨表情狰狞起来,一拳比一拳更加用力。 炎步天一脸不解的问道:“小兄弟,你何出此言?” “你故意放走敌方将军,放虎归山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我就知道,你们人道也没安好心,你们是想等我们天魔两道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对吧?” 炎步天很轻松的躲过流雨的每一个拳头。倒不是因为别的,炎步天看的出来,流雨每次挥拳头都要咬着牙,用很大的力气,他现在应该连聚气都很难做到吧?不然也不会想仅靠着拳头打死我。炎步天这样想。 “流雨,你认为战争是什么?怎样结束战争?不断杀戮又能带来什么?”炎步天问道。 流雨咬着牙说:“战争就是跟我敌对的一个都别想活!只要能胜利,就能结束战争!而胜利的前提就是不断杀戮!” 炎步天摇摇头,又躲了几下流雨的攻击,“错了,都错了。战争是因为不满现状,想要改变这一切所使用的一种手段。而想要改变现在不满意的状况,结束战争最好的办法就是达成共识,满足双方的要求。至于杀戮只能带来无穷无尽的仇恨,仇恨将继续带来战争。所以,杀掉龙骑并不是关键,即使死了龙骑,魔道还有其他将军可用,关键在于双方能够调解,和平共存。” 炎步天话还没说完,流雨眼皮耷拉下来,整个身子也随着挥拳而倒下。炎步天急忙向前一步,扶住流雨。 “咚。”流雨缓慢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炎步天,“打到你了。” 接着,整个身子一下软了下来,像一摊泥一样烂在炎步天的怀里。 炎步天微微笑了笑,抱起流雨朝山下走去。 迎面走上来一个红袍青年,是炎步天的师弟,炎檄。 炎檄稍作一礼,看向流雨问道: “大师兄,这位就是岚神之子?” “不。”炎步天看向炎檄,认真且严肃的回答道:“他是流雨。” 第一章 创世之篇 传说混沌时期,天地连成一片。一个由天地灵气所孕育的大神就此出世。他一醒来便抡起与生俱来的大斧,一劈分开天地,并以身体支撑天地逐渐分离,直至混沌完全安定,他也精力用尽而死。之后,他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化作了世间的一物。 后人们称这位创世大神为——盘古。 作为天地之间第一个生灵,也是第一位神的盘古虽然死了,但世间却更热闹了起来。 盘古开天地使混沌安定,地水火风演变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阴阳之炁、日月之精幻化出烛阴、幽冥二圣。天地灵气汇聚,生三神,祖龙、元凤、始麒麟。这便是世间生灵的根源,也是万兽道的起源。 世间万物皆有对立两面,有善即有恶。若心境不够强大,被利诱所驱使,忘却心性则会堕入魔道,而只有内心透彻之人才能称为天道。他们互相争斗,划分界限,即天道与魔道。 除此之外,还有生来便噬斗的修罗道、狡诈的夜叉道、凶恶的罗刹道。他们是一生的宿敌,天生的战士,强大到让其他生灵都避之远远,他们所在的地域,被称“三恶之地”,又因其中修罗最为强大,也常常被单称作修罗道。 夹杂在此四道之间的,还有一种战斗力极其弱小的人道。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成群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氏族、门派,用自己的智慧与勤劳制造各种武器、计略,联手守卫家园。 但凡战争,必将流血。然死而不屈者,魂魄飘游于大地上,形成了最后一道,即地狱道。 六道之间互相勾结、互相讨伐、却又互相联系。时光如梭,千万年过去了,六道的地位、实力、领土等问题也逐渐稳定下来形成了六界。 距现今最近的最后一战,便是由侵略性极强的魔道联合地狱道对天道发起的,虽然中途有人道的援助,使战局一度僵持,但因为万兽道与修罗道的变故,即邪念者搅乱了平衡的双方。 战争的最后,六道中实力最为强横的万兽道,与号称拥有最强战斗能力的修罗道不得不介入战争,这也使叛军迅速被消灭,让地狱道知难而退,率先罢战。孤军奋战的魔道独木难支,最终向天道提出了议和,魔道交还了攻占的所有领土,并予以赔偿。 各道之首怕战争再次爆发,分创六界,各界与各界用一种神秘的屏障隔离,不得随意相见,这种力量被称作结界。 各界推选出界王,监管本界,保障六界和平。自此,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六界! ………… 人界极北,与天界接壤。天气极寒,多草芥而荒人烟。仅有的为数不多的人族部落也是凶残无比。所以近年来,很少有非北地之人出现在这里。 夜色笼罩大地,圆月皎洁,万籁俱静。透过月盘,能看到映照的荒原之上,一男一女正在拼命的狂奔。 “呼呼呼~”男人喘着沉重的粗气,与女人在夜色中撕风而过。 “炎,他们好像追上来了。” 不用女人提醒,男人早已察觉到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多日的逃亡,二人早已筋疲力尽、疲惫不堪。 男人侧头看了一眼女子,虽不是倾国倾城之容,却也算得闭月羞花之貌。 而此刻,她却灰头土脸,脸上汗流如水。在女人怀中有一襁褓,其间婴儿长相可爱,周身萦绕着红紫两色气体。炎步天心里突然一揪,他有些心痛。 婴儿周身萦绕的,是能够要他性命的东西!男人停下脚步,心中做出了决定。 “你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女人也跟着停了下来,她死死抓住男人的臂膀,“不行!你已经没有战气可以跟他们战斗了,这样你会死的!” “放心,他们不过是我的一些师弟们,奈何不了我。”男人拉起女人的手,脸上浮现出笑来,“别担心,虽然其中不乏长老、护法之辈,但顾及我的身份,他们也不会下死手的。” “可是……”女人还想说些什么。 男人打断她的话,脸上笑容故作灿烂道:“再往前走不足十里便是天界的境内。你去天月门中找掌门飞亭、悬瀑两位大师。六界大战时,我与他们有些交情,凭他们的实力,一定可以救枫儿的性命,解开这宿命的诅咒。” 女人脸上两行清泪划过,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要死,我便与你死在一起!” 男人抬起手,温柔的为她拂去泪水。 “为了枫儿。” 声音很轻,却重重的击打在女人的心口上。女人抽泣着,逐渐向后退走。 “放心,我一定回去找你的!”男人再次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 他总是这个笑容,让人觉得很轻松。女人终于转身奋力奔走。 男人站在原地呆呆望了良久,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替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双眸。 转过身来,面前已经站了无数身着火红色长袍之人。 “大师兄,回去吧!只要你愿意认错,门主一定会宽恕你的。”为首的一人说道。 男人没有回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这副模样,在有些人看来,就是一种轻蔑与狂妄。 “二弟子,跟这叛徒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他可以为了一个妖女和一个孽子背叛炎门,将来也可以为了别的背叛人界!”一位门中护法说道。 “嘁。”男人轻笑出声,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瞳孔中映射出一团火焰,瞬间充斥了整个眼眸! 被称作二弟子的那人突然脸色变得异常惶恐,眼睛惊得硕大,他大呼出声:“大师兄,不要!” 就在他呼喊出声那一刻,身旁那位护法的身体中突然一股火焰迸射而出,瞬间将护法吞噬在其中,周围人急忙躲闪,但仍有被波及者。 男人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扫视过众人,“辱我妻儿者,必死!”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红袍众人皆是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互相观望,窃窃细语,炸开了锅。 “竟然是炎心爆!” “这可是本门最强的战技之一,需要极强的控火术支撑才能做到,能够一瞬间杀人于无形。” “据说,此招式是他自己研发出来的。不愧是大弟子,本门千百年来数一数二的天才。” “………” “………” “………” 那位二弟子用余光左右观望了一下众人,自知已经无力回天。 “不要再追了,否则……休怪我不念同门之情!”男人语气严厉,甩下这句话转身便走。红袍人中,有几位向前踏了几步。 二弟子急忙伸手拦住他们,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别追了,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门主的命令……” “前面就是天界了,为时已晚,尔等随我回去复命吧!” 二弟子看着师兄远走的方向,脸上不经意的浮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大师兄,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今后,各自安好了,祝你能够幸福!”二弟子在心中为师兄追寻到自由而开心。 “哼!炎门的废物们,区区强弩之末的炎步天便将你们吓成这般模样!”一个声音在上空盘旋。 众人吃惊之间,一道紫色影子从上空疾驶而过。 “不好!”二弟子惊呼出声。 ………… 炎步天跑出不远,见身后果然无追兵跟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招炎心爆,他已用的炉火纯青,奈何战气与体力皆已不支,那一招几乎就是他所剩的全部战气了。 此刻的炎步天由于困乏、力竭,视线已经变得模糊,眼神迷离,步伐踉跄。 忽然,他察觉到身后阴风阵阵,一股强烈的战气冲自己而来。 多年的战斗经验,使他的身体自主的躲向一旁。但他那沉重的身子却来不及反应,还是被那道紫光击中肩膀,身体一下倒在地上,脸与手掌在地上狠狠的滑动。 一位紫袍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脸上,一边用力,一边怒声说道:“炎步天,我妹妹呢!” 不是炎步天不想回答,而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他的问题。 紫袍人恶狠狠的咬着牙,脚下也变得更加用力起来,他继续问道:“我妹妹呢!” “你没看到吗?一直向北,往天月去了。”一个声音传出。 紫袍人一惊,急忙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由于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炎步天身上,居然没有察觉到周围多出了几人。 笼月之下,站着两男两女,看相貌大约都是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他们衣着各不相同,但一致的是皆是银月色,上印一轮深色弯月。 紫袍人定眼看着他们统一的标志,脑中快速搜索。总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 其中一位长相娇媚的少女却先开了口,她看着紫袍人的服饰说道:“紫袍、药草,不曾想竟是毒宗的。” 不等紫袍人惊讶,少女的视线转移到炎步天身上。“红袍、火焰,那这位是炎门的咯!” 其中一位靠后的少年接着她的话道:“嚯!今儿是个什么日子,人界四大门派,一次见了俩,只是不知你们在我天界作何?” 紫袍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们是谁?” 娇媚少女抬手掩口,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哈哈哈~连天月都不认识,居然就敢私闯天界了?” “天月!”听到这两个字的紫袍人倒吸一口冷气,他重新打量四人,对方身上的银月正是天月独有的标志! 人界与天界制度不同,前者讲究势均力敌、互相牵制,所以有四大门派及无数中小门派。而后者则是一家独大,整个天界就只有天月一个门派。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天月的实力与规模,自然也就比人界的各个门派都要强出十数倍,乃至数十倍。 “在下人界毒宗弟子紫琛,奉命追捕歹人,竟不知私闯了天界,多有冒犯。吾这就撤离,得罪,得罪。”听到天月这两个字,紫袍人明显有些忌惮,毕竟与天月相比,毒宗也不过是一小门小派罢了。 说着,紫袍人伸手去抓炎步天。 “放手。”一直没有说话的,为首的那位少年终于开口了。 紫袍人有些不悦,眼神变了一些,但行动确实停了下来。他与少年对上眼神,却心中一惊。虽说对方长得十五六岁少年模样,但从他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不仅有自信、冷静、沉着,还有一种经历世俗折磨过的沧桑与死寂。 这是常人所能拥有的眼神吗?如此的灰暗,如此的平静…… “你,可以走。他,留下。”少年语气冰冷而又坚决,丝毫不给一丝讨价还价的机会。 紫袍人咬牙出声,长这么大,都没有人敢这么高傲的跟他说话。就连当年面见人皇,人皇也是笑眯眯的夸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国之栋梁。 眼前这几人虽是天月,却不过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此处虽是天界境内,却紧临人界。动了手,回了人界。凭毒宗在六界的威名和在人界的地位,想来天月也拿他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紫袍人手在背后悄悄聚气。 “喂喂喂,我劝你理智一点,这位可是我天月的第三战力。”靠后的少年笑嘻嘻说道,然后冲为首的那位少年努努嘴。 “第三战力?”紫袍人背后手中的战气消散开来。 战力是衡量一个人实力的标准,第一战力指最强的人,第三战力则是指排名第三的人。眼前这个年轻小子居然是天月的第三战力?紫袍人在心中自问。 “难道……你是流雨!”紫袍人惊呼出声。 “是我。”为首的少年表情依旧冷漠。 紫袍人重新打量众人,问道:“那你们几个……” 靠后的,嬉皮笑脸的少年表情收敛了一些,但依旧是笑容道:“天月——十御。 紫袍人大惊失色,脸上开始冒出冷汗。他冷静的思考了一下,开始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贸然出手。 如果说天月是六界中最强的门派,这丝毫不夸张。而十御,则是代表着天月最强的一批门徒之名。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好……好,我一个人走。他给你们留下。” 说完,紫袍人倒退几步,转身匆匆撤离。 看着对方身影消失,流雨走上前,扶起炎步天,语气不再那么冷淡的问道:“你怎么样?” 炎步天睁开眼看了好久,终于还是辨认出了他,这孩子,长大了。 “没……没事。” 流雨目光移到一旁,继续冷冰冰道:“死不了就行。” 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同样面无表情的另一位少女上前轻声说道:“师叔,掌门召我们迅速归门。而且……” 流雨脸上瞬间多了一丝忧愁,他细声回道:“我知道了。” 流雨站起身,朝天界中心方向走去。走到那个笑嘻嘻少年身边时,突然冷不丁甩了一句,“背着他。” 少年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埋怨道:“不是……我……凭什么!” 那位娇媚少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正说明小师叔器重你嘛!好好干。” 另一位少女听后,脸上似笑非笑的动了一下,留下一句“因为你……多努力吧。”说完便急忙追流雨而去。 只留木讷的少年和如同死尸的炎步天在风中凌乱。 第二章 变世神珠 天月,作为天界唯一也是最为强大的门派,甚至在六界之中,都无人能出其右。 据说,是当年被六道一致认同,称为“天道四神”之首的天源所创。 天月作为提供才子给天界的最大输入方法,其在天界的地位也是无法比拟的。 天源时期的天月,实力鼎盛,弟子甚至超过十万!是当年天魔大战的一大主力部队。 而现任掌门与天帝的关系似乎不算融洽,天帝一直怀疑现任掌门的忠心,这与他始终查不出的来历有关。所以天月在天界的地位一度变得有些尴尬,甚至天帝多次想要除掉天月掌门! 而作为枢纽的流雨,是前任天界大统驭,第一任天界护卫队队长,同为“天道四神”之一的战神流岚之子。则受到天帝的器重和信任更多一些。 不仅如此,据说天帝与其兄,即现任天界大统驭都是流岚的徒弟,追随其征战沙场,研习兵法。 正是这层层关系,与堪称旷世奇才的流雨,天月才能在天源死后,经久不衰。 还有一点,也与流雨有关。就是现任掌门虽然是天源的徒弟,但年龄却与天源不差多少,属于天帝父辈一代。 也就是说,白头白发的两个老头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到时候,论资排辈也应是甚得天帝信任与宠爱的流雨继任掌门。 抱着这种想法的天帝才能一直容忍不得自己信任的飞亭、悬瀑一直存活于世。 而此时的天月中,议事厅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名弟子匆匆走进来。 “禀掌门!掌门师兄!”弟子跪在地上,双手作礼。 厅上,坐着两位年过半百的鬓白老者,其中一位大袖一挥道:“讲。” “门外来一人界女子,吵着嚷着要见掌门。” “人界女子?”正座的掌门飞亭疑惑道。 “她自称是炎门大弟子炎步天的妻子,怀中还抱有一婴儿,不过……”弟子话语有些停顿。 掌门身旁坐的,正是师兄悬瀑,这位号称“天月第一战力”的老头是个暴脾气,他怒斥道:“要讲,你便一气讲完!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像个什么样子!” 那弟子吓了一哆嗦,他深知掌门师兄就是因为脾气不好,遇事不够冷静,才主动让位给现任掌门的。 弟子急忙回应道:“那婴儿诡异的很,周身萦绕着红紫两团气体,弟子担心……” 两位掌门陷入沉思,不过多时,悬瀑先开口道:“这炎步天可是当年人界大军的统帅,才智过人。当年人界救援天界,就属炎步天率领的炎门最为实意。” 飞亭点点头,吩咐道:“带她进来。” 按常理来说,天月占地面积如此之广,那弟子一来一回也须得半个时辰左右。也许是事态过于紧急,才一刻钟左右,方才那名弟子便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未等弟子先行行礼禀报,女人直接跪了下来,声音有些抽泣道:“请大师救救我丈夫和我儿子!” 厅上两位老者被她这一跪,一时不知该做何。飞亭愣了一会儿,询问她事情的经过,女人这才开始叙述。飞亭得知,她叫紫婷,是毒宗宗主的女儿,与炎步天在六界大战时相识,逐渐相恋,后来生下了怀中的儿子。但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毒、火两种暴躁的元素侵蚀着身体,不得已两人只得封住他体内的战气流动。 接着,便是两人事迹败露,毒宗与炎门向来水火不容,自然不同意两人的恋情。无奈,二人只能一路逃离人界。然而临近天界境内,炎步天却被追兵缠住。 “请大师出兵救我丈夫!”女子再次请求道,几乎哭出了声。 飞亭陷入了沉思,自刚才起他便在考虑这件事。自己若私自调派弟子,况且还是插手人界之事,天帝会怎么想?如今天月尴尬的地位,若不是当初流雨在大殿前跪求天帝,他与师兄恐怕早已死了。 但若不出兵,于情于理上说不过去。毕竟当年他不仅救援了天界,还救了流雨一命。 “大师!”紫婷脸上已经开始落泪,她害怕再晚,自己的丈夫就没命可活了。 “传令!”飞亭心中做出了决定,起身掷出一道令牌,上印一“月”字。 一旁的悬瀑知道他要做什么,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召集门内剩余的十御,命他们率星月弟子四百,务必把炎步天活着带回来!” 飞亭最终还是决定帮他,弟子接过令牌,应声而去。 飞亭继续对紫婷说道:“人界,你们是回不去了,所以只能呆在天界。这孩子我可以救,我会把他留在门中。但你们夫妻二人,绝对不能出现在天帝视线里!” 紫婷听懂了什么意思,她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孩子,脸上多出了伤心与难过。 飞亭又叫来门外的一名弟子,吩咐道:“带紫婷姑娘下去休息。” 紫婷看着怀中的孩子,虽然依依不舍,但最终还是交给了一旁的弟子,然后咬着牙狠心离开。 紫婷走后,大厅内又只剩下两位老者。悬瀑问道:“你觉得这么做值吗?天帝察觉到怪罪下来,你我必然无命可活。” 飞亭想了一下,说道:“不值,但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即使知道不值也要做。人总要不计后果的冲动一次,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情义吧!” 悬瀑看了他良久,随后微微笑着点头,感慨道:“实在想不到,你活的越来越像个人了。” 此时,门外突然躁动起来。 随后一声声响起。 “见过小师叔~” “小师叔好~” “哎哎哎!小师叔,你不能……” “咚!”议事厅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俩老头,我回来了!”流雨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笑嘻嘻的冲厅上两人说道。 飞亭被他毫无形象可言的动作逗笑了,而悬瀑则是一脸怒气,“堂堂天月辈分的人,在晚辈面前不成个体统,像什么样子!” 流雨左右看了看,问道:“我不成体统吗?” 向来没有太多情绪的俞月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没有回答,她总是这么沉默寡言。 氤氲掩嘴轻笑,用她那娇媚的声音说道:“小师叔最成体统了!” 唯有一旁扛着炎步天的繁星闷闷不乐道:“哼,我觉得掌门师兄说的对。” 流雨冲他挥挥手,繁星不解的走到他面前,前者接过炎步天交给俞月扶着。然后回身,一拳把繁星打飞。 接着,像没事人似的,蹦蹦跳跳到上座,继续跟两位师兄挤眉弄眼。 一句“想我了吗?” 一句“见到我开心不?” 一句“我可是拿了六界大赛冠军哟!”直把两位师兄弄的哭笑不得。 良久,流雨才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解决。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坐了下来,正经的开始汇报道:“回门时,正巧碰到虹销、雾释他们,我便下令收兵了。人是我带回来的,天帝问下来,直说即可。” “还有,这位就是炎步天。”流雨指了指俞月放靠到椅子上,昏厥过去的炎步天。 繁星揉着胸口,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找了个空位坐下。 飞亭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这个好办,在人烟稀少的偏地找一村落安置,监尘官那边我亲自去知会一声,至于天帝那边只要瞒住即可。就是那孩子……”流雨看向没有资格坐下的弟子怀中的婴儿。 飞亭长舒一口气说道:“师父生前,创造出一件可以改变身体构造的神器,名为镇心珠。由于此物要求的条件过于苛刻,风险重重,而且一旦问世,将是翻天覆地的变世之神器,所以一直没有向外界公布。现如今,镇心珠已经完成,可以给那孩子试试,这也是我召集你和十御紧急归门的主要原因。” 流雨这才安心的点点头,他冲那弟子挥了挥手,接过婴儿,抱在怀中。 “只是……曜日的事……”飞亭话说的有些犹豫。 听到这个,流雨眉头皱了起来,甚至有点泪水在眼眶里旋转。 “那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谁也救不了他。” 突然,他透过模糊的双眼低头看向婴儿。婴儿正冲他咧嘴笑着,一双小手正紧紧抓着他的手指。 第三章 大神玉女 六年后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大地上一片生机。 新芽破土而出,大有茁壮成林之景象。 天月,这个在天界横行了几十年的天界唯一的门派。每年都会有无数新人输入,也会有大量人才输出。 这些离门的弟子,大多数都会选择入仕,报效天界,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也有少数选择归隐山林、解甲归田或游历六界。 这一年,天月十御除了大姐俞月和小末繁星留在门内,其余八人皆已入仕。 流雨提出“十方守护”的政策,将天界守备体系划分十方,边界八方分别派遣八位能力出众的人才镇守。加上监管天界的监尘官,统驭天界全部军队的大统驭镇守国都,形成十方守护。 此方案通过大统驭、天帝以及另外两位天界大官的一致同意,交由流雨全权负责规划。 而已到离门之时的十御,正好派上用场,分别镇守天界戎边的八方之地。 天帝是位爱惜人才的君王,明事理,做事不徇私,秉公而行的人。 这一点,从刚离门便派往镇守八方之地的十御便可看出。戎边,向来都是一国安危之保障。 天月内,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弟子,使门内看起来有些冷清。 流雨此人向来不走寻常路,地位尊贵的他做事只顺从心情而为,此刻他正在屋檐之上坐着,为平日里的玩伴亦是晚辈的十御离开而感伤。 不出几日,门里便少了一半以上的弟子,流雨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空荡荡和难受。 天月门内按辈分和能力等划分等级,最高即为天月级,一共三人,皆是天源亲传弟子。 其次系月,最后星月。所以就连唯一留门的俞月和繁星也分别晋升为系月月主、星月月主。两人每天为门内的大小事务忙的焦头烂额,再无暇与这位小师叔寻欢作乐了。 对于此时的流雨来说,眼前空地上八个孩子操练的场景便是他唯一可以消磨时间的方式了。 “呀!呼呼呼~”几个顽童般的小孩子在场地上累的满头大汗。 有用锁链将双脚连着石头的,有直接背巨石在肩的,有冥想调气的,有画符或研习兵法的。 就在众人都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其中一个孩子忽然站起身走向流雨。 先是作揖行礼,然后用一张冷漠的表情说道:“师叔,今日训练任务徒儿已完成了。” 流雨抬头望着天,点了点头,没有回答,那孩子便自己走开了。 不久,又有一个孩子走了过来,行礼比方才那个更为正经。 “师叔,今日……” “嗯,去吧。”流雨依旧没有移动视线。 场地中,一个孩子抬头见两人都已交付,便起身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两手软绵无力的一合,边喘气边哀怨道:“累死我了,这把我几天的力气都用光了。” 流雨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在他看来,礼节什么的从来都不重要。 第三个孩子见流雨不说话,又晃晃悠悠的准备离开。 “江儿,想进天宫转转吗?”流雨突然开口道。 那小孩一愣,忘记了回答。 而还在举石跑步的几个孩子中,有人不乐意了,一个单眼为无色瞳眸的孩子大喊道:“师叔,你偏心!” 流雨反问道:“我如何偏心了?” “你每次都是带三哥出去玩,轮也该轮到我们了呀!” 流雨从屋檐上跳下来,边走边说道:“你们师父把你们交给我训练,一切就得按着我的准则走!谁先练完,谁就有奖励。” 那无色瞳眸的孩子继续埋怨道:“那也该是老大去啊!” 流雨看向一旁准备冥想的孩子问道:“老大,天宫,去吗?” “老大”不厌其烦的看了一眼他们,冷冷道了句“没兴趣”,然后闭目进入状态。 流雨又看向老二,问道:“老二,你呢?” 那被叫做老二的孩子,正把弄着手中黑、白、黄三色的石头,听到师叔叫自己,便面向流雨行礼后说道:“禀师叔!徒儿认为,专心练功,用心学习,将来能为天界做出贡献才是正道!” 问完之后,流雨又看向刚才那个透明眼眸的孩子,无奈道:“小五,你都听到了,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去的。” “小五”委屈的撅起嘴,一生气,索性不练了。 流雨被他逗笑了,却没有过去哄他的意思,而是带着江儿直接走了。 流雨走后,小五身边,“轰隆”一声,健壮的老四一拳打碎最后一块巨石,完成了训练。 “你们三个整日不思进取,净想着如何偷懒,这样日后怎么为天界效力?” 小五看着老四,理直气壮的对一旁的小六说道:“我觉得他是嫉妒我们,你说呢?” 小六抱着胳膊点点头。 “恩,我觉得也是。” 突然,小五觉得老四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喂喂……谁来救救我啊!” “可我也打不过他啊!”小六无奈的摊了摊手。 ………… 天界景色甚美,一路都是芳草破土,万鸟回春的景象。 少月江一路蹦蹦跳跳跟在流雨身后,偶尔在草地里蹦哒两下又急忙跟上走远的流雨。 嗅着泥土的芬芳,一路欢声笑语与不为所动形成反差。 到了天宫,自是那两排铁甲森严见了流雨也不敢拦住盘问身份。 相反,一连三十六进的天宫,守卫无数,却只有竖戈屈身向流雨行礼的。 到了这儿,由于之前流雨叮嘱过,少月江再也不敢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乱蹦乱跳、嘻嘻哈哈了。只是像只乖巧的小猫一般紧紧跟在流雨身后。 “哎哟!”少月江一下撞在突然停下的流雨身上。 “想来会议快要结束了,我得赶紧过去露个面。你自己在这里随便逛逛,记住不要惹是生非,尤其不要轻易展现你的能力。”流雨回头再次叮嘱道。 少月江点头看着才二十出头的师叔走远,四下打量了一番,便如同逛闹市一般在天宫之中放飞了自我。 一会折一两朵花拿来把玩,一会追着鸟雀窜天遁地,一会在围墙屋檐上爬高上低,就像一只刚学会跳跃的小鹿一样乐在其中。 少月江追着一群彩雀一路跑跑停停,来到一大片花田中。 这下,可把少月江乐开了花。虽然经常跟师叔出门,但这天宫他却是第一次来。 少月江兴致盎然的按照颜色数着花田的花。“一朵,两朵,三,……咦?” 少月江盯着花田之间,他隐约看到花田在动。 起先,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花田里再次晃动了两下,他才确信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少月江好奇的走上前,他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抓到某种动物了。 是兔子?是田鼠?还是鸟群…… 少月江一下扑了上去。那“东西”移动了一下,换到别的地方。 少月江撸起袖子,又扑了上去,“东西”又移动了别地。 一连几次都无果,少月江有些失去兴趣了。正当他准备一屁股坐在地上时,花田中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把他吓了一跳。 既不是兔子,也不是田鼠,而是个小女孩。女孩稚嫩的脸上蹭上了一些泥土,头发上挂着五彩斑斓的花瓣。 少月江惊呆了,望着她一直到出神。小女孩也歪着头,瞪着双杏眼盯着他看。 “你是花仙子?”少月江问。 小女孩冲他笑起来,梨涡在脸上旋出。 少月江上前了两步,仔细的盯着小女孩,“那你是这天宫里的公主吗?” 小女孩依旧没有回他,而是换个方向歪头,梨涡一直在脸上挂着。 少月江呆呆的望着女孩,缓缓伸出手想替她把头发上的花瓣弄掉。 女孩一双大大的杏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放肆!居然敢对神女大人不敬!” 少月江来不及回神,一人便已插足在两人中间,挡在少月江面前。 那人探出手臂抓住少月江便丢了出去,少月江在空中兜了一圈,勉强落地。 那人先是一脸惊讶,随后笑道:“天界不愧是大界风范,居然连小孩子都如此不凡。但是冒犯神女大人,我必须得给你一些相应的惩罚,让你长长记性,好知道这天宫之外还有另一重山!” 说着,那人稍做架势便准备攻上来。 “且慢,界王大人!”花田中赶来一行人。 那人收起架势,看向来人。只见他玄衣冠发,腰间佩剑,生的俊朗,英姿焕发,气度不凡。 “在下天宫护卫队队长,天暮。来人行礼后说道:“此子冒犯神女大人,理应受罚,只是……天界内事,还是交给我们天界人来办吧!” “大统驭的公子?”那位界王稍加思索后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天护队,那便是你们份内的事了,反正我也不是你们天界的界王,没有理由管教你们天界的人。” 说完,那位界王护着小女孩便离开了。少月江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能有个玩伴了。 女孩回过头,冲他再次笑了一笑。那一刻,天宫的万万朵花便一齐绽放了。 “小子,你惹了大麻烦,乖乖跟我进天牢去,我还能让你少挨些处罚。”天暮身边一人走向少月江说道。 少月江没有回应他,而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人皱了皱眉头,心情有些不悦,伸手便要去抓少月江。 “五行之力·火,火拳!” 一股火焰附上少月江拳头,一拳直勾勾打在那人肚子上,一下飞出数米远。好在天护队盔甲做工甚是精湛,那人除了略感痛处,倒没有被灼伤。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力道,不错。小子,你是那家的孩子?” “我师叔说了,除了他,谁也不能打我。” 天暮眯了眯眼,心中暗笑有趣。 在他身边,又有两人相视一眼,一起冲向少月江,他们再也不敢轻视这个小孩。 “你们好烦啊!”少月江喃喃道。 “五行之力·水,水脉冲!” “五行之力·木,爪草藤!” 一道冲击力极强的水柱从少月江左手迸射而出,直接将一人冲飞。 随着他另一只手中战气萦动,土中窜出一根青藤缠住另一人的脚踝,猛地一拉,将其绊倒在地。 “三种元素!这怎么可能……”天暮悲身边,议论声传出。 天暮脸上有些不悦,他虽然同样惊奇,但号称天界最精锐的士兵组成的天护队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被一个小孩子放倒三人,传出去,他这统领面子上总归过不去。 他晃了晃手腕。下一秒,少月江的肚子如同遭到雷击一般,痛如刀绞。 一时间少月江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麻痹不易。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临倒前那一刻,少月江看到了肚子上的拳头,甚至还有道道雷电闪现。 “即使天资聪慧,不努力也只是废物而已。”天暮看着痛到昏厥过去的少月江冷冷道。 第四章 天宫争斗 天帝宫院深墙高,多亭台楼阁。如果从高处往下俯瞰,天宫的建筑不仅鳞次栉比、排列有序,更是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可谓是内设富丽堂皇,外设美轮美奂。 天宫主殿,两旁守卫推开大门,首当其冲走出一人,是为界王·狂。 界王者,乃是立于六界之上的强者。 狂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也不隐藏自己的实力,从其周身散发出的战气,震得殿外千余甲胄面色难堪。 而在其身边,护着一个孩童大小的神女。 紧随其后,是另一位界王·歌与现任天帝天旗。 前者举止儒雅、温智随和。后者朝服奢华,气场不俗。 最后随行的两位年轻人,其中一个便是天月的代表流雨。 另一人身高八尺之外,体态修长,生的丰神俊秀、风度翩翩。与其并肩的流雨明显矮上了半头,相比之下便显得不太惹眼。 众人一步步下了一百零八道台阶,才相互作礼。 “此番为了天魔两界的琐事,劳烦神女与两位界王亲自跑一趟了。”即使地位如天帝般尊贵面对界王时也得规规矩矩的。 “哪里,天帝客气,我们各司其职罢了。只要你们天界能与魔界和平共处,便是对神女大人最大的慰藉了。” “只是今日所谈之事关系重大,天界也不过寥寥几人知晓,还请两位界王大人莫要泄露出去。” “这神珠既是天源上神所创,便必非凡品,只要天帝好生管理,不至祸招界外,我等,无权过问。” 帝皇治境,界王督界。 凡界内发生的一切事情,界王无权过问。若事情牵扯到两界以上,此时一界的帝王则必须要上报界王,由两界各自的界王共同处理。 “只是天界暂无界王之事,不知神女大人如何打算?”天帝询问道。 “阁下做好本职工作,管好你的天界就行!这些界上之大事,就不用劳烦天帝费心了!”狂在一旁冷冷道。 现任的五位界王里,歌作为人界的界王,礼节方面,远胜其他几位界王。而狂则是另一个极点,几乎毫无礼数。人如其名,狂傲不羁,目中无人。 顿时,天帝脸上迎合的笑容尽失。只一瞬间,笑容又重新浮在脸上。他拦住一旁蠢蠢欲动、怒火中烧的流雨。 “狂界王说的对,是本帝冒犯了。”天帝欠首道,不过只是针对神女一人为礼。 天帝已放下姿态,但狂却丝毫不领情,仍是一脸狂傲轻哼出声。 自己如此尊重的堂堂天帝居然被别人这般蔑视,流雨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怒火冲上发丝。他不顾天帝的阻拦,直冲界王狂而去。 “堂堂一任界王,不会说话就给我乖乖闭上嘴!” 拳风呼啸而至,狂不敢大意,立马摆开架势挡下这一拳。 流雨的战力号称天月第三,在整个天界也是首屈佼者。即使放眼六界,能他这般天资的,也屈指可数。 这一拳,狂虽然表面轻松挡下,脚下却诚实的后退了半步。 轰然一声,天宫的地砖应声碎了一大片。 “雨儿,不得放肆!”天帝怒斥道。 流雨一脸不悦的撇开头,收起攻势,准备退回天帝身边。 “哈哈哈!自从做了界王,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架了。小子,如果有胆,就继续跟我打!”狂朗声大笑道。 正是狂傲对上狂傲,一个界王名狂,一个天界最狂。流雨可受不了这种挑衅,奈何天帝已经发令,流雨也不能真的继续上去打,只得站在原地用眼神将狂千刀万剐。 “狂,你太无理了。”一旁的歌淡淡道。 “本以为做了魂界界王,就能挑战更强的高手,结果整日就是带孩子,都已经给我憋出病来了,况且我们只是切磋一下,又有何妨?” 对于他所谓的“带孩子”,歌实在是无话可对。只能在心里将这家伙暗骂一通。 “要不是战那家伙求我照顾好这小家伙,我也学其他几个界王,整日无所事事,想干嘛干嘛,日子过的何其逍遥自在。” 听到这话,流雨表情突然一变,怒气瞬间消散。虽是迅速又装作无恙,却被一旁的计提官蓝晨看在眼里。 “喂,小子,你们天界的人都像你这般能打吗?方才有个小孩居然敢冒犯神女,真是不知死活,不过他的实力倒挺让我意外的,才那么大点……啧啧。”狂一脸笑意问道。 “孩子?”流雨眉头一皱。 “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模样吧。” “你把他怎样了!”流雨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那么大点的孩子,我能把他怎么样。不过好像被天腾家的公子带走了,就是那个天护队,好像叫天……天暮!对,就是他。”狂想了一会肯定道。 “不好……”蓝晨脸色一变,心中暗道。 果不其然,流雨突然冲了上去,一把抓住狂的衣角,怒吼道:“带哪儿去了!” 狂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小子找打啊!我哪知道他带哪儿去了。” 流雨转身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身向天帝、神女各行一礼,脚下聚气瞬间弹到空中,连跃天宫围墙而去。 蓝晨轻轻的摇摇头,声音淡淡的说道:“我就知道这家伙会变成这样,这俩人碰一块,准没好事。” ………… 天牢,少月江醒来后,只觉得腹部疼痛难耐。双手双脚皆被锁链拷住,四周只有冰冷的石壁。 “醒了。”一个声音从角落传出。 少月江这才浑噩的发现,牢内还站着一人,就是晕前看到的那个玄衣男子。 “你是谁?” “天护队的统领,天暮。” “喔,是你啊!我听师叔说起过你。”少月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天暮走到他面前,饶有兴趣的问道:“是吗?他说我什么了?” “说你是个天才啊!对了,他还说你代表天界拿了六界新生大赛冠军,好厉害啊!”天暮故作镇定,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却还是诚实的咧出笑来。 “你被锁在这里,就一点也不害怕?” “有什么可怕的?”少月江反问道。 “小小年纪,气魄倒是不小啊!我告诉你,面前这道屏障可不是一般人能解开的。” “咳!我师叔说了,在天界除了他,谁敢打我们八子,就把那个人揍成猪头!就连繁星师兄平时指点我们练功都要挨揍的,如果是天界之外的人,他就直接带人移平那人的老窝!我跟你说,我师叔可是第一届六界新生大赛冠军,可厉害了!”少月江越说越发兴致勃勃,手舞足蹈,铁链都跟着一起晃动,一脸的崇拜。 “所以……我们几个最怕的就是他了,他打我们从来不手下留情的。即使是扛着石头在太阳下动了一下都要挨骂,那可是两百斤的巨石啊!” 天暮背着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听他说的激烈。 “两百斤?冥儿举得动吗?”天暮惊讶道。 “冥儿?”少月江疑狐的问道:“天圣冥吗?” “没错,他是我弟弟,是当今天帝的儿子。” “老大居然是你弟弟啊!”少月江一脸的震惊。 “老大?你们平时都这么叫吗?”天暮问道。 “对啊!他可厉害了,每次训练都是第一,我们打架从来没赢过他。” 说到这里,天暮突然问道:“方才你用的招式是什么,为何能同时使用三种元素?” “哈,你说那个啊!我一共有五种……”少月江突然闭嘴,眼神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张望。 天暮皱眉看着他,问道:“怎么不说了?” 少月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眼神继续偏向一旁。 “你师叔不让你说?” 少月江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不说也罢。我只是想告诉你,元素多了并非好事,那意味着你训练的时间也要更多。唯有熟习一式之长,才能不断突破自我达到更强。” “我知道,术业有专攻嘛!师叔说过的,所以我们每天除了吃饭就是训练。” “吃饭?”天暮诧异道。 “对呀!难道你不吃饭的吗?” 正当天暮准备告诉他,天道是不需要吃饭的时候,牢外突然躁动起来。 少月江被关的地方离牢门很近,所以听的很清楚。 少月江才刚听到一点动静,牢门就被人一脚踢开。门口,流雨正缓缓收脚。 “你终于来了。”天暮看着他笑道。 流雨没有回答他,只是行动速度极快,如追风逐电般,一闪便出现在天暮面前。接着伏身一记上勾拳,正中天暮下颚,直把他打翻在地。 “这话我只提醒你一次,别动我徒弟!”流雨眼神凶猛的有些可怕。 少月江兴奋的叫道:“师叔,你终于来啦!” 流雨走到他面前,先是随意打量一番,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冲着天暮设下的屏障轻轻一扣,屏障便顷刻消散如烟。 接着,他手上聚气,手掌做刀,三两下便将锁链砍断。他把少月江抱下来,回身恶狠狠的看向嘴角流血的天暮。 “堂堂天界大公子,整日不好好练功修行,心思都不知道用哪去了!” 随后,流雨又不屑的说了句:“这什么破屏障。” 天暮撑着地站了起来,冲着流雨笑。流雨没有搭理他,拉起少月江的手便往外走。 刚走到牢门外,身后破风声阵阵,流雨不慌不忙一边侧身躲拳,一边将少月江拉到身后。 “本来想给你爹留点面子,看来今天不教训你是不行了!”流雨冲少月江摆手示意,让他自己躲一边去。 接着,两人拉开架势,在天牢门外厮打起来,从台上打到台下,又一路打到广场。周围虽侍卫众多,却没有一人敢上前一步阻拦。这俩人,一位是天月祖师级人物,一位是天护队队长。一个是天帝宠幸的未来大统驭,一个是现任大统驭的嫡子,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就且抛开身份不谈,这两人分别霸占第一届、第二届六界大赛冠军,实力一个比一个强横,天赋一个比一个怪物,侍卫们是想插手都插不上,只得躲得远远的,免得再伤及自己。 不过说起来二人倒也规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默契的只拼拳脚,不动战气,否则这偌大的天宫恐怕早已被他们夷为平地。 流雨的速度确实够快,无论拳速、脚步跟进速度,还是反应速度都比天暮明显快了一些。天暮虽也是实力强劲,但在流雨面前却只有招架之力。不过几个回合,天暮便漏洞百出,着实挨了不少拳头。 少月江藏在墙后,看的大有兴趣,见到师叔占尽上风,兴奋的直拍手叫好,引来周围无数甲士异样的目光。 流雨扣掌在腹,旋拳而出,势力之大,即使天赋异禀的天暮试图接上这拳,却仍是被这怪异的力道扭伤了手腕。 “住手!” 一声怒喝,两人动作都定在空中,而流雨的拳头离天暮的脸仅剩半毫,猛烈的拳速带过的风呼地吹起天暮的发丝。 同时,一个身影飞驰而过,眨眼便到了墙边,少月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已被对方提在手中逃离原地。 正当少月江茫然之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原本自己躲藏的墙壁,竟轰然倒塌。 蓝晨冲着被自己提在怀中惊魂未定的小家伙微笑,然后将他放了下来。 “拜见天帝!”数百护卫齐齐跪在地上。 流雨、天暮两人紧跟着也跪在地上。 还未褪去朝服,一身华贵的天帝缓缓走过来。 “都起来吧!”天旗道,脸上表情明显不悦。 流雨站起身来,冲少月江招招手。 后者急忙小跑过来,藏在流雨身后。 “你们两个见面就一定要兵戎相见、拳脚相向吗?”天旗分别看了看两人,声音低沉道。 天暮作揖埋头,不敢回话,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血气。 流雨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天帝在场,语气恶狠狠的说道:“要是再有下次,别怪我真不给你爹面子!” 说着,流雨拉起少月江的手便走,走到天旗身边还不忘甩下一句:“管好你大侄子!” 见此流雨已大摇大摆的走了,天暮生怕挨骂,急忙说了句:“臣……也告退了。” 说完,如败军之将一般,灰溜溜的跑了。方才还打的热火朝天的广场一下变得冷清,周围的雕塑、石柱,灯台皆以被毁,只留下了残垣断壁。 就连那被称作如同从地里长出来一般的青铜大鼎,也被连根拔起,侧翻在一旁。 天旗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帝。”蓝晨向前走了一步作礼。 天旗看向他,蓝晨不解的问道:“您明知这二人素来不合,为何还……” 天旗欣慰的笑了笑,说道:“你也知道,暮儿相较年幼,很多事情做的远远不够好,恰好有雨儿这个目标,更能激发他的斗志。而雨儿却是性情孤傲,能有个人一直针对着他,时不时的敲击着他,这样他才能时刻都不松懈,及时改错,勤勉修炼,从而成为我天界一大梁柱。” 蓝晨看了看流雨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五章 十御之名 自出了天宫,少月江一言都不敢多发的跟在流雨身后,生怕这位秉性暴戾的师叔一个怒气冲上头,回身给自己两拳。 事前千叮咛万嘱咐,天宫不比别处,切不可惹事,切不可失礼,自己却被人关进天牢,最后害的天帝亲自出马,把两人教训一番。 不过仔细想想,方才两人那场打斗实属精彩,两人虽然并未使出全力,但却是未谙世事的少月江见过水准最高的一次战斗。少月江细细回味,不自觉的脸上浮上笑容。 “你在笑什么?”流雨突然回头问道。 少月江急忙收了笑容,晃了晃他那小脑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不会揍你,这事你没做错。” 少月江一脸惊讶的盯着师叔,后者走在前面继续说道:“那天护队本是我父亲一手所创,其中成员都是天界精锐部队中数一数二的强者再经过层层选拔才有机会进选。实力之强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能放倒三人实属不易。” 正当少月江暗自庆幸,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甚至还得到表扬时,流雨那张脸突然拉下来。 “但你别得意,如果不是对方以为你是个小孩子,带有大意的成分,随便一人都足以将你当场拿下!” 少月江吐吐舌头,带着不屑的口气小声嘀咕道:“我才不信嘞!凭我五行之力,要不是老大的哥哥趁我不备,我才不可能被他抓去天牢。” 听了这话,流雨的脸瞬间变得冷漠起来,他停下来回身看着少月江,有些生气问道:“这有什么可得意的?毫不避讳的说,你的体质是八子中最差的,如果不是你那勉强看得过去的天赋,你根本不配拥有八子之名,因为天月是将八子当做最主要的战力在培养,而你们就是下一任的天月十御!” 少月江愣了愣,他有些震惊。十御?那可是整个天界都负有盛名的佼佼者,即使在六界之中也算得是强者的存在,听到十御之名,少有不为之颤抖的。毫不夸张的说,其中任何一人,都可顶千军! 在少月江的认知中,繁星已经是最弱的了,乃是十御中地位与实力最低的一人。可当他听闻,繁星在十五岁那年夺得六界大赛四强时,八子皆是为之惊讶。 四强,那是怎样的存在?抛开一向不与五界有所联系的万兽道,同年中,繁星即是第四的强者。 据说,他当时的对手是修罗界号称最有潜力的战士,被给予厚望夺得冠军的炎。 那一战,双方使出浑身解数,最终双双战气耗尽,被判了个平手。 对于修罗界,少月江从未见过,但从文献中,与各位前辈的口头相传得知,修罗道乃是六道中最善战、嗜战的一道,可以说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战斗! 即使如此实力,在十御中也仅仅是个小末罢了。 其余十御,由上至下,分别是大师姐俞月、虹销、雾释、皓空、烁石、轻云、寒潮、浅沙、氤氲、繁星。 其中多数,因为流雨护犊子的关系,少月江都不怎的熟悉,天月弟子数万,且十御平时都有各自的事务,也无暇顾及这位小师弟的存在。 就说有一次繁星路过八子的训练场地,只是随口说了句“小四”月下虎的攻击速度有些欠缺,便被流雨狠狠一顿痛揍,躺在床上哀叫了三日,最后还是要爬起来继续处理公务。 少月江较为熟悉的也只有三人,除了繁星,还有就是大师姐俞月了。不过这好好一个女子却整天顶着一张厌世脸,冷漠的双眸只教人不敢相视,门中除了三个祖师级的,其余一盖见了她皆是慌张的埋头行礼,这位大师姐却是毫不在意的走过,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存在,即使是在掌门飞亭面前都少有个笑脸。 最后一个便是排名仅比繁星高一位的氤氲,这女人与俞月简直如同两极般的不同,不仅生的一副好身材,长得一张绝世好面容,还有着一双迷人的狐狸眼,整日看谁都像是在抛媚眼。就连说句话,也是声轻音柔,门中子弟被她勾了心智的可不在少数。 相较于其余十御,氤氲算是最特殊的一个了,这女人虽然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她只是生的漂亮,长的妩媚,充其量只算是块无暇的翡翠珍珠罢了。 但天界的修行理念是术业专攻,只修一长。如此观念下,氤氲却是十御中最全能的一个。她不仅打斗胜的繁星,还兼长医术、幻技、阵法等多种领域。 那些初次见面只认为她毫无其长的人,如果知道接下的事,便会完全颠覆对氤氲的认知。 有一次,流雨因为天宫之事需要亲临,不能亲自教导八子,便临时安排了一堂针对幻技的课程,以便这群小鬼熟悉了简单的幻技之后,能够自我辨别幻境,从而摆脱。 结果这妖狐媚娘一上来便给八子上了一课,正当他们在校场等待氤氲时,天空突然毫无征兆的逐渐变为暗红色,周围的一切都跟着变了起来,阴云密布。 接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走向八子,衣着裸露,正当未谙世事的八子为之迷茫时,继而无数同样面容惊艳的女子从周围走了出来,她们将八子团团围住,抱在怀中。 但接下来……沉醉其中的八子差点被那一张张满口长着三四寸獠牙的血盆大口吞进腹中。 八子大惊失色,众人各自施了看家本事,花样百出的战气直把整个校场夷为了平地。但打了一波,又来一群,那一张张能够一口吞掉八子的大嘴怪物接连不断的涌出,似乎永无止尽。 少月江不知道这场打斗经历了多久,直到他战气不支,已经无法继续释放战技,只能凭着拳脚继续击退怪物。 直到流雨赶回来,挥手散了这幻境,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地上打滚,周围一切建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方才的那一切,似乎都只是他们的臆想。 氤氲坐在流雨常坐的屋檐上掩嘴偷笑,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也是自此之后,流雨下令,无论何人,不得插手八子的训练事宜。这事被后来仅仅插了一嘴的繁星验证了后果。 从此以后,八子再也无法正视这个面容娇好的师姐了。生怕她一个不开心,一个幻境直接铺出来,自己累死在里边,旁人还笑道:“看!这群傻子在地上打滚呢!” 除此之外,十御之中再无少月江熟识的人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关于师兄烁石的传奇,闲时常被他们说来评赞。 天界西境与修罗道接壤,两道常有摩擦。号称孩童便可嗜百军的修罗道一路势如破竹,眼看天军就要支撑不住,节节败退。 烁石接到命令后急忙赶赴战场,身壮如山的他,只凭一人,徒手力战数十名修罗道,当他硬生生将一个修罗从中撕开的时候,嗜战如命的修罗们,居然开始害怕了。 虽然此役烁石也遍体鳞伤,重伤昏迷了十日之久,但十御一人可顶千军的说法,就此在六界传遍。 “接下来的日子,你必须接受比平时更重的训练,这不是惩罚,然而针对你一人的奖赏。” 正当少月江哀怨的准备反驳时,流雨脸色突然一变,打断了他的想法,语气清冷道:“去东边的石亭等我。” 少月江并未多言,只是听话的向东离去。 待他走远后,一人静悄的来到流雨身边。 “刚回?” “倒也不是。” 那人褪去斗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虽然上面有不少风尘之垢,但作为男子来说,那张脸好看的有些不合理。 “那就是为了躲这次会议了?” “嗯……也可以这么说。” 流雨转过身,面向那人。 两人相站,对方又是矮了一截,身高七尺不足。 流雨轻闭双眸,脸上尽是痛苦。 “六年了,只要我离开天月,到处都是监视我的人,现在的我活像个傀儡。” 来人沉默不语。 “我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算是办好了一半吧。” “一半?”流雨有些不解。 “炎门那个弟子,我把他们安顿在了北部山下的一个村落。” 北部无境,着实算的一个安全地带。 “另一件事呢?”流雨问道。 “拜托,你跟他可是天界的两大‘红人’哎!天界上上下下多少双眼在盯着你们,况且负责接手的是八部天司,那些人可是一个都不归我管。” 流雨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六年前,他的最终审判究竟是什么?” “西极天锁塔。” 听到这几个字的流雨突然怔住,他面容惶恐的吼道:“那里可尽是修罗夜叉!是天界人公认的极恶凶地!” 流雨变得暴怒起来,拳头紧握,臂上根根青筋暴起。 六年前,天界刑场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一个少年,一个刑架,没有刑官,却人人都是刑官。 一个人因为太强,就变成了罪。所有人都嫉妒、忌惮他的力量,人人都希望这个天界千百年来最具有天赋的少年死亡。 八极之刑,是为天界最高刑责: 一处金刚压魄,二处霖木勒脖, 三处冰寒刺骨,四处烈火炙肤, 五处净土断息,六处天雷贯体, 七处疾风割筋,八处舒云祸心。 天界上下经受此八般刑法仍有一息尚存的,历来仅此一人。 “不要这么激动,我反倒觉得你应该庆幸。”对方劝慰道。 流雨不言。 “凭他的实力,对付几个修罗夜叉,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定在西极边境立了功,天帝一高兴,还能有个赦免的机会。” 流雨不以为然,他道了声多谢。 “难道不应该再说声道歉?”对方问道。 “为什么?”流雨不解的反问。 “你跟咱们的大公子在刑门外打斗,可是险些伤了蓝官。” 流雨怒气顷刻消散大半,他眨眨眼,盯着对方认真的问道:“这你都知道?你究竟何时回来的?” “也许很早。”对方同样眨眨眼。 两人相视不言。良久,流雨突然一笑,转身遁走。 斗篷人站在原地,紧握着拳头。终于消了气,说道:“算了……下次再揍你。” 第六章 言尽一生 再说与少月江汇合后,两人一路向东,直走到日落黄昏,来到一片茂林。 林中树木粗壮,幽静深远。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没有野兽出没。 “师叔,你说这世间当真有灵兽存在吗?”少月江晃着小脑袋跟在流雨身后问道。 “世界凡有灵气,便有灵物、灵兽。” “灵气?灵气又是什么?”少月江问道。 “覆掌为火与我看。” 少月江应了一声,抬起手来默念五行之火,一团火焰便生在掌中。 “这便是灵气。所有的战技,都需要催动灵力形成,又因不同人有不同属性,分别以火、雷、风、水等不同形式呈现罢了。” 少月江若有若悟的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为什么世间众多元素,我只有五种呢?” “世间万物皆是以相生相克之法存在,不以多为盛,不以少为闭。譬如水代表沁润,木代表生长,两者相存只会增益对方,但若是水与代表破坏的火相存,两种元素相克,反而会反噬自身,伤及性命。” 少月江认真的点头聆听,突然他觉得哪里不对,一拍大腿喊道:“完了!” 流雨回身看着他。 “我有五行之力,水与火便是相克,土又克水,金又克土,土还克火!完了完了,我这身体里尽是相克之法!” 流雨闻言大笑,他念道:“五行是指气体的五种运动方式。水代表浸润,火代表破灭,金代表敛聚,木代表生长,土代表融合。” “木干暖生火,火焚木生土,土藏矿生金,金凝结生水,水润泽生木。” “刀锯伐木,刚可胜柔,故金胜木。 扎根在土,凝聚胜散,故木胜土。 堆土阻水,实态胜虚,故土胜水。 大水扑火,以众胜寡,故水胜火。 火烈熔金,精诚胜坚,故火胜金。” “不仅五行,世间百态,恒生万物,皆是相辅相成,相克相生。你又有镇心珠保魄,助你调和五行不利,所以大可安心。” 少月江终于安心似的长舒一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两人入林又行不过多时,终于停下。 面前,一颗势如参天的巨树扎根而生。 少月江顺着下方往上看去,果真看不到尽头。这巨树不仅长势犹如擎天,且道道分枝茂密又精壮,实难想象需要多少万年的汲取才能有如此壮景!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要在这里接受我对你的特别训练。”流雨沉声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颗巨树。 看着流雨如此认真,少月江有些打退堂鼓,他撒娇道:“师叔,你看这荒郊野外的,连个吃的都没有,这……这没法过啊!” “前行不过百步,便有一条溪流,水中有鱼,虽然不大,却是肥硕,且流水甘甜,莫说一月,便是一生在此长守,亦足矣。” 流雨说到最后一句,突然语气变得哀伤,仿佛情到深处,默默的闭上了双眸。 “可是……这也没地方睡觉啊!你知道的,我要是睡不好啊!那可是没法练功的。”少月江不死心的继续开脱道。 “世前有天神源呕血创神珠,世后有八子莫世而生。八子中,属你天赋较为优越,但你却凭借这个,骄傲自大,不自量力。若我撒手不管,十年后,你将连身处天月的资格都没有,最终被剔除天界。” 听了这话,少月江脸上瞬间多了忧愁,皱着脸抱怨道:“可是他们几个体质太怪物了,我有时甚至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可能都不算天道。书中曾言:六道中,属人道体质最差,触之即伤。我时常觉得,我可能是人道。不,可能我连人道都不如。” 说完后,少月江又肯定了一边自己的话。 流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看着少月江,两眼放光的说道:“那江儿,你想去人界看看吗?” 少月江眨巴着眼睛,思考了一会,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觉得,我要是在人界,那必然是天才中的天才,强者中的强者。” 言罢,少月江又觉得哪里不妥,他急忙补充道:“可是我又不舍得各位师兄弟,更舍不得师叔你。” 小小少月江,不过稚童,却已懂的溜须拍马,这大概都是跟门中一些弟子学的。 不过少月江此言仍然七分是真,若说他舍不得两位掌门师父,那是骗人,到现在他自己都没见过这两位所谓的师父几面,只是挂了名头,高了辈分,自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而流雨可是一手将这群小鬼带大,日日陪着训练,即使多有责备,却仍不伤陪念之情。 流雨摸了摸少月江的脑袋,欣慰的说道:“傻小子,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是人终要分别,来者要惜,去者要放,不可枉费一生,大梦一场。我时常担心,你在天界无根无基,无亲无故,若有一日,我当真离去,你该如何。现在想想,不过空想,我终归是要放手,任你独自去创这大好天地。” 少月江急忙伸出双手牵住流雨,问道:“师叔,你要去哪?不能带上江儿吗?” 流雨脸色从忧愁转为宠溺的笑道:“我究竟要去哪?我还没有想好。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决定的。希望到那时,你已经有了能独当一面的能力。” 这次少月江破天荒的没有撒娇,而是坚定的说道:“嗯!师叔,你放心,徒儿一定会努力的!” 流雨从怀中拿出一个布袋来,丢给少月江。然后双手叠在胸前,周合一圈,掌中形成一团无形战气,随着他双臂一展,一道气流猛然散出,震得周围草木摇晃。 “我已在周围施了结界,你可安心走动。此处无床可睡,便就地打坐,冥想回神,从此以后,你要将冥想当做休息的第一手段。” 少月江边听边重重点头。 流雨伸出手指着前方说道:“溪流就在那个方向,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尝试适应冥想休眠吧。七日后,我再来教你新的东西。” 少月江刚打开布袋,从中取出一块面饼,听流雨这样说,他突然错愕的问道:“师叔你要走?” “没错,有些事要去办,带着你不方便。” “哦……”少月江失望的点点头,手中的面饼突然不香了。 “七日之内,我必定回来。到时候,希望你已经熟练掌握冥想,不再是依靠他静心,而是可以达到休眠回神的地步。” “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流雨转身,按原路返回,离开这片硕林。 ………… 天宫,东南西北四方共计三十六小天宫,这里不仅有天帝的寝宫、天界的主殿,同时还有掌管天界所有兵甲的大统驭,与天界两大神官居住于此。 天界秩序,凡天宫所属的所有将士全部听从大统驭一人号令,即使天帝,也只能先行下令给大统驭,再由大统驭调令麾下八部天司。 所以历来大统驭一职都是由天界帝脉担任,与天帝同生同根,相扶继位。 八部司尊,分别掌握天界各类甲胄,实谓是天帝、大统驭之下最为掌权的八人。 然而在天界,还有两职尊位仅比大统驭低了半点,地位远在八部司尊之上,不在大统驭管束之中,直隶于天宫。 传说中的天道四神,一人是开创六界第一个宗门的天源,一人是天界史上唯一一个异姓统驭,并一手创立天界最精锐的部队——天界护卫队。 还有另外两个,便是地位仅此于天界大统驭的——计提官、监尘官。 前者负责审阅天界大小事务,过目下方传来的各种奏书,替天帝分忧。 后者负责监察天界千民万户,守卫天界尘世中的不公不义。 值得一提的是天界有一个规矩,唯有最为位高权重的官员,方能称得上一个“官”字。其余臣官,即使头衔上挂着“官”,仍不敢以“官”自称。 蓝晨回到计提官府,已是日落时分,劳烦一日的神女界王之行,终于告一段落。 他回到屋中,有侍卫来替他褪去朝服,换上常装。 先前朝服宽大,尚未可查。当下换上长裳,瞬间将蓝晨修长挺拔的身躯完美的展现出来。 没有了厚重的朝服压迫,蓝晨突然觉得整个身体都放松了许多。 他端坐到案前,面容端正,秀里文清。 案前的侍卫正将墨粉与清水调和。 紧接着,便有侍卫们扛着一箱又一箱的竹简进来,依次摆放在案边,井然有序。 蓝晨一手扶起袖口,一手捻起一支毫笔,轻轻沾了墨汁,再稍稍撇去过多的水分。 身边站着一个侍卫贴身服侍,一卷又一卷的奏书逐渐在蓝晨面前展开。 突然,屋顶瓦片声声作响,院中侍卫瞬间剑拔弩张,齐齐看向屋顶。 正当侍卫们奇怪的议论是何物发出的声响时,一道身影从人群中飞速掠过。 再回神时,众人手中皆是两手空空,你望我,我望你,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唯有蓝晨依旧端坐如松,仅是举眉瞅了一眼,便又继续低头审阅、舒笔。 “你看看!你看看!我早就说了,你们这实力根本就不到家嘛!这个样子,怎么能保护好我们尊贵的蓝官呢?去去去!全部给我绕着天宫负重跑去,不到三更不准休息!” 门前,已经站着一瘦小男子,长簪束发,面容精致。虽是身上袍子脏乱,但依旧不影响他那姣好的面容吸睛。 看清对方后,侍卫们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瞬间耸肩起来,其中有人哀怨道:“凌官,我们好歹也都是各个八部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怎的到您这里就如此不值钱了,您不能按照自己的实力标准衡量我们的水准吧?” 那“小个男子”听了后,气不打一处来,他走到那人面前,踮着脚给对方头上重重一拍,说道:“嘿,你还有理了!这保卫蓝官可是天宫一等一的大事,岂容儿戏?罚你跑到五更天!” 那人听后,并无怨气,只是无奈的砸砸嘴,随着众人散去,欣赏天宫别有风味的月色景观去了。 见众人一一出门而去,凌官偷笑着回头准备跟蓝晨打趣,结果看到蓝晨身边还站在一个侍卫,便再次不悦起来。 “你还愣着干嘛呢?” 那侍卫也是一头雾水,无奈的挠挠头道:“小梦姐……我这……我只是个调墨,负责伺候蓝官的……” 凌官咬着嘴唇,抬眼想了一会,说道:“那行,你就一更天吧。” “不是,小梦姐……我……您这也太狠了。” 凌官打断那人的话说道:“嘿,顶嘴,我可听到了啊!三更天!” 那人一肚子委屈无处诉说,见蓝官依旧端坐专心批阅,根本不替自己辩解,侍卫终于放弃挣扎,气呼呼的跟上大部队欣赏月色去了。 临走前,急匆匆的甩了一句:“小梦姐,像你这样彪悍,将来可是嫁不出去的。” 已经出门的侍卫们突然一个个冒出头来,纷纷表示赞同。 凌风嘿了一声,扬起拳头冲他们挥了挥,一众侍卫急忙识趣的消失。 凌风站在门前踮着脚张望,见众侍卫果然一人不差的全部被支走,他才放心的转过身,来到蓝晨身边。 蓝晨目不转睛的盯着桌案上的竹简,然后轻轻的添上几笔。 “下一卷。” 语气轻柔,再是从这位一等一的俊郎口中说出,更是如同魅语,直听的凌风捧着脸趴在案旁,陶醉其中,痴痴的道了声:“太帅了。” 蓝晨缓缓撇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站起身,自己走到箱子前,拿出一卷放在桌上,然后重新回到案后坐下。 “回来几日了?”蓝晨一边盯着奏折,一边问道。 “嘿嘿,也没几日。”一旁的凌风傻笑道,然后随手从箱子里取出几卷竹简,依次摆放在案上。 “神女亲临,界王降至,此等大事,你却在外偷闲玩乐。”蓝晨再次端详凌风,一身泥垢,衣裳简朴。 “世叔一心想生个男子,为天界尘世鞠躬尽瘁,所以将你名‘梦’更改为‘风’字。现在看来,是世叔多虑,你比寻常男子更像个男子。” 这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凌风上官,连天月尊师流雨都惧怕不已,此时却像个痴情女子,羞答答的捧着脸望着心上郎君。 蓝晨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从身边的箱子里拿出一本竹经说道:“我看你真是玩心愈烈,需要好好静心了。今日,便罚你便将这本《竹心经》熟读一遍。” 凌风将竹经接过来,拿在手中展开。 “篁竹幽径,茂林白笙,风月无边落叶。 抚琴在手,笛乐清鸣,一曲一奏浑成。 捻角拢宫来回,浮垢面蓬。 狂做徵羽弦乱,自有天地来收。 …… ……” 不过多时,凌风便将竹经扔在桌上,满脸痛苦道:“哎呀,这都什么呀!我最讨厌读书了。” 蓝晨却语气坚决,不容质疑道:“这是人界一位圣人所著,通篇晦长,由音律发大圣之言,读后对你大有益处。” 无奈,凌风只得乖乖的再次捧上这本“天书”,趴在案角目光呆滞。 府上所有侍卫皆被凌风支走,蓝晨只得亲力亲为,好在他上任已有数年,批阅奏折这种事已是轻车熟路,满满五箱竹简,不过二更天便已全部批阅,只余两卷被他单独搁置在一旁,需要天帝亲自过目。 当蓝晨忙完这一切时,发现身边的凌风早已熟睡。他趴在案角,散了头发,这时看来,终于有了几分女子的味道。 蓝晨也不打扰她,回到塌前取一薄毯给她盖上,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他端详着这丫头脸上的泥垢,轻言了一声:“依旧是个假小子模样。” 而后,复言道:“却能牵动着我。” 想起有一次流雨揉着被凌风揍肿的胳膊向他抱怨:“就这蛮人,斗大字不识几个,你怎的就如此照顾她?” 那时,府院里落了满地金黄的银杏叶,清风拂面,有些微凉,蓝晨挥起两袖转身说道:“世叔所托,我也无奈。况且这女子太过闹腾,脑子又笨,旁人定然无法忍受。而她又缠我的紧,便将她留在身边护着,不过是多一话伴,言尽一生。” 第七章 七色流虹 翌日的计提官府邸异常安静,无鸟鸣,唯有清香,与扶风叶摇。 在天宫墙边欣赏了一夜月色的侍卫们,整齐划一的排坐在侧院冥想回神。 凌风睡眼朦胧的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她急忙检查自己的衣物,不知何时已换上了女装。 “醒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凌风循声望去,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声问道:“我……我这……” 蓝晨转头仔细将她打量一番,轻声道:“果然还是女装出落些。” 凌风刹时间满脸通红,将头别过去,羞得一时无言,如同一朵含蕾的水莲。 蓝晨静坐案前,缓合双手回神,说道:“昨夜无月,什么也没看得清。” 凌风羞得双眸紧闭,咬着嘴唇装作无事说道:“是吗?怪不得……最近巡视天界太累了,难得睡的这么舒服。” 蓝晨撇嘴偷笑一抹,旋即故作无恙的问道:“昨日可是碰到天月的小尊师了?” 凌风边踱步挥臂,舒展身子,边说道:“没办法,只有这种时候,天宫上下忙成一团,才有机会见那小子一面。” “细细算来,我与他倒也许久未见了。”蓝晨停下冥想,伸手算道。 “是吗?那可是得聚一聚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凌风捋着头发继续装作无事似的说道。 昨日束发尽显英气,此时披了长发,虽是些许凌乱,却是将她的容貌完美的展示了出来,果然美貌非凡。 蓝晨偷偷撇了她一眼,挥毫写墨故作随意的问道:“你们见面,是关于那个炎门弟子的事吧?” 凌风先是点头应了一声,又补充道:“还有,他问了我那“怪物”的审判地,这我挺奇怪的,不过你说他问这个干嘛……” 蓝晨突然怔住,他停笔蹙眉道:“你告诉他了?” “啊……我想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所以……” “他反应如何?”蓝晨追问道。 “有一些愤怒吧,但是……还算正常,毕竟还带着他那个小徒弟呢!还说要为他特别训练之类的。” 说完,凌风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怎么……有些担心呢?” 蓝晨摇头长叹一声道:“身处在刑架之上,自身都已难保,居然还妄想拯救别人,不亏是你天月尊师啊!” 凌风似乎反应了过来,她喃喃道:“难道……他这是在安备身边之事,准备无视天规,破塔救人?” 说着,凌风便准备动身出门。 “不行,我得去西极拦他,那里负责镇守的司雷天尊,可是天界有名的铁面无情,丝毫不会与他半点面子的,凭他自己,这小子决计讨不到半点儿好。” 蓝晨轻摇了头,叹气道:“不必,此时你再去,怕是已晚。况且,再换常装,更是费时。” 说着,蓝晨复看她一眼。 凌风眨眨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襟裙式,暗自咽了口口水,默默的将眼神移到别处去。 而后,蓝晨站起身,从一旁的竹筒取出一杆如臂般的大毫,无需蘸墨,以空为面,长扫数字停笔。然后伸出两指,默念两道咒语,那空中无色之字竟夺门而出,飞向空去。 “你这是……” “他是距离那里最近的,希望他愿意出手相助……”蓝晨立在门前,遥望长空感叹道。 ……… 天界西极,乃极寒之地。 这里不仅长年积雪,更是与卍界的交界地,常年战争频发。 无论是与善战的修罗一众,还是行动灵敏的夜叉一众,天道似乎从来都没有在与他们的战斗中讨到好处,似乎修罗天生就是为了克制天道而存在。 这一败势,直到流雨提出“十方守护”计划开始,方才有所好转。 而奉命戎边的十御之八,有三位都被分派到天卍两界交界处,这也足以说明天道长年来对修罗一众的畏惧。 至于西极天锁塔所处的位置,则是天道在与修罗夜叉一众为所不多的胜战中获取的地界。 天界为了打压修罗一众嚣张的气焰,集合八部天司建造此塔,意为荣耀与守护。 之后,再由八部天司中,统领雷部的司雷天尊负责镇守此地。 白雪皑皑,封丘之上。 流雨一袭银月长袍与雪色几乎完美融为一体。 在他眼前,便是象征着''无畏修罗''的天锁塔。塔身高约十丈,由八条足有成年男子腰一般粗的铁链锁地。 西锁金刚之力、东锁霖木之力、北锁寒冰之力、南锁炽火之力、西南山土之力、西北疾风之力、东南舒云之力、东北天雷之力。 八条锁链分别闪出八种颜色的光芒,那是八部天尊各自渡入其中的力量。 围绕着塔周,一座又一座的营寨林立,其中有蔚蓝色的甲胄徘徊,那是象征着雷电之力的雷部将士。 一道闪电从半空中疾驰而过,轰然落在流雨身后。 “见过流雨天师。”那人开口道,声音低沉又沙哑,虽然言语多有尊敬,但流雨毕竟不算天宫官仕,故并未有多余的动作。 流雨转过身,面向那人。是一个精壮的男子,脸上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一身蓝色的战甲被寒风吹的叮当作响,周身不断有雷电击打空气的声音响起。 “雷尊客气了,我在天宫并无所职,您大可不必尊我。” “天师一句话便可指派出八位与我同级的戎使,如此身份,我又岂敢怠慢。” 流雨脸色凝重,神情紧张,眼前这人虽然话上尊重,但他的表情和语气,可并没有一丝容让。 “按理说天师降临,本尊应该好生招待,但今日行事匆忙,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唯恐怠慢了天师,还请天师择日提前通知一声,本尊也好提前准备。” “雨疾行三日方才到达此处,天尊现在一句话就要赶我走?”流雨微笑着说道。 “正是。”雷尊依旧面无表情,就连说话时脸上那道疤痕竟都一动不动。 “天尊有所不知,雨早已听闻天锁塔之盛,奈何平日公事繁忙,迟迟未能一睹如此盛景,唯有近日方才抽出空来,便急忙到这闻名天界的天锁塔前来看看。” 雷尊语气冷冷的说道:“这不是天师你该来的地方。” “怎么?我一介天道,还不能踏上天道之土?”流雨问道。 “这是天帝的命令。”雷尊语气愈发严厉。 “就不能再逗留一会?”流雨嘻笑道。 “不能。” 听到这两个字,流雨知道跟这位以铁面无私为名的天尊再无什么好聊的了。他收起笑容,突然向后跑去,速度之快,犹若一只奔跑在寒风中的雪豹,不多时便已冲到封丘之腰。 一道迅雷一闪而过,雷尊忽然出现在流雨面前。 “还请天师速速返程,若再向前一步,就别管本尊无礼了。” “嘁!”流雨急忙刹住脚步,又转身向右侧跑去。 惊雷一道,在流雨面前轰然一声击出一个大坑,整个封丘都为之晃动了一下。 流雨急忙刹住脚步,面色难看,与雷电比速度,自己确实有些不自量力了。 雷尊脚踏闪电,悬在半空,再次劝道:“还请天师自重。” “嘁,看来只能强攻了。”流雨咬牙笑道。 只见流雨伏下身子,战气迅速汇聚至腿部,脚下轰然一声巨响,飞向空中。 再怎么说,雷尊也不好真的对他下死手,只是将双臂叠在胸前,硬接了流雨一拳。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流雨控制战气竟然如此随心所欲,战气又从腿部迅速汇聚至拳上,将雷尊从半空击落。 “轰”的一声闷响,雷尊陷入到数尺厚的积雪中去。 流雨抓住机会,急忙冲天锁塔狂奔而去。 然而他并未跑出多远,又闻一声雷响传来,流雨急忙滚了出去,躲过这一道迅雷。 见流雨身手如此敏捷,且距天锁塔越来越近,雷尊不再客气,一团雷电掷向空中,瞬间化作数道惊雷降落。 流雨在雷电中闪转腾挪,竟一一躲了过去。 见此场景,雷尊也是满脸讶异,眼看流雨已经离天锁塔越来越近,他终于不再留手,双掌一合,拉出一道闪电在掌心,引导天雷降落。 一时间,天空中乌云汇聚,雷声阵阵,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巨束的天雷以流雨为中心,击出了一个足有五丈长的巨坑。 “得罪,这下足够你休息一段日子了。”雷尊周臂收息叹声道。 天雷威力之强,百尺的雪花被震飞到空中,犹如一场暴雪降落。 然而当雪花逐渐落地,雷尊这才看到其中竟有一道银色身影疾驶而出。 来不及惊讶,流雨迈出双腿已经奔至塔下,他汇聚一团战气,高喊一声重重砸向铁链。 铁链剧烈晃动,雪花块块坠落。 然而这一击似乎并没有对铁链造成任何影响。 这铁链的坚固程度远超流雨想象,他暗道不亏是八部天司亲铸。 流雨高举起拳头,准备再次砸向铁链。 惊雷一声,刺痛了他的耳膜,雷尊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后者突然探出一只手抓住流雨的脑袋,猛然向下一摁,两人以迅雷之速飞驰而出百尺之遥。 疾电贯体,雷探三里。 雷尊丝毫没有留手,他用尽十成水准释放了一招雷域。霎时间乌云密布了整个天空,云间天雷滚滚,从其周身爆射出无数道闪电席卷了整个封丘! 轰隆的巨响持续了很久,这场战斗终于算作结束。 电光石火,白雪融化,流雨躺在地上抽搐,鲜血不断从他嗓子中咳出。 看着如此惨状的流雨,雷尊还是心软了,他收起掌中的雷电赞叹道:“我曾效命于你父亲麾下,他是整个天界历史上最强的一任统驭,六界闻其名者,无不心生敬畏。你拥有和你父亲一样的潜质,但不是现在,若你真想破塔救人,那就努力继承你父亲战神的名号,到那时,我必亲自迎接你的到来。” 言罢,雷尊转身踏上白雪,西极刺骨的寒风将他的战甲吹的叮咚作响。 未出十步,只听哐当一声,雷尊一身蓝色的盔甲竟散落到地上,他震惊的回头,看到地上的流雨举着手臂艰难的冲他咧嘴笑。 雷尊突然笑出声,他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时候?” 流雨摇摇晃晃的将巴掌放在脸上。 “很不错,你拥有着与你的实力不对等的战斗经验。”雷尊夸赞道,“好好躺一会儿,就快些回去吧,我期待着你的成长。” 说话间,流雨竟从地上一个挺身站了起来,然后迈出双腿再次奔向天锁塔。 “若不是身居此职,我实在不想与你战斗。”雷尊再次叹息一声,掌间又是一道迅雷射出。 迅雷威力虽弱,但胜在速度奇快。此时的流雨承受了一招全范围的雷域,早已是遍体鳞伤,那还有先前的速度与反应。 流雨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一切,或者是已经没有能力回头观察,他只顾忘我的奔向天锁塔。 忽然,雷尊惊觉的抬头望向天空,天边出现了一道七彩流虹,掠空而至,以极快的速度撞上迅雷。 流虹轻落,彩光收敛。 一个身穿银月色长袍的冷面男子出现在雷尊面前。 “七色流虹,十御虹销。”雷尊轻声道。 冷面男子欠首以礼,淡淡道:“见过雷尊。” 此时,西极三十六座营寨共计三十六道雷电冲天,相继降落在雷尊身后。 三十六雷部将,清一色皆是靛蓝色盔甲,魁梧的身躯伫立在寒风中,目光凝视着虹光未去的虹销。 一时间,封丘上气压极低,从这三十八人身上散发出的战气竟将西极常年不断的飘雪融化成水珠落下。 雷尊表情冷漠,沉声问道:“身为天宫钦任的八戎使之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冷面男子细思片刻,说道:“可虹销同时也是天月十御之一,十御听从天月的命令,这是天月的规矩。” 雷尊细眯上眼,他对自己的速度非常自信,但眼前这人的流虹之速,恐怕丝毫不会输给他的雷电之力。 如果命三十六雷将一齐出手,定然能将虹销、流雨二人瞬间拿下。可这样又与天界内斗无异,届时雷部与天月的关系将瞬间转换为仇敌,这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 雷尊衡量片刻后,果断改变战术,向他摆明道理道:“若流雨今日当真闯塔成功,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冷面男子轻轻点头,说道:“知道,所以我既是来救助师尊,也是来帮雷尊解困的。” 雷尊不明其意,蹙眉问道:“怎么帮?” “你不好下手,我来……” 说着,冷面男子开始调动周身战气,七色虹光重新覆盖了他的全身,然后纵身一掠,跃向空中。 一时间,虹销光彩闪耀,如同白日。 “长虹贯日!居然对同门下如此死手……”雷尊惊叹道。 虹掠长空,白日坠落。 那流虹在离天锁塔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击中了流雨…… 第八章 虹销归门 初春时节的天月异常忙碌,先是有半数弟子离门入仕,紧接着又有大批弟子入门需要归编。 天月三个等级:天月、系月、星月。 除了三位尊师所处的天月级别,其余入门时间较久的几乎都已升任系月。 而新编的弟子,都需先归整到星月一级,逐渐修炼。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新人,可把时任星月月主的繁星给累坏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繁星至少有九个时辰都在熟悉新编人员,再将他们按照实力、能力等不同标准逐个分类,编排给其他系月级的弟子带领。 同样的,身为系月月主的俞月也并不轻松,虽然自己掌管的系月都是些入门较久的老弟子,相较而言理应轻松许多。 但天月两位掌门很少干涉门内事务,真正负责掌管门派的小师叔,又是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门内大小事务的重担,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这位天月之下最尊崇的大师姐身上。 天月正门,一道流虹突然闪落。 刚任职的新弟子见来者目中无人,径直走向大门,便上前准备拦他。 一旁的经验丰富的弟子急忙抢先凑了上去,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见过虹销师兄!” 虹销停驻脚步,情绪不悦的问道:“大师姐呢?” “这,弟子不知……” 虹销不再废话,大步流星的走进门内,冷冷的留下一句。 “叫繁星先来见我!” “是!” 老弟子急忙回应,伏着身子直到后者走远方才起身。 一旁的新弟子伸头张望虹销的背影,不明所以的问道:“师兄,那位是谁啊?” “二师兄虹销啊!” “啊?就是十御的那位?”新弟子惊讶道。 老弟子心有余悸的交代道:“以后你可得记好了,在这天月门中,这类人物可都怠慢不得!” “哦……哦。”新弟子点头应道。 “哦什么哦,快去找繁星师兄!” 新弟子点头应了一声,急忙一路小跑而去。 “哎,看来这次繁星师兄又要遭殃咯!”留在原地的老弟子叹息道。 ……… 繁星在会议厅门前的操场来回踱步,时不时伸头张望,显得焦急不安。 他在等人,等大师姐的到来。 方才那弟子气喘吁吁的找到他时,开口一句话便将他吓飞了半个魂魄。 “繁星师兄,虹销师兄归门了,说要你去见他,而且……好像心情不太好。” 听了这话,繁星急忙派出身边十几名弟子在天月门中四处寻找俞月。 现在,他只祈祷大师姐能尽快赶到,越快越好。 “你还想在门外站多久?” 会议厅内,一道声音传出。 繁星瞬间觉得自己犹如掉进了冰窖一般,整个身子都为之一抖。 他不情愿的腾挪着脚步来到门前,小心翼翼的把门推开。 上厅之下,右列座序之首,正坐着一个冷面银袍男子。 繁星一进门就冲他咧嘴笑道:“嘿嘿,二师兄,您回来啦!” 然而对于繁星的毕恭毕敬,后者非但没有给出情面,反而训斥道:“嬉皮笑脸。” “是是是。”繁星急忙回应道。 虹销见他站立不安,瞥了一眼身旁的位置说道:“站着做什么?过来坐下。” 繁星有些出神,结结巴巴的回道:“啊……哦哦哦……好……好嘞。” 待繁星坐下,虹销继续用一种长者的姿态训斥道:“整日这般懒散,我看你就是被那位玩世不恭的小师叔给带坏了。” 此时的繁星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不停搓着双手,显得异常紧张,他点头道:“是,师兄说的是。” “他有天帝宠幸,又贵为师祖的关门弟子,即使什么也不做,我们也得毕恭毕敬的尊称一声师叔,你有什么?” 繁星在一旁听的直咽口水,心中念道师姐怎么还没来。 “是,师兄教训的是。” 虹销侧身转向他,清冷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柔情,继续说道:“以后不要再与他这种人混迹在一起,勤加修炼,未来的天月只能依靠我们来守护,他那种人,靠不得。” 正当繁星连连点头称赞:“师兄教训的好,师兄教训的对。” 这时,会议厅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繁星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起身迎接。 “大师姐!”繁星激动的喊道。 俞月的目光绕过繁星,看向虹销笑道:“戎使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回来了?” “师姐如今竟也学会开玩笑了。”虹销重拾不悦的表情说道。 “师弟方才不也开了个玩笑吗?师尊靠不靠的住,哪里由得我们系月一级评判。” 虹销不答,默默的看着俞月走到左列序首坐下。 “不知戎使今日突然归门,所为何事啊?” 虹销轻笑一声,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呵,你们无比尊宠的那位小师叔,在外面又惹了大麻烦。” 繁星急忙把头凑向虹销,大有兴致的好奇道:“是吗?小师叔在外边惹了什么大麻烦?” 虹销面带嫌弃的撇了他一眼,伸手将他的头摁了回去,这才说道:“硬闯西极天锁塔,算不算得大麻烦?” “嘶~”繁星倒吸一口冷气,险些从座位上跌了下去。 俞月轻轻端起一杯茶盏,放到唇边浅饮一口,淡淡道:“人界赠予的茶确实不错,师弟要不要也来一杯?” 虹销没好气的将头撇向一旁,不悦道:“不必了。” “师弟如此仓促归门,想来还有别的事吧?” 见师姐如此沉着,虹销语气愈发不满道:“也是,像他这样深厚的背景,这种放到我们身上就是灭魂的罪过,对他来说又算的什么麻烦?” 俞月缓缓放下茶盏,抬头凝视虹销厉声说道:“放肆!自从大师兄出事以后,你就变得愈发无礼了。” 虹销懒散的伸伸脖子,然后盯着俞月说道:“我实在不明白你和大师兄究竟看重他哪一点,把他捧得比天还高,在我看来,就凭他那点不入流的本事,连天月前十甲都入不得,居然还敢号称天月第三战力!” 一旁的繁星小声说道:“至少比我强……” 虹销撇了他一个白眼,并未训斥,继续说道:“我先表个态。将来如有一日,若是掌门飞升,下任掌门可以在十御任何一个人中竞出,但若选举给他,届时,就别怪我不念及同门之情。” “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俞月沉声问道。 “这是门外十御所有人的意思!” 见厅内气氛逐渐紧张,繁星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还是小声的说道:“额……我想其中至少没有氤氲师姐。” 虹销怒目瞪了他一眼,吓得后者急忙闭嘴。 俞月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毕竟是我们的师叔,系月遵从天月,这是门内的规矩。况且于情于理,下任掌门都应该是他。” “我可没有认他!”虹销站起身,边走边说道:“总之,我的态度已经向你们表明了。若你真想尊他,就把他看的死死的,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必不会出手。” 说罢,虹销探出两指一挥,厅门应声而开。 “站住!”俞月喊住准备出门的虹销。 伴随着她的声音,一股战气迅疾而至,掠过虹销,轰然一声将厅门关上。 虹销不解的转身看去,只见师姐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始终凝聚在自己身上,周围的灵气竟以有形之色逐渐汇聚在一起,震得银袍如遇狂风般在飘动。 一时间,桌椅崩裂,屋梁震荡,整个会议厅内杀气腾腾,从俞月身体里散发出的战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繁星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不是他不想站着,而是俞月爆发出的战气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去拜见了两位掌门再走吧!” 虹销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眉梢滴落的汗水却显得异常诚实。 他重重的咽了口口水,俯下身子摇晃的捧起双手拱礼道:“是……” 虹销粗喘几口气,抬眼看向俞月,见后者已经逐渐收回了霸道的战气,这才缓缓转身伸手开门。 在虹销半步踏出门槛时,俞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希望师弟能将我今日的意思传达给其他人,这,就是我的态度!大师兄不在,十御我为长!如有谁不服,尽管来找我,月,随时恭候。” 虹销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踏门而去。 一直走出很远,虹销终于喘过气来,他伸手摸向后背,这才发现身上的银袍早已浸湿…… 厅内,俞月的袍子缓缓落下,她坐回到位置上。 “看来天月内部急需整治一番了。” 当她伸手去端茶时,这才看到繁星坐在地上。 她不解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繁星轻轻的拍了拍胸口,又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粗气,看向俞月说道:“师姐,能拉我一把吗……” 第九章 修罗杀神 天界东方,一片树林中。 溪流湍湍,彩蝶悬飞,灵雀啼鸣,一个小孩在林间奔跑。 他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就快要落山。 他忽然觉得不妙,按照约定,师叔就快要回来了,他急忙就地打坐,想着给师叔装装样子。 要说少月江的天赋,作为天月八子之一,是将来要继承十御之名的人,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 自他席地坐下那一刻开始,天地万物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彩蝶落花,群鸟栖枝,林间万木释放出的灵力逐渐汇聚至一处。 察觉到周遭灵力被自己调动的少月江,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太阳渐渐下山,永夜接替白昼,就在少月江认为差不多足够交差的时候,在他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一个模糊的身影脚步踉跄,步步重踏。 他察觉到不对劲,努力闭目寻找身影的方向,身边却传来扑通倒地的声音。 少月江急忙停止冥想,睁开眼看到不远处的前方躺着一人,从那破烂的银袍来看,确实是师叔流雨无疑。 他急忙从地上跳了起来,飞奔过去,伸手扶起流雨的脖颈喊道:“师叔师叔!” 流雨缓缓睁开眼,他嘴唇干裂,身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口中挤出一个字:“药……” “什么药?您要那个?”少月江从怀中摸出叮叮当当数瓶药罐问道。 “氤氲的……治伤……” 少月江用一只手在地上扒拉,终于找到流雨说的那个小瓶。 “怎么用?” “倒……” 少月江用嘴咬开塞子,然后一股脑将其中的透明黏性液体全部倒在了流雨身上。 “用水……” “好,好的!”少月江探出一手,轻做两势,一股水流显在掌中。 然后直接将整股流水全部扔在流雨身上。 那水流自离了少月江的手掌,便逐渐汹涌,流雨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扔在了瀑布底下。 奇怪的是,如同瀑布般的大水,并没有顷刻间便分流各处,而是将流雨养在其中。 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被流雨的身体吸收,最后一滴不剩。 待这一切结束,消失的大水中,流雨已经闭上眼昏睡过去。 少月江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回应。 他围着流雨转圈,发现他原本遍体鳞伤的伤口,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也太神了吧……” ……… 一声雀鸣,清脆入耳。 流雨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自己躺在高出地面的土坡上,身上盖有一片巨大的绿叶,旁边一团篝火已经燃灭。 “师叔你醒啦?”少月江跑了过来,抓住流雨的胳膊说道。 “这些都是你弄的?” 少月江点了点头。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已经第二天正午了。”流雨扶着脑袋说道。 “不,师叔,这是第四天正午。”少月江纠正道。 “是吗……那你现在饿吗?”流雨问道。 “饿!”少月江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大声喊道,眼中尽是渴望。 流雨带他来到溪边,他先是抬手看了看,然后试着调动战气。 “看来没有什么问题,虽然第一次用,但氤氲的药确实有奇效,加上你先前汇聚在那里未散的大量灵力,我现在几乎已经痊愈了,她果真没骗我。” 天道与人道最大的差距即在于身体对天地灵气的适应力。 天道的身体,可以说是灵力的组成体,这些灵力被吸收后,便会补给身体所需要的一切物质。 而人道,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他们只能通过食用五谷等作物,再修炼吸收能量,从而转化为身体需要的养分。 流雨看着手中汇聚成型的战气,蹙眉道:“不过也得益于那家伙留手了。” “那家伙是谁啊?”少月江探出小脑袋问道。 “躲我身后。” 流雨言至,突然一掌打出,震得溪水惊起,飞硕的水柱在日光下晶莹,他手掌一拉,两条肥鱼便被他吸了过来。 “你大二师兄。”流雨提着两条鱼转身说道。 少月江抬头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想通。 他急忙追了上去,问道:“可是大二师兄为什么要打你啊?” “因为师叔做了错事。” “错事?什么错事?” “救人。” “救人也算错事?”少月江不解的问道。 “引火。” 少月江掌五行之力,为火最盛,只见他手掌一覆,便轻松显出一团火焰来,另一手做了几道手势,地上便钻出几根木头。 少月江将手中的火焰扔了上去,流雨轻轻一跃,从头顶的树上折下两枝,用掌风削净后将鱼串好。 “因为我救得是个''罪人''。” “可师叔你为什么要救个罪人?”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流雨盯着火焰淡淡道。 “哦……那确实应该救。” 少月江想了一会,又突然看向流雨说道:“那师叔下次去救这位朋友,可以带上我,我把大二师兄一把抱住,他指定舍不得打我,这样师叔就可以救你的朋友啦!” 流雨抬头看向少月江,脸上浮出笑容说道:“那你可得好好修炼,不然凭你的速度,是抱不住你大二师兄的。” 少月江问道:“那我要修炼到什么程度才能抱住大二师兄?大二师兄有多强啊?” “与我打斗,他只需使出七成力。”流雨想了一下,补充道:“或许六成足矣。” 少月江突然愣住,他呆滞了好一会儿,咽了口水道:“师叔……你这个朋友关系应该也没那么好吧……” 流雨撇了他一眼沉声道:“极好。” 少月江识时务的一拍大腿喊道:“那必须救!非救不可!” 流雨被他的举动笑出声,然后严肃的说道:“我也需要加紧修炼,因为那里还有一个人比虹销更强!” 少月江再次咽了口口水,声音颤巍的说道:“要不还是带上老大他们吧……顺便把大师姐也叫上……师父能出山是最好的了……” 流雨表情依旧严肃,眼眸中却没有了之前的感伤。 “这件事只有我去做,也只能我一个人去做。” 少月江撅着嘴,略带委屈的问道:“师叔,这个朋友究竟是谁啊?值得你这样救他……” “你应该叫他……大大师兄。”流雨抬头想了一下说道。 “大大师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那他不就是大师姐的……” “师兄。” “啊!”少月江从地上蹦了起来,惊讶的说道:“原来大师姐不是最大的啊!” “没错,十御本应是十一人,在俞月之上,还有一人,与她合称日月。不过在你入门时,他因为被人设计陷害,流放到西极了,门中弟子又大都谨言慎行,所以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的存在。” “不过想来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不知情的人都会误以为十御只有十人吧?”流雨边解释边看向少月江,发现这小鬼头正不停的掰着手指头算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流雨凑过去一点问道。 少月江罕见的语重心长道:“我一直以为,师叔你就是最强的。可是刚才你说自己只有大二师兄六成的实力,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大师姐展示她的实力,但从十御各位师兄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尊敬的态度来看,大师姐应该比他们强出很多,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大师兄,既然他是大师姐的师兄,我在想,他究竟有多强?” 流雨看了看炙烤到流油的鱼肉,拿出一枝递给少月江,看后者立马开始狼吞虎咽,流雨沉默了片刻说道:“抛开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在我亲眼所见的人里,他是最强的,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强者。” 少月江用他塞满了鱼肉的嘴角挤出几个字道:“那他究竟有多强?” “还记得关于六界大战文献中记载的那位''修罗杀神''吗?” 后者点点头。 “就是他。” 少月江眨眨眼呆住,将口中的鱼肉全部咽了下去,然后看了流雨一眼,又继续低头狂吃。 “在我九岁那年,正值天魔两道大战时期,当时没有界之分,魔道攻势又异常迅猛,天道几乎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了前方的魔道战场。不料后方却遭到修罗道的突袭,修罗道中的阿修罗众素来与天道不合,见我道实力空虚,便趁机从西极偷袭,我大军根本来不及回救,正当所有人都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之时,作为当时总指挥的你的师祖天源,一道密令发回了天月。” “上面写了什么?”少月江口胡不清的问道。 “两位师兄临危受命,掌门天源指认师兄飞亭为代掌门,率领门中剩余的一半弟子镇守天宫,保卫天帝。师兄悬瀑则率领剩余的五千弟子前往西极,抗击阿修罗一众。修罗道作战勇猛非凡,这点你是知道的,而其中的阿修罗众更是嗜战如命,加上天道后方守备空虚的原因,不过一月时间,阿修罗一众离天宫已不过百里,我天道那时正面临着史无前例的危机,阿修罗众沿途屠戮天众,使天道人心慌慌,当时的整个天道几乎都被笼罩在血杀之中。” 少月江听的热血沸腾,直咽口水,手中的鱼肉似做零嘴。这些虽然在文献中都看到过,但此时听流雨亲口诉述,又想到如此天神般的人,竟是自己的师兄,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然后呢?然后呢?”少月江迫切的问道,之后的事情,他自然一清二楚。 那位在文献中被划去名字的大大师兄,凭借一己之力,手无寸铁的屠戮阿修罗千余! 一时间,天道群情激奋,士气高昂,很快便将阿修罗众赶出了天道之土。镇守天宫的飞亭收到捷报后,迅速下令全力追击,并又从守备的弟子中调出三千前往支援。 “乘胜追击的天月弟子捷报连连,在师兄悬瀑的率领下直捣黄龙,深入修罗道腹地,一直到如今的天界西极天锁塔才肯罢休。也正是这一战,使我天道西境土地扩张了一倍有余。也是从那时起,你大大师兄的名字就是每一个修罗挥之不去的噩梦,因此,他才被奉为''修罗杀神''!” “可是师叔,阿修罗众既然如此可恨,那为何当时不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消灭呢?”少月江问道。 流雨听后,突然叹息道:“我们都大意了。之后的事,没有人能想象的到。” 少月江拿着叉鱼的树枝,痴痴的望着流雨,等待他的下文。 “当时率领他们对天道发起进攻的,只是四大阿修罗王之一的罗睺,我军由于行军太过深入,最终遭到了埋伏,其余三大阿修罗王与罗睺兵合一处,使出了修罗道,甚至在六界可能都是最强的阵法——四十八修罗势。我从未见过那个阵法,文献上也并未记载,但听闻那是一个由修罗道最强的四十八位联手方能使出的足矣弑神的阵法。你大大师兄独战此阵,最终不敌,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师兄悬瀑拼命强攻,才将他救了出来。原本的大胜,一瞬间,变成了大败。” 流雨脸上露出悲伤,那一战,他由于自己的任性,并未给天道带来任何帮助。自己的家园正面临着灭顶危机,自己却偷偷跑了出去,宣泄着独属于他的悲愤。 “不过好在先前的追击已令阿修罗众伤亡惨重,他们内部似乎也出现了矛盾,所以并未对天月发起反追击。只是可叹,那原是你大大师兄一战封神的西极之地,如今竟成了束缚他的桎梏之塔。”流雨讽笑道。 “所以师叔,我大大师兄叫什么名字啊?” 流雨沉默了好久,终于吐出两个字。 “曜日。” 少月江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啃鱼,常年跟着师叔生活,而流雨又是个做事雷厉风行,从不喜拖泥带水的性格,这种环境下,竟然养成了吃鱼不吐刺的习惯。 足有一寸长的鱼,已经被他啃了个精光,他塞了满嘴的鱼肉,随口问道:“那师叔你与大大师兄相比如何?” 流雨想了想,答道:“如果逼他使出全力的情况下,一成不足。” “咳咳咳……”就连鱼刺都不放过的少月江,被这句话吓得全身抖动,突然间觉得手里的鱼肉不香了。 “所以我才说,我们需要加强修炼力度,否则与他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少月江突然站起身,用袖口擦了擦嘴上的油,郑重的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去修炼。” 流雨撇眉道:“不吃了?” “不吃了,再不修炼的话,今天吃的鱼肉,将来都得被人打出来。” 流雨笑了笑,说道:“好。” 少月江跟在流雨身后,突然自信满满,觉得自己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强者了。 然后不出多远,他又灰溜溜的跑回来,把另一枝上的鱼肉拿起来,说道:“不吃多浪费,最后一顿了啊!” 树上,一只彩雀再次清鸣,为这幽静的森林增添了几许生机。 第十章 潜心修炼 流雨看着端坐在地上的少月江,满意的点点头。 这竹林间的灵气纷飞,虽然没有始终没有被他吸收,但流雨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况且对于他这样的小孩子来说,能够如此静心的调动天地灵气,已是难得。 少月江缓缓睁开眼,他激动的从地上跳起来,喊叫道:“怎么样,怎么样,我算完成了吧?师叔。” 流雨露出一丝欣慰,轻轻的点了点头。 少月江兴奋的问道:“那接下来,我可以修炼别的了吧?” “可以,去举石头吧。” “哈?”少月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不悦的反抗道:“我不要!整天都是举石头,我要练别的!” “那不如……去瀑布下举石头?”流雨问道。 “我!不!要!我不要!”少月江撒娇似的大声喊道。 “嘶~这可难办了……”流雨摸着下巴望着四周。突然,他目光定住,有了个想法。 “那这样,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少月江偷偷睁开一只眼问道。 “只要你能在一旬天里砍断你面前的十棵竹子,我就给你换个修炼方式。”流雨指着竹林说道。 “真的?换什么修炼方式?”少月江追问道。 “你不是就喜欢琢磨你那几种元素吗?我们就练这个。” “真的吗?太好咯!”少月江兴奋的叫道。 “别急,如果你不能,那么就得乖乖的跟我去瀑布下面举石头,而且要边举边冥想,同步进行。” 少月江不服气的撇撇嘴,轻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几棵竹子吗?我马上砍一百颗给你看!” 说着,少月江便走了过去,举起手掌作势要砍。 “这是修炼,不能在战气中附加元素喔!”流雨提醒道。 少月江收了手上的金属性,重新聚集战气砍了上去。 不知道是聚气过少,还是力气过小,那青竹竟毫无反应,只是略微的晃动了一下,表示尊敬。 流雨笑出了声,少月江不开心的撅着嘴回头撇了他一眼,然后再次聚集战气砍了上去。 这次青竹晃动剧烈了一些,片片嫩叶纷落,可竹身仍然毫无反应。 “你慢慢砍,我先去瀑布下等你。”说着,流雨转身走了。 少月江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青竹有些恼羞成怒,就这么几根破竹子,居然害我丢脸? 他集结战气,对着青竹猛砍数下,可青竹始终毫无变化,竹身甚至毫无伤痕。 少月江察觉到不对劲,他围着竹子转来转来,反复观察,然后突然用附加了金属性的战气包裹着手掌砍了上去。 “五行之力·金,利刃!” 挺拔的青竹被他强劲的力道压倒在地上,然后如同弹簧一般,瞬间弹了回来,一棍子打在少月江身上,将后者击飞出数米远。 少月江哀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调动元素的时候,身体各处的金元素都会逐渐汇聚,他本就实力不济,聚集的战气并不算集中,那分散的金属性恰好替他抵挡了大部分的痛感。 即使如此,少月江仍轻轻的揉着身子,怪异的看着那根青竹。 “这可怎么办,照这样下去,恐怕自己累死也砍不断一根来。” 少月江转了转眼珠,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五行之力·火,烈焰。” 少月江捧着一股烈焰,抵在竹子上,接着,竹子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多时,便被烧断了。 “切,还以为多厉害呢,不还是逃不过相克之法。”少月江得意的笑道。 “这是修炼,不能使用元素喔!” 流雨的话似在耳边,少月江眨眨眼睛,他看向青竹,收起了火焰。 “不用就不用,我一天就给你砍十根来看!” 说着,少月江再次聚集战气,对着青竹左右猛砍。 但无论从那个方向,青竹都丝毫不为所动。 少月江终于没了耐心,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整个身子像是泄了气一样。 “这怎么可能砍的断嘛!师叔就是在骗人,不想教我战技就直说,耍我干什么!” 少月江一边埋怨道,一边在地上打滚撒泼。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围着青竹边转边看,这才发现,说是青竹,其实应是紫竹,竹身外边渡着一层薄薄的紫气。 少月江咬着嘴唇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办法。 他把手掌轻轻递向竹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控制战气一点点汇向掌边。 战气逐渐延伸,也愈发浓厚,少月江看到竹身那股紫气正在被他逐渐切开,他更加专心的盯着两股战气接触。 终于,在战气逐渐穿透那股紫气,接触到真正的青竹时,少月江不再克制自身战气的流动,一瞬间将战气调整到最大。 “砰!”的一声脆响,那坚韧的竹身被他一掌劈开,青竹轰然倒下。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砍完拿过去,看你还有什么理由敷衍我!” 少月江兴奋的开始寻找其他目标,自认为已经找到方法的他,自信一刻钟便可完成这项任务。但当他一棵棵砍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要想透过那股紫气,就要精准的控制战气似泄似不泄,既要将战气控制的极其微弱逐渐穿透过去,又要保证这些战气散发出去后仍受自己控制。 这样高度的集中下,不过多时,少月江便累的满头大汗。 他抬手用袖口擦汗,这才突然觉得自己两眼发昏,疲惫不易。 “这怎么比举石头还累。”少月江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面前已经砍倒了三棵青竹。 他闭上眼睛,开始冥想回神。 清风拂过,竹叶飒声。 太阳逐渐落山,待他睁开眼时,已经没有了正午那种炎热的感觉。 “要是我能够随意掌控这天地间的灵力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这么累了。” 少月江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异想天开。 然后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砍竹子。 最初能够一口气砍三棵,第二次变成两根,到了第四次冥想调气时,只能每次砍一根了。 依稀的月光下,少月江一边集中精力控制战气,另一只手扔了一团火焰到一旁。 “这样就亮多了嘛!”少月江满意的笑道。 终于,随着青竹那声清脆的“嘣”,竹身轰然倒下。 少月江一边拭去脸颊上的汗水,一边满意的笑。 “咕噜咕噜~” 他的肚子叫了起来,少月江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安慰道:“还有最后三根了,坚持一下,一鼓作气!” 朦胧的月色之下,篝火闪耀了少月江脸上的晶莹。 ……… 第二天一早,天才微亮,流雨提着一条鱼走进了竹林。 当他来到林间时,眼前的一幕着实震惊到了他。 少月江蜷缩在熄灭的篝火旁,在他身边,交错倒着数根青竹。 流雨将手中的鱼放在一旁,走上前去查看青竹。 没有烧焦的痕迹,断痕异常平整,确实是被利物所砍断的。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睡梦中的少月江,暗道:“怎么可能?作为人道,是无法吸收天地灵气的,那他究竟是如何快速恢复精神力的?” 抛开这点不说,就算找到方法确实不算太难的事,但少月江这发现的速度也过于快了。 再有就是青竹外面包裹的那股紫气,那是这林间浓厚的灵力逐渐依附在上面形成的,两股不同的气体想要交融,就必须做到几乎一致。 况且想要做到这点,再将自己的战气透过紫气而不散,这绝不可能是人道所能做到的事。 “难道镇心珠真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体质?”可流雨也算全程参与了镇心珠计划,从未听过有这种说法。 “咕噜咕噜~”少月江肚子的叫声打断了流雨的思虑。 后者朦胧的睁开眼,看到流雨突然兴奋的站了起来,笑道:“师叔,我砍完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流雨问道。 少月江想了想,答道:“因为先前无论用多大力,从什么角度,都无法伤这青竹分毫,我一生气,便它烧了。结果我发现,过于实质的战气是根本无法砍断它的,只有似火焰这般虚无,柔而刚烈,方能奏效,我便试了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流雨不可思议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精准的控制战气流动,是需要十分专注的精力的。” “啊呀!我都要累死了,没想到砍个竹子这么费劲,我就累了冥想回神,调整好就继续砍,一晚上下来,就都砍完了!” “把鱼吃了继续睡吧。”流雨折下一节竹枝,让少月江重新篝了团火出来。 流雨看着吃饱喝足倒头就睡的少月江,留下了笑容。 ……… 少月江再次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周围很静,只有风吹过竹林时惊起的一片落叶飒声,在这声音背后,隐约夹杂着瀑布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找去,泄洪般的瀑水从天边落下,积蓄而成的碧湖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瀑布下,一块足矣拦江的巨石将水流隔绝。 少月江记得师叔说他在这里,可是四下看了周围,却没有发现人影。 他默默向着瀑布走过去,直走到近处,才看到那断瀑巨石下正静坐着一人。 借着月色,即使无法看清楚石下那人的模样,但却清楚的看到那人分明没有接触到石头。 这是怎么回事? 少月江顺着湖中的石阶走近过去,终于看了个清楚。 确实是师叔没错,他双手交叠在身前,一股浓厚的战气持续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替他顶住了巨石的千钧重力。而他身上的衣物,却干净如新。 “师~叔~”少月江轻声喊道,却被激流的瀑布声完全掩盖。 “在那边等我。” 少月江突然一愣,这是怎么听到的?他再次看了看流雨,立刻明白了过来,自己在冥想中都有隐约察觉到人影的情况,何况师叔呢? 说不定自己在竹林的一切行为他都可以借助这天地间的灵气看的清清楚楚。 不知过了多久,流雨终于有了动作。 他坐姿轻飘离地半寸,双臂不断晃动,愈演愈烈,无穷无尽的战气持续散发出来,将巨石顶上半空。 随着他突然暴喝一声,那空中的巨石炸碎成了齑粉,原本倾斜的瀑洪竟也向上回流三丈。 流雨周臂一圈,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向少月江,后者嘴巴差点垂到地上,眼珠子瞪着如同两个剥了皮的荔枝。 “你这是什么表情?”流雨笑问道。 “师叔,你这是……” “啊!总算是破境了,看来上次的战斗也并非毫无益处。” “破境……是什么?”少月江问道。 “就是指突破瓶颈,达到了新的境界。”流雨解释道。 “虽然之前我对战气的调动能力已经属于娴熟,但始终无法做到与天地灵气契合,只是一味的使用自身的战气,这在持续作战中是非常吃亏的。” “那……有多强?”少月江听不懂他的话。 “至少对于这一项来说,我已经达到了八部天尊的实力。”说完,流雨又补充道:“就是你大二师兄那种程度。” 少月江痴痴的咽了口口水,原来十御都是这种级别的怪物。现在想想,自己那两百斤的石头确实算不了什么值得夸赞的实力。 “不过与他们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至多能达到虹销的八成水准。” “那……那……我……我现在……练……练什么?”少月江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想想……”流雨想了一会,说道:“实战吧,我需要知道你究竟哪里不足。” 少月江一屁股吓瘫在地上,哀声道:“师叔……要不还别看了吧,我知道我那里不足……” “不,只有实战才能更清晰的暴露你的缺点。” 流雨见这小鬼一脸的生无可恋,死活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疑惑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我怕一不小心被你失手打死。”少月江脸上急出了眼泪。 “哈哈哈!”流雨被他逗笑了,解释道:“不是跟我打,是与这林间天地混成的灵兽。” 少月江如同重生般的松了口气。 ……… 第十一章 三项挑战 在少月江初次踏入这片森林的时候,他就发觉了此处的不同。 明显这里的灵气要比外边更加浓厚,所以自己在调动战气时,也比平时显得更加随心所欲一些。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的环境不仅影响的是自己,还有生活在这里的灵兽。 起先当流雨停住脚步站定时,少月江以为自己面前竖立了两根树干,可当前者抬起头向天上说话时,少月江这才注意到,这是一只身形巨大的白鹤。 少月江伫立在原地,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喂!大家伙,我们要过去。” 一声鹤唳响亮又沉重,贯彻天际。 “没关系,多年前我就能从里边活着走出来,现在更加没问题。” 那白鹤弓下脖颈,看向少月江。 “这是我徒弟,你可不要识错了人,把他给吃了哦!” 听到这话,少月江脸上的惶恐再难压抑,他的发丝不停的晃动,如同风吹一般。 “放心,它非常的具有灵性,毕竟是神明的使者!”流雨安慰道。 接着,他带着少月江从鹤足下穿过。在进入对面那片茂林之前,流雨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回头冲天上喊道:“对了,你的新主人大约会在十几年后前来继任,再努力撑过这段时间吧!” 少月江跑到流雨前面,不停的回头张望,生怕那头高出森林的巨鹤一口把自己衔了去。 身后,鹤唳不断,它在开心的啼鸣。 ……… “师叔……这里边的怪物不会都像它一样吧?”少月江紧紧贴着流雨,心有余悸的问道。 “不会,我也说了,它是神明的使者,亦是这里的守护神,自然要强一些。” “那我要打什么?” 流雨坏笑着转过头,跟我以前一样的流程。 没多久,流雨轻车熟路的带他来到一个山洞前。 洞口不深之处,趴着一头老虎。它的身子足有三丈之长,一对獠牙似若两柄长剑一般悬在口外。 “獠虎,就是因为它那一对獠牙而出名的,切记不要被他咬到。否则凭他的牙齿,足以咬碎山石。”流雨轻声的解释道,语气显得异常平静。 “这……咬一口我还能有全尸吗……” “放心去吧,只要你能拔下他身上的一撮毛,我就立马带你逃离这里。” 少月江再次看了看那头巨大的怪物,后者居然听到了声响,一双如人头一般大的瞳眸突然亮出精光来。 少月江吓得一屁股坐下,竟然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看着那头凶猛的怪物缓缓站起身,逐渐向自己走来,少月江哽咽的问道:“师叔……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打我吧!” “注意力集中点,江儿!凭你的实力,不会被它咬死的。” 说着,少月江看到一股近乎无色的气团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的命中在獠虎的下颚上。 当少月江震惊的看向流雨时,后者已出现在十步之外平静的冲他挥手。 “快点看前面,来了!” 少月江急忙回过头,眼前,一张深渊似的巨口将他吞下。 “五行……之力·金!” 纵使有金刚护体,可獠虎巨大的咬合力,也使人难以承受。 少月江使尽力气,艰难的撑起双手顶住獠虎的上槽牙,可后者的咬力,也并非他一个孩童能够承受的。 他的双臂逐渐弯曲,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你忘了你有五种元素吗!”流雨在身后大喊道。 “对……对了……五行之力·火!” 作为少月江最擅长的一种元素,天生的火焰就具有极强的灼热度,獠虎受不住这温度,一口将他吐了出去,然后晃悠在原地,痛苦的哀嚎着。 流雨看着发呆的少月江,再次大喊道:“抓住机会,快去!” 少月江这才反应过来,硬着头皮向它跑去。 “嘶~这小子的实战经验也太差了。”流雨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摇头道。 待到少月江跑到近处,獠虎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行踪,扬起头来便是一声虎啸。 少月江被他嘶吼时带出的风吹的衣飘发荡,双腿颤抖的几乎快要散架。 “五行……之力·水” 他伸出手掌,一股细小的水柱喷出,滋了獠虎一脸。 獠虎晃动着身躯,抖开水珠,随即再次向少月江奔来。 流雨只觉得一阵头疼,帮它灭火是什么意思? “师叔!救命啊!”此时的少月江已经再迈不动双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头巨虎一步步逼近。 “你!一共有五种元素!”流雨嘶声裂肺的喊道,再一次的提醒他。 “五行!土!” 少月江大喊着,然后紧紧闭上了双眼。 良久,他都并未听到动静,便缓缓地睁开了眼。 面前,一块如同手掌的土块将獠虎死死摁在地上。 少月江咽了口口水,然后缓缓的将手掌放在地上,又是一道土块从地上升起,压了上去。 接着,又一块,一连覆盖了五层之后,少月江这才缓缓走了过去。 临近这凶兽身边,又不放心的使出了木之力,从土中钻出的十几条藤蔓再次加固了对獠虎的束缚。 这下,他是真的丝毫动弹不得了。 少月江蹑手蹑脚的从它身上拽下一根毛来,后者嗅到了危险,竟开始剧烈的晃动身子,甚至逐渐有挣脱束缚的趋势。 少月江吓得急忙转头就跑,没有了维持束缚的战气,獠虎竟猛的一下挣脱出来,并怒气横生的狂奔而来。 少月江没命的狂跑,獠虎玩命的狂追。 流雨终于不再观望,他从树梢上轻轻跳了下来,缓缓抬起一只胳膊。 “轰”的一声,一股席卷面前一片树林的战气从他掌间迸射出来,巨大的范围毫无失误的打在獠虎身上,将他冲飞十几丈之远,准确无误的落入他原本的巢穴中去。 少月江缓缓的转过头看着流雨,后者却是一脸淡然的缓缓放下手臂。 “现在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吗?” 少月江点点头,然后举起了手中的一根虎毛。 ……… “上次考验的是你战斗技巧,不过关。” 少月江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经历了与獠虎的搏斗之后,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大话了。 “这次……就考验你的战气强度吧。” “强度?” “就是一掌在石头上打出一个凹坑,和一掌直接打碎石头的区别。” 少月江抬起眼皮想了一下,说道:“我能打碎。” “是吗?”流雨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提起少月江便狂奔百步。 “那么打它试试。” 眼前,一只比獠虎还要大上五倍左右的巨象正在用鼻子卷着树叶往嘴下塞。 少月江怔了一会儿,他大致的比对了一下,自己大概只有他眼珠子那么大。 “师叔,要不我们归门吧!我发誓,今后一定好好修炼!我相信,师父他老人家也一定想你了!”少月江一脸诚恳的说道。 流雨却不管不顾的自说着:“这次任务更简单,只要你能让这头蒙象痛叫一声,就算过关。” 少月江挠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怕它踩我一脚,我都叫不出来声。” 流雨不管这些,他抬起手臂,准备故技重施。 少月江急忙抓住他的胳臂,舔了舔嘴唇说道:“师叔……我自己来。”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向正在觅食蒙象走去。 好在这庞然大物一心都在吃饭上,即使注意到了有人靠近,也是不为所动。 少月江站在他脚边,这庞然大物足有近三丈之高。 少月江扣着它皮肤上的褶皱,一步步爬到了它的背上。 他逐渐蹭到象背中心一点的位置,然后举起金刚之力,一拳砸了下去。 结果这庞然大物竟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用他那树干一般的鼻子卷着树叶往嘴里填。 少月江愣了愣,自己一拳好歹是能够打裂一块石头的,怎么现在显得如此无力? 他缓了缓,在掌中聚起一团烈焰来,然后倒扣上去,贴近蒙象的皮肤。 这庞然大物只是受到了瘙痒一般,晃了晃了身子,少月江便如同感受到地震一般,差点坠了下去。 这些少月江可算犯了大难,自己的一切手段在这怪物身上丝毫不起作用。 他静坐在象背上,一旁的流雨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盯着他。 “你能不能快点?” 少月江只得硬着头皮持续汇聚着火焰,不断冲击着象背。 可后者却是缓缓转了头,撇了他一眼后,再次开始享用自己的美食。 少月江转过身子,无奈的冲流雨摊摊手,表示自己根本毫无办法。 流雨叹了口气,在少月江因为逐渐震惊而张大的嘴巴下,发出一道战气。 蒙象痛叫一声,随即开始毫无方向的狂奔。 少月江张开双臂死死抓住象背,努力使自己不会因为剧烈的晃动而坠落下去。 突然,蒙象扬起前蹄,后腿支撑着身躯站立了起来,然后重重将前蹄踩回地面。 巨大的力道将少月江重重甩了下来,那蒙象竟抬头一张口,把他吞了下去。 一瞬间,慌乱的神情浮上流雨的脸庞。他急忙站起身,准备一击贯穿蒙象的身子。 正当他准备出手之际,一条条长满绿叶的青藤从蒙象的嘴里疯狂长出。 蒙象察觉到是美食,便晃动着上下颚开始咀嚼。 待它正沉溺在嘴边的美食时,突然身体一个抽搐,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流雨走到跟前,蒙象闭合的嘴巴里,有一声声闷响不断传出。 流雨扒开蒙象的嘴巴,重获光明的少月江从中狼狈的爬了出来。 小家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庆幸自己再度劫后余生。 “别哭了,师叔在旁边看着呢,不会让你出事的。”流雨安慰道,他有些心疼。 “还好师叔你出手快,否则我就真的被它嚼碎吃下去了!呜~”说着,少月江竟痛哭出声。 “江儿……师叔并没有出手。” 少月江立马停住了哭泣声,他哽咽的问道:“那它是咋死的?” 流雨确认了一下后,说道:“他并没有死,只是昏厥过去了。” “昏厥?怎么会,我只是想让他吃饱了,就放我一马。” 流雨低着头,他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我的草里还能有毒药吗!哇~”说着,少月江愈发伤心的嚎啕大哭。 “毒……”流雨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想通了。 原来毒宗还有这种实力,小看了…… “师叔,你在想什么呢?”少月江抽噎着问道。 “没什么,休息几天准备最后一个挑战吧!” “还有!哇呜~”这下,少月江哭的更加撕心裂肺,泪水如同泉涌一般。 ……… “师叔,那是啥?”少月江啃着手里的鱼肉问道。 “蝠蜂,吸人血的。” 少月江当即木讷起来,随后,他扔下手里的鱼肉转头就跑。 流雨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说道:“放心,他们怕火,你非常的占优势!” 看着流雨肯定的眼神,少月江愈发觉得自己被骗了,他不停的摇晃着脑袋,表示拒绝。 “怕什么,当年我可是差点被他们吸干了。” 这本是劝慰,但一进了少月江耳朵,就立马变成了催命的咒语。 他疯了一边的企图挣脱流雨的手臂,并痛叫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想我师父了!” 流雨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长这么大,你知道你师父长什么样吗?” 少月江愣了愣,自己师兄弟八个人,虽说是挂了弟子之名,但却很少见过师父与师伯,而是从小就在流雨的魔爪中一次次经历劫后余生。 “快去,只要你表现的好,我就带你归门。” 看了看流雨的拳头,再看看那黑雾一般密集的蝠蜂,少月江顿时觉得自己横竖好像都是死…… 第十二章 六年终归 天宫,监尘官邸。 凌风身处在一间昏暗的密室之中。面前,是一座巨大的轮盘。这便是监尘官的法器,能够毫无死角的搜查到身处天界任何一个人的信息。 六年来,她不断用这轮盘搜索,却始终没有流雨的半点消息,就如同这个人在天界无故蒸发了一般。 随着她不断轻语,轮盘开始快速旋转,''流雨''两字逐渐显现在轮盘之上。 终于,轮盘停止转动,凌风看着上面的信息吃了一惊,她飞速夺门而出。 院中的侍卫只察觉到一阵风吹过,而后耳中听到一句话:“流雨已现身天宫,速速通知蓝官!” ……… 天宫正门,即使六年未见,士兵们仍一眼认出了来者。 “传令天界上下,全力搜查流雨下落,一经发现,强制带回!” 六年前,天帝发出的诏令仍在士兵们脑海中回响。 如今流雨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面前,可即使如此,士兵们仍然不敢轻易上前拿人。 “不用麻烦了,我亲自去面前天帝。”流雨这话似乎拯救了一众将士,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流雨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流星的来到天宫主殿的广场前。 他停下,面前围满了身着精良盔甲的士兵。 以黑色盔甲为服的天宫常备军自然不敢如此,但隶属于大统驭麾下的八部天司却不会顾及他的身份,八部眼中只有铁法无情。 人群分离出一条道路,身着火红色重甲的火尊,与青色盔甲的风尊走进包围圈里,与流雨相对而立。 “擅闯天锁塔,逃离天界六年。流雨天师,你认罪吗?”火尊语气严厉,这一问,仅仅是对天月尊师的最后一丝敬畏。 “我从未逃过,这几年只是一个人在天界某处反思而已。” “哦?”风尊脸上露出一丝戏谑,他问道:“你是说,天界境内还有监尘官大人搜查不到的地方吗?” “有的。”流雨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是你们太过孤陋寡闻了。” “反思?如此说来,天师是承认自己的罪行了?”火尊问道,语气依旧严厉,没有半丝容情。 “不,你理解错了。我只是反思为什么自己这么弱,不能击碎天锁塔的八根铁链。” “哈哈哈哈,天师!难不成这六年未谙世事,已经让你过糊涂了吗?”风尊嘲笑道。 流雨摊了摊手,轻描淡写的说道:“确实有些不可思议,有一天八部天尊居然无法代表天界最强的战斗力了。” “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了。”火尊平静的对风尊说道。 继而他转过头,一边拆掉双手上的铁护腕,一边说道:“本尊之所以迟迟未出手,只是出于对你父亲的尊敬,这天宫多半的将士都曾效命于你父亲麾下,他是整个天界历史上最出色的一任统驭,天军中没有人不折服于他。甚至连天帝与大统驭,都曾作为他的亲传弟子征战四方。” 火尊将一副铁护腕掷在地上,晃动着手腕说道:“雷尊曾与我说过天锁塔一战,并且称赞你拥有成为新任战神的潜质。现在,就让我亲眼见识见识吧!” 说着,火尊开始调动战气,火焰猛烈的从他盔甲各处的缝隙中爆散出来,只一瞬间,便覆盖了他的全身,并全力向流雨奔去。 见状,流雨挥动双臂,用他那无属性的战气包裹了两条臂膀,并向前展开一层气盾,抵住了火尊犹如陨石一般的冲击力。 “哇哦!看来这小子并没有说大话。”一旁的风尊惊讶道。 两人强大的战气相触,冲击而出的气波震得火部、风部甲士连连后退,虽然艰难受住,阵型却依旧不散。 接着,流雨再次调动战气汇于掌中,并以压制火尊的力量将他击退数步。 第一回合便吃了一个小亏的火尊,脸上不自觉的露出震惊。 立于对面的流雨连喘几口大气,微笑着嘲讽道:“火尊,让你的将士们迅速撤下吧!否则不用出全力,你是无法突破我的防御的。” 火尊深吸几口气,左右看了看后,冲火部将士摆摆手道:“都撤下吧!他既然主动回来了,就不会再跑的。” 同时,风尊也开口说道:“风部,听令!后撤十丈观战。” 待两部将士撤退完毕,流雨这才重新启动身体内的战气流动。 面前,火尊抬起双手,一团又一团的火焰不断被他抛掷而出,直到将两人完全包裹在火圈中后,他才停手说道:“这下可以毫无顾虑了,也请您使出全力吧!天师。” “按照辈分,我是应当称呼您为叔叔的。如果败在我手里,火尊会不会丢了面子?”流雨问道,脸上仅有轻描淡写的笑。 “如果是那样,我只会感到荣幸,天界终于要迎来新一任的战神了。” 流雨交叠手指向外翻出,只听得指关节发出的“咯咯哒哒”声响后,他道声:“失礼了。”然后原地爆射而出,主动攻向火尊。 火尊挥动一只手臂,准备以掌接下这一拳,流雨却在空中一个翻转,踢腿而出。 火尊未曾想到他的身体如此协调,慌乱中抬起另一只手臂,双掌交叠拍下,抵住了他这一踢。 然而流雨的战斗经验远超他的预期,只见他反而用脚踏在火尊的手掌之上,另一只腿迅速踢出,不偏不倚的踢中了火尊的脸颊。 火圈之外,风尊啧啧嘴,仅有他一人能够透过层层大火,看到其中的战斗。 “真没想到,说大话只是你最不擅长的一项。” 风尊回头看了一眼,那远在一百零八道台阶之上的主殿安静如初。 “如此下去,这小子说不定真能险胜呢!”风尊摸着下巴思索着,“火部的颜面倒是小事……算了,就让年轻人受点伤吧!说不定天帝一个心软,降罪还能轻些。” 想到这,风尊抬手扬起一阵狂风席卷而去。 正所谓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这一击或许对司火天尊来说并未有什么,但对流雨,却等同于致命打击。 主殿的宫墙之上,整整齐齐排坐了一行玄色着装之人。 其中一人问道:“统领,我们不管吗?风尊这一助力,流雨天师恐怕难以承受。” 一个体态修长,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冲他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嬉笑,指着宫墙之外说道:“放心,救兵来了。” 待他言罢,正是风尊掌中的狂风脱手之时,风往北吹,卷起狂沙飞石。 在宫墙之上静坐的天暮的嬉笑注视下,一股南风跃过火圈,与风尊的北风相抵消散。 “嚯!凌官亲自降临,统领,不去插一脚吗?您不是向来最喜欢这种场合了吗?”一旁的天宫护卫队成员问道。 兴奋不自觉涌上天暮的心头,他压抑着内心的悸动,转头看了一眼天上主殿,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算了,流雨那家伙正与司火天尊酣战,哪有功夫顾得上我。” 一名成员指着突然现身在广场上的凌风说道:“不是还有凌官吗?据说蓝官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实力相差无几,跟她打效果也差不多嘛!” 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涌出,天暮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说道:“但她的脾气……我可不想早死。” 广场上,伴随着一阵南风,凌风身着一身精练的戎装出现在风尊面前。 “背后偷袭,风尊使似乎不怎么讲武德啊!” 面对凌风的质问,风尊的表情有些慌乱,他忙赔笑着躬身拱手道了句:“参见凌官!” “不是要打吗?来吧,既然风尊使有如此兴致,本官陪你!”凌风冲他勾勾手。 无论流雨身份如何尊贵,毕竟尚未在天宫司职,不敬也就罢了。 可面前的凌风,却是世袭于父亲凌霄上神,即便他的顶头上司大统驭出面,也号令不起。 风尊一时间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这一刻,他的时间似乎都已停止。 正当此时,一道身影犹如天降,自宫墙之外缓缓飘下。 “凌官迟早是要入我计提府邸的,风尊如要出手打本官的夫人,那……本官倒是不介意与整个八部天司为敌。” 见到来者,风尊将身躯躬的几近贴地,再也挺不直身子。 原本安静蹲坐在宫墙上看戏的天暮,再也忍不住了,他朗声大笑起来,指着广场上的几人冲两旁的成员说道:“看到没?世人只知天师流雨狂傲不羁,却没见过凌大监尘官的脾气,更闻所闻未蓝官护妻时的坚决态度!哈哈哈哈哈……” 正当天暮笑的捧腹时,天上主殿突然门开,天暮立刻变得正经起来,表情严肃的道了声:“拿下!” 一瞬间,宫墙之上只剩天暮一道身影。 广场上,足有四五十名玄衣持剑之人突然出现,将蓝晨、凌风、风尊、火尊、流雨五人团团围住。 这批人的实力之强,竟轻易破除了火尊的领域。 远在高高天上的天宫主殿,走出两位衣着雍贵之人。 首当的天帝,脸色难看,他怒气冲天的喊道:“难不成天宫,是你们的格斗场吗!” 声音传进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除了整装待发,随时等候下一道指令的天界护卫队之外,其余所有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整个广场只响起了一次跪地之声。 “参与打斗的所有人,均处雷刑三击!” 包括蓝晨、凌风在内,五人同时回应道:“遵命!” 言罢,天帝一边缓步走下台阶,一边冲流雨说道:“好啊!你自己回来了。” 声音不大,却犹如自天上发出,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中去。 “雨自知犯下重罪,故而在东境的森林中独自反省。” “东境的森林,天界界王神战的属地。怪不得连监尘官的转轮盘上都搜不到你的行踪。” “承蒙天帝挂念,臣万般感念!” “反省的如何啊?” “上次未能破塔,完全是雨自己实力不济,今后定然勤勉修炼,以待时日再次出击!”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不可思议的看向流雨,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天帝的忍耐限度,放眼天界,仅此一人。 “你这傻小子说什么呢!”凌风咬着牙低声说道。 流雨却跟没事人一样,悄悄冲她撇了撇嘴。 此时,天帝身旁的另一人终于开口。 “雨儿,经过我圣驾商议,决定处于你禁令。今后你便回到天月门中去,没有圣驾命令,不得私自踏足出天月半步!” 流雨抬头分别看了二人一眼,随后垂首道:“谢天帝厚恩!谢大统驭厚爱!” 整个过程中,流雨的声音尽显慵懒,却并未惹得两位圣驾不满。 大统驭天腾将目光转向宫墙旁的天暮,说道:“监禁之职,就交由天护队负责。暮儿,妥善处理好此事。” 天暮双手一拱,应道:“遵命!” 此时,天护队成员终于明白了,为何一向见到流雨就兴奋不已,难以抑制自己战斗欲望的队长,今日却如此安静。 在天界威望达到顶峰的大统驭就坐在主殿之中,天暮哪怕砍了手脚,也得老老实实的像只猫一样卧着。 第十三章 南下人界 天月派门前,远远看到两个人一步一挪的走来。 “喂,你是见过凌风了吧?” “废话,我天天见。” “我是说在进天宫之前。” 另一人一愣,没有回答。 “监尘府邸明明在天宫东北,凌风却是从南方而来。这就说明她出了南门,而你,也是从南门进来的。如你所说,东境有界王设下的结界,凌风无法窥察。但只要你出了东境,凌风立刻就能收到信息,所以,她一定是专程去南门找你的。” 那人撇了他一眼,嘀咕道:“心思净用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守门的弟子辨认出了其中一人。 “小师叔!”两名弟子急忙迎上去,从天暮手中接过流雨。 “带回去好生照料,你家小师叔共计受了三十道雷击。”天暮交代道。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默契的咽下了口吐沫。 “你最近怎么废话这么多?”流雨虚弱的问道。 “我好心送你回来,你怎的如此不识趣呢?” “行了,赶紧回你天宫去吧!”流雨不耐烦的道了声,便准备走进门内。 “对了,别乱跑啊!我会随时在天月附近守着的。”说完,天暮又补充道:“赶紧把伤养好,到时我再来找你切磋。” 流雨瞪回去一个怒眼,骂道:“滚!” 天暮撅着嘴无奈的怂了怂肩,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这时,门内几个少年纷纷而至。 “师叔!” 他们大呼着围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 “我们听到了你要回来的消息。师叔,你不要紧吧?”二子严于执关切道。 “师叔,上来,我背你!”四子月下虎,仅六年未见,已长得身强体健,几乎与成人无异。 “你下手没个轻重,再把师叔弄伤了怎么办?还是我们几个一同把师叔抬回去吧!”五子界王羽,右眼是近乎透明的琉璃色。 “用二哥的三色神石做一张床,让师叔躺在上面,然后我们一道把他抬回去如何?”六子乐凌吼指了指老二手中三块不同颜色的石头。 正当几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流雨的身体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漂浮了起来。 “真麻烦。” 天月大门处,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接着又有三个少年不慌不忙的从里面走来,七子煞七月勾起两指,操控着周遭灵气将流雨举到半空中。 “老八,你先去把师叔的房间收拾了,顺便翻找一下氤氲师姐留下的灵药。” “好嘞!”八子溪湘涃应了一声,随即周合双臂向下一拉,一面水镜将他映照其中。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老八''从镜中走了出来,然后奔走而去。 三人中为首的那名少年走到天暮面前。 “兄长。” 此时的天暮脑袋有点发懵,他挠着头问道:“我倒是听说过天源尊师所创的镇心珠有变世之能,但……你们这都是什么?” 老大天圣冥表情冷漠,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上次回天宫不是跟你解释过吗?” “我确实做了心理准备,但你们这些……我闻所未闻。”天暮的脸扭成一团,在他的认知中,八子从镇心珠中所获的能力,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就是把自身原本的元素扭曲变异了而已。”说着,天圣冥指了指老八。“比如镇心珠加强了他原本的水元素,使他能创造出水镜所映照的一切物体。” 天暮听着弟弟的解释,摸着下巴道:“不可思议,说不定天源上神这件作品,真能让天道登上六界巅峰。” “老大,开个门!”身后,老七喊道。 天圣冥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会,然后头也不回的把手一挥,一道裂缝就这么凭空在老七面前展开。 接着,老七、老八就在天暮吃惊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你平时……都是这么回天宫的吗?” 天圣冥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嗯,比较快。” 被老七定在空中的流雨大喊道:“喂!哪有这么对待长辈的,你们的……方式过于草率了吧。” 天圣冥转过身,轻轻分开两指,使裂缝重新开启了一道小缝隙,流雨的话这才算说完。 “老大,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给你们转述的。”老六乐凌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大并没有回他,反倒是天暮在人群中不停的张望。 “兄长在找什么?” “不对劲,你们之中最受宠的那个小子怎么不见了,他不是每次都跟在流雨身边吗?”天暮问道。 天圣冥想了一下,反问道:“兄长是说少月江?”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你们名字太难记了。就是那个……金木水火土那个!” 天圣冥点点头,肯定道:“那就是他了。” “奇怪了,今日自流雨出现开始,就不见他的踪影。” “可是他也没有回来。”说着,天圣冥回头对老六说道:“小六,听听老三在哪。” “哦,好。”乐凌吼应了一声,然后专心致志的开始搜罗声音。 过了好一会,老六冲天圣冥摊手道:“老大,没找到。” “会不会是在界王的领地境内?那里有天界界王亲自设下的结界,就连凌官都搜查不到。”天暮解释道。 “不会。只要在天界境内,任何声音都逃不出老六的耳朵,那是镇心珠赋予他的神力。因为是师祖所创,所以力量足以比肩神明。”天圣冥依旧一脸的平静,随后又说了句:“而且我们一直都知道师叔和老三在界王领地境内的事。” “那你不告诉你爹?”天暮诧异的问道。 天圣冥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是他自己不让我们用神力的。” 天暮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拍着他的肩膀感叹道:“天脉算是天月生了一个好徒弟。” “三~哥!” 老六的声音明明应该很大,天暮甚至认为足以冲破他的耳膜,而下意识的捂住双耳。但耳朵所听到的,却犹如一声蜂鸣一般微小。 “他可以控制所有声音,所有。” ……… 天界南境。 受流雨所托,凌风在东境的森林中找到了少月江,并带着他一路向南去往人界。 “你现在不进去,大统驭已经调令风火两部,准备在天界全力搜查你的行踪。” 凌风在天宫南门之外,远远就拦住了流雨。 “既然敢做,就不该逃避事后所带来的后果。”流雨深吸一口气,说道:“况且如果我不回来,江儿的父母就可能会有危险。” 凌风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她突然气到笑出声来。 “哈,蓝晨说的果然没错,身处在刑架上,还妄图去拯救别人。”凌风满眼哀伤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你就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吗?” “从我出生,成为战神流岚的儿子时,我的命运就已经不受自己所控了。我并未从他那继承到任何东西,甚至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但世人们记得,他们指着我喊岚神之子,指责我还远远达不到父亲的成就,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自己想做什么。” “师父从父亲那里接替了统驭之职,便将我收入了天月门下。你知道吗?那时候天月门中没有人看得起我,就连繁星也是。大家都只会觉得,这人理应是一个嚣张跋扈的贵族,他有什么能力坐上天月一级?我就要做到!我这人容不得别人质疑我。是曜日,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接受我的挑战,一次又一次,轻易的将我打败。” “其实就连师父,也因需要一边治理天月,一边统驭天军,从来没有教导过我。实不相瞒,我这一身技巧,都是受了战的指导,算是天界界王半个徒弟,所以我才能随意进出那片土地。战说:我与流岚的战斗还未分出胜负,他就牺牲在了魔界战斗中,不如你来成为流岚,代替他完成这场比试吧!” “挺可惜的,我还没有达到神阶,没能完成我们的约定,他就重生了,就在大赛之前。我去找他,他当时盘坐在石头上,特别安静。他告诉我,希望待他转世之后,能够与已经踏入神阶的我酣战一场。接着他嘱托神使,一定要等到他转世回来。可是……我连那位神使也没能保住,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魂散在我面前。” 凌风看着流雨逐渐留下眼泪,她轻声问道:“那时那个少女……” “就是她,界王的神使。天帝却认为她的存在影响了我的修行,亲手将她的魂魄击的粉碎。” 凌风震惊了,她终于明白为何十六岁那年,流雨在一瞬间变得成熟了许多。 辜负了真正恩师的心愿。 亲眼看着自己初次懵懂的感情魂归天地。 未能阻止好友的暴走,使其经受了八极酷刑后永远尘封在无尽的黑夜中。 “我不会再容忍自己失去任何东西了。少月江,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的嘱托,是我对自己最后的承诺。他不能回天月,我不会让他受到一丝危险。帮我一个忙,把他送到人界去,等我改变了天界人陈旧的观念后,我会亲自去接他回来,只要那时他还需要我。” 凌风看着身边并行的少年,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 “小梦姐,我们要到哪里去?”已不再是孩童的少月江问道。 “人界。” “那我师叔呢?” “他有事要办,办完了就会来找你。” “哦。”少月江点点头。 凌风突然问道:“江儿,我很好奇,你们八子都是什么能力啊?” “这个啊!其实我们私下都是有代号的,比如:司宇神珠·天圣冥、三色生石·严于执、我呢?就是五行之力·少月江、神力之躯·月下虎、双羽璃眸·界王羽、传音千里·乐凌吼、无形之气·煞七月、即显百相·溪湘涃。” 凌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流雨交代他的另一件事此刻还未出现。 “不过小五为什么要叫双羽呢?他明明只有璃眸啊!” 突然,少月江捂住双耳蹲在地上。 凌风急忙上前问道:“江儿,你怎么了?” “有人在喊三……三哥,好大声,你没听到吗,小梦姐?”少月江皱着眉头问道。 凌风摇摇头,她并未听到任何声音。 “奇怪了,是谁的声音呢?”少月江站起来,在脑中不断搜索,明明觉得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凌风再次问道:“那你知道大大师兄叫什么名字吗?” “大大师兄?那是谁?我只有一个大师姐。” 看着少月江的脸上真诚的疑惑,凌风瞪大了眼睛。 “镇心珠一事绝不能被外界所知。离别前,我特意关闭了神珠对他身体的供给。随着神珠残余在他体内的战气逐渐消失,关于神珠的一切记忆都会随之消失。所以,请务必将他安全交到人相手中。” “那你记得经常找你师叔搏斗的那人是谁吗?” “老大的哥哥?我当然记得,他叫……他叫……嘶~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少月江扶着脑袋,很是烦恼。 凌风满面忧愁的叹了口气,对他说道:“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少月江不知其意,他俯身下去笑道:“那么小梦姐,我们就来场竞速吧!” 第十四章 魔界皇子 正午的光晖刺痛了流雨的眼皮,他睁开了双眼。这几日他几乎都在床上没怎么动弹过。 “天月门内可没有那么浓郁的灵气供您修补伤口。” 听了这话,流雨只得老老实实在屋里躺着,毕竟俞月最能让人信服的,就是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轻轻一拍就能让整栋房屋顷刻倒塌的力道。 “您醒了。” 俞月端着药盘走进来。 “我自己来吧。”流雨伸手想要接过来。 “就是一个男人的后背,没有什么害臊的。” 流雨那停在半空的手掌一时不知如何巧妙的收回。 俞月坐到床边,将药膏均匀的涂在流雨背上,这片皮肤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处完好。 “很难看吧?我是说被人打成这样。”流雨侧过头来问道。 俞月却用她那一如既往冷漠的语气答道:“并没有。您让我们折服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实力。” 流雨小声嘀咕道:“毕竟谁敢在日月面前提实力……” “从您跪在天宫一个昼夜,为了给师父二人请求而磕破头皮时,天月上下就已经认定您为天月尊师了。” “提那种事干什么?怪丢人的。” “不会,这反倒让我看到了您身为尊师所肩负的责任。” 不一会,俞月站起身,一边收拾药瓶一边说道:“接下来的几天仍然需要静养,雷刑所击打出的伤痕,不是普通雷电所有的威力。您请继续休息吧!” 说着,俞月便准备离开。 “俞月。”流雨叫住她,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快速提升实力的好方法?” 俞月轻轻摇了摇头,答道:“没有。” 流雨有点后悔自己多余问这一嘴,她一个生来即是巅峰的人,哪里需要提升什么修为? “没事了,你走吧。” 俞月轻轻合上两扇门,随即又轻扣两声房门走了回来。 “我想到一个人,他或许能帮到您。” 看着她毫无波澜的一双清眸,流雨没有从中获取到任何信息,他语气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说不会是……” 俞月点点头。 ……… 天月的校场上。 俞月指着面前一脸茫然的繁星说道:“就是他。” 后者满脸写满了''懵''字,他突然架起双手冲流雨喊道:“你可不要乱来!虽然我不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我知道一定没好事!我可告诉你,这六年我变强了很多,你再打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然而对于繁星的这段慷慨发言,两人默契的将其无视。 “战斗技巧他教不了我,提升战气我也不用他教,所以你叫他来干啥?”流雨满脸疑惑的问道。 “天道最具为代表性的,就是将战气汇聚成一团所释放出的战技。我们天生就拥有优于其余各道的战气强度,如果不加以利用,岂不太过可惜。” “所以你是让他教我战技?还是算了,要背的咒文太多,我干不来。”流雨摆摆手道。 “准确的说是绝招。这就是您所问的能够短时间内提升实力阶段的方法。” “绝招?那东西练起来也并不省时间啊!尤其在钻研开发适合自己的绝招时,才是最费时间的。” “是否能够开发出自己的绝招,这不重要。只要您能熟悉这方面的能力,对您日后在战斗中快速找到对方战技的破除方法,也有提升。” 流雨一锤手掌,惊讶的叫道:“真没想到,你看起来木讷的像个木头块子,居然也会思考!” 繁星听着不禁冷汗直流,除了流雨,还有谁敢这样跟俞月说话? “接下来的事,请两位自行安排,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走了。” 随着俞月越走越远,繁星逐渐发现流雨看自己的眼神开始变得诡异。 “你想干嘛!” “绝招,给我看看。”流雨冲他坏笑道。 繁星摆手拒绝道:“你都说了是绝招,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呢!” “啧!快点,给我看看。” “不行,我要等到那天你把我逼急了,再打你个措手不及。” “嘿!你快点,我保证你认真陪我修炼,日后就不再打你了。” 繁星试探着问道:“真的?” “真的。” 繁星舔舔嘴唇,开始控制着身体的战气流向。 流雨明显察觉到,此时他的身体内,各处存在的战气无一例外皆在蠢蠢欲动,随时都有爆体而出的可能。 可这些战气虽然显得暴躁不安,却始终受制于繁星的意识。 随着他双臂缓缓抬起,直至跃过头顶,他体内的大股战气开始凝聚成型。 接着,繁星双手挥下,三十步之外的场地上轰隆一声,砸出一个十丈的大坑。 繁星周合双臂,使体内战气息宁。 “我只发挥出了一部分试试,毕竟不能造成太大的影响,现在你……” 他回过头,却看到流雨一脸凶相的朝自己走来,口中还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居然想用这招打我?还一部分?你要杀了我吗!” 繁星察觉到不对劲,开始一步步退却,他慌忙摆着双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说你不会打我了吗?” 流雨跃向他,一拳打空,捶在地上。 繁星急忙疯狂逃命,同时大骂道:“我要是再陪你修炼一次,我繁星就是条狗!” 校场上,尖叫声不断…… ……… 第二日,依旧是在天月校场上。 流雨把胳膊倚在俞月的肩膀上,一脸戏谑的问道:“不是说再陪我修炼一次,你就是条狗吗?” 繁星看了看表情冷漠的俞月,憋了好久终于说了声:“你真狗。” ……… 灵气寄生于万物,万物因灵气而富有生机。 少月江自踏上人界大地上时,便觉得这里的的一切几乎都与天界并无二别。 虽然他的身体依旧无法吸收这里的灵气,但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里的灵气浓度,也并不比天界差多少。 “人界共有五洲之地,分别由五洲帝王各自管理。虽然天界南境与人界北洲相邻,但北地人道大都性格刚烈,且北洲连年征战不断,所以我们最好绕行从西洲进入人界。” 少月江点点头,继续跟着凌风一路疾行。 这几天以来,凌风刻意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少月江毕竟资质不差,倒也勉强跟的上他。 只是自从踏入人界境土之后,他就莫名有一种熟悉的归属感,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未来过这里。 凌风见他表情异样,便询问道:“江儿,你怎么了?” “我总觉得,我对这里并不陌生。甚至……有一种归属的安心。” “暂时不要想这些了。我问你,蓝晨是谁?” 少月江觉得很奇怪,这几天凌风已经问了他无数次这种问题,他都一一照答。 “天界的计提官大人,负责审核处理天界所有实务,是为天帝的一大膀臂。而且还是……”说着,少月江目光看向凌风。 后者刻意躲闪他的目光,脸色泛红,又问道:“雾释是谁?” “好像……是我的大三师兄。可前两位师兄是谁,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少月江拍拍脑袋。 “氤氲呢?” “是我的师姐。”少月江打个冷战,心有余悸的说道:“我还记得与她的初次相见……” “嘘!” 凌风突然停住脚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将他拉到一旁的树后躲藏起来。 前方不远处,四个身穿白袍罩身的人相继现身,对背向他们而站的一人行礼道:“平皇子,已经全部处理完了。” 那人转过身,一身玄铁精甲套在健硕的身躯上。 “你们这药粉,真有那么厉害的效果?”平皇子发问道。 “请您放心,在这方面上,六境之内唯我魂界独习。只要染上这病,除非魂界人出手,否则六界之内,无人可解。” 平皇子满意的点点头,微笑道:“只要你们廊主能够助我魔界顺利拿下人界西洲,那他代替阎君执掌魂界的事,我魔界也必定顶囊相助。” 少月江躲在树后,稍稍露出一只眼去看,然后问道:“小梦姐,他们是谁啊?” “当中那个,就是魔界大皇子,当年大赛最后一场败给你师叔的人。” 少月江点点头,他还算有点印象。 此时,四位白袍人其中一位平静的开口道:“平皇子,有老鼠。” 说着,隐匿的从袍下射出几根银针。 凌风大惊,拽住少月江的衣领急忙躲避。 银针精准的钉在方才他们所藏的树上,一瞬间,树干开始剧烈腐化。 “嚯!没想到魔界人竟然如此善用毒术。不……你们四位是魂界的吧?”眼看已经暴露,凌风不再躲藏,大大方方的现身说道。 “你……凌风!你怎么会在这里?”看清楚对方之后,魔平突然记起这张脸,大惊失色道。 “凑巧。不过你们的计划似乎跟我天界无关,那么……告辞。” 四位白袍人眼看事迹败露,又怎能轻易放过凌风,他们相视一眼,其中一人极速奔出。 凌风不慌不忙,算准时机回身一脚,将那人踢了回去。 “怎么软绵绵的?你那袍下难道没有躯体吗?” 凌风善风,故此一脚虽然力道被化解,但所附带的风力,足以将那人吹回。 “如果你们真想跟她碰一碰,那我建议四位一起出手。”魔平在他们身后提醒道。 四人收到信息,再次对视一眼后,逐个飞出,两前两侧,将凌风合围。 “魔平,说实话,我真想把你嘴巴撕了!”凌风一边稳稳接战,一边出言回击道。 “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似乎还没有明白现在的处境。” 魔平冷哼一声,魂界轮回廊主的四大护卫,个个身怀绝技。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也不敌他们联手齐攻,凌风虽然实力在流雨之上,但始终强不过自己太多。 “这次,终于能看到天界高高在上的凌官遭受首败了。”魔平静在一旁,喜悦忍不住浮到脸上。 “小梦姐!”眼前凌风陷入围攻,少月江担心的从树后跑了出来。 “呆在那里别动!”凌风吩咐他,接着一边应战,一边对面前四人说道:“诸位,今日的事不过是个误会。你们的计划并不涉及天界,我也没有必要出去宣扬。” 四人不管这些,且不受制于当场的任何人,他们似乎没有听到凌风这番话一般,继续对她发起攻势。 眼看凌风逐渐落为下风,少月江再也无法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他左手做掌拍下,控制土地化作一只手掌击打向其中一人。 右手五指握住,四周树木迅速蔓延而出数十条树枝又捆住一人。 “不是让你老实待着吗!”凌风大喊道。 这一切被一旁观战的魔平尽收眼底,他眯上眼思索了片刻,随后大喊道:“魑魅魍魉!速速将她拿下!” 四位白袍人收到指令,瞬间爆发出全力挣脱了少月江的束缚,继而再次将凌风合围。 魔平一个箭步奔向少月江,后者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他擒在掌中。 “神珠,你是五行神珠吧?”魔平兴奋的问道,但少月江是否回答,他却并不在意。 此时的少月江哪有功夫回答他,他拼命的尝试挣脱束缚,并开始调动身上战气。 得到如此意外的收获,魔平怎能容忍一丝意在的出现,他毫不犹豫的一拳打在少月江的腹部,后者当场吐出一滩胃水,再没有了启动战气的能力。 “居然……能在这种地方碰到。今日当真是大丰收,哈哈哈哈!”魔平激动的狂笑着。 “放开他,都给我……滚开!” 凌风一声暴喝,从身上爆出大量战气,猛烈的席卷一片林木,并将四名白袍人震飞数十步之远。 “魑魅魍魉!你们的实力难道只有这点吗?别忘了你们廊主交给你们的任务,不必对她留手!” 魔平的话似乎点醒了四人,他们在空中兜转一圈,爆出全部实力,再次向凌风发起冲击。 这场战斗,完全不是少月江能够参与的。魔平随意的一拳,就使得他几乎晕厥,意识都已经变得模糊。 而此时凌风身体内所爆发的战气,更是使他喘不过气。巨大的压迫感甚至让他出现了幻觉,整个身子逐渐瘫软在魔平手里。 “风……”凌风缓合双眼,准备着释放战技。 “散。”白袍人中一人说道,接着四人同时迅速后撤。 “霄卷天!”凌风暴喝一声,飓风从她身体里冲出,狂啸着冲上天际。 飓风席卷着大地,将一切可视之物悉数汇拢,然后送递到九霄云外。 尘埃逐渐落定,烟尘之后,众人艰难的从厚土里爬出。魔平还在,四名白袍人还在,可凌风却看不到少月江的身影…… 第十五章 青羽居士 黄沙铺成的西洲大地上,一处少有林木的世外桃源中,孤零零的坐落着一栋茅屋。 茅屋周围,围种着几片农田,为这片黄土增添了几分萌芽中的生机。一个衣着简旧,看起来十分潦倒的男子正在给农物浇水。 茅屋中,走出一个少年,他晃晃脑袋,然后伸手遮住刺眼的朝阳。 “你醒了。”男子一边浇水一边问道。 “请问……您是?” “无名无姓,我只是寄生于大地的一个普通人。” “那……我是谁?” “呵,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觉三竿,耕田作农。推开门时,你就在那了。” 少年走过去。 “别踩到我的幼苗。”男子提醒道。 少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四处打量后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 “那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男子抬起头,看到几只鸟雀纷飞,他幽然道:“青羽。” 少年点点头,然后蹲在地上。 “那你呢?” “我?”少年指指自己,说道:“我也不知道。” “看来你是打算赖在我这里了。” 一听这话,少年来了气,他站起身来说道:“我只是想向你道声谢罢了,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我这就走便是了。” 说着,少年起身走去。名叫青羽的男子也不拦他,继续低头照看自己的幼苗。 ……… 少年一路走了很久,可始终没有走出这片地区。 他开始后悔自己态度有些不对,现在就算自己想回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摸着肚皮,愈发的埋怨自己方才的态度。 这时,一股肉香悠悠飘进他的鼻息,使他身体一抖,嗅着味道四处找去。 果不其然,在一颗郁郁葱葱,林叶茂密的老树下,他看到一团篝火,上面正架着一只不知名的动物。 烈火将肉炙烤的滴油,少年忍不住走上前去,抓住一条腿就准备撕下来。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没人教过你礼貌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少年急忙探头找去。终于,他看到头顶的树干上,躺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 “请问,这是您的猎物吗?”少年忍住饥饿问道。 “不然呢?这里还有别人吗?” 男子躺在树干,伸头看了少年一眼。 “实在不好意思,可我实在太饿了,您能否让我吃一点?一点就行。回头我再打一只来还你。”少年语气恳求道。 “这方圆几十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活物更是少有,你拿什么还我?” 少年想说几里外就有一个活人,可又指不出方向,就此作罢,一时语塞站在原地。 “罢了罢了,看你如此可怜,我也正巧无聊的紧。这样,你若能饮上半坛酒,我便让你与我一同分食这烤鹿。” 说着,男子从树上扔下一个坛子。 少年稳稳托住,他伸头进去看了看,不过是一坛水而已,又有何难? 想着,他毫不犹豫的举起坛子往嘴里猛灌。 “好小子,看不出来你酒量不错嘛!”男子看到他的举动称赞道。 不稍片刻,饥肠辘辘的少年就已将半坛酒倒进肚去。 “嗝~你说的话算数吗?”少年举着坛子问道。 “自然。”男子从树上翻身落下,轻巧着地,竟然没有丝毫响声发出。 少年这时才得以细细打量男子,七尺的身高,比自己高出一头左右。破布麻衣之下是皙白的皮肤,清眉之下挂着一双细目,眼角狭长而又犀利。鼻峰高挺,犹如刀子刻出般的精致。 “我一个人实在无聊的紧,来!你陪我边吃边聊。” 男子拽下一个鹿腿递给少年,油水滴答滴答滋养着土地。 “多谢!” 少年感谢一声,迫不及待的开始疯狂啃食。 “嘁!小子,你究竟是几年没吃过饭了?活像个饿死鬼托身。” 男子从怀里抽出一柄精致短刃,上面镶嵌的宝石与他那粗布的衣物毫不相符。 少年眼中自然注意不到这些,他一手抓住鹿腿,另一手将男子割下来的肉块尽数吞入腹中。 “啧啧,你慢些吃。来,喝一口!” 男子将酒坛推过去,少年再次抱起这足有他半身高的坛子仰头痛饮。 “哈哈哈哈,痛快!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这样畅饮了。” 少年把坛子递回去,腾出嘴问道:“那你没有朋友吗?” “朋友?”男子想了一会儿,用刀子割下一块肉递进嘴里,边嚼边说道:“以前是有的。” “那后来呢?” “后来啊!他们都走了。” “走了?去哪了?”少年直接上手开撕。 男子撇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是去做他们自己的事了,不然像你一样无所事事吗?” 少年想,明明你比我看起来更像个闲人。可对方毕竟款待了自己,这话终归不能说出口。 “那就不能再见面了?” “很难。” 少年点点头,男子把酒坛递给他,前者再次痛饮几口。此时,酒劲上头,少年晕乎乎的靠着树去,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快要倒地了。不,明明是天地在旋转。 “哈哈哈哈哈!”男子看着他的窘态,朗笑几声。 “还……还没有请教前辈大名,嗝!”少年打着饱嗝问道。 “天下众生芸芸,你我相识不过一面,何必知晓姓名。” “也……也是。” 接着,少年就在余温的黄昏下靠着老树昏睡过去。 “就叫我……清风君吧。” ……… 乘着醉意,伴着微凉的夜风,少年一觉睡到了晌午。 他朦胧的睁开眼,仍觉得有些困乏,身边已经无人。 “清风……君?” 他坐起来,重重的打了个酒嗝,默念自己睡前隐约听到的三个字。 远远的,一个人影越走越近。 “你怎么还在这?” 少年抬头看去,正昨天那位自称青羽的邋遢男子。 “我……迷路了。” 男子似乎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怎么走吗?” “不知道。” “那你这是去哪?” “散步。” “……” 少年只觉得一阵无语,他缓了一会,从地上站起来,边拍去身上的尘土边问道:“那你从来没有出去过吗?” “没有。”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名叫青羽的男子反问道。 “因为我想出去。”少年直言不讳道。 “别想了。我在这里呆了五年都没能出去。” “五年都没找到路?那你也真够笨的。”少年对青羽并没有什么敬意。 青羽长舒一口气,说道:“这里被人设下了结界,有本事你走出去一个给我看看。” “可是我昨天还看到一个人,我们就在这……”少年回过头,发现原本应该堆放篝火的地方毫无痕迹。 他抬头看了看,树干上也没有人。 “有人?你喝多了吧?”青羽问道。 “嗯……我确实喝多了。”少年点点头,他忽然想昨天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青羽凑近他身上嗅了嗅,一脸嫌弃的问道:“不过你哪来的酒?” 少年一拍大腿道:“你看!昨天确实有人在这,就在那树上躺着。” “疯言疯语……你自己在这幻想吧!我要去散步了。” 说着,青羽不再停留,一路小跑的往前方跑去。 “喂,我们就这么一直跑下去,不就出去了吗?”少年追上来问道。 青羽不回答他,不断调适着自己的呼吸。 时间能够解释一切,这话没错。 因为没多久,少年就看到了远远的茅屋,与青羽那栋一模一样,周围同样围有几片篱笆。 起先少年不断劝慰自己,这只是相似罢了。可后来,他一共见了同样的地方五次,连自己躺睡的那棵树都丝毫没变。 “我都说了,出不去的。” “那我怎么办?”少年一脸的担忧。 “你出去又能怎么样?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知道自己要去哪吗?” 青羽一连三个问题点醒了少年。 是呀!自己就算出去了,也无处可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是要到哪里去,甚至自己叫什么他都不知道。 青羽叹了口气,边走向自己的农田,边说道:“我同意你留在这里了。不过,你得干活。” 此时幡然醒悟的少年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接着,青羽递给他一个木桶。 “往那边走有一条河,你去打水来把这些农田都浇上水。记住,别再迷路了,否则我可救不了你。” 少年点点头,他只得照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少年就这样跟着青羽一觉三竿,一日两餐,一天五跑。生活虽然单调,但总算是有个伴,到也不算无聊。 “我看你疯言疯语的,不如我叫你疯儿吧?”青羽提议道。 “随便你。”少年不在乎这些。 “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停下手里的活,蹲在地上想了大半天,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印象中看到了一片红……应该个人影,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咣当!” 青羽手中的农器摔在地上,他脸色突然变得正经,然后问道:“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红色?” “颜色我还能分不出来?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青羽走出农田进了茅屋,少月江不知其意的跟了过去。 只看到他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从角落里找出一张羊皮卷和一块木牌,他用袖口随意擦去木牌上的积灰,上面赫然刻着一个大字“炎”。 “你干嘛?”少年问道。 “走了。” “去哪?” “中洲。” “别逗了,你不是说这里被人设下了结界,出不去吗?” “那是以前,现在可以出去了。” 说着,青羽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着奇怪咒文的纸符,然后扔向空中默念几声后喝道:“破!” 少年清楚的看到头顶一阵战气逐渐消散。 “原来这结界是你自己下的?”少年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是。” “那你这……” “以前出去了也没地方可去,所以索性就不出去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出去?” “有事。” “什么事?” “你的话太多了。我要走了,你愿意呆在这就呆着吧。” 少年看着青羽义无反顾远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吗? 还是算了,少年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急忙追着他的身影而去。 第十六章 红衣归来 人界五洲之一,由白帝掌管的西洲,多数地界位于大漠之中。 而其中西洲西极的昌城,更是一片荒漠。 按理说,这种荒芜偏僻的地方应该罕有人烟才对,可正是因为这劣迹的环境,才造就了绿水青山间没有的稀有药草,有市便有商,有商便有财,有财便有民。 昌城之外,黄沙之中,远远有一道长长的黑影游动。 他们步伐轻盈,身影飘忽,队如长龙,犹如游荡在这天地间的鬼魅。 一道籁音清脆响起,在这大漠之间宛转悠扬,鬼魅们遵从着声音而动,一步步走向黄沙堆砌的山丘。 山丘之上,站着一个身穿破旧麻衣的男子。在他唇间,正吹奏着一片嫩绿的叶子。 秋风瑟瑟,红枫飘零。 曲调悠长而又悲伤,趁着此景,如同来自地狱的鬼怪的悲鸣。 那一条长龙似的黑影,逐渐登上山丘,在男子身后长排一列。 这时,一道红色身影在山丘之间闪动,远远望去像极了一片飘动的红枫叶。 不过多时,便登上了山丘上,他向吹叶男子递上一叠方正的红衣。 男子摸向红衣,手臂颤抖,眼中晶莹。 身旁一个女子把他那多有血色的斗篷褪下,换上崭新的红衣。 接着,男子周围的数人一一拉开斗篷,露出里面的血红色长衣。 先前那人又是手掌一翻,一柄旋纹木剑显在手中。 男子将剑接了过去,剑身虽是呈螺旋状的枯木,一侧却长有一小枝绿芽,剑尖是一块打磨的十分尖锐的红色宝石。 男子抚摸着剑身,情绪逐渐开始变得激动,颤抖的双唇念道:“一袭血红长衣,” 身旁数人跟着念道:“一柄旋纹木剑,” “吹一叶上脉络,负一世之重则!” 越来越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汇聚一处,震的枫林动荡,天地变色! 男子突然高喊一声:“夺城!” 伴随着清籁的叶声,无数红衣鬼魅扑向昌城! 吾已归来,山河将泣! ……… “哎哎,你们都听说了吗?据说大魔头回来了。” 有熊城外三十里的一处驿站,一人端着手中的茶盏说道。 “大魔头?谁啊?” “就是当年那个刺杀五洲共计五十二名大臣的人。无论是王侯、将臣、亦或雄踞一方的氏族,无一幸免,都在他的猎杀名单中。据说是什么红衣组织……哦对!叫惜年的成员之一。” “他?” 几桌内,回想起来此事的人们不禁打了个冷战,仿佛时间一下子回到五年前的腥风血雨中。 今晚,死的是那个贵族呢? 五洲人常在夜幕之下谈论这个问题。 “据说他还亲手杀了东洲青帝。” “是啊!你说他一个东地出身的人,怎么能干出来这种弑君的事呢?” “要不然说是他是大魔头呢,杀人不眨眼的。这种人回来,真不知道五洲接下来要遭殃的是谁。” “诸位,这以后的日子可得小心了!” 一人缓缓放下茶盏,胸有成竹的说道:“我说你们都怕什么?我中洲大将军神威盖世,名镇四方。谅他鬼神人魔,在大将军面前,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正是正是,我中洲能有大将军这种天神般的人物坐镇,实乃五洲之幸,百姓之福啊!” 驿站里的人瞬间没了恐慌,你一言,我一句的细数着大将军的盛迹。 “那个大魔头是谁啊?” 连续赶了几天路的少年,此时正与青羽一同坐在角落的桌子上歇脚。 “不知道。”青羽淡然道。 “你明明就是因为红衣才突然要来中洲的。” “可我真的不知道。” 青羽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将怀里的木牌拿给店家看了一眼。 “好嘞!公子,您慢走。” 店家点头哈腰的冲青羽躬身,显得毕恭毕敬,似乎见到了大人物。 少年伸头看去,此时的木牌上,突然变成了一个“风”字。 但仔细看看,虽然都是木牌,可与先前自己看到的那一块,形状明显不同。 “走吧。”青羽对少年说道。 出了驿站,少年急忙问道:“你怎么又多了一张腰牌?” “管那么多干吗?”青羽不悦的回他道。 “可是你为什么不用付钱啊?” “见了腰牌,店家自然知道该找谁去要账。” “这么威风……那能不能给我一块?” “我只有一块。” “你明明有两块!”少年指着他的怀间说道。 “作用不一样,根本不是一家的牌子。” 少年叹了口气,兴致全无的说道:“行吧,你真小气。” 接着,两人一刻不停的进了城。 有熊城,是中洲轩辕皇权的都城。 要说青羽从来没有来过中洲,少年打死都不相信。 这人自从进了城,比回自己家都熟悉,一路左拐右转,直把少年绕的晕头转向。 最终,两人来到一座门牌巨大的府邸前。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炎门”。 青羽走上前,把怀中的木牌与羊皮卷一一交给门卫查看。 后者应了一声,请青羽到大堂稍候片刻。 少年跟着青羽在大厅等了没多久,一个身着火红色长袍的青年男子便走了进来。 “实在抱歉,炎檄门主因为南洲有要事需要他处理,至今未回。不过门主早前再三交代,如若冷公子能应邀来到炎门,务必敬为上宾。” 青羽起身回礼,说道:“无妨,既然是要事,自然需优先处理。” “冷……” “阁下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青羽就好。”青羽打断他的话说道。 来人稍加思索后,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青羽先生,您请坐。” 两人相继施礼,然后坐下。 对方这才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晚名千,现为炎门特聘的护法,兼师者。” “晚千兄看起来年纪轻轻,竟贵为炎门护法,实属难遇的天才。” 晚千急忙摆手说道:“不敢不敢,比起先生之才,千实属平庸之辈。实不相瞒,我在年少时,就已听过先生之大名,心中无比崇敬,幸得今日有缘一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少年在一旁听得满脑子疑问,他重新看了看青羽身上的破洞,难道中洲人以勤俭为尊? 晚千重整颜色,目光严厉的说道:“既然先生来到了炎门,那先生的事,就是炎门的事。如果今后有人胆敢在先生面前不敬,炎檄门主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羽,受宠若惊。区区在下,何敢借提门主之名。”青羽捧手回道。 “不过,这位小兄弟是?”晚千看向少年问道。 “与我一样,也是个无家无姓的可怜人。不过他与我相识已久,还希望炎门能够将他一同接纳。”青羽恳求道。 “这自然没问题。既然是先生带来的人,那便请先生负责照看吧。” “如此最好。”青羽回道。 “您的房间已经派人去整理了。自从黄帝指定炎门为天下第一个开府的学派后,此处就经过大改,交由炎门使用了,所以会与您印象中的模样有很大差别。”晚千解释道。 “能够被炎门这样的大宗派接纳,已是三生有幸,何敢再论其他。” “稍后房间整理好,会有人来带您过去,这段时间,您还请自便。门主不在,在下需要代为处理一些事务,就先告辞了。”晚千起身施礼道。 青羽跟着起身回礼,目送晚千离开。 他长舒一口气,对少年说道:“走吧,出去转转。” 后者应了一声,跟在青羽身后在炎门内四处闲逛。 少年只觉得,青羽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与之前那种洒脱,仿佛世事都与他无关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慢慢的,青羽脸上竟莫名的浮上一丝笑意。 “你来过这里吗?”少年跟着他身后问道。 “这里以前叫七君府。是中洲黄帝指选五洲年轻一辈组成的,首个全新的教学理念的实行地。” “而我,就是其中一员。” “不一样了,全都不一样了。” 青羽指着一处房屋说道:“这一片,曾经是一整个府邸,是为府中之府,那里曾住着一个尊贵的人。” 青羽边走边感慨,少年也不打断他,因为他知道,此时的青羽,思绪已经飞到了数年前的回忆中了。 “看那,那里曾经坐落着一个五进的大宅子,里边住着一个神官。” “神官是什么?”少年终于开口问道。 “人界五洲,分别由五位帝君管辖。而辅佐五位帝君的,便是属神官大人,是一洲子民供奉的真正的神明。” 少年点了点头。 “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以前只有我们两个人到也无所谓,现在进了炎门,难免要与人交际,没有名字会很不方便的。” “可是我不知道应该叫什么才好,我没有亲人。” “既然现在你已是炎门的弟子,那便以炎字为姓,这样日后,一听到你的姓氏,别人就立马知晓了你的出身,这样能避免很多问题。” 少年点头,表示同意。 “疯儿……总不能这样叫你。” 青羽把目光看向后山,那里与炎门相连,有着一大片的枫林。 他突然笑了一声,低声道:“都是那小子种的。” “就叫炎枫吧!枫似火般红,火中枫无辨,秋风凉意,过时境迁。与炎姓倒还挺相称的。” 少年默念几声:“炎枫,炎枫……我也算有个名字了。” 这时,一个身穿火红色长袍的人走了过来,先是行礼后说道:“青羽先生,您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 “有劳了,还烦请您带路。” 炎枫跟在青羽身后,那名弟子回头说道:“学子与师者的住处不在一起,稍后我会带你过去。” 炎枫点点头应道:“好的。” 那人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过后我会登记在册,便把你分配给青羽先生授学了。” “炎枫。” 第十七章 学子陈熔 炎门的学子住所,大多汇聚在学府中间一带。青羽所住的地方在学子们的后面,除了师者,这里还住有炎门特聘的护法们。 这些人大多都具备一项特长,且是各自领域中的佼佼者。但却因无姓无氏,一生都难有出头之日。冠上''炎''字,依靠炎门强大的实力与背景,才得以在这人才济济的五洲之地留有一名。 师者与护法们的住所之后,就是长老们的住处。这里便是学子,以及师者能达到的最终地带。 因为再往后,便是明令禁止的大长老院,那里甚至连代掌门炎檄都不能随意进出。 这大长老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地位还在门主之上。 炎枫这样问带路的门中前辈道。 “总之,你连长老们住的地带都不要乱去就是了。” 前辈推开房门,说道:“一位师者带领两名学子,便是一个小组的标配。你先一个人在这里住下,之后青羽先生分配到新的学子,便会来与你一起住在这里。” “多谢前辈。”炎枫低头捧手道。 “不谢,到饭点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通知你。接下来的时间,你自由支配吧。” “前辈慢走。” 那名弟子稍稍作礼,转身离去。 炎枫转过头看向屋内,正门所对的是大厅,左右两侧各放置了一张床,床前是一张小案桌。 面积不算大,但对两个人来说也足够了。 “炎门单是内门弟子就有八千余人。”方才那名前辈这样说道。 “八千人?那这地方究竟有多大?青羽还说这里以前叫七君府,七个人,怎么可能住这么大的地方,吹牛。”炎枫走到床前,自言自语道。 “不过……” 炎枫仔细想了想这一路上所有人看到青羽拿出木牌后的态度,还有晚千的那一番话。 “看起来也不想吹牛啊!他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着想着,天色逐渐变晚,炎枫就这样躺在床上睡着了。 “嘎吱。”房门被人打开。 一人提着烛火率先进来。 “陈公子,这里就是您的住处了。” “主少,这里……房间也太小了吧……不行,我回去要同主子如实禀报!咱们陈家给了炎门这么多的财物,怎么说也得给您配一处小院来,否则我们这些奴才住哪里去?” 提灯笼那人开口说道:“不好意思,炎门入学的所有人,都是统一标配。仆人,是不允许长时间逗留的。” “啧!你们炎门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若不是我们陈家出钱,你们那里盖的起来这么多楼房?” “不好意思,炎门对待学子,一视同仁。” 那仆人还想再说什么,他那少年主子摆摆手,沉声道:“行了,那你就回去吧。炎门乃是人界首派,自然是有大家风度的。况且我是来求学的,不是换个地方继续享受主少锦衣玉食的生活的。” “可是主少……” “东西放下,你走吧。” “哦……”那仆人只得缓步挪进屋内,轻轻放下背上扛着的两个大包袱,却仍依依不舍的不肯离开。 “赶紧走,没看到这没你睡的地方吗?”那主少怒言道。 那仆人这才踏出房门,观望良久后,趴在房门上喊道:“主少,那你要有什么事,记得写信回来,奴才立马就来!” “知道了。” 那仆人走出两步,再次回来喊道:“您要觉得这里的饭菜不和胃口,就出去吃,全部用陈家腰牌挂账,奴才会勤着些给他们结钱的。” “知道了。” “您要是……” “滚!” “知道了……” 那仆人慌忙逃窜,生怕慢了再挨了板。况且他还要尽快赶回去给自家主子汇报情况。 “陈熔师弟,那你早些休息。”提灯的弟子不再以公子尊称,因为此刻开始,他便只是炎门的一名学子了。 “多谢师兄。”陈熔捧手拱礼道。 待那弟子走后,陈熔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扔在床上。然后解开一个包袱,把其中的丝衾被拿出来,叠放在床边。 他看着两个比人还大的包裹,叹了口气。 “怎么还是装了这么多东西。” 正当他翻箱倒柜的清理其中物件时,另一头的炎枫突然醒了。 “你是谁啊?” 陈熔被吓了一跳,原本就蹲着的他,一下坐到地上。 “你又是谁?”他反问道。 “我?我叫炎枫。” “炎门的人啊!你好,我叫陈熔,是与你分到一个师者的学子。”陈熔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说道。 “哦……你好。”炎枫也站起来,不过睡姿奇异的他,此刻腿麻的一步也动不了。 炎枫揉了揉肚子,梦中他仿佛听到有人喊开饭了,可他却并没有在意。 陈熔看到他的动作,问道:“你没有吃饭吧?” “没有……你们在哪吵吵的,我才刚醒。” 陈熔点点头,伸手一指说道:“那走吧,作为见面礼,请你吃饭。” “真哒?” ……… 中洲,作为五洲之首,国殷民富,百姓安康。 外有大将军姬川威慑八荒,又有七神将征战四方。 内有四国柱议国论政,又有神官后土亲镇有熊。 实力如此庞大的中洲,作为国都的有熊城自然也是纳天下之宝,容各地之才。 有熊城的街头上,炎枫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村野夫,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两道上的各种珍奇异宝。 见了他这幅模样,一旁的陈熔开口问道:“炎兄你是初来中洲吧?” “是的。” “那你是哪里人?” “嗯……西洲。” “西洲?”陈熔有些疑惑。 炎门乃是南洲门派,是八代炎帝姜愉罔一手创立,所以凡姓炎者,必出身于南洲。 “那炎兄你的名字……” “哦,我今天刚起的。” 陈熔吐了一口气,他巴巴嘴,小声嘀咕道:“没见过这么高攀的……” “你说什么?”炎枫问道。 “没什么。” 过了一会,陈熔再次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炎门?” “是青羽带我来的,就是我们的老师。” “哦……”陈熔点点头,更正他道:“不过炎兄以后不可直呼老师名讳。” “那叫什么?” “师羽,或者青师皆可。” 炎枫点点头,心想这规矩怎么这么多。 “就这家吧。” 说着,陈熔自顾自的走在前面,进了店中。 负责招呼的店家见了他这一身锦衣玉饰,急忙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您看需要点什么?” “先煮上一壶好茶。炙的煮的……拿手的多来几份吧。”陈熔摆手道。 “好嘞,您稍等。” 趁着店家煮茶的功夫,陈熔问坐在对面的炎枫道:“那你究竟是何出身?” “出身?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炎枫摇头道。 陈熔无奈的叹口气,本以为自己结识了个显赫门徒,结果却是个无姓无氏的无名之辈。 “陈兄你呢?”炎枫反问道。 “我?”陈熔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 炎枫点点头,表示自己没说错。 陈熔皱着眉头,眼神略有嫌弃的看向炎枫。 “中洲陈氏你不知道?” 炎枫摇摇头。 “算了,日后你自然会了解的。”陈熔没了兴致似的轻轻摆了摆手。 店家将一壶煮沸的茶水滤进壶中,端了过来道:“公子,您的茶。” “麻烦菜品快些。” “好嘞。”店家应声道,谁会对自己的金主态度怠慢。 陈熔提起茶壶,在杯中倒满涮了涮,然后复倒一杯,放在鼻下轻嗅一息。 “劣品。” 这话不知是否有所指向。 对面的炎枫自然听不出这些,他也倒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后,砸砸嘴道:“有点苦,还有点烫。” 陈熔闭上双眼,然后将两指抵在眉心轻揉。没等饭菜呈上,他便先没了食欲。 待店家一一将铜鼎小菜端上桌时,陈熔随便翻看了两眼,便兴致全无的一人独饮。 “你怎么不吃啊?”炎枫疯狂往嘴里扒拉着问道。 陈熔撇了一眼他的窘相,冷漠的说道:“没胃口。” “你还奇怪。” 陈熔越看眼前这人越不顺人,他将身子侧过去,炎枫狼吞虎咽的咂嘴声却不断传进他耳朵里。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起身掏出腰牌往店家眼前一照,转身便走。 炎枫慌忙往嘴里在扒拉了几口,起身追上他去。 “你怎么了?” “没事,困了。” 炎枫点点头,用袖子把嘴擦干净,又问道:“青……师羽也有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牌子,你们那牌子究竟怎么用的?” “这是一个家族、势力的象征。掏出腰牌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不用付钱,店家自然会收到自己应得的报酬。” “哦……”炎枫点点头,看向他的腰牌,惊奇道:“哎?你这牌子上刻的是''陈''字,那就代表你是陈家。''炎''字,就代表炎门。那''风''字呢?” “什么风。”陈熔走在前面,脚步很快,他忍住厌烦迎合道。 “就是一个木牌,上面刻着一个''风''字。师羽一共有两个牌子,除了炎,就是风了。”陈熔不断加快脚步,炎枫也只得跟着加紧脚步。 “什么?”陈熔突然停下来问道。 “我说师羽有两个牌子,一个刻着''炎''字,一个刻着''风''字。”炎枫不知道他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惊讶,只得重复道。 “你确定上面是''风''字?”陈熔把脸凑近他问道。 “当然了,我看的清清楚楚。” 陈熔开始围着炎枫踱步。 “怪不得,我说你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怎么会进入炎门呢?原来是风族……” “风族?”炎枫不解,满脸的疑惑。 “你究竟是那个石头里蹦出来的?西洲风族你都没听过?”陈熔显得比他更加困惑。 “没有。”炎枫摇摇头。 陈熔叹了口气,耐心的解释道:“风族是西洲第一大族,甚至可以说是五洲第一大族。族众数十万人,人界各个领域他们都有涉足。族长不仅是白帝奉上的虎豪君,拥有自己的属地。更是中洲黄帝亲封的五洲七神将之一,五洲之内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这样的话,就解释的通了……做风族的弟子,倒也不坏。”一抹浅笑浮上陈熔的脸庞。 “可师羽不是你说的什么风族。”炎枫摊摊手道。 “不是?” “对呀!我跟他在西洲的荒郊住了一段时间,他是被人封印在那里的,如果他真是你说的什么风族,又怎么可能被人囚禁在那呢?” “不可能。风族的势力甚至在炎门之上,这两个显赫的门族,怎么可能把象征身份的腰牌给一个不知名的外人?这解释不通。”陈熔摆手道。 “可能他们都相中了师羽的实力了吧,我亲眼见到他用一张符箓就破了结界。” 陈熔仔细盯着炎枫的表情,觉得他确实没有说谎后,补充道:“即便如此,师羽的背景也一定不简单。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明白门牌对一方势力的重要性,这等同于把本门族的荣耀交到了别人的手中。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这个门族的风雅,事关整个门派家族的颜面。” “这我就不知道了。”炎枫摊摊手道。 “一定是这样。西洲,南地,这两洲分别最大的势力,怎么可能同时把门牌交给一个无名之辈?” 陈熔自我喃语着,一个人静静向炎门走回去。 第十八章 无名之辈 炎门作为五洲第一门派,更是南方炎帝亲创,强者众云,势力庞大。 连同内门弟子、长老、护法等众,号称门第八千! 更有甚者,人界四大门派之一,位于北境的冰域。由人称“冰皇”的冰域副域主亲自坐镇炎门中洲分派,担任大长老一职。 自中洲黄帝请炎门到中洲开办创学开始,便称:“接纳天下一切才学之辈,培养五洲火系弟子。只要能力出众,不计出身,一律冠上炎门外门弟子之名。” 这对所有渴望自己的才能够有所施展的人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恩赐。对火系后生,更是天赐的良机。 门派与氏族,向来集体观念很强,难以容纳外人与之共处。 而寒门才子,虽有才学,却一生都难有一个机遇。 一下得到五洲火系之最的炎门授学,还能得到炎门弟子之名,背后更有中洲轩辕做保障。 所以自开学理念喊出开始,天下学子纷纷赶往有熊城。 炎枫到达这里几日后,偶然听到负责归册的弟子说道:“外门弟子竟然已经突破了万人,恐怕门主需要重新调整一个小组的人数了。” “没错,这样下去,看来只能由门主从南地再次调集护法来了。甚至,恐怕连长老们都要亲自授学。” 一旁的陈熔淡然的对炎枫说道:“所谓师业,师者需长,学者需精。按照他们的说法,一个小组至少需要调整到十几人,那你我还学个什么东西?” 炎枫从门缝里伸回眼睛,问他道:“那怎么办?” “一视同仁的想法终归难以实现,名师仅带高徒,其余的,就让他们一锅乱炖即可。” “可这样会不会……” 陈熔打断他的话,有些不悦道:“会什么?难不成天下千千万万人无论能力与否,都要收到平等的待遇吗?那我陈家辛辛苦苦,数代人努力创下的基业还有何意义?大家都坐等着皇室平均资源就好了。届时,你我也无需再努力,就等着天下养出一群闲吃干饭的庸者吧!” 陈熔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屋内的弟子循声问道:“是谁在外边?” 两人相视,炎枫吐了吐舌头,急忙遁逃。 “能够与我一组,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师羽的背景又大,你我二人定能在中洲出人头地!其余人,你就不要管他们了,待我们日后有了能力与地位,你想帮衬谁,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炎枫一边跑,一边点头,认为陈熔话的确实有道理。 ……… 翌日,已经在炎门白吃白喝一段时间的炎枫,终于等到了开学之日。 这几日入秋,确实与陈熔所说,自己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 夜里清凉,陈熔购来一条芦花厚裘被,着实替他挡了不少寒凉。 又跟着陈熔,凭着陈家腰牌,嘴上一点没受到亏待。 炎门坐落在有熊城的一角,几乎占了有熊两三成的面积。 府院后面,大多都是住所。 前面,除了一些必要的待客厅、办公场所之外,大小有数十个操场,供学生们平时修炼。 两人此时待在操场上,等待着师者的到来。 操场上,许多小组已经汇编完毕。 有的正在听师者训话,有的即刻奔赴后山,开始修炼。 远远的,炎枫看到了青羽的身影,冲他边挥手,边对身旁的陈熔说道:“看!那就是师羽。” 陈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衣着寒酸的邋遢青年。要不是他身外罩的火红长袍,陈熔真的会质疑这种人是怎么进入炎门的。 他不可思议的指着青羽问道:“他……他?” 炎枫对他点点头。 陈熔愣了一会,心中劝慰道:正所谓大隐隐于市。陈熔,稳住,从这人的行为来看,就一定不简单! 青羽走到近处,尴尬的挠着头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稍微有点睡过头了,不过这炎门配置的床被实在舒服,我已经五年都没有睡的这么舒适了。” 说着,青羽把目光转向陈熔,后者急忙躬身道:“见过师羽!” “哦,你就是我的另一位学生吧?”青羽问道。 陈熔直起身,恭着的手迟迟不松,说道:“正是,在下中洲陈氏,名熔。” “陈氏?”青羽皱着眉想了一会,恍然大悟道:“陈氏可是很有钱啊!” 陈熔会错了意,忙解释道:“学生此行匆忙,下次定然备上厚礼,献给恩师!” 青羽急忙摆手道:“不不不,你千万别送我东西。陈家的翠玉我已经变卖了很多了,没办法,为了糊口嘛!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可没有贬低陈家产物的意思。” “恩师授学,学生定然是要倾囊回报的。”陈熔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那也不必,你们能够学业有成,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学生谨记。” 陈熔试探性的问道:“不知恩师出身何处?” “我?”青羽指指自己,解释道:“我无姓无氏,要是硬要说一个的话。与风族族长略有交情,毕竟困了我五年之情,还未回报。” “那炎门……” “我也不清楚,稀里糊涂的就收到了请柬。忙农五载,有些厌烦,便应邀前来了。” 一时间陈熔难以相信,被风族困了五年?那不就是风族的敌人?这人没出身就算了,居然还是风族的敌人? “行了,我们即刻开始正式授学吧!否则就要被别人超过很多进度了。” 青羽端正了神态,自我介绍道:“我叫青羽,就是负责你们授学的师者了。今后,希望大家能够融洽相处,砥砺前行。” 炎枫鼓掌迎合,陈熔却再提不起兴致。 “首先,你们需要知道战气是什么,这将与你们日后的训练息息相关。” “世间之人皆有气,若用来打斗,便叫战气。关于人体内的气,一般分为两种,即体内有无元素之分。” “有元素的人,一般又分为两种。一种为召唤师,这些人天生气中就含有一些特殊的元素,即风火雷水等不同元素。他们便与常人的气不一样,这种拥有属性的战士,提取身体内的某种元素呈现出来,便可以进行战斗。所提取出的元素强弱大部分是通过遗传获得,也可以通过后天修炼来提升自身元素的强弱。” “不过需要强调的一点是,一个人体内,一般只能有一种元素。众所周知,元素大多存在相生相克之理。如果一体容纳两种以上的元素,便会大概率产生相克之法,对身体的危害极大,甚至会伤及性命。” 而人体是很脆弱的,无形的战气尚可,若是两种有形的元素,便有可能会身体不适,严重的会逐渐、甚至瞬间死亡。如水和火,这两种元素同存一体,要么一种强于另一种,要么中合为零。当然,也有两种元素同存变得更强的,如木和水,不过同时拥有两种元素的人少之又少,可以用稀有来形容,至今为止我也只见过一个。还有通过两种元素创造第三种元素的,如水和土即可生成木,不过这种情况我至今从未见过,只存在于理论之中,而且修炼方法也难于登天。但需要声明的是,并不是元素越多就越强。相反,体内元素不止一种的话,修炼也需要花费双倍或更多倍的时间,反而会拉大你与别人的差距,拼命花费了大量时间却不抵别人随便练练,简而言之就是一心不能二用。 第二种叫驭术师,驭术师是指控制原有的元素进行战斗,即控制花草树木,山河湖泊,风火雷电等。驭术师与召唤师大不相同,因为驭术师可以是通过自身元素与万物之间的联系控制元素,这就不需要自身战气的极大提升了。不过却需要极其严格和一定时间的修炼。因为驭术师需要在掌控技术上十分熟练,负责很难适应,更别提加以运用了。 “不过即有相克,便有相生。我就曾见过一人,他的体内拥有木、水两种元素,而且极其融洽,共生着增幅对方。” “那他强吗?”炎枫插嘴问道,他对这个问题非常关心。 “极强,堪称吾辈之最。” “现在,你们两个分别释放战气来给我看看。” 陈熔应声率先调动战气,他抬起手掌,逐渐形成一个气团,其中火星点点,然后最终变成了一团火焰。 “火属性,你的天赋不错。”青羽夸赞道。 “能入炎门的基本都是火系弟子,您为何要多此一举,检查我们的属性呢?”陈熔散开掌中火焰问道。 “只是想了解你们对战气的应用程度,方便日后对你们进行修炼规划罢了。” 两人交谈间,炎枫抬手就是一团烈焰在手中熊熊燃烧。然后他将火焰掷来掷去,几乎不用手掌翻覆,那火焰便如同具有灵性一般听他调遣。 不仅青羽诧异,陈熔更是被他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 “炎枫,你……”青羽欲言又止。 “怎么了?”炎枫停下手中的举动问道。 “你,当真无名无氏?”青羽问道。 炎枫点点头,说道:“是啊!这你不都知道吗?不然我怎么会流浪到封印你的结界里去。” “如此天赋的控火术,和这般程度的烈焰,实难相信……” 唯有炎枫一人一脸茫然的问道:“那我这算是强吗?” “强!若你不懈怠的修炼下去,恐怕十年之后,人界火系就难有能与你争锋的人了。” 一旁的陈熔震惊过后,脸上显出不悦。自己从小就被人夸赞天赋异禀,此时却被一个无名之辈当场轻松超越,这是对家族的侮辱! “很好,我心中已有安排了。” 青羽看了看两人,说道:“炎枫的火焰强度超越我的想象,这是陈熔你难以通过修炼达到的。所以,日后炎枫负责召唤火焰,再由陈熔你来操控,如此配合,才能从容应对强敌。” 青羽又对陈熔说道:“以后你要加强控火术的修炼,你们二人各修一长,相互配合,才能事半功倍。” 陈熔撇了一眼炎枫,然后表情不悦的对青羽点点头。 “现在,炎枫你先召唤一团火焰出来,看陈熔能否轻松交融。注意,稍微收点力度,仅仅只是测试一下。” 炎枫点点头,抬起手轻松召出一团烈焰在手,他小心的把火焰递给陈熔。 陈熔伸出手去接,可在刚触碰之时,手掌就被那团烈焰灼伤了手,急忙缩回。 “我……我没有使出全力啊!”炎枫一脸无辜的向青羽解释道。 “我知道。” 青羽想了一会儿,长叹一息道:“炎枫的实力超越平辈太多,陈熔你无法掌握也是正常。此事暂且搁置,待你日后对战气的应用更加熟练之后,再做打算吧。” 陈熔恶狠狠的将目光转向炎枫,后者一脸歉意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师羽,你是什么元素。”陈熔捧着灼伤的手掌突然问道。 “我?无属性。”青羽回答道。 “无属性……好啊!” 说着,陈熔甩下一身弥漫而出的怒气,转身就走了。 “他……他怎么了?”炎枫茫然的问道。 “身为名门望氏,却被你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打击,恐怕他一时难以接受吧!”青羽看着陈熔的背影长叹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今日暂且休息,待我制定好新的修炼计划再说吧。” 说着,青羽也转身走了,只留炎枫一人独自在校场中无奈。 第十九章 红衣男子 人界的街市总是繁华异常,人山人海,头踵相接。 而昌城虽偏至西极,紧邻魔界,却因这一带的山脉盛产药草,使这荒远的偏城同样不缺热闹的景象。 街上,一位男子低头快步走着,突然撞上一位姑娘。 那姑娘踉跄两步,身旁两位少年急忙扶住了她,回头横眼怒视男子,男子低头道了声抱歉,转身迅速走了。 姑娘皱眉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在意,冲一旁发狠的少年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碍。 男子低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手中紧攥着一块美玉。 “兄台,请留步。” 男子抬起头,面前站着三个身着红衣的人。而眼前这位对他说话的青年男子正冲他迷眼微笑着。 “兄台,你拿错东西了。” 男子眼角微收,没有回话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去。 不料青年一把扣住他的肩膀道:“兄台,还请你把东西还给那位姑娘吧!这东西的分量,不是你能拿得动的。” 男子使劲甩了一下胳膊,没成想青年的手掌纹丝不动,他掌间带风,袖间滑出一把匕首刺向青年。 青年侧身轻松躲开,摇了摇头。 “如果你非要打,那我正好也可以试试这把枯木剑还有没有当年用的顺手!” 男子不听他说些什么,继续挥了几刀,青年却一一轻松躲开。 躲闪之际,青年手中多出一把剑,或者说是一根枯木。状成螺旋,剑尖发红,是一颗打磨过的、锋利的宝石。 “铛!”青年用手中的枯木剑挡下男子的匕首,冲他微微一笑。趁他还在发愣时,快速收手又出手,手腕反转,枯木重重敲在男子的头上。 “拿来吧!”青年笑道。 男子晃晃发晕的脑袋,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体内调气运转,使那把匕首受到战气影响,增长了些许,并更加锋利了几分。 青年嘴角的笑容拉的更长,在男子的视线下突然消失并又出现在其身侧,枯木剑尖顶起了他的喉咙。 “怎样?”青年靠近他的耳朵问道。 “我……我认输!”男子咽了一口唾沫,左手微微抬起张开,露出一块精美的玉佩。这玉佩外层是翠绿色的玉瑾,其间镶嵌了一块打磨过的极其完美的透红宝石。 青年微微一笑,拿走玉佩,走到方才那位姑娘面前,递给她道:“姑娘,你的玉佩。” 那女子抬眼看向红衣青年,见他长的眉清目秀的。女子从头至尾开始认真的打量青年,从发丝至眉间,从眉间至眼眸。 眼睛,这双眼睛透彻而又明亮,简直像是装了一整个湖泊的水在里面,平静的毫无波澜,深邃的深不见底。女子紧紧盯着这双眼睛,这双眸中似乎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使女子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要被吸进去了一般。 “姑娘?” 青年将女子从失神中叫醒:“你的玉。” 女子接过美玉,向青年微微欠身致谢。 青年脸色变得有些认真的问道:“这玉佩外层的翠玉是出自中洲的陈家吧?” 女子表情有些茫然,显然她不知道这些。 青年笑了笑,说道:“也只有陈家能雕刻打磨出这般的美玉了。” 青年盯着女子手中的玉佩,继续说道:“单是这层外玉,便已是价值不菲。再加上内层的纳气宝石更是价值连城。” 青年顿了顿,自语道:“这纳气宝石只产于北洲的龙氏山脉一带,因为受龙气影响,宝石具有了纳气的功能,不仅能用来储物,还能用于战斗。便如我这一块。” 说着,青年将枯木剑尖的宝石伸给女子看。 “但如姑娘手中这块打磨如此精致的,实在是世间少有。与之相比,我这一块显得有些拙次了。姑娘出门在外,难免会有歹人盯上这枚玉佩,日后定要多加小心了。” “多谢公子提醒。” 对于青年的话,姑娘听了个真切。 与一般女子不同,她从不爱慕什么精美饰品。在她看来,这些珍珠玛瑙倒不如几株药草来的实惠。不过那位贵为九天讨逆大将的风族族长却不知晓这些,三天两头谴人给她送礼,其中不乏各种奇珍异宝。近来远行,只是听说纳气宝石能用来储物,想来方便,便带上了,却也一直不会用,谁曾这玩意儿竟这么名贵。 “头,这家伙怎么办?”一位同样身着红衣的男子问道。 “送回府中,交给霓裳。告诉她,废了这家伙的战力后,给他找个差事糊口。”说完,青年转身掠过女子的身边,冲城门去了。 “哎……又是我去。”接到命令的红衣青年苦苦道。 身边另一人拍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急忙去追青年男子了。 那姑娘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竟出了神。 “小芸姐,你怎么了?” 直至一旁的少年叫她才醒了过来。 “没什么,我们走吧。”姑娘收回目光道。 一行人走远后,青年对身旁裹在红衣里,脸上缠满白布的人说道:“去查查方才那位姑娘的身份。” “头,她有什么不对劲吗?” “方才还有一点我没有说。那就是纳气宝石与陈家翠玉不同,后者是为了销售获利,而纳气宝石独属于龙氏,绝不为外人所有。且别说寻常人,即便是龙氏的君主,北方玄帝都难以求的一块。” 青年眯了眯眼,心中若有所思。 突然,他停住脚步,转身说道:“方才我在她身上嗅到了浓浓的药草味……告诉聆风,着重去查五洲的药类大商!寻常人家的女子,是绝不可能拿到纳气宝石的。” “是。”缠满布条的女子应了一声。 “做完了就与血月尽快跟上来,目标:中洲。” 青年男子留下一句,独自走出城门。 ……… 炎枫一个人郁闷的走在有熊街头,人声嘈杂,使他更加心烦。 今日训练终止,炎枫回到自己的房内,陈熔一个人坐在案前,满脸怒气。 还未等他开口道歉,陈熔便怒喝着将他赶了出去。 无处可出的炎枫只得走出炎门,一个人到街上瞎逛。 可四周来往行人众多,吆喝声四起,使他更加心烦,他便出了城门,顺着小路一个人独行。 “我是不是应该收敛一些?”炎枫自问道。 可怎么收敛? 他把手掌翻起来,小心的使火焰一点点聚集,可一个不慎,烈焰瞬间成型。 “啊!!!”炎枫疯狂的喊叫着,“这只能他自己多加努力啊!我怎么能做到更弱呢?” “真是稀奇,居然还有人想让自己变得更弱。” 炎枫循声望去,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清风君!” 那人坐在树上,向北而望,手中提着一坛美酒。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定然会觉得你这人脑子有问题。但我不会,凑巧,我也认识一个尽力想让自己变得更废物的家伙。” “清风君,你怎么会在中洲?上次果腹之恩还未来的及报答呢!”炎枫抬头高喊道。 “不必,若想谢我,那就陪我喝一会吧!” 说着,清风君把手中的坛子扔下来,比起上次那个大缸一般的酒坛,这个小了很多。 炎枫接住,往嘴里倒了一口。 “好小子,不愧是我的酒友。” 炎枫用袖子擦擦嘴,继续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等我的朋友。” “他在哪?” “北洲。” “那你要等多久?” “就这几日了,应该快要到了。” 炎枫点点头,清风君在头顶喊道:“小子,酒给我。” 炎枫飞出两步,窜到树上,然后将酒坛递过去。 “可以嘛!身手不错。”清风君称赞道。 炎枫叹了口气道:“哎,就因为这一身莫名的能力,我刚交的朋友生我气了。” 清风君躺在树上,将酒水倒进嘴里,然后说道:“那便不算朋友。真正的朋友不会嫉妒你的才能,而是在你成功之后默默的为你喝彩。” “可是他对我很好,带我吃,给我穿。” “这只能说明他有钱。富家子弟的通病,喜欢炫耀自己的财力。” 说着,清风君将最后一滴酒喝尽。他把坛子从树上扔下去,落在软土之上,然后以两指度气到腰间的玉佩上。 只见那枚外翠内赤的玉佩发出精光,然后便有两个酒坛出现。 “拿着,本来我以为带的酒够了,结果不曾想碰到你这个小酒虫!” 炎枫嘿嘿一笑,接过坛子打开,瞬间酒香四溢。他坐到树枝上,把头递向酒坛浅饮一口。 “这可是我珍藏的好酒,旁人想买,我还不卖呢!” 说着,清风君与炎枫相撞酒坛,两人同时仰头痛饮。 炎枫痛快的喊道:“美味!” “酒是异乡酒,只愿人是故乡友。” 炎枫擦着嘴上的酒水,看向他怀中的玉佩说道:“这是什么?竟然还能变出酒坛子来。” “这外廓的翠玉没什么特别的,关键在于中间这块纳气宝石。” 清风君指着玉佩中间的红宝石说道:“这宝石受特殊龙气影响,结天地灵力而生,故而能够储物。” 看炎枫眼珠子都快望穿了,清风君说道:“如果下次有缘再见,我便送你一块。这次不行,我这里装了很多东西,全拿出来我就带不走了。” 炎枫兴奋的点着头,语气激动地说道:“一言为定!” 清风君朗声一笑,应道:“哈哈哈,一言为定!” ……… 是夜,炎枫摇摇晃晃的走回有熊城。 秋夜的风有些寒凉,他砸砸嘴,指着前面说道:“清风君,一定啊!一定给我……” 拐角处走出几个壮汉,迎面向他走来。 “就这小子吧?” “应该是他没错了。” “嗝!你们是谁?”几人挡住炎枫,后者问道。 “寒民贫族,居然招惹这么大的爷。小子,可别怪我们。” 说着,几人把炎枫堵到角落一顿痛揍。 炎枫曲着身子,护住头。 他腾出一只手,刚想聚气,却停手再次把胳膊挡在头上。 “小子,下次注意点,可别招惹这些贵族了。你,惹不起他们的。” 几人奉劝几句,转身走开,惋惜的说道:“真可怜,这么点的小少年。” 黑暗的角落里,陈熔站在那儿,眉头紧锁,他看了看手上的灼伤,此时却丝毫没有报复后的兴奋感。 第二十章 穷奇毕方 月光笼罩大地,与星辰一同继续为人间洒满亮光。 夜已深,陈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看向房间另一头的炎枫,对方喝了个伶仃大醉,此时正躺在床上呼噜声此起彼伏。 陈熔下床走了过去,将他赠予的裘被盖在炎枫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偏见。 “如果师羽没有能力,怎么可能收到炎门的邀请呢?那既然炎门都认可了他的能力,自己能从他那里学到东西就是了,还执拗的在乎出身干嘛?” 他又看了看炎枫。 “他做错什么了吗?毫无疑问,没有。他的错,只是建立在自己固执的偏见上才成立的。” 他再次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心中对炎枫的芥蒂。 “明天开始好好修炼超越他就是了,陈氏的尊严不能毁在自己手里。但也不能为了超越别人,不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是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制衡对手。” 他盯着炎枫,骂了声:“真是个怪物。” ……… 翌日,陈熔早早的出现在操场上等候。 打着哈欠走过来的青羽看到陈熔后,惊讶一闪而过。 氏族的自尊心远超常人,被一个无名之辈轻松超越后,一夜就想通了,青羽不仅觉得稀奇,更觉得陈熔此人乃是可造之材。 “今日,我们有一个特别任务。” 两人站直了身子,静待青羽的后话。 “因为近日入门的学子频多,门中弟子公务繁忙,门主又远在南地。晚千先生希望我能帮炎门送一封书信。所以我想,正好可以带你们出去看看,权当做是放松心情,开阔视野。” 炎枫自然是兴奋不已,高兴的上蹿下跳。 陈熔却是平静的直击重点,问道:“送到哪里?” “中洲自西八百余里的商洛城。” 陈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问道:“商洛卫氏?” 青羽点点头,对他说道:“这也正是晚千先生找我去送的原因。有熊陈氏与商洛卫氏两家乃是数十年的世交,由你陪同,再合适不过了。” “是,谨遵师命。”陈熔拱手点头道。 “此行八百里路途,至少需要行进数天,你们都各自回去简单收拾一下随身的物品,待会我来收纳。” “陈熔可是有几大包裹的东西,老师你怎么拿啊?”炎枫指着陈熔问道。 后者一个冷眼撇过来,炎枫急忙把手指放下,生怕再次惹急了这位少年。 “我自有办法。” 青羽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 “这个叫纳气宝石,具有……” 炎枫抢答道:“储物的功能!” 青羽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啊!” 青羽眉头紧锁,一时难以理解。 反而是陈熔说道:“你怎么可能见过,这东西连我父亲都朝思暮想,想要一块,却始终求不到。”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酒友吗?清风君,我又见到他了,他还说下次见面会送我一块。” “哈哈哈哈!别说笑了,你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吗?一个只不过见了几次面的过客,怎么可能送你这样的宝贝?”陈熔大笑嘲讽他道。 “不知道。”炎枫摇摇头。 唯有青羽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口中低声喃喃道:“清风伴布衣,明月知我意……不愧是你,这名字竟出自此处。” ……… 西极昌城,一座名为“墨”的府邸门前热闹非凡。 一条长龙顺着街道蔓延深远,他们都是来此应试的。 府门台阶上,坐着一个温婉清纯的女子,她虽容貌不算惊艳,但却气质非凡。 台下,一个个前来应试的医者都以失败告终。 身边,一个侍卫俯身对她说道:“霓裳姑娘,恐怕今日也难以寻得了。” 霓裳叹了口气,眉头蹙成一团。 “公子想要在这昌城觅得一位神医,实在是过于困难。” 昌城虽为人界四大药都之一,但却地处偏僻,少有医学人才。 若在此处买卖药材,到确实是个好市场。可要找一位超众的神医,南洲才是他们的摇篮。 “霓裳姑娘,天色渐晚,不如今日就收了吧。”侍卫提议道。 霓裳看着台下一个又一个的失败者,轻声叹气道:“收了吧。” 正当侍卫们准备收拾台桌,遣散人群时,一个皮肤显黑的瘦弱女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请问,我可以试试吗?” 霓裳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这女子身着简朴,发丝稍乱。但霓裳本身作为一名医者,将她打量一边后,便看出这女人与常人不同。 “小芸姐,你掺合这事干嘛?” 人群中挤出两个少年,准备拉着女人走。 “可以,那便请你试试吧!”霓裳回答道。 女子冲两旁的少年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无妨,我只是试试。” 说着,她走到侍卫面前,先是欠身一礼,然后催动起她手上的战气。 土壤中,种着一颗枯萎的药草。 “治病须治根,这么多人都没有成功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只知道治疗土壤表面的药草本身。但却忽略了,草物的生长,依赖于埋根的土壤。” 说完,女子停下手中战气。 围观的众人看向药草,依旧枯萎,不禁唏嘘一片。 “道理讲的挺好,还以为多厉害呢!” “就是!姑娘,你还是再回家多读几年医书吧!” “唉,此言差矣!从这姑娘一番话便可看出,她读了那么多书仍是无用!” “哈哈哈哈。” 周围,嘲笑声四起。 “你们!” 那女子原本有些羞愧的头,抬起来叫住两位少年,示意他们不要惹事。 这两个少年只得忍住怒火,退步回来。 台上,霓裳眯起了眼睛。她已经看到了从土壤中向上流动,被药草逐渐汲取的灵气。 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药草逐渐挺拔了躯干,叶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为富有生机的绿色。 “这……这怎么可能!” 周围嘲讽声骤停,震惊的语言哄然一片。 两位少年得意的扬起嘴唇,向方才出言嘲笑的众人一一抛了个白眼。 侍卫捧起药草,拿到霓裳面前。 后者撇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可愿进行第二项考验?” “请出题。” 台下,一个护卫打开一个木箱,里面赫然静卧着一条死鱼。 “能医活它,便算你通过了测验。” 那姑娘走到近处,稍稍打量一番后,开始催动着战气在鱼体内流动。 不久,她收回战气,道了声:“好了。” 霓裳瞥了一眼死鱼,蹙眉道:“你确定?” 台下姑娘点点头,说道:“不过需要把它放到水里去。” 霓裳摆摆手,身旁一个侍卫走进府内,提出一桶早已准备好的清水,放在那姑娘面前。 姑娘将鱼放进水中,说道:“这条鱼原本就没有死。” 听了这话,围观的众人皆是震惊,互道:“不可能,那鱼身上分明早已没了生机。” “那请问你若三天不吃饭,还能有生机吗?”姑娘一番话,使得那人哑口无言。 接着,她转头对霓裳说道:“您方才所言的救活,只是在迷惑应试的人。测试者会下意识的以为这真的是条死鱼,从而将注意力放在如何救活上。其实,这条鱼根本没有任何病,只是因为长时间脱水,显得奄奄一息罢了。” 霓裳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满意的笑了笑,随后掏出一块铁制的牌子交给一名侍从,然后点头道:“这牌子虽然不能在出门时使用,但在府内,可以指使任何人。即日入住府上吧!今后只需要听我家公子一人调遣即可。” 说完,霓裳转身回府,并对身旁的侍卫说道:“立刻打扫出一间院子来,随时等候神医的入住。” 侍卫连忙走下台阶,躬身奉上家牌。 姑娘接过牌子,一面光滑,一面符咒,中间赫然写着一个“墨”字。 面前,木桶中发出啪嗒的声音,那条鱼正在里面晃动身子,鼓着鳃吐水。 ……… 秋夜长风,孤叶凋零。 黎明前的林间小道上,走着一男两少。 青羽不是喜爱游玩之人,加之因为上次的事耽误了训练,已经差了别人很多的进度,所以索性把这次出行当做了一次训练。 七日疾行,因为陈熔的身份,他们很顺利的完成了任务。 “再坚持一下,七昼天的疾行,对你们锻炼战气容量和呼吸耐力有很大的帮助。” “师羽,可是我们这样昼疾夜行的,身体会很容易吃不消的。”炎枫哀怨道。 本以为是场旅行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回门中后,给你们放一天假,让你们一次睡个够。” 陈熔抬起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反观青羽呼吸有度,丝毫不像是已经奔袭了七天的人。 就连炎枫也仅仅是呼吸略显急促,只有自己,双腿如同绑了铁块,连迈动步子都显得异常艰难。 炎枫看了他一眼,向青羽提议道:“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吧。反正离有熊也不远了,此时夜色昏暗,很容易绊倒摔伤的。” 青羽停下来,看了看咬牙坚持的陈熔后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休息到天亮为止吧。” 三人找了棵粗壮的大树靠坐下来,青羽催动战气,从纳气宝石中取出两个水袋递给二人。 炎枫仰头将一袋全部喝完。 陈熔问道:“师羽,您不喝吗?” 青羽摆摆手道:“我不渴。” 陈熔略显吃惊,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体质? 已经喝足水的炎枫打了个满意的饱嗝。 他站起身来,对二人说道:“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猎物,开个荤!” 青羽自然知道这小子是个馋虫,点头默许,并嘱咐道:“不要走远了。” “恩!”炎枫答应一声,便四下在草丛中翻找去了。 看着炎枫活蹦乱跳的身姿,陈熔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师羽,我真的能跟这家伙组成搭档吗?” 青羽摇摇头,说道:“有些人天生就具有极强的天赋,可能你已经拼尽全力,但对别人来说只不过是随便练练。” 陈熔垂下头,心中有些失落。 “但我告诉你,努力不一定可以让你超越天才,但却可以使你无限接近他们。” “接近,那有什么用?做不了最强的那一个,还不如不做。” 青羽笑了笑,对他说道:“但你若不做,连第二都当不了。有些事,不是做给别人的看的,而是要做到自己问心无愧,毫不后悔。” “自己问心无愧……”陈熔呢喃着,看着炎枫钻进草丛中。 “咦?”炎枫扒开草堆,看到地上躺着一只白色的小东西。 他走进看了看,是一只小猫。 受伤了吗?他伸手摸了过去,心想这猫若是死了,那自己正好省了功夫,权当是替它超度一下。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接触到白猫时,突然眼前闪出一道亮光。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只巨大的白虎向自己跃来,可他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那只老虎一下撞在他的身体上,然后逐渐消失不见。 接着,炎枫就意识全无,重重的栽向地面。 青羽看到异常的光亮,急忙起身奔赴过去,一把扶住即将倒地的炎枫。 “炎枫?炎枫!” 他大喊着炎枫的名字,可这少年却毫无反应,完全失去了意识。 突然,他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袭来。 腾腾的杀气弥漫在空气中,使他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青羽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急忙回头看去,陈熔靠在树上,表情难堪,眼皮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的耷拢下来。 他向北方看去,强大的战气从那个方向袭来。 “咸池,你逃不掉的!” 一声兽吼传来。接着,北面狂奔而来一只巨大的猛兽,身形似虎,却长着一对翅膀。 青羽愣神一会,震惊的吐出两个字:“穷……穷奇!” 又是一声鸣叫,像是竹子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穷奇身后,一只火红色的大鹤正在啼鸣。 “穷奇,它似乎不在这里。” “不可能,它的战气明明就是在这一带消失的。毕方,你可给我看仔细些,这次绝对不能让它跑了。” “我说过,不要用命令的口气指令我。” “哼!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脑袋咬下来。” “那你必定会先死在我的火焰之下。” “……” “毕方……穷奇……”冷飞脸上滴下冷汗,他抱起炎枫,狂奔之陈熔身边,身扛两人开始狂奔。 “在那!”穷奇察觉到动静,即可追赶上去…… 第二十一章 血月残阳 有熊城西百里之处,一片林道。 青羽慌乱的逃跑,怀中夹着昏厥过去的炎枫,肩上又扛着几近失去意识的陈熔。 他的脸上不断滴落汗水,那不是累的,而是紧张。 身后,一只巨大的凶兽如同破坏机器,若行之路,树木纷飞。 青羽一刻不敢停歇,也不像之前需要与两位少年一同赶路而刻意放慢速度。 他使劲全力,拼命的不断迈着双腿,穿梭在稀松的林间。 “我感受到了,咸池就在他们之中!毕方,快拦住他们。”穷奇对着天上吼道。 毕方鸟鸣叫一声,口中吐出火焰,喷向青羽。 后者闻声而动,扑向一旁。 身旁轰隆一声,燃烧出一片火海,将青羽拦在其中。 “喷出这么多火,你是想把我一起烧死吗?”穷奇急忙刹住四肢,避免自己一头撞进火海中去。 “前面就是有熊了,难不成你要在那里与咸池大战吗?”毕方鸣道。 “嘁。”穷奇不悦的低吟一声,然后双翼一挥,撕开一道火口。 “咸池……你终于要死在我手上了。” 青羽喘着重息,左右看了看二人。自己倒是可以逃脱,可总不能把这两个小鬼送入虎口吧? “喂!小子,告诉我,咸池在谁的体内。” 青羽默不作声,眼前这两头凶兽,任何一只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算了,你不用回答,一起进我腹中吧!” 穷奇扬起一只爪子重重拍了下去。 “穷途末路了,这次……真的要完了。” 青羽此时连呼吸都没有调整过来,那里还有余力去调动战气。慌忙中,他抓住陈熔向一旁滚去。 “抱歉,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接着,穷奇的爪子一掌拍下,独留原地的炎枫就在那里。 “恩?” 穷奇摁摁爪子,觉得下面空荡荡的,他抬起一看,爪子下竟然空无一物。 “这位公子,你似乎遇到了个大麻烦啊!”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 青羽突然瞳孔一惊,循声望去。 树梢上,站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红色的长衣在风尘中飘动。 “都这种危急关头了,你放着浮动不用,居然选择抛弃这小子。”对方嬉笑道。 说着,红衣男子提起手中的炎枫一看,吃惊的说道:“这不是我当时救的那个吗?喂,我把他交给你,你就这样干啊?” “穷奇,躲开!” 穷奇闻声,双翼一挥,飞向半空。 天空中,毕方再次鸣叫一声,噼里啪啦的响声如同竹子燃烧般,空中吐出一道烈焰,喷向几人。 青羽终于冷静过来,他冲着红衣青年大喊道:“别说风凉话了,还不赶紧帮忙!” “浮动。” 青年低吟一声,在穷奇与毕方的注视下,现身在十步之外。 “这!穷奇,你看清了吗?”毕方不可思议的问道。 “没有,人界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招式都有。” 红衣青年看着突然与他一起消失的青羽,笑道:“还以为这么多年,你生疏不会用这招了呢。” “我也没想到,你现在的浮动居然可以连续使用。”青羽瞥了一眼青年道。 “嘿嘿,新招式,七阶。” 青羽咧嘴冷笑一声道:“七阶,没想到你与我们的风族大族长都相差无几了。” “还好吧,那家伙这些年应该也没有懈怠吧?” 穷奇毕方互视一眼,前者落地奔袭,后者从空中盘绕而至。 “你拦住它们,我先走!” 说罢,青羽一把从青年手中夺过炎枫,扛在肩上就跑。 “喂!你说的是人话吗!”青年大骂道。 一旁的树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两名红衣人,他们笑道:“这么多年了,头,你还是拒绝不了冷哥的命令啊!” “啧,谁叫我要喊他一声师父呢?” 毕方的鸣叫将青年从沉浸中唤醒。 他高喊一声:“血月残阳,动手!” 一瞬间,毕方的身子停止在了半空。 周围的环境顷刻变为血红色。天空上,有一挂刺眼的耀日。 “喂,毕方!你怎么了?”穷奇疑惑的问道。 “先别管它了,喂,穷奇!我们俩来打吧!”青年一边舒展着身子,掰着手腕一边说道。 “说起来,我还从没有跟生界的凶兽打过呢!不过,应该与龙氏的龙气差不多吧?这我熟。” 青年咧嘴一笑,即刻奔向穷奇。 穷奇有些出奇,人道主动攻向凶兽,这还是它第一次见。 它怒吼一声,扬起爪子攻向青年。 “这样可是抓不住我的!” 青年的声音出现在穷奇身侧的半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枯木剑。 锋利的宝石剑尖刺在穷奇的背上,仅仅没进了一半剑尖。 “你皮挺厚啊!”青年吐槽一声,猛地爆发出一瞬间的强大战气。 战气顺着枯木剑身传递到剑尖的宝石上,一下便没进了大半截剑身。 穷奇痛叫一声,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他剧烈的晃着身子,羽翼挥向青年。 青年松开手中的剑,蹬住穷奇的背部,高高跃起,轻巧的落在远处。 “差不多可以了,血月残阳,撤!” 随着青年高喊一声,树梢上的二人即刻遁逃,三人瞬间消失在穷奇的视线中。 周围的血色逐渐退去,耀日也渐渐失去光芒,最终消失。 毕方猛地惊醒,它看向穷奇,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了?” “我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小鬼刺了一剑。” “该死,这可恶的幻境!这家伙似乎很清楚我们兽族的弱点。” 毕方注意到没进穷奇背部的枯木,有些吃惊道:“喂,你在流血,这家伙竟然可以刺穿你的皮肤?” “别管这些了,快追!绝对不能让咸池进入有熊城!” 穷奇挥起双翼飞到空中,一马当先的冲有熊而去。 ……… 原本连续赶路了七天的青羽就略显疲惫,再加上刚才亡命的逃亡,与肩负的两个负担。 他的速度始终快不过两只飞天的凶兽。 虽然有突然出现的三位红衣人替他争取了一些时间,可步行的他,没多久就又出现在了穷奇与毕方的追击视野中。 “穷奇,我看到他们了。” “快些,把他们拦下!” 毕方使出全力,加快了翅膀的挥动,很快,就又追上了青羽。 远远的,有熊城的轮廓已经逐渐清晰。 “没办法了,只能再用一次。” 青羽将战气慢慢的汇聚到脚部。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再次响起,毕方就在青羽头顶吐出一团爆炎。 那火焰犹如天上瀑布倾泻而下,瞬间将脚下一片大地吞没其中。 “毕方,你这家伙难道没长眼睛吗?”穷奇在身后喊道。 毕方定睛望去,青羽三人竟然还在奔跑! “可恶,又是那个怪招式!” 毕方怒气冲天,它停驻半空,腮口不断膨胀,最终喷出一道烈火,犹如急流般的吞噬着大地。 “赶得上!” 青羽加紧脚步,与蔓延的火势竞速。 “不要保留,用出全力烧死他们!” 穷奇继续追赶,而毕方仍停留在原地,不断的倾泻着烈火。 此时的青羽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紧张,他从容的伸头在胸前的衣领下翻找。 接着,他口镶一张符箓,在半空中跃起念道:“万物之苏,始于源渊!” 滔天的洪水从符箓中喷涌而出,与毕方的烈火相消成烟。 浓雾中,两只凶兽什么也看不清,他们冲出水雾,却发现青羽离有熊城已不过百步之遥。 “为时已晚,穷奇,我们回去吧!”毕方提议道。 “今日我必须拿下咸池的命!”此时的穷奇根本听不进去劝阻,他高吼一声,继续冲向城池。 有熊城的西门,来往的人群听到这声兽吟,纷纷伸头望了过来。 “那是什么?”人群指着半空中的穷奇说道。 “快跑!”青羽高喊一声,冲进了城门。 “凶……凶兽!”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接着围观的众人开始四下逃散。 青羽在城池左右绕转,穷奇在身后穷追不舍。 人群、楼房、石像,凡是阻碍到穷奇行进路线的一切,都被撞了个粉碎。 这两大凶兽,青羽虽从未见过。但关于他们的记载有太多太多,他深知自己不是对手,只能将其引入有熊城。 中洲有熊门派众多,高手如云。更有轩辕氏、属神后土坐镇,还有一只足以与其抗衡的神兽。 百姓四下逃命,一时间,有熊城内混乱不堪。 四周的屋顶上,相继出现十几名金甲侍卫,他们熟练的掷出铁链,互相交换,将穷奇死死锁住。 随后,各个小巷中窜出持弓兵士。 有熊的都城守备军,皆是精锐之兵。随着统领陈江高喊一声:“放!” 数十支箭羽划破长空,刺在穷奇身上。 穷奇哀吼一声,鲜血从各个伤口处流出。 “擒!” 指挥那人又一声高喊,楼台上的金甲侍卫更加用力,将穷奇困的动弹不得。 数十名弓手放下长弓,从腰间拔出钢刀,冲向穷奇。 “吼!” 穷奇怒吼一声,力气之大,竟瞬间崩断了几条锁链。 束缚减少后,穷奇居然拉着十多名精锐军士开始行走。他再次一声吼叫,将楼台上的精士齐齐拉下,摔在街道上。 “杂鱼们,给我滚开!” 穷奇吼叫着,在人群中左右挥爪,人道那里承受的了它那一巴掌。 凡是被击中的将士,皆是伴随着一声惨叫,而后一命呜呼。 就在统领陈江一筹莫展,守备军面临溃散之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沉吟,好似辘轳抽水。 “都城守备军,速速躲开!” 一只飞兽落下,将穷奇撞飞,然后飘落在地上。 穷奇从倒塌的楼屋废墟中爬出来,看向这只飞兽。 马身、人首、身有虎纹而生双翼。 “是你,兽族的叛徒!”穷奇咬牙切齿道。 “英招神司!”都城守备军的将士们高喊道。 “穷奇,给我滚出人界!否则,我要了你的命。”英招喊道。 “哈哈哈!一个甘愿给人道当奴仆的叛徒,也敢威胁我?”穷奇嘲笑道。 “穷奇,你别不识好歹!” 街口处,走出一名男子。紧随其后,是无数身着火红色长袍之人。 “你又是谁?”穷奇问道。 “炎门代门主,炎檄!”男子回答道。 “无名小卒,不过使我腹中多一腐肉罢了!” “这话我爱听,劳驾你快些将那小子吃了吧!” 屋檐之上,轻飘而来另一位中年男人。 看到他的紫色长袍与胸前那株药草后,炎檄冷冷道:“紫琛前辈,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吧!” 名叫紫琛的男人跃下楼屋,笑道:“是,在下有些不知场合了。” 而后,他转身对穷奇说道:“如你这般遍体鳞伤,任由你再强,挡得住我们联手合围吗?” 天空中,一声鸟鸣响起,毕方携烈焰而至。 “哦?有帮手。”紫琛抬眼望向天空。 “就凭你们这帮杂碎,即便来的再多,也挡不住我!” “穷奇,速速撤出人界!” 天空之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迅速俯身而拜,齐声道:“参拜后土娘娘!” 穷奇四下张望,却不见来者。 “就凭一个传音术,便想吓退我穷奇?轩辕的这一代神官,也太过自负了吧!” 此时,又一是老者的声音在天际散开。 “穷奇,你且待在那里莫动,老夫我等,这就来擒你!” 闻到此声,穷奇与毕方皆是震惊。 “这是……炎帝!不可能,人道怎么可能活这么久?”穷奇对着天空大喊道。 “千百年前,一任炎帝能将你驯化。千百年后的今天,你还想再次被姜氏擒获吗?” 在场众人皆是满脸疑惑,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根本不知道这老人究竟是谁。 唯有炎檄一脸从容,对穷奇高喊道:“待我炎门文武二老出手,今日,你们谁也别想逃!” 毕方闻言大惊,说道:“穷奇,这可能是神农氏转神后留下的分身。他们人数众多,速速撤离,以免误了大事!” 穷奇露出一口獠牙,不甘心的怒吼一声后,挥起双翼飞向天空。 “咸池!不管你在哪,给我听好了,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随后,与毕方一同消失在天际。 第二十二章 炎帝神农 中洲,有熊城。 炎门,门主炎檄率领众弟子归门。 他径直赶往学子的住处,来到陈熔与炎枫的房屋。 门前,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弟子。 他们见到炎檄后,纷纷让路行礼,接连喊道:“见过门主。” 炎檄面容严肃,走进屋内。 除了两侧卧床的陈熔、炎枫之外,床前还各站有一名火红色长袍人。 青羽、晚千二人站在客房中庭,他们看到炎檄走进来,行礼道:“怎么样?” 二人摇摇头,表示不知。 炎檄叹了口气,说道:“那二兽已被喝退,不过……若是我炎门弟子有任何闪失,炎门,必到生界要个结果!” 青羽虽是面色凝重,心中却称赞道:世人说门派最是护犊子,果然不假。 他再看向炎檄,虽炎门主大名他早已听闻,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炎檄生的身躯凛凛,胸脯阔昂。一双眼睛射出寒光,两道锋眉再为他添上几分严厉。 炎檄移转目光到青羽身上,面容上的凌厉消退几分,说道:“也请冷公子放心,无论你之前做过任何事。既然进了我炎门为师,日后无论何人想要对你不敬,炎门一概承担!” 青羽急忙拱手,屈身说道:“炎门愿意接纳在下,给我一处容身之地,我已感激不尽。” 炎檄摆手道:“你不必谢我,这乃是神农前辈所托。” “神农……”青羽疑惑道。 炎檄在房内踱步,同样疑惑的说道:“说来也奇怪,这神农一族虽与我炎门殊途同根,但常年幽居深山,不谙世事。多年来虽与我们联系从未断过,但却少有过大的交际。此次应中洲之请,炎门入驻有熊开创学派,接纳天下一切有才学的师者与学子。神农族长竟派人来委托我,邀请你入炎门。” 青羽眉头紧蹙,他实在想不通神农一氏为何为了自己主动请求炎门。 这一任的神农族长,乃是中洲钦点的四国柱之一,医术的集大成者,天下医者参拜的圣人。地位尊崇之高,甚至有传言说:同为四国柱的炎门门主,即炎檄的师父,也仅算神农族长的孙子一辈。 “炎门主。”陈熔床前的医者转身喊道。 “怎么样?”炎檄急忙问道。 这医者虽身着与炎门相同的火袍,但胸前的标志却是一株药草。 “我已反复检查数遍,此子没有任何伤势。只是精神疲乏,加之受到凶兽的威压,所以昏睡过去罢了。” 炎檄脸上轻松了一些,他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此时,炎枫床前的医者转头喊道:“商陆,你来看一下。” 名叫商陆的医者急忙上前两步。 “商枝,怎么了?” 商枝眉头紧锁,将炎枫的手腕递给他,说道:“这学子身上虽没有任何伤口,但体内却多了一股奇怪的灵气,凭我一人之力,难以将其气脉疏通。” 商陆把住炎枫的手腕,以气探查。 不久,他松开手掌说道:“是两股气,其中一股在排斥另一个股战气。” “两股?也就是说他体内此时共有三股气?”商枝问道。 商陆点点头,说道:“如果任由不管,这两股气会在他体内爆开,届时性命难保。” “那怎么办?你我二人联手如何?”商枝问道。 “恐怕比较难,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将他即刻送到神农谷内,由族长亲自疏导。” “不必劳驾神农族长了,炎门主,把他送来与我二人看看。” 方才喝退穷奇二兽的老者声音再次响起来。 炎檄急忙躬身道:“炎檄听令。” “你是门主,不必拜我两个老头子。” 炎檄挥挥手,叫来门外围观的一名弟子背负炎枫。 然后对想要与他一同前往的青羽说道:“两位前辈常年闭关在南地炎门里,极少见人,你就留在这里等候吧!” 青羽点点头。 炎檄走在前头带路,待过了长老院后,他将炎枫接过来抱在怀里,对那名弟子说道:“你也回去吧!” 弟子领命离去。炎檄继续向前走,穿过了长老院,有一幽阁。这里本是大长老居住的别院,但因两名炎门长老的到来,与其属性相冲的大长老冰森,便暂时离开了炎门。 “两位前辈,弟子来了。”炎檄停驻在院门前,说道。 “我已说了,你现在是炎门的门主,我们两个老头子不过只是炎门的一员罢了,你不必如此屈膝。” “是!”炎檄答应一声,然后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炎檄推开阁楼门,里面昏暗一片,甚至有些阴冷。 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两位老者,在炎门无职无位,但却辈分极高,凭借他们的火属性强度,即使不释放任何战气出来,周围也应该是燥热不堪。否则被称为冰皇,人界首席冰属性的大师,也不会刻意避离二人。 “将他放过来。”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瞬间,屋内灯火通明,正中央的席案上坐立着两位白发老人。 炎檄走过去,将怀中的炎枫放在两位老者中间的地上,然后静静的守在门口处等待。 “你且随意找个地方先坐吧!”老者说着,睁开双眼。 二人同时伸手,向炎枫的身体注气。 不过多时,一旁的炎檄便觉得屋内温度明显上升,脸上逐渐凝结出汗珠。 两位老者中间的炎枫,更是汗如雨下,身上的衣服都湿漉漉的。 “咸池,还不快出来!”其中一位老者喊道。 “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如此炙烤本尊!”炎枫体内,一个虎吟声响起。 炎檄闻声,大惊失色,他刚想起身,但却发现两位前辈面色从容,自己只得再次坐下,静观其变。 两位老者相视一笑,另一位开口说道:“既然觉得难受,那不如出来一见如何?” “我跟你们有什么可见的?”炎檄体内,那声音再次说道。 “可你待在我门中弟子体内,怕是不妥吧?” “本尊曾为你人界镇守一方,驱散西洲凶恶,佑护万民平安。如今只不过借用区区一个弟子的身体疗伤几日,你们怎么就这样小气?” 两位老者再次相识一眼,其中一位说道:“你于我人界的恩情,自然不能相忘。但这弟子修炼战气也不容易,你不能为了疗伤,便损他人道行吧?” “放心,本尊不会摄取他的战气。只是这小子似乎能吸引天地灵力到他周围,他一个人道又无法吸收纳为己用,便让本尊摄来修复残魄。只要我灵魄恢复的差不多,本尊立刻便走。” “你如此说无凭无据,至少我二人看到的是门中弟子久久昏迷不醒。” “他昏迷可与本尊无关,是这小子体内有一颗珠子,一直在排斥本尊。” “珠子?”老者疑惑道,然后度气到炎枫体内查看。 “看到了吧?本尊已说,与我无关。” “可你若继续与这珠子相斗,这弟子的身体迟早会受不了。” “放心,本尊已经替你们查探过了。这珠子是在保护他不被我侵入,只要本尊偏安一隅,不与那珠子相斗就是了。” 两位老者思索片刻后,转头对炎檄说道:“此子体内这只灵兽,名曰咸池,乃是六界未分之前的白虎圣尊,曾镇佑我人道,护一方太平。咸池言道,仅仅是暂居他身体用以疗伤,一旦伤势有所好转,便即刻回生界去。此事,你可同意?” 炎檄静静的听老者讲完后,拱手道:“全凭两位前辈做主。” 老者点点头,对炎枫体内的咸池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与你约法三章。第一,不可摄取此子体内的灵气。第二,不可干扰此子平时的修行。第三,一旦你伤势恢复之后,便不可逗留,即刻返程生界。” “你们人道这些老头都是如此絮叨吗?知道了,本尊同意便是。” ……… 西洲,昌城。 名为墨字的府邸内一处别院。 霓裳身着天蓝色流裳裙,捻脚来到别院里。 “神医姑娘。” 身后陆陆续续跟了一条长龙,将一箱箱东西放在院中。 屋里的女人听到有人唤她,便急忙推门出来。 “这些,都是公子给予姑娘的礼物。” 说着,霓裳摆摆手,一众侍卫将箱子再次抬起,准备往屋里进。 “这些都是什么?”女子问道。 “是公子送给神医的一些饰品、锦缎、被裘等。若神医还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侍卫们去采购即可。” “不不不,你莫要再叫我神医了,我叫……姜璃。”女子急忙摆摆手,顿了顿说道。 而后,她看着院中围满的人群说道:“这些我都不要,劳烦霓裳姑娘拿回去吧!” 霓裳却是不惊不慌,端庄秀雅,先是弯腿行礼,随后看着四周的护卫说道:“好的,姜姑娘。但这些东西,都是公子吩咐我挑选送来的,我没有权利拿回去。公子曾言:若寻得神医,墨府上下需敬其为上宾,礼仪需超过对待公子自己的标准。” 看着姜璃一脸愁容,霓裳言道:“不如将这些东西暂且搁置在这,待公子回来,您亲自同他讲如何?” 姜璃忙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霓裳答道:“公子只会告诉我出行时间,但去哪、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全由他自己定夺,霓裳也不知。” 姜璃卸了口气,她看着堆满院落的珍宝丝缎,心想那要搁置多久才算到头? 霓裳看出她的忧虑,说道:“姑娘若是急切,那就请随我来吧。” 姜璃答应一声,走出院子,穿过廊道。 “这里名叫一步院,是公子住的地方。”霓裳边走边解释道。 姜璃点点头,跟着她来到院中的一处房门前。 “我们这样进去,公子知道会生气吧?”姜璃看着霓裳准备推门的双手问道。 霓裳笑了笑,把房门推开,说道:“无妨,我家公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不乱拿他房里的私人物品就行了。” 屋里,打扫整洁,一切物品摆放的井然有序。 “公子不用仆人,这些都是他自己亲自打扫的。” 姜璃点点头,心想这人倒是与一般的贵族不同。 霓裳走到屋内的桌前,拿起上边放置的一个掌心大的龟壳。 “占卜之术?公子还会这些?”姜璃看着龟壳上炙烤出的裂纹问道。 “公子年少时曾得一高人指点过,所以略懂一二,故而每次出行都会先用龟壳测吉凶。姑娘也知晓?” 姜璃走到近处,仔细看了看壳上的裂纹走向,然后吃惊道:“裂痕生出多处旁道分支,这是凶兆!公子此行怕是有血光之灾。” 霓裳笑了笑,而后点头道:“公子也这么说,但纵纹不深,想来仅仅是皮肉小伤罢了。” 姜璃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很吃惊,询问道:“霓裳姑娘,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公子自己都不担心,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霓裳反问道。 “可这……” “姜姑娘勿乱,我家公子本就是喜欢铤而走险之人。自我认识他多年以来,他身上虽然伤口无数,但却每次都能死里逃生。在这世上,从来只有他去取别人的性命,旁人,那里杀的死掌命之人呢?” 第二十三章 神官后土 中洲,轩辕宫。 一道红色身影在宫内自由穿梭,却无一人发现他的踪迹。 巡查的侍卫几时几刻从某处走过,那个廊柱恰巧能够同时避开两队不同方向的侍卫的视线,这身影一清二楚。 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后宫,每个房间挨个进去探查。 “文臣主殿自然不可能,武器库……难不成我方才没有看清?不可能,蓐收曾说我与金鳞一体双生,只要我接近它,就会感受到与我的共鸣,那会在哪?难不成……轩辕寝宫?”青年在后宫的廊道上走着,低头呢喃道。 “不愧是轩辕宫钦点的十三圣骑之一,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侍卫发现你。”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虽然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但整个轩辕宫,没有存放你的任何东西。” 青年急忙转身看去,同时咽了口唾沫俯身拜道:“轩,见过圣妃娘娘。” 那女人一身珠饰金钗,举止间尽透雍容。她走到青年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庞道:“孩子,这么年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臣下自知犯了大过,流放荒芜,是我应得的惩罚。” 女人听到这声臣下,有些心痛,她说道:“自从你们远离家乡来到中洲,我就一直把你们当做我自己的孩子看待。对你,更是关爱有加,视如己出。没有照顾好你,我心中一直觉得愧对你的父母。” “圣妃言过了。” “墨轩,你为何要在此时回来?姬川他不会放过你的。” 名叫墨轩的青年将目光定在一旁,凶相尽显,咬牙道:“他密谋联合青帝,屠我墨家满门,我终归是要回来报仇的!” “可东君坐拥勋城十三邑,掌兵十万,府上门客又有三千,势力滔天胜过青帝,东洲太氏又怎能容忍你父亲的存在?” “那他收回兵权即是了,为什么要亲自下令杀我父亲!试问,若不是我墨家临危受命,抵御轩辕的三十万征伐大军,他青帝,怕是早已与炎帝一般臣服中洲了吧!” “可你身为东洲人,亲手弑君这种事毕竟为天下人所不容!” “我当时确实想杀了他,可他绝不是死在我的手里。” “孩子,我当然相信你,可这五洲子民却没有人相信你。整个青帝宫上下的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你一个人进出寝宫。而且,当年的掌命之人,也确实是你。” 墨轩自知无法再争辩下去,他沉声说道:“请圣妃告知我金鳞的下落。您与我厚恩,又是守护中洲的神官娘娘,我自然不会侵犯。但姬川,无论如何,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告知你金鳞破天的下落,让你恢复全盛时期,再手刃我自己的亲弟弟吗?”圣妃问道。 墨轩一时语塞。良久,他再拜一次,准备离开。 “你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实在不愿看到你丧命那一天。五年前你斗不过大将军,五年后的今天,姬川的势力已经超乎了你的想象。孩子,听母妃一句劝,收手吧!我可以保你性命无忧,待五洲子民忘却了你的过往,届时再出仕为官,凭你的能力,定然能成大器!” “不可能!他密谋青帝,屠我墨家满门,使我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勾结魔界,使我惜年众人或死或伤,分崩离析。在刑场,就在我眼前,将叶辰抽筋拔骨,将我流放荒芜之地。我发誓,我与姬川,只有一人能够苟活于世!” 墨轩眼神突然变得凶狠,一字一顿的说道:“非他死,即我亡!” 就在圣妃准备开口劝慰时,一队巡岗的侍卫路过突然大喊道:“有刺客!保护后土娘娘!” 墨轩也不去看,只是俯身郑重一拜,念道:“圣母,孩儿告退了。” 言罢,他纵身一跃抓住檐角,一力翻身至屋檐之上,随后扬长而去。 侍卫赶到,急忙跪拜而问:“属下巡查失职,娘娘可有受伤?” 圣妃轻言道:“本宫无事,尔等,且快去追刺客吧。” 那参拜的夫长起身道:“你们就往那个方向追去,盛统领,自然会将他拿下的!” ……… 轩辕宫内,越来越多的侍卫注意到墨轩的身影,他们一边追赶,一边高喊。 接二连三的有小队夫长跳至檐墙,墨轩并不与其争斗,而是用各种方法躲避。 有些位于前宫的兵尉、夫长听到声响前来堵截,实在躲不过的,墨轩只能出手将其从宫墙之上击落。 作为曾经轩辕宫的十三圣骑之一,轩辕宫的编制他再熟悉不过,兵尉与夫长实力不同,服饰也不同。 后者几招内他便可轻松击退,但兵尉一级,打起来至少要几个回合之外,难免耽误时间。 他轻语一声:“浮动。” 赶来围剿的数位兵尉、夫长们扑了个空。 “这招……那人是红衣的!”一名年龄稍长的兵尉大喊道。 墨轩看了看自己身外罩着的一袭血红色长衣,心想这不是废话? 但仔细想想,惜年二字,恐怕只有当年的自己人才知道。因为七君府一众十余人皆是身着血色长衣,六界内更愿意称呼其为“红衣组织”。 他叹了口气,心中想道:“时过境迁,轩辕宫内竟然大部分人都已认不得自己,已经到了要靠浮动和红衣辨别身份的地步。” 如此想着,前方一片空旷的广场上,孤身站着一人。 “来者,报上名来!”那人远远喊道。 墨轩盯着他看了良久,始终没有认出他是谁,只是从他的威压中辨别而出,此人身手并不简单,打起来会很麻烦。 他佯装主动出击,奔至其人身边,默念一声浮动,穿身而过出现在十步之外。 “下次再说!”他回头对那人高喊道。 可身后那里还有对方的身影,待他再回头时,那人竟已遥踏数步追到自己身边,与墨轩并驾齐驱。 “浮动?还有这身红衣……阁下是惜年的那位?” 墨轩震惊之余,迅速驻身一脚踢去。 那人不慌不忙,探出一手抓住他的小腿。 墨轩这时才明白,对方能追上自己,根本不是依靠速度,而是本能的反应辨别出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此时小腿被抓,他只得翻身在空中旋转几周,挣脱了对方的擒手。 “看来我不在的这五年,人界又成长了不少人才啊!” “轩辕帝宫,侍卫统领,盛翊。” “东洲,墨轩。” 对方先是皱了眉头,接着脸色一变道:“原来是你?本来我只打算拦住你即可,但现在,我要将你亲手拿下!” 墨轩不解,问道:“喂,难道的我名字就这么招人仇恨吗?” “你这个五年前就本应身死刑场上的人,却因为我师父替你顶罪,才得以苟活于世。” 听到这话,墨轩震惊了片刻,他缓缓问道:“你师父难道是……” “东洲叶家,叶辰。” 墨轩木讷的站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自己犯了大罪,乖乖去死就行。连累别人替你顶罪,墨轩,你心中可还有半分良知吗?”盛翊怒斥道。 “三招。”墨轩轻语出声。 盛翊不解其意,眯眼看着他。 墨轩指着宫墙之后纷纷现身的侍卫们说道:“我只能给你三招的时间。” “好!你倒是坦然,我还担心你用浮动脱身,怎么擒的住你呢!” “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问。” “你问。” “你说叶辰是你师父,那想来叶家拳你必然是会的吧?” “这是自然。我听过你的不少事迹,为了公平,我只会用你熟悉的叶家拳。现在我不是用轩辕宫侍卫统领的身份与你战斗,而是受过叶家恩泽的门徒,替叶公子报恨!” “请出招。”墨轩静站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盛翊迅速动身,速度极快,一拳扣向墨轩脖颈。 他来不及多想,一掌抬起,挡在脖子前。 盛翊见他果然上当,突然身子一躬,如一棵弯松挺立,上下双拳齐出。 墨轩只挡住了明面的上拳,腹部却结实的挨了一击。 他倒退数步,憋住一口浓血自语道:“虚实相攻,虚皆为实,以攻为守,一招扣命。你的叶家拳,深得精髓。” “我本寒门,承蒙叶公子不弃,授我拳法,赐我叶牌,我才得以一步步走到今天。若当年死的是你,这天下,不知还要多出多少有才之辈!” “还有两招,请出手吧!”墨轩提醒道。 盛翊再次奔至,一拳由下而起,拳速过快,墨轩只得仰身躲避。 盛翊双目一嗔,实则下盘扫腿而出。 墨轩大惊,迅速使出浮动现身于盛彬身后,然后在空中抬腿,一脚踢向他的头部。 盛翊却镇静的头也不回,又是一掌擒出,抓住他的脚腕。 “叶公子说的果然没错,至今为止,你是我见过调气最快的人。若是五年前,凭借这一招,足以奇袭秒杀五洲内的所有高手。但世事变了,现在,没有怕你这技绝招了。” 说着,盛翊抡起墨轩向地面砸去。 后者大惊,急忙探出一臂擎地。 但他还是忘了叶家拳法的另一精髓,以招渡力,其势破山。 墨轩只听得咔嚓一声,接着手臂一弯,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就这点实力,他当初究竟为什么要舍命保你?” 墨轩抱着手臂,在地上缩成一团,他张着嘴,却始终一声都没有叫出来。 “头!” 一声大喊之后,宫墙上出现两人。 浑身缠满白布的残阳双臂伸出,将盛翊困在幻境之中。 血月急忙跃至墨轩身边,将他扛在身上,转身迅速遁去。 “统领!”赶至的兵尉们喊道。 盛翊甩甩头,从幻境中回过神来。 “追!” 一声令下,侍卫们齐出。 盛翊站在原地,脸上浮过一丝愁容。 “可他既然愿意为你舍弃性命,想来,也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吧!” ……… 三人逃出轩辕宫,沿着街道旁的屋檐奔跑。 “头,你怎么样?”血月问道。 “我没事,自己能跑,放我下来。” 说着,墨轩从血月身上翻下。 可没跑出两步,他胸前一涌,一滩鲜血从口中吐出。 “头!”血月残阳惊呼出声。 墨轩却脸上一笑道:“不愧是叶家的门徒,看来如他所说,现在的人界之辈,已经不是我能够随意应对的了。” “那家伙是叶公子的徒弟?” 墨轩点点头,接着,他停下了脚步。 血月残阳不解的跟着停下,再看向墨轩的目光,顺着望去。 前方的房屋之上,赫然站立着一众金甲将士。 “好久不见,师父。” 墨轩笑了一声,回道:“好久不见。” “你受伤了?是盛翊所为吧?”对方的领头人问道。 墨轩点点头,扫视众人后说道:“看来当年的晚辈们,如今都已经成了中洲的顶梁之才了啊!” “都是受了你们七君府众人的指点罢了。不过这些年,盛统领可是每日都将你挂在嘴边,我时常听他说,总有一天会亲手为叶公子报仇。” 墨轩笑道:“那你呢,陈江?久违的想让我检验你的训练成果吗?” 陈江摇摇头,说道:“虽然我确实很想,但今天不行。守备军听令,散!” 待他一声令下,数十名原本集结的金甲士兵一哄而散,顷刻间消失在有熊城中。 陈江让开道路,伸手请道:“我父亲常对我说,无论何时,陈家永远都是墨家的家臣。墨轩,也永远都是陈家奉上的少家主!” 墨轩从他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去待我向你父亲问好。告诉他,既然我回来了,这五洲的制度,也该随我而变了!” 陈江拱手道:“城北三十里处驻守着汤城的五万城北军,城西五十里外驻守着我部张安将军的八万都城军。唯有城南,没有任何守军,您可以从那里离开。” 墨轩点点头,欣慰道:“你居然在张安前辈手下任职。回头见了他帮我说一声,改日我会去找他喝酒叙旧!” 说罢,三人从陈江身边跑过。 墨轩的最后一句话传进陈江的耳朵。 “少吃点,又长胖了这么多。我的徒弟,是以速度为长的!” 第二十四章 风族之主 中洲境内,一处营寨中。 扬风的大旗上赫然写着一个''风''字。 营帐内,副将杨渊侍立一旁,健硕的身躯犹如一头熊站立在那里。 案前坐着一个皮肤皙白,细目轻眉的男子,他端起酒杯放在唇边,突然停下问道:“对了,听说墨轩今日闯了轩辕宫?” 杨渊点点头道:“还被盛统领当场拦下,据说受伤不轻。” 饮酒的青年男子一仰脖子笑道:“你与他明明是儿时故友,怎的?我却觉得你一点都不担心啊!” 杨渊撇撇嘴道:“他从小就这么冒失,吃亏还不是常有的事。” 青年指指案前说道:“坐吧!别老跟头熊一样杵在那,一起喝两杯?” 杨渊表情严肃,他轻摇头道:“身兼重职,不可饮酒。” 男子蹙眉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本来是没有。可你硬要问,我只能说你身为九天大将,统数万大军,却整日不见踪影,军中大小事务没人处理,我身为你的副将,那里还敢饮酒?” 青年砸砸嘴,说道:“我就不应该给自己找个熟人当副将。” 这时,帐内走进一位青年,腰间挂着一个风字腰牌。 他看了眼杨渊,欲言又止。 饮酒的男子语气平淡道:“风追,但说无妨。” “族长,那边传来消息,说墨公子命他去调察一位女子,所以询问您此事该怎么办。” “女子?想来他已经查明了吧?” 风字青年点点头,说道:“是的,所以他想问是否要如实告知墨轩,毕竟那女人……” 风追的话虽然没有说下去,但饮酒的那位风族族长已经知道这女人是谁,他斟满一杯酒说道:“告诉他,遵循那女人的想法,切不可胡乱行事,将她惹怒。” 风追点点头,领命而去。 待他走后,杨渊在一旁说道:“哼哼,风念。你们风族行事还真是隐匿,在墨轩身边安插一人,连我都不知道。” “别说你,那人在墨轩身边待了五年,连墨轩自己都不知道。而且,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吧?” 杨渊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一惊道:“龙氏的那位也有份?” 名叫风念的男子拉长了眼角,笑而不语,继续独自饮酒。 “不愧是七君府走出来的人才,你们还真是擅长窝里斗啊!” ……… 西洲,昌城。 姜璃独自坐在庭院里发呆。 “小芸姐!” 两个少年突然出现,坐在院中的箱子上。 “嚯!这墨府的人出手还真是阔绰,丝毫不比风族吝啬多少,难不成谷外的世人都喜欢如此?” 一提这个,姜璃更加郁闷了。 “将这些珍宝换成药材,救助世人多好?这些东西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用?” 其中一位少年笑嘻嘻的说道:“这姐姐你就有所不知了,谷外的男子若是看上了那家女子,就是如此这般送珍宝锦缎的。” 姜璃呵斥他道:“小楠,不准拿我说笑!” 名叫小楠的少年急忙闭上嘴巴。 另一位少年此时开口道:“姐姐,我们已经出谷多日,是时候回去了。” 姜璃想了一会,说道:“不行,我要向那位公子亲自道谢后再走。” 小楠问道:“姐姐你莫不是看上那位公子吧?他也没比风族族长貌美多少啊!” 姜璃站起身,怒言道:“你找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风念贵为一族之长,是白帝亲奉的君王,又贵为五洲九天大将,怎会看上我这种寻常女子?况且他只是谢恩于我,此外别无他事!” 少年本来佯装逃跑,但他突然站定身子,看向一旁说道:“小枫,有人来了!” 未待姜璃询问,两名少年突然消失在原地。 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屋顶响起,正是墨轩。 “想必您就是霓裳说的大医仙吧?” 姜璃回过头望去,正是那日在街头相遇的那位公子。 墨轩一惊,指着她说道:“哎,你不就是……” 姜璃垂首屈膝,交叠双手说道:“姜璃谢过公子那日街上之恩。” “姜璃?可他们不是叫你芸姐姐吗?” 姜璃突然表情一变,难不成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那日我分明听到你身边两位少年唤作你小芸姐。对了,他们两个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住到府上。”墨轩从屋顶跳下,一边走近一边问道。 姜璃暗自松了口气,答道:“小女姓姜名璃,家中小名唤作芸字。至于我两个弟弟,家中老父年迈,农田还需要他们二人回去照理。” 墨轩说道:“那不如将你家人一同接到府上,我一并供奉。” 姜璃脸色变得不悦,没有答话。 墨轩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赶忙致歉道:“不好意思,是在下冒失了。” “不,墨公子言重了。” “不要叫我墨公子,你是我请来的大医仙,不是我的手下,直接叫我墨轩就行了。” “可这样不妥,毕竟主次有别。烦请公子告知下去,日后也不要称我大医仙了。” “你可不是次,而是我的客!”墨轩想了一会,一拍手掌道:“那不如这样,日后我叫你芸姑娘,你就叫我墨轩!” 姜璃想了一会,看着墨轩一脸的真诚,点头应道:“好。” 墨轩口中重复呢喃道:“芸姑娘,芸姑娘,一唤起你的小名,我便觉得亲切不少了。这样,日后只有我一人能叫你芸姑娘!” 姜璃面色微红,低头不语。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见!” 说着,姜璃看到墨轩一跃翻墙而去。 她独留原地,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了一抹羞涩。 眼神飘忽间,她看到了满院的宝箱,突然醒过来说道:“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 昌城的治城官邸中。 霓裳正在为墨轩治疗手臂。 “至少一个月,不可再用这条右臂。” 墨轩点点头,嘿嘿一笑答道:“遵命!” 霓裳翻了个白眼,憋笑道:“公子总是这样不注意身份。” “什么身份?老大待你如亲妹妹一般,你便是布家的次女。都是七君府走出来的,你我尊卑有什么区别吗?” 霓裳偷笑一声,说道:“不与你争,你这张嘴最是能言善辩。” 墨轩晃着胳膊站起来,故作惊讶道:“哎!真不愧是神衣君的二女儿,我这个胳膊好了!” 霓裳站起身来打了他一下,训斥道:“刚说的不可乱动这条手臂。” 墨轩立马乖的像个小猫一样,垂着胳膊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霓裳指指门外说道:“快点吧!聆风已经等你很久了。” 墨轩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他惊呼道:“哦,对了!” 说着,他推门而去。 主厅内,墨轩喘着大气跑了过来。 屋内坐着一男一女两人。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二人站起身,俯身拜道:“见过头领。” “不要这么客气,坐!” 说着,墨轩在二人身旁坐下。 霓裳紧跟着走了进来,寻了个位置坐下。 待四人皆已坐定,名叫聆风的男子开口说道:“您让我查的,都已经查清了。那女子是南地一家贫户,姓姜,名璃,家中小名唤作小芸。上有一父一母,下有两个弟弟,差不多十岁有五六。” 墨轩摸着下巴问道:“可那纳气宝石……” 霓裳在身边打了他一下,墨轩这才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受伤的右臂,他急忙嘿嘿一笑,换了个手臂。 对面两人笑了一下,聆风急忙收回表情说道:“这个也查清了。说是有一次风族族长在野外喝醉了酒,这个女人恰巧采药路过,怕他被附近的野兽叼走,便将他带回家中醒酒,事后风念为了谢其恩情,赠予了随身携带的玉佩。” 墨轩点点头,摸着鼻子笑道:“确实是那家伙的做事风格。” 身旁,霓裳再次打了他一下。 墨轩看着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悄悄放下右臂,将左臂抬了起来。 “看来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要时刻在你身旁盯着了。”霓裳严肃的说道。 墨轩咬着手指,眼神偷偷向聆风二人求救。 屋中的另一位女子问道:“头,你为什么不让那个大医仙替你诊治?正好可以亲自试试她医术究竟如何。” 墨轩摆摆手,又挨了一打,然后说道:“霓裳的医术水平我信得过,既然是她挑选出来的,那就一定没问题。我请来芸姑娘,不是为我私用的,而是为三军将士做保障的。日后诸位也请不要唤她大医仙,称呼姜姑娘就可以了。” 那女子撅着嘴对他哥哥说道:“啧,芸姑娘!看这大医仙多幸福,什么也不用做,一来就比我们受宠。” 墨轩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你这丫头争风吃醋的本事倒是无人能及。” 一旁的聆风淡然道:“岚儿,那为何你不吃霓裳姑娘的醋?” 聆岚走到霓裳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说道:“因为霓裳姐姐是我们自己人啊!” 霓裳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 天界,天月。 繁星眼珠快速晃动,不断捕捉流雨的身影。 他虽定在原地未动,但对方的一切动作都被他看了个透彻。 浓重的战气从他体内发出,盘绕在四周迟迟不散。 而流雨,俯着身子如狡兔一般四下乱窜,不停变换着位置。 这样下去永远也抓不倒他,繁星想。 只要周身战气仍在自己周围护佑,流雨就断不敢贸然接近。 他在等,等流雨喘息,速度减缓。 果然,这一刻被他等到了。 繁星迅速凝出两团战气,分别掷出。 流雨窜向一旁,躲过第一发。 而紧跟着,第二发正是他即将落地的位置。 既然无法躲避…… 流雨迅速探手撑地,手掌一转,身体如轮旋转半周,一脚将第二发踢了回去。 然而就在他兜转身体,视线再次看到繁星时,对方周身萦绕的战气,突然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犹如一堵移动的气墙。 其势头之大,直接将繁星自己的战气一并吞噬。 “你上当了。” 流雨咧嘴一笑,爆出战气裹在身前,硬生生的闯破气墙,直奔繁星而去。 繁星自知,若论体技,自己几乎没有与流雨对抗的资格。但此时,这场战斗没有任何限制,他最擅长的战技,恰巧是流雨软肋。 “你对我的实力似乎有很大的误解。” 繁星体内瞬间迸发积蓄已久的力量,那是他为了等待此刻早已准备好的。 流雨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繁星平时看似怯懦,但实战能力却丝毫不差。 “你一直在等待的绝技,诸星漫空!” 一时间,繁星体内涌出的战气迅速外散,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犹如满天繁星。校场上飞沙走石,气压极重。 流雨挡起双臂,这闪烁的战气,不断划破他的衣服、皮肤,甚至将他逼退了几步。 接着,压力突然消失。正当流雨不解时,头顶轰隆隆一声,一块凝聚的巨大战气,犹如巨石天降,重重压下。 借白昼之力,显诸天星光,召天力降世。 尘埃纷飞的场地间,繁星长舒一口气。 他将体内流动的战气调整好,然后转头看向远处空地上站着的俞月。 他自信满满的冲这位大师姐一笑,战技这方面,他自觉还是位佼者。 后者面无表情的轻抬手臂,指了指未定的尘埃。 繁星蹙眉之时,流雨已冲破烟尘,一手扣停在他的脖颈前。 “喂,俞月,换你来吧!这小子水平也就这样,继续下去,我还怕自己的身法退步嘞!”流雨放下手臂,转头对俞月喊道。 后者依旧是张面瘫脸,淡淡说道:“十御与我而言,正如您眼中的八子,他们的能力我再熟悉不过。这次小星说的没错,您对他的实力确实有很大的误解。” 说着,俞月将眼神递向繁星。 “小星,不用保留了,进入下一阶段。损坏的所有东西,一概由我承担。若是伤了小师叔,同样不需要你受罚。” 繁星脸上露出坏笑,看向流雨。 后者却是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一直在保留实力?” 繁星瞬间一脸傲气的伸出手指,说道:“七成,怕打伤了你,被师姐惩罚。” 流雨分别看了看二人。 “十御,八子?这群家伙体内究竟隐藏了多少东西?” 惊叹间,俞月摆摆手说道:“你们二位稍作休息后,便继续进行训练吧。门中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我就不作陪了。” “俞月!”流雨叫住她。 俞月回过身,问道:“怎么了,师叔?” “江儿他们已经离开了很久了,凌风却迟迟没有来报信。现在我没办法离开天月,你代我去天宫问问,事情怎么样了。” 俞月躬身道:“遵命。” 第二十五章 白虎圣尊 中洲,轩辕宫。 一位儒雅风流、相貌堂堂的公子正陪同圣妃后土娘娘漫步廊中。 “没想到不过五年时间,你们这群小孩童都已经成长为一方的统帅了,真是岁月如梭,无歌无痕。” 公子眯起狭长的眼角,笑道:“全赖圣母您厚爱罢了。” 圣妃闻言亦笑道:“哈哈,你如今的官腔打的是愈发熟练了。若说圣骑之名是我封赐于你的,那族长之位、九天之职、君王之尊,这些全都是你努力得来的结果。” 男子依旧拉长着眼角,笑而不语。 “这些年你的努力本宫都看在眼里。继任风族之主,独尊白帝,使西洲各方虎视眈眈的势力因为畏惧风族,不敢反乱这摇摇欲坠的少氏王朝。领军征西,得白帝奉为虎豪君。率兵平南地,加封五洲九天讨逆大将。且,东洲也是你在供养吧?” 男子屈首答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圣妃的耳目。此时东洲无帝,神官又是我昔日长兄,念自当出一份力。” 圣妃长叹一气,说道:“念儿,你为这五洲做的太多了。我知道,你这般努力全是为了昔日的七君府众人。可……轩儿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风念脸上笑容消散,说道:“此事,臣下定会妥善处理。” 圣妃点点头,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前日轩儿回来,好似在这宫中找什么东西,你可知道?” 风念稍加思索后,如实回答。 “许是在找金鳞,是柄与他一体共生的墨家金枪。念今日前来觐见圣妃,就是为我这兄弟冒闯轩辕宫之罪致歉的。” 圣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摆手道:“无妨,轩儿倒仍守着规矩,没做什么错事。只是……我以为你会知道这金鳞的下落呢。” 风念停顿了一下,答道:“念,亦不知。” 圣妃再次点点头,两人无言继续走了一段,她再次开口道:“前些日子飞儿受了穷奇之祸,不止是否受伤,我便召他进宫来亲眼看看。算算时间,估计也要到了,这下你们两位故友可以好好的叙叙旧了。” 风念愣了一下,他垂下首,狭长的眼角多了一丝顾虑。 “既然圣妃有客,那念便下次再来看望圣妃。” “怎么?不等着见一面吗?” “特殊时期,还是免了吧。圣妃金安,臣下告退了。” “念儿,你等一下。” 圣妃叫住他,然后从腰封中取出一张兽皮卷。 “把这个拿上,母妃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妥善处理好此事。” 风念一愣,他没有立刻打开卷封。 “去吧!待夏儿凯旋之时,我希望,可以光明正大的与我的孩子们见面。” 风念沉浸了片刻,他抬头看了圣妃一眼,心中突然有了答案。随后将兽皮卷收好,长拜一礼。 ……… 沉睡两日的炎枫,终于醒了回来。 待医者检查之后,确认他的身体无恙。 炎檄这才开口道:“既然身体并无大碍,那便加紧进宫一趟,神官要见你们。” 就这样,青羽带着炎枫,第一次进入了这个人界最大的宫殿。 宫殿虽大,但炎枫跟在青羽身后,加之又有侍卫带路,一路倒也安稳。 “喂,小子。” 炎枫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叫他,左右寻去,却不见踪影。 “别左顾右盼的,这里可是轩辕宫,本尊的灵魄在你身体里。” “身体?”炎枫突然脖子一伸,满脸惊讶无比。 “不用这么惊讶,本尊只是借宿一段时间,不要到处宣扬此事。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待会你要见的人,是中洲神官后土,无论她怎么问你,务必咬定身体并无异样。” “为什么?”炎枫询问出声,惹得身前领路的侍卫与青羽纷纷回头。 炎枫急忙摆摆手,并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你这小子怎么傻乎乎的?不用说出声!”咸池怒骂道。 炎枫紧闭嘴巴,点了点头。 “就快到了,待会再跟你解释。” 青羽转过身子,询问道:“你怎么了?” 炎枫摇摇头,回道:“没事。” 突然,他表情一惊,目光锁定在一处高墙上。 “既然无事,那便稳重点,后土娘娘的身份不是我们能够冒犯的。” 炎枫呆滞的指着高墙,结巴道:“不是……清……清风君。” 青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高墙之上却空无一物。 青羽疑惑的瞅了瞅炎枫,却最终并未问出一句话。 “不要再管其他了,快点跟上。” 炎枫再回首时,高墙上果真无人。 他只得点点头,老老实实的跟在队后。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高墙,原本杵在那里的身影,眨眼已消失不见。 难道……我疯魔了吗?清风君,真的不存在吗? 炎枫的脸皱成一团,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穿过宫墙,踏上廊道,未走出多远,便见一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的女人在站在廊边。 “参见娘娘!”一众侍卫分作两道屈膝下拜。 “见过圣妃。”青羽拉住炎枫跪在地上。 “飞儿,你来了。”圣妃摆手示意,侍卫们起身散至周围。 “臣下惶恐,竟惹得圣妃挂念。” 圣妃走过来关切的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与穷奇毕方一斗,可有受伤?” “劳烦娘娘费心了,臣下并未受伤。” “那就好,听闻你在城外与两兽遭遇,我一直心有余悸,担心你并不擅长武斗遁逃。现在看来,你的实力比起当年,只高不低。” 青羽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承蒙一故友相救,否则,仅凭飞一人之力实难与两兽抗衡。” “可是墨轩?”圣妃问道。 青羽略有惊讶的抬眼望了望后土神官,随后点了点头。 圣妃解释道:“他已在当日混乱之际,来过这轩辕宫了。” 青羽眯起眼睛,多有惊讶,更是不解。 “他怎么会……” “金鳞。”圣妃答道,接着目光看向青羽继续说道:“你与墨轩同窗多年,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些吧?墨家的传承神兵——金鳞破天。” 青羽抬起头,正巧与圣妃对上目光,他缓缓点头道:“臣下知道些许。” “那你可知金鳞的下落?”圣妃追问道。 青羽摇头答道:“臣下不知。” “墨轩被逐出人界之前,有人说他在大闹刑场之时曾用过此神兵,当时你就在场,对吧?” 青羽面色稍显紧张,他吞了口口水,应道:“是。”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加害墨轩的意思。但如果让他重获金鳞,恢复鼎盛时期的体质,以他的性格,届时整个人界又将陷入大乱。所以,作为人界的圣妃,中洲的神官,圣母拜托你,如果你知道金鳞的下落,一定要切记,绝对不能让此神兵重见天日。” 青羽拱起手,语气坚定的回道:“臣下明白了。” 圣妃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炎枫,招手道:“这位小友就是炎门的那位学子吧?” “回神官的话,正是晚辈之徒。” 青羽侧首示意炎枫上前,后者走到近处,俯身拜道:“见过神官娘娘。” “快快起来,多可爱的孩子啊!你身体可有异样?”神官扶起参拜的炎枫问道。 “我……”炎枫想起方才白虎的一番叮嘱,稍有停顿后坚决道:“回娘娘,臣下身体无碍。” “那就好。”圣妃点头道,复而她又问道:“那可否让我与你体内的圣尊一叙?” 炎枫不知如何作答,青羽替他回复道:“任由娘娘差遣。” “自六界成立之日起,本官已与圣驾数十载未见,今日有缘幸得圣驾亲临,不知可否当面一叙?” 后土神官一番话毕,周围却丝毫没有回应,炎枫与青羽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圣驾?”神官继续喊道。 炎枫指指自己,又看看青羽,仍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它……它说它睡了。” 良久,炎枫呆呆的看着神官说道。 接着,就看这小鬼表情一紧,似乎遭了骂。 神官后土却仅是微微一笑,自语的念道:“既然圣驾不肯面见,那晚辈只好唐突了。” 周围林立的一众侍卫突然转身,将炎枫围在其中,待神官窃窃私语一段后,脚下突然灵光突显,一道法阵将炎枫困在其中。 “心中藏魂,留有七魄。魂魄归来,无远遥只。魂乎归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 咒语念之,法阵待启。 神官复问道:“圣驾此时可有清醒些?” 见自己的询问仍然没有回答,她低声一字“启”! 霎时间灵光爆闪,刺得众人闭目躲避。待逐渐安定后,炎枫身前,赫然俯立一虎,通体白色,上有黑纹,面容凶狠,身侧长有两翼,犹如一排短刃般的锋利。 看着这一幕,青羽着实吓了一跳,生界四圣之一,被称为白虎圣尊的神兽,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 咸池露出两根可俱的獠牙,回头望向炎枫。 “你这小鬼,本尊现在真想一口吃了你。” 炎枫退却两步,鼓起勇气小声问道:“不是说好了要互相照应的嘛……” “吼!”咸池一声低吼吓退炎枫,然后举止自然的卧在地上,语气高傲的说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不懂规矩,本尊至少年长你数千岁,你对待前辈的方式太过不妥了。” 后土莞尔一笑,说道:“圣驾若是早些现身,晚辈也不至于用此手段。” “说吧!叫本尊出来有什么事?” “六界创立之时,大神玉女便早已设下规定,各界人士不得随意越界,并由六位界王分别监管各界,圣驾此次亲临人界,还望莫要逗留太久。” “你这是要赶本尊走?” “规矩所定,我作为人界的五大神官之首,不得不以身作则。” “你这小丫头……装作看不见我便是了!” “后土不敢,人界的界王·歌,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嘶……不若如此,你去同那歌好好说说,请他多通融些许日子?” “在下身份卑微,那里能得见界王一面?”后土反问道。 一时间,咸池脸上表情全无,只剩一双怒气的双眸,其中似乎还有些孩子气的哀怨。 “不过……圣驾能如此屈尊在我人界逗留,想来定是有圣驾自己的难言之隐。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咸池急忙问道,双眼亮出精光。 后土细言细语的说道:“答应我三个条件。” 咸池思索片刻,傲气再次起来。 “倒是先让本尊听听,是那三个条件?” “第一,借用这学子的身体可以,但不准许伤害他半分。” “借宿主之身,养本尊之魄,自然会保证宿主的安危。” “第二,在人界期间,不得随意显现真身,不得随意暴露你的灵气。” “本尊呆在这就是为了养魄,岂会随意暴露灵力?” “第三……听从人界的一切调遣。” 一瞬间,咸池从地上扑起,它冲着后土吼道:“怎么?想把本尊当畜生养?也同你那后花园的狗一般?” 后土轻轻撇过头去,说道:“既然圣驾不愿意,那便择日离开人界吧!” 听了这话,咸池虽然很不开心,但为了留有余地,依旧压低怒火的说道:“方才你强行唤出本尊真身,已经对本尊很不尊重了,现在这个条件,本尊堂堂一个生界四圣,你自己不觉得很过分?” “想留在这,就得答应我的条件。” “本尊若是不答应呢?” 后土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圣驾若是执意留在人界,仅凭小女,自然是执拗不过的。” 听了这话,咸池眉眼中露出一丝窃喜。 “看来,我只好去请炎门的二位长老来请圣驾出界了。” “那不必了。” 四字一出,咸池真身立马钻进了炎枫体内。 “圣驾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 廊上众人一阵无语。 第二十六章 西方白帝 西洲之境,疆土辽阔,半分黄沙半疆城。 而作为西洲最繁华的白帝城,虽更加临近西侧,却也是处于半面黄沙之中。 负责镇守城楼的士兵们远远看到黄风一阵,席卷着作为西洲特色的枫叶。 “今年的落枫似乎更加鲜红一些呢!”一个士兵说道。 城头上,其余人一起望去,那一片红枫逐渐飘来,越来越近。 “不过……那些红枫似乎不太对劲?” “夫长!您快来看!”一名士兵大喊道。 当值的士兵夫长忙凑上前看了一会,渐渐的,他突然觉得不对劲,急忙大喊道:“这……快去通禀白帝宫!鸣钟警示,准备御敌!” 负责传信的小卒一路疯跑,穿过官道,来到白帝宫门外。 宫门前守备的士兵明显装备更加精良一些,统一的银甲银枪,站成两排。 他们早已听到钟楼发出的鸣响,急忙问道:“城卫!城外可是发生了什么?” “有敌……有敌来犯!身着红枫般的衣服。” 了解到情况的宫门守卫,紧忙进宫禀报而去。 这银甲士卒高举宫门侍卫长的令牌,穿过一层层的防备,来到正宫阶下。 他稍喘了两口气,然后极速向台阶上冲刺而去。 “禀告白帝,城门外有敌来犯,距离不足十里,身着红衣,酷似枫叶。” 这士卒来不及喘气,一口气喊完之后,这才缓缓抬头看向前方。 面前,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转过头来,他面无表情的低声说道:“你们的速度也太慢了。” 正上方,白帝面容凝重的一言不发。 左右两侧,侍立的大臣统一身着白色朝服。在他们身后,赫然隐藏着两排遮面的红衣人。 很明显,这白帝宫内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左侧首位,一名身着白服的健壮青年轻轻摆手,随后低声说道:“下去吧,通知城楼解除警备。” “是……领命。”侍卫紧张的吞了口口水,然后挪步走了出去。 待侍卫走后,站立大殿中央的红衣男子再次开口了。 “很不幸,我的话被人打断了。方才我所说的,你们可有听清楚?”红衣男子左右望去,一一扫视众人问道。 “即使五洲再过动荡,中洲也从未提出过要接管我们西洲,凭什么你一回来,就要求我们交出西洲的掌控权?”左侧首位的男子发问道。 “中洲早有吞并五洲之意,至于为何迟迟没有动手,仅仅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现存的五洲中,当属轩辕最为势大,吞并其余四洲,统一人界,只不过是迟早的事了。” 左侧男子向前踏出几步,盯着红衣人嗤笑道:“中洲意欲吞并五洲?可笑!墨轩,我看这番话是你的真实想法吧?五方五帝各统一洲,再有五大神官佐政,这是人界千万年来不变的传统。现在仅凭你一番话,就让我们西洲与中洲对立,我且试问,你的野心,天下又有谁人不知!” 墨轩心气平和的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和平共处是早已不可能的事了,百年前神农坐领中洲,先是有北洲蚩尤进犯,双方一战彼此消耗了大量实力。接着轩辕趁虚而入,击退蚩尤,并大败神农接管中洲,将其驱赶至南洲一隅,从那时起,人界就已经注定不可能各自为安了。” “颠之位廖,能者居之。神农势弱,更为强大的轩辕掌管中洲,这难道不是常理吗?”那位白帝之下,站位最为尊贵的男人继续咄咄逼人的发问道。 “是啊!这难道不是常理吗?”墨轩对着大殿上朗声一问,然后看向白服男子,说道:“颠之位廖,能者居之,位高者只有那么几个,而立于顶端的王者,却只能有一个!我很庆幸你还记得蓐收上神的这番话,千秋兄。” “北洲善战,西洲辽阔,南地因与蚩尤一役再无雄霸的可能。所以当年的东洲,就成为了轩辕统一天下的第一步。试问当年若无我父亲临危受命,抵御住了轩辕的吞并之势,任由其继续扩张下去,现在的西洲,又该如何称呼呢?” 堂上一片哗然,众说纷纭。 “如此说来却也合理,当年的中洲确有兼并五洲之疑。” “当今的大将军姬川,还不是借五洲大将军之名,行觊觎五洲之事?” “西洲置身之外了太久时间,如此发展下去,恐怕是轩辕合四洲之力,犯我西洲一境之地啊!” 逐渐的,窃窃私语不断剧烈,最后堂上一片哄然。 “都散了吧。”白帝扶首说道。 堂上无人听闻。 “没听到吗!帝君说散了!”左侧首位,那名被唤作千秋的男子怒喝道。 一瞬间,堂上哄闹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向座上白帝长拜后,逐渐散去。 见此景象,墨轩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嘲讽道:“呵,千秋兄现在已经是属神官了吗?难怪说声话比白帝都好使。” 千秋横眼望去,语气不悦道:“在下不才,不过是一辅神官罢了,而白帝永远都是我西洲的帝王,子民供奉的君主!” “千秋兄只要永远牢记这一点就好。”墨轩眼神望过去,两人目光相对,一时间电光火石,威压直升。 堂上,白帝终于开口劝阻道:“行了,千秋是即将接替蓐收上神,成为西洲正式属神官的人,对本帝的忠心,自然无需多言。现在堂上只有我们三人,二位有什么想说的,都说说吧!” 神官千秋捧手上前,说道:“帝君,当下轩辕固然势强,但我西洲疆土之辽阔,也绝非谁都能挑战的!臣下以为,墨轩此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举意在挑破五洲的关系,借我西洲之力,替他实现覆灭中洲的计划罢了!” 墨轩冷笑出声:“哼,若我当真想完全拿下西洲,今日还会只带这些人手直取白帝宫吗?试问除了昌城,西洲还有何地有我红衣的身影?” 千秋侧眼看向墨轩,冷冷发问道:“拿下西洲?你有那么多人手吗?若你与中洲开战,即便你那点部队再过精锐,也抵不住中洲几十万大军的一波冲锋。” “没错。正因为我手下士兵不足,才会提出与你们这摇摇欲坠的西洲合作。否则,你现在以一个阶下囚的身份,就没机会有这么多发问了。” “你!墨轩,我劝你说话最好客气些。不动你,只是因为没有动手的必要,而并非是怕你这廊上二十名红衣人。否则,不管你是以曾今蓐收上神弟子的身份,还是当今白帝年少好友,亦或曾经西洲大将的墨氏,我都不会再给你留半点情面。”千秋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些都是过往云烟了,你大可不用在意,现在你该多考虑考虑这些红衣人才是关键。”墨轩左右看了看,然后满脸轻松的说道:“请你相信,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可以在一瞬间轻松取得你的心脏献给我。在虚无之境里流放了无数个岁月的人,恐怕不用我再过多解释了吧?” 强者辨别强者,往往无需从繁杂的交手中得知。千秋细细打量了一遍这些藏身于廊柱阴影下的红衣人,正如墨轩所言,这些人的实力,恐怕单列出任何一人,都不会比他一个神官差上多少。 “我很好奇,二位在蓐收上神那里求学时,也是经常这般斗嘴吗?”堂上一直沉默的白帝打破了一瞬间里宁静的空气。 二人听后,皆是轻蔑的撇了对方一眼,然后背过身去。 墨轩率先开口说道:“我先声明一点,我跟他可不熟。” 千秋拱手拜上,言道:“墨轩在神官之处只待了几阵子,所以臣下与他并未见过几面。” 白帝轻笑一抹,苦苦道:“恐怕神官也没有我现在的处境窘迫吧!” 千秋忙道:“帝君言重了。” “好了,千秋神官,你也早些回府吧!本帝与墨轩多年不见,还有很多话要聊。” “帝君,请容臣下在此侍奉。若墨轩有任何……” “好了,回去吧!”白帝打断他的话说道。 千秋无奈,他重息一气,对着墨轩说道:“不要把自己想象的太高了,西洲,能触碰到你的人还有很多。” “多谢千秋神官提醒,墨轩谨记。” 言罢,墨轩静在原地,听身后重步逐渐远离。 “你这次回来,确实是要搞些大动静吧?”白帝问道。 “我是被下令禁止踏入人界的人,既然都回来了,自然是要抗命了。” “我愿意帮你。” 墨轩深吸一口气,眼神飘忽了一会,然后看着白帝说道:“我今日大张旗鼓的踏入白帝宫,就是为了日后兵败身死之时,不至于牵连你与西洲。” “对抗轩辕,凭你一人之力绝无可能。现在的中洲,比起当年你所了解的那个中洲,更强,更复杂,体系也更成熟。” 墨轩点点头,说道:“这个我过不多久自会了解。现在的你只要记住,你是被墨轩囚禁的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并不能代表你,不能代表西洲的意愿,这就可以了。” 堂上白帝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 “你怎么总是这样?自己都危在旦夕,还总想着如何拯救别人。” “因为我把你当成朋友。” 两人相视无言了一阵,白帝淡淡道:“其实我已经受了你很多恩惠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西洲有很多家族、部落,都在恶意相向,觊觎我这随时暴毙之后空出来的帝位。若不是风念每年带着风族照常参供,今日这大殿上,你恐怕就看不到几人了。” “风念参供的是西洲白帝,而不是看在昔日七君府同窗的身份对你照顾,这仅仅是他为人臣的本分罢了。” “随你怎么说,但我想提醒你,风族的势力在整个人界都是顶尖的,若你能得到风念的支持,再集合当年七君府众人的帮助,届时由风族坐镇,西洲各方势力必然望风倾靠,这样,你才能有与打败轩辕的资格。” 墨轩摇摇头,苦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了,现在的他,恨不得一见面就杀了我,其余人也是对我恨之入骨。” “为何?你们曾经在七君府不是最为默契的搭档吗?”白帝皱眉道。 墨轩沉默了良久,最终道了句:“说来话长。” “难不成……当年在魔谷之巅,步家那名女子真的是……”白帝停住了接下来的话,他有些不确信这些传闻是否真实。 “还有叶辰……”墨轩抬起头,露出一双阴冷的眸子说道:“他们确实都是死在我手里的。” 堂上,白帝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原来那些关于墨轩的传闻都是真的,此时他再看向墨轩。 眼前的这名男子身上,再找不到当时年少的一丝天真…… 第二十七章 司宇神珠 天界,天月门外。 一行玄衣持剑之人威风凛凛的走来。 “站住,此处乃是天月门内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开!”守门的弟子高声喊道。 为首的男子停住脚步,从容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闪的令牌,沉声说道:“天界护卫队,奉天帝之命,前来天月调查。劳驾各位,带个路吧!” “这……”守门的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天界禁令,天宫不得擅自插手天月门内事宜,可眼前的确实是天帝授予的金令。 规定与至尊,一时间,几名弟子左右为难。 “兄长。” 围墙之上,凭空出现一道漆黑的裂缝,一名少年从中缓缓走出。 “冥弟?”为首的男子正是与流雨一向不对付的天宫长公子天暮。 “臣弟,见过皇兄。”八子之首天圣冥,拥有一颗无上的司宇神珠,掌空间之力。 “你怎知我要来此?”天暮蹙眉问道。 “兄长怕是忘了,臣弟擅长空间之能。”天圣冥面容冷峻,语气清淡的说道。 “司宇神珠……”天暮嘴角列出一抹笑容,他再一次被这神珠惊艳的能力所震撼到了。 天圣冥转身看向守门的弟子,轻声说道:“师兄,可否由我带他进去。” “嘶……”守门的弟子们相视一眼,随后说道:“既然是大师弟的话,那我们也能好交差些了。” “多谢。” 天圣冥向门守们欠头致意,随后走在前头,开始带路。 天暮随着他踏进天月大门,身后一众天护队成员紧跟其后。 “谁允许你们也进来了!”天圣冥突然回头怒视一眼,随行的天护队成员在一瞬间毫无根据的飞出数十米远。 天暮震惊的回头望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来质问天圣冥道:“冥弟,你这是!” “天月规矩,只欢迎来访的客人,至于客人身上携带的虱子,不得踏入本门半步!” 天暮深吸一口气,随后对门外摊乱在地上的众人说道:“你们就此处等我,在此期间,不准任何人走出天月!” “领命!”天护队众人急忙整列队伍回应道。 “兄长,您这边请。”天圣冥让行一礼,随后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 天月门内,流雨住所。 一名斗篷人取下遮面的斗笠,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 “凌官今日突然造访,看来是想好怎么与我解释了?”流雨坐在桌案前,语气不悦的问道。 “这件事吧……它确实可以解释。”凌风指手画脚的准备坐下,然后就看到了流雨那一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神。 “恩……我还是站着吧。”凌风识趣的说道。 “解释吧!我听着呢。”流雨指指面前的座张说道。 凌风立刻兴奋的点点头,一屁股坐了下来。 “本来照你说的,一切都很顺利,我们都已经绕行到人界西洲了。可好巧不巧的,碰见那个短命鬼魔平了,哦对,还有四个真鬼,你猜是谁?” 流雨坐在案后,抱着双臂,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额……好吧,是魑魅魍魉。然后呢,我就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是什么西洲完蛋了,人界灭亡了,魔界要一统六界啦!这话别人说出来,我还能将就着听听,但偏偏是这短命鬼魔平,我当场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是不上去终止他们的计划,救人界于水火之中,藏功名于隐姓之后,我还能是代表天界正义的监尘官吗!” 凌风说的群情激昂,好似群魔乱舞,一人完成了一场独秀,可面前的流雨却是面容冰冷,一语不发,根本不搭她的话。 “大哥,你说句话行不行,我活了快三十年,头一次这么想听你说句话。” “所以,你又去打架了?还弄丢了我徒弟。”流雨终于开口说道。 这一开口,还不如不说话。因为凌风嗜斗的性格,没少挨蓝晨的骂。这下可好,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同时就惹怒了俩。 “也不是,你说我们武者,是要讲究武德精神的,魔平那混蛋,见五个人都打不过我,就去偷袭你那小徒弟,就这样,咔的一下!就卡住他脖子了,那我作为你的好友,你小徒弟的师姑,天界正义的监尘官,我能置之不理吗?当然不能啊!我当时就一招十成功力的风霄九天,然后……就你小徒弟不见了。” “你说什么?”流雨突然拍案而起,掌力之大,案几瞬间四分五裂。 “不是……是,我拿风霄九天这种招出来确实有些考虑不周,但当时那种紧迫的情况下,我哪能考虑这么多啊!我以为你小徒弟是能自保……” “你说魔平掐住了他的脖子?” 听到这句话,凌风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发懵的点点头,然后把手放在脖子上,一用力,头一扭,复述道:“咔!就这样。” “好呀,魔平!这账我们以后慢慢算。”流雨走到门窗前,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仇。 凌风站起身来,在他身后轻声问道:“所以说这事它是不是不怪我?” “不怪你。”流雨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一丝埋怨。 凌风激动的握紧了拳头,心中一阵欢呼雀跃。 “此事我会向蓝晨一一复述的,放心吧!别自责了,确实不怪你。”流雨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凌风的表情在一瞬间呆滞,她急忙抓住流雨,想要辩解些什么,门外却突然响起了声音。 “兄长,请。这里便是我师叔流雨的住处了。” “老大?兄长……不好,是天暮。”流雨看向凌风说道。 后者一脸惶恐的问道:“那怎么办!你现在可是被天帝下令软禁的,被他发现我在这里,到时候我该怎么跟天帝解释?” “你先躲在屋里不要出来。”随后,流雨迅速走向屋门,恰巧拦住了推门的天暮二人。 “有事?”流雨先发制人的问道。 天暮却是不慌不忙,先是随意向屋内打量了一番,随后笑道:“没想到天月尊师的卧榻之处竟如此简单,若是天月门内钱财不够,尊师大可开口,晚辈随后便命人给你送些锦衣玉饰来,可不能让外界人以为,我天界唯一的门派中的大尊师竟是这幅寒酸模样。” 流雨点点头,说道:“本来想让你滚的,但你若真想送些礼物,那礼到就行,人,就不用来了。” “师叔,长公子此次前来,是奉天帝之令,有要事调查。”天圣冥插话道。 “哦?要事?什么事说吧。”流雨表情随意的应和道。 “怎么?来者是客,尊师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天暮盯着流雨发问道。 流雨撇头看了看身后,随后转过身来语气平和道:“你配吗?” “看这架势,尊师可是跟谁发火了?” “闭门练功练久了,收不住力,你管这么多干吗?” 天暮点点头,随后掏出那张金牌,缓缓说道:“之前同你一起进天宫的那个小鬼,他现在人在何处?” 流雨想了一会,眨巴着眼睛说道:“我把他放在了一个无人能进的地方,练功去了。” “哦?天界还有地方是凌官的转轮都搜索不到的吗?” “很多,难不成你们之前搜到我了吗?”流雨反问道。 天暮点点头,并未反驳,而是直接下了通告:“叫他回来,天帝要见到他。” “嘶……那地方恐怕只有我能随意进出,可现在我出不去呢。” “笑话,什么地方是只有你流雨能进得,我天界护卫队、八部天司、两大神官……” “界王神战。” 四字一出,天暮的声音戛然而止。 “天界的界王,六大界王之首的战的属地,你进得吗?” 人之巅峰,被称作神,界王之巅峰,被称作界王神。战这一个名字,恐怕六界之中,无人不晓,这是一个令人望而却步,永远都要仰望的一位战神。 “总之,这是天帝的命令。那小鬼,必须出现在天宫里。”天暮像是在下达最后的通告。 流雨摊摊手,故作无奈的说道:“很抱歉,我也在遵守天帝的命令。你们有本事,自己去把人带出来。” “呵,流雨。你不要忘了镇心珠计划实施时,你答应天帝的约定。八颗神珠,不得出界,更不能被外界所知。”天暮眼神尖锐且凛冽的说道。 “我自然知道。” 两人相视,天暮忽而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随你怎样,等你惹出了大乱子,到时候谁也不会再偏袒你半分了!” 看着天暮远去的背影,流雨突然沉声说道:“你要赶在他之前回到天宫。” “为什么?”角落中,凌风重新戴上了斗笠。 “天帝一定会要求面见你,然后在大殿之上,当场用转轮搜索江儿的下落。” “可回宫最近的道路只有一条,如果我运气极速行进,必然会被天暮察觉。” 梁柱上,一道漆黑到深不见底的裂缝缓缓张开。 初次见到此景的凌风诧异道:“这……” “这小子,原来他已经听到了……” 第二十八章 天眼神音 天月门内,有一处最大的操练场,虽然所有操练场都没有明白的规定过特属于那批弟子,但却仅有这处是例外。天月门内上下默契的知道,此处是专门为''特别弟子''所提供的。 从天月创始之处起,十御便长期霸占此地,以至于其余弟子都是避之远远的。 而近年来,十御多半出仕,仅剩的俞月、繁星两人也无暇顾及训练,顺理成章继承此处的,便是人尽皆知将来会接替十御的八子。 校场上,六位小师弟各自散开组队训练,仅剩天圣冥一人独自坐在地上冥想。 “二哥,你看老大是不是有些奇怪?”小六乐凌吼问道。 对练的严于执把玩着手中的三颗三色石头,看了过去。 天圣冥一动不动盘坐在地,双手自然的搭放在腿上。 “不奇怪吧?”严于执摇摇头。 “奇怪!老大虽然经常独自冥想,但有时会因为过度专注而浑身冒汗,你看他现在。” 严于执转头再次看去。 “整整一个上午了,老大脸上没有一滴汗水。”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严于执轻声问道。 “这怎么能是好事呢?”乐凌吼大声的反问道。 “师叔时常训责老大冥想太过专注,容易反噬自己,现在他冥想控制有度,说明听从了师叔的联系,这怎么不是好事?”严于执娓娓道来,摆明观点道。 乐凌吼摆摆手道:“不对不对,我问你,老大这人性子要强吗?” 严于执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他这样的性格,就注定他不可能让自己的训练有一丝懈怠的。” “这样说来,倒是让我想起了曾经有一次老三提前完成训练后,老大异常的行为了。”严于执边回忆边说道。 那一次,天圣冥连续三天三夜坐在校场上一动未动过,几近堕魔,幸得孩童的身躯抵不过他固执的性格,最后昏倒过去。 然后仅仅相隔一天,天圣冥虽然不再拿命训练,但依旧把自己的训练强度与时长提升了将近一倍。 “从那以后,三哥每次训练都要偷偷摸摸的看你们二人完成后,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乐凌吼回忆起这件事,回应道。 远远的,两位少年向他们走来。 一个右眼珠异于常人,透明无色,如同一颗琉璃珠。 一个体型健魄,完全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不是我偏袒三哥,老大的天赋比起我们是强了不少,但三哥要不是为了他的自尊心而故意降低自己的训练,恐怕老大这辈子都难以拥有超越三哥的实力。”小五王神羽走到近处说道。 “这点我认同,老三那家伙虽然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但学习力却是无人能够企及的。”小四月下虎点头认同。 “小声点,话虽如此,你们俩也别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小六乐凌吼朝天圣冥的方向努努嘴说道。 正在此时,天圣冥突然睁开双眼喊道:“小五,小六!” 听到声音的二人突然身体一个抽搐,语气颤抖的回应道:“哎……哎,老大!” 面对小跑而来的二人,天圣冥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地面,语气平淡的说道:“调动神珠,扫查天界,把少月江给我找出来。” 二人相视一眼,苦笑同时浮到了脸上。 “怎么说,要不你先来?”小五问道。 小六急忙摆手道:“长幼有序,五哥,您先请,小弟看着就行。” 面对推搡的两人,天圣冥一个眼神看去,沉声道:“别谦让了,你们一起来。” 听到这话,二人不再推辞,只得互相耸耸肩,然后同时调气催动体内的神珠运作。 琉璃眸的小五,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寂片刻之后,当他再睁开眼时,那颗眼珠竟完全变成了透明,并且另一只眼眸也变的无神起来。 而小六,则是在偌大的校场走走停停,时不时的交换两耳分别倾听。 “说实在的,我一直认为最奇特的神珠就是他了。”月下虎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说道。 “四弟此言何意?”严于执满脸不解的问道。 “别人都是用耳朵去听声音,他这颗神珠,却是用身体去感受声音,就好像浑身都长满了大耳朵,这种感觉……”脑中的画面使月下虎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四弟这话就不对了,人各有长,不能区别分类。况且六弟可是被称为掌握着天地籁音的人,这世间所有的声音,都逃不出他那颗神珠的召唤。”严于执正经的解释道。 月下虎撇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最奇怪的人应该是你。”随后扬长而去。 严于执在身后追问道:“四弟此言又是何意?四弟。” 王神羽与乐凌吼二人在场内运珠了很久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找到了吗?”天圣冥问道。 乐凌吼绕了一圈走了回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呢?” “没有。”王神羽答道。 二人相视叹气。 天圣冥问道:“上次师叔与老三失踪,连凌官的转轮都搜查不到的地方,你不也找到了吗?” “这次他们不在那里。” “上次?那一次你看到了?”乐凌吼突然惊讶的问道。 王神羽点点头。 “怎么可能,你别吹嘘了,我的神珠根本搜罗不到那境内的声音,你的神珠还能比我的强不成?”乐凌吼一脸的质疑。 “他上次确实看到了。”天圣冥答道。 “这怎么可能!神珠真的有强弱之分?”乐凌吼难以置信的问道。 “神珠没有强弱之分,但宿主的修为有。”天圣冥解释道。 “你比我强?”乐凌吼看着王神羽问道。 后者耸耸肩,没有答话。 “界王者,乃一界之上神。神珠虽然拥有神阶的实力,却也是依赖宿主的能力才能发挥的。努力修行吧,我们之中一定会有能够超越神阶的人出现。” 言罢,天圣冥继续开始了冥想。 见此景象,王神羽识趣的转身离开。 乐凌吼仍不甘心的在身后追问道:“凭什么大家一起修行,你就比我强!你就能看到!你给我解释清楚!老五,我叫你呢!你是听不见了吗!” 远处站着小七、小八二人。 溪湘涃露出一抹嗤笑:“这两个废物,还好意思比较谁强?” 煞七月摇摇头,语气无奈的劝道:“小八,你太小看他们了。” “小看?打个架我都懒得用神珠制造他们的镜像。” 煞七月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对了,你知道神珠之中也有克制关系吗?” “知道啊!少月江那颗珠子不就是老大的克星吗?”溪湘涃答道。 煞七月摆摆手,随后说道:“恰巧相反,老三的神珠只能在世间的基础上才能得以发挥。而老大,正是这世间万物的克星。” “那如此说来,少月江克制的是……我?” 煞七月点点头,说道:“没错,调转一下。你以为克制你的乐凌吼,其实才是老大最大的克星。” “那个家伙?这怎么可能……” “不要大意下去了,老大将来登上顶峰之时,还需要你我在旁辅佐。” “恩!”溪湘涃重重的点了点头。 ……… 而沉默了一天的天圣冥,其实根本没有冥想,脑海中,天暮的声音不停回荡,仿佛昨天的对话仍历历在目。 “对了冥儿,你得始终记住,自己是天家人,是天界的帝脉。”天暮走在后头,突然说道。 天圣冥表情一惊,脚步却并未停止,他头也不回的问道:“兄长此话何意?” “没什么,只是你自幼就在天月长大,怕你离家太久,所以提醒你一下,自己将来是要登基天帝,而不是天月尊师的人。” 天圣冥稍微撇过头来,轻轻点了点,应道:“臣弟谨记兄长教诲。” “好了,就送到这吧!有空记得多回天宫看看,好小子,有这么强大的神力,兄长真是感到欣慰。” “兄长慢走。” 天圣冥俯身直到天暮一行人走远后,随手拉开一道裂缝,侧耳进去。 流雨的声音率先进入他的耳朵。 “你要赶在他之前回到天宫。” “为什么?” “此时事关天界机密,天帝一定会要求面见你,然后在大殿之上,当场用转轮搜索江儿的下落。” “可回宫最近的道路只有一条,如果我运气极速行进,必然会被天暮察觉。” 听到这里,天圣冥关上了裂缝,然后抬手催动神珠。 ……… 回到操练场。 天圣冥缓缓睁开双眼。 “天界,天月,真的不能共存吗?天源爷爷,你当年又是如何做出的选择呢?” 看着场上恢复操练的众位师弟打闹的景象,他再次小声道:“少月江,你既然跑了,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永远!” 此时,煞七月、溪湘涃二人大步走了过来。 “老大,冥想结束了吗?要不我们俩陪你练练?”溪湘涃看了看煞七月,然后问道。 “不必了。”天圣冥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独自向一处走去。 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第二十九章 北洲龙氏 西洲一座城池,狂风席卷着黄沙不断击打着城墙的石垒。 城内一处华府之中昏暗一片,一声惊雷响起,电光驱散了这里的黑暗。 雷光之下,华府内一片血海。 血泊中,站着十几名头戴鬼面的持刀人。 华府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一名身高八尺,身着黑衣精甲的健壮男子持刀走进来。 “统领。”院内的黑衣鬼面人齐声喊道。 那人用手掌在脸前挥了挥,浓重的血腥味使他感觉有些不适。 随后,他语气淡淡道:“既然结束了,就撤退吧!我这次时间很紧,得尽快去下一个地方了。老规矩,封上大门,画上鬼面符,等附近的熟人来替他们打掉后事。” “是。”众人应道。 那统领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说道:“对了,发信号给附近的鬼面人,明晚昌城内集合。” “遵命!” “又是可怜的一府人。”统领走出府门,叹声道。 ……… 中洲,有熊城西一百多里处。 讨逆军的营帐林立于此,微风拂过,展开了营头上''风''字大旗。 一名男子从营帐走出,四下看了看后,顺着北路而去。 大约数百步后,他停了下来。 头顶树干上,正卧躺一人,手中抓着酒坛,时不时的往嘴里一倒。 “族长,西洲又有动静了。” 说话的人,正是风族族长的贴身侍卫,名叫风行。 “又是墨轩?”树上的风念淡淡的问道。 “是的,前几日,墨公子仅带着数十名红衣人,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白帝宫。” “呵,拿下?那是少阳故意放他进去的。” “白帝?可他为什么……”风行不解。 “墨家最早出身于西洲,当年的墨氏可是佐政堂上的存在,故而墨家与白帝、秋属神官都是熟识。墨轩与少阳二人,也从小便是好友了。”风念一边解释,一边将酒猛灌进口中。 “原来如此。” “还有别的事吗?”风念问道。 风行急忙严肃的说道:“鬼面人出现在西洲了。” “鬼面人?尘封了五年的他们,当年可是被称为人界最恐怖的组织,怎么突然再次重现了?他们大约有多少人?”风念先是自言自语,随后询问道。 “他们此次行动,分成了数支小队,人数最多的一支有十几人,而且……是汤城带领的。” “汤城?他不好好管理城北军,去带领鬼面人做……”风念突然停顿住,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笑容。 “原来如此,姬川把鬼面人交给汤城管理了,看来即使位高如五洲大将军,也舍不得一直尘封这支最强的暗杀小队。” “而且,族众禀告说他们现在正在向昌城集合。” “昌城吗?有趣……墨轩现在有没有挡住这支队伍的储备呢?”风念再次自问道。 “族长,我们要不要悄悄给墨公子露个信?”风行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必。” “可那毕竟是鬼面人,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恐怕墨公子难以招架的住。” 风念突然朗笑几声,摆摆手说道:“哈哈哈!风行,我告诉你,这五洲上上下下,谁听到鬼面人三个字都会闻风丧胆,即便是我对上他们,只怕也是入夜难寐,唯独一人,墨轩却不会。” “可那毕竟是以前,墨公子在荒芜之地飘荡了五年之久,手下并没有什么能与鬼面人抗衡的人手啊!” 风念眯起眼睛,细思片刻后说道:“这话不对。我了解墨轩,如果他没有制胜鬼面人的办法,这次就不会回来了。甚至说,推到姬川的战略,他都已经计划好了。” “那……要不要那边如实将情况汇报给他?” “人在那边,就遵从那边行事即可。” 风行点点头,准备走开,他抬头看向风念,只见后者一动不动的躺在树干上。 “族长,您整天在树上看什么呢?”风行疑惑的问道。 “北边。” “北边?”风行伸头望去,一眼看尽,全是林木。 “快要回来了。他一回来的话,中洲的尔虞我诈,就能消停些了。”风念侧着头,望着北方说道。 ……… 西洲昌城外十几里处,新建了一片连营。 建营的时间,正好是从那支红衣人回来的时候。 城内上下,便突然明白了这支军队的来路。 营帐外,有一女子出现,背着药篓向营寨走去。 她穿进垒木围成的围边,进到营寨内,步伐慢慢悠悠,眼神不停的四处观望。 中帐内,突然走出一行人。 其中一人撇头看到了那女子,立刻蹙眉喊道:“那里的人家,军营重地速速离去!侍卫,当值的侍卫是那一班,是谁放百姓进来的!” 四下的士兵急忙冲上前来,将女子团团围住。 营门的卫兵听到消息,慌忙跑了过来,到了近前扑通跪了下去,解释道:“尉长……这女人,不是从营门走进来的……” “不是从营门进来,难不成还是飞进来的不成?治你当值不严,罚鞭刑三十!” “尉长,这女人真的不是从营门进来的啊!”那门值卫兵急忙解释道。 旁边的士兵却不管这些,上来就要架住卫兵去领罚。 “我确实不是从营门走进来的,你们为什么要罚他!”女子见此景象,替那门卫辩解道。 可这里是军营,除了军令,四下那里有人理她。 中帐内,又走出一人,虽是人身,皮肤上却长满蛇鳞,一条蛇信不时从口中吐出。 “将军。”喊话那人回身拜道。 “百姓?女人?”那蛇肤将军自言自语道。 “属下这就派人送她出去。” 接着,那兵尉急忙摆摆手,示意士兵将女人带走。 “等一下!”女子一边喊道,一边从怀中找出一块腰牌。 铁制,圆形,背面光滑凸出,正面凹形且有复杂的图案,正中刻有一个''墨''字。 女子举起腰牌,说道:“我叫姜璃,是墨府来的,是墨轩委任的医师。” 听到墨字,那蛇肤将军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饶有兴趣的看向女人。 “墨府?”兵尉走上前去,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墨府的腰牌没错,然后回头看向蛇肤将军。 见将军一语不发,兵尉只得回头说道:“即使是墨府的大医师,也不得随意进出军营。”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的围墙垒木少了一块,我是从那里进来的,确实与门卫当值士兵无关。” 兵尉摇摇头,说道:“即使如此,他也有监管不严的责任。况且这里是军营,怎么赏,怎么罚,轮不着你一个医师来发号施令。” “难怪霓裳姑娘说军营内常有受伤的士兵,需要大量的止血草药,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惩罚士兵的!”姜璃不愤的冲兵尉喊道。 “你这女子!”兵尉刚想反驳,却听身后将军突然出声。 “姜璃?医师?那又如何。这些士兵都是死性难改,现在不罚,有一天上了战场,去帮敌人磨刀吗?如果你有疑问,你去替他受罚就是了。而且,这件事也确实是因你而起的。” 姜璃看着这位将军满身的蛇鳞,说话时不时的吐着蛇信,不禁心里发了怵。 她打了个冷战,然后果真向那卫兵被拖走的方向走去。 “医师负责救人就行了,管这些军营的事,真是瞎操心,那藤条抽在身上,可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受得了的!”兵尉在身后喊道,他以为自己这番话能吓退姜璃。 可这固执的女人却一步不停的走去。 听着脸上的惨叫声越来越近,姜璃突然跑了起来。 “芸姑娘,在下请你来,可不是受罚的。” 姜璃奔跑的地方,突然一位男子与自己擦肩而过,开口的三个字,已经让她知道了这人是谁。 “头。”兵尉连同四周的士兵突然俯身拜道。 墨轩将目光定在蛇肤将军身上,嘴角一撇,笑道:“龙蛟将军,你这受伤的士兵越多,医师需要准备的药材也就越多。医师觉得制药过于频繁,所以好奇,来军营看看,这应该没问题吧?” 龙蛟吐了口蛇信,回道:“墨公子,话虽这样说是没错,可医师是你的,士兵是我管的,她来指责我的制度,这就有问题了。” 墨轩点点头,然后说道:“龙蛟将军就暂且忍过这一时吧,你家族长即将班师。届时,你也就不用在我这里受气了。即使你从未说过,我却也心知肚明,若非你家族长所托,你也不会在我身边待了五年,陪我在荒芜之地闯这一遭,不知您何时离去,在下先在此谢过了,权当为你送行。” 龙蛟吐着蛇信,没有回答。 墨轩转头看向兵尉,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既然你与龙蛟将军关系这么好,那到时就同他一起回龙氏吧。” “头,我……” “对了,随后将方才那卫兵送到墨府,我正好缺个看门的侍卫。”墨轩拽起姜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寨。 龙蛟抬眼四下望了一望,看着暗处躲藏的一众红衣人自言自语道:“如果能把这些人带走,才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掩藏之后,一名遮阴全脸的红衣人最后看了一眼龙蛟,随后挥手带领众人离去。 ……… 离近昌城城门处,姜璃看着墨轩。 他拽住自己的手早已松开,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反倒使姜璃有些羞愧。 “今日的事……”姜璃终于忍不住开口。 “对了,城中有个卖布偶的店家,制作出来的都是他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我带你去看看?”墨轩打断她的话说道。 姜璃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方才龙蛟吓到你了吧?”墨轩突然问道。 “啊?没……没有。”姜璃再次愣了一下,墨轩说的话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方才的事你不用在意,龙蛟是北洲龙氏顶尖的人才,是从小追随、教导龙氏的氏族长的,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他不会对你做什么报复之类的事的。”墨轩转过头来,看着姜璃微笑道。 姜璃点点头,对方总是会在这种时候露出最让人心安的笑容来。 “回头你搬到一步院来吧。”墨轩再一次转移话题道。 “这样不妥吧?毕竟是你的独院。”姜璃问道。 “没事,我经常不在昌城,院子里如果经常没有人住,会变得没有人气的。” 姜璃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两人聊着,进了城内。 墨轩带着姜璃穿街走巷,虽然世人都知道,近年来红衣在人界代表着死亡,但昌城的人们,却无一害怕墨轩那一袭红衣。 “看,就这个。”墨轩走到一个店铺前,拿起一只布偶,叫醒了愣神的姜璃。 后者抬头看了一眼,布偶做工还算精致。 她拿过来,布料有些粗糙,里面包裹的是些柳絮。 “怎么样?很不错吧?”墨轩问道。 “恩。”姜璃点点头。 “老板,麻烦制作两个布偶,随后我会叫人给你送来画像,你就照着那个做就行。” 墨轩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腰牌给店家看。 “随后会有人来给你送钱的,多谢。” 墨轩与店家商量好之后,冲姜璃扬了扬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没走出几步,姜璃突然不再愣神,她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我回来之后,就去府上找你,侍卫们说近来军营对疗伤药的需求量增大,你日夜制药,但仍然不够,就出门采药去了。” “然后呢?”姜璃问道。 “然后?没有了啊!那个方向,我一猜就知道你必然会顺道去军营看看原因。不过你今天可算立了功。”墨轩看向姜璃,抿着嘴点头。 “立功还是算了吧……你别说我闯了祸就行。”姜璃惭愧的低着头。 “没有啊,如果不是你,按照龙蛟那个训练强度下去,是没有士兵能够发现工事有漏洞的,只有你。” 姜璃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连脸颊都逐渐变得有些绯红。 “后天有空吗?” “当然了。” “那帮我个忙,回去简单收拾下东西,准备出发。” “收拾东西?去哪?”姜璃皱眉问道。 “救人。” 第三十章 夜逢鬼面 寒夜的风吹过城外的枫林,呼啸着,连同一片血红的枫叶在空中狂舞。 昌城内,墨府一步院,正是墨轩居住的独院。 一行黑衣人悄无声息的相继落在院中,带头的那人手掌一挥,一行人在月色下瞬间散开。 恍惚间,只看到了他们脸上带着的鬼面具,与月下发光的长刀。 不多时,四散的鬼面人重新回到了院中。 看着回来的人相继摇头,领头的统领突然觉得不对劲,准备示意手下撤退。 “好久不见啊,汤城!” 熟悉的声音,领头的那人与一众鬼面人立刻循声望去。 四处的院墙上,不知何时杵立着一行红衣人。 “墨轩?” “统……领……” “啊,好久不见,大家。” 汤城左右望了望,才意识到这声统领不是叫的自己。 “原来我离开之后,鬼面人交付到你手上了啊!” 墨轩从院墙之上跳下,走到院中鬼面人一行人面前。 汤城眯起眼睛,紧紧盯住墨轩说道:“原来传闻是真的,你果真回来了。我还以为那只是顶用你名号的某个晚辈在腥风闹事。” “喂喂,你怎么总是一见到我,就变得激动起来了?或者说,是在紧张。”墨轩嬉笑道。 “墨轩,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人界对你下出的禁令了?”汤城问道。 “禁令?我是个被逐出人界的人,为什么还要遵守人界对我的禁令?”墨轩反问道。 “你这意思是要反抗人界了?” “不是反抗,是推翻。不是人界,是姬川。” 俩人话语间,已在针锋相对,似乎战斗将会发生在任何一刻。 “在你面前说这些话,多少有些不合适,毕竟你可是姬川的左右小将之一,我还清楚的记得当年与你的第一次相见。”墨轩脸上露出一丝嘲笑道:“你败得很惨呢。” 汤城并不恼怒,反而笑道:“是啊!因为你的出现,使你的朋友叶辰多活了那么一会,他真应该好好感谢你。” 墨轩脸色突然一变,语气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说道:“识趣的,现在就退一边去。” 鬼面人相互望了一眼,随后一齐撤到廊台下,仿佛他们已经默契的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 见此景象,汤城摇摇头道:“果然,大将军就应该听取我的建议,放弃掉这支部队。” “你……谁先出手?”墨轩看着汤城,语气冷冷的问道。 “我也正巧想见识下,多年不见,你有没有长进一些。”汤城脚踢刀身,顺势架在了肩上。 墨轩摇了摇头,不慌不忙的抽出枯木剑,随后用手抚摸着剑身道:“又是这一副架势,这一次,我只用三招。” 话音刚落,墨轩就瞬间消失了踪影。 汤城轻伏身子,将肩上的刀顺势后劈过去,恰巧挡住了身后的枯木剑尖。 “你也是呢,五年了还是没变,总是靠这一招浮动破敌。” 墨轩咧嘴一笑,再次消失在原地。 汤城用力提起重刀,转过身来再次向后劈去。 “你这招早已经被我看破了!” 身后半空中的红衣,只显现了片刻,又是一个瞬间到了汤城身侧。 剑尖抵住了对方的喉咙,墨轩问道:“不是看破了吗?” “为什么?浮动不是短时间内只能发动一次吗?为什么你的浮动可以连续发动!”汤城不解的吼道。 “浮动的前身,本来就是在某一时段将身体的速度提升到极限的技能,是你自己认为它只有一阶罢了。而你我的不同就在于,在绝对的速度面前,再大的力量也将变得不值一提。” 墨轩收起枯木剑,转身说道:“你又败了,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汤城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心中多有不甘。 墨轩走到房门前突然停住,撇过头来说道:“你方才那些话……难不成你是以为这些年只有你在进步吗?那我不妨告诉你,现在我的浮动不仅可以连续发动,并且已经突破七阶。也就是说,我有七次机会,而你,只有一次。” 言罢,墨轩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围墙上一列红衣一动不动,目送着汤城与鬼面人的离开。 ……… 昌城之外,五名鬼面人组成的小队正在极速奔跑。 “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加快速度。” “没办法,我们小队距离太远,恐怕赶到也无济于事了。” “附近集结了至少三十名鬼面人,又是汤城那家伙带队,我很好奇昌城里有什么样的人物值得我们这样的兴师动众。” “哈哈哈,昌城能有什么人物?我看是汤城那家伙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实力,所以胡乱分配了一通。” “毕竟是负责城北军的将军,看看他手中的那把重刀,就知道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适合暗杀行动。” “若论这方面的能力,唯有墨统领配做我们鬼面人的统领。” “这是自然,毕竟他曾是带领鬼面人,将''夜逢鬼面,不见出日''这八个字印进五洲每个人心中的人。” 几人谈笑间,突然纷纷停下脚步。 前方十步之处,有一男子正倚在树前饮酒。 “不要招惹事端,我们安静的走过去。”一名鬼面人吩咐道。 其余几人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然后踏着轻步向前走去。 双方碰头时,皆是默契的递过眼神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 “离开这里后再极速前进,不用着急,反正也赶不上了,现在只要保证不要暴露身份即可。” 众人再次点头。 “鬼面人?”那倚在树下的男子突然在身后问道。 五人表情一惊,随后递换眼神,将手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没有了脸上的鬼面具,我当真有些认不出了呢!久仰大名,今日终于有幸见到一面。” 鬼面人众转过身来,仔细的盯着那年轻男子。 对方站直了身子,拉紧了些御寒的银色狐裘斗篷,随后端起酒坛喝了一口。 他畅快的咂咂嘴,又看向鬼面人道:“喝一杯?” 五名鬼面人没有回答他,而是步步逼近的问道:“阁下何人?” 男子摇摇头道:“那不能告诉你们,毕竟我也害怕你们会报复。” 说话那鬼面人将头一甩,其余四人迅速拉开,瞬间成阵型将男子围住。 “哎呀!我们乘着今晚正好的月色,把酒言欢,结实良友,岂不甚美?为何动不动就要拔刀相向呢?” “我们本与阁下无冤无仇,但抱歉,鬼面人的规矩,我们的身份不能被外人所知。” “嘶~这可难办了。那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好了,在下清风君!” “现在你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突然,男子前后各有一名鬼面人手持刀身锋利的细长窄刀冲来。 自称清风君那人面露难色,显得慌乱起来,待到二人冲至近处,他却突然一笑,随后纵身一跃,右手稍作两势,低吟一声道:“降天印!” 一瞬间,奔至其下的两名鬼面人瞬间摔在地上,且动弹不得。 “四指齐,环指异,掌心朝下借天力,阁下这招是降天印吧!”为首的那名鬼面人盯着清风君的手掌问道。 “哦?难道你们暗杀小队还需要学习禁锢之术吗?”清风君有些惊讶的问道。 “很不巧,我们的第一任统领,可是个术势大家。”解释两句后,那鬼面人突然抽刀冲了过去喊道:“一起上,迫使他变动右手维持的术势,这印便可破除!” “嘶~连破解之法都知道,看来那人果然是个术势大家呢!”说话间,对方已经冲至脸前,横扫一刀直取对手脖颈。 清风君急忙向后仰去,躲过了这一刀。 鬼面人见状,手上没有丝毫迟疑,双手把住刀柄,转扫为劈。 身子仍在后仰的清风君怎么有功夫去躲这第二刀,只见他脚下一蹬,迅速向后撤了一步,险些没能躲过。 清风君嘴角一笑,刚欲赞赏对手,身后却有两柄飞刃嘶哮而至,堪堪站稳身子的清风君来不及回看,挥起斗篷向后扇去。 一瞬间,狂风骤起,将两柄飞刃拦下。 一侧,最后一名鬼面人已经等候多时,突然出现在清风君身边,一刀刺中对手。 血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裹上黄沙,成为这张大地上的一抹点缀。 “喂,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外衣了啊!”斗篷之下,清风君左手用力的抓住刀刃,鲜血不断从手掌滴下。 那鬼面人也是疑惑异常,他明明知道自己并没有刺中任何东西,却就是抽不出刀来,直到看清斗篷下的景象,他才惊讶起来。 “你这家伙……” “就这样控制住他!”身后小队统领大喊一声,然后即刻奔赴而来,挥刀斩向清风君头颅。 “大意了啊!我以为对付你们几位,随便应付两招就行了。却忘了,你们曾经可是被誉为人界最强的特殊组织啊!” “踏风式,风起!” 随着清风君最后一字落地,身边突然掀起一阵风来,随风而行,疾风千里。 鬼面人的小队统领一刀斩落,虽气势恢宏,可再锋利的刀,又怎么可能砍的到风呢? 乘风而走的清风君缓缓解开斗篷的衣绳,说道:“方才是我太过轻敌了,现在……比试正式开始!就让我来见识见识,曾经笼罩在五洲人心中的梦魇,究竟实力有多强!” 鬼面人们循声转身,清风君已经站在了十步之外。维持阵印的右手,也已经舒展开来。 地上原本被禁锢的二人立刻起身,五人站一起,互相对视一眼,再次将目光齐聚向清风君。 后者将斗篷取下,用力一挥,白衣遮挡了片刻月光,随后他抬起头,冰冷的眼神下,语气轻柔的念道:“踏风式,疾风!” ……… 半个时辰之后,清风君缓缓走向一旁,捡起了地上的斗篷重新披在身上。 “嘶~”他用手捂住腰间,突然笑道:“果然有两下子,我很好奇,曾经的他,是怎么有实力领导这么恐怖的队伍的呢?” 看似自问,清风君却将头看向了一旁的树林。 阴暗中,缓缓走出一人,浑身长满蛇鳞,口中蛇信不断吞吐。 “我以为你的注意力全都在这些人身上,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毕竟我们一族,可是风的使者。好久不见啊,龙蛟前辈!” 二人相视,互相一笑。 龙蛟看着地上各处倒落的五人,再次吞吐着蛇信。 “能够让你受伤,看来鬼面人的实力确实很强。但,他现在手下掌握的红衣人中,有一支比鬼面人更加的恐怖。” 清风君饶有兴趣的蹙起眉道:“哦?荒芜之地还有这种实力的队伍?” 面前,龙蛟突然化身巨蟒,一口扑向清风君身边倒地的鬼面人,囫囵一口便整个吞了下去。 “毕竟是他曾经的部下,你这样不好吧?”清风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语气淡淡的问道。 蛇身缓缓归位,重新变回人形,龙蛟吐着蛇信说道:“他们是被你打到失去意识的,而我是路过觅食的。” “你倒是把责任甩的干净。”清风君撇了他一眼道。 “不过……五年前你不是还一心想杀了墨轩吗?怎么今晚……”龙蛟止住下文,对方却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西洲是我的地盘,我又怎么可能任由鬼面人在这里放肆?他们要去杀墨轩,就去杀好了,但这几个,既然被我碰上了,我自然是要管管的。” “真的是这样吗?”龙蛟将疑的问道。 “而且,他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月色之下,血光之上,清风君那沾染上血迹的脸上,眼神逐渐变得凶狠、冰冷。 第三十一章 一步院落 翌日,一步院里迎来了一位新住客。 霓裳一大早便来张罗着姜璃搬院子的事。 姜璃是个非常简居的人,本是没有多少东西要搬的,但因为当初入府时,墨轩送出的几大箱子珍宝,后续又时不时的送上各种稀奇玩意,使她的随身物品突然骤增。 “这些杂物都搬来的话,我的草药怎么办呢?”姜璃一脸愁容的问道。 “公子已经替你考虑过了,将你原本的住所变成了药材房,这样就一来就可以了。” “可这么多东西放在屋里,一点用没有,还会影响我日常走动。” 霓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能不能换一下?把药材房设在一步院里,这些杂物就堆置到之前的院子里去?”姜璃问道。 “要不,你直接去问他吧。”霓裳冲面前仰仰头说道。 姜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巧看到墨轩伸着懒腰从屋里从出来。 墨轩看到姜璃后,立马面带微笑的走了过去,招手道:“早上好啊,芸姑娘!” 霓裳在一旁纠正道:“公子,现在是午时了,该问午安。” 墨轩翻了个白眼道:“午时就是我的早晨。” 姜璃左右看了看两人,终于忍不住插话道:“那个……能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吗?我想药房如果设在这里,也能更方便些。” 墨轩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可以啊!” 接着,他走到院子中央,拍手喊道:“弟兄们,大医师发话了,除了药材,其余物品,那里摆来的就搬回那里去。” 众人哀声一片,连连叫苦。 “头,干嘛呢!累傻猴子呢这是!” “一大早我们在这啥事没干,就搬来搬去了。” “做人可能不这样,你们先谈好了再使唤人行吗!” 墨轩摊着手,撅嘴无奈道:“谁说不是呢,我也没办法啊!” 几名侍卫互相望了望,然后一脸坏笑道:“头,给大医师搬家,你站在一旁悠然自得,不妥吧?” 墨轩想了一下,问道:“不妥吗?” “不妥!”众人齐声道。 墨轩叹口气,无奈道:“哎,好吧好吧,你们这群家伙,真是好事想不起我来。” 正当此时,院门走进一人来。 “头。” 听到有人叫自己,墨轩回过头去。 一男一女两人正站在院门口冲他招手。 墨轩冲众人摊摊手,得意道:“没办法咯!只能先辛苦你们了。” “啊!聆风统领,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聆风挠挠头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但我找头确实有急事。” 聆岚雀跃的小跑过来,一把抓住霓裳的胳膊,喊了声:“霓裳姐姐!” 随后转向院里的众人恶狠狠的说道:“好好做你们的事就行了,整天想着怎么拿头寻开心,亏的是头比较体恤你们,换做是我,一个一个全给你们打成猪头!” 众侍卫听后面面相觑,急忙埋下头去搬东西。 “哈哈,这小丫头脾气还真是暴躁啊!”墨轩看着聆岚笑道。 聆风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又看着墨轩说道:“她确实非常在意您的话。” “哈哈哈,你们兄妹二人,都是我非常信赖的人。”墨轩拍着聆风的肩膀说道。 后者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而是将手中的书简递给墨轩道:“这是你让我查的千秋神官近年的所有事迹。” 墨轩接过来,将书简在手中逐渐摊开细看。 墨轩一边看,聆风在旁一边解释道:“近年来,随着中洲实力越来越大,五洲附庸者的数量也随之上升。少帝自幼便患有恶疾,这是朝堂上人尽皆知的事,加上蓐收上神仙逝,西洲各大势力迅速倾向了中洲,白帝在朝堂上也逐渐失去了主权。您现在所看到的西洲,能够表面一片和谐,完全是靠两个人的功劳。” 墨轩将书简完全摊开,示意聆风继续说下去。 后者继续说道:“一位是西洲第一势力的风族族长,他一面攘平西洲朝外,一面带头进宫朝拜,西洲那些本有异心的家族势力,在他的打压下,也是敢怒不敢言。又一位,就是蓐收上神仙逝后,留下的唯一弟子千秋。千秋进宫继任神官,虽仅是初期辅政的辅神官,但在朝野之上,白帝之下,地位亦是无人能及。近年来,他手段强硬的处理掉了一些不尊白帝的大臣,有时甚至在宫阙之中,当着百官的面,亲手灭掉了几位大臣及随行的亲卫,并制定下了三个规矩:凡是进宫朝君者,一律不得随行携带亲卫,一律不得随身携带武器,一律不得赐座堂上。正因为这二人分别制衡了帝宫内外,才能使这本是摇摇欲坠的西洲,看起来一片安宁。” 墨轩合上书简,问道:“也就是说,这个千秋,是可信的?” 聆风点点头道:“至少对少帝而言,他是完全可信的。” “那就行了,只要他忠于少阳一人,就可以留他。” 墨轩想了一会,看向聆风问道:“龙夏呢?北洲现在情况怎么样?” “龙夏于三年前领中洲征北之军开赴北境,历时三年,全歼夸娥氏部落。三日后,他将率军抵达有熊。届时,便是他升任九天大将之时。” “九天大将?”墨轩蹙眉问道。 “是人界经历红衣之祸后,中洲整改时,四国柱设下的尊位,地位仅在五洲大将军之下。” “呵,这轩辕还真是会笼络人才啊!”墨轩笑叹道。 “数年前,北洲叛军横起,九黎部落与夸娥氏一路高歌猛进,不仅攻下了玄冥宫,还致使北方玄帝命丧疆场,一时间,北洲沦陷了大半疆土。姬川以五洲大将军之职,攘平北洲叛军为由,率军开拔北境。结果,面对善战的九黎与巨人一族的夸娥氏,姬川的军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当时中洲虽人才济济,却无人敢应声支援。龙夏是北帝奉上的龙威君,龙氏又是北洲第一氏族,他便以北洲子弟当为北洲献出生命为由,主动向中洲请命,率军开拔北境,与叛军中的夸娥氏对峙了三年,最终以全歼对手结束,大胜而归。” 聆风把话说完,墨轩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后,他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玄帝当年可是五方五帝中,最善战的一位。” “是的,可他战死在了叛军手中。”聆风答道。 “我的意思是,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龙夏又怎么可能会是大胜而归呢?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又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战争。现在他的心情,又会有几人能懂?”墨轩一脸担忧的呢喃道。 聆风一惊,随后木讷的看着墨轩,心中道:“原来他在乎的是这个。” 院子中,姜璃看向聆岚,面带微笑道:“你就是聆风统领的妹妹聆岚吧?你好,我是姜璃。” 后者正抱着霓裳的胳膊一脸欢笑,听到姜璃叫自己,突然笑容尽失的把目光瞥向一处冷冷道:“知道了,你不用炫耀,也就是墨轩哥哥对医者有种特别的尊重,否则,你以为谁会搭理你,叫你一声大医师啊?” 姜璃听了这话,一时间只觉得尴尬,那原本打算伸出的手,不自觉的又收了回来。是的,她自从进了府上之后,一件事都没帮上忙不说,还整天被众人尊崇的地位无比高尚,不用聆岚说,她自己都已经觉得有些羞愧。 “我们的队伍中,从来就只有霓裳姐姐这一位医师,也只需要霓裳姐姐这一位医师就够了,旁人,就用不着费尽心思的挤进来了。” 看着聆岚不断咄咄逼人的用言语攻击姜璃,霓裳急忙打圆场道:“聆岚,姜姑娘的医术是在我之上的。况且公子有一个毛病,军中若没有一个顶尖的医师坐镇,他会始终心中惶惶不安。所以姜姑娘,你不用做什么,只要你在这里,头就会安心,他就敢大胆的放手去做任何事。而我们,也只要有这样一位敢于做出任何决策的头领。这就够了,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环环相扣的,这个队伍,缺了谁都不行。” 姜璃强挤出一丝微笑,心中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聆岚,我们该走了。”聆风站在院门口喊道。 聆岚冲霓裳摆摆手道:“下次见,霓裳姐姐。最近几天,我会经常去找你的哟!” 说完,她立刻跑到墨轩身边,像个小姑娘一样害羞的低着头喊道:“墨轩哥哥。” 墨轩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说道:“最近没有什么事要调查,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嗯,我已经打算天天拉着霓裳姐姐陪我玩了。” “你这丫头,霓裳姑娘公务繁忙,哪有时间陪你到处玩乐,你就随我在府中好好修行读书吧!”聆风在一旁开口道。 “你体恤霓裳姐姐就说嘛!整天一口一个霓裳姑娘挂在嘴边,我都听腻了,你喜欢就去说啊!” “你这丫头!”聆风抬起手来就准备揍聆岚。 后者急忙拉住墨轩道:“头,你看他,只要我一在他面前提到霓裳姑娘,他就要动手打我!” 墨轩哈哈大笑,然后对聆岚说道:“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倘若你哥哥真的对霓裳有情,届时,我会替他向霓裳提亲的。” “头,你怎么也……”聆风老脸一红,一时间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轩将胳膊从聆岚的手中抽出来,然后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呢喃道:“不过话说回来,我究竟算是夫家人呢?还是娘家人呢?嘶……这个事……得好好捋捋。” 聆风盯着没有了依靠的聆岚,歪了歪头。 后者急忙跑了出去,喊道:“哥,我先回去练习术势了!” 第三十二章 白帝指婚 西洲,白帝宫。 帝君的寝宫中,姜璃正端坐在床边为白帝把脉。 而寝宫正中央,正赫然站着两名男子,一红衣,一白衣。 白衣的那位面容稍显凝重,正是西洲的司秋神官千秋。 而一旁信步,悠哉自得的吃着点心的红衣自然就是墨轩了。 良久,姜璃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 “医师,怎样?”千秋迫不及待的问道。 “嘎嘣。”墨轩抓了一把烤谷穗扔进口中。 千秋一脸嫌弃的撇眼过去。 姜璃先是欠首为礼,随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暂时无碍。严格来说,白帝这种情况不是病症,而是生来身体就比旁人要弱的许多。” “你先吃点东西。”墨轩突然走到两人视线中央,端着一盘子准备的食物递给姜璃。 “你别打岔!”千秋上前一把拉开墨轩,随后皱着眉头怒道:“只要帝君身体无恙,这天下什么东西都能供与姜神医享用!” 墨轩踉跄两步,稳稳托住了手中的盘子,随后吧唧吧唧嘴咽了一口,这才悠悠然的说道:“别这么紧张,我家大医仙不是说了吗?并无大碍!况且,我少时专门请司命奶奶给他算了一卦,这小子妥妥的活到三十岁不成问题,三十之后,那就不一定了。” 前半段听的千秋心中还算稍有宽慰,最后两句话,差点没当场爆气上去揍他。 床上,少阳轻咳两声,随后看着墨轩苦笑道:“面对一个命数不久的人,不应该多加宽慰吗?” 墨轩反而诧异的问道:“宽慰?我已经够宽慰了啊!其实我刚想说你可能最多活两年了。” 一旁,千秋突然爆出战气,强大的气压直冲墨轩而去。 后者被气流震得长衣狂摆,急忙摆手服软道:“别别别!你家少帝还在呢!” 千秋这才稍稍控制了战气,使寝宫中的气压重回正常。 “但说真的,我多多少少也懂点医术,就他这面相,确实是活不过……” 面前,千秋的衣摆再次飘起,墨轩识相的闭起了嘴。 他眨眨眼睛,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草率了,早知道让舞樱他们跟我一起进来了。” 声音虽小,却被千秋听了个真切,他冷哼一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那一队人究竟实力如何,但我白帝宫的精锐,也是比起谁都不差的!” 墨轩听后,学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在旁念道:“哎呀,当年吓得五洲大员们夜不敢寐的鬼面人,也不知道是谁带出来的。有熊城内闻名四方的金甲军统领,也不知道是谁的徒弟。哎呀呀,我真好奇啊!这么有才能的人,他究竟是谁呢?” 千秋一眼瞅过去,眼神中尽是鄙夷的说道:“你怎么只会提以前呢?敢问你说的这些人,现在跟你有屁关系?” “屁关系你也教不出来。”墨轩伸着头喊道,满脸只写了一行字,有种打我。 千秋气的牙齿嘎巴作响,终于,他忍不住缓缓开口喊道:“帝宫守备军!” 同一时刻,墨轩也开口轻喊两字:“舞樱!” 下一秒,两列白袍白甲的西洲士兵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仅仅数秒,便已严阵待发。 而以墨轩与千秋二人为中心,周围各处角落中,已经隐藏了十数名红衣人。 千秋左右撇了一眼,随后哼了一声道:“看来这就是世人所说的浮动了。墨轩,你对手下还真是毫不吝啬啊!连你最拿手的保命绝技都教给了他们。” 墨轩摆摆手,一脸的表情像是在说过奖了。 “那是自然,学会了浮动,才能更好的为我保驾护航嘛!” 千秋冷笑道:“就怕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自食其果?” 墨轩想都没想的耸耸肩道:“没有,这又不是我唯一的绝技。” “都下去吧。”少阳从床上爬起,坐在床边冲白袍军挥挥手道。 “舞樱,散了吧。”墨轩随之说道。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阴暗处的十几名红衣人瞬间消失不见。 而这一次,千秋终于看清了些许,他蹙眉问道:“怎么人数比起上次,少了不少?” 墨轩毫不隐瞒的回答道:“我也不瞒你,怕有人觊觎我家大师医,所以拨了一半过去。” 姜璃听后满脸震惊的问道:“什么时候?” 如果这群人躲在暗处,自己没有发现,那之前与两位弟弟的碰面,很有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墨轩转头来,温柔的笑道:“上次从军营回去的路上。” 姜璃急忙低头想了想,那就是最近两天的事,还好自己最近都没有唤两位弟弟来见面。 想到这,她庆幸的松了口气。 墨轩以为她会错了意,急忙开口解释道:“你放心,他们都是些荒芜之地里只懂杀戮,不懂思考的孤魂野鬼,不会影响你生活的,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即可。” 姜璃赶紧点了点头。 少阳站起身来,看着姜璃问道:“姜神医,方才我一事想问。” 姜璃转过身冲白帝行礼,说道:“帝君尽管问便是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少阳眼睛迷上几分,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凌厉。 姜璃突然一怔,身体都略微颤抖了一分,她急忙开口,刻意控制着自己说话不要颤抖道:“姜璃一阶布衣,怎会有幸得见过白帝,若不是今日墨公子带我来白帝宫,许是这辈子都无幸欣赏白帝宫一貌。” “这样吗?许是本帝记错了。” 少阳边走边说走向门外,冲侍卫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转身走了回来。 “我说,你们君神两位今日配合可是默契啊!一人一个回合,不会真想挖走我家大神医吧!”墨轩左右看了看二人,随后他疑惑的转身看向少阳问道:“你拖着半死不残的身子瞎逛啥呢?” 少阳笑了笑,没有回答,然后缓缓走到床边坐下,他拿起一旁的暖炉捧在手里,这才开口问道:“墨轩,你还没有行及冠吧?” 墨轩不知所云的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我十七岁那年,就因为刺杀魔尊失败,被中洲逐出人界了。在那之前,我先是忙着在七君府修学,随后又带着鬼面人到处替姬川铲除异己,哪有时间行及冠礼。” 少阳看着手中的金銮暖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从小你就是个很细心的人,虽然墨家很早就离开了西洲,但每次大礼,你都会准时给我送上一份礼物。这个就是我行及冠时,你送我的,当时你还说什么,这金銮是火生,能给我暖身续命。” “没事提这个干嘛?怎么,你要给我补及冠大礼?”墨轩一脸雀跃的问道。 少阳看着墨轩,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大礼。” “什么?”墨轩凑上前去,好奇的问道。 正在此时,寝宫的门被人推开,日光直照着,迫不及待的抢先撒了进来。 墨轩闻声转头看过去,一位身段婀娜的妙龄女子乘着日光踏了进来。 随着她步履上前,众人终于有机会一睹芳容,眉眼如黛,皮肤细致,那一抹红唇更是衬得她娇艳欲滴。 女子上前跪拜道:“参见白帝!拜见神官。” “你是谁?”千秋打量了多时,仍是没有认出女子的身份。 女子垂首答道:“小女姓妊。” “妊大人的女儿?”千秋问道。 “正是家父。” 少阳边摆手示意女子起身,边解释道:“这西洲多有传言,说女子再美,美不过妊家小女。城中人口中的妊姬,便是她了。” 墨轩眨着眼看向姜璃,又眨巴着眼看了回来。 “怎么样?我西洲太宰的女儿,做你府上夫人可还得衬?”少阳看着墨轩问道。 墨轩一脸诧异,瞪着眼珠子问道:“我?” 少阳点点头。 墨轩指了指身边的千秋,喊道:“这么大一个神官站在这,你不给他指认,你吃饱了撑的给我指婚?” “毕竟欠你一份及冠礼。” “别别别。”墨轩慌忙摆手道:“我以为啥宝贝呢,我……我经常不在家,没时间,太忙了。” “所以正需要一个人替你打点府上的事,这样你出门在外,就不用牵挂后方了。” 墨轩连连摇头道:“府上已经有霓裳了,她管理的非常好。” 少阳问道:“霓裳?这名字,是步家的吗?” “没错,是我老大的妹妹。” 少阳笑了笑,随后说道:“既是这样,她又能帮你打点多少年呢?” 墨轩突然想到了聆风,确实,这话他没法反驳。 “既然如此,我就不强求你了。”少阳将一旁的暖炉拿了起来说道。 墨轩极其认可的点点头,庆幸自己总算躲了过去。可他刚想开口,少阳却又说道:“就让她先随你回府上住些日子,等你们互相培养出些感情后,我再亲自为你们指婚吧!” ……… 昌城,一步院中。 霓裳与墨轩二人站在廊厅上,看着陆陆续续进出的白甲兵们,后者叹了一口气。 “娶了个这么好看的妻子,你还不高兴?”霓裳问道。 “不高兴。”墨轩一脸的愁容的摇头道。 “但我可听说,你在帝宫里看到妊姬时,可是两眼放光呢!” 墨轩一个冷眼撇过去,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说是去救人,结果救回来一个绝世大美人,这买卖倒是不赔。”霓裳掩袖咯咯咯直笑。 正当墨轩被霓裳调侃的无地自容时,妊姬顺着廊道走了过来。 霓裳偷偷看着墨轩,小声念道:“确实两眼放光呢!” “你……!”妊姬已经走到近处,墨轩只得忍住,微笑着相迎过去。 “怎么了,妊姑娘?”墨轩问道。 妊姬稍稍欠身行礼,然后问道:“墨公子,请问我这些东西该放哪里呢?” 霓裳走过来,指着前面说道:“那间就是公子的屋子,你可以住那里,那屋比较大,正好可以放你这些东西。” “你正经点!”墨轩扛了扛霓裳的肩膀,小声嘀咕道。 霓裳忍住笑容,迎手道:“妊姑娘请随我来吧。” 看着霓裳带着妊姬路过了自己的屋子,墨轩这才长舒一口气。 恍然间,他看到对面廊道上,姜璃正盯着自己看,而自己的方才的目光,一直在霓裳二人身上,他慌忙摆手想要解释些什么,后者却面无表情的转身向屋内走去。 “这都什么事啊!”墨轩一拍大腿恼道,随后急忙追了过去。 “头,血月残阳回来了。还有,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廊道上,空无一人,却有一女人的声音响起提醒墨轩道。 墨轩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廊道上檐说道:“知道了。通知血月残阳,到城府等我。” 如果血月残阳对墨轩来说是日光下替他奔波的分身,那么舞樱就是阴影后守护他的影子。 檐上的舞樱再没有回音,墨轩顺着廊道一直走过去。 他在姜璃门前停驻两步,请扣两声门道:“姜姑娘。” “什么事?”姜璃问道。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并没有要给他看门的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墨轩沉声说道。 “公子何故致歉?” “我今后要做的事,会非常危险,连同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因为我而陷入危险之中。但我却只是私自做主,命红衣人时刻保护你的安危,从没有问过,你究竟愿不愿意陷入这种危险,这是我的疏忽。” 屋里没有任何回音。 墨轩将手扶在门上,深吸一口气道:“我会离开几日,如果你想走,需要我帮忙的任何地方,你尽管开口。如果等不到我回来……那叫霓裳帮你去办就行了,再见。” 屋里沉默了一会,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当姜璃打开门时,门前已经空无一人。 ……… 都府,是负责城邑一切事务的治所。 昌城都府,墨轩突然现身在门前。 侍卫俯身道:“头领。” “血月残阳在哪?”墨轩问道。 他对这里并不熟悉,平时昌城的事务都是霓裳一人负责。 “两位统领在大堂等候,顺着廊道一直走,二进后便是了。” “知道了。”墨轩回答三字,再次浮动闪身离开。 大堂中,墨轩突然出现其中。 堂内身着红衣的血月、残阳二人感受到动静,突然起身喊道:“头。” “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血月蹙眉问道。 “没什么,时间紧急,就使了五阶浮动。”墨轩腿脚一弱,突然倒向桌子。 血月急忙拉住他,扶他坐下。 “果然,我虽然开发出了连续使用浮动的方法,但并非风族一脉,使用起来还是很勉强。”墨轩自嘲道。 残阳递来一杯水给他,红衣罩下的可视之处,尽是白色布条。 “毕竟这一招是风族独有的技能,您虽然天赋异禀,成为第一个无风属性使用这一招的人,但对战气的消耗程度,却并非天赋可以弥补的。” 墨轩猛饮一口水,摆手喘着大气说道:“不说这个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中洲虽然到处都在传闻墨轩回来了,但各方氏族、朝中大臣等却几乎没有人相信,所以并没有过多的势力关注到我们。” 轩辕宫守备军听令于圣母姬妃,而姬妃待自己向来不错,没有将消息告知各方氏族,倒也正常。 且姬妃身为中洲神官,处于朝野稳定的考虑,不将消息散露,这亦是情理之中。 有熊城的金甲军统领,是自己曾经的后辈,自然也不会做出对墨轩不利的事。 那现任鬼面人统领的汤城,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所以现在我可以去吗?”墨轩思索了片刻后问道。 “可以。”血月回答道。 墨轩点点头,直起了身子,休息了片刻,之前极速损耗战气所带来的疲惫感终于稍稍减缓。 “你们俩在城里呆着吧,这次就不用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血月有些奇怪的问道。 “守好我的归途,这一趟,我的目的只是露个面,告诉中洲所有人,我确确实实回来了。我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了,我的复仇之路。” 墨轩边说边走向门口,眼神看着远方沉默无语。 他停驻片刻,突然问道:“对了,血月,你记得姜璃吗?” “姜璃?她不是我们的医官吗?” “不是。今日我在帝宫里,经少阳一说,我才忽然觉得,我好像在哪见过她,在很久以前。” “怎么可能,她一个南地人,你是东洲人,况且我们从来没有去过南地,你们俩一辈子都不可能相见的。” “是吗?我也这样想,可我越是回忆,就越是觉得,我曾见过她,在那个地方。” 第三十三章 五术六势 炎门校场上,一组又一组的学子早早找好了自己的场地,等待着师者的到来。 今日风和日丽,虽说近来入秋,天气有些转寒,但仍不失为一个修炼的好日子。 陈熔站在靠近角落的一处树荫下,等待着青羽的到来。 青羽与炎枫二人自从商洛归来后,就消失了数日之久。 无人授学的他,便去城中寻找兄长。 而当他提及炎门轻视陈家,负责授学的师者只是个没有家族名分的闲人,而因此发牢骚时,却被兄长狠狠的批评了一番。 “你这样的想法就是彻头彻尾的错了!名门望氏虽更容易培养人才,但不代表寒士中就没有人才。今年入学炎门的弟子过多,所以大多师者不得已要同时教授多名弟子。但炎门却始终没有调动你所在的小组。这便已经说明,你所在的小组,是被炎门所重视的,教授你的师者,也是被炎门认可的。” “当年点拨我的前辈,就是以这样的想法训诫我的。” “那位前辈就是你所称为师父的那人吗?” “是的。正是他这样的想法与做法,才使得我这一代的晚辈们,能够学有所成。草萤虽然同样会发光闪耀,但它却仍然不是真正的火光。荷叶上的水珠虽然晶莹剔透,但却并非一颗真正的珠子。一个人的才学,是由内而外的,是任何家族捧出虚伪的人才绝对无法比拟的。” 陈熔想着那日兄长的教诲,直愣出了神。当他抬起头时,炎枫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 “好久不见,陈熔!”炎枫兴奋的冲他摆摆手道。 陈熔不语,目无表情的看着炎枫。 后者自觉尴尬的将手放在头顶挠了挠,然后转身走向一旁。 “喂。”陈熔叫道。 炎枫站住身,回头看向陈熔。 陈熔先是把眼神瞥向一旁,随后逐渐看了回来问道:“你这几天……没事吧?” 炎枫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我……我没事。可你……” 陈熔虽心中仍有冤屈与不甘,可毕竟炎枫做的所有事都是无心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如人罢了。 “我既然说了罩着你,就一定会做到的,毕竟我陈家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炎枫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他走了回来,到陈熔面前停下问道:“这么说,你不生我气了?” “有什么可生的。不过你这家伙也别太得意了,日后我会时常去找我大哥的,在他的指导下,要不了多久,就能轻而易举的超越你。” “嗯嗯!我觉得也是!”炎枫狂点头道。 “行了,别跟我卖乖,放一团火出来。”陈熔打断他说道。 炎枫答应一声,摊开手掌,随后小心的控制的战气,一团火苗瞬间出现在掌心。 “不用收力!任由它全力放出来。”陈熔喊道。 炎枫看了看他,只好松懈紧绷的神经,任由战气外泄。 那火苗突然膨胀燃烧,变成了一大团的烈焰。 “给我。”陈熔伸出手道。 “可是……”炎枫有些担忧。 陈熔撇着嘴角得意道:“我大哥已经教我怎么将战气包裹在身体外围,形成防御,你这点火焰,现在已经烧不到我了。” 说着,他将炎枫手中的烈焰接了过来。在他即将接触到烈焰的时候,就再次感觉到了这极高的温度。即使他用战气在手掌外形成一层保护壁,可灼热度仍透过战气层不断灼伤他的皮肤。 “快丢了它!”炎枫看到陈熔的手掌心竟冒出一黑烟,急忙喊道。 “我会适应这个温度的。”陈熔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握有火焰那只手的手腕,使它尽量不要晃动。 “你受伤了,快丢掉它!” “别叫了,我可以的,就快可以了!”陈熔脸上汗珠不断低落,不仅因为热度,更因为疼痛。 突然,一道剑气扫过,将陈熔掌中的烈焰扑灭。 陈熔受了一惊,踉跄两步站稳后喊道:“是谁在多管闲事!” “这样修炼可是不行的。” 来人一袭火红色长袍,手提一柄长剑,身侧跟着两个学子,一男一女。 看清对方后,陈熔急忙行礼道:“晚千师者。” “陈二公子,对身体进行超负荷的事,如果受了严重的伤,那将是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况且,如果你在炎门受学期间受了严重的伤,我们也不好跟你大哥交代。” “师者教训的是,学生记下了。” 晚千点点头,收起长剑问道:“青羽居士呢?” “师羽大概还没有睡醒吧。”炎枫在一旁回答道。 “这马上就要巳时了,他还没起床吗?”晚千皱起眉头,疑惑的呢喃道:“这样的作息,他们是怎么修炼出那样强的实力的呢?” 正当几人交谈之时,青羽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远远的喊道:“抱歉抱歉,又睡过时辰了。” 青羽看向晚千,惊讶道:“咦?晚千兄,你怎么在这?” 晚千眨眨眼,指着青羽说道:“先生,请先将衣物整理好。” 青羽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身上的长袍只穿了一半。 陈熔用手掌遮住脸,羞的只想离开此处,并告诉众人这人不是我的老师。 晚千身边两位学子努力忍住笑意。 青羽连忙穿上另一只袖子,整理好衣领,然后问道:“晚千兄是来找我的吗?有事吗?” “这两位是我的学生,是随我学习剑术的。”晚千指着身旁的两位学子说道。 少年上前一步行礼道:“中洲公孙泷,见过青羽师者。” 另一位少女随后行礼道:“西洲长公主少颜,见过青羽师者,有礼了。” 青羽向二人点头致意,接着继续茫然的看向晚千问道:“所以是什么事?” 晚千这才切入正题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对于剑术,他们已经修习的差不多了,大致可以告一段落。可战斗中,只有剑法一式,容易被克敌针对,想到冷……青羽先生,你比较擅长术势,所以想请你指点他们一二,即使他们学不精,至少日后心中有数,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青羽挠挠头道:“术势……也没什么可学的啊!就那么两样,大家会的都差不多。” 晚千急忙摆手道:“不不不,青羽先生,你就不要谦虚了。我了解你们,我的术势跟你比,那完全是初学者了。” “嘶~”青羽沉默了一会,点点头答应道:“好吧,反正我这俩学生早晚也要学术势,就趁此机会一起教吧!” “多谢先生,那我……到一边等?”晚千试探的问道。 “那在下就卖弄些许了。”青羽拱手道。 晚千走出十步,到墙边的阴凉处就地坐下。 青羽扫视眼前的四人,将目光集中到公孙泷、少颜二人身上说道:“晚千兄抬举在下,那我就只好讲叨几句了。” 炎枫捧场的鼓起掌来。 陈熔撇个冷眼过去,前者急忙收手。 “首先,你们要了解术势是什么。人通过调动身体的战气,配合相应的手势、咒语或符箓,完成一项技能,这就叫术势。” “其次,发动术势,除了合理的调动战气作为动能之外,还需要吟唱咒语,依次作出手势,才能正确发出你想要用的那项术势。还有一点,某些特殊的术势需要有属性引导,而使用者如果没有这种属性,就要依靠符箓的属性来辅助完成。还有些符箓,是用来提升术势威力,或者做到无须吟唱,瞬发术势的效果。” “术势依照作用不同,大致分为五类,即:攻击术、防御术、禁锢术、感知术、招魂术五类,统称为五术。” “五根指头,从大拇指开始数,依次叫做:冠、示、中、环、季。而指法,就相较复杂一些了。屈指,即弯指头;收指,即收拢指头;探指,即伸直手指;并指,即指头并紧。” “现在,你们记下最常用,也是搭配频率最多六种手势,即六势: 一、收指回,示中探。 二、收三指,留冠季。 三、收冠示,探其三。 四、四指齐,环指异。即环指屈指。 五、四指并,屈三留示。 六、五指并屈独留季。” 炎枫三人随着青羽所说,掰着指头依次做出手势,唯有场上唯一的女生,孤傲的站在原地,毫无动作。 “怎么?你可有那里没听懂?”青羽见状问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东西没用。”少颜撇着白眼不屑的说道。 “嗯,练不好确实没用。”青羽点点头道。 “我们西洲,乃是兵法之邦,讲究以严密且变换莫测的阵法制胜。这种个人效用的术势,能挡得住我西洲数万大军组成的无敌军阵吗?”少颜撅起嘴角,傲气凛然的问道。 “不能。”青羽果断的回答道。 “那就行了,所以这东西没用。” “非也。”青羽摇摇头,“军阵讲究严密的配合,不容有半分懈怠,若是因个人学艺不精,而影响整个阵型,那么无论再精妙的阵法,也会在一瞬间崩溃。” 少颜插起腰说道:“你这人真是肤浅,我西洲有上神蓐收神官大人坐镇,更有无数将帅之才辈出,由他们教导出来的士兵,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坏了阵型这种低等错误。” “西洲确实辈出名将,蓐收上神也是世间少有的圣人之才。可据我所知,蓐收上神也并非只是个一心钻研兵法,不闻他事的人。他手中的天钺,亦是无人能挡的存在。” 少颜反驳道:“身为我西洲的神官,自然是实力强劲,否则怎么领导千军?而且,五洲有那位将军自身实力差了吗?” “我不是说这个。”青羽摆摆手道:“风族族长风念,除了擅长兵法,且自身实力过硬之外,他的术势也是当世少有人能与之比较的存在。所以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即使自身实力不算最顶尖,但也不能出现任何空缺的短板。” 少颜刚想继续反驳,却突然一愣的问道:“你怎么对我们西洲的事这么熟悉?” “有幸被人困在那里五年罢了。”青羽轻声答道。 “我可以证明!”炎枫举起手喊道。 “你叫少颜?”青羽看向少颜问道。 后者点点头。 “那么,少阳是你亲哥哥咯?”青羽问道。 “放肆!你是那洲人士?竟敢直呼帝君名讳,如此的没有礼数!”少颜突然生气的喊道。 “不好意思,向我介绍白帝那人,就是这么叫他的,所以一时疏忽了,还请见谅。”青羽向西方一拜,当做歉意。 “少颜,青羽居士的能力在我之上,你要虚心向他请教,不可忤逆师者。”晚千在一旁的树荫下喊道。 “知道了,晚千老师。”少颜满脸不情愿的看了看青羽,随后乖乖的掰起指头练起了六势。 晚千从树荫下的地上站起来,掸去身上的灰尘,来到青羽身边。 “青羽先生,我替学生向您道歉。你也知道,她是我们西洲的长公主殿下,白帝的亲妹妹,所以性情有些孤傲,还您多体谅。” 青羽看向他,微笑道:“没关系,像她这样贵族出身的人,我已经见多,习惯了。” 见青羽表情自然,确实并未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晚千笑道:“哈哈哈,您自己,不就是一个贵族吗?” “对了,晚千兄。接下来的课程,需要你帮个忙了。” 晚千点点头道:“你能帮我教授学生,已经很感激了,帮什么忙,你尽管说就是了。” 青羽指着晚千放在席地而坐的树荫处说道:“请你在那颗槐树十步之外的地方站定,等我要求后,面向那颗树,展开气盾。” 晚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虽然他不明白为何要站在那里,却仍是老老实实在槐树下走出了十步。 “可以了,青羽兄!”晚千站定后冲青羽喊道。 “诸位。”青羽将四名学子的视线集中过来。 “接下来,我会一一向你们展示五术里的几个基础类术势。首先,是攻击术。其中最简单的,就是化气了,也就是将战气化形成武器,施术者是什么属性,幻化出的武器,就是相应的属性。而无属性的人,也可以通过将战气依附在武器上,加强武器的锋利程度、坚韧程度,甚至通过武器打出形气。” 青羽伸出示中两指,突然爆气在指尖,有形的战气似乎在他的手中形成了一把利刃。 “就是这样,这种术势比较简单,所以没有繁琐的指法与咒语。但正因为简单有效,所以经常被军队采用。方才少颜学子所说的西洲军阵,就离不开这个了。” 少颜撇撇嘴,一脸不悦。 “而不擅长使用武器的人,或者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比如被对手压制而使不出化气的,就可以使用接下来这招术势,血轮印。” 青羽用右手的气刃轻轻割破左掌,然后收起右手的气刃,使右手的手指上沾了鲜血。 “嗜血之轮盘,在黑夜中舞蹈,于血杀中飞扬。张开你的爪牙!听从吾之引导,撕裂所触之物。” 随着青羽口中喊出咒语,右掌不断变化手势。 四势过后,咒语念毕。 青羽右掌中一股战气不断旋转,最终形成轮盘状,而因为沾染上他的血液,整个轮盘呈现绯红色。 “这血轮旋转速度极快,所以非常的锋利,几乎可以轻易切割开大部分的武器。而这种非基础类,操作起来比较难的术势,你们了解一些就可以了。” 说完,青羽一边将手中的血轮掷了出去,一边冲晚千喊道:“晚千兄,可以展开气盾了!” 血轮不断高速旋转,发出的呼啸声像是连同空气都一并割开。 正当炎枫四人惊叹之时,却发现面前的青羽突然消失不见了。 四处张望后,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槐树前。他撑起手掌,稳稳的托住飞驰而来的血轮,并在半空中兜转身体,将血轮再次掷向晚千。 这时的晚千终于明白了青羽所说的面向槐树展开气盾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早有打算,终于亲眼见到了,这盛极一时的招式——浮动!” 血轮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晚千突然察觉到这东西的破坏力远比他预料的要高出太多。 他撑起双手,加大了身体的战气输出,将气盾的厚度提升到了两三寸之厚。 血轮飞行速度极快,仅一瞬间,便正中晚千的气盾。 锋利的轮刃依次击打着他的气盾,竟逐渐割开一道缝隙,不断逼近晚千的身体。 “糟了,我竟然挡不住!”晚千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此时如果收起气盾,自己躲避的速度是远远不及血轮的飞行速度的,如果被它碰到,那自己整个身体都将被分割而开。 他慌忙腾出右手,抽出腰间的长剑,通过灌输战气到剑身,发出剑气打向了血轮。 两气相撞,剑气哄然溃散,而血轮只是收到撞击,改变了飞行轨迹,扫向那颗巨槐。 血轮穿行而过,继续飞向无尽的高空。 而那颗古老的巨槐,在众人的注视下,哄然倒塌。 第三十四章 智君明阳 正午的校场上,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发生什么事了!”几名身着火色长袍的炎门弟子匆匆赶来。 面前,正躺着一棵足有十余丈高的巨槐。 青羽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尴尬的挠着头说道:“抱歉啊,本来只是想给弟子们稍微演示一下,结果没控制好力度。果然,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适合战斗。” 四周议论声四起,嘈杂声响成一片。 “这老槐足有三人抱吧?他是怎么做到的?” “方才我恍如看到一个红色之物一扫而过,接着这老槐就倒了,莫不是某种战技?” “怎么可能是战技,只有火属性的战气才会呈红色,可你看这槐树,丝毫没有烧焦的迹象。” “喂喂喂,我突然想到一个东西。难不成……是血轮印?” “血轮印?那不是当年七君府的那群弟子经常用的高级术势吗?就他……能使出那么难的术势?” 周围众说纷纭,人们用目光在青羽身上指指点点,使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青羽居士,你知道这巨槐有多少年历史了吗?”赶来的炎门弟子站在人群中间质问青羽道。 “知道。”青羽赔着笑脸点头道。 “这老槐生于天地间已有千年,早已是颗能聚气、能通灵的宝树了!” “就是些传闻嘛!没有千年,至多七八百年。不过聚气倒是真的,但通灵我就不知道真假了。” “就凭你那点俸金,你赔得起吗!”炎门弟子突然指着青羽的鼻子大吼道。 “我赔?行,我赔我赔。”青羽嘿嘿笑着说道。 “哼,一月百钱,你赔?只怕是将你这今后的余生都搭上,你都赔不起吧!”那弟子讥笑道,言语中,充满了讽刺。 “一月只有百钱的俸禄?那还是炎门的师者吗?去街上行乞去吧!哈哈哈。”人群中有人笑道,接着哄笑声四起。 “此事因我而起,我来赔吧。”晚千从人群中挤身出来,收起长剑,对那几名弟子说道。 “晚千师者,您有这么高的本事,跟这种人混迹在一处干嘛?他自己都承认了,这老槐树是他破坏的。”弟子说道。 “此事因我而起,是我请青羽居士替我教导学生,方才那血轮印,也是被我打飞,才会撞向老槐。所以,理应我来赔偿。” 晚千一番话说出,众人却只听到了其中三个字。 “竟然真的是血轮印!” “可这家伙的寒酸劲,真不像是能使出那种难度术势的人啊!” “山外有山,或许人家真的是那种程度的高手呢?” “不可能,我宁愿相信他是瞎蒙发出来的。” 几名炎门弟子互相交换了眼神,随后看向青羽说道:“这老槐树的价值,不是用钱银能够衡量的,兹事体大,还是等待门主回来拿定主意吧!” 说完,几名弟子转身欲走,却听身后沉默片刻,轻声说了句:“不用,我将它复原即是了。” 几名弟子先是震惊的回过身来看向青羽,随后冷静下来,突然发出讥笑道:“你这人莫不是疯了吧?复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青羽看着众人,沉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这槐树是被我的术势打断的,那我将它复原就是了。” 几名弟子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对方异想天开,还是自己见识浅薄。 “好!若你能复原此树,我们便不再上报门主,今日发生的事,全部一笔勾销,自此不再提及。” “一言为定。”青羽点头道。 “不过,你若是唬我们怎么办呢?硬是拖个十年八年的,到时候怕是连木渣都不剩了,你也就不必为自己夸下的海口负责了。”一名弟子追问道。 青羽摇摇头道:“不用十年八年,给我一旬时间就够了。” “一旬?只要十天?”几名弟子不可思议的问道。 “足矣。” 炎门弟子再次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充满了质疑。 “若你们还是不信我,就以此物为押。十天后,如果老槐没有复原,我自己从炎门请离,一切损失,由他们来赔偿。”青羽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上印一''风''字。 人群中,议论声再次响起,众人皆因这一块木牌而感到惊讶。 “喂喂喂,上面写的是风字吗?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好像是风字,不过这牌形……我也没见过风族真正的腰牌长什么样。” 正当周围议论声四起之时,晚千突然朗声说道:“诸位!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风族令牌,而来源只能是族长亲授。在下身为西洲人士,可以作证!” “真的是风族令牌?晚千看上去没有说谎。”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看起来不像是风族人士啊!虎豪君怎么会把代表一族荣辱的令牌交给一个外族人?” 一名炎门弟子从青羽手中接过木牌,拿在手中看了看,又转头看向身旁其他弟子,这才缓缓开口道:“这令牌固然尊贵,但对我们炎门来说,它的价值却与朽木无异,你自己收着吧!但你说的话,今日这么多人都在见证,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说完,那名弟子将木牌掷了回去,随后叫着师兄弟们在四周驱散围观的人群。 “大家也都散了吧,各自带领学子训练去吧!” 人群在几名炎门弟子的驱赶下,逐渐散离。 晚千走到青羽身边,好奇的低声问道:“你当真有办法复原这老槐树?” 青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眼睛看向晚千,满目凶光的问道:“你满意了?” 晚千一头雾水,无辜的问道:“我怎么了?” “你故意以教授术势为由,不就是想亲眼看看浮动吗?如你所愿,现在我让你见到了,所以我问你满意了吗?” 晚千本想辩解,但当他看到青羽的眼神后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经被这个人看透了。 “对,我确实是在诱导你使用浮动,因为我从来没见过。”晚千不在扯谎,做出了果决的答复。 “我虽然猜到了你的心思,但我不明白,你的意图是什么?”青羽追问道。 晚千沉默着,叹了口气。 良久,他才开口说道:“我就是想看看,能支撑一个人傲世天下的绝技究竟是什么样的!” 见晚千情绪逐渐激动起来,青羽的怒火竟瞬间消散了几分,他不怒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晚千摆摆手,面向一处长叹道:“我曾败给过墨轩。不,如果他是亲手将我打败的,或许我心中还能好受些。可偏偏,我连他一面都没有见过。” 青羽听后,不再发问,转为沉默的聆听者。 “我说过吧?我出身西洲。西洲的神官在继位后,会获得秋神蓐收的名号,他们一生只会收下一个徒弟,以便作为下一任神官的继承者。而这个位置,是连帝君都无权干涉的。” “这跟墨轩有什么关系?”青羽疑惑的追问道。 “当年蓐收上神继任神官后,便开始着手选拔下一任神官的候选人,我也去了,可惜败了。当时我还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实力不济,没有能力做到那个位置罢了。可后来,却传出蓐收上神破例在那一年收了两名弟子。而另一个没有参加选拔的,就是墨轩。” 青羽镇静了些,这些事是他不曾知道的。 “所以我不甘心,千秋的实力是通过层层选拔后获得的,那墨轩呢?从那以后我便离开了西洲,开始周游五方。一边挑战各地遇到的强者,一边调查关于他的一切。他那一体同生的金枪、瞬间破敌的浮动、变幻莫测的术势,包括最后神秘的七君府,可惜我还是没有见过他。” 晚千转过身来看着青羽,双眸紧紧盯住他说道:“直到你来了炎门,我便开始困惑。作为一个外族人,居然能够拿到风族的令牌,一举一动都将代表风族的门面,能够这样被风族认可的人是谁呢?当然是风族族长当年同窗于七君府的某位。接下来对当年的众人一一比较过后,你的身份,就不难判断了吧?明阳君之子——冷飞。” 青羽瞳孔一震,暗自吞了口口水,他缓缓开口问道:“仅凭这些?” “这些当然不够。风念喜爱以酒会友,说不定是那次喝多了,随便将腰牌赠予他人也未尝可知。但自从后土娘娘召你进宫,我便得以肯定了你的身份。轩辕宫十三圣骑,当年圣妃亲自授予你们的称号。那时我才完全想明白,她不是爱才心切,要见见受到凶兽袭击的寒士青羽,而是想要见见明阳君的独子冷飞,她视若亲子的……那一众七君府的学子。” 青羽完全呆滞住,风念用结界将他困在西洲五年,而他明明有破阵的本事,却自愿呆在那里销声匿迹,为的就是让冷飞这两个字彻底消失在时间的长流中。 而现在,曾经过往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人完全猜了出来。 青羽眼神平静的看着晚千,而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对策,包括,杀了他。 “不用紧张,这些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我要的答案,今日已经见到了。连当年被称为智圣的明阳君,号称七君府最不擅长武斗的你,我都差之千里。那最具有突破力的墨轩……看来他确实有让蓐收上神为他破例的资本。” “师羽!”炎枫高喊一声,将青羽从纷飞的思绪中拉回。 “去吧,继续授课!现在你的身份,不就是青羽居士吗?”晚千看着青羽说道。 而后者,伫立片刻后,逐渐从思绪中回来,默默的走向等候他的四名弟子身边。 “师羽,你跟晚千师者在聊什么呢?”炎枫问道。 “没什么,我们继续吧。”青羽平静的回答道。 “方才只是演示,让你们对术势有一定的了解,你们不用刻意强迫自己去学习这么复杂的东西,因为你们真正的长处,不在这里。” “我要学!我要学!”炎枫高举着手臂大喊道。 “安静点!”一旁的陈熔吼道。 “可以,那我就把指法教给你们。首先,需要以血为引。手势依次为:五指并屈独留季,再探示中,收三指留冠季,最后撑掌御轮。只要配合手势,念出咒语,多加练习就可以了。” “那怎么像你一样,嗖~的一下飞出去?”炎枫手脚并用的比划道。 “那个对于你们来说难度太大,而且也是别人教给我的,其中精髓,连我都不得要领,用起来时灵时不灵的,所以没办法教给你们。” “嗷!”炎枫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低头掰着手指重复方才青羽所说的手势。 “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就好好熟练这六个术势,做到使用时不脱节,就可以了。” “好的!”炎枫点头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这招防御术,对你们日后有不可或缺的作用,认真看好了,这一招我要求你们必须练到能够随心所欲的释放。” 四人将目光一齐聚集了过来,只见青羽伸出手掌,通过掌心向外发出战气。 可这战气并没有瞬间溃散,而是自掌间逐渐分流开来,形成了一个半圆的气壁,将身体完全保护在内。 “这是防御术中最基础的一招,气盾。因为是基础术势,所以也不需要手势配合。但使用的关键在于控制战气外泄后的分流,在身体外围形成保护壁,使其不要轻易的溃散。” 几人急忙伸出手掌来试,可战气一旦离开了身体,就如同炊烟一般瞬间消散,始终无法将其控制在身体周围。 “更难的防御术,都是建立在这招气盾之上的。所以你们务必将此招练的炉火纯青,这可以在日后的战斗中,有效的保护你们抵挡无法躲避的攻击。” 几人纷纷点头。 “此外,在基础防御术势之上,再教你们一招战斗中比较实用的,断空壁。” 青羽一边说,一边缓慢的伸出手来变换指法,同时口中念道:“天地有气,不为我力。体间有气,为我成壁。” 他的手指以此伸出示指、中冠季,最后示中向上一提,一道与气盾几乎相同的气壁在众人面前时灵时现。 “相较续气盾来说,断空壁不用持续输出战气,所以就损耗程度来说占优,且相对灵活,自身可以随意走动。而最大的缺点就在于……” 青羽探出左掌一抓,一团气体突然砸向气壁,两者同时消散于无形。 “他的坚固程度是根据使用者的熟练度提升的。因为是一次性输出成壁,所以遇到过大的攻击时,会被瞬间打破,对于不够熟练的初学者,并不建议使用。” 陈熔与公孙泷二人积极的记住三个指法,不断在手中使出熟练。 “因为只有三次指法,且咒语较短,对战气的形态要求并不严格,所以只要你们用心练习,熟悉咒语、指法、调气之间的联系,很快就能看到成果。” “至于禁锢术与感知术,属于辅助术势一类,但对于战气的调气却更加严格,所以难度都很大,待你们将前两种基础类的调气成型练熟之后,我再教你们这些。” 待青羽说完之后,一直沉默的公孙泷突然开口问道:“青羽先生,您方才说的不是五术六势吗?六势我们见过了,通俗点说就是六种指法,那么还有一术是什么?” “严格来说,五术并不能被简单的理解为五种术势。因为最后一类阵术,更应该叫做阵法,其中包括的范围太广,而且使用条件苛刻,自古以来的记载中,能够单独使用这一类术势的只有一类人,那便是圣人。恕在下实力有限,无法演示给你们看,所以你们不用关注这个。” 公孙泷点点头,复而抽出一柄长剑,凝气在上,整个剑身瞬间看起来气势汹汹。 “哇塞!”炎枫瞪着浑圆的眼珠惊叹一声。 “切,不过在入学前于家族中修行过几招,就迫不及待的炫耀,这种人,难成大器。”陈熔对身旁的炎枫说道。 “那你会吗?”炎枫兴奇的转过头来问道。 陈熔自觉尴尬,骂他道:“你话怎么这么多,好好练你的!” 炎枫吐吐舌头赶紧闭嘴。 青羽走过来,对两人说道:“接下来的几天我要出趟远门,你们两个就呆在门中好好修行,除了提升对战气调动的熟练程度之外,更不能忽略对自身体质的训练,闲暇时可以去书阁寻些与此类有关书的籍来看,这对你们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有很大的帮助。如果时间富裕,还可以请晚千先生指点你们些许剑术。” 说完,青羽转身看向晚千问道:“可以吧?晚千兄。” 后者摊摊手道:“自然没问题,但你也别忘了咱俩的约定,五术你只教了一半。” 青羽咧嘴一笑,后者亦笑。 陈熔撇着嘴道:“不过外出几日而已,就布置这么多的功课,谁能做的完?” “我并没有要求你们在这十天里就完成这些,只是说明了近段时间你们需要努力的方向而已。” “身为师者,炎门开学已有一月,你自己想想都教过我们什么?整天不是晚起寻不到人,就是外出到处瞎跑,真是为师不尊。”陈熔语气不悦的嘀咕道。 青羽却并没有生气,仅仅是语气平淡的边走边说道:“我教徒弟,只看资质。如果你有天赋,懂得自己要什么,要达到什么样的修行程度,就不会在这里发这种牢骚了。还有,我只负责点拨学生的疑处,不负责招招势势都手把手的一一演示给你们看!如果你自觉困难,难以领悟其中道理,我想陈家还是能养的起你这个小少爷的后半生的。” 言罢,青羽的身影已走出很远,只剩余声丝丝回荡。 晚千看着他的背影良久,突然笑道:“果然有个性,不愧是能教出人界新一辈第一人的家伙。” 第三十五章 冰域至圣 炎门,被称为人界三大势力之一的门派之首。 相较军队与氏族而言,门派最为标志的便是其门中弟子统一的属性。 例如同为四大门派之一的毒宗,其中弟子千余,却皆是能够控毒之人。 地处北洲寒冰之地的冰域,所收的弟子,同样是擅长驭冰的弟子。 而另外两大势力,军队则更讲究纪律性,招收的士兵只需要体魄强健即可。 而氏族仅有一个标准,那便是以姓为首的血脉。 自六界结束大混乱时期之后,人界便逐渐统一了制度,先是各大氏族被逐一打击,再没有往日只手遮天于一方的能力。又有各方门派纷纷投诚,从此再不赶招摇。 人界完全形成了以五方帝君与所辖军队为首,各方氏族与大小门派为辅的体系。 然而今年,中洲突然做出决定,邀请南地炎门到中洲,在城都有熊为其划下足足十分之一的面积,作为门派之地。 并推出“接纳天下一切有才之辈,不问出处,皆冠以炎门之名”的口号。 一时间,五洲各地的有才之辈纷纷前往炎门任职,各家各派也不管自己孩子是不是符合火系条件,一股脑的送到有熊求学。 而炎门为此所做出的准备,也确实没有违背自己当初喊出的口号。 他们将各地投奔而来的能人异士,按照属性不同、能力不同划分成各大类别,再分配学子由这些人亲自授学。 至此,擅长火系的学生们,有了火系师者去教。擅长水系的学生们,有了水系师者去带。即使没有属性的学子,也有剑术、枪法、弓矢、兵法、阵法各类可以选择。 一时间,炎门风头愈盛,就连各洲的显赫贵族,也将家中小子送至炎门求学。 炎门负责统计名单的弟子忙得不可开交,据悉内外两门弟子几乎接近万余。甚至已有人将其称为人界的“小天月”。 炎门的前院,大多是负责礼客的厅堂,占地较少。 中院西侧靠前,是学子的住所。靠后,是师者的住所。东侧,则是各个大小不一的校场,供师者日常授课,和学子们的操练。 而炎门后院,则是本门长老、护法一众的住所,外门弟子一律不得入内。 中院与后院的连接处,有一座偌大的书阁,共有三层,高十丈余。 陈熔与炎枫二人在一层翻转了一圈,走向了二楼。 陈熔随意翻摆着其中的书籍,边走边说道:“师羽一走,真是难得的清静。” “为什么这么说?”炎枫跟着他身边问道。 陈熔看着他一脸没出息的样解释道:“你看这本《控火诀》,这是炎门大弟子,百年难遇的天才所著的控火心得。读这本书,能让我们的控火术快速提升。平时师羽既懒得教我们,又不肯告诉我们炎门有这种好地方,跟着他一个无属性的人,我们两个火系天才,什么时候才能提升到圣贤之境?” 炎枫先是点点头,然后又配合肢体动作反驳道:“可是我觉得他那招''嗖''很厉害啊!而且,什么是圣贤?” 陈熔撇了他一眼,嫌弃的表情不自觉的浮现出来。 他叹了口气,随后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天地有灵,其源为兽。也就是说,这天地间的第一个生灵,就是一只兽。至于天道、魔道、修罗众,还有我们人道,都是在兽之后出现的。我们即使拥有更高的思想,与兽区分。但本质上,我们终究无法与兽完全区分开,因为我们的内心里,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兽性。只有心境达到了圣贤,那才是真正的大无上境界。或者说,那才能称为纯粹的人道。” 炎枫懵懂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陈熔说道:“哦,原来你是禽兽啊?” “是兽!是灵兽!不是禽兽!”陈熔踮着脚,趴在炎枫的脑门前大喊道。 “书阁净地,禁止喧哗!”一层负责看守的弟子冲楼上的陈熔喊道。 陈熔急忙赔了个笑脸,拿着那本《控火诀》继续向楼上走去。 “不是说看这本《控火诀》就能达到圣贤之境了吗?我们还往楼上去干嘛?”炎枫边爬楼道边问道。 “你傻啊!二层就有大弟子这种人所著的书,这书阁共有三层呢!那上边还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有炎门门主所著的毕生心得,或者轩辕黄帝所著的轩辕剑法?”陈熔人还没到三层,得意的心已经飞到了九霄。 炎枫挠着头问道:“你们家不是很有钱吗?这些东西连你都没看过啊?” 这些人所著的东西,岂是钱财所能衡量的?陈熔也不与他解释,只是叫他到下边驮着自己。 “你要找什么啊?我得赶紧回去练我的''嗖''了。”炎枫在身下问道。 陈熔骑在他的身上,一边翻找,一边说道:“安静点!那一招两式的小把戏有什么可学的,回头我叫我大哥教你就是了,他可是师承天下第一术势,比什么师羽厉害太多了。” “那他会''嗖''吗?”炎枫抬着眼皮问道。 “你怎么就记得这一招?会会会,那招就他师父创的,你再往左边走点。” 炎枫乖乖的按他所说挪动了几步,口中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你大哥的师父创的招式?那他岂不是……很''嗖''吗?” 正当身下少年沉迷术势无法自拔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刺的炎枫耳膜有些痛。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陈熔兴奋的大喊道。 “楼上的学生,说了多少遍了,书阁重地,肃静!肃静!”一层的看守人敲着板尺站起身喊道。 陈熔吐吐舌头,不再管这些。 他从炎枫身上爬下来,抽出的书简带动了旁边的另一卷掉落在地。 “什么东西啊?”炎枫揉着耳朵问道。 陈熔将卷首展开摆在他眼前,说道:“看清楚了,《七君府术势集》!” 炎枫将挡住自己的脸的书籍推开,看着陈熔问道:“有……” “你再提一句我把你给嗖了。”陈熔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说道。 炎枫只得闭嘴,换了话题问道:“那这东西上都写了啥?” “七君府,上一代年轻一辈最强者的所有人合力所创的术势大集,里面有人界所有术势的详解以及修炼方法。甚至失传的术势,还有原本多人方能使用,被他们简化为一人即可发挥其实力的阵法大全,还有他们自创的各类术势,这里边全部都有!” 炎枫愣了一会,眨了眨眼问道:“你都没看呢,你怎么知道里边什么都有?” “我哥知道啊!” “你哥也是作者之一?” 陈熔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他头一次听说的时候,这书还没写出来呢。” 炎枫歪了歪头问道:“那他怎么知道里边什么都有?” 陈熔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拳头强作镇定的说道:“你想知道一个人从十丈高的地方被扔下去会发生什么吗?” 炎枫慌忙摇了摇头,连忙闭嘴去捡那本掉落的书籍。 正当这时,一只枯木般褶皱的手同时伸了过去。 炎枫停下动作,抬头看向那人。 面前一个弯腰的老者将书卷从地上拾了起来,擦拭着上面的灰尘说道:“小娃娃们,这些书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将它们留下来的,你们翻阅的时候要格外爱惜才是。” 陈熔虽不知对方是谁,但单从他的年龄,以及举止间的威严便能猜个七八分。 他忙弯腰行礼道:“是,长老,弟子谨记。” 炎枫见此情景,急忙跟着行礼。 那老者边展开书卷,边叹道:“《竹心经》,这可是本大贤之作啊!” 一听这话,陈熔赶忙问道:“长老,这《竹心经》很厉害吗?” 那蓝袍老者点点头道:“凡能通透此书,必为圣贤。即便只参透其中一二,也能对提升心境有颇大的益处。” 陈熔顿时后悔自己眼拙,他思量了片刻,轻声问道:“那待长老阅完之后,弟子是否能借来瞻仰?” 那蓝袍老者这才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你想看?那便拿去吧。只是这经书所辖意境深奥,通篇文语晦涩,连我这阅历丰富的老头子都参悟不透,你们两个小娃娃现在拿去读,恐怕还为时尚早。” 原本陈熔还在心疑,炎门长老应该身着红色衣袍,可面前这位却是蓝色衣袍,与炎门不符。可待到老者转身过来,陈熔才猛然醒悟,在他袍子的胸口处,绣的正是一朵代表冰域的冰花。 此时,一名守阁的弟子匆匆跑了上来,叩拜道:“拜见大长老,恕弟子愚钝,未能及时拜见。您……您何时回来的?” “二位炎门长老不宜久离南地炎门,可这中洲的外门,也总得需要有个人镇守。此趟回北境逗留了数日,见域中并无要事,我便赶了回来。闲来无事,便来这书阁擦拭书简。” “是弟子疏忽!” “哎,谁打扫不是打扫呢?你平时看守书阁也辛苦了,今日就让我活动活动这老骨头,找点事做吧。” “如此,弟子就在一楼守候,大长老如有需要,随时唤我。” 老者拜拜手应了一声,那弟子才又缓缓下楼去。 “大长老?他不是说自己是冰域的吗?”二人站在一旁,炎枫轻声问道。 “你懂什么?这位就是人界四大门派之一的冰域副域主——冰森,人界唯一一个将驭冰术修炼到极致的冰圣人。他与炎门老门主私交甚好,所以在老门主离开后,便以炎门大长老一职,辅助炎门二弟子炎檄掌门共理炎门事务。” “炎门主离开?他死啦?” 陈熔慌忙捂住他的嘴低声喊道:“是离开!离开!进宫佐政去了!” 冰森缓缓转过身来,拿起手中的书简悠悠然的问道:“这书,你们还要吗?” 陈熔连忙摆手,将《控火诀》塞到炎枫手里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弟子自觉境界尚浅,连圣人您都参不透的书,我们两个又怎么能看的懂呢。他看这本,我看这本,就足够了。多谢大长老好意,弟子先行告退。” 说完,陈熔拽起炎枫一溜烟的跑下楼去。 冰森摇摇头,道了声:“这些年轻人怎么行事都如此慌张。” 他踮起脚,发现自己完全够不到高层的书位,只得伸头往一楼喊道:“劳驾,可否来帮我老头子一把?” ……… 陈熔直至跑到了院中,这才停了下来。 炎枫晃晃悠悠的跟了过来,看着正俯下身,喘着大气的陈熔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陈熔喘了几口大气说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他是冰圣,天下驭冰术的第一人。” 炎枫挠挠头,茫然的问道:“所以为什么要跑?” 陈熔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你不觉得站在他旁边,整个室内的温度都冷的让人直哆嗦吗?” 炎枫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陈熔指着他说道:“你真是没救了。” 然后他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所谓水火不容,何况是冰。咱们俩都是火属性,他是冰属性。而且他那么强,即使不释放战气,就咱们俩这水平,在他旁边站久了,经络也会被他的寒气冰冻堵塞。” 炎枫调动着周身战气,过了一会他说道:“我的气息经络都很通畅,没有堵塞啊!” 陈熔转过身敲敲他的脑袋说道:“那是因为你的脑袋已经被冻傻了!” 说完,他停驻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炎枫,改口道:“不,你本来就很傻。” 第三十六章 一梦入境 是夜,炎枫躺在床上早早入眠。 自从陈熔得到那本《控火诀》后,就爱不释手的研究了一整天。 陈熔体内火源微弱,但学习能力却异常出众,仅一日功夫,便领悟其中开篇几句的要领。 他一边拉着炎枫不断为他制造火团,一边又让他站在一旁负责展书。 陈熔在校场信誓旦旦的承诺道:“只要你帮我修成《控火诀》,我就带着这本术势大集,陪你去找我哥哥,到时候什么嗖不嗖的,还不是一点就通。” 就这样,陈熔不仅将自己累的神疲力竭,拖带着炎枫也累的沾床就睡。 陈熔长舒一口气,合上书简。 他从案前站起,伸了个懒腰,然后端起灯烛准备回床睡觉。 寒风一阵,从微启的窗口钻入。这个秋夜里,他自觉有些微凉。 他手持灯烛走到窗前,将窗口紧紧关上,拢紧了些斗篷转过身来。 屋内另一头的炎枫,在床上缩成一团。 他皱皱眉,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炎枫的被褥,随后低声叫骂道:“竟不是棉絮,这该死的炎门真够抠门的。” 不过下一刻,他也突然醒悟过来。 中洲的炎门虽是外门,但五洲弟子难免有三六九等、贵族寒士之分。 炎枫一个无名无氏之辈虽侥幸进了贵族圈子,但除了这个,他一无所有。 贵族子弟入学时,大都看不上炎门分配的物资,选择就近采购,或家仆运送而来。 而处在这两者之间的炎枫,自然而然的就被忽视,归为了不需用的贵族一等。 陈熔走到屋子的另一头,从随行的大小包袱里翻找了一通,最后找到了一床自己备用的棉被。 他小心翼翼的给炎枫盖上,口中念道:“我说了,跟着本少爷,我会罩你一辈子的。” 床上的炎枫身子略微翻动了一下,依旧安稳的在熟睡。 做完这些,陈熔才突感疲惫,走到自己床前,还来不及脱衣,栽倒床上瞬间入睡。 ……… 长夜如轴,其梦为弦,飒飒秋风伴作音,不知今时几人未眠。 梦中,炎枫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春天。 新芽萌发,和风物语。 一个孩童跌跌撞撞的顺着小道行走,一路欢呼雀跃。 前面远远的浮现出一人身影,银袍上有一轮圆月,长发秀丽,散落至腰间。 春风拂过,吹动着他那一头的秀发在风中轻舞,甚是好看。 那人转过身来冲孩童招招手,口中温柔的喊道:“江儿,不要玩了,快点跟上来。” 孩童蹲在路旁,正专心的盯着地上的蚂蚁排成长队,听到呼唤,他立马抬起头应了一声,随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炎枫于梦中看到这一切,眼前的孩子名叫江儿,就是自己。 师叔,江儿?那是我。可如果他是我,那我应该在哪呢? 思索间,眼前的泥泞小道已经变成千顷花田。 江儿在花田中穿梭,追着蝴蝶到处乱跑,开心的放肆大笑。 突然,面前的花田中钻出一个小女孩的头来,可把他吓了一跳。 女孩一脸平静,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江儿不自觉的伸出手去,将她头顶的花瓣拿了下来。 怎么……是她,可我当时并没有碰到那朵花瓣。 下一刻,江儿突然抱着肚子栽倒在地。恍惚间,一道雷电不时闪烁。 天空逐渐昏暗起来,而且越来越暗,直至什么都快要看不到的时候,一道惊雷突然从天而降,刺亮了整片天空。接着,轰隆一声,震起雪花万朵。 层层雪下,流雨浑身都在流血,蔓延着,地面的雪花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 流雨颤抖着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怨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那一座由八根大铁链锁住的高塔。 高塔的塔尖,太阳正巧落在那里,像是被高塔拖着,挂在天上一样。 一个黑点从太阳中冲来,愈来愈大。近了些后,开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如同天际之外飞来的一道流虹。 流雨不躲不避,被那道七色流虹撞了个正着,他便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霓虹逐渐收敛,炎枫惊讶着,他认出了那个人,是他的大二师兄虹销。 虹销扛起昏死的流雨,辞别高塔离去。 “看到了吗?”一个身影走到他面前问道。 炎枫四下张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有手,有脚,有一个人应该有的一切,就站在这里。 那人身着黑衣,腰配长剑,手中雷电噼啪作响,正是天暮。 “你的小师叔总想逆天而行,去做一些人无法做到的事,在你没有去到天月之前,他已经惹怒了天帝三次。为他那两位师兄一次,为了界王境里区区一只云雀一次,为了你那同体的怪物大师兄又一次!天帝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即使流雨再有才能,无法真正的受天帝指令,他终究要受到极刑而死。而你,就是第四次,也将是流雨最后一次逆天而行。” “为什么!”少月江大喊着,可他的身子却完全不停指挥,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感受着流雨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 “你可真是愚钝啊!还没有发现吗?你周围的一切人,你的师兄弟,你的小师叔,你的小梦姐姐,你的蓝晨哥哥!他们都是靠吸收天地灵气作为养分,从而活着。只有你,是个例外。” “我不是例外!我同他们一起睡,一起醒,一起修炼,一起参悟大道,我们什么都一样!” “不一样!”天暮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里阵阵回响。 “因为只有你,无法吸收天地灵气啊!你是人道,你天生就做不到这一点,你需要靠进食,一点一点的消化后,再转换为你活着的养料。人道,是绝对不可能融入天界的。” 少月江呆滞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吃饭,只有他自己是个例外。 小师叔最擅长烤鱼,也只会烤鱼,他烤出来的鱼肉特别好吃,是少月江认为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可他记忆中,小师叔也不是天生就擅长这个的,最初他做出的东西特别难吃,因为这个,自己赌气饿了一整天。 从那以后,小师叔烤出的鱼肉,变得非常美味,就是他认为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吧?所以你不能留在这,你要离开天界,回到人界去,回到你真正的家园里去。走吧,离开这里。” “我不走,我的家就在这里,我的家就是天月!”少月江摇着头,疯狂的喊道。 “继续留在这里,等到你人道的身份暴露,天帝必然会将你的小师叔处死!不走,你将会成为亲手害死你小师叔的凶手!” “我不能让小师叔死!” “那就对了,走吧,回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去吧!永远都不要在回来了。” “天界,天道,天月,小师叔,人道,人界……” 一个又一个的词汇从他口中吐出,他的身体不断发抖。突然,一道利刃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深深刺进了刑场上受刑的流雨的心脏。 “不要!” 炎枫突然惊醒,从床上翻身而起,一身的冷汗将衣物浸湿。 陈熔站在床边吓了一跳,他冷静了一会,轻轻的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炎枫不知所措的伸手抓了抓头发,又四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一时间显得慌乱不堪,心神不定。 陈熔凑近了些瞧了瞧,奇怪的问道:“昨天晚上这么冷,你居然还能出一身汗?我这被子,有这么厚吗?” 炎枫慌乱的搓着手指,嘴唇微颤的说道:“我……我换身衣服。” 陈熔将怀中抱着的一套内穿的锦衣一把扔了过去:“穿这个吧,我还没穿过。” “那你怎么办?”炎枫问道。 陈熔摆摆手道:“没关系,回头我带你再去买两套就是了。做我的小弟,即使内穿的衣物,材质也得比别人精致!” 炎枫伸手拂去了额头的冷汗,然后开始换衣服。 陈熔转过身去,边走边嘀咕道:“这傻小子,睡个觉都能做噩梦。” 待炎枫整理好衣物,陈熔直接将饭菜一样样带到了屋里。 在陈熔不时的打量下,炎枫艰难且不自在的吃完了饭。 “吃好了?”炎枫刚一放下筷子,陈熔忙问道。 炎枫看了看桌上没吃完的饭菜,刚想摇头,却被陈熔一把拉起。 “既然吃好了,那我们就赶紧修炼去!” “可是这些……” “哎呀,晚上再收拾!”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平时的校场,陈熔孜孜不倦的抱着本竹简研究。 而炎枫却因为刚才的梦,一直心神不宁。 他知道,那不一场梦。 六年前,流雨带他进入界王境。在那六年的时间里,少月江实力突飞猛进的暴跳式增长。 依照天界的实力阶级来算,少月江从原本的二重天,一直到半步踏入五重天之境。这个等级,甚至已经超越了许多门内系月级别的师兄们。 看到少月江逐渐有了自保的能力,流雨欣慰的嘱托一番后,慷慨入天宫受罚。 那便是他与师叔最后一面。 然而之后,他见到的第一个人却并不是凌风。 而是老大的哥哥,天护队统领天暮。 天暮凝气在他面前展开一道领域,与外界完全相隔,又拿出一幅幅画卷释放给他看。 “即便你对我心存芥蒂,不愿相信我的话。但这画中的一笔一抹,都是出自你蓝晨哥哥之手。他不仅是天帝左右臂膀之一的蓝官,更是与你小师叔从小同居天宫相伴长大的好友,由他预测的场景,总是由不得你不信吧?” 凌风来界王境外唤他时,少月江仍然无法分别真伪。 直到他意外卷上九霄,遇到了被困结界的青羽,他才下定决心。 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归往何处。但师叔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他将我抚养长大,如果因为我而害死了他…… “我要去中洲,如果你想待着这里,那就请你帮我照顾好这片农田吧。” 记忆中,那时的青羽说完这句话便一步也不停的走了。 镇心珠依附于心,自从流雨将它关闭后,该忘的事,也逐渐正在忘却。 天月是我的家,可我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我有两个对我很好的哥哥姐姐,还有许多大师兄和师姐,可他们长什么样子? 对了,我还有一群要好的师兄弟,但他们的名字…… 看着青羽逐渐远去的背影,这一刻,他再无犹豫,迈出脚步追了上去。 从此以后,世上便没有少月江了。 第三十七章 修炼火诀 校场上,两个少年各有所想。 “不过我还是有些困惑,开篇所描述的初境,我已经有所领悟,但你看这段……”陈熔捧着书简看向炎枫,却发现后者杵在一旁失魂发呆。 “喂!”陈熔大喊一声。 “啊?什么?”炎枫被他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问道。 “你今天怎么回事?又是做噩梦,又是发呆的。不是说好了咱们俩一块修炼,到师羽回来给他看看,我们也不是离开了他就学无所成的。” “哦……是,你刚才说什么?”炎枫问他道。 “你看这段:炎者,调气于体而避于心,重在专心而避体。这话不自相矛盾吗?” 炎枫凑上前去,从陈熔手中将书简接了过来。 后文又写道:通气于脉,其中乏火,故战时需尽天地之利。火存于体,流转经脉,无关天地,故应更重本质即己体。 炎枫咬着嘴唇又瞅了大半天的后文,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陈熔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行不行?哎算了算了,连本少爷这种饱读诗书的才子都难以理解,更何况是你这二愣子呢?” 说着,陈熔将书简再次拿了回来,心想还是得靠自己。 炎枫却突然开口道:“等一下,我……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好像明白了。” “你明白了?”听了这话,陈熔就差笑出声了,要不是自己现在没有搞笑的功夫,肯定得因为他这一句话大笑好一会。 “算了,我不擅长形容,还是用一套给你看,你自己总结一下吧。” 说着,炎枫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抬双臂齐于肩,双掌朝外突然迸出两团火焰。 他控制着火焰,从中不断飞出细小的火苗来,入秋后的地面上,到处可见的枯叶突然尽数燃烧起来,且因空气干燥的原因,火势蔓延速度迅猛,很快就形成了一大片的火场。 周围其余训练的学子见此形势,纷纷避让开来,几名负责秩序的炎门弟子见火势不断的扩大,担心惹出祸端,准备上前劝阻。 正当这时,炎枫却突然周转双臂,兜合一圈后,四周的火焰又尽数被他吸了回来,控在双臂之前,不甚巨大。 这一幕,不仅看呆了陈熔和周围的其他学子,就连几门炎门本门弟子也是面面相觑,不可思议。 一名原本打算过去劝阻的弟子难以置信的指着炎枫,痴痴问道:“那小子用的是……《控火诀》?” 另一名弟子摊摊手道:“说实话,我头一次见有人用出来。” 而炎枫身边,陈熔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喂,陈熔,你看懂了吗?你来试一下。”炎枫背着身一边喊道,一边挪着身子,作势便要把怀中那团比自己还要大的火焰丢过去。 陈熔慌忙疯狂摆手,大骂道:“滚!你小子想烧死我啊!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忘了你身上穿的,床上盖的都是谁给你的吗?别过来!离我远点啊!” 见陈熔逃命似的往后面跑去,炎枫艰难的伸出头来喊道:“喂!你就算不接着,也帮我把它弄走啊!” 早已跑的远远的陈熔扯着嗓子喊道:“你自己做出来的,你自己不会解决吗?” “我不会啊!” 一听这话,陈熔慌忙又拉开了一段与炎枫的距离。 炎枫艰难的抱着这团巨大的火焰,一时间毫无办法,不知所措。 身后几名炎门弟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喊道:“喂,那位小学子!把你怀里的火团子丢过来!” 炎枫艰难的挪动着脚步转了个身,然后想也没想的狠狠一抛,终于将这个大麻烦扔了出去。 他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汗水从他额头上颗颗而落。 且说那近有一人之大的火团脱出手后,高高的飞到了半空,又迅速向下坠落。 “把它分开。”其中一名弟子吩咐一声后,几人同时动身,朝着火团降落的地方而去。 领头一人率先奔至地点后,迅速探手伸进火焰之中,只见他轻轻一揽,便从中分出一团火来,而后一刻不停的让开了位置。 后面几人纷纷效仿,不过眨眼间,他们便动作极快的将火焰分成了数个小份控在各自的手中。 随着他们双掌不断收缩,手中的火焰也不断压缩变小。 “师兄,这小鬼的火有点爆裂之象啊!” “既然无法消除,我们就到空旷的地方去,将这火焰炸开即可。” 几人刚商量好处理方法,一旁远远传来一个声音。 “几位,朝我扔来!”场地中,晚千抽出长剑喊道。 那几名弟子相视一眼,逐一将压缩后的小火团抛向晚千。 晚千手持长剑,闭目深吸一口气后,调气于剑身,相继斩出数道剑气与火团尽数抵消。 “呼~”他缓缓收起长剑,长吁一声。 “多谢晚千先生相助。”几名炎门弟子拱手道。 “客气,几位稍废功夫也有办法将它们轻松扑灭,在下不过多此一举了。”晚千捧手说道。 一名炎门弟子转过身去,冲仍在喘气的炎枫喊道:“喂!那位学子,修炼要以安全为重,下次要小心些了。” 炎枫急忙点头,不好意思的一脸憨笑。 陈熔慢悠悠走了回来,他先是围着炎枫转了几圈,认真打量了一番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小子不会是那个火系大家的贵公子,被逐出家门了吧?” 炎枫摇摇头道:“不是。” 陈熔先是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下很大,又抵着指尖做了个圆道:“那凭什么你的火焰是这个样子的,我的火焰却是这个样子的?” 炎枫挠挠头,略有迟疑的答道:“可能……我理解能力比较好?” 陈熔翻了个白眼道:“当我没说。” “那你到底看懂了没?要不我再演示一遍?” 陈熔急忙摆摆手:“可别,小心待会那几名内门弟子把我们俩从炎门给除名了。” 他踏着脚步,一边踱步一边呢喃道:“我来形容一遍,你看跟你理解的是不是一样。这一部分的内容就是说:操控火焰,需要用心,但不能太过执着,不然容易走火入魔失了心智。人体内虽然有气流动,气中有火,但毕竟在少数,所以需要借用天地周围一切可利用的为己用,这样才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可你不能只会接力于天地,而无法完全控制它们,应该以己身为中心,借用自身能力范围的天地之力。” “这样说对吧?”陈熔转过头看向炎枫询问道。 炎枫想了一会,点点头道:“额……大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正当二人交谈之间,晚千与他的两名学子走了过来。 “真没想到,小友你的控火天赋如此之高。这样至纯的火焰,连我挡下来都稍显费力。” 炎枫忙摆手道:“晚千师者,您过赞了,其实,我并不懂控火术的。” “哦?不懂控火术都能达到如此地步,你这样的天赋,跟着青羽先生恐怕是有些屈才了。我可以举荐你去内门去,在那里,你能得到对你来说最好的训练条件,相信以你的天赋,将来必能成为一代火系大家。” “多谢晚千师者,可我并没有什么理想,火系大家什么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 陈熔摆摆手,走出来打断二人的对话道:“晚千师者此言差矣。我老师虽然人邋遢了些,但本事还是有的,至少晚千师者您挡不住他的''嗖''。” 说着,陈熔冲炎枫挤了个眼,两人一起摆出一副掷出血轮印的架子。 “而且……”陈熔回到炎枫身边,将胳膊搭在他肩上说道:“这小子将来是给我陈家当长老的,入内门这种机会,还是留给其他有才之辈去吧。” 闻言,晚千笑了笑,他点头道:“原来如此,入陈家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旁,公孙泷端着双臂一直死死盯着陈熔看。 “你老看着我干嘛?”陈熔站直了身子问道。 公孙泷伸着手问道:“看完了吗?” “什么看完了吗?”陈熔满脸疑惑的反问道。 公孙泷耐心的解释道:“听闻近日书阁在整理书籍时,找到了许多以前存放的旧书。其中有一本,是七君府整理出来的术势大全。今早我去书阁借书,里面的弟子却告诉我,已经被陈二公子你借走了。” “哦,这个啊……没看完。”陈熔理直气壮的摇了摇头说道。 一听这话,公孙泷当场就不乐意了。 “嘿?你们两个火系弟子,一本《控火诀》就够你们看几个月的了,想要修炼到精髓,少说也得十年左右,你们还霸占着术势集不放干嘛?” “那你一个剑士,不找剑谱去看,死盯着这本术势集干嘛?”陈熔反问道。 公孙泷瞬间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位贵家公子,而是深街小巷里的小流氓无赖。 他拿出一本书简,递在陈熔面前说道:“这样,我也不让你吃亏,我拿本更贵重的书跟你换,这总该可以了吧?” 陈熔与炎枫二人纷纷将脸凑了上去。 前者惊呼一声,后者跟着惊呼一声。 “所以这是啥?”炎枫叫完之后抬头问道。 “你不知道你瞎叫什么?”公孙泷奇怪的询问道。 “习惯就好,他就这样。”陈熔冲公孙泷摆摆手解释道。 “这本《轩辕剑谱》,总够分量跟你换了吧?”公孙泷对陈熔说道。 “够是够……可是我们俩都不会剑术啊!你给我这种至上的剑谱,我们两个压根就看不懂。” “那你还想怎么样?”公孙泷皱着眉头问道。 陈熔将眼神转向晚千,轻咳一声后又迅速将眼神看向别处说道:“想要看懂这么难的剑谱,总得有位剑术集大成者指点我们些剑术基础知识才行啊!否则……既然坐拥金山,也没地方可花哟。” 晚千噗嗤笑了一声,一旁的少颜轻声道了句:“果真是个无赖。” 第三十八章 荒芜的鬼 拂晓时,西洲边城外,一名皮肤略黑的女子背着满满一筐的药篓走进城门,径直行走在街道上。 原本一路上面无表情的她,突然停驻脚步,眼神看向一个刚刚摆好的摊位。 店家正裁剪着碎布条,打算缝合一个布偶。 女子望了一会,稍有出神。 这时,店家注意到了她,正欲向她打招呼时,女子却突然脚步急促的离开了。 店家有些奇怪的摇摇头,继续开始自己的工作。 这女子一路回到府上,进了一步院内自己的屋子,她来到床边拿起一个扎好的布偶。 细看一眼,竟与她本人确有几分相似。 一时间,心头上一缕怒气大过欢喜。她抓住布偶走到屋门口,狠狠一抛,随即关上了房门。 做完这一切,她的怒气瞬间消散大半。但稍坐片刻,冷静后的她又站起身来,走向门口,准备将布偶捡回来。 但开门后,面前院内站着的,却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细腰如柳的妊姬身着一袭落雪流裳裙,如瀑般的青丝从肩边柔软有序的自然垂下,乘着黎明下的一缕阳光,好似自天宫姗姗而来的仙女。 “如此粗俗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墨府里呢?真是与这里格格不入。”妊姬身旁的一位侍女拾起布偶说道。 “几条破旧粗布扎在一起,这样的东西也算的是个玩意儿了?”妊姬看着面前的布偶,却始终不愿碰它一下,甚至嫌弃的避让了一步。 她掩面对身旁的侍女说道:“扔远些,不然等公子回来看到这种东西,还以为我在府上什么都不打理呢。” 正当侍女答应,准备将布偶拿走时,屋里的姜璃突然开门走了出来。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径直走上前去说道:“不好意思,这个东西是我的,请还给我吧。” 妊姬上下打量了姜璃一番,随后语气带有讥讽的回道:“怪不得呢!我说这偌大的墨府里,怎么会出现如此乡野之物。” 姜璃听出了她中的意思,并没有多搭半句,而是冲着那名侍女伸手道:“给我吧。” 那侍女眼珠打量片刻后,转身用力一抛,将布偶丢出了墙院。 “做得好,小媛,以后再看到这种东西,一律清理出去。”妊姬面露得意的笑容,然后叫上侍女转身准备回屋。 姜璃深吸一口气,这已经不是妊姬第一次故意针对她了。 她轻启唇齿,准备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正当此时,庭院门口走进一对身着红衣的男女。紧随其后的有几位侍卫,也都是姜璃的熟识。 其中一位正是血月,他扬着手中的布偶对姜璃喊道:“姜神医,我把你的东西捡回来了。” 身后的侍卫们喊道:“大神医,我们又来帮忙了。” 已经走到廊道上的妊姬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后,满脸不悦。 整个府里上下无人关注她一个未来的夫人,却都整日围着一个乡野丫头转。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霓裳如果手上无事时,每到饭点,她必将亲自下厨,并特意招呼姜璃去与她一同用餐。有时,还会陪她一同上街游玩,一同到大漠高山中去采药。 如此待遇,连她都未曾享受过。 只是白帝曾嘱咐过她:墨轩这人从小就非常重感情,你虽出身妊府,从小享受着荣华富贵,但在他身边有四个人,是你决计不可招惹的。否则届时,我也没有理由为你开脱。 白帝口中的四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墨轩从小就形影不离的血月、残阳。他们少时便经常跟随墨轩出入白帝宫,与少阳也算旧相识。 其次,于五年前突然驻扎在昌城之外,为墨轩屯营养兵的异人龙蛟更是万万不可与其有所交集。此人出身北洲赫赫有名的龙氏,单单这个龙字的威名,便已经拒退妊姬。更有传闻,龙蛟异于常人,更似兽道,以生吞活人为食。如此骇人听闻的传言,更是让妊姬对其避之千里。 而最后一位,便是一直蛰伏在昌城之内,随时为墨轩的归途敞开大门的霓裳。 霓裳此人,少阳虽了解不多,但从墨轩口中得知,她本是步家府上的一名小侍女,但因与步家长女关系较好,神衣君又待其爱如己出,大家也时常会唤她一声二小姐。 墨轩与步家长女同出七君府,是同窗的好友,故霓裳虽年长于墨轩,但对他来说,霓裳像是姐姐,更像是妹妹。 对于这样一个相貌虽不算出众,但身份却极其特殊的人,妊姬也只能尽量避免与其发生冲突。 除此四人之外的姜璃,出身平庸,相貌平平,却与她一同住在一步院内,加上先前被其他人视若空气,她那受到践踏的自尊心生出的怒火,总算有了地方宣泄。 晌午时分,霓裳准时的来到一步院,她走到正在低头研磨药草的姜璃身旁,唤她道:“姜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先来同我一起用饭吧。” 姜璃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后说道:“好的,我把这些东西晾晒起来后,立刻就去。” 几个与姜璃关系较好,一早便前来帮忙分类整理药材的侍卫纷纷投出渴望的目光。 霓裳望了望他们,微微一笑道:“辛苦了这么久,自然有你们的份。” 几名侍卫欢呼雀跃的蹦了起来,然后熙熙攘攘的朝院门走去。 “需要我等你一会吗?”霓裳问道。 姜璃摇摇头答道:“不用,你们先去吧,我很快就来。” 霓裳看着已经拥挤到院门的人群,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满脸笑意跟着人群而去。 而当她走至廊道上,一旁突然窜出一个年轻女子,一把将她搂住,口中喊道:“霓裳姐姐!” 听到这个声音,霓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面露笑容,关切的询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哥哥不是让你在家修炼术势吗?” 聆岚骄傲的一边摆了摆手,一边说道:“那种简单的东西,本姑娘天资聪慧,还不是三两下就搞定了!” 霓裳掩面而笑,忍不住揶揄她了一句:“你这小丫头,看看你自己得意的样子,小心待会你大哥又亲自来将你逮回去。” 听完这话,聆岚不安的四下观望了一番,似乎聆风真的有可能随时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样。 而正当两人闲聊的时候,身后一步院却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什么声音?”聆岚问道。 霓裳怔了怔,轻声道:“不好。” 她即可转身往一步院走去,聆岚虽不明情况,但也在其身后紧跟着她的步子。 院中,妊姬与她的小侍女二人将晾晒的药材尽数推翻在地。 姜璃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用尽可能寻常的语气说道:“任姑娘,如果你对我有任何不满,都请你当面说出来,但这些药材是为军营里的将士准备的,你把它们毁坏了,那将士受伤了用什么呢?” 妊姬停下动作,转过身来一脸傲然的说道:“你少拿这些东西来吓唬我!这里是一步院,是墨府主子卧榻之所,无论是霓裳、血月还是残阳,你可曾听说有谁能住到一步院中来吗?就连他们都不配住在这,你又是凭什么住在这里?即便你是墨公子请来的药师,我不能把你赶出墨府,但一步院里谁可以出现,我说的算!今日太阳落山之前,连同你这些杂草,一起消失在本姑娘眼前!” 姜璃不为所动,麻木的弯下腰去捡那散落了一地的药草,那些都是她的心血。 “本小姐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见妊姬如此咄咄逼人,霓裳不禁皱起了眉头。 聆岚看出了她的难处,悄声说道:“姐姐,你的身份不适合与她起冲突,我去撵她。” 说着,聆岚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扣住了妊姬高高抬起的手腕。 “好热闹。”此时,院墙上多出了两个身着红衣的身影,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霓裳循声望去,正是形影不离的血月残阳二人。 “血月,一位是你家公子最重视的医师,一位是你们墨家将来的夫人。我很好奇,你会维护谁呢?” 血月缓缓将视线转移到霓裳身上,弯着头说道:“头让我呆在家里,并没有说让我私自做任何事。” 霓裳面露微笑,淡淡的问道:“如果是我深陷困境呢?” 血月想也没想,抓起手中的一把麦子尽数扔进嘴里,边咀嚼边说道:“我只做头让我做的事,没有收到指令的情况下,一概与我无关。” “原来如此。”霓裳点了点头。 再说妊姬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她生气的看着聆岚喊道:“放肆!你又是什么人,居然敢这样对本小姐!” 聆岚手掌上的力道不轻反增,她用一种比妊姬更加嚣张跋扈的口气说道:“谁还不是个大小姐了!你想嫁给墨轩哥哥,她也想嫁给墨轩哥哥,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喜欢!” “你这小丫头太放肆了!放手,你弄疼本小姐了!”妊姬手腕被她抓到红肿,痛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她依旧没有丝毫求饶的喊道:“小媛……去叫随行侍卫,将这女人给我乱刀砍死!” 名叫小媛的侍女手足无措的原地打转,听到小姐这样吩咐,她紧忙点了点头,朝侧院跑去。 “碍眼。”聆岚嘀咕一声,空闲的手掌迅速做出几个手势,一股强劲的气流飞速从她掌中而出,不偏不倚的将那侍女掀翻在地。 见此情景,妊姬愈发惊讶、恼火。 聆岚却俏皮的撅着嘴,故作无奈道:“一步院禁止持刀侍卫出现,我这可是在保护你们,否则红衣降至,我们大家都难以活命。” 听到这句话,妊姬怔了一下,短暂的观望之后,她急忙转头往屋子走去了。 一旁,霓裳看向血月淡淡道:“我今日才知道,你的心倒还挺大。我听说公子分拨了一半的红衣在暗处保护姜姑娘。那群毫无思想、杀人如麻的家伙们出现的话,就真的没办法收场了,但没想到你居然能毫不所动。” 血月平静的摇摇头:“我说了,没有收到指令,我和残阳不会主动做任何事。还有,为什么会无法收场?” “那些出身于流放之地的人们,难道不是碰到了比他们更加血腥残忍的人才会臣服的吗?” 血月点了点头:“这话没错,他们确实是被头打服的。” “可现在震慑他们的人却不在啊!”霓裳提醒道。 血月愣了好一会,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摆摆手否认道:“你搞错了,你所知晓的那些''孤魂野鬼'',并不是我们的人。所以他们并不听命于头,更不惧会怕我们的威慑。” “可你们口中的红衣……” “这是另一部分。你要知道,流浪的野鬼是无惧死亡的,取人性命这种事,是他们与生俱来便擅长的本领。”血月咧起嘴角,弯出了月牙般的笑容。 看着他没来由的笑容,霓裳脸上不禁露出担忧,将如此不可控的变数留在身边,墨轩究竟在打算着什么? 见闹剧已经收场,伏立在墙头上的血月没了兴趣,转头对沉默许久的残阳温柔的道了声:“我们走吧。” 残阳转过脸来向他点了点头,满身的白色绷带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眸。 “等一下。”就在两位深得墨轩不走寻常路精髓的人准备翻墙离开时,院中的霓裳突然开口喊道。 “还有什么事吗?”血月疑惑道。 “公子临行前交代了我一件事,并且嘱托我,根据时机做出判断。” 血月皱起眉头,反问道:“那你就按头的吩咐去做就好了,跟我说这些干嘛?” “现在契机来了。他告诉我,需要时,就派血月残阳二人去取。”霓裳看着血月说道。 “什么东西?”血月追问。 霓裳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冲他招了招手…… 第三十九章 少颜的狸 白帝宫,神官千秋身穿具有西洲标志型的白服风尘仆仆的赶来,步履紧促,形色慌张。 西洲疆域极大,大大小小的公事压的他已经几夜都没有睡好个觉。即便如此,满脸的疲态却丝毫不减他那威严的气势,守备军们看到他,远远的便跪拜行礼。 守备军负责白帝宫的巡视及一切安危问题,而千秋又是帝宫守备军的统领,在宫中无须令牌依旧能做到出入自由、畅通无阻的,朝上大臣中,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 未至殿门,侍卫已经为他推开了殿门,千秋一步不停的走了进去。 殿内,帝君端坐其上,而殿中却并非仅有他一人,另有两名红衣人侍立当中。 千秋略有疑惑的走上前去,两名红衣人稍稍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一位男子,相貌不差,硕亮的眼神中有着一分对世事毫不在意的蔑视。 另一位虽用绷条缠满全身,但那双水灵的眼睛,以及纤瘦的身材不难辨认出是个女子。 “墨轩的人,你们来此做什么?”千秋虽从未见过此二人,但从那身红衣便已得知他们的身份。 “我家头领近日在中洲处理一些事情,偶然听闻公主殿下正在中洲求学。多年未见,出于兄长对妹妹的关心,想要去探望一下公主,却一时想不到有什么能博得公主喜悦的东西。我家头领唯恐一时冒失,惹的公主恼怒,故通知我前来将公主最爱的狸猫带去。” 殿上,少阳听后一阵沉默。 “墨轩去中洲做什么?”待血月刚说完,千秋便急忙问道。 “神官大人管的有些多了。”血月转头看了一眼千秋,揶揄他道:“看来最近西洲的事,神官大人处理的是游刃有余啊!” 对于他的嘲讽,千秋不与理会,只是冷哼一声,喃喃道:“果然我跟墨轩这人就是八字不合,连他的手下,我都忍不住想宰了。” 对于二人的拌嘴,少阳视若不见的说道:“墨轩对小妹宠爱,我自是明白。可我送小妹去往中洲,就是为了让她顽劣的性格有所改变。这朏朏长相可爱,若是给她送去,定是更加无心修学。” “臣下却有不同的意见,我建议帝君将这朏朏送去。”正当少阳犹豫不决时,千秋突然说道。 “哦?为何?”少阳疑惑问道。 千秋不予回答,而是唤来侍卫吩咐道:“去将公主府的灵兽抱来。”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千秋这才解释道:“墨轩能念及与公主的情义,证明他同样在意您,在意中洲,这是好事,我们不能没了他的好意。” 话虽如此,但少阳却对千秋先斩后奏的行为暗自生气。 他盯着千秋,没有再说话。 而千秋却捧手上奏道:“这些琐事,帝君日后就不要费心纠结了,而是应该将更多的心思放在西洲事宜上。今日边境城邑有守将来报,说附近几个村庄爆发瘟疫,患病的百姓心智全失,性格暴躁,出现了多起伤人事件。我来,就是向您请命,希望能带守备军前去亲自调查一番。” “西洲事宜不报于帝君,却通知你一个神官,这是什么道理?”血月疑惑道。 “帝君身体多有不适,大小事宜由我代管,怎么?你们墨府连这个也要管?”千秋反问他道。 血月撇撇嘴,不再回话。 而殿上,少阳摆摆手道:“那就有劳神官代本帝亲自跑一趟了。” “遵命。”千秋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少阳看着千秋的背影,一直到他出了大殿,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一个莫名的想法从心底油然而生。 ……… 墨府上,姜璃正在整理自己的行礼。 霓裳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她轻声问道:“姜姑娘这是做什么?” “一个志向高远的队伍,是不需要我这样一个只会惹麻烦的闲人的。”姜璃回答道。 霓裳刚想劝她,却听身后响起了聆岚的声音。 “你终于醒悟了!我们这个队伍里,有霓裳姐姐一个医师就够了。像你这样没见什么世面,性格软弱的人,还是趁早回去过你的安稳日子比较明智。” 姜璃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又将头埋了下去,将手中的包袱紧紧系住。 霓裳挡住她,问道:“不等公子回来与他当面告个别吗?” “不用了。墨公子待我真诚,而我不仅没有帮上他的忙,还时不时的闯了这么多祸,羞愧之心无以言表,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姜璃指着角落堆积的几个箱子说道:“这屋里的各箱珍宝,都是当时入府时,墨公子赠予我的。我一个没动,都在这里,麻烦你们帮我转交给墨公子。” 说着,她走到房门前,又指着满院的药材说道:“这些药材到了夜里就要收起来,再晾晒个一两日,研磨打散后,就可以送到军营给将士们止血用了。” 聆岚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你跟一个当世屈指可数的名医说药材该怎么使用,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姜璃一愣,平时制药都是她一手负责,竟下意识的忘了霓裳的身份。 霓裳上前将手放在聆岚身上,示意她不要多言,随后对姜璃说道:“姜姑娘,我送你。” 姜璃点点头,与霓裳一同走上长廊。 霓裳一边走,一边问道:“姜姑娘,你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进府吗?” “当然记得,正是你选的。” 霓裳停下脚步,看着姜璃摇摇头道:“不对,是你自己选的。” 姜璃不解其意。 “一个好的医师,并非世人在选择他,而是他在选择世人。你可以选择深居一隅,顾十里乡民;也可以选择入一房城扈,安一方百姓;更可以云游四方,医遍世间万灵。可是,你却选择了这里。” 姜璃陷入了沉思,自己与墨轩在昌城有了一面之缘,便寻着他的痕迹一路来到了这里。若说为什么选择这里,只能是为了他。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但我却希望你能够想个清楚。”霓裳微笑道。 姜璃看着她,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啊!” 正当此时,院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叫,正是妊姬居住的地方。 霓裳不慌不忙,表情泰然自若的说道:“姜姑娘,陪我一起去看看吧?毕竟这似乎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 想着平时霓裳不论再忙,都会抽空来陪自己说说话,就是怕她一个人生了闷,姜璃即便不情愿见到妊姬,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二人穿过长廊,来到妊姬居住的侧院。 院中,侍女小媛正抱着一个白尾狸猫,准备向外走去。 聆岚先一步赶来,她拦住侍女叫道:“嚯,你们可惨了,这狸猫乃是灵兽,极其稀有。书中记载它们生活在霍山,是能给主人排去忧虑的宝贝。” 妊姬惊魂未定的说道:“那又怎么样,这孽畜突然从房梁上窜下,吓到了本小姐,就该烹煮了它!” “是吗?可我听血月哥哥说,这小可爱可是少颜公主的爱宠,是他刚从白帝宫借来准备带往中洲交给公主玩乐的。” 一听到少颜这两个字,妊姬像是活见鬼了一般。一个刁蛮任性的少女形象在一瞬间占满她的脑海。 聆岚继续在旁边刻意提醒道:“哎呀,我可是听说西洲的长公主殿下认物不认人,讨得她的欢心,人生就能平步青云,若是惹她不开心的人……” “典籍中记载:在霍山这个地区,经常出没一种野兽,样子有点像狸,又像猫,拖着一条长长的白尾,模样乖巧可爱,性格温顺,从不咬人,而且长相古灵精怪,这小东西名叫“朏朏”,养着它可以缓解人的忧愁。” 霓裳边复述典籍中的记载,边向院中走了过来。 “是吗?既然这么可爱温顺,它怎么可能会惹了妊家大小姐不开心呢?这理由,恐怕长公主不会相信吧?”聆岚在旁迎合道。 妊姬慌忙走到侍女旁边,用手碰了碰那只朏朏。结果它却一动不动,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了。 “这……我只是踢了它一脚,我没有杀它啊!”妊姬委屈的大喊着,眼泪顷刻便从眼眶中滴落出来。 “妊姑娘,你是这西洲有名的美人,人人都知道你贤良淑德,可是公主殿下恐怕不会相信这个,她只在乎自己的爱宠死在了你手中。”聆岚说着,叹了一口气,像是在为妊姬感到惋惜。 此时的妊姬那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她痛哭流涕的抓住聆岚喊道:“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们要替我作证啊!否则,长公主一怒之下一定会赐死我的!” 聆岚装做一副惋惜的样子哀叹道:“我们确实可以替你作证,可你踢了它也是事实。不过凭妊家在西洲的地位,长公主也不会害你性命,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用来踢朏朏的那只脚……” 聆岚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妊姬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长公主的刁蛮任性,没有人比她这么一位经常出入帝宫的人更清楚了。 看妊姬慌乱的样子已经接近心疯,聆岚忍住偷笑,说道:“不过我看这朏朏尚存一息,如果有位医师肯施手相救,可能还有一丝机会能挽救它的性命。” 妊姬如同大梦初醒般,转身扑向霓裳,说道:“霓裳姑娘,你来看看它,你不就是医者吗?你一定能救活它的。” 霓裳摇摇头,答道:“人病了,我会治。兽之危,恕在下不通其中道理。” 听了这话,妊姬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她像是泄了气一般的替自己未来的安危担忧。 “不过……”霓裳转头看向与她一同前来的姜璃说道:“姜姑娘当初进府时,不就曾医活了一条濒死的鱼吗?要不请姑娘你来看看?” 姜璃摆摆手迟疑道:“可是这……” 不等她说完,妊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冲了过来,哽咽的喊着:“求求你,你救救它吧!不然公主殿下真的不会放过我的!” 看着妊姬脸上纵横的泪水,姜璃有着心软,她点头答应道:“如果真的是受到重击而濒临死亡的灵兽,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我尽力而为,一切听从天命。” 说着,姜璃将胳膊从妊姬的手中抽出来,然后走向她的侍女。 她将朏朏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然后探出两指在它的脖颈,鼓动非常轻,几乎可以断定没了气息。 接着,姜璃又将手指放在朏朏肚子上,用力一压,却看到它的脖子处有些异动。 她扒开朏朏的嘴,仔细瞧了瞧。突然,她愣了一下,回头看了霓裳一眼,后者正默默向她点头。 姜璃对聆岚说道:“聆姑娘,你有刀之类的东西吗?” 聆岚一愣,看了眼霓裳。 霓裳冲她点点头。 聆岚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在递给姜璃之前,仰着头大喊了一声:“都是老熟人了,你们也知道,我这匕首可不算攻击性武器啊!” 姜璃接过匕首,深吸一口气道:“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些血腥,烦请你们闭上眼。” 妊姬与她的小侍女以为姜璃要用刀子为朏朏开膛破肚,急忙捂住脸转过身去。 趁此空档,姜璃将朏朏倒着抱起来,用手指在它脖子处轻轻一敲,一颗珠子一样的小药丸掉了下来。 聆岚急忙走上前去,将药丸藏在手里。 “好了。”姜璃装做虚惊一场的样子,长吁了一口气。 妊姬缓缓睁开眼,四周并没有任何血迹,但她那里还顾得上生疑,只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姜璃怀中的朏朏身上,直到看到那小家伙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它活了!”妊姬惊喜的喊着,与她的小侍女抱成一团。 聆岚撇撇嘴,忍不住打击她道:“你也别高兴太早,毕竟你踢了它一脚这是事实。而且血月哥哥明天就要送朏朏去中洲,到时候长公主如果发现她的爱宠有异样,仍然会追问。” “那我该怎么办?”还未来的欣喜片刻的妊姬急忙问道。 霓裳边上前边缓缓说道:“眼下公子出了远门,不在府上。任姑娘远离帝都,思家心切,遂在公子离开不久后便回家中探望父亲去了。这个理由如何?” “你这方法不错,只不过……”妊姬略有吞吐的没有了下文。 霓裳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公子此行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届时我再命人通知你,只要在公子回来之前,你提前回到墨府,不就可以了吗?这样既能体现你想为公子操持墨府的心意,又能证明这段时间你并不在墨府,朏朏的伤,自然也就与你毫无关系。” 妊姬激动的拉住霓裳的手:“真的可以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霓裳示以微笑道:“妊姑娘不必客气,毕竟将来您过了门,我还希望您能多照顾我呢。” 一听这话,妊姬的脸上就快要笑出一朵花来,她转头对侍女吩咐道:“小媛,通知侧院的侍卫,本姑娘今日就要启程返回白帝城!” 第四十章 五重晬天 望着妊姬与侍卫队远行的背影,聆岚激动的就差跳起来了。 她兴奋的喊道:“终于送走这个大瘟神了!霓裳姐姐,你这一计用来对付妊姬这种小丫头,真是太有效了!” 霓裳笑了笑,摸着聆岚的头回她道:“自己还不是个小丫头。” 聆岚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随后说道:“对了,姐姐。反正墨大哥现在也不在,不如你跟我一同回我家去玩吧?” “下次吧,公子不在,我才更应该留在城中。”霓裳回她道。 聆岚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去了,不然我哥哥真的要进城来抓我了。过几天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后山看风景!” 霓裳冲她点点头道:“一定,我等你。” 聆岚走向小路,没出多远又转过身来喊道:“对了,霓裳姐姐,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哥哥最近念叨你的次数又多了哦!” 霓裳面色突然有些绯红,她看着聆岚一蹦一跳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是怎么做到如此健谈的?”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霓裳毫不惊讶的转过身来。 城头下,血月与残阳身着红衣依靠在墙边。 “你不应该反问自己为何如此不健谈吗?”霓裳反问道。 血月摊摊手,答道:“那倒不是,我对残阳就能说很多话,对头也是,对你,也是。” 霓裳轻笑一声,说道:“是吗?看来我还挺荣幸的。” 血月直起身子走向霓裳,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这办法真的是头嘱咐你的?” “当然。”霓裳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血月挠着头说道:“我只是想不通,妊姬这么漂亮的姿容,不是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女子吗?” 霓裳将眼神看向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跟了他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比如我知道他喜欢你家小姐。” 一提到步家大小姐,霓裳的眉头即刻皱了起来。 “白帝所谓的赐婚,其实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妊家是西洲的重臣,妊姬也只不过是白帝故意安插在墨府的一个眼线而已。” “你的意思是少阳在防备头?这怎么可能,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他跟头可是从小一起在白帝宫长大的。” “人都是会变的。”霓裳看向天空,话语中略有感慨:“就像墨轩也曾说,他永远不会改变对小姐的感情,可最后小姐却是因他而死。” “连这种谣言你都相信?”血月问道。 “如果我真的相信,此刻就不会与你们为伍了,而是更应该把你们当做仇人。”霓裳侧过脸,冰冷的眼眸撇了血月一眼后继续说道:“当年魔谷之巅上,我们都不在场,事实究竟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可你看看曾经的七君府,他们可都是当时的目击者,在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人对墨轩怀有旧情吗?其中的缘由,我想不需要过多解释了吧?” 趁着正午的烈阳,血月竟无法看出逆光下的霓裳眼神究竟是柔是凶。 他盯着霓裳看了很久,仍是没有看出个结果,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来城门,不是来凑热闹的。边境出了件怪事,看千秋的形色,动静应该不小。头说我们应该在西洲需要援手之时帮他们一把,所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和残阳不在的时候,自己多加小心。否则你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头交代。” 霓裳应了声:“多谢你的好意,城中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去处理,慢走,我就不送了。” 随后转身走进城去。 ……… 天界,天月的校场之上。 正空的白云突然旋聚一处,万里的晴空间,突然闪出一道霹雳,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天圣冥。 “他这是……破境了!”六子乐凌吼震惊的喊道。 “大师兄果然天资聪颖,此番境界除了他过人的天赋之外,与之辛勤的努力亦是密不可分的,吾辈自当视为楷模!”二子严于执毫不吝啬的赞美道,还不忘拱手为礼致敬天圣冥。 对于这两个人的反应,王神羽嗤之以鼻的说道:“不就是踏入了五重天之境吗?试问在场的各位谁不是只差临门一脚?” “此言差矣,修炼很难,破镜更难,吾等虽仅仅只差一个契机,与之相比,却是差之千里。”严于执摇着头感叹道。 王神羽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嘁~要是三哥在这,恐怕都要接近六重天之境了!说到底,这老大也只能在我们面前卖弄他的天赋罢了,与三哥相比,他还差得远呢!” “三弟天资,莫说百年难遇,恐怕只有我天月开宗师祖,能胜他半筹了。” 校场上,无数弟子纷纷赶至围观。 以如此年轻的年纪突破五重天之境,这在天界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在众人惊叹的围观下,那道霹雳尽数被天圣冥的身体吸收,他那浮在半空的身子缓缓落下,随后睁开双眼,从冥想状态走了出来。 七子煞七月、八子溪湘涃急忙上前,拱手贺道:“恭喜老大突破五重天,成为天界历史上以最小年纪突破五重天之境的人。” 天圣冥缓缓呼出一口长气,然后仅仅只是瞥了二人一眼后,在全场的赞叹声中离开了校场。 “你瞅瞅他那个神气的样子,赶明我就破个六重天给你看看!到时候看你还能嚣张的起来不能。”王神羽愤然说道。 一旁的四子月下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破了你的五重天,再夸这些海口吧!” 正当此时,天际一道白光飞来,逐渐散去七彩之色,降落在天圣冥前方。 看到来人,天圣冥捧起双手行礼道:“见过大二师兄。” 四周的弟子急忙纷纷行礼,道了声“见过二师兄”后,立刻作鸟兽散。 虹销收起身上的虹光,面带笑容的走向天圣冥说道:“老远我就看到门内上空的云卷异象,没想到是师弟你破境了,恭喜。” “多谢大二师兄。” “看你的样子,是迫不及待的想找个地方试试五重天的威力了吧?” 天圣冥如实回道:“正如师兄所料。” “很好,按照这个进程,恐怕到了下一届大赛之时,你的实力又会提升很多。” “师弟定当努力为天界拿下六界魁首的荣耀。” 姗姗来迟的繁星一路小跑着,隔老远就喊道:“好小子,按照你这个修炼速度,恐怕要不了几年,你就要超越我了吧!” 而当他看到天圣冥身旁的虹销时,突然立定,甚至步子忍不住的向后退却。 “师兄,那我先告辞了。”天圣冥道了声别,看了眼像是活见鬼的繁星,随后转身离去。 虹销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凌厉的说道:“你可真有脸来向你的师弟道贺啊!” 繁星紧张的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场上的其余八子见此情形,知道今日繁星又少不了一顿挨骂,恐怕自己收到波及的,几人急忙悄悄摸摸的溜了。 校场之上,独留虹销与繁星二人。 后者形色慌张,连个声音都不敢发的呆立在原地。 “按照你星月月主此般的潇洒日子,毋容置疑,天儿超越你,难不成还是什么难事吗?” 面对虹销的揶揄,繁星羞愧的低下了头。 “我听说,你小师叔最近实力又有所精进?” 繁星点点头,回道:“是的,应该已经接近七重天中境了。” “一个天月的旁人尚且如此努力,你怎就如此不思进取呢?”虹销失望的看着繁星。 “我……我会努力的。” “我此番回来,已经将边境之事交代妥善,目的就是陪着你精进实力,早日达到境界巅峰。” 繁星愣了愣,问道:“可是师兄,你如果离开的话,十方守护不就出现缺口了吗?” “十御中有谁像你这么弱的?我已经命你三师兄多加注意,亲自负责戎边事务。” “三师兄啊!那确实是没什么大碍了。” 十御其四,名曰雾释。善遁形于雾中,与氤氲的以雾为幻境大有不同,他更擅长以领域提升自己的各项能力,与修罗界遭遇,难逢敌手。 “你的天资并不差,只是错在我们太过将你保护,没有经历过什么实战。” 繁星点点头,这位二师兄在他的印象中,永远都是在批斗他实力没有达到各位师兄的预期,所以给他带来的压迫感,更甚于大师姐俞月。 虹销看着面前这个师弟,脸上已经没有了埋怨,而更多的是来自前辈的关心,他说道:“小星,你是师祖亲自选出的十御,在享受着这个身份给你带来的荣耀的同时,身上也肩负着比别人更大的责任。流雨不过是个半道被收为弟子的贵族,你与他的使命完全不同,你必须要自己从内心中体悟到这一点。否则,我与各位师兄再怎么教导,亦是无异。” 繁星有些羞愧的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自己打小就受到各位师兄师姐的宠爱,可他从未想过要名镇一方,只是想在各位师兄师姐奔波劳累之后,于天月这个大家庭中备茶等候,为他们守有世俗之外的最后一方净土。 “知道了师兄,我今后一定会倍加努力的。” 虹销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自己对这位小师弟过度的关爱,亦是对他最大的枷锁,自己总是对他要求严苛,虽于心多有不忍,但身处强者遍地的天界,实力弱小的人,终究是难有一席安身立命之地。 “对了,江儿还没回来吗?”虹销突然问道。 繁星突然一怔,呆立在原地,一语不发。 虹销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他才不过十三四岁,流雨是怎么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界王境的!” 繁星随口应和了一句:“是……是啊!” “罢了,八子本就是由他教导的,他想怎么做就随他去好了,只是多年未见,当初的小家伙们如今都长大变了模样,恐怕等他归门时,我恐怕就认不出他了。”虹销想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他这般打心底里莫名的喜悦,是连繁星的印象中都为数不多的。 八子自出生起便被选入天月培养,其中每个人的身份都难以寻根,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家人。 所以对他们来说,天月就是他们生长的温馨的归处。而天月本身,除了视他们为未来最强一代的支柱外,亦是在心底把他们看的比普通弟子更加亲切。 “流雨最近在做什么?”虹销突然问道。 繁星挠着头,哼咛着回答道:“他破了我的诸星漫空,之后的事我也没有参与了,大师姐只说要亲自对他进行教导。” “你可还记得他当年在你手下连十招都走不出吗?” 虹销看着繁星,再次摇了摇头,而后眼神瞥向别处道:“亲自教导?只怕师姐那震慑天穹的战气威压,都能使他站立不得吧?” 繁星摇摇头,表示不知。 正当二人聊天之时,却见一行人自前门而进,穿过校场,向天月后方而去。 “那人是谁?为何天宫东斗五大星君都要侍立左右?”虹销皱起眉毛,疑惑的问道。 繁星伸着脖子看了看,虽然距离相隔甚远,但蓝晨那修长挺拔的身姿,却使得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蓝官啊!”繁星回答着,眼神看向虹销,见他一脸困惑,繁星解释道:“哦,就是蓝启上神之子,天帝左右臂膀之一的计提官。十方守护计划成立那一年,他也才继位上官,所以你不认识他,但也正常。” 虹销撇着嘴,傲然道:“我只是没见过他,又不是不认识他,我们常说的天宫四大执垮之一,不就有他一位。” 繁星掰着指头算了算,确实是四个,忍不住的捧腹大笑起来。 “天宫五大星斗中的东斗竟全体现身,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我天月做什么……”虹销看着一行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一章 天宫文首 天月后场,一处空旷的校场上。 流雨端坐在地上,他不断寻找着进入冥想的状态,始终无果。 他睁开眼睛,摇摇头道:“不行,我完全找不到那个启点。” “境界的修炼,其实就是战气的阶段晋升。按理来说,你的战气威压强度,已经达到了七重天顶峰,现在之所以卡在中境,也只是缺少了一个合适的契机去完善而已。”俞月在旁说道。 流雨叹气道:“先前我从未在意过境界,战曾告诉我,战斗靠的是身体的强度,以及临场的发挥,充足的经验。所谓的境界,只不过是一个大致的描述而已,并不能代表实力的高低。” “话虽如此没错,可他毕竟是天界的界王,是被誉为神的巅峰人物,您不能完全按照他的方法去进行修炼,每个人的情况各有不同,你需要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仔细回想一下,你在达到七重天之前,面对每一次的瓶颈,都是怎么破境的?”俞月引导道。 流雨仔细想了一会,答道:“我从未注意过是否破境,有些人破境是没有异象显现的。只是回想起来,确实在某些时候曾经感觉到自己的战气瞬间提升了很多,以至于连我的身体抗击打能力,反应速度都变得不同了。而这些时候,几乎都是在经历了一场凶险的战斗之后。” “就是这个。” “什么?”流雨疑问道。 “九死一生的战斗。比起其他人,你似乎更容易从战斗中感悟到境界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想要达到真正的咸天巅峰,就需要再经历一次濒死的战斗,从中体悟到境界的临界点?” 俞月点点头,接着说道:“这场战斗,只能算是契机。而在这之前,你需要将此前掌握的一切,融会贯通,达到临近突破的临界点才行。” 流雨问道:“怎么做?普通的战斗很难让我从中受益。” 俞月摇摇头,否定道:“从战斗这方面来说,你已经是天界最出色的了。” “那我该做什么?” “感悟天地元气。” 流雨蹙眉,他不明白俞月的意思。 后者继续说道:“尽管你已经拥有了相当于七重天境界的灵气,这足以你应付大部分的危机,可面对战斗天赋高于你,或者境界超越你很多的人,仅靠自身的战气,就难以应付了,还需要借助外力,借用天地间不属于你的灵气。” 流雨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他摆摆手说道:“我的战技天赋很差的,连个天道最基础的招式,我释放起来都很困难,感悟天地灵气就更……难不成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没有。”俞月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怎么可能?那你一直以来是如何破境修炼的?”流雨质疑道。 俞月淡淡答道:“无须破境,浑然天成。” “……” 流雨一阵无语,他撇着嘴,没好气的翻着白眼道:“可你总归是要修炼战技的吧?有没有什么窍门?” “没有。一直以来,很少有人在我的威压之下还能安然无恙的站着,所以战技对我来说略显多余。” 流雨有些麻木,他强挤出一抹苦笑问道:“所以说,你是想让我靠自己的聪敏头脑去感悟天地灵气咯?” 俞月轻轻摇摇头:“如果有一位才学过人的大贤帮你疏通这其中的道理,或许会让你有所感悟。” 正当流雨疑惑时,俞月却面向他的背后拜礼道:“天月系月月主,俞月,见过蓝官。” 一听这个名字,流雨急忙转过头去。 远远的,有一行人正向这边走来。 当中一人流雨再熟悉不过了。他身着天宫大官才有的朝服,体态修长,风度翩翩,尽显儒雅之风。 “见过南宫驭,天月上圣尊师。” 蓝晨身旁的其余五位一齐向流雨拜安问道。 “都已经被停职了,还拜什么拜!我发现你们这群人是不就故意来嘲讽我的?” 对于流雨的怒言,几人面不改色,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蓝晨微笑着,缓缓开口道:“即便被天帝停职圈禁,你也是南宫六星君的统驭,我东宫的诸位星君拜你,也属合情合理。” 流雨没好气的白了个眼,撇过头向身后问道:“你把他们叫来的?” 俞月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流雨一阵无言,他原地踱步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冲蓝晨说道:“我说你们东、西宫两大天官可以啊!从小受你们俩的羞辱就算了,现在还连起手来坑害我!” 蓝晨背过一只手臂,俯下视线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你蓝大天官先是给我看什么毫无根据的天书预言,接着又是你东宫计提官府的童养媳弄丢我的徒弟。现在两个人,该来见我的不见了踪影,不该见我的跑上门来羞辱我,你们夫妻俩未免有些欺负人了吧?”流雨说的呲牙咧嘴,张牙舞爪,惹得五大星君都没忍住笑意。 流雨一个眼神愣过去,几人赶紧收起表情。 蓝晨微微一笑,走出两步后悠悠然的说道:“天书是你自己要求看的,开启天书时,你也在场,其中显像,皆乃天数。至于弄丢你小徒弟,难道不是你委托小梦去界王境接他的吗?''趋狗逐兔,未遂,即烹狗'',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他这么一说,流雨顿觉一时语塞。他有些胡搅蛮缠的喊道:“那也是你说天书中预言我会身死陨落,引诱我去看的!还有,要不是你那小媳妇嗜战,至于弄丢江儿吗!枉我这么信任你们俩,让你们参与到我的计划中来,结果一个不如一个,误我大计!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明这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你自己都没有做到,怎的能来埋怨我们两个好心帮忙的呢?” “别跟我推卸责任,事情走到现在这种局面,你们俩一个都少不了。” 蓝晨笑而不语,身旁一位星官回应流雨道:“天师息怒,就目前来说,事情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 “好处?”流雨上下看了看自己,反问他道:“徒弟丢了,自己还被圈禁了,你管这叫好的发展?” “当然,因为这说明,天书中的预言已经改变了。” 流雨蹙起眉头,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后文。 “天书中对于您陨落的预言已经改变,而且……无论是计提官的天书,还是监尘官的转轮,上面都已经找不到少月江的名字了。” “找不到江儿的名字?这是什么意思?”流雨急忙问道。 “转轮簿生,天书言史。一个天道如果身死,那么他的灵气将会消散于天地,同时他的名字也会消失在转轮上。但记录着天界历史的天书,却会永远存在他的痕迹。一个天道的名字从这两件法器上同时消失,只能说明,这个人并非天书和转轮所能记录的了,也就是说……他不再是天道了。” 听到这,流雨表情显得有些惊讶。 少月江本就是归属于人道,只是由于代表着天界之力的镇心珠依附在心脏之上,与其融为一体,这才算有了一颗天心。 也就是说,镇心珠即是少月江作为天道的唯一证据。现在镇心珠被暂时封印,就代表着少月江身上所有与天道有关的痕迹一同被封印消失,天书也不再承认他的天道身份。 蓝晨看着沉默的流雨,心中突然多出一丝担心,他迷上双眼,淡然开口道:“此时这种局面,你可莫要再生出窝藏异界人的想法了。” 流雨同样语气低沉,他答道:“即便暂时无法接他回来,可我至少得确定他是安全的。” “放心,天书预言,江儿的命,比你好。”蓝晨安慰他道。 流雨奇怪的问道:“你不是说天书不再记录江儿了吗?” 蓝晨微微一笑道:“在他小时候,我就已经为他算过了,上吉天相。” 听了这话,流雨脸上表情才算稍有轻松。 见流雨有所宽慰,蓝晨眼色间闪过一丝忧虑,仅仅一瞬,他又重拾笑容打趣道:“而且,跟你相比,谁的命都算是好的。” 流雨翻了个白眼给他,不予否认。 双方的交谈终于告一段落,流雨身后的俞月轻声道:“诸位,如果叙旧完了的话,那么请听在下说两句吧。” 众人将目光集中过来,俞月说道:“是我以天月的名义,命天月管辖下的南宫六星君去请蓝官到此。目的正是为了助我家小师叔巩固境界。蓝官才识过人,有您指点的话,小师叔的实力一定能更加精进,领悟天地大道,达到咸天巅峰。” “天月之中,与小师叔实力相匹的十御,几乎尽数戎边在外。除开天军的八大司尊,也只有天宫的诸位星君最为合适了。可天帝停止了小师叔对南宫六大星君的调度权,此时叫南宫六斗来天月,无异于挑战天帝的权威。故同时邀请东宫的五位星君前来,希望你们愿意助我家小师叔修炼。” 五位星官齐声回道:“能相助南宫驭巩固七重天境,吾等倍感荣幸。” 流雨再次横眼过去,几人忙改口道:“天月上圣天师。” 蓝晨从长袖间掏出一卷竹简,对流雨说道:“这本书是我在多年前偶然所得,其中对心境的描述,至上至深,我多次读来,皆倍感受益。对你感悟天地元气,定大有助力。” 流雨将竹简接过来,翻开内容,低声念道:“《竹心经》,这是一本琴谱?” “没错,作者似乎是人界的一位琴师,其中记述,皆为琴法。由琴意舒心意,再至对天地的道悟。想来,此人也应为人界的一位圣贤了。” “说的这么好,这里边的东西谁看的懂啊!”流雨翻看了几眼后抱怨道。 蓝晨微微一笑,一边踱步,一边默背其中内容道:“篁竹幽径,茂林白笙,风月无边落叶。 抚琴在手,笛乐清鸣,一曲一奏浑成。 捻角拢宫来回,浮垢面蓬。 狂做徵羽弦乱,自有天地来收。” 念至,步止。 蓝晨回身看向流雨道:“这一段我尤为喜欢,这人应该曾经也是一位年少得志、意气风发的少年,后来自窥正道,深居于一处有着茂竹的深山中,独自钻研琴道,终不见世人。” 流雨像是听天书一般呆滞在原地,静静的看蓝晨自言自语。 蓝晨见良久都无人回应,便疑惑的看向流雨。后者表情麻木,两眼空神。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这是什么操作?” 流雨反问他一句后,终于忍不住了,他皱着脸问道:“这不就是个练琴练到疯魔的人道的疯言疯语吗?这东西怎么助我感悟天地?” 蓝晨愣了一会,他想要辩解两句,又觉得对流雨这种人,说了也是无用。只是缓缓感叹道:“你和小梦真是两个只懂战斗的疯子。” 第四十二章 西洲军阵 中洲的一座山上。 寒风拂过山岗,与摇摇欲坠的片片枯叶击掌。 落日归山,仅剩天边一线。 日月交替之息,昏暗的视线下,一个红衣男子正蹲坐在一棵断倒在地的树干上,他把下颚放在交叠的双手上,静静的看着远天。 身后有流水声传来,涓涓细水如溪流,与飒飒落叶声相衬,好一幅世外美景。 一阵夜风吹来,男子不禁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感叹最近天气确实有些微凉。 这时,他才察觉到水流已经到了自己脚边。他边挪动位置远离,边略带嫌弃的语气说道:“拜托,进食的时候不要流汁,搞的到处都是。” 明月挂上天边,皎洁的月光穿过萧瑟的树叶间,映亮了整个山门营寨。 借着月光,终于得以看清男子背后的场面,遍地的尸殍堆积成山,如溪的鲜血湍湍细流,一个个面目凶恶的枯瘦野鬼正在疯狂进食! 他们身着的红衣,与鲜血完美的融为一体。狰狞的嘴角正啃食着手中不知是归属何人何处的残肢六腑。 听到男子的声音,他们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些,然后一拥扑进了尸山。 撞击下,有几个结发的头颅顺着坡度往下滚,''咚咚咚''撞停在男子蹲坐的断树上。 其中一个女人身姿的红衣人仓促的擦拭了嘴角滴落的血水,背着头冷冷开口说道:“既然忍受不了,你就离远些去。” “这里是人界。于你们而言,就是遍地充满着诱惑的天堂。当初我同意带着你们回人界,第一个条件就是时刻要在我的监视中。” 闻言,女人缓缓的转过头来,血迹已经在她脸上干渍,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她的口中不停的咀嚼,手中正捧着一滩血红色的器件。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默默走向男子,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只是每次等你们进食的时候,过于无聊就会发呆。” “你很奇怪。明明很怕,为什么不躲远点?” “怕?让我想想,我是从什么时候不怕的呢?”男子摸着下巴仔细想了一会,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应该是在荒芜遇到你们之前吧?是的,实在没想到,我曾经打造了一只隐于夜色的鬼面人,如今却身处真正的厉鬼之中。” 他没有打算让女人听懂他说了什么,更像是在对自己发出的提问。 他转过头看向女子,趁着月色,这才发觉原来她长相也并不差。 他打趣道:“舞樱,我敢断定,如果你是个人道,一定能许个好人家。” “许人家是什么?”女子问道。 “就是跟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处安宁的地方,彼此照顾度过一生。” “听起来就很无趣。”女子淡淡道。“我只想尝尝你们不同的味道。” 男子不禁打了个冷战,苦笑道:“我肉酸,不好吃,你可别打我主意。” “我之所以跟着你,就是为了回报你一命。在那之前,我会忍住这种想法的。” 男子微微一笑,开玩笑道:“看来以后我得更加努力的逃命了,否则被你救了一命之后,你就可以毫无忌惮的思考从我那里开始下嘴了。” “正是如此。我已经开始考虑了。” 男子转过头,看到女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嘴角甚至快要有口水流出来。 他急忙朝后面一指说道:“好好把你们的食物存放好,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小心生了腐虫。这种掠人的山匪可不多见,我可不会容忍你们去吃寻常百姓的。” “腐虫?那才是真正的美味。” 男子突然觉得腹中一股酸水冲上咽喉,他努力压制住这种反胃感,表面装做无恙。 “我们还要等多久?”女子问道。 “快了。他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我能感觉的到。” “他是谁?” “一条很威风的龙。” ……… 西洲大地上,一股村民模样的人群正在疯狂追逐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村民们模样癫狂,张牙舞爪。 远远的,一列白色军阵呈直线展开。 眼看那女人和孩子就要被追上,千秋踏出军阵,吩咐道:“维持阵型,待我号令!” 说着,他空手奔赴上前,借着奔跑的冲击力飞起一脚踢飞即将追上女人的一人。 “继续跑,跑进军阵中去!” 接着,无数的村民向他扑了上来。 “西方属金,罡气护体!”只见他大喝一声,一股金光浮现在他的身上。 那一拥上前的村民无论怎么抓咬,就是难伤他分毫。 待到女人与孩子安全的进入军阵,千秋朗声发令。 “守备军,前进!” 收到指令的白袍军队手持长戈,踏着严整的军阵向前步步推进。 突然一声惨叫在军阵中响起,原本穷途末路的女人竟也在瞬间变得癫狂,不停的攻击着附近的士兵。 眼看军阵即将因此散乱,最近的一名小队夫长毫不犹豫,立刻拔出长剑向女人刺去。 “不要伤害她!”千秋撇过眼神,用余光看到这一幕后立刻喊道。 嘈杂的嘶吼声,孩童的哭泣声,锃亮的拔剑声,在一瞬间似乎定格。 两片红枫好似随风而动,卷起漫天黄沙。 剑停,声止。 清一色的白袍军阵中多出了两个格外显眼的红色。 血月伸手摸住女人的额头,使她进入了只有一轮血月的幻境。 而那名小队夫长,在自我的世界里,无助的观望了漫无边际的白光之后,突然惊醒。手中的长剑早已不见,眼前只有一个浑身裹满绷带的红衣人。 “你……你们……”那小队夫长表情异常震惊,自己的时间似乎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段,只多出了一段空白。 残阳将剑还给他,然后默默的将手臂从他身上拿下。 血月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千秋问道:“西洲不是兵法及军阵的发源地吗?怎么你们现在却这么窘迫呢?” “别说风凉话了,这些都是西洲的百姓,我们怎么可能对他们痛下杀手!”千秋维持着身上坚硬的金光回答道。 “身为一方君王或者神官的责任吗?那我或许有些理解了。”血月默默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守备军,继续前进!” 随着千秋的号令,白袍军迅速恢复原本的阵型,继续向前推进。 “合!” 白袍军有条不絮的分出数支,从四方将暴乱的村民团团围住,然后横戈前行,不断缩小包围圈。 “定!” 一字令发出,军队统一停止了脚步,每三人做一个间隔,纷纷将长戈杵在地上。 “哈!” 随着一声整齐的怒喝,其中负责封印阵的士卒开始调动战气。那些杵进地面的长戈发出金光,互相连接,形成屏障。 见一切准备就绪,千秋沉吸一口气,爆散出强大的战气将周围的村民震开,然后纵身一跃跳向空中,反手使出一股战气形成盾型封顶。 目睹这一气呵成的画面,血月不禁感叹道:“看来头说的也没错,是有些五洲第一军队的样子了。” 千秋紧紧闭目,一边深呼吸,一边调横他身体中过度使用战气而带来的负担。 不过片刻,千秋睁开双眼。眼睑下尽是疲劳所带来的黑圈。 他走向血月残阳二人,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那日在帝宫听到了。”血月平静的回答道。 “我问的是你们为什么会来。”千秋冷漠的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血月歪歪脑袋,他不懂千秋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道:“是头说的,必要时,要向西洲伸出援手。” “墨轩?”千秋低吟着这个名字,然后自语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明明是五洲最大的恶人,却净要做一些与你风评相悖的事。我究竟……是该把你当做敌人?还是朋友呢?” 血月听着他的自言自语,插嘴道:“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但头曾经对我们说过一句话,或许刚好可以解答你的这个疑问。” “什么话?” “西洲无论想做什么,我们都不能轻易介入插手破坏。但需要时,我们必须要全力支持。推翻轩辕王朝并非我唯一的目的,帮助白帝与司秋神官创造一个更为强盛、安定的政权,这一点也是不容忽视的。” 血月模仿着墨轩的语气与动作,使千秋似乎看到了当初墨轩说出这些话时的原景。 千秋轻轻叹息一声:“既然你有如此抱负,又为何不愿与我竞争神官之位呢?” 血月扶住身旁那女人的额头,边走向军阵的封印壁,边引导着女子与他步履齐同。 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放生大哭,千秋走上前去,将他抱在怀中安慰。 “打开。”血月来到结界前,对身旁的士兵说道。 “不行,这些人全部都失去了自我意识,变成了只会攻击其他与他们相异的人,一旦轻易打开缺口,很有可能使他们再次扩散到别处。” “没关系,给他打开一个缺口。”千秋突然开口吩咐道。 他手掌轻抚着怀中的孩子,目光看向血月,多出了一份信任。 士兵应了一声,然后中断了自身的战气输出,金光逐渐消失,结界壁上出现了一处缺口。 里边疯狂的村民还未来得及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只见血月怒目一睁,四周的士兵似乎都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血光,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结界中的村民突然全部呆滞,静静的杵立在原地。 血月引导着女人走了进去,然后轻声开口道:“可以了。” 士兵急忙再次发出战气汇向长戈,缺口恢复,再次连接成一个完整的结界。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血月走了回来,问道。 而这一次,千秋没有先前面对红衣时的防备与高傲,他轻轻拍了拍怀中小孩子的后背,然后轻声说道:“我所带来的军队,经过这几日的分散,大多数已经留守在各地分别维持结界了。可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我必须要尽快找到病症的源头,遏制住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我并不擅长帮人出主意,但如果有需要,我们有更好的医师可以帮你。” 千秋摆摆手道:“墨轩本就已经不是西洲人,除非他愿意重新与我竞争神官之位。否则,我不愿意接受你们毫无由来的帮助。” 血月点点头道:“嗯,我听懂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了。” “我很好奇,你这一趟来的目的是什么?”千秋突然问道。 血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就是来看看呗!如果你有需要,我就帮忙,现在既然你没有这个需求,那我至少来过,了解了一部分情况,到时候头回来了,我也有话好交差。” 千秋突然一笑,仿佛在自嘲,他点点头说道:“替我谢谢你家主子。” 血月转过身去,朝身后边摆手边说道:“不用客气,你们也是老相识了。说起来,好像还算师兄弟呢!” “对了。”千秋突然叫住血月。 后者一脸疑惑的转过头。 “我还有一问。”千秋看向残阳问道:“虽然我已经见过你们很多次,但我还是没有想明白,那位身上为什么总是缠着白布?” 血月看了一眼残阳,然后抓起她的手咧嘴一笑,回答道:“因为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只给我看。” 第四十三章 两大界王 世有六道,纷争不断。 作为世间万物始源的母神,看着这些因为各种利益产生的战争,而感到悲痛。 她即是一切事物的顶点。 但对于六道间的战争,她却是矛盾的。既想要爱护这世间的每一个孩子,又无法割舍其中任何一部分。 母神有些后悔,她当初是为什么要创造这一切呢? 后来,她想明白了。 是自私。 她觉得这世间只有自己一个生灵太过孤独了,旋即创造了一切。 在爱与悔的不断纠葛中,母神终于做出了决定。 既然自己无法从中做出选择,那么就不选择。 她动用神力,撼天动地。 就像曾经她创造这一切时,累的拼尽全力。 她将空间分割成六块,每道都一块自己的独立空间。 而分割线,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母神使尽了自己的所有神力,才终于做好了这一切,而她自己,也即将面临陨落魂散。 她唤来了身边的侍从,一个叫连战,一个叫不悦。 她将此后所有的事情都托付给了二人,然后松开了那股迟迟不肯消散的气息。 面对母神身躯的消散,连战拼尽全力去聚拢那纷飞的尘屑,企图违背这不可逆转的事实。 不悦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连战不听,只是拼命的发出战气,伤的自己境界退降也不肯停止。 不悦动心了,他突然觉得连战的做法或许有用,这叫以命换命? 随着不悦的出手,连战终于拢来一小部分的尘屑,来不及高兴,尘屑在他释放出的灵气团内,仍在已缓慢的速度消失。 他慌忙引来一朵纯净的莲心,将母神的碎片放了进去。 不悦摇摇头说:“果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对于母神这样的创世神来说作用微乎其微。” 连战却反驳道:“即便如此,只要我们用心培养,终有一天,会再见到母神的。” “这种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不会陪你在这浪费时间。于我们而言,世界几乎是永恒的,而你我只是这漫长时间中一闪而过的流星。你也看到了,就如同母神的消散那样,我们终究也只不过是一堆纷飞的尘埃罢了。连母神都无法逃脱的宿命,我们又如何反抗呢?” 连战看着不悦的背影问道:“你要离开这里?” 不悦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是的,我要去完成母神的嘱托,替她守护这个世界。” “离开界王境,你要去哪里?” 不悦回过头来,在他的头顶长着一对相称的长角。 此刻,他的眼神令连战感到陌生。他的眸子里再没有了一丝希望,而是充斥着失望,甚至可以叫做……绝望。 “自然是我的故土——魔界。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母神的侍从,而是天界、魔界各自的界王。我会代替母神完成她的遗愿,结束这世间所有的战争。” 那是连战最后一次见到这位曾经的故友。不悦真的没有再回来过,正如他离开时所说的那样决绝。 而连战,也从未离开过母神身边片刻,直至他也迎来了陨落的那一刻,身形消散于天地。 而这片作为母神曾经生活的地方,因为归属在天界,也因为作为天界界王的连战生活在这里,被天界人称为不可逾越的禁地——界王境。 时光荏苒,故土常在。 只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却不再是当年的故人。 长歌站在一处高崖之上,静静的眺望天界南方。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就如同这幽静的界王境,无人胆敢扰其清静。 作为一界中最超凡脱俗的存在,每一位界王在享受荣耀的同时,也都忍受着相应的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狂寻着山路来找他。 那沉重的脚步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他远远的扯着嗓子喊道:“喂!歌,你在那里做什么?快点去看看那个小丫头吧!我实在拿她没辙,她就快要把我给逼疯了!” 长歌一言不发,目光仍然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 狂以为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想要拍醒他。 这时,歌终于发出声音:“不要打扰我,狂,就让我偷懒这一次吧!” 狂站在他的旁边,看了一会后奇怪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的家乡。” “你的家乡?人界吗?说起来,我连一次都没去过呢。” “不过这里离人界那么遥远,你能看到什么?”狂继续问道。 “确实看不到,但我的心可以感受的到。” “心吗?”狂摸了摸自己那空无一物的心口,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说说,你的心都感受到了什么?” 歌的眼角突然划下一滴泪水,他平静的问答道:“我们一族面临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我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你们一族吗……人界好像是按照种族部落那么去称呼的。” 狂看了一眼长歌,却稀奇的发现了他脸上的泪痕,他明白,歌在伤心。 “那是什么样的灾难?天地异变吗?” “不是。”长歌轻轻摇了摇头,“是战争,残忍的抹去了我们一族的存在。” “那你为什么不去帮助你的家族?对了,按照人界的说法,你们是哪一族来着?”狂一连抛出了多个问题。 “狂,你知道吗?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安慰我,而不是询问这些无关的,只是因为你的好奇而作出的发问。” 狂挠挠鼻子,并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 歌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是界王,不能插手人界内部的事。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我只是觉得自己就应该是站在天上俯视众生的存在,我本该这样孤独着、冷血着。可现在,我却在为一族的消亡而感到难过。因为,此后我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而且,这本就是我们夸娥氏应有的报应。” “夸娥氏?”狂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瞪着双眼,看着长歌纤瘦高挑的身材,难以置信的否定道:“你在骗我?我曾在魂界见过夸娥氏,他们的身躯都像山那样高大,可不是你这个样子!” “那是在必要时才会使用的秘术,是我们一族独有的。” 长歌是个非常注重繁缛礼节的人,在狂看来,这些很别扭,使他浑身不自在,但他却清楚的明白一件事,长歌不会对他说谎。 他继续询问着自己下一个好奇:“不过你刚才说的报应又是什么意思?”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们一族犯了一个错,一个很大的错,致使人界因此牺牲了很多人。” “这样啊……”狂点了点头,然后学着长歌那样,眺望着远方。 面对他这一副与平常不合称的行为,长歌问道:“你在感伤什么?难道说,你也有家人?” 狂点了点头,应了他一声:“啊!有个弟弟。成为界王之后,你只知道我叫狂,可你知道我的全名吗?” 长歌礼貌的回应了一下,默默的聆听着。 “缙狂,缙才是我的名字,狂只是我在魂界时,别人给予我的称呼。因为那时我将魂界高手挑了个遍,没有人能打过我。”话说到后半部分,狂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怎么总是在说与别人的打斗?你弟弟呢?” “我弟弟?那小子被我亲手打入无间地狱中去了。” “地狱最深处的第八层吗……听说那里有着最炎热的阿鼻火,是一种能够焚烧灵魂的痛苦。” “何止焚烧,阿鼻火可是能够将灵魂都烧成灰烬,永世不得超生的存在。” “居然舍得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弟,我果然无法理解你们地狱道。”长歌皱起眉头,轻轻的摇了摇头。 狂伸出手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说道:“生前既然敢犯错,死后就该坦然的接受惩罚。我们地狱道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接纳你们下三道的灵魂就算了事了,而是专门净化你们的灵魂,区分出那些可以轮回转生,那些应该当即消灭,或者打入不同的地狱中去接受应有的惩罚。” “像我这样无情无义,置氏族于不顾的人,又该判入那一间,那一层呢?”长歌感慨道。 狂笑了笑:“你不会的,界王是不参与轮回的。而且,我们地狱道在审判时,可不会在意什么情义之类的东西。” “界王不用参与轮回吗?” “也不是所有的界王都不用,像我们这样超出常理存在的强者,是没有人能够审判我们的。” “这样啊……直接将一切归还于天地,这样也不错。” “不过我也不确定,因为我没有见过界王被审判。不过真的有一天的话,放心,无论十大阎君,还是五方鬼王,谁敢审判咱们俩,就直接把他们打败就行了。” 长歌用苦笑回应他,因为狂的到来,使得气氛逐渐的没有那么感伤了。 这时,一个神明般的少女身着白衣,飘着绯带,蹦蹦哒哒的跑上山来。 她一见到两人,就开心的喊道:“狂,我找到你了!是我赢了!” 狂却一脸绝望的将手放在脸上,无奈的对歌说道:“我早就跟战说过,我根本不擅长带孩子。” 长歌没有回应他,而是一脸微笑的迎接着少女的到来,口中还温柔的说道:“神女大人,请慢些跑。” 少女来到二人身边,伸出手分别抓住他们的衣角,开心的说道:“抓到你们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换你们来抓我了?” 长歌看着少女明亮且纯净的双眼,笑着回答道:“是的,我的神女大人。” 少女一听,就兴奋的转头准备去寻找躲藏地点。 长歌开口问道:“神女大人,您是否想要换一个地方来玩这个游戏呢?” 少女停住蹦跶的脚步,回过头来瞪着一双杏眼好奇的问道:“那要换哪里呢?” “不如,我们去人界吧?您还没有去过,那里是我的管理的属地。” “那里好玩吗?” “是的,非常有意思。”长歌肯定的回答道。 少女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一般,她郑重的发令道:“那好,我们就出发去人界吧!去歌你的界王境玩!” 长歌抻开衣摆,单膝下跪回答道:“遵命,我的神女大人。” 狂再次绝望的捂住了脸,他实在不明白,歌怎么会陪一个他下跪都要比对方高的小孩子玩的这般快乐。 第四十四章 杀人魔头 深夜,炎门弟子所居住的地方已是一片寂静。 经历了一天的修行,每个弟子都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只有一处房屋内,烛火通明,枳亮的火光映透了窗纸,好似在与那天上明月所发出的银光一争高下。 屋内,陈熔捧着他那卷爱不释手的《控火诀》专心致志的研究着。 还时不时用胳膊肘顶一下昏昏欲睡的炎枫,示意后者手中的火焰快要随着他一起沉睡昏暗了。 炎枫被他顶了一下,突然惊醒。反应过来之后,他满脸苦色的抱怨道:“陈熔,我们真的有必要这么用功吗?” 陈熔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将当下的部分全部读完之后,才缓缓开口回答道:“你也见到了,这能进炎门的人,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那整天与师羽暗自较劲的晚千,他手下那两个学子虽然趾高气昂了些,但所展示出的剑术天赋那般之高,我们总不能被他们比下去,丢了师羽的人吧?” “可我们两个修炼火系的弟子,跟他们比较剑术干嘛?” 陈熔放下书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炎枫说道:“修行者,那是讲究技多不压身的,即便我们不以剑术为长,但也不能让剑术成为我们的短板!” 炎枫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桌上的那本书简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在看火诀?” 陈熔深吸了一口气,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咬紧牙齿一字一顿道:“你的关注点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奇怪!白天我们不是已经练过剑术了吗!” 炎枫挠挠头,自觉尴尬的回答道:“额……我只是怕你累着了,所以关心一下,嘿嘿。” 陈熔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严肃的说道:“我们陈家主要以经商为主,我大哥修行天赋异禀,如今更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金甲军的统领,地位几乎与将军平级。这陈家的重担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身上,像是所有人都默契的默认了一样。可是……我也想像大哥那样,做个叱咤一方的将军统领。” 说完,陈熔像是认命了一般的补充了一句:“可是从来都没有人问我啊……” “做个将军……很好吗?”炎枫问他。 “当然了!”陈熔立刻肯定道。 “统领三军,御敌荡寇,这是多少的梦想啊!” 炎枫看着陈熔满脸的憧憬,似乎有点理解了他的梦想。 “我小时候啊,最喜欢听我大哥给我讲关于战场上的故事。不过那也不是他的所见,而是叙述的七君府几人所经历的事。其中有一位,号称御风千里的风族少主,哦对,如今已经是族长了,他不仅是西洲白帝奉上的虎豪君,在西洲拥有自己的封地,更是五洲每一个将士都向往的军中最高荣耀——九天大将!” 炎枫默不作声,安静的聆听着。 “前几年,他率领部下扫清中洲、南地及周边地区的几乎所有贼寇流匪!要知道这些乱军之所以能生存这么多年,那都是有自己的本事与实力的,其中有许多是令中洲都头疼的存在。但在他面前,却犹如轻风拂蒲草一般,轻而易举的就将中洲扫荡了个遍,更是顺道把南地的流匪也一块收拾了。” 说着,陈熔微微皱起了眉头道:“只是近两年,却不怎么听闻他的消息了。” 炎枫突然无理由的问了一句:“那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丹凤眼,眼角细长?” 陈熔想了一会,回答道:“他本人我是没见过啦!但听闻他皮肤白皙,面容清秀,生的要比寻常女子还要好看几分。平时出门肩上总是披着一张锦绣的狐裘斗篷,身上还挂满了价值连城的玉佩珍饰,总之就是一个相貌极好的世家公子!” 炎枫抬头想了想清风君的身姿,他的服饰虽不至于像青羽这般破烂邋遢,但也是简朴至极,与雍容华贵的富家公子形象,完全不是一回事。 陈熔没有注意到炎枫的异样,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果说代表西洲氏族首望的风念是个温文尔雅的好面人形象,那另一位来自北洲的,就是冷面寒冰的反面了。这个出身北洲第一家族龙氏的龙夏,那可是个有话直说,有仇当场就报的直肠子,见不得旁人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半点,所以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还能觉得自己身份尊贵的。” 想着这位曾经有幸见过一面的冷面公子,陈熔不禁打了个冷战:“得亏是他在两年前就遥领九天大将,即刻率军前往北洲平叛了。不然啊,这中洲上下的街上,你根本看不到嚣张跋扈这四个字,因为在他面前,所有世家子弟都得像只猫一样乖乖的卧着,生怕当场见到真龙现身。” “真龙?这么厉害吗?”炎枫惊奇的问道。 “你知道这次北洲叛乱是谁吗?九黎部落和夸娥氏!这都是当年在炎黄二帝联军下还能势如破竹,大胜连连的凶狠人物。且不说九黎部落,单单是身躯巍峨如山的夸娥氏,除了龙氏的聚气化龙之外,天下五洲还有那方势力能与之相较一二?” 陈熔自问自答的摊着双手道:“没有啦!” 炎枫听的目瞪口呆,身高如山,以气化龙,他在脑海中反复构建着,都难以想象这些不可思议的景象。 “都说到这了,我就再跟你说一个人物。”陈熔故意卖着关子,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他想出去透透气,因为此时的他一想到这些,就只觉得热血沸腾,那里还有困意。 炎枫紧紧跟了上来,然后轻声问道:“谁啊?” 陈熔像是得到了满意结果似的,一脸得意的回道:“一个让我又崇拜,又惧怕的大魔头!” 炎枫想到,他在跟着青羽进中洲时,就听闻过大魔头这三字。 他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你快讲讲,什么魔头?” “这个人,那可谓是天赋异禀,在当时氏族如日中天的时代,仍然可称做是世家子弟之最!他在中洲求学期间,曾将中洲各门各派所谓的天才弟子全部挑了个遍,全胜。你所拿的那本《术势集》,传闻就是他在年少时研究汇总出来的。” 陈熔伸着手指比划道:“那时他才十四、五岁,也就跟你我差不多大。” “这样厉害的天才,为什么叫他魔头呢?”炎枫紧跟着陈熔的步子问道。 “这个嘛……说来有些话长。你知道东洲墨家吗?” 炎枫摇摇头。 “那勋城城主新东君呢?” 炎枫再次摇头。 “啧,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陈熔啧啧嘴,继续说道:“这东君啊,那可是个传奇人物!传闻他举家从西洲迁至东洲,临危受命被青帝奉为新任东君,替东洲镇守门户勋城,抵御当时风头正盛的轩辕大军。凭借他处事冷静的性格,和熟读兵法的知识,以十万军旅破轩辕三十万劲卒,成功替东洲抵御住了突如其来的灾难,也亲手破灭了轩辕企图一统五洲的夙愿。” “事后,轩辕黄帝不仅不恼不羞,反而命史官仓圣详细的记录了整场战役,与天下用军之人共勉,文献中称为——淮河之战。” 炎枫虽然听的开心,但还是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可是这跟魔头有什么关系?” “别急啊!凡事总要说个来龙去脉嘛!” 陈熔走在前头,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平时修炼的校场。 “作为这位用兵已至极致的兵圣的儿子,墨轩也成功继承到了父亲的长处。时任大将军的姬川相中了他的才能,便将他破格编入军中,并直接授予了尉长之职。就这样,墨轩凭借手下千余士兵连番歼灭了数波流寇,一下子将势力扩充到近万人,几乎顶的上一位将军所有的编制。在这期间,他还顺势拿下了六界大赛的亚军,一时间他的事迹在人界声名远扬。要知道,我们人道作为六道中最不占优势的一道,能拿到亚军已经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奇迹了。” “可再往后的一两年里,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五洲中再没有了他的身影。但同时,中洲地境内却多了一支行于夜色,取人性命的鬼面人。每当夜幕降临,就会有一户氏族名门被屠杀殆尽!” “''夜逢鬼面,不见初日'',这便是大家对他们的评价。一时间,中洲人心惶惶,那些曾经嚣张于世,不服从轩辕宫调度的各方君王将臣,吓得整日夜不敢寐。甚至,连贵为一方帝君的青帝都惨遭毒手,身陨黄泉。” “最终,是大将军姬川亲自介入调查,这才将嗜杀成性的鬼面人的身份全部揭穿,其中为首的统领,正是当年那个被五洲称为英才的墨轩!” “就这样,红衣、枯木剑、鬼面具,成了五洲百姓口中的禁词。不仅如此,甚至连界王大人都亲自对其下达了审判,罪名是企图暗杀魔界之尊,破坏了六界最基本的规则。” 炎枫听的目瞪口呆,或许是陈熔讲故事的水平太过高超,亦或者是他时不时的动作配合太过形象贴切。 一幅幅画面在炎枫脑海中呈现,而其中,都有一个身着一袭红衣,手持一柄枯木的身影。 两人继续走了一会,陈熔像是休息一会又有了精力一样,继续说道:“这都还不算完。最终判决下达,数罪并罚的墨轩被判处挑除筋骨,流放荒芜的惩罚。但已经杀性成魔的他,竟然嚣张到在刑场上大打出手,惊动了当时参与审判的数名将军、门派大师,连同大将军相继出手,才勉强将其制服。而且我听说,出手的人中,不仅有当今天下功绩冠绝五洲的共工氏姜堰,甚至……还有上次我们在书阁见到的大长老冰森。” “同时与这么多强者战斗吗……那确实很强悍,不知道我能在他手下走过几招呢?”炎枫痴痴道。 “走过几招?别傻了!”陈熔嗤笑出声,却并非是鄙夷。 “因为这天底下就没有能走过他一招的!” “怎么可能!即便再强的人,出手你总归是看得到吧?”炎枫无法相信的反驳道。 “哎,你说对了,还真就看不到他出手。传闻这墨轩会一种妖术,可瞬间出现在对手无法想象的任何地方。再加上他那变幻莫测的术势本事,他最擅长就是一招破敌!” “你都是听谁说的?这么邪乎……”此时,炎枫终于对陈熔的描述产生了质疑。 陈熔坚决的回答道:“这是真的!我大哥就认识这个魔头,他一个统领,难不成还会骗我?” 炎枫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直视向前方,夜色中,他看到了那颗被青羽砍断的老槐树。 “嘶~不过这么一想的话,我大哥所说的这个妖术,好像跟师羽上次用的那个有些相似啊……” 炎枫依旧没有回答他,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那颗老槐树,一动不动。 乌云缓缓飘过,被遮挡住的月光逐渐明亮起来,将银光洒向大地。 陈熔奇怪的看向炎枫,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炎枫对''嗖''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寻着炎枫看去,是那颗断掉的,仅剩一截不算高的老槐残根。 朦胧的月色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黑影在老槐树旁晃动。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了那槐树旁的一片红色。 “有贼!”炎枫朝天一声大喊,几乎吼破了身旁陈熔的耳膜。 而那名''红衣贼'',在看到二人后,立刻翻身遁逃而去…… 第四十五章 羊入虎口 月光下的有熊城中,一道红色身影奔袭石板路上。 当今人界,除了炎门这等立于人界百年的老牌门派敢以红色为底做袍子外,再少难见到如此鲜红的颜色。 人人都因为当年的红衣事件而留有后怕,甚至见到稍微鲜亮点的红色绸缎,都忍不住脊背发凉。 即便是被称为人界第一门派的炎门,用的衣料,也仅仅是稍浅的火红色。 而此刻奔袭于月下,身着一袭绯红长衣的男子,不用多想,自然是那令整个中洲都谈之色变的墨轩了。 他稍稍撇过头去查看,身后并没有人追来,随之咧嘴得意一笑。 自己以速度见长,尤其是逃命的本事更是天下一绝,方才跃墙之时使了一招浮动,换做是谁,都再难寻出他半点踪迹。 他一抖袖口,从中掉落出一截枯木。 “居然能想到把它藏在槐树里,真是有你的。” 接着,他从腰间摸出一块半透明的红宝石来,那宝石打磨十分精致,使人一看就清楚的能够知晓,这东西不是俗物。 “接下来,只要把他们组合起来就行了。” 就在他自言自语这短短两句话的功夫里,面前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十几名金甲士卒,他们个个身背长弓,臂缠铁锁,横刀在前,拦住了去路。 墨轩表情突然有些懊恼,他低声说道:“真快啊……早知道当初就不教这么细致了。” 金甲军中,身材壮硕的统领陈江一步一步的走近墨轩,他缓缓拔出长刀,沉声说道:“又见面了,我说,您不会真当这里是自己家了吧?” 墨轩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待走到近处,陈江严肃的表情突然一变,面色为难小声说道:“你这一天一趟的,这么多人看着,叫我怎么收场?” 墨轩表情有些尴尬,他像是犯了错般道歉道:“对不起啊!但是,我真的有东西要拿……” 陈江低声问道:“拿到了?” 墨轩将手中的枯木树条伸给他看。 陈江点点头道:“有这东西在手,那你就自己冲出去吧!” “喂,你……不妥吧?这只是个半成品!” 陈江却丝毫不在意的回了句:“即便没有纳气宝石的加持,这枯木也比一般兵器利刃厉害的多。” 说完,陈江突然向后一仰,翻倒在地,他不顾一脸茫然的墨轩,捂着胸口像是受了重伤一般语气微弱的喊道:“金甲军听令,将此人拿下!” 还在状况之外的墨轩错愕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陈江,后者却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像是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随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收到指令的金甲军立刻拉开架势,靠前的几人纷纷抽出长刀冲上前来。 墨轩身在其中,一一闪躲,他可舍不得用这根枯木去跟对方手中锋利的长刀硬抗。 嗖嗖几声,就在墨轩躲过全部持刀人的进攻后,那些呆在原地的金甲军却早已拉成一条线,手中的长弓正对准着墨轩。 面对突如其来的箭矢,墨轩正欲翻身遁逃,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被一根根铁锁捆住。 那些手持铁锁另一端的金甲军们仅仅是用力一拉,瞬间便使墨轩的双腿动弹不得。 他心中暗自叫苦,顷刻间将浑身的战气全部集中于腿部,低声念叨两字:“浮动。” 那十多支箭羽疾驶而过,却皆是刺了个空,钉死在四周的房屋墙壁以及长柱之上。 这一幕不仅使金甲军们目瞪口呆,那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陈江也是一个翻身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大喊一声:“这怎么可能!” 而在他身后,一个声音缓缓开口。心有余悸的墨轩像是指责他一般的说道:“你的手下出手可真狠啊……” 听到声响的金甲军们立刻将目光聚集过来,再次摆成阵型,准备向墨轩发起进攻。 后者却藏身在陈江身后,把那根枯木架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陈江反应极快的叫停了金甲军的动作。 “不玩了,仅凭我手无寸铁的这副窘态,是没可能从你们手里逃脱的。” “你是怎么脱身的?明明……” “明明双腿被你们的铁锁捆住,浮动又怎么可能顺利发动的出来?”墨轩抢先说出了他的疑惑,回答道:“因为你们的铁锁,与我那位故人的相比,也太拙劣了。” 陈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的喃喃自语道:“擅长封印术的宗瑞君吗?早知道当初就向他请教一番了。” “别废话了,我现在真该庆幸没有带你进过七君府。” 待到与金甲军们拉开一段距离后,墨轩推开陈江,转身向城门逃去。 金甲军立刻做出反应,准备追上前去。 “别追了!”陈江喝住他们。 “当年叱咤人界的红衣,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遵命。”金甲军得到指令,各自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陈江默默拿过身旁一位金甲军胳膊上缠绕的铁锁,喃喃自语道:“不过……我这锁链与衙家的有什么不同吗?” 正当陈江对着一捆铁锁发呆的时候,一连排的房屋之上,一个身着火红色袍子的少年疾驶而过。 还没等陈江做出反应,就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大喊道:“老二,你干嘛去!” 听到声音的陈熔循声望了过来,来不及停下解释,他仅仅是大声回应了一句:“抓贼!” ……… 月色朦胧的城外,两道红色身影一前一后,互相竞速。 两人不停的奔袭了十几里地,跑在前面的墨轩早已累的大汗漓淋,他突然纵身一跃,在空中转身,宽长的袖口下五指并拢,仅仅伸了一根小指,口中默念几声后,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银色弧线,打向身后的追击者。 “银弧!” 而那个一路追逐至此的少年,也跟着停下脚步,面对这道横扫而来的银色弧线,他急忙伸出手掌,学着当初青羽的模样,连续变换了几次手势,可手中的战气还未在掌中凝聚,就突然溃散开来。 没办法的他慌忙又使另一手放出一团火焰,掷了出去,两气相撞,相抵消散。 墨轩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弯着腰,仰着头,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喂,小子!你这么死命的追我,就没考虑过追上了之后,仅凭你一个人能不能打得过我吗?” 相较之下,炎枫的体力就比他好的太多,他连喘了几口气后,气息就几乎归于平常。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满脸自信的说道:“谁说我是一个人?” 墨轩歪着头,朝他身后看了半天,愣是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你搁这唬我呢?你自己回头看看,你身后连个毛都没有!” 被他这么一提醒,炎枫赶忙回头看了看,那本该跟在自己身后的陈熔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拍拍头,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说道:“额……我忘了,他向来体力就不太好……” 墨轩看着眼前这个小子,只觉得他似乎有点傻。 “你没有帮手是吧?我有!” 随着他的话说出,一旁的树林间,人影窜动,伺机而发。 看到这幅景象,炎枫暗自吞了吞口水,心想这下可玩脱了。 攻守易形,占据优势的墨轩缓缓走上前来,语气不悦的指指脚下的土地说道:“傻小子,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要不然,我就把你埋在这山上!” 炎枫眨眨眼,连忙赔着笑脸嘿嘿一笑,轻声问道:“嘿嘿,你要什么解释?” “首先,你为什么追我?” “我以为你是来破坏槐树的,在师羽回来之前,我要替他看好槐树,以防别人动了手脚。” 墨轩点点头,开始围着面前这个傻小子打转。 “第二个问题……” “不是说给你一个解释吗?” 墨轩一个眼神瞥了过去,后者急忙闭上嘴巴。 “师羽是谁啊?” “额……这能说吗?”炎枫小心翼翼的问道。 墨轩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后者急忙回答道:“他叫青羽,是西洲的一个耕夫闲人。” “青羽?” 墨轩念叨了两声这个名字,心中突然有了答案。 愿化青羽翼,上与九霄齐。 “可恶,怎么这么会偷名字……” 墨轩暗骂一声后,将眼神看向炎枫问道:“血轮印是他教你的?” “什么血轮印?” “还想蒙我?”墨轩停住脚步,有些动怒的喊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炎枫摊摊手,表示自己真的不知情。 墨轩心想这小子可能真的是傻子。然后一边低吟,一边依次伸出小指、示中、冠季,最后撑起手掌,一团圆盘般的战气瞬间成型,并在他手中不断高速旋转。 “你敢说你刚才想用的不是这个?” 这一连串的动作使炎枫看的目瞪口呆,他瞬间对眼前这人生出了崇拜之心。 “这个啊!这是''嗖''啊!啊……不过你的怎么是白色的?”炎枫大喜过望,可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与当初师羽所用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墨轩皱着眉头,像是看傻子一般的骂道:“什么嗖不嗖,白不白的?这叫血轮印!月光是白的,所以它就是白的!” “不对啊……师羽当初用的时候是红的啊……” 炎枫想了一会,才突然醒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他在用之前先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可你没割,我说……你这该不会是那里偷学来的盗版吧?” 一听这话,墨轩瞬间就来气了,他怒斥道:“那是他笨!怕自己控制不好血轮,才往里边注入自己的血液方便控制,我不用!” 割手染血,这本就是墨轩为了让别人能够控制好血轮这极强的杀伤力,不至于误伤到自己而改良的。将自己的血液融入到战气中去,通过加大自己与其之间的联系,极大的优化了血轮印这等非常利器的控制方法。 可如今,自己被眼前这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嘲讽自己手中的原版是赝品,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准备把手中的银轮砍下去。 “等一下!”突然萌生的求生欲使得炎枫大喊出声。 “你还有什么遗言?”墨轩盯着眼前这傻小子问道。 “我……”炎枫竟一时间想不出借口来,他痴痴的停顿了好一会,才羞着脸问道:“你能不能不杀我?我可以拜你为师!” “哼哼!”墨轩咧着嘴角冷笑一声,旋即脸色冷漠的说道:“恭喜你,再次触碰了我的逆鳞。因为我的徒弟,没有一个不想打败我,甚至费劲心思想杀了我的。” 炎枫看着墨轩手中高速旋转的轮盘,再听着那银轮所发出的嗡嗡的撕空声,他心中多少有些发怵。 “再等一下!” 墨轩的动作再次停住,他不耐烦的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我……我能不能跟你学了这招''嗖''……啊,不,正版的血轮印后再死?” 墨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呆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墨轩才缓缓化去掌中的战气,随后转头走向树林的方向。 炎枫不知道他这样究竟算不算答应了,只是听到他语气微弱的朝林中说了句:“舞樱……带我去……带我去休息……” 话没说完,他那挺拔的身子突然一软,朝地上栽去。 林中一声晃动,一个红衣人应声窜出,将他即将栽倒的身子扶住。 接着,红衣人转过来头来看向炎枫,那长长的帽沿遮住了他的样貌,背着月光,有种深不见底的未知的恐惧。 炎枫错愕的痴声说道:“我……我可什么都没有干!” 红衣人不答,只是将轻轻摆了摆手,林中又有两人走出,皆是清一色的绯红长衣,长长的帽沿同样是遮住了他们的样貌。 两人将墨轩接过来,抗在了肩上。 而那位半蹲于地的瘦小个子的红衣人,却始终没有把目光从炎枫身上移开。 后者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询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他没说你可以走。”红衣人语气冰冷的回答道。音色尖细,明显是个女人。 炎枫诉着个哭腔说道:“不是,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你们家主子,就不要把精力浪费在埋我这件事上了吧?” “我们从不埋人,一般都是吃了。” 一听这话,炎枫几乎真的要吓得哭出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求饶道:“别别别!我们刚才还没聊完呢!你们不能就这样杀了我!” 红衣女子歪着头,从阴暗的帽沿下露出了她那鲜艳到好似染血一般的绯红色嘴唇。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炎枫,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不过他也没说叫我们杀了你。” 炎枫松了一口气,指指来路说道:“多谢多谢,那我就走了,后会有期!” 说着,炎枫从地上站起身来,迈开步子就准备逃命。 那红衣女子默不作声,仅仅伸出两指一挥,林中再次窜出数名红衣人,将炎枫团团围住。 “他更没有说过你可以走。” “不是,姐姐……美女姐姐,你们这……到底是要怎样啊?” 红衣女人放下帽沿,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但表情却尽显阴冷恐怖。 “放心,他不会杀你,我们就也不会杀你。因为他杀人时,是不会跟将死之人废话这么久的。” 炎枫看着这张脸,虽然算得上是美丽,但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阴森,似乎……她根本不像是个活人! “先跟我们走吧,等他醒了再决定你该去哪。” 女人说话时,总有一种木讷的感觉,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叙述一般,冷漠无情。 此时,炎枫究竟答不答应,已经毫不重要了。因为身旁的几名红衣人早已将他牢牢捆住,不由分说的抗在了肩上。 第四十六章 天险之卦 黄沙飞扬,孤城萧萧。 狂劲的秋风卷起满天黄沙,使得城外如同掀起了一场大雾,使人什么也看不见。 霓裳穿着一袭靛青色的素装,安静的立于城头之上。 城墙之外,有墨轩费尽心思设下的结界,正是为了抵御西洲这变幻无常的劲风,也为了抵御不知何时便有可能到来的军队讨伐…… 霓裳看着弥漫的黄沙,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她走下城墙,命人打开城门。 约有两丈高的城门缓缓打开,率先迎面而来的,便是数不尽的沙土。 她静静的站在原地,视若不见。 身后传来一声轻喝,一阵狂风呼啸着,又将那刚欲冲进城门的黄沙尽数吹了出去。 聆风做了一次吐息,将体内的战气流动重新调回正常,然后放下手臂,朝霓裳走了过去。 “多谢。” 聆风在她身边停下,轻声回道:“举手之劳,毕竟要在城中借住一段时间。” 一个看上去才刚刚成年的女孩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她探着头,戏弄聆风道:“哥,你怎么脸红了?” 原本故作深沉的聆风突然血液冲上耳根,脸部一下充血通红。 他咽咽唾沫,紧张到有些口吃:“我……没有吧?可能……是许久没有调动战气,突然用了一次,有些不适应,哈哈哈,以后得勤加修炼了!” 聆风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 霓裳没有介入他们的谈话,而是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古灵精怪的女孩聆岚突然指着城门说道:“姐姐,他们回来了!” 三人齐刷刷的将目光聚集向城门。 弥漫的黄沙之中,两个身着红衣的男女缓缓走了出来。 男子放下帽子,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他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天气?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刮起大风了?” 聆风观察了两人好一会儿,然后表情逐渐变得吃惊起来。 西洲这特有的,变幻无常的风势,正是西洲防治外敌入侵的最大屏障。 寻常人家遇到风沙的前兆,就早早回家关上门窗,已抵御这恶劣的环境。 稍微强点的,若并非风属性,也根本不敢在这风沙天外出。 那怕被称为驭风一族的风氏,都曾有许多大意的族人被沙尘暴吸了进去,此后再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而眼前这两个人,身上丝毫有没调动战气的迹象,他们仅仅凭着这副看上去略显瘦弱的身躯,一步一步闯出了漫天黄沙。 血月残阳,这对与墨轩昼夜交替,为了能在杀伐气极重,人吃人的荒芜之地生存下来的二人,身上有着他从未看透的神秘色彩。 在荒芜之地那种,流放着各界都难以约束的罪人的地方,即便曾经名声响彻整个人界的墨轩,都忍不住心惊胆战。可唯独这二人,却每天都泰若自然的面对着那些企图将他们变为腹中美餐的,前来送死的凶恶之徒,甚至在他们动过手之后,连常人应该有的优越、怜悯、悲哀等等一切表情,他们都没有过,似乎早已习惯了荒芜那种麻木的规则。 但荒芜虽然混乱,却有着自己的规矩,每个势力群都有着专属于自己的领地,他们不能容忍旁人觊觎,也不会轻易去招惹对自己没有威胁的势力。 聆风于多年前遇到他们后,虽见识过几人的厉害手段,却并未对他们的实力感到太过惊讶,仅仅是多次被他们杀人不眨眼的景象所震撼到。 可现在,他的想法彻底的转变了。 能够毫不费力,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从容的行走于狂沙乱卷的环境,这便足以说明了他们深不可测的实力。 残阳率先察觉到异样,她常年不脱的深帽下,一双眼睛迅速找到了领她感觉到不适的源头。 她拉了拉血月的衣角,眼神示意向聆风。 血月寻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聆风似乎若有所思的将目光集中在自己与残阳身上。 “聆风……兄?”血月顿了顿,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称呼。 聆风回过神来,应了他一声。 血月没有再深究,而是看向霓裳问道:“头怎么样了?” 霓裳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先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几人并肩向墨府走去。 “卜象一切正常,先说说你们此行都的收获吧。” 血月一边思考,一边摸索似的回答道:“情况不算很好,一路上的光景,应该用……百里内荒无人烟来形容吧!” “那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类似荒芜之地?”霓裳不理解他的形容。 “不,那到远不止于。可比起十年前强盛的西洲来说,现在,当真算的上是人间地狱了。” “地狱吗?”霓裳愣了神,她几乎没有出过昌城,更不了解西洲其他地方的情况。 可血月残阳曾在西洲生活过,这个曾经拥有五洲第一军力的地方,原本有多么的强盛,这点她还是心知肚明的。 “让我想想啊……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朝纲沦丧、众生叫苦……” 没等血月说完,小姑娘聆岚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现在外边这么惨吗?” 血月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刚说的词语都不是。” “……” 众人一阵无语。 见状,聆风接过血月的话,正色道:“不过也不差多少了。少帝终年不理政事,西洲各地灾祸、兵变、危机四起,整个西洲里里外外全靠神官千秋一肩挑之,可大殿之上,仍有不少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 终于有一个正常人开口解释,霓裳与聆岚总算是从崩溃的边缘活了过来。 “此言何意?千秋不是一人之下的佐政神官吗?怎么会有人胆敢在他背后使坏?”霓裳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急切的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在西洲,每一任神官在继任后,都会精心挑选出一名弟子带在身边,作为下一任的神官继承人培养。神官属一方,故称属神官。在五洲各地,五方五帝各领一洲,这是帝位。而五洲又另有五位属神官,他们是受子民膜拜的神明,是护佑一方的圣人。” “唯独西洲却多了一个神官弟子,因为他时常代表神官行事,且这个人一般就是毫无疑问的下一任神官,所以西洲子民称他为辅政期的小神官,即是辅神官了。而千秋,此时就是这个仅有虚名的辅神官。” 霓裳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可能?各地选拔神官都是在上一任神官死后立刻开始的,蓐收已经死了这么久,千秋怎么不算是真正的属神官?” 聆风似乎因为她口中的死字而感到不适,他沉默了一会,轻声回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连负责情报收集,出身于西洲的聆风都这样说,众人只得将这个话题作罢。 一行人再没有交流,只有聆岚紧紧挽着霓裳的胳膊,两人亲如姐妹。 众人来到墨府,姜璃早已经在院中等候多时,她拿着药箱上前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那里受伤?给我来看看。” 残阳麻木的杵在原地,任由姜璃检查了一番。 而血月,则轻摆着手,不以为然道:“这昌城内外的红枫树,都是头亲手栽下的,依照阵法图布置,内呈象,外显佑,有汇聚天地灵气之能,助愈伤口之效。我们即便受了伤,一回到这,也就全好了。” 姜璃用不屑的眼神瞥了瞥他,揶揄道:“是是是,你家头上可通天,下可安民,布兵陷阵,无所不能,简直是厉害死了!” 见血月丝毫没有察觉到姜璃语中的讽刺,霓裳急忙插话道:“血月,你不是着急公子的安慰吗?我先带你去看卦象吧!” 血月看向她,点了点头。 几人来到房门前,推开门,屋子当中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被烈火炙烤过的龟甲,上面裂纹四显,但依旧坚硬如石。 “如你所见,卦象显示,公子此行虽挫折颇多,但好在不会出现大碍。” 血月似乎没有听进霓裳的话,他沉默许久,轻声问道:“这龟壳,从一开始就有这么多裂纹吗?” 一旁的姜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吃惊的问道:“霓裳姑娘,我们上次来看的时候,龟壳上似乎没有这么多的裂纹吧?” 霓裳皱起眉头,再次看向桌上的龟壳,上面的裂纹明显比之前要多,且更深了。 “不好。”血月突然轻声说道。 众人将目光集中过来,聆岚急忙问道:“怎么了?” “现在……是秋时吗?” 聆岚点点头,回答道:“枫叶血红,萧瑟飘零,现在已经入秋大半了。” 血月闭上双眼,呢喃道:“果然,这才是你让我和残阳留守昌城,选择独自前中洲往的目的。” “究竟是什么?你能不能说清楚些?”聆岚急切的问道。 “因为秋季,是墨轩的衰弱期。” 血月此言一出,众人惊讶万分。 聆风不解的说道:“血月兄,我记得头说过,他原本是西洲人吧?” 血月点点头,回答道:“出生于西洲,后来随东君搬迁至东洲罢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西洲属金,司秋而立,秋季,不应该是西洲人的强盛期吗?” 血月摇摇头,他边背身看向屋外,边轻声说道:“头从小就一种怪病,每逢秋时便会爆发,届时浑身炙热难耐,且战气爆裂滋生,他小时候曾有好几回都差点因为战气过度的繁生,而导致体内战气过剩爆体身亡。” 霓裳皱着眉头,她死死盯住龟壳,一动不动的问道:“在七君府时,他不是已经找到破解之法了吗?” “没错。那时他才知道,从小折磨他的病症,其实就是一个西洲人在秋季本该有的战气加速繁生罢了,只不过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成倍的呈现了。而破解之法,就是句芒森林的枯木与龙氏的纳气宝石制作出的枯木剑,将战气通过枯木传送至剑尖的宝石,再将其打出去,通过这种方式将体内源源不断的战气统统排出体外。” 霓裳的眼神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龟壳,她轻声道:“上次你们回来,我似乎没有看到枯木剑。” “发生了个意外,他在与穷奇缠斗时,不得已放弃了枯木剑。” 众人一阵无言,聆风聆岚兄妹曾在荒芜之地见识过墨轩发病,那种嘶声裂肺的惨叫,令他们终生难忘。 “如果我现在去句芒森林求剑,还能不能赶得上?”霓裳低声问道。 血月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 此时,姜璃突然小声问道:“你们说的东西,是一块红宝石吗?” 血月猛然回头,他想起来初遇姜璃时,她随身就携带了一块纳气宝石。 “没错!如果我记得不错,大医师你就有一块对吧?” 姜璃点点头,然后迅速跑出了门外,不过多时,她拿着一块翡翠玉佩走了回来。 血月大喜过望,可当他伸手去拿玉佩时,却发现那原本镶嵌在正中的纳气宝石,竟已消失不见,空留了一块精致的翠绿的翡翠。 “这……东西呢?”血月痴痴的问道。 “上次我去军营,是墨轩将我带了回来。在回来的路上,他突然问起这个,然后说要借用一段时间,我就给他了。” 血月脸上露出笑容,他略显得意的说道:“不愧是你,原来头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正当几人大悲转喜,还未来的及高兴时,一直呆立在桌前的霓裳突然发出了声音。 “大家……看……” 桌上,那块看上去伤痕累累的龟壳突然开始四分五裂,甲面上裂纹不断纵深,并发出咯咯哒哒的响声。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原本坚硬如石的龟壳,突然炸裂成齑粉…… 第四十七章 句芒森林 人界五洲,民风各异。 北洲地处雪原,那里的人生来便高大勇猛,恶斗好战,是其余四洲公认的最不好惹的一洲。 西洲军律严正,兵法诡奇,且疆域辽阔,早在姜姓神农氏坐镇中央时,他们便已被称为人界第一洲。 南地,神农氏与轩辕氏于坂山之下的坂泉展开决战,最终以神农氏的失败告终,神农氏便聚族迁移至此。此后,他们虽少了霸图中原的野心,但从中衍生出的众多分支,却尽是人界众多门派的牵头者。 此外,以礼乐治邦的东洲人,从小便受到礼乐熏陶,人人儒雅随和,他们既没有西洲那样强大的军队,又没有南地另辟蹊径的本事,更没有北洲人生来好斗的性格。 故而四代黄帝,野心勃勃的轩辕负,便将统一五洲的第一战定在此地。 那时的东洲,青帝新任,神官未接。负责镇守门户勋城的上一任东君力战而死,危急时刻,幸得一位来自西洲的年轻人挑起重担,带领着东洲军队与轩辕氏展开了长达数年的博弈。 最终,年轻人与轩辕氏约定,于城外的淮河处决战。 他凭借巧妙变化的军阵,以及出其不意的兵法奇谋,以不小的代价赢得最终胜利,以十万退轩辕三十万悍拔之军,创造了一个战役上的奇迹。 青帝为了嘉奖他的功绩,亲自奉其为新一任东君,并连同勋城周围十余座城邑一同封赏给他,此等厚待,史无前例。 而后数年,东君却意外身死。 再后两年,青帝被刺杀于帝宫卧榻。 短短几年间,东洲帝君、神官、城主,三位撑起东洲,护佑万民的支柱相继倒塌。 于其他四洲人眼中,仅是哀叹三位大人物陨落的怎会如此意外。 而在东洲人心中,这不仅是天塌了,更是自己的信仰连同生的希望都一同被掩埋,深深的压在那三根断柱下的废墟中。 希望对于一个人来说,不是至关重要,但却是绝对不能没有的。 神官陨落时,洪流覆田,东洲饿殍遍野,他们没有放弃过。 轩辕三十万大军压境,东君战死疆场,血流成河,他们没有害怕过。 水神共工撞断擎天柱不周山,天坠万丈,他们没有绝望过。 因为他们知道,一直有一个神明般的存在,在他们耕农时、谱琴时、入寐时,无时无刻都在坚定不移的守护着他们。 而在得知东君、青帝相继身死后,东洲真的乱了。 他们知道,这一次真的没有人会在危机时刻站出来,替他们抵御所有的伤害了…… 据传:自中洲向勋城北行三百里,复东行至尽头,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名句芒森林,这里居住着一位神明,即掌管草木的春神。 在东洲,无论大家再忙,每个月总要抽出些时间来,翻过高山,趟过大河,不畏艰难来到这里向春神大人祈祷。 人们不用按照严格的顺序排列,只需寻个空处,跪拜在地,安静的将双手合十抵在额前默默的祈祷,便会有一位神明派遣的使者出现,赐予他们五谷农种。 虽然那位神明使者每次都会大声反驳他们道:“我不是他的使者!” 可在前来祈祷的东洲人看来,他姿态伟岸,总是迎着初升的旭日逆光而来,并赐予人们粮食,他便就是神明的使者了。 人们成群的跪在林外,迎着破晓的黎明,闭着眼睛作出祷告。 远处走来一个年轻人,他衣衫上沾满了远行的风垢,却不伸手拂去。 他默默的来到人群旁,学着他们的样子将双手抵在额前祈祷了一会儿,便踏着步子准备走进林中。 一个前来祷告的老妇人看到他,开口提醒道:“小伙子,那里是神官居住的地方,冒闯是会受到惩罚的!” 年轻人回过头向老妇人道谢,眼睛弯成月牙,微笑道:“多谢您的提醒。” 然后,他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走进了那片东洲最为神秘且神圣的地方。 林中树木参天而生,任何一颗挑出来,都是其他地方难以见到的千百年古树。 年轻人抱怨道:“整天住在这里,怎么连个路都懒得铺一条。” 他在林中转了许久,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年轻人左右看了看,最终在一颗足有三人抱的巨树前停下了自己的目光。 “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过这颗里应该有吧?” 说着,年轻人先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写着复杂符文的符箓拿在手中,然后从体内迸发出一股战气,震的林中树叶纷飞。 枝叶晃动,飒飒不绝,鸟雀惊鸣,漫天齐飞。 在这一副静逸美好的画面下,那颗巨树的晃动却愈演愈烈,年轻人甚至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都在一同晃动。 接着,轰然一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巨树中窜出,直扑年轻人而来。 早有准备的年轻人一掌打在附近的树上,使自己的身体倒飞出数米远。 而那个巨大的身影,一拳砸在地上,连同原地的那棵树一起,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年轻人乍舌道:“怎么感觉比以前强出了足足十倍有余呢?” 尘埃落定下,一架巨大的木质傀儡人机械的抬起手来,然后再次面向年轻人奔驰而来。 “好快,确实跟以前大有不同了。” 年轻人一边惊叹于傀儡那如同奔腾的犀牛的速度,一边腾挪躲闪。 扑了个空的傀儡一头撞在一颗巨树上,树干应声而断,轰然倒塌。 而就在它调转身子时,一张纸符''啪''的一下就贴在了他的头上。 “木生凭光,木盛凭根,千机操练,唯我独尊,定!” 随着年轻人低吟结束,傀儡也随之停止在原地,再没有了动作。 年轻人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我只动了一处机关,要是再多几架,恐怕今天就得跟这土地一起豁豁,变成肉泥了。”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年轻人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四周的树木突然一起开始了晃动。 接着,约摸二十架傀儡从不同的方位冲出,齐齐奔年轻人而来。 年轻人面露绝望的表情,他苦声道:“没事在自己家伏下这么多这种玩意就不怕半夜睡不着觉吗?” 然后,他调动战气至腿部,刚欲使出浮动,脚底突然一阵剧烈的撕裂感传来,原本在腿部汇聚的战气一下子回缩了大半,眼看众多傀儡已经狂奔至眼前,他却再无办法。 索性…… 年轻人一掀衣摆,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听天由命! 二十余架木质傀儡相继伸出拳头,砸向年轻人。 “丝~呜呜~嘟……嘟……” 一阵断断续续,勉强能够听出音调的笛声响起,傀儡们的动作骤然停滞。 一只花鹿自深林中缓缓走出,在其背上坐着一个样貌俊朗的年轻男子,他正将嘴唇抵在一只玉笛上吹奏,声音源头便出自这里。 若不是这实在刺耳的笛声,恐怕这一幕叫任何人看见了,都会不禁的道一声:实乃仙人啊! “你再晚半点,我就被你们这堆木头人砸成肉酱了。”席地而坐的年轻人哀声道。 花鹿缓缓行至他的面前,在它背上的俊朗男子收起玉笛,站了起来。 方才乘鹿而行,尚不可知,此时他一站起来,瞬间便让人觉得压力感倍升。 只见男子身高近有九尺余,天姿迈杰,神彩英拔,再搭配一鹿、一笛、悠然林间,这幅画面,确如天神下凡。 男子将手掌摁在地上,一阵气息波动,大型傀儡们相继回到原本的位置,再次与树木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年轻人说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来?”地上的年轻人站起身来,也不急拍去屁股上的尘土,反问对方道。 “冷飞,你也知道,当下局势,你我还是少接触为好,省得中洲那帮人再对我们生疑,以为我们又要密谋什么大事件了。” 名叫冷飞的年轻人随意的摆了摆手:“我们见面倒无所谓,只要不是跟墨轩见面,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仙姿男子没有回应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风念叫我们各自归于一处,为的就是长谋打算,他将你困在西洲,这事我是知道的。” “知道你不来救我?”冷飞走到男子面前,仰着头质问他道。 “你莫要与我打趣,凭智慧谋略,我远不及你们。所以,谁做的对,我便听谁的。” 男子回应了他的趣话后,继而问道:“不过你为何要突破风念的结界?要知道,他的阵法实力,可属人界顶尖了。” 冷飞将手伸进衣襟中,摸了大半天,掏出厚厚一叠符箓来,各式各样,全不相同。 “原来如此,墨轩竟然给你留下了这么多张符箓使用。是他的话,那我便多少可以理解你是如何破阵的了。” 冷飞嘿嘿一笑,说道:“毕竟我这人不擅长武斗,总得留点后手保命吧?” 仙姿男子一边踱步,一边长叹道:“当初墨轩被逐出人界时,我就叫你来东洲与我一起生活,你偏不肯,否则凭我这林中千余傀儡,足矣保你我安然无恙。” 冷飞叹了口气,苦声道:“大哥,叫我每天跟这么多没有意识的傀儡住在一起,我心可没有这么大,时间久了,我恐怕会疯掉的。” 被冷飞称作大哥的男子话锋一转,再次问道:“不过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想念哥哥,想找哥哥喝坛酒,不行吗?” 一听哥哥二字,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在听到坛、酒二字后,更是不寒而栗。 他转过身去,淡淡道:“喝酒就不必了,有事说事,没事,就回吧!” “哎哎哎!有事,有事。”冷飞急忙拉住他的衣服。 男子停下离开的动作,看着冷飞,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其实吧,我是因为收到了炎门的请柬,才会破除结界而出的。” “炎门的请柬?你何时与宗派关系这般密切了?”男子疑惑道。 宗门与氏族,素来毫无交集,甚至在数年之前,势力强大的氏族们根本没有将这个人界新兴的宗门一派放在眼中。 冷飞摇摇头,说道:“跟我可没关系,是他们突然聘请我去做师者的。” “有点意思……炎门这位老先生究竟想做什么?”男子摸索着下巴,可他想不出答案。 “对了,大哥,你还记得府上那颗老槐树吗?”冷飞问道。 “老槐树?”男子想了一会,点头道:“就是七君府上的那颗千年灵槐?” “是七八百年,这不是你告诉我得吗?”冷飞蹙眉纠正道。 “都差不多,那老槐怎么了?” 冷飞突然面容一羞,不好意思的呢喃道:“出了点意外,被我给斩断了。” 男子略显惊讶,他称赞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等实力,那槐树已生千年,内有灵气,绝不是寻常人等所能伤的。” “这五年来呆在西洲无所事事,就勤加练了练血轮印而已。” “血轮印?我记得这招操控起来不是非常困难吗?一个不小心,有可能会将自己给切了半。” “你忘了当时墨轩研究出的小窍门吗?在其中融入自己的血液,加强之间的战气联系便可。” 男子点点头,略有感触的说道:“那小子的鬼点子总是很多。” “所以,你有办法医活那颗老槐吗?”铺垫了这么久,冷飞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男子斩钉截铁的回道:“没有。” 一听这话,冷飞瞬间来了气,他指着男子叫骂道:“堂堂一任春神,掌管天下草木枯荣,你跟我说你医不好区区一颗破树?” “那可不是破树,那是生有千年,具有灵气的灵槐树。”男子重复重点道。 “只有七八百年!”冷飞丝毫没有半步退让,再次提醒他道。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亚闯不在,我还得忙着给林外的百姓分发谷物去了。” 说着,男子转身欲走。 “等一下!”冷飞大喊一声。 号称春神的男子不解的停住脚步,他转过身来,看冷飞究竟要做什么。 后者缓缓掏出一块红色宝石,一边不断从中取出一坛坛美酒摆放在地,一边冷言说道:“春神句芒,你我有多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今日……你不是兄,我不是弟,且让我们抛开多年的兄弟情,在这琼瑶浆酿中比个你死我亡吧!” 被称为春神的俊朗男子看着逐渐累积成丘的酒坛,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第四十八章 国柱长老 轩辕宫内。 汤城气势恢宏的穿过大殿,向殿后走去。 后殿门外,轩辕宫侍卫统领盛翊正侍立一旁。 见到汤城,他上前迎了两步,行礼说道:“汤将军,您来了,诸位国柱已经等候多时了。” “开门。” 随着汤城一声令下,两旁侍卫将殿门打开,看着汤城走了进去,盛翊命人关上殿门,然后继续守在殿外。 殿内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桌。 正座五个位置,已经坐了三位,皆是年过半百的老者。 汤城没有犹豫,径直走向正座拉开一张椅子,与三位老者并排坐下。 “汤城,那是你能坐的地方吗?” 右侧,一位身着紫袍,胸前绣着一株草药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汤城没有表情,仅是冷漠的瞥了对方一眼,才沉声开口道:“大将军临行前嘱托我代管军中一切事务,所以,代表大将军亲临的我,不能坐在这吗?” 那紫袍中年人还想说什么,正座另有一位紫袍老者打断了他的想法,开口道:“琛儿,大将军亦是四国柱之一,那么代表他的汤小将军,自然该坐国柱之席。” 听到紫袍老者这样说,中年人只好作罢,强忍住了心中的不快。 此时,正座另有一位老者缓缓开口道:“诸位莫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大将军领兵在外浴血奋战,我等既然安然的坐在此处,就应当做出些对人界有益的事才对。” “张太尹教训的是,晚辈记住了。”面对中洲文臣之首的太尹,任由紫袍中年人心中有多少不快,都只能作罢化为恭迎。 见场面归于安静,方才开口的被称为太尹的老者继续说道:“此次召集诸位发起会议,旨在讨论曾经红衣之祸的墨轩等人。” 一听墨轩这个名字,紫袍中年人皱眉道:“墨轩?那个小鬼回来了?” 汤城淡然道:“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在西洲的昌城有了自己的势力。” “看来,汤小将军已经与他碰过面了吧?难不成……你又败了?”紫袍中年人阴阳怪气的揶揄他道。 汤城不恼不怒,只是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早就说过,鬼面人不可留,这个组织一碰到墨轩,就全员收刀作罢,完全像个旁观者。而墨轩身边……却又多了一支深不可测的红衣组织。” 右侧一位身着火红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点头道:“能被左将军的您忌惮,看来这支红衣人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这个墨轩,训练精锐组织的速度,还真是无人能及啊!如此贤才,若是能重新为我人界所用……” “嘁~炎檄,你如今好歹也是掌管炎门的老前辈了,区区一个墨轩,何必值得你如此称赞?”紫袍中年人再次揶揄人道。 炎檄轻轻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提醒道:“紫琛,居安思危。别忘了当年行刑场上他所展现出的实力,当时你我可都是在场亲眼目睹了的。” 紫琛却不以为然,依旧不屑道:“困兽,总是能在濒死时爆发出短瞬的强大实力,那不过是他们为了寻求苟活而作出的徒劳无功的努力罢了。” 正座上那位紫袍老者蹙着眉,稍显惊奇的说道:“中了我的毒术,那小子居然能撑到现在还没死?” “看来你这老蟾蜍的毒,也不怎么样嘛!”另一位身着火红色长袍的国柱笑他道。 “我的毒不行?你那贤弟就行了?号称是什么人界驭冰术最强的冰圣人,结果与共工氏的那个老将军联手使出的一招,还不是当场被他破冰而出?”被称作毒蟾蜍的紫袍老者体态微胖,乍一看,确实有着蟾蜍般富态。 “一个墨轩确实不足为惧,怕只怕……”代表人界文官之首的太尹张纯停下了后边的话,转而询问汤城道:“汤将军,你的人可有发现他与其余七君府众人是否有过联系?” 汤城摇摇头,略显质疑的说道:“没有,可怪就怪在这一点,难道说……他们之间真的已经如传闻那般,到了决裂的地步?” “或许当真是这样呢?”左侧首位又有一位黄袍老者缓缓开口说道:“自五年前的红衣之祸后,七君府除了已经被流放的墨轩,和被处死的叶辰之外,其余人全都在短时间内消失不见,彻底没了踪迹。” “还有两人也要除外。”汤城眯着眼睛淡淡道。 “你是说风念和龙夏?可就这二人当年在行刑场冷漠的表现,以及这五年来对人界作出的贡献来说,他们确实不像是会和墨轩重归一途了。” “即便如此,也不可不防……”汤城攥紧了拳头,骨头发出咯咯哒哒的响声。 “此二人近年来在军中表现勇武,替人界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军功,更是相继达到了九天大将的职位,就氏族以利为先的规矩来说,他们不像是会和墨轩同流合污的人了。” 紫琛突然没来由的笑了一声,然后特有所指的看着汤城说道:“这七君府还算是有两个人才的,同样的年纪,人家就已经达到了武将的最高荣耀,比起其他同辈,真不知道是要高出多少了。” “紫琛前辈不必刻意说这些话给我听,本将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二人,一个是在西洲只手遮天的风族,一个是雄踞北洲的龙氏,区区在下,确实不及他们。”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炎檄像是考虑清楚了一般,轻声开口道:“现在还有一人,就在我们炎门。” 众人脸色一惊,急忙问道:“是谁?” “明阳君之子,冷家冷飞。” “智君明阳?” “没错。” 紫琛突然拍案而起,指着身旁的炎檄质问道:“你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人物放在炎门!炎檄,你究竟想做什么?” 炎檄皱起眉头,缓缓抬手将他的手指摁了下去,然后轻声说道:“此事非我之意,乃是神农前辈所托。” “神农族长?这样啊!那我多少有些理解了。”一听到这个名字,紫琛原本刚欲升起的怒火顷刻间全然消散,然后安静的坐回了位置。 见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左侧首位的那位黄袍老者突然淡然一笑。 太尹张纯见状不解的问道:“司命大人可是有何解法?” 这位陨星阁的阁主,中洲负责占星卜卦的司命老人突然朗声一笑道:“哈哈哈,实不相瞒,我那大孙儿在得知墨轩无视处罚,擅自回到人界后,已经迫不及待向他发起了挑战书。我这孙儿虽不才,却是我陨星阁中百年难见的善战之才,近年来他在军中不断磨练自己,实力早已大有突破,拿下墨轩,想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提起这个人,在场众人都认可的点了点头。陨星阁的少阁主,在曾经那个氏族称霸的年月里,与墨轩等七君府为首的众人一起受封为轩辕宫十三圣骑,领兵两万屯于中洲北部,确实是年轻一辈少有的英才。 唯独紫琛试摸着开口道:“星阁主,实在不是晚辈挑刺,当年墨轩代表七君府,将中洲各个宗门年轻英才几乎赢了个遍,你这大孙儿……好像也在败者名单中吧?” 这位年迈老者倒不反驳,只是眯着眼睛笑道:“孰胜孰败,且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句芒森林中,两个男子躺在地上,周围东倒西歪着数不尽的空坛子。 冷飞面色红润,眼神迷离,他伸手在旁边摸了许久,然后捉住一个还算有分量的坛子艰难的坐了起来,里边定然还有余酒。 “大哥,胜负未分,你可别倒过去了。” 这位被称为春神,继承句芒之位的男子躺在地上丝毫没有反应,他想摆手,但努力了很久,都未能如愿。 见状,冷飞也不强求,自顾自的将坛中剩余的酒灌进口中,然后问道:“哥哥,难不成,这槐树当真无法可医?哎,我已经在炎门里当着众人的面夸下海口,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你春神解决不了的树病呢!卓染,你见多识广,替我想个法子呗?” 被冷飞一口一个哥哥,唤作春神的卓染听了这话,立刻从地上翻身而起。 他摇晃着身子,指着冷飞怒言道:“你激我!我还就告诉你了,这世上就没有我春神句芒治不好的花草树木!” 奸计得逞的冷飞嘴角列出一抹笑,他急忙故作惊讶的追问道:“你能治好?” 卓染伸出两手,分别聚气成型,左手化为一截翠绿的藤蔓,右手凝出一团清澈的水液。 他招呼冷飞过来,口语不清的说道:“拿……拿你的符箓装好!取一截槐树枝,与这藤蔓一起放置在断桩上,再将这团……嗝~这团净水围着槐树桩浇灌一圈!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槐树自会还原!” “这么神奇?”冷飞佯装惊讶,明知故问的说道。 “看不起谁呢?我卓染从小就生活在树木圣地的句芒森林,你以为我这草木之神是白叫的?” 冷飞随声迎合他道:“是是是,小弟我有些孤陋寡闻了。” 正当他伸手准备去接的时候,卓染却如同小孩子耍脾气一样,突然把双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冷飞不解的抬头看着他。 卓染蹙着眉头,打了个饱嗝说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砍那槐树?” 冷飞提溜着眼珠想了一下,嘿嘿一笑回道:“本来想在弟子面前耍个帅,结果失手了,嘿嘿。” 冷飞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悄悄绕到卓染身后,便打算伸手去夺。 卓染虽然喝醉,但还是察觉到了冷飞的想法。这种即便无须目光证实,便可以猜到的行为,全是他以前被骗多的宝贵经验。 他用脚掌轻轻踏了一下土地,两根藤蔓瞬间破土而出,分别缠住冷飞的双臂。 “你不诚实。”卓染将脸凑上来,严肃的说道。 冷飞尝试着挣脱束缚,可即便是将卓染灌醉,二人的实力差距仍然存在。 不得已,他只能换下一招……博得同情! 只见他突然长叹了一口气,面容哀伤道:“好吧,其实我是借机藏东西的。” “藏什么?”卓染逼问道。 “枯木。” “我的枯木?给谁?” “墨轩。” “你们见过面了?”卓染皱了皱眉头。 “那日我被穷奇追杀,墨轩为了救我,将枯木插进了穷奇的身体里,你也知道,他已经失去了金鳞,现在更不能没有枯木剑。” “他管你要的?” “不是,后来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只是我觉得他需要,他也知道我会想办法给他。”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卓染收回脚上的力道,两根藤蔓渐渐松开冷飞,重新回到地里。 “你们两个家伙,真是狼狈为奸惯了,不见面都能硬猜对方的心思。” 卓染一边踱步,一边继续说道:“不过,连这种事你也要瞒我,我很不高兴。” “毕竟当年风念说了……” “他说了是他说了,我身为你们的大哥,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们受别人欺负。其实……墨轩早就派人来过我这里了,就在他回来的时候。” “找你做什么?” “拿剑。” 冷飞恍然醒悟,他呢喃道:“我说他哪来的枯木剑,当初风念明明收缴了他的一切武器……” 说着,冷飞表情突然呆滞了一下,他瞪大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么说,金鳞应该在……他那里!” 早已醉的不省人事的卓染摇摇晃晃扶住树,然后向深林中走去。 “大哥,你去哪?”冷飞望着他的背影喊道。 “不喝了!我要去睡觉了。” “我还带了好几坛呢!” “滚!下次再带酒,我就命木人把你锤成一团,然后扔到大海里去!” 冷飞偷偷一笑,急忙追了上去,他把住卓染的胳膊,语气戏谑的说道:“大哥,我扶你去休息。” 卓染一把将他推开,骂了句:“滚!” “可是大哥,东西你还没给我呢。”冷飞冲他眨眨眼睛。 卓染像是送瘟神一般,急忙从手中掷出了方才的一藤、一水两物。 冷飞险险接住,分别拿出两张符箓念了两声:“收!” 然后他静立在原地做了一辑,喊道:“多谢大哥!” 卓染没有回答他,只是自己扶着树无言的向里走去。 “亚闯去哪了?要不还是我送你吧?”冷飞试探着问道。 “他去中洲应战了,你给我滚就行了!”卓染冷冷的回答,心中只想尽快离这个嗜酒的瘟神越远越好。 冷飞再次贱贱的一笑,然后望着卓染的背影被密林掩盖后,转身离开了森林。 卓染走出了很远,回过头来,冷飞这次没有再跟上来。 突然,他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接着,胃中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将方才的酒水尽数吐了出来。 “这帮小家伙怎么这么能喝酒?”卓染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道。 “墨轩,不管你是回来做什么的,都得把命给我好好拿在自己手里。若走投无路时,我这五年里没日没夜制作出的千架木人,便是为你们这帮小鬼准备的最后的堡垒!” 也许是卓染的情绪有了波动,这望不见尽头,人界最大的森林里,无数树木都随之晃动了一下。 霎时间,万鸟尽飞,长鸣难消。 第四十九章 绝对防御 陈熔很困惑,他已经向北面赶了百里路。 自己明明是跟着炎枫的背影一路追寻的,可当自己跟着出了城门,就再也寻不到二人的踪迹。 天色昏暗,实乃从周围的环境中发现什么遗留的踪迹。 再加上时间紧迫,无奈之下,他只能顺着大道继续一路寻找。 可自己越是追下去,就越是什么都找不到,即便自己很担心同窗的安危,可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回炎门寻找救兵。 “再找十里路,找不到就走!这个愣头青,真是个蠢货!” 即便嘴上这么说,可陈熔依旧很担心他的安危,十里路也逐渐的变成了四五十里。 他真的要放弃了,这样下去,说不定炎枫早就惨遭毒手了。 “不行,我得回去搬救兵。” 这样想着,陈熔顾不得休息,又即可往回赶,这一次,他选择了相对较近的小路,这样路上正好还能再排查一次。 没走多远,本该荒凉的小路上,却迎面站在一个男子。 那青年四下张望着,时而困惑的挠挠头。 他看到另一头走来的陈熔,急忙冲他招着手走了上来。 “小孩,你知道朔城怎么走吗?” 陈熔皱着眉头,对方这般没有礼貌的称呼他为小孩,这让他感到反感,并不想回答他。 青年见陈熔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样,目中无人的与自己擦肩而过,便瞬间来了气。 他上前两步,一把扣住陈熔的肩膀,不悦道:“喂,我在同你说话没听到吗?” 陈熔一甩肩膀,却没能挣脱对方的手掌,他再次用大了力气,终于挣脱了对方,可肩胛处却隐隐作痛,掀开一看,已是一片红印。 “你就是这样与人问路的?”陈熔捂着肩膀,大声的质问道。 青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略显尴尬,他撇撇嘴,毫不情愿的说道:“抱歉。” 陈熔冷哼一声,甩了下衣袖转身便走。 青年在身后喊道:“喂,你先告诉我,朔城怎么走啊!” 陈熔没有回答他,只是随意的指了指身后。 青年转身张望了一会,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再次追上陈熔。 而这一次,未等他碰到陈熔的身体,这少年便迅速转身施了一招火焰打向他。 这情形似乎是青年始料未及的,他还未能反应过来,便被陈熔的火焰不偏不倚的打了正着。 不仅青年,就连''行凶者''陈熔也没有想到,对方方才那般的力道,实力分明是在自己之上的。自己不过是召了团火焰吓唬吓唬他,还以为这随意的一招对方定然能够轻松躲开。 霎时间,空气都像是凝结了一般,两人相望于原地。 陈熔知道自己闯了祸,急忙收回手掌,开口问道:“我……我以为你能躲过去的,你没事吧……” 那青年踉跄几步,嘴巴微微张开,面容变得十分痛苦。接着,他的身子逐渐瘫软下去,直至躺倒在地。 “喂!我根本没有用力,你也是个修行者,应该……不会死吧?”陈熔试探性的询问着,声音却随着青年的反应逐渐低了下去。 “快……快,快送我去朔城……”青年面部扭曲成一团,然后突然双眼一瞪,瞬间昏了过去。 见此一幕,陈熔翻了个白眼,青年的演技太过拙劣,骗小孩恐怕都够呛。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刻着''陈''字的令牌放在他的身边,然后起身说道:“我还有很着急的事等着去处理,若你真的感觉身体有何不适,之后可以到有熊城来找我,在下一定给予你该有的赔偿。” 地上的青年听到这话,又听到传进耳朵的脚步声,他微微睁开一只眼,见那少年当真弃自己而去。 他突然嗔目一怒,可转念一想,又有了别的坏心思。 只见他手指轻轻动了几下,一股气体流动而出,顺着地面游走,并顺道揽走一块石头,正巧停在陈熔脚下将他绊倒。 “哎呦!”陈熔应声摔倒在地,他从地上爬起来,伸头往回看去。 那躺在地上的青年微微睁开了双眼,装作气力不足的说道:“尔之所为,当受天诛啊!咳咳咳……” 说着,他还相当趁景的咳嗽两声,似乎真的是受到了相当大的伤害。 陈熔生气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拍去身上的尘土,然后怒言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我的朋友现在生死未卜,我没有心情陪你在这里纠缠!” 青年眨眨眼,语气平淡的说道:“很简单,你先带我去朔城,等我解决了我的事之后,说不定还能答应你,替你去救人。” “此事绝无可能。”陈熔坚决的回道。 可青年却微微一笑,轻轻抬起手掌道:“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 说着,他手掌对空一扣,那股原本流淌在地上的战气竟迅速飞起,如同一根无形的绳子将陈熔紧紧束缚住。 青年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轻描淡写的说道:“走吧,你越早带我去朔城,我就能越早替你救人。小子,你可知道旁人请我出场是需要大价钱的,你可赚了个大便宜咯!” 陈熔无论怎么使劲,这股战气化为的绳子就是无法挣脱,他生气的对青年喊道:“你放开我!你这个无赖!你这样会害死人的!” “什么?现在就出发?如此大义,小子将来必然大有所为啊!” 青年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上前一把提出陈熔向他先前所指的方向走去。 ……… 朔城,是位于中洲北部的一座城池,所辖六邑。 城北数十里外,驻守着直隶于中洲大将军管辖的朔城军,不论辖下各城邑分据的兵力,单是主城外的兵营中,便有五千人之多。 而镇守于此的将军,便是出自陨星阁的青年才俊,被那中洲德高望重的老阁主,负责观星占筮,预测国脉的占星官寄予厚望的星陨。 一名士卒急匆匆的冲进中帐内,拜地说道:“禀告将军,营外来了一个男子和一个少年,出手砍断了我们的军旗!” 驻足于案前,正专心研究地图的星陨缓缓转过头来,他蹙着眉头吩咐道:“旗乃军中之魂,砍旗如歼军。如此放肆,将他们抓起来,关进城中大牢去!” “可是将军……那男子是个修行颇高的人,我们的士兵企图阻拦他,却被他接连打伤了十几人!而且……他还点名说要您亲自去见他,属下不敢擅自做主,这才特来禀告,请您拿定主意。” 星陨转过身来,疑惑的问道:“可有问过他是何人?” “问了,可那人就是不答,只是一直重复骂道……” “骂什么?你且重复于我听。” “说……让星陨那个小废物滚出来,就说他叔叔我来应邀了!” 星陨怒气上头,他将案上的图卷收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随我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言不惭!” 说着,星陨怒气冲冲的走出营帐,那士卒观望了一下,急忙跑到案后拿起一柄长剑,随即追在星陨身后喊道:“将军,您的剑!” 星陨头也不回,探臂抓住了士卒掷空而来的长剑,铮的一声褪去了剑鞘。 ……… 营门之外,数百名士卒持剑而立,将当中二人围在其中。 看这架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将二人乱剑砍死。 陈熔咽了咽口水,小声骂道:“你不是让我带路吗?你砍人家军旗干嘛!” 说着,陈熔举起双手,对着围成一圈,手持三尺长剑的士兵们说道:“诸……诸位将士们,你们听我说,我只是被他绑来的,我们两个完全不认识,劳烦你们行行好,放我走吧……” “别听他胡说,不认识能带我来这?你们也都是当兵的,不会真没个脑子想不通这个道理吧?”那青年开口说道,引来陈熔震惊且充满疑惑的眼神。 相比于陈熔的慌张,青年却显得格外泰若自然,他看着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来咬自己两口的陈熔说道:“人家的军旗都倒了,你还以为自己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哼,别做梦了!相反,现在最安全的地方恰恰就是我身边。放心,但凡站在我身边的人,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受过伤的。” “我信你就有鬼了!”陈熔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骂道。 正当营门外嘈嘈杂杂一片乱哄,相继有各个营帐的士卒听说了消息,前来助阵的时候,人群从外到内,有序的安静了下来。 众人让开一条道路,一个束发的年轻将军提着剑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何人如此嚣张!” 未见人,先闻其声。 青年将目光转过去,盯着星陨看了好一会,他才噗嗤一笑道:“哟,真没想到,穿上盔甲还真挺有模有样的。” 而星陨同样是茫然的看着对方愣了一下,觉得熟悉,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再打量了青年一遍,对方身高八尺,体态健硕,深眼狭目,鼻挺如峰,怎么看都不像是中洲人,倒更像是某个偏远部落的模样。 “你是……”他的名字几乎已经到了星陨嘴边。 对方却抢先开口道:“你爷爷!” 星陨突然怒气冲天,还未等他开口,青年接着说道:“行了你,到底打不打?净整这些没用的叙旧,磨磨唧唧,搞的你跟我很熟似的。” “你藏在春神的属地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还敢私自踏入中洲,当年对你们下的禁制,我看你是忘了吧?” “禁不禁制的老子不在乎,可我听说,你最近四处宣扬什么,要公然打败墨轩?这我要是不来,你还真当我们几个是好欺负的啊?” “我整日研究地图,推测墨轩的位置,可这个怂包,却始终不敢前来应战。最终,却是你这个陪衬的货色来,可本将军对你不感兴趣。” 青年皱着脸说道:“我说你磨磨唧唧,吧啦吧啦的,怎么你是个娘们啊?老子用你感兴趣?” “很好,只会逞口舌之能的货色,既然你违反禁制在先,那我即便杀了你,也不为过吧!” 说着,星陨提起长剑快速刺来。 青年推了一把陈熔,随即步步向后退去。 连退十步之后,他左臂裹挟着战气用力一挥,将星陨的长剑打开,然后右手又快速挥拳打出。 星陨还未从被击起的长剑反应过来,腹部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连连退却回到了起点。 “就这?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打得过墨轩的?”亚闯小胜一招,还不忘嘲讽道。 星陨啐了一口唾沫,其中夹杂着丝丝红血。他用力挥了一下剑,使自己的战气尽数汇聚至剑身,再次发起了进攻。 只见他一边向青年奔袭而来,一边斩出数道剑气,呼啸着飞向青年。 而对方却不慌不忙的伸出一根小指,口中轻声念道:“似月如钩,银影飞弧——银弧!” 数道银色弧线从他指尖划出,无声无影,略显银光,与星陨所斩的剑气一一相撞,震起数层气浪。 陈熔急忙端起手臂遮挡,待冲击弱了些后,才缓缓放下手臂去看,却见星陨身子飞在半空,首当其冲的剑身周围,竟若隐若现着一柄由其威势形成的巨剑。 “小心!”陈熔脱口而出的喊道。 而那青年却毫不在意的挠着头看向陈熔,一边缓缓的抬手,一边用挠头的手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在跟我说吗?” “铛!”响亮的一声,陈熔瞪大了双眼,他根本没有看到青年有任何动作,仅仅是抬手的一瞬间,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偌大的盾牌。 虽然形状像是数瓣花瓣,但没错,那就是盾牌! 陈熔不敢相信的看着那面盾牌,气本无形,除非是释放了有形的属性,否则仅凭威势所显现出的战技形状,是几乎完全无法清楚的看到的!那是一种仅靠杀气才能感受到存在的东西。 青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陈熔所震惊的是什么,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道:“放心啦!我说过,待在我身边,没有人会受伤。” 而这一幕,却使得陈熔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青年的双手分明都离开了那面如花瓣盛开的气盾,在没有战气持续维持的情况下,那面气盾却依旧存在!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崩的一声,星陨手中的长剑突然折断,他战气逐渐消散,轻巧落地,喘起了大气。 “喂,这可是你自己太用力了,可别让我赔啊!” 星陨盯着青年,开口问道:“你就只会躲在那盾的后面吗?” 青年摊摊手,反问道:“不然呢?我又不擅长进攻,方才那招银弧虽然基础,但几乎已经代表了我所有的攻击手段。” “很好……怪不得你被称为绝对防御,但你可敢随我移步别处,接我最后一招?” “接了有什么好处?”青年低眉问道。 “接下了,我便放你走。接不下……你就死在这!” 青年沉默了一会,补充道:“还要收回你对墨轩的公然挑衅。” “没问题。” 说着,星陨扔掉了手中的断剑,领头走在前面。 青年看向陈熔喊道:“喂,小子!跟上我,你呆在这里不安全。” 陈熔四下打量了下身旁正对他虎视眈眈的持剑士卒,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然后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第五十章 六瓣花开 三人一前两后,约摸走了一里地。 青年不耐烦的开口问道:“喂,小星子,可以了吧?这里离你的营帐已经有一里地,就怕再远,你的手下都赶不及给你收尸了!” 前面的星陨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脱去了身上的重甲,只留下内里的青衣。 “这几年,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样才能有效的克制墨轩那神出鬼没的浮动?后来,我有了答案。” 星陨活动了活动手臂,然后高举起双手,将战气汇聚至头顶而不散。 他咧嘴阴冷一笑道:“那就是打出一招浮动难以逃脱的范围。如果我没记错,一招浮动,是十步吧?那如果我打出一招足有半里范围的战技,你说……墨轩该往哪逃?” 陈熔逐渐感觉到天色变暗,他抬头看去,却见星陨头顶的汇聚战气越来越大,直至形成了一幅蚀日之景! “这……你不是说……跟着你……安全吗……” 青年面色冷漠,他冷冷的应道:“啊!按以往的惯例来说,我身边确实是最安全的。” “你的盾……好像没有这么大,能挡得住吗?”陈熔痴痴的看着星陨头顶的日食景象问道。 青年耸耸肩,轻声道:“不知道,我又没接过,怎么知道能不能挡得住呢?” “你又骗我,我真的是要被你害死了!”说着,陈熔撒腿就准备跑。 青年却突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站住!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你就呆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 星陨表情冷漠,他冷冷的说道:“小子,你最好祈祷他能接的住。否则,你就只能怪自己跟错人了!” “陨落星降!” 随着星陨厉声喊出,在陈熔绝望的痛苦下,那颗如同彗星般的战气重重的撞击了下来…… 而当陈熔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那个让他安心的青年时,却发现后者早已识趣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释怀的接受这一结果。 陈熔大骂他一声,但轰鸣中,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他咬着牙,拼命的将战气汇聚至双手,撑起一面青羽曾向他展示过的气盾。 “轰隆!” 那颗犹如天外飞来的彗星遮天蔽日的砸中了二人,然后失去星陨维持的战气尽数冲散开来,如同飓风般,呼啸着吞噬着大地。 尘嚣四起,半里风烟。 浓浓的尘雾足足飘荡了半刻之久,才逐渐得以恢复视线。 陈熔心有余悸的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手中的气盾早已随着他的慌张而失去了形态。 五朵花瓣般的气盾在头顶与四周绽放,将他与青年完全与外界相隔。 “这是……什么招式?”陈熔难以置信的问道。 “什么?我喊了啊!你没听到吗?”青年似乎耳朵也在轰鸣,他的声音很大,可自己却不自知。 不远处,星陨的身子突然摔在地上,接着,他的七窍都开始缓缓的流出血丝。 青年伸起手臂在空中揽了揽,周围的五朵花瓣相继收回到他的手中。 而在星陨的头顶,最后那一朵花瓣缓缓飞回青年的手中,然后化为无形,回到他的体内。 青年收起手掌,缓缓走向星陨。 “这就是你所谓的击破浮动的方法?毫无保留的将维持身体的生气都尽数释放出来,两败俱伤,你死我亡?” 星陨的嗓子涌出一团鲜血,他缓缓的闭紧双目,挤出的却不是眼泪,而是鲜红的血液。 “我真的很好奇,你们这群人为什么都要将墨轩定做自己扬名立万、建功立业中最关键的一步,他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值得你们这样前仆后继、乐此不疲。就十三圣骑的排名而言,你是高于我的,而你败的原因,全都是因为你自己太过期望胜利。可这种以消耗自己命数为代价换来的胜利,你觉得值当吗?” 星陨睁开眼睛,安静的看着天空。良久后,他才轻声开口道:“即便不值当,我也要这么做。如果不拼上性命尽力一搏,我们这种原本就比氏族弱了一筹的门派,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我肩上的担子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看来我的盾确实替你挡了不少冲击力,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青年走过他的身边,然后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的身体并未收到多少伤害,只是由于你过度透支自己的战气,导致体内气息萦乱,七窍才会流血。” 青年停下脚步,回头冲陈熔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然后看着星陨说道:“还有一点我得告诉你,浮动虽然无法逃脱你这招的攻击范围,但十步,足以到达你的身边。所以即便是墨轩来,你依旧还是个输。” 说完,青年头也不回的带着陈熔离开了。 星陨静静的躺在地上,七窍的流血已经有所止缓,他长叹道:“六瓣花开,绝对防御,十三圣骑中的气绝——亚闯。如果不是你,我至少能得点便宜吧……” ……… 亚闯站在一条岔路口,他眉头紧锁,手指放在嘴边啃咬,陷入了迷茫。 “你不会又迷路了吧?”陈熔走过来问道。 “那倒不是,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好,只不过……我们得去哪救你那个朋友呢?”亚闯把手放下,问出了当下最关键的问题。 “可是……你不需要休息吗?”陈熔关心的问道。 经过刚才的一战,他也不敢轻视这个年轻人。相反,对方信守承诺的行为,反倒使他心生敬意。 “说实话,刚才能接下星陨的那招,就连我自己也很意外,以前他的实力可是高于我的。”说着,亚闯撇过头来问道:“怎么?这会不担心你朋友了?” 陈熔沉默了一会,正色开口道:“担心。可我也不能为了救自己的朋友,苛责要求刚经历过战斗的你。” 面前这人实力如何,陈熔不知道。但对于星陨,他却再熟悉不过。由中洲圣妃,神官后土娘娘亲点的轩辕宫十三圣骑之一。可自由出入轩辕宫,命宫内所有侍卫,这一荣耀在当年一共只有十三人,且其中多半都被七君府包揽。自己的大哥陈江,天赋在同期中已经相当出众,现在也不过官至统领,与军中副将同级,虽说职责是守卫中洲的都城有熊,但比起星陨那将军的头衔,仍是差了半级。 亚闯轻声一笑,称赞道:“好小子,不愧是陈家的小少爷,你可比你大哥当年礼貌多了。” “你果然认识我大哥。”陈熔丝毫没有意外的说道。 亚闯挑眉问道:“怎么?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你这样的小娃娃……应该不知道吧?” “我听大哥说过,七君府并非只有七君,而是以七君为主成立的。” 亚闯饶有兴致的说道:“那你倒是猜猜,我是哪个?” “不知道,我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这号人。”陈熔的回答直截了当。 亚闯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一下来,他自嘲道:“果然还是他们几个知名度高点。我是何必自讨羞辱,多此一问呢?” “不过能够受封十三圣骑,这足以说明你的实力之强。” 陈熔突然俯身鞠躬,说道:“请前辈授我御盾之学吧!” 亚闯沉默了一会,然后随意的摆摆手道:“不教不教,你我仅仅只是一面之缘,我凭啥教你?” “你一定跟我大哥很熟悉吧?他也曾受过你们七君府其中一人的指点,希望您能看在他的面子上,请您教我!” 陈熔将身子拜的更深了,这人曾经见过自己大哥,又出身于与陈江关系密切的七君府,这样联系的关系,他觉得亚闯至少会再考虑考虑。 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亚闯突然生气的说道:“当年你大哥第一次见我,二话不说上来就开打,我都说了,你比你大哥强多了,不提他我或许还能考虑考虑,现在,哼哼,算了吧!” 陈熔还想再说什么,亚闯却十分不耐烦的问道:“到底还救不救人了?不救我可走了,老子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陈熔黯然失色的指了指南方的路,说道:“我们是从北城门而出的,顺着这里找回去,或者会有结果。” “有熊城北边吗……”亚闯摸着下巴想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道:“城北不过二十里处,有一个小山,那里有一波专门劫人为生的流匪,不出意外的话,你朋友应该是被引到那里去了。” 陈熔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都说了,我方向感一向很好,叫你陪我去朔城,只不过是看到了你的陈家令牌,想逗逗你罢了。再说,你一个人就能打得过那一窝山匪了?” 陈熔不予否认。 “不过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不想让你白白送命,仅仅是因为我与陈家好歹算是旧识。你那朋友与我非亲非故,他的死活,我并不考虑在内。换句话说,他若真的已经死了,你可别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陈熔咬了咬牙,肯定的回答道:“不会的,他很强的,我相信他。” “哈哈哈,说什么强不强都是无用的。小鬼,还有一点我得告诉你,这世事并没有你所见的那般和谐,谁能生,谁需死,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说了算的。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到了临死那一天才开始抱怨自己当初应该更努力才对,这话还有什么用?世人都在兢兢战战,小心翼翼的努力活着,可最后却有可能因为一场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件而死,那多无辜?可你不要惊讶,生死这种事还是需要看淡一些,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有人为其悲,有人为其喜,但更多的,还是你我这种无关者。放心吧,老子既然答应了你,就定然替你为你朋友报仇,届时将弑杀他的人的血浇筑在你为他亲手埋建的墓冢上,也算不枉你们此生相识一场了。” 说完,亚闯踏着步子向他所说的方向走去。 陈熔在原地愣了一会,他突然惊喜的追上去问道:“你的意思是答应教我了?” 亚闯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道:“看你表现了,我可不收废物做弟子。” 第五十一章 毒瘴摄命 拂晓之时,一声刺耳的尖叫伴随着初升的朝阳一同划破天际,撕开黑夜。 炎枫蜷缩在一个角落,目光看着一处紧闭的房门,那惨叫声便是出自那里。 房内痛苦的呻吟使得他不忍心的转移了视线。 周围约摸二十余位的红衣人时不时的挪动着步子向后退却,观察了好一会,炎枫才注意到他们是在躲避步步紧逼而来的阳光。 “你们……真的就这样放任不管吗?”炎枫开口问道。 他这几日已经被屋里久不停歇的惨叫声所折磨透了,而不管里边的墨轩怎么痛叫,外边的这些红衣人都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的视若无睹。 当中的红衣女子盯着地面一寸又一寸不断接近的阳光,不断的往后让步,始终与光亮保持着距离。 她听到炎枫的询问,疑惑的反问道:“管什么?” 然后当她抬头看到紧闭的房门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她眨了眨眼问道:“怎么管?” “我也不知道……可至少,应该给他吃点东西,喝点水吧?” 女人点点头,指了指山下说道:“那你去吧,山腰就有一道山泉。” 炎枫木讷的愣了一下,他先是尝试着挪动了几步,见这些红衣人只顾着低头死死的盯住地上的阳光,根本没有人搭理他,然后欣喜若狂的拔起两条腿就开始狂奔。 女人抬起头,盯着他眨眼间便消失的身影,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竟还有几分好看。 然而未过多时,炎枫竟然又掉头折返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湿漉漉的外衣,口中哀怨的喊道:“我真的要被你们气死了,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女人看着他一路小跑的模样,十分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回来,他就真死你们眼皮子底下了!” 说着,炎枫捧着沾满水的外衣来到房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旁狼藉,陈年的尘垢与蛛网布满了整个屋子。 墨轩赤膊躺在地上来回翻滚,身上处处可见的红斑已经红到发紫,他伸手不断撕挠着皮肤,无数道抓痕处鲜血淋漓。 炎枫被这幅惨状所震惊到,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轻声问道:“你还活着吗?要不要……先喝点水?” 墨轩抬起头看到他,突然暴惊,从地上翻起冲着炎枫嘶吼道:“你怎……滚!快滚出去!” 炎枫皱着眉头,自己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此时,体内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冲他喊道:“小鬼,快跑!” 然而为时已晚,墨轩身上的发紫的红斑突然变成深紫色,一股侵蚀力极强的毒瘴从他伤口处爆散而出,瞬间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突然有人拽了他一把,将他拉出屋子。 并伴随着''咣当''一声,房门重新紧闭。 不过眨眼的功夫,自己便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惊魂未定的他缓缓回头看去,正是那红衣女子。 “别这么惊讶,我只是不喜欢阳光。”女人松开纤细的手指说道。 现在该惊讶是这个吗?难道不是屋里快要被折磨死的那个人吗? 炎枫即便困惑,但他早已吓的气息萦乱,喘着重气很久都没有说话。 那女人盯着他惊恐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但当她咧起嘴角时,那种不自然的笑容却让人不由的胆寒,那是一种捕食者向猎物发出的笑意。 而后,女人突然蹲下身子,伸手将炎枫的下衣掀开。 后者不知其意,连忙退却。 女人指着他那比起成年男子稍显纤细的小腿说道:“你怎么没事?” 炎枫的喘息此时已经基本恢复正常,砰砰乱跳的心脏也逐渐缓慢了下来。 他拉开下衣,发现小腿上竟沾染了毒瘴,显现出一块三指大小的紫斑。 他瞪大了眼睛,正准备惊慌的时候,女人又抢先轻声开口道:“你看……” “它在被你吸收……” 难以置信的画面在炎枫眼前上演,不过说话间,那块紫斑就已经明显小了一圈。 接着,在二人的注视下,那块紫斑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二指…… 一指…… 化为一个点…… 最终消失不见。 两人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女人问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炎枫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正当女人对这个少年的兴趣愈发浓烈时,炎枫体内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小鬼,这个毒瘴被你的身体转换为灵气了。” “那……” 炎枫欲言又止,他尴尬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自己总不能当着她的面跟空气说话。 “你去试试,看能不能吸收到更多,这股毒瘴内所含的灵气很浓重,而且比起你们人道体内的气来说,这更接近天地自然所散发出的气,就像是沐浴在阳光下随风而动的一片青草的呼吸,这个感觉,是我在生界才感受的到的气息……啊,这对我的灵力恢复再好不过了!” 炎枫略显手足无措的乱动了几下,然后看着女人说道:“那……要不我再去试试?” 女人看着他,没有说话,而是再次露出了刚才那种令人发寒的诡异笑容。 “舞樱……外边什么事?”屋内,墨轩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微弱。 “这个小鬼想要救你。”被叫做舞樱的女人视线一刻也没有挪离炎枫。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叫他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滚!” “我可以帮你!”炎枫突然直起身子,大喊道。 “你以为自己是谁?这毒瘴乃是出自四大门派之一的毒宗毒圣人之手,你这样的小鬼,那怕轻轻吸入一口,也不过半刻间就会当场暴毙。方才若不是舞樱出手救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屋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甚至还用力过猛的咳嗽了几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毒圣人是谁,更不清楚这毒瘴究竟有多厉害。但与你所说相反,这毒瘴不仅对我毫无作用,甚至还会提升我的战气。” “哈哈哈哈哈!” 屋内先是一阵放浪的狂笑,随后是用讥讽的语气说道:“我说的果然没错,你这小孩儿当真是个傻子!你知道曾经有多少不可一世的强者死在我的身边吗?圣人之境,绝非你所能触及的!” “我也亲眼见了,这小孩没有跟你说谎。” 舞樱的话让里面的墨轩陷入了沉默。 炎枫不再犹豫,踏起大步开始向屋子走去。 “站住!” “我真的可以救你。” “我让你站住!” “你为什么不能让我试试呢?” “试了有什么用?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了。” 炎枫听到屋内的声音所流露出的感伤,他没有犹豫,果绝的推开了房门。 一道银光迎面扫来,炎枫急忙伸出双掌,以火焰相抵。 轰隆一声,房门炸裂。 “快……走开!” 墨轩慌张的向后退却,他蜷缩在角落,冲着炎枫摆手,使自己尽量离门前这少年远一些。 “不要逃避,我是来救你的。” 炎枫向前踏出一步,屋内充斥满盈的毒气便让一寸。 他伸出手掌,那飘在空中的毒气像是找到了启点一样,汇聚在他的指尖,迅速冲进炎枫的身体。 “我感受到了,我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的修复!” 咸池欣喜的声音浮现炎枫的脑海中。 “不要让我分心……” 炎枫皱着眉头,表情逐渐变得愈发难受,对他来说,这毒气所蕴含的力量过于强大,才不过一会儿,他便觉得体内战气膨胀的像是要撑爆他的身体一般。 “小鬼,你只管专心的将这毒气转化为你自己的力量,不用在乎你的身体是否支撑的住。” 炎枫点点头,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战气正在快速流逝。 可转念一想,这种说法又不够准确,这些战气在他体内的某处地方汇聚后,便顷刻间消失不见,再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往前走,去毒瘴多的地方。” 炎枫听着咸池的指挥,缓缓的在屋内的各个角落移动,自己仅仅充当了一个转换的工具,而真正将这些毒气吸纳的,是那只藏匿在自己身体中的小白猫。 “把手给我。” 炎枫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墨轩的面前伸出手。 后者缓缓放下袖子,露出了他一直躲藏在袖下的视线,他震惊的发现屋内那些令他恐惧不已的毒瘴此刻已尽数不见。 墨轩盯着炎枫伸来的手掌,犹豫了很久。 “你不会伤害到我的,把手给我!” 墨轩看着炎枫那明亮的眼神,那是双对世界充满善意的双眼,他愣神了好久,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 他缓缓将手掌递了出去,炎枫向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一瞬间,炎枫感受到一股雄厚到令他难以承受的力量直冲自己的体内。那力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而与之相比自己不过仅仅是一滩碧波,根本无法容纳如此凶猛的势头。 炎枫脸颊上开始滴落汗水,墨轩见状,急忙抽手。 可炎枫却突然加大了手掌的力度,死死抓住墨轩,不允许他有半点退逃。 “可以了,小鬼,停下吧!” 咸池的声音响起。 炎枫想要收手,可二人之间传输的战气如同胶漆一般,死死将他们的手掌粘黏在一起,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拉开。 “小鬼,可以了,快停下!” 咸池发觉到不对,再次提醒道。 “我正在……这么做……”炎枫咬着牙艰难的一字一顿道。 当两股战气过度紧密之时,绵密虚无的战气便会如同两团水交融一般,完全融为一体,此时再想分开,已是难上加难。 “快点想办法松手!否则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被撑爆的!” 炎枫脸上的汗水犹如雨下,他艰难的想要抬起手掌,可发现这一动作怎么也做不到。 “小兄弟,你还撑得住吗?”面前的墨轩突然发问道。 “就快……撑不住了……” 墨轩一边将手掌抬起,让与他相连的炎枫的手掌与他尽量处于同一水平线。 一边低声开口道:“舞樱,帮他卸力!” 话音刚落,墨轩的掌心突然迸发出一股战气,将整个屋内的梁柱都震的裂开,收到冲击的炎枫突然向后飞了出去。 身后,舞樱托住他的后背,随后双手一揽,将墨轩打向炎枫的战气略微偏移了方向,轰隆一声,几颗树木被轰成了木屑。 炎枫震惊的看着眼前已成废物的房屋。 “他不会……” 舞樱没有回答他,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烧的焦黑的双手,沉默不语。 突然,一只手臂从废墟中伸出。 接着,墨轩披着残破不堪的一身红衣在一片狼藉中站了起来。 “五年了,我终于摆脱了这该死的毒瘴!” “你现在恢复到所谓的鼎盛期了吗?”舞樱放下双手,淡淡的问道。 “没有,我体内还有残余的毒气,但此刻的我仍是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仿佛脱胎重生了一般!” “离你口中的全盛期还差多少?” “很远。”墨轩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淡淡道:“人界这群各怀鬼胎的老怪物们,在我身上藏下了太多东西,他们企图以此来控制我,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墨轩转过头来,看向炎枫:“小兄弟,这次算你还了我一命,不过我这人不喜欢等量交换,你帮了我,我只会回报你更多。” 炎枫疑惑的问道:“我什么时候欠你命了?” “算上这次不杀之恩,你共计欠我三条命,不过你这次帮了我,除了抵过一命之外,我还可以帮你一件事。” 炎枫迷惑的眨眨眼,他转头扫视了一圈,此时即便对方说欠一百条命,他也不敢反驳。 “这样吧,你不是想学血轮印吗?我教你。” 炎枫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喜悦,他托着手掌轻声问道:“嗖?” 墨轩笑了笑,点头道:“嗖。” 第五十二章 北洲龙君 包嶂山,于有熊城北二十里处,山有流匪,劫人为生。其匪熟晓地形,善于以山掩敌,行踪诡秘,城军难剿。 亚闯与陈熔一大一小两人来到此处时,山上已是一片废墟,空无一人。 亚闯蹲下身子,伸手捻起一小撮土,然后松开,任其随风飘散。 “我们似乎来晚了,这里发生过战斗,连血迹都已经风干了。” 陈熔表情有些难以接受,他冲向废墟,不断翻找。 “别白费劲了,尸体应该都在这儿……” 亚闯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几颗断树。 陈熔看了他一眼,然后慌忙跑了过去,他用力推开一颗断树,一股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杂乱的断树堆下,竟是一个偌大的尸坑! “这帮兔崽子跑的可真快,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我也没办法帮你的朋友报仇了。” 亚闯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用目光不断扫视周围。 陈熔忍住呕吐感,欲翻不翻的在尸坑里观望了一会,突然如释重负的喃喃道:“这里……似乎没有他的尸体。” “你怎么知道?” 亚闯只是开口询问,却不曾上前一步。 “这伙人穿的都是暗色的麻布衣,而我们身上穿的,是炎门分发的鲜亮的红衣,颜色不对。” 亚闯点点头,嗤笑一声称赞道:“不曾想你小子竟还是个善于观察的智将型。”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陈熔将沾满污垢的手在地上滚了滚,问道。 “你觉得呢?” “我还是觉得,得先回炎门看看,即便那个愣头青没有回去,也可以上报炎门,请他们出人寻找。” 陈熔说罢,眉头却是一皱,他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恐怕炎门不会为了他一个外门弟子而大费周章,我得回去找我大哥!” “正巧,我也想去有熊城逛逛,说不定还能碰到几个熟人,宴请我些美食佳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得好好放松放松。” 二人一拍即合,不再废话,立刻下山而去。 陈熔担忧朋友心切,脚步走的很快,搞的亚闯在后边多次抱怨道:慢些走。 可前者却充耳不闻,步伐愈发紧促。没过一个时辰,二人便已来到有熊城门外。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戒备森严的守卫,陈熔疑惑道:“怎么今日的城防,比以前多了?” 亚闯反问道:“问我啊?我就当你是在自言自语吧!” 说着,亚闯突然察觉到周围许多士兵的目光都逐渐聚集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眼尖的他发现,分明有一个士兵在与周围人交代了几句之后,形色匆匆向城内走去。 他轻声对自己前面的陈熔说道:“小子,不要回头,你继续顺着人群往里边走。” 然后,他倒退几步,开始原路返回。 察觉到他的举动后,城门外守备的一支队伍突然开始动身,向着陈熔的方向走来。 陈熔故作镇定的继续在人流中排队行走,那列士兵绕过他的身边,径直向他的身后追去。 “七君府……真的举世难容吗?” 陈熔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可为了不惹麻烦,他始终装作淡定的没有回头看一眼。 ……… 城外一处林间,一个肤如白雪的貌美男子身披一件白裘披风,正将一张张符箓贴在周围的树木上。 此时,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走了过来,俯身拜道:“族长,人快到了。” 貌美男子点点头,伸出两指不吟不唱,聚气于指尖,然后轻点符箓,只见精光一闪,周围的空间恍然间晃动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归于正常。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放下手臂,轻声吩咐道:“风行,你去外边守着,有情况随时叫我。” 风行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在男子的协助下,走出了这片结界。 待随行离开之后,貌美男子悠悠踱步,寻了块较为空旷的地方,将披风往地上一摊,靠着一棵树坐下。 接着,他用手指一点腰间玉佩,变化出两小坛美酒来,放在面前一坛,自己手中留了一坛。 至此,他一改先前的优雅姿态,变的大方随性起来,仰着脖子痛饮手中的佳酿,再无半点名门望族之骄气。 未过多时,便如他所料,有一人影出现。 对方衣着褴褛,一副腌臜之态。 见到面前的貌美男子,来人明显一惊,可惊讶过后,他还是走上前来。 “你在等我?”来人左右瞅了一眼,低声道:“我又进了你的阵法了?” 貌美男子笑而不答,指了指面前的酒坛子。 而后,他晃悠着头说道:“如此良辰,不饮美酒,岂不可惜?” 褴褛男子一边在他面前坐下,一边揶揄道:“对你来说,什么时候不算适合喝酒的良辰?” 貌美男子又是一笑,也不反驳。他缓缓睁眼,举起酒坛与对方碰撞之后,仰起头便喝下去大半酒水。 可对方明显没有要陪他喝酒的意思,只是提着酒坛,语气冷漠的说道:“这个时候,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为好,这很容易再次被各方势力关注。” “不要见面为好,可你不还是私自去东洲见了大哥?”貌美男子淡淡道。 “你监视我?”褴褛男子皱着眉头不悦道。 貌美男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纠正道:“是保护,为了你们所有人的安危考虑。” “你多虑了,我现在已经是炎门的正式师者,任何人想要对我动手,都得考虑考虑炎门答不答应。” 貌美男子咂咂嘴,点头道:“哦对,我差点都给忘了。青羽居士,真是个好名字。你才刚从西洲离开了这么点时间,就迫不及待的想与我划清界限了?” “门派与氏族的关系,本就难以融洽。况且,你化名清风,隐藏风族族长的身份,不也是为了能重新找到与门派交好的契机吗?” 清风君眯起眼睛,狭长的眼角露出精光,他看向青羽道:“你是怎么做到将我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的?” “我有一个学生,名叫炎枫,你以清风君的身份多次接近他,除了想以他为介与炎门交好这一个理由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吗?人界门派以炎门为首,你知道,只要与炎门的关系改善了,就等于与人界过半的门派结交。清风君……你可真是会盗名。” “哈哈哈哈,说起盗名,你青羽二字不也是借用他人?与我倒也不遑多让!不过……等我上奏白帝,请他改我君号为清风之后,这盗名之说,可就只剩你一人了!” 说罢,清风君将坛中酒水一饮而尽。 “真的不喝点?” 青羽冷漠的摇摇头。 “行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我刻意布阵将你我二人的行踪遮掩,旨在跟你说一件事。” 青羽见他故意卖关子,便随着他的性子,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事?” “龙夏回来了。”清风君收起脸上的嬉笑,正色道:“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之中就有了两位九天级的大将坐镇中洲,任何势力想要对你们动手,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今后你也无需东躲西藏的逃避中洲的追惩。” “我从来没有逃过、避过……” 清风君摇摇头,打断他的话,然后看着青羽平静的说道:“我的意思是,冷哥,回来吧!我需要你这样一位智囊的辅佐。于五洲之内,龙氏、风族两大家族足以与让任何势力忌惮,于中洲之中,九天大将的身份更是地位超然,即便是姬川,也不能随意动你。” 青羽沉默了一下,然后踱步道:“我们早就不是曾经那帮喜欢围挤在一起的少年了,现在的我,只想在炎门安安稳稳的教我的学。” 清风君轻笑一声:“安安稳稳的授学,你非要跟我装傻吗?你借用断树向墨轩提供帮助,瞒得住汤城的手下,却瞒不住我风族族众的聆听。况且我的目标是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 “不是装傻,而是你的目标太过宏大,我冷飞不过一介俗人,有何能耐能助你一臂之力?” “当今天下,中洲实力愈发强盛,四洲并齐都难以取胜!如不趁早在中洲占有稳固的地位,企图凭借一方一隅之力奋起顽抗,与以卵击石何异!” 清风君情绪随着语气一起高涨,甚至将手中的空酒坛都摔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青羽瞥眼看了一下,没有多言。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等,等墨轩起兵,等墨轩攻进有熊。可你有没有想过?区区一个地处边界的昌城,兵力不足万人,如何与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姬川抗衡!你即便愿意帮助毫无胜算的墨轩,都不愿来助一个一心一意保护你们所有人的我吗!” 青羽缓缓闭目,良久后,答道:“你计划非常完美,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 风念嗤笑一声,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好,那我们就看看,到底谁的计划能走到最后。” 正当二人相望无言时,风行突然冲进阵来,他来到清风君身边,拜道:“族长,外面来人了。” “谁?” “一支有熊城的部队。” 清风君看向青羽,然后撇了头道:“你先跟他走。” “那你怎么办?”青羽问道。 “咱们俩到底谁是将军?现在龙夏回来了,中洲之内就没有谁敢在我们两个面前耀武扬威的!” 见青羽仍踟蹰不前,似乎有话要说,风行走过来伸手请道:“冷哥,我们走吧。” 青羽不再犹豫,他最后嘱托道:“你自己行事多加小心。且容我最后再帮墨轩一次,若事有不成,我定无颜来见。” 说罢,青羽随风行离去。 清风君收拾好地上的坛子,然后扯起那件白裘披风抖落了灰尘,重新披在身上。 随后他伸手一挥,一阵微风吹起,将数张贴在树上符箓吹下,阵法瞬间溃散,结界也旋即消失。 他踱起轻步,向林外走去。 迎面跌跌撞撞跑来一人,清风君探手一抓,将那人手臂擒住。 对方只顾着回头张望身后,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站有一人,察觉到有人出手抓住了自己,那人急忙下意识的出手打来。 “放肆,亚闯,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清风君厉声一喝,将那人唤醒。 那人身材健硕,足足比清风君高出半个头来,他转头看清了对方,惊讶到口吃:“风……念哥!” 逃跑的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城门被守卫认出的亚闯。 “你怎么在这?” “我……我这不是……我……好吧,我找陨星阁那小子打架去了。” 亚闯本想狡辩一番,可看着对方凌厉的目光,最终还是识趣的说出了实话。 “你们一个个的,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清风君愤恨的咬牙道。 二人不过对话寥寥数语间,那支紧紧追逐亚闯而来的士兵便已赶至,他们列开阵型,将二人团团围住。 面对足足百余人的军队,亚闯不住的退却脚步。 军列中,缓缓走出一位尉长来。 他手持利剑,指向亚闯厉声喝道:“红衣余祸,竟还敢私自踏入中洲之界!亚闯,我劝你速速束手就擒,随我回有熊等待降罪!” “你是谁的部下?”风念缓缓抬起头来,眼眸冰冷,语气亦然。 那尉长似乎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风念的身上,见他突然开口插话,先是蹙眉,随后开口道:“吾乃城北军千人尉长,隶属于汤城将军麾下,你又是何人?识趣的便给我滚一边去!” “汤城……现在连你们这些不入流的杂末尉长,都胆敢这样同本将军说话了吗!”风念缓缓闭起眼来,牙关越咬越紧,直至脖子上青筋凸显。 “将军?”那人细细打量风念一番后,确定此人不是有熊周遭的城防将军之后,他不屑的说道:“你们这些地处偏僻的末流之军,也敢明目张胆的与我城北军做对?待我上报汤城将军,定会……” ''嗖''的一声,一阵微风吹起,风念随风消失,突然出现在那尉长身后。 而那呆立在原地的尉长,在视线中失去了风念的行踪后,想要横剑寻找时,却发现右手处轻飘飘的,似若无物。 他低下头去看,才发现自己整个手腕处正喷血如涌,而自己那紧握利剑的手掌,早已掉落在不远处。 疼痛迟缓而来,那尉长抱起手臂嘶声痛叫,在地上来回翻滚。 这不过眨眼间的变故,使得周围士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们注意到领头尉长的惨状时,才后知后觉的纷纷挥起手中长戈,一拥而上,准备将两人就地正法。 “保护将军!全部给我拿下!” 一位深沉的男子声音响起,伴随着哄哄作响的脚步,一支约摸二百人,身着青衣披重甲的部队突然赶至,他们将原本进入攻击状态的城北军同样围在中心。 而当看到持旗人手中的''风''字大旗后,那尉长才表情震惊起来,原来自己方才辱骂的,是统领西洲风族的九天大将。 “将军,杨渊来迟。” 杨渊命士兵们把城北军赶至一处,随后来到风念身边拱手拜道。 “来的也不算迟,你身后,还有呢。” 风念目光绕过健壮的杨渊,直直的盯住有熊方向又一支军队逐渐逼近。 不过多时,一支又一支守备于有熊城周围的部队分批赶来。当中,唯一一位级别达到将军的男子横剑指向风念。 “有熊城四援军将军杨无夜在此!奉大将军之志,祸乱五洲者,忤逆不忠者,一并给我拿下!” 一时间,双方部队剑拔弩张,只待一声令下,便准备随时将风军扑灭。 “杨无夜,你这是称谁为忤逆者?”风念原本就怒气冲冲,还未消散的火气无处发泄,他径直走向杨无夜,厉声质问道。 而杨无夜身为独立一方的将军,直隶于大将军麾下,自是高人一等,盛气凌人。 他看着风念复言道:“贼人亚闯乃是中洲罚有禁令的祸乱之徒,谁想要包庇他,谁就是不忠于中洲的忤逆者!” 听到对方如此回答,风念愈发火大,他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怒火,抬起手来便是一阵狂风大作。 正当此时,一声龙吟撕破天际,一条金黄色龙形的气流凌空而至。 轰然落地,战气收敛,显露出其中一位剑眉星目,神情英武的玄甲男子。 男子面向风念,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制止了他的爆气。 “我说,你究竟还打算让我等你多久?四大国柱都已经到场,难道非得本君亲自来请你入场吗?” 男子语气深沉,却压迫感十足。 见到这个背影,以及足以压的周围数千人喘不过来气的龙息,原本态度嚣张的杨无夜突然哑口无声,脸上露出了冷汗。 英武男子缓缓撇过头来,他用余光看向杨无夜,轻声道:“太尹大人和四大国柱还在等我们入场参议,你有什么事,就让汤城亲自来找我谈吧。” 杨无夜捧起双手,语气颤颤巍巍的答道:“依龙威君吩咐……” “如果没有别的事,就都散了吧。”男子轻声开口,随后将眼神瞥向亚闯道:“你就在有熊城中,等我们回来,今天的事,之后才跟你算。” 亚闯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好几圈,才嘿嘿一笑,当做应答。 随后,杨渊冲亚闯招招手,后者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两百名风军士兵带走。 而这场闹剧,也随着北洲龙威君的到来,暂时落下了帷幕。 第五十三章 九天大将 有熊城,轩辕宫前殿。 两个男子穿过广场,径直向大殿走去。 左边那位身着玄衣玄甲,姿态英武,略高几寸的,便是威名远扬的北洲龙氏的族长——龙夏。 右边面容清秀,身披一件雪白披风的,则是西洲第一氏族,风族的族长——风念。 无需搜查,只因轩辕宫侍卫统领盛翊亲自为二人领路,使得一路上畅通无阻。 甚至这位一手负责轩辕宫守备事务的最高统领,还得屈尊就卑的亲自为二人掩开殿门。 “风将军,龙将军,二位请!” 盛翊伸手掩住门角,恭恭敬敬的面向二人说道。 “盛翊,以后这种事让左右来做就行了,你堂堂一介统领,地位堪比将军,这样做不合适。”龙夏难得没有用一贯的冷漠语气。 盛翊听后却是摇摇头,答道:“二位既是我的前辈,又是恩师叶辰的好友,不仅如此,如今二位更是拥有五洲内最高荣耀的九天大将,无论于那方面,盛翊都该为二位亲力亲为的鞍前马后。” 风念咧嘴一笑道:“这样算下来的话,我们十三圣骑的身份好像还在你之下呢!” “十三圣骑独立于轩辕宫守备军之外,故此不算。”盛翊再做一次请状,说道:“二位,请吧!” 龙夏点点头,对一旁的风念说道:“今日殿上,一切由我做主。” 风念耸耸肩,表示答应。 二人踏进门槛之内,盛翊随即关上殿门。 大殿中央,依旧是那张四四方方的偌大的长桌,而周围已经静坐了不少人,见到二人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其中多半都是熟悉的身影,正座三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其中一位坐在外侧的老者站起身来拱手笑道:“恭喜龙威君大胜凯旋,一举歼灭北洲境内的祸乱势力。” 龙夏稍稍俯身,急忙拱手回道:“张太尹真是折煞晚辈了,您贵为中洲太尹,应是晚辈先向您行礼才对。” “二位将军年轻有为,为中洲立下汗马功劳,老朽此举,也不为过。两位将军,请入座吧。”太尹张纯指向离自己不远处的右座说道。 二人先后又向另外两人老者行礼,一位紫袍,乃是毒宗宗主。一位红袍,则是炎门门主。这二人都是当下人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甚至一度人百姓称为毒圣人、炎圣人,负责审议中洲大事的四国柱之二。 顺着张纯所指的位置走去,风念低声念道:“自古落座以左为尊,且左为将,右为臣。张纯这样安排,背后的意义明显是想把我们与姬川区分,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老头……一肚子算计啊!” 龙夏在座位上缓缓坐下,低头间轻声回道:“毕竟是张安的父亲,且对他客气点。” 风念于右列首位坐下,龙夏其次。 待二人落座之后,周围众人才方才重新坐下。 风念扫视殿内一圈,除了正座五个位置固定,四大国柱缺席两位,加上主持会议的太尹张纯,从未改变过之外,长桌上的其它座位也同样巧妙。 虽座序从尊到卑依次排列,但自己对面的左序,尽是出身军旅,负责驻守在有熊城附近的几位将领。 “看到了吧?坐在我们对面的基本都是姬川党羽。” 龙夏轻轻点点头,然后转头向自己的左方看去,即是右序的后面几个座位。 “为何连这些门派之人也在这里?”龙夏蹙眉问道。 听了这话,风念是哭笑不得的长叹一口气,无奈的回道:“你远征北洲这三年,中洲可谓是一片混乱,各个势力都想把自己的亲信尽可能多的安插进高层里来,久而久之,就成现在这幅景象了。所以我才念叨着你能赶紧回来,这些年我一个人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已经自感独木难支,心力交瘁了。” 龙夏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良久,他突然转过头来指责道:“与姬川势力起冲突,这种事,你本该更加谨慎一些。何况,你还一怒之下砍了姬川手下尉长一手,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连杨无夜你都想杀了吧?” “怕什么?今日是你受封大典,凭你所创战绩,即便是杀了杨无夜,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向你问罪。况且你是不知道冷……算了,回头再说。”风念欲言又止,摆摆手作罢。 正当此时,殿门再次打开,汤城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大殿之内瞬间鸦雀无声,一众身着甲胄的的将领纷纷起身向其行礼。而汤城却是目中无人的,在众人的注视下,直直走向正座的空座上坐下。 “汤城,那里是你该坐的位置吗?”龙夏看着汤城,朗声质问道。 “吾奉大将军之命,全权负责中洲大小事宜,代行国柱之权,不入国柱之列,应入何处?”汤城把目光转移到龙夏身上,反问道。 龙夏闻言哂笑:“你何时听说过,主人不在,家犬使门迎客了?” 殿上突然一阵哗然与笑声,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笑声不合时宜时,立刻又捂嘴作罢。 还未等汤城发怒,其座下一干将领齐刷刷的拍案起身,指着龙夏骂道:“龙夏,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竟敢如此与汤将军说话!” 龙夏不以为然,跷着腿向后靠了过去。 “我指责的是家犬,怎么它的身上的跳蚤却先蹦了起来?” 此言一出,原本就怒气冲冲的姬川党羽们更是恼羞成怒,他们之中甚至有人踢开椅凳就要冲龙夏而去。 “坐下!”汤城喝止了他们,厉声说道:“这里是什么场合,轮的着你们撒野吗?” “将军!”众将不甘心的喊道。 汤城伸手止住他们的言语,然后看向龙夏道:“龙威君贵为五洲九天大将,指责汤某几句,也是应该的。” 说着,汤城站起身来,向座下移了一位,与右序之首的风念相对而坐。 “我坐这里可以吗?” 龙夏冷哼一声,翻着白眼瞥向一旁。 龙夏虽出身善战的北洲,却因家族的缘故,自幼便重注礼节,在这方面,半点都容让不得。 但曾经一贯脾气暴戾的汤城,如今却能屈能伸,这是令他最意料之外的事情。 风念把头靠过来,低声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自己都快骑到他们头上去了。” “这种风气,半点都不能助长!” 汤城坐下之后,眼神盯着对面的风念,却开口对龙夏说道:“龙大将军,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说法了吗?” “你要什么说法?”龙夏轻声问道。 “风念滥用私权,无缘无故斩我城北军一位尉长的手腕,我身为城北军的负责将军,难道不该向你们讨个说法?” 龙夏闻言,毫无迟疑,他将手臂放在桌子上。 “拿去。” 汤城眉毛挑了一下,他被龙夏这种泰若自然的镇定所感到震惊。 “将军这是在同我开玩笑吗?区区一个尉长的手腕,怎能与您九天大将等价?” “不要?那就算了。”龙夏收回手臂,继续盯着汤城。 “我只要一个说法,替我手下要一个公道。” “何为公道?是身为士卒,见将不拜?还是身为臣民,见君不礼?”龙夏质问道。 “仅仅因为未拜未礼,便要让一个好好的人罚断一只手腕?这究竟是因为我手下尉长无礼,还是他虎豪君掩贼心虚!难道这,就是你龙威君眼中的公道吗?”汤城越说越激动,直至站起来来,与龙夏对堂而立。 龙夏嗤笑一声,然后起身指着汤城说道:“汤将军,蛮横无理这种事在中洲人看起来不够人道,但不如你去北洲看看,那里的百姓仅仅因为忠心耿耿于玄帝,不愿投降叛敌,便要被九黎九部乱刃处死,难道这!就公道吗?” 说着,龙夏将眼前的人一一指了一遍,而后说道:“你们这些人,身处在轩辕黄帝为你们创造的庇护所之中,剿杀十几名流匪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不可一世。可在中洲之外,另外四洲的百姓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你们又有谁曾过问一句!”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 汤城杵在原地,无言以对。 不知过了多久,炎老突然开口,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 他转向张纯说道:“太尹大人,我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吧?” 张纯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面向座下众人说道:“三年前,北境祸乱。九黎部落联手夸娥氏起兵造反,使玄帝颛若、冬神玄冥先后战死于敌手,克北境半疆之地,祸子民,乱朝纲,使得人神共愤!” 而后,他又将目光转向龙夏,继续道:“幸得龙威君慷慨大义、忧心我北境之民,自上请天命,率军出征,历时三年,频频克敌夸娥!今,以全歼夸娥氏之战果,大胜凯旋!吾代中洲黄帝之名,合白帝、炎帝之意,悼玄帝、青帝之志,加封龙夏以五洲最高荣耀,赐征北之名,正式授予''九天征北大将''之位!” 座下众人,无一不脸色难看。除开隶属于军部的众将之外,其余人至少还强颜欢笑,假模假样的拱手称贺。 风念将手搭在龙夏的椅子上,笑道:“恭喜了,九天大将。” 龙夏却不屑的回了句:“都晚了你三年,有什么可恭喜的。” 说着,龙夏站起身来,一一拱手还礼回去。 “龙将军,接令吧!” 张纯走出位置,来到龙夏身旁,双手递出一张令牌,一面雕刻''九天'',证明地位,一面雕刻''龙''字,证明身份。 龙夏伸出双手接过令牌,张纯又命人拿来一套冕冠玄服。 “今后,望将军能继续持今日之志,为五洲百姓征伐一切滔恶!” “夏,定不辱使命!”龙夏躬身递出双手,接过冕服。 “好!既然龙大将军说了,末将此时便有一请!”汤城位下,忽有一艳服媚眼男子起身,一边鼓掌,一边出言说道。 龙夏瞥眼看过去,那人生的到不算太过好看,可一身打扮花枝招展,比起女子的妆容还要浓重几分。 龙夏仅仅瞥了一眼,便立刻移开视线,随之叹了一息。这人地位不低,出身于万花谷,名叫花葬,领兵镇守于中洲南边的随城,也是一位独守一方的将领。 “花将军有何请求?” “数月前,我手下的士卒禀告,说当年红衣之祸的罪魁祸首,墨轩重回人界。龙将军,既然您立誓要为庇佑五洲,征讨一切邪恶,不如就请您亲自出马,将此人彻底抹除!正好也能再次证明,您与那些祸乱者,早已划清界限。如此一举两得,如何?” 未等龙夏开口,风念先声夺人道:“花葬将军可能有所不知,九天大将者,是为五洲最高级别,与寻常将军可并不相同,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五洲。除非有势力威胁到任何一洲的生死存亡,否则仅仅为了一些不入流的鼠辈,便轻易出动九天大将,不仅令五洲威严有失,更令百姓平白忧心,还会令别有用心者耻笑我五洲无其它人才可用?” “风大将军,可我并不认为墨轩是你口中所言的鼠辈。更何况,西洲方面甚至有消息传来,说墨轩已经控制了整个白帝宫,这等祸乱,还不足以出动九天大将吗?” 风念轻声耻笑,他摇着头说道:“笑话,区区一个墨轩,控制我西洲的帝宫?这种流言蜚语,难道是在辱骂我西洲军队的实力吗?墨轩不过是一个叛乱贼子罢了,毫无任何本事,我西洲帝军,乃是天下第一军,墨轩者,根本不配入我西洲之眼。” 说着,风念突然一顿,故作惊讶看向汤城说道:“嘶~我听说……汤将军你,又败给墨轩了?” 此言一出,就连汤城位下的一众将领都吃惊的看了过来。 汤城点点头,承认道:“是又如何。” “嘶~汤将军败了?” “败给墨轩?这怎么可能!” “难道当年刑场的传闻是真的?汤城真的输给了墨轩?” “当年在场的人都说,墨轩击败了汤城,我还以为只是那些人胡言乱语,惧怕墨轩的谣言。” 殿内议论声四起,时不时的有人将目光瞥向汤城。 而汤城却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朗声道:“汤城自认功力精湛,习得大将军亲授的一身本领,可败给墨轩一事,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确实在我之上。” 风念闻言,大笑几声,而后说道:“汤将军太过妄自菲薄了吧?墨轩的实力不过尔尔,之前在七君府求学时,就频频落于我之后。连我不敢轻易妄言能抵得过你汤将军的刀法,区区一个墨轩,又如何是你的对手?” “风念,我不知道你与墨轩之间有何恩怨。但他本领众多,无一不是领先世人的奇技,败给他,我并不觉得丢人。何况,你又怎敢断言,说他实力不济?” “很简单,墨轩之辈虽所学广泛,却无一精通。你们之所以多次败于其手,不过是中了他的计谋罢了!” 龙夏伸手想要去制止风念,可后者却突然起身,在殿内一边踱步,一边继续说道:“墨轩行招,不过一试,二拼,三奇袭。且其体内战气匮乏,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战斗,只要挡住他前面的强烈攻势,待到二十招之后,他便自感气竭,力不从心。如此,便可轻易取胜。” 汤城低下头,沉思了片刻。 回想之前与墨轩的两次打斗,确如风念所说,他似乎每次都急于分出胜负,一旦寻出破绽之后,便不停的针对猛攻。 汤城略有所疑的看向风念,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墨轩的弱点?” “很简单,就是告诉你们,以后这种不入流的弱者,汤将军自行派人去剿即可。何必兴师动众的,什么事都委托我们九天大将去做呢?” 花葬见汤城久久默不作声,开口询问道:“风念,你不是在故意唬骗我们,好给你那位兄弟以可胜之机吧?” “是否真假,你们自己去一试便知,何必在此苦苦追问与我呢?” “盛翊!”龙夏突然插话,拍案起身大喊道。 殿门闻声打开,轩辕宫守备军统领盛翊大步踏进,拱手问道:“龙将军有何吩咐?” “日后大殿之上,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入席!这是五洲的政事会议,门派、氏族此等非官非将的宫外之人,一律给我赶出去!” 听了这话,一直默不作声,认为此次会议与自己并无太大关系的紫琛突然站起身来,冲着龙夏喊道:“龙将军,你这是要赶谁?” “赶你们这种,跻身进大殿,心有别用的人!” “龙将军似乎搞错了吧?这里不是军营,更不是你龙氏的北洲,不是你能随意发号施令的地方!谁能入殿,谁能参议,这是由四大国柱亲自指派的!” “好!本君现在便以轩辕宫圣骑的身份定下一条新规定:为了圣妃安危考虑,此后非召非宣,宫门侍卫一律不得随意放行!” 紫琛瞬间哑口无言,龙夏确实无权规定谁能上下殿,但他身为圣骑,守护着轩辕圣妃的安危,却能规定谁能出入轩辕宫,宫门若不放行,又如何上的了殿? 说着,龙夏突然离位而去,临出门前回头看向大殿说道:“三日后,本君将在新府宴客三宾,届时还请诸位能够赏脸光临。至于那些图谋不轨,为鹰为犬者,就不必来碍本君的眼了!” 说完,龙夏一挥衣袖,愤然离去。 风念看着他的背影,眉头轻轻挑了挑,眼角狭长若有所思。随后,他向张纯行礼道别之后,离开了大殿。 第五十四章 邶城有风 风念出了帝宫,一路来到龙夏新设的府邸上。 此处府宅是中洲为表彰龙夏功绩而设,气派非凡。可说是如此,龙夏身为北洲人,将其圈养在有熊,才是中洲最大的目的。 这一点,风念与龙夏两人都心知肚明。亦如他们年少时,轩辕因惧怕七君的威名,假借授学之名,将他们集中到有熊一般。 府上侍卫大都认得这位与自家主子熟识的贵公子,所以纷纷行礼,无人阻拦。 风念走进府院时,龙夏正静坐于凉亭内抚琴。 琴音如其人,同样气派非凡。原本优美动人的古琴,却被他弹奏的高亢激昂,连绵不绝。 龙夏注意到了风念,他似若无人的继续弹奏,一曲作罢,龙夏轻轻抚着琴身。 风念称赞道:“好琴赖良人,果然,也只有你这样懂琴的人才能使得它发出这般好听的声音。” “非我多么懂琴,而是琴木优良,弦音才能如此悦耳。” “这把琴在我这沉寂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与之相配的主人。用它来当做为你庆贺的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终究不是我的东西,你我都只不过是暂为保管罢了。” 二人沉默片刻,风念开口说道:“如今我们虽然双双获得九天封号,但如果不能得到门派的支持,依旧无法在朝堂上与姬川分庭抗礼。你今日在殿上所言,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龙夏闻言,瞥过眼来道:“若不是你失言在先,我又怎会故意挑起祸端?” “为了我们的计划能正常实施,就必须得舍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 “不必要的东西?我们的目的就是取得更高的地位,保障我们所有人的安危,现在你却要本末倒置,用墨轩的性命来换取更高的地位?” 风念摊摊手道:“为了更多人考虑,舍弃他一个也是无奈之举。” 龙夏突然拍停随手拨弄的琴弦,说道:“无奈之举?是他根本就不在你的计划考虑之中吧!” 风念眼神不躲不避,他与龙夏对视,语气冷漠的回答道:“是的,一个叛徒,我为什么要考虑?” “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就要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义吗?叶辰已经死了,我们最初五人组中,如今仅仅剩下仨人了。” “她不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她是我们中的一员,是调和我们七君府矛盾的人,是能够将我们所有紧紧拧在一起的重要存在,她是我永远的老大。” “我并没有否认她不是七君府的一员,可她的死仅仅是一场意外,你又何必死死咬住墨轩不放,将这一切错都归集在他的身上呢?” “行动是他提出来的,阵法未能顺利启动也是因为他临阵退缩,最后却要一个女人献出生命掩护我们撤退,要叶辰替他受刑赴死,致使七君府分崩离析,这还不够我恨他吗?” “事情已经这样了,逝者已逝,你现在怪他又有什么用?如果他死了,只会使七君府再少一个人。” 风念轻轻摇摇头:“不会再少了,因为我根本不承认他是七君府的人。” 龙夏撇过头去,将眼神转移开,再没有说一句话。 见状,风念只得转身离去,临行前回头淡淡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人各有命,生死自定。他能活几时,全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 炎门校场。 陈熔挤开熙攘的人群,来到中央。 只见老槐树断处已经复原,青羽与炎枫二人正站在树前。 炎枫看到陈熔,激动的跑过来,手舞足蹈的比划道:“陈熔,你看到了吗!师羽拿着一个小瓶子往上面就这样一浇,这么重的树干就自己''呼呼呼''的起来了,太神奇了!” 陈熔看着炎枫兴奋的样子,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骂道:“你跑哪去了!你知道我找你了多久吗!” 炎枫被他骂了一顿,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炎枫伸着手指比划道:“前……前两天。” 青羽缓缓走了过来,劝说道:“好了,你们的事我都了解了,人回来了就好,你不要怪他了。” 哪成想陈熔接着又是一顿骂:“还有你,没事说什么让他帮你看着树,你不知道他是个愣头青吗!万一他真的因为保护这棵破树有什么好歹,你负的了责吗!” 青羽被骂的一头雾水,嗔目呆立在原地,缓缓转头与炎枫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此时,几名炎门弟子走了过来,面向青羽说道:“青羽先生,按照约定,先前的事一笔勾销了。望你今后能够严于律己,为炎门培育出更好的弟子。” “多谢几位宽宏大量。”青羽拱手回道。 弟子摆摆手道:“不,是我们应该向你道歉,断树重生,此事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对了,这有一张给你的请柬。” 说着,那弟子拿出一支竹简来递给青羽。 陈熔二人凑上去看了老半天,突然惊讶的目瞪口呆。 青羽再次向几人道谢。 那几名弟子临走前说道:“最近门内正在选拔参加预赛的弟子,如果青羽先生有兴趣,可以带你的弟子找我们报名。” 待几名弟子走后,陈熔激动的拽住炎枫说道:“龙……龙……龙威君的宴客请柬!” 炎枫也激动的上下翻滚,然后边兴奋边问道:“龙威君是谁啊?” 陈熔翻了个白眼,但很快他就释怀了,耐心的解释道:“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领军前往北方平叛的那位九天大将。” 炎枫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是谁?” 陈熔沉默了一下,然后口中淡淡的吐出一个字:“龙。” “哦!!!就是上次你说能够变成龙那个!” 陈熔冷漠的点着头:“是的,我已经能够精准的找到你的记忆点了。” “你们这都是从哪听说的,玄里玄乎,净是些骗小孩的话。”青羽摇头道。 “是真的,我听说龙氏一族都能聚气变龙。”陈熔反驳道。 “是聚气化龙,他们放出的战气有着龙的形态而已。而且也不是龙氏所有人都有,条件还挺苛刻的。” 陈熔愣了一下,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青羽眨眨眼,然后吞了口唾沫说道:“我也是听说的。” “那为什么他一个君主,会请你去参加宴会?这请柬按理说不应该送给炎门主吗?”陈熔疑惑道。 青羽冷笑道:“即便他想给,炎门主恐怕还不领他的情呢!” “你怎么又知道了?” 青羽眼神逃离,正当他无法作答时,晚千走了过来。 “青羽先生果然厉害,仅凭一支断枝,和一瓶圣水,便可令古树复活,如此神通,真令在下佩服。” 青羽勉强挤出笑意道:“多谢夸奖。” 然后,他凑到晚千的耳边说道:“说这么多就行了,再多说一句我就斩了你。” 说着,青羽比划了一个手刀。 晚千苦笑,立刻止住了下文。 他换了话题道:“方才炎门弟子所说的选拔赛,青羽兄你怎么看?你这两位弟子如果要参加的话,可以同我这两名学子一起报名。” “什么选拔赛?”炎枫问道。 “人界的选拔赛,为五年一次的六界大赛作出的准备。届时,各界的年轻一辈都会参加,十分有趣。” 青羽在一旁反驳道:“有趣个鬼,你们不要听他瞎说。其余各界的实力远超人界,参加比赛,就是自讨羞辱,一个不慎,还有可能残肢断臂,遗憾终身。” “青羽兄参加过?”晚千看着青羽坏笑道。 后者瞥了个冷眼道:“没有,我听说过。” “跟各界的年轻一辈比赛?这么有趣,我们也报名参加吧!”陈熔兴奋的对炎枫说道。 “不准参加。”青羽冷声道。 随后,他指着晚千对二人说道:“你们知道其余各界的年轻一辈强到什么地步吗?就他这样的,打他十个!” 陈熔看向晚千,自觉尴尬。 而晚千亦然,他摊着手反驳道:“青羽兄太贬低我了吧!” 青羽从他身边走过去,凑上脸说道:“没贬低,说不定打你十一个!” 晚千苦笑着摇了摇头。 炎枫刚欲跟上青羽,陈熔拉住他说道:“不用他帮我们报名,我们俩自己去报名参赛吧?” 没想到一向喜欢凑热闹的炎枫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去。” “为什么?”陈熔不解。 炎枫指着晚千道:“你没听师羽说吗?打他十个呢!我才不要自讨苦吃。” 说完,炎枫迈起步子便走了。 陈熔尴尬的挠了挠头,看着一脸茫然,无辜受伤的晚千,冲他躬身一拜,赶紧跑了。 晚千看着他们仨人的背影,嘀咕道:“这都一帮什么人嘛!” ……… 城北军,乃大将军姬川直属军队,是有熊城范围内的三大军队之一。由大将军麾下左将军汤城统领,驻扎于有熊城北三十里处,大小营寨约计三十余处,兵力众多。 汤城离开城中,一路回到驻地。 方至营门,还未停歇,便看一众尉长急匆匆围了过来,禀告道:“将军,右将军回来了。” “邶风?他不是随大将军出征北洲了吗?”汤城疑惑道。 “这个属下不知,但他……他绑了金甲军统领,此刻正在秘密审讯,还吩咐我等不准靠近。”尉长们面露难色。 “什么?真是个疯子!他人在哪?” “我带您去吧,陈统领毕竟归属张安将军管辖,属下们也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就等着您回来处理了。” 那尉长边解释,边急忙引路。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一处营帐外。 其中一人指了指营房,然后小声说道:“将军,您还是自己进去吧……属下们还是不要露面了。” 姬川麾下有左、右两员小将,汤城曾以擅长冲锋陷阵、攻城掠地闻名。他治军严明、为人正直,得到其余一众将士的信服。 而右将军邶风,却是为人狡诈,手段毒辣,常年跟随在姬川身边,负责出谋划策,原因就在于他在军队里,很少有人愿意与他打交道。 汤城冲他们甩了下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接着,他拉起帐帘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当中一个被绑在柱子上,浑身血迹几近昏厥的人。 而案上,正静坐一人,他面色土黄,看上去像是害了大病一般。 那人眯起狭小的眼睛,看向汤城。 “好久不见啊,汤将军!” “你怎么回来了?”汤城冷漠的质问道。 “如今北洲局势已定,大将军担心龙夏与风念二人会暗中做些小动作,怕你独自对上他们二人容易吃亏,便命我先一步秘密班师,回来协助你稳定中洲局势。”邶风一边把玩着手中短刃,一边用一种阴冷的语气说道。 “大将军多虑了,如今中洲局势稳定的很,我们在有熊城周围足足有十万余兵力,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幺蛾子?” 邶风闻言立刻起身,他走到汤城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宽慰道:“哎哟,我也是这样同大将军说的,有你汤将军坐镇有熊,还能出什么事?只是大将军生性多疑,我们远征在外,如果后方生了什么变故,那对我们来说就太过不利了。” 汤城瞥向这个比自己瘦弱很多的枯黄男子,他一把打开邶风的手,然后转身看向陈江道:“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听闻金甲军两次对上墨轩,却又两次被其逃走,所以便将他抓来问问,究竟是金甲军实力不济,还是有人……念及旧情。” 汤城质问道:“询问需要拷打吗?你知不知道,金甲军隶属于卫轩军管辖,你这样做,到时候要我怎么向张安交代?” 邶风闻言不为所动的耸了耸肩,说道:“还需要交代吗?我们有十万兵力,谁敢说个不字?” “张安乃是五洲公封的九天大将,职位在你我之上,手下更是掌管着五万卫轩军!而且他父亲可是当今太尹,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动他的人,是在同他宣战吗?” “宣战?待大将军稳定北洲局势之后,归师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扫除异己,集中中洲所有兵权,我巴不得他给我们一个由头呢。” “集中中洲兵权?”汤城疑惑道。 邶风笑了笑,回答道:“如今北洲已尽归大将军囊中,南地也早已归顺中洲,甚至多年来连炎帝一位都无人继承,南洲二字已是名存实亡。一统五洲的目标,仅剩东、西两境了。” “一统五洲,这就是大将军的计划吗?”汤城震惊道。 “没错。当下你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做,东洲势弱,西洲军强,我们要赶在大将军班师之前,为他处理好一切事物,将墨轩这个眼中钉彻底拔出,只要他死了,西洲,便再无人能抵挡我大军压境!” 汤城闻言冷哼一声道:“说的轻巧,连鬼面人都没办法的事,你又怎么杀的了他?” 邶风咧起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轻轻道:“鬼面人,可不是这么用的。你只管派人前去讨伐墨轩,其余的事,我来帮你安排……” 第五十五章 毒宗之女 炎门校场,陈熔与炎枫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二人在青羽面前停下,陈熔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 炎枫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喘着大气,过了好一会,他抬手将背上的包袱取下扔在地上,咣当一声,甚是响亮。 待二人休息之间隙,青羽说道:“气,乃固身之本。体力越强,身体能够容纳的战气也就越多,这会令你们在遇到难缠的对手,展开长时间的拉锯战时,占尽优势。” 炎枫抬起头看向青羽,指着地上的包袱说道:“师羽,这道理我是懂了,可为什么我得背这么重的东西啊!” “因为你的体力太好了。人只有在达到极限以后作出的努力,效果才是最显著的。” “啥?”炎枫诧异的喊了一声:“就因为我体力好,我就得比陈熔多背几十斤的东西?这也太不公平了!” “别抱怨了,休息好了就抓紧时间再跑一趟,再晚会就晌午了,到时候更有你们俩好受的。” 炎枫倒是乖巧,再次甩起包袱抗在肩上,可陈熔却不干了,他顺势往后一仰,躺在地上不停的摆手道:“不来了不来了,说什么都不来了!” 无论青羽怎么软磨硬泡,陈熔就是赖在地上不起,正当青羽无可奈何时,炎枫突然趴在地上,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后者蹭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跟他说了什么?”青羽拉住准备动身的炎枫问道。 炎枫提溜着眼珠想了一下,诚实的回答道:“我说等会到山脚下我背他。” “……” ……… 二人一路小跑来到门内后山,这里虽与炎门连接,却已经属于城外。 到了山脚下,炎枫调整包袱,移在胸前,然后俯下身子说道:“上来吧!” 陈熔走上前去,用手敲了敲炎枫的脑袋说道:“你这里装的都是浆糊吗?都到这了,我们还爬个屁啊,谁看的着啊!” “那我们还跑出来干嘛?”炎枫疑惑道。 陈熔向他比划着手指解释道:“我算了一下,刚才那一趟咱们一共用了两个时辰左右,这一趟怎么着也得三个时辰起步了。咱们顺着小道下山,然后从城外进城逛上一圈,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可是……这样不好吧?”炎枫担心道。 “有什么不好的!这里又没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啊!” 正当此时,陈熔身后突然有人叫他一声。 “陈兄,炎兄!你们好啊!” 陈熔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去,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人皆是衣着光鲜,腰间佩玉,甚有名门之范。 比起陈熔二人个子高出一截的,正是晚千带领的学子公孙泷,而另一位长相乖巧,举止却趾高气昂的,便是另一位学子少颜了。 二人虽都不受陈熔待见,但这位自视贵为西洲公主的少颜,相比之下更令人讨厌一些。 “你们俩怎么在这?”陈熔诧异道。 公孙泷拱着手走上前来,回答道:“晚千先生听闻青羽先生在为你们两位特训,便带着我们来讨学一番,敢问二位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要……” 陈熔急忙捂住了老实人炎枫,把头往山上一甩道:“爬山啊!这都看不出来?” “爬……爬山?就这么简单?”公孙泷对于这个答案多少有些意外。 “啊!不然呢?”陈熔平淡的反问道。 少颜鄙夷的冷哼一声:“本公主才不要做这种事,累的浑身大汗,臭都臭死了。” 说着,她朝一旁的小路走去。 “少颜公主,你要去哪?”公孙泷询问道。 “要爬你们自己爬吧!本公主要回城中逛上一圈,你们最好给我守口如瓶,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公孙泷无奈的扶住额头苦笑道:“每次都是这样。” 正当陈熔思索用什么办法支开公孙泷这个眼线时,对方却率先开口,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吧?与爬山修炼这种事相比,我觉得如果少颜公主出了意外,后果会更严重一些。” 陈熔听后故作正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面露难色的挣扎了一番:“哎,可是修炼也很重要啊!不过……公主的安危关乎到中洲与西洲两地的和谐关系,为了这个,陈某也只好忍痛舍弃私我了。” 公孙泷强忍住打人的冲动,努力挤出一抹假笑,咬着牙说道:“行了,别装了,这里就没有一个人想跑上去的,我只不过是顺势给你一个台阶下而已。” 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破,陈熔略显尴尬,他指着身旁的炎枫说道:“谁说没有!这里就一个愣头青。” 炎枫原地小跑,开口问道:“那我们到底还跑不跑了?” 公孙泷瞬间无语,良久后,他看着陈熔淡淡道:“跟他一个小组,真是苦了你了。陈兄,在下佩服!” 陈熔随意的摆摆手,叹息道:“习惯就好。” ……… 三人结伴绕行下山,再从城外进到有熊,一路跟在少颜身后。 看着前面活蹦乱跳,兴致盎然的少颜,陈熔不禁冲公孙泷拱手道:“能跟这位主子一组这么久,你比我更不容易,公孙兄,在下钦佩!” 公孙泷拱手回礼,二人霎时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可当他回过头时,却一时间找不到少颜的身影,陈熔为他指了指远处,前者立马迈起步子赶了上去。 正当炎枫也准备跟上去的时候,陈熔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说道:“你傻啊!还过去干嘛?跑啊!” 说着,陈熔拉起炎枫钻进一旁的拐角,庆幸道:“终于甩开他们了。” “我们这样不好吧?”炎枫有些心虚。 “有什么不好?我们要去吃饭,还平白再多添两张嘴吗?” 一听吃饭,炎枫立马倒戈,点头附和道:“人各有命,我们也不能干涉他人的生活,我觉得你做的对!” 二人随即往相反的方向逛去,尽量避免再次与公孙泷二人相遇。 凭借陈熔这个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炎枫再次体验到了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势力做支撑,是一件多么好的事。 世人晓贸,以富产置换所需。然所产多数难存,故生媒介——货币。 海贝难觅,龟甲难寻,青铜繁铸,丝布繁重,世家便以族章为信,诺售贸者以重物,这是仅限于名门望族的买卖方式。 陈家立于中洲,以兜售精良美玉为谋,故颇有名望,得贸易者信赖。 陈熔一边同炎枫解释这其中的道理,一边为他量身,请人裁制新衣。 炎枫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饴糖,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味甜,使得心欢。 “行了,走吧!”陈熔拍拍炎枫,然后掏出腰牌又对店家说道:“回头直接送到炎门来,所易之物,你可去陈家收取等价的东西。” 店家连声感谢,豪门所有的稀有珍贵物件,并非是他平时通商所能轻易获取的。 接着,陈熔又在一处摊边停下,他叫了炎枫过来,然后问道:“你看这个怎么样?” 炎枫看着他手指的黑色石块,舔着手中的饴糖问道:“这是什么?” “玄石的原石,用来打造兵刃再合适不过。过段时间是我父亲的寿辰,到时候我可以打造一柄利刃送给他。” 炎枫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他也并不理解陈熔的心意。 “我父亲是个极其尚武的人,可他自己又实力平平,就将这个心愿寄托在大哥和我身上。” “所以你才来炎门求学吗?”炎枫问道。 陈熔点点头,说道:“大哥资质远胜于我,如今更是位列军中,我早晚还是要回家继承陈家的产业。” “你不愿意吗?” “那倒没有,家中产业是父亲呕心沥血一生的心血,将来总要有人代替他。我既然天资不行,就安分守己一些,这样大哥可以安心实现自己的理想,也能如了父亲的愿。” 炎枫看着陈熔,此刻,他多少有些明白责任是什么了。 “这块玄石成色不错,我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 二人循声抬头,只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人,一男一女。那女子年龄不过二八,生的容貌秀丽,身姿纤瘦高佻。 “你这人……”陈熔刚欲开口,却见女子胸前所绣的一株药草,随即止言作罢。 女子瞥过眼睛来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奇怪,尚不自知抢了别人的东西。 陈熔倒是安静了,可他身边的炎枫却出手阻拦住店家拿货的手,对女子说道:“这东西是我们先选中的,你怎么能这么蛮横?” 女子蹙眉发问:“你们先选中的?”然后看向店家,后者点头示意确实如此。 得到答案后,女子看向炎枫说道:“那好吧,请你们把这块玄石让给我,可以吗?” 炎枫摇摇头。 身旁的陈熔立刻拉住他,然后对女子说道:“你想要就要吧,我们再去选其他的东西,走吧。” 炎枫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让给她?不是要送给你父亲做寿礼吗?” “她是毒宗的人,是个有名的阴险流派,那帮人出手狠辣,而且一直与炎门是死对头,最好还是不要跟他们有过节。”陈熔同他解释道。 这话被身后的女子听到,她出口喊道:“站住,你说谁是阴险流派!” 陈熔装作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摁住炎枫好奇的头,继续往前走。 “站住!” 女子再次喝道,旋即出手,一柄青色铜剑''铮''的一声亮鞘,直直刺向二人。 炎枫闻声,推了陈熔一把,将二人分开,女子的身影从二人之间穿过。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炎枫评价一声,身子向前遥跨一步,一掌轻轻打在女子背后。 “师姐!” 与女子同行的那位少年拉开架势,准备上前帮忙。 “不准插手,我自己来!” 女子以剑撑地,险些栽在地上。她恶狠狠的转过身来,恼羞成怒的说道:“放肆!你们二人……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说着,女子弃掉手中青剑,双手聚拢,汇聚了一团紫色战气。 这气息炎枫甚是熟悉,正是先前墨轩体内的毒瘴。 陈熔见情况不对,立马对炎枫喊道:“喂,愣头青,不要接那招!那是毒宗的毒瘴!” “哼!现在怕可就晚了,你已经躲不掉了!”女子技艺不精,生怕炎枫躲逃,出言嘲讽道。 那知炎枫不躲不避,反而垂手立站道:“接完这一招,就不要打了吧?我怕伤了你!” 女子冷哼一声,释放出已经汇聚足够的毒瘴,紫色气团霎时间四散开来,周围众人纷纷躲逃。 陈熔见那个愣头青还傻站在原地,刚欲出手拉他一把,后者却突然爆气一股。 含有浓烈火属性的气流如同爆炸一般,在周围噼啪作响,浓烟滚滚。 “你们是炎门的弟子?”女子疑惑的询问道。 陈熔没有作答,紧忙冲进浓烟,将炎枫拽了出来。 “你是不是傻?火能抵得住毒气吗!”他大骂道。 一身黑灰的炎枫嘿嘿一笑:“我以为随便震震就行了,没想到她还是有点实力的。” 确定二人应是炎门弟子无疑,女子像是来了兴致一般,单手一揽,竟又抓住一团火焰冲着二人掷了出去。 “不是说好……”炎枫暗骂一声女子不讲武德,没等他来得及出手,身旁的陈熔突然起身,双手一撑,续出一面气盾来,将女子的火焰轻松挡住。 炎枫甚感吃惊,自己学了很久都没学会续气盾,陈熔竟已用的如此娴熟。 还没等他开口夸赞陈熔,那女子掌中又切换为毒瘴,毒气弥漫而来。 这次炎枫实在恼火了,他抬起双手,深吸一口气,随后两股烈焰从他掌中迸射而出,且掌中仍源源不断的汇气。 不遗余力的炎枫所释放的火焰,就连五名炎门正式弟子都难以轻松化解,更何况是这位毒宗的少女。 眼看烈焰扑面而来,女子却无法躲避,一旦自己收力,烈焰只会快过她躲避的速度,她只能更加用力的释放毒气抵挡。可即便如此,炎枫所释放的火焰仍是呈现出不可阻拦的趋势。 “轩辕剑势·剑罡气!” 一道恢弘的剑气轰然而至,斩出一条深堑,硬生生将炎枫二人的战气分割开。 炎枫倒退两步,定睛望去,来人正是先前被他们甩开的公孙泷,而与之同行的便是西洲公主少颜了。 “梦昕姑娘,你没事吧?”公孙泷眼疾手快,一把将踉跄的女子扶在怀中。 女子不仅丝毫不领情,反而一把推开公孙泷说道:“别叫的这么亲切,我跟你也不熟。” 而少颜个子虽小,气势也一点不输,她走到女子身边指着她趾高气昂的说道:“本公主怎么说跟他们俩也算同门,你想欺负他们,本公主绝不答应!” 见此情形,陈熔悄悄俯在炎枫耳边说道:“没想到这小公主平时看起来嚣张跋扈,遇到事还是挺仗义的啊!” 炎枫点点头,对陈熔的话表示肯定。 “你又是谁?”紫衣女子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颜问道。 “本公主乃是西洲白帝的亲妹妹,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给本公主消失,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一旁的公孙龙夹在两人中间,自觉尴尬,他低声劝解道:“小公主,这毕竟是中洲的地盘,何况你还是人家家里的弟子,这么嚣张不太好吧?” “她家里?”少颜皱着眉头疑惑道。 公孙泷点点头,解释道:“梦昕姑娘是炎门主的女儿。”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炎梦昕拾起地上的青剑,看着炎枫说道:“喂,那个外门弟子,今日受场地限制,改日我回炎门,再同你比个胜负!” 炎枫心中疑惑:你不是已经输了吗? “炎昊,我们走!” 炎梦昕一边收起青剑,一边叫声同行的少年,转身便走。 公孙泷望着她远去的窈窕身姿,语气痴痴的说道:“你们俩惹上大事了,他爹可是记仇的很呢!” 陈熔反驳道:“炎门主素来深明大义,怎么会因这点小事跟我们两个小孩子计较?” 公孙泷转过头来,摆摆手道:“我说的是毒宗的代门主紫琛。” “你不是说他父亲是炎檄吗?”陈熔听的一头雾水。 “一个人同时有两个父亲,这很奇怪吗?算了,跟你们解释也解释不通。少颜公主,咱们赶紧回去吧!” 陈熔抓挠着头,怎么也想不通公孙泷的话。炎门与毒宗素来不合,怎么可能拥有同一个女儿? 炎枫轻轻戳了戳他,问道:“陈熔,咱俩是不是出来的太久了?” “完了!让他们先回去咱俩又要受罚了!”后者突然惊醒,一拍大腿,急忙往炎门奔去。 第五十六章 龙威盛宴 中洲一处宅邸,上书''龙君府''三个大字。 远征而归的龙威君的凯旋盛宴如期举行,一大早,府上便前前后后有人进出,忙个不停。 龙夏随手拦住一名搬箱进府的仆人问道:“你们搬的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那仆人累的满头大汗,却还是紧忙回答道:“是风族长一大早遣人送来的,奴也不知里面都是何物。” “打开。”龙夏吩咐道。 “先人曾言:席上若无酒,摆尽山珍也空有。” 随着一个温柔的声音,风念身着锦衣玉饰华丽而现。 他走到龙夏身边,笑眯眯道:“吾以这百坛美酒做贺,可否?” 龙夏挥手示意仆人离去,随后说道:“今日目的,旨在拉拢有意与我们交好的各方势力,你多此一举,又有何意?” “非也非也。”风念轻轻摆了摆手,否定道:“自古交心作友,需有美酒相称,何况有你龙威君坐镇,还会有人如此没个眼力劲,不知道该如何站队?” 正当两人交谈之间,龙夏突然笑脸迎向府门。 “李大人!” 来者是位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老臣,身旁随行的数名仆人皆是大箱小包,贺礼满满。 “恭贺君上大败九黎、夸娥两大部落,定北洲数十载之太平!君上神勇盖世,如此功绩,定为后世传颂之无上荣耀啊!” “李大人谬赞了。” 那人突然凑近龙夏,细声说道:“听闻君上二十有几尚未婚娶,老朽有一小女……” 龙夏回以笑脸,谦声道:“实在是夏常年征战在外,大人又公事繁忙不了解情况,此事是晚辈疏漏了。” 说着,龙夏回头朗声叫道:“去请夫人出来,与我一同迎客!” 未过多时,一位梳妆打扮精致,长相奇美,气质极佳的女子从后院缓缓走来。 女子来到龙夏身旁站定,拉起繁缛的华服,欠身一礼道:“见过李大人。” 李大人整张脸瞬间耷拉下来,面色难看,迟缓的拱手回了一礼。 “来人,引李大人入座。大人,您请先行入座吧!” 龙夏以礼送李大人走远,风念悄悄凑了上来。 “我听说那李大人的女儿,长相温雅、性格温柔、日后婚配后也定是贤良淑德,你可以考虑纳个妾嘛!这样,你以后在中洲就又多了个可靠的政党,何乐不为?” “他那女儿长的就像穷奇兽,你觉得可以,自己上门提亲去便是。” “咳!这话说的,你们都是崇尚礼乐之人,通晓音律,那不正和一对嘛!” 龙夏转过头来,盯着风念说道:“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北疆还有几股九黎余部,我帮你请令,你去?” 风念舔舔嘴唇,随后捂着嘴轻咳道:“咳咳咳,哎呀,最近这病,还有这伤……你看你看,上次鬼面人给我砍的,这么深的口子,到现在都没愈合呢!” 说着,风念果真拉开衣襟,露出白皙的肉来给龙夏看。 身旁的龙夫人掩嘴轻笑,对龙夏说道:“我去看看女儿。” 龙夏点点头,然后一把推开了不断往自己身上蹭的温润君子。 “你滚远点,我忙迎客呢!闲得无聊自己找点事干去!” 两人相互推搡间,较为瘦弱的风念向后踉跄几步,险些跌下台阶。 此时,忽有一人从后扶了风念一把,后者转头看去,立刻整理衣襟,端正仪态。 “张……张大哥!” 来人面带笑容,姿态文雅却不失武将之威风。 “还叫张大哥呢?”来人笑道。 风念一拍脑门,纠正道:“张大将军!九天卫轩大将。” “哈哈哈,这样叫出来确实有些别扭,你还是按照习惯叫张大哥吧。不过如今你们都已是各自洲里拥有封地的君王,这声大哥,我可有些担当不起咯!” 龙夏上前拱手道:“您可不仅是大哥,更是我们的授业恩师,无论多大的君号,一声大哥您还是担的起的。” 张安将手分别搭在两人的肩上,略感欣慰道:“看着你们如今都已成长为一方栋梁,说实在的,我也很替你们开心。行了,叙旧的话留到日后再说,你们先忙正事。今日本来父亲是打算与我一同前来的,不料家母突感身体不适,这才叫我先行一步,我代家父向你道一声贺。” 龙夏急忙拜礼,送张安入席。 风念看着张安的背影若有所思,“张太尹果然如他一贯作风,事事于中立而两不相惹。” “否则他怎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那你认为张安心中作何想?” “只怕是有心帮衬,却无胆相迎。” 龙夏陷入沉默,当下中洲军队,唯一在兵力上能够与姬川相较的,便是张安所掌管的卫轩军。 这支军队为保障有熊而立,兵力甚广,且不直接归属于大将军姬川。 倘若真到双方撕破脸那一日,能得张安相助,他们的胜算才能更添几分。 ……… 庆功宴上各有各的欢喜,各有各的算盘。 如张安自然为自己昔日的弟子的成就而高兴。 如李大人等,自然愁眉苦脸,酒是苦的,菜是酸的。 其中更有些人,是为了来看看这位在北洲征战多年的龙威君,有没有身负多处重伤,还能活多少时日。 然而,当龙夏朗声赋词,酬谢各位来宾,连饮三杯烈酒时,他们明白,自己的算盘打错了。 “诸位,今日不仅是我龙夏的庆功宴,更是我女儿三岁生辰。夏常年征战在外,实则早已婚娶,膝下更有一女。今日,趁此机会,便引荐给各位认识认识。” 说着,龙夏招呼妻子带着女儿过来。 座下,一片哗然。 有人惊讶,有人惋惜,有人咬牙,有人好奇。 方才府门迎客那位女子带着一位女童走来。 女子相貌好、气质佳,与龙夏十分般配。 女童束两角辫。仔细看,确实与龙夏有几分相似。 “先前一直未言,实在是龙某疏忽。诸位家中有女,家外有戚的大可不要再同晚辈做煤了,这份好意,龙夏心领了。” 众人交头接耳。 “没听说呀!” “对呀!什么时候办的婚宴,女儿都这么大了。” “可怜李大人、安大人一直暗中较劲,都想为自己的女儿说媒呢!我听说,他们这次可是分别备足了厚礼呢!” 私语声中,一人的朗笑却显得尤为突出。 “哈哈哈,我这小闺女长的如此可爱!” “何人!”四周侍立武装的龙氏侍卫,四处警戒。 席上,仅有龙夏、风念、张安三人同时将目光看向一个地方。 院墙上,不知何时蹲坐着一名红衣男子。 “那身红衣……是……是大魔头!是鬼面人墨轩!” 人群中,有人认出红衣男子,惊叫一声。 听到他的名字,现场突然乱作一团,四处逃窜的多是文职,更有甚者,竟不顾仪态,钻进桌下。 五年前的某一天,人界突然开始流行一句话:“夜逢鬼面,不见初日”。 说的就是这种朝中的官吏,与各方豪强的氏族。一时间,''鬼面人''三个字搞的五洲上下人心惶惶,入夜不敢假寐。 直至大将军亲手断绝红衣,将罪魁祸首墨轩赶出了人界,这句话才逐渐在人界淡忘。 “喂喂喂,别怕呀!我现在已经不是鬼面人的统帅了,不杀你们这帮人的。” 众人视线下,墨轩走近一桌,四周桌上人急忙逃窜。他拿起一只干净的酒杯斟满。 “庆功酒了啊!”说完,饮尽。 “女儿的贺岁酒!”饮尽。 “嗯……这杯,就当做重逢酒吧!”饮尽。 “酒不错,不枉我为你破了酒戒。” 说完,墨轩在一瞬间消失于原地,并出现在龙夏的身边,他轻轻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呀?” “你还敢回来。” 风念脚下轻轻一踏,发动踏风式,如化清风般从桌上来到墨轩身边,探手去抓他。 墨轩急忙发动浮动,出现在十步之外。 “不是吧?一见面就要抓我。算了,不影响你们的宴会了,走了!” 说完,墨轩转身欲走。周围侍卫一拥上前,将其团团围住。 “诸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对对对,贺礼忘给了。” 墨轩自说自话的从怀间掏出一只草编的蚂蚱掷向龙夏。 “我寻思你也不缺珠宝玉石。送嫂子礼物呢,也不合适。还是送给小女儿吧!” 一圈甲士将长枪高高举起,一齐刺向墨轩。 浮动再现,墨轩重新出现在院墙上,甲士刺了个空。 “回见!” 墨轩跳下院墙,身影消失。 “众将军,随我追捕墨轩!” “侍卫呢!持我将令,速去营中调兵!” “今日务必要将其擒获!” 霎时间,宴会更加混乱,前来参宴的众将纷纷起身,各自发号施令。 龙夏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淡淡道:“看到了吗?” “嗯。” “连续使用了四阶浮动,他竟毫未喘气。” “所以他现在的极限可能是六阶,甚至七阶。以前百步之后,我必能擒他。” “现在……恐怕很难说了吧?” “区区浮动,终究逃不过千里。” 话虽这样说,但风念心中已经暗下决心,绝不能让他再找到金鳞! ……… 这场庆功宴,由于墨轩的出现,使得许多大臣失去了兴致,只忙着慌张保命。而随着诸将追出府门,宴会就此草草结束。 龙夏一一送别诸客后,回到后院。 他回到屋内,端坐于桌前轻声道:“我听说,他还在西地拉起了一支不小的军队。” 风念缓缓点头,随后端起茶杯良久未饮。 “看来还得由我出手。” “如此下去,事态定然加速恶化,倘若姬川提前率军回归,那么局势就不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了。可是,你的伤怎么办?” “你觉得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击溃他?” 龙夏沉默了一会,说道:“还是我去吧。” “你方才凯旋,此时朝中有很多人正把目光集中在你身上,再次带军出征,不妥。” “那你出征不是一回事吗?” “不,他在西地仅有一军之势,而我却有数十万族众,有地利与人数之优。况且如我出战,只会以同数对同数。” “你可别忘了,当年他所展现出的才能有多么超绝众人,切不可大意坏了我们的事,只需安定住他的心思即可。” “那是以前。现在的他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与废人无异。” 龙夏眼睛微迷,盯着风念良久说道:“你也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风念嘴角露笑,“你安插的不叫眼线,而叫帮手。而我安插的,才是暗线。” 龙夏深吸一口气,他把身子后仰过去,轻声道:“看来是时候把人调回来了。接下来,我才要面临更大的考验,无暇顾及其他了。” “龙氏已经召你回族了?” 龙夏点点头,“我未经族中长老同意,擅自率军出征,致使龙氏血脉大损,恐怕……这族长之位,我是坐不下去了。” “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风族,始终与你同一心。” 龙夏轻轻摆了摆手,“你还是尽快安顿好此事吧,隐藏墨轩,切不可再让他成为出头之鸟,被五洲上下认定为祸乱。” 风念微眯双眼,道了声:“当然”,随即将手中茶盏一饮而尽。 第五十七章 穷追不舍 龙威君府外,两个少年正鬼鬼祟祟的朝里不停张望。[space] 陈熔再三请求青羽去应邀参加龙君之宴,可青羽却屡屡回绝。[space] 一心想亲眼见见自己做梦都崇拜的传说人物的陈熔,伙同着炎枫一同将柬书偷了出来。[space] 可来到君府之后,陈熔又开始担忧,生怕身份不称,难以参宴。[space]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炎枫露出小脑袋,对趴在自己身上的陈熔问道。[space] “嘘~等宴会后半段,没人注意到我们的时候。”[space] 正当二人目不转睛的趴在院墙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从半空掉落下来,二人猛地一惊,吓了一跳。[space] 那人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落地后一个翻身即刻逃离。[space] “这……这家伙谁啊?”陈熔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space] “是他啊!墨轩。”炎枫认出那人。[space] “哦……谁!”陈熔先是点点头,然后又突然咋呼一声。[space] “你忘了,就是上次偷树那个,把我骗到他的包围圈的那个。”[space] “你说他是墨轩?!”陈熔再次惊呼道。[space] “当然了,化成灰我都……这我倒认不出来。”[space] 陈熔拔起腿就跑,身后的炎枫茫然的喊道:“你干嘛去!”[space] “呆子!这位才是真神人,见他一脸更不容易,追啊!”[space] ………[space] 且说墨轩从龙君府遁逃之后,一路上有着数波巡卫前来阻拦,他并不与其争斗,只凭借着自身速度之优,瞬间脱离战场。[space] 不多时,正前方遥遥望去,大道中央或倚或坐,等候了一众将士。[space] 他们见墨轩身着红衣奔赴而来,个个持了自己手中武器,便一拥迎上了数人。[space] “四援军尉长方铭,在此等候多时了!”[space] “墨轩!汤将军领吾在此等候,便是要生擒活捉了你!”[space] “诸位尉长,与我一同迎战墨轩!”[space] “尔等四援军莫要碍了我们的事,吾等城北军,自当捉拿贼人!”[space] 说话间,已有四人或持剑、或持戈刀、或持矛、或搭弓,他们卸了重甲只着单衣,动作奇快的便向着墨轩冲杀而来。[space] 只看他们的身板与架势,便能得知这帮人个个身手都不算平凡,此时为了提升自己的速度,能够跟的上墨轩,更是着轻衣于此等候,想来便是早已料到他会走此路。[space] 双方瞬间厮杀于一处,方一交手,墨轩便面露难色。[space] 这几人虽是各打各的,之间并无过多的配合,却胜在个个都是高手,一一相搏都难以轻易取胜,此时更是四人一并,只教墨轩打的毫无攻势之机。[space] 正当他连连躲闪招架之时,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箭羽破空而来,直射墨轩脑门。[space] 墨轩急忙躲闪,算准了箭羽的轨迹,伸手便要夺来当做武器。[space] ''呼''的一下,一柄重刀跟着扫过他的身前,又将他逼退几步。[space] “射箭的!你差点把老子给杀了,滚远点,别误了我捉人!”[space] 那人大骂一声,提着重刀再次逼上前来。[space] 墨轩右边躲了长矛,反掌又打退了使刀这人,方得空隙腾出手来准备使出一招术势,却又被用剑那人近了身,将他长衣割去半截,险些要了命。[space] 墨轩连连叫苦,这般紧密的攻势,使得他几乎毫无可乘之机。[space] “什么呀,我看他也不是很厉害嘛!早知道当初就跟他打了,害我白白担心自己小命了那么久。”[space] 一旁拐角处,两人藏在墙边,炎枫看着战场的争斗说道。[space] “你懂什么?等他……你看你看!”陈熔突然拍叫道。[space] 只见墨轩从衣袖中抖落出一柄枯木,头处嵌了一块透亮的红色宝石。[space] 他横木挡住重刀,势大力沉的一击使他哄跪在地,膝盖竟砸出一个坑来。[space] 接着,他速度极快的挥出一剑,战气由枯木身传至剑尖的宝石,一道剑气不偏不倚的将使刀这人打了个结实,身子在半空中飞了十几米方才落地,身上毫无防御甲胄,仅是这一击,那人便猛呕鲜血,随后昏死过去。[space] 而乘着这个时机,一支长矛猛地刺进了红衣内,将他腰间豁掉了一块肉来。[space] 墨轩咬牙痛叫,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一把抓住长矛,那人夺力不过,手中长矛被抢了去。[space] 接着,墨轩又堪堪挡住一剑,乘着与对方搏力之时,瞅准时机一剑将其封了喉,反手又将手中长矛掷出,正中房上持弓之人,将他刺坠房下。[space] 正当他杀红了眼,准备上前手刃刺伤他的矛手时,原本驻足等待的十余人中,又有数人冲杀而来。[space] 见此情形,墨轩只得慌忙反向而逃。[space] 一旁的陈熔此时却没了平时的冷静,他作势便要去追赶,炎枫急忙拉住他,眼看着十余人步履飞快的从面前跑过炎枫这才松开了手。[space] “行了,看也看够了,咱们该回了。”[space] 陈熔挣脱他的手掌,愤愤道:“这等难得的场面,要回你自己回去!”[space] 说着,陈熔已迈起步子追了上去。[space] 炎枫顿时傻了眼,无奈,他只得跟上陈熔,至少相互间还能有个照应。[space] ………[space] 墨轩以速度见长,曾以一招浮动完败中洲各大门派中璀璨的新星。[space] 此时虽受了伤,行动多有不便,但逃跑的本事却仍是绝世。[space] 不多时,他便甩开了后方的追兵,使自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内。[space] “既然西市不通,那便走东市。”他这样想道。[space] 然而踏进东市,高大的牌坊下却站定一人,明显是为等候他的到来。[space] 墨轩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枯木,来路十多位高手正四下寻找他的踪迹,此时返程已是不太可能,最好的办法,便是突破面前仅有一人的防备。[space] “你果然要绕行于此。”那人缓缓开口道。[space] 墨轩将枯木咬在口中,然后用力撕破了衣服,用布在腰间缠绕数圈以作止血。[space] “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废话,速速通晓姓名,我这就来攻了。”[space] 那人转过身来,问道:“怎么?我还需要再向你介绍一次自己?”[space] 看清对方长相后,墨轩明显吃了一惊。[space] “张大哥!”[space] “许久未见,怎么一上来就作势要与我缠斗一番呢?”[space] 墨轩用手托住腰间,轻声苦笑道:“学生本不该有此意,可现下身陷险境,不得不与您交手,以谋求生机了。”[space] 张安左右各指一次,然后说道:“西门伏有四援军,东面又是我卫轩军方向,城北更是不可尝试,恐怕此时汤城已摆下军阵,就等你往里钻了。”[space] “您这是什么意思?”墨轩尝试着问道。[space] “作为将臣,我本该将你就此拿下。但真若如此,我此刻又有些矛盾,于心不忍。思量之下,我就当没有见过你。走南山吧!穿过炎门,顺着林荫小路绕行而去,这是目前唯一的逃生方法。这里,我不能让你通行。”[space] “张大哥……你……”[space] “身负有卫家之责,不容许我再放你第二次,快去吧!”[space] 墨轩驻剑深拜,道了声:“多谢。”[space] ………[space] 炎枫与陈熔二人原本已失去了墨轩的身影,正当陈熔怅然一声,准备随炎枫离开时,那一抹红衣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space] “快追!”陈熔喊道。[space] “我们为什么要追上他?”炎枫问出关键的问题。[space] “我要拜他为师,学最精深的武学!”陈熔跑在前头,撇过头说道。[space] 折返的红衣,自然再次为那帮轻衣高手所见,有人高呼一声,倏忽之间,众人尽数集合。[space] 有人掷出两支飞镖,墨轩猛然跃起,于空中翻转落地,尽数躲过。[space] 却因为自己动作太猛,扯裂着伤口如泉涌一般迸出鲜血。[space] 他咬牙忍住痛叫,眨眼间,已有两人追至周围,一左一右同时出手。[space] 此时的墨轩连接招都难以做到,哪里还敢与其缠斗,他迅速使出一招浮动,现身于十步之外,继续逃去。[space] “莫要走了墨轩!”[space] 众人高喊着,在身后紧追不舍。[space] 若说先前墨轩捂着伤口,尚且还能跑出应有的速度。从方才扯裂伤口之后,再难如此。[space] 眼见就快被追上,他猛地跳下屋顶,在街道上一个翻滚,钻进一旁的小巷。[space] 众人急忙追来,却已不见墨轩的身影。[space] “看到他去哪了吗?”有人冲仍在屋顶的同僚问道。[space] “我没有看到他从另一头出来,小心些,他就在里面!”[space] 众人警惕的挪动着脚步,掩着墙壁一直寻了下去,径直的深巷里虽有些杂物,但一一翻找,依旧没有找到墨轩的踪迹。[space] “喂!”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后,他指了指一个木门,上面的叩门铜环正在略微晃动。[space] 为首有一人轻轻瞥了下头,有人上前叩门,良久后,无人回应。[space] 正当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准备破门而入时,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space] 门缝中伸出半个头来,他看了看众人,疑惑道:“你们是何人?”[space] “民家,你可有见过一红衣男子?”[space] “红衣?没有。”[space] “冒犯,容许我们进去搜一下。”[space] “放肆!我堂堂一个仓史官的家宅,岂能容你们随意进出?看你们这架势,是士兵吧?你们隶属于那个将军麾下,竟敢不经调令,私自进城,难不成是想造反吗!”[space] 几人面面相觑,哑口无声。[space] “莫要在别人家后门鬼鬼祟祟的,速速散去,否则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去弹劾你家将军一纸!”[space] 众人急忙道歉,随后散去。[space] “你们几个,去前街守住正门,其余人,围着这条街散开,只要见到墨轩出来,立即将其拿下!”[space] “他若死活不出来怎么办?”[space] “无妨,我这就回营告知将军,请他申请搜查令。”[space] “明白了。”众人应道,随后迅速沿着长街四散开来。[space] ………[space] 韩豫关上木门,暗自松了一口气。[space] 门侧,墨轩紧紧贴在墙上,手中枯木剑顶住他的腰间。[space] “你是谁?”墨轩质问道。[space] “仓姓,名革。”[space] “我问你是谁!为什么救我。”[space] “说起来,你我应该也算认识的,我是仓圣的后人,怎么样?想起来点什么没有?”[space] “仓革?”墨轩仔细念叨了几遍,手中的枯木剑逐渐放了下来。[space] 这个名字他曾多次听到冷飞提起,而对方口中的仓圣,是中洲的史官,属仓颉一脉。在七君府求学时,他也曾受过仓史官授学。[space] “你是仓官的儿子?”[space] “没错。但有一点我得纠正,现在我才是仓官。”[space] 墨轩收起枯木剑,放下戒心的他瞬间无力,顺着墙壁滑坐了下去。[space] “你不能在这待太久,一旦他们申请到调令,届时将此处重重包围,你就是插翅也难逃了。”仓革提醒道。[space] “我知道。”墨轩软弱无力的回答道,接着又问:“有止血药吗?”[space] “等下,我这就去给你拿。”[space] 正当仓革走出两步,身后木门再次发出了声响。[space] 他看了眼墨轩,示意对方藏好,然后正了正衣襟,缓缓打开了木门。[space] 门外站着两个少年。[space] “你们有事?”仓革疑惑道。[space] “我们找墨轩,就是一个穿红衣的男子。”陈熔解释道。 “这里没有这个人,你们赶紧走吧!”仓革回绝着,随后打算关门。 “我知道他在这里,我刚才都看到了!你放心,我没不是追杀他的人。”陈熔连忙抓住木门说道。 “你们这两个年轻人怎么这般无礼,我说了没有,你把手给我松开!”仓革怒斥道。 “行了,墨老鬼,是我,被你坑的那人。你总是吱一声,别光听着啊!”一旁的炎枫抱着手臂悠悠然道。 “他们是冷哥的学生,让他们进来吧。”门内,墨轩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听到冷哥两个字,仓革终于让了路,把二人放了进来。 一进门,陈熔便激动的冲着墨轩高喊道:“墨大哥!” “别叫的这么熟,我只是认识你们的老师而已。” “我大哥是陈江,我是他的弟弟,我叫陈熔。”陈熔解释道。 “陈江的弟弟?你是陈家老二?”墨轩有些惊讶。 “没错!” 看着两人认亲成功,炎枫与仓革站在一旁略显尴尬。 后者轻声道:“我去拿药。” 前者急忙问道:“前辈,冒昧的问一下,你这可有吃的?跟着他跑了一路,我都饿了……” “有……有的,你随我来吧。”这话令仓革觉得有些意外,他点头回道。 “炎枫,你个愣头青,真是个吃货!”陈熔回头骂道,只觉得炎枫丢了他的人。[space] 墨轩笑了笑,点头道:“愣头青,这称呼真是贴切。喂,小鬼,你先来帮我祛毒,吃饭的时候待会再说。” “没错,你赶紧先来给墨大哥祛毒!毒……什么毒?”陈熔吆五喝六的指使着,又突然甚感意外的问道。 “紫檀的毒,折磨我了五年,我都毫无办法,这小鬼却能解。” “紫老宗主的毒,你说他能解?不不不,墨大哥,你太高看他了,他玩个火还行,用毒,他真的不行。”陈熔急忙为炎枫开辩。 炎枫撇撇嘴,丝毫不情愿的挪着脚步走了过来。 “把衣服掀开!”炎枫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墨轩一笑,照做了。 接下来的一幕,不仅吓到了陈熔,连拿药回来的仓革也满眼震惊的轻声呢喃一句:“双生属性,有趣……” 第五十八章 三鸟避石 风念辞别龙夏,走出龙君府时,风行已经在府门外等候。 后者见到风念出来,忙行了一礼。 “你怎么来了?” 风行是族长身边亲卫,负责传达他的指令,以及各地族众上报来的消息,他每次出现,都说明一定有事要禀告。 “来接您回去,那位已经闹的不行了。” “亚闯?他闹什么?”风念问道。 “您不在,他直说我们是在软禁他,不叫他出营去,众将知道他是您的朋友,所以极不好做。” “他倒还知道我是在软禁他。现在怎么样,可有被他出营去?” “没有,幸好最后杨渊出面,他这才老实了点。” 杨渊出身西洲将门世家,少时家中曾在白帝宫任职,他与白帝少阳自然也就熟络的很。此人身形健壮如熊,武艺非凡,带兵也颇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风念招募来此人,替他代领风军,实乃军中第二号人物。 “呵,这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他这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性格,倒是与他那两位师父一点都不一样。” “墨公子与冷哥同样也不会无由惹事。”风行点评一句,然后问道:“族长,那我们现在要先回军营吗?” “不。”风念伸手止住他的话,吩咐道:“你持我令,代我回族中一趟,调三支分家去北洲。” “遵命。不过族长,您派人去那里做什么?”风行先是应答,随后询问。 “一来替我监视住姬川,看看他在北洲迟迟不回究竟是在搞什么幺蛾子。二来……恐怕龙氏要对龙夏动手了。”风念表情略显沉重。 “龙公子不已经是龙氏的族长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对他动手?” 风念感叹一声,追忆道:“龙氏远不像我风族这般和谐,且上下一心,他们的家族体系远比我们复杂太多。当年龙氏诸位分家家主都想要推举龙夏的哥哥为氏族长,却因为龙树一步走错,他们又忌惮风族、墨家等势力在后助力,龙夏这才顺利坐上了领导众家的位置。” “也就是说,龙氏族长的候选人,并非是上一任族长传位给自己的嫡长子,而是在每次推选族长时,靠个人竞争?这点倒是与我风族大不相同……” “没错,可如今龙氏强盛不减,当年在后支持龙夏的众人,如今却独剩我一家。他们便再无忌惮,想要借龙夏出兵夸娥这一事,借机扳倒龙夏。” “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回西洲传达您的指令。” 风念突然叫住他,又问道:“现在城内那人什么情况?” “杨无夜已经调集了三千四援军,将有熊各个出口全都围了个水泄不通。恐怕这一次,墨公子是凶多吉少了。” “汤城呢?有没有他的动静?” “没有,说来也奇怪,一向视墨轩为自己最大的对手的汤城,这一次却只是补调了一批尉长级的武将增援潜入城中,协助四援军对墨轩展开了围剿,可汤城本人,却至今都没有露面。” “嘶~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风念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族长,要不我还是派人协助一下墨公子吧?这一次,他可能真的逃不出去了。” 风念冷笑一声,摆摆手道:“不用,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他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墨轩了。” “可是这次……” 风念打断了他的话,回头指了指府门,然后说道:“你看里边那位有半点担心吗?因为我们都知道,即便是你擅长踏风的风行都逃不出去的地方,他墨轩却有能耐逃得出去。放心,那小子命大的很,否则……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好吧,那属下先行告退,我即刻赶会西洲,将您的命令传达下去。”风行拱手一拜,随后脚下生风,踏空而去。 ……… 日落西山时,有熊一条大街上,一个脑袋从大门处伸了出来,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后,从府门走了出来。 一见到他身上的红衣,便立刻有几名身着常装的壮年走了上来,红衣人立马撒腿就跑。 于此同时,另一侧小巷中的后门,也有一位红衣人偷偷摸摸的走了出来。 他一见到等候多时的众人,立马向巷口冲去。 围剿的尉长中,有人掷了一支响镖到空中。霎时间,已有七、八人动身冲了过来。 “慢着!小心中计,你们四个去追即可,其余人,继续随我在此等候。” 为首一人吩咐一声后,接到命令的四人立马动身。 “子尉,前门也冲出了一个红衣人,墨轩这是在混淆视听,借机逃离,他一定就在这两人之中!”有人说道。 “不必担心,四名尉长,足以拿下任何一位将军,更何况墨轩现在身上有伤。我们再等等,如果墨轩还藏在其中,我们岂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众人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尉长级的将士,武艺仅次于军中将领,四人联手,任凭墨轩再过善战,也难敌八手。 果不其然,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夕阳落入西山,夜幕笼罩下,又有一名红衣人悄悄从府门内跑出。 “动手!”随着为首那人一声喊出,剩余的十人尽数出动,齐聚一处包围起了红衣人。 “浮动。”眼见对手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那人低声轻吟一声,身影突然出现再十步之外,逃出了众人的合围。 “就是他!可恶,又是这招!” 红衣人片刻都不敢停留,马不停蹄的遁逃而去。 ……… 与此同时,西城门外四五里处,杨无夜已率领了五百米持刀士卒严阵以待。 城门走出一名素衣男子,他四下张望一番,精准的找到了略加隐藏的四援军阵列。 “启禀将军,墨轩已经现身,众尉长正在对他进行抓捕。” “二十名尉长级的高手,连大将军都能拿下了,你们居然迟迟抓不住区区一个墨轩?”杨无夜愤愤的训斥道。 “这……实在不是我们无能,只是那墨轩只逃不战,又有瞬间消失的诡技,吾等实在是难以擒他。” 杨无夜发怒般的喘着粗气,过了一会,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命你们将他驱赶至西城门,为什么不照做?” “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有跟他交几次手,而且,他似乎有意在躲避三个城门,只是在城道上左右窜转,我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那人心惊胆颤的解释道。 “有意躲避城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在城门设伏之事?” 杨无夜左右张望了一圈,众士卒纷纷躲避眼神。墨轩曾经也在中洲军中任过职,难免现在军中仍有对他抱有忠心者。 可很快,杨无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墨轩之前在军中任职时间并不长,而且当下有熊城周围三大军队中,四援军与城北军都是直接隶属大将军,他们与墨轩不会有任何交集。 “可恶,一定是卫轩军那帮人干的好事!”杨无夜锁定了目标,大骂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汤城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申请个调令需要这么久吗!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带人冲进城中,将墨轩乱刀砍死!” ……… 胧月之下,陈熔在城中小巷左右闪躲,连续奔跑了一个时辰,他此时已有些力竭。 可身后四人却显得愈发有劲,与他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减。 眼看目标就在眼前,有人冲着陈熔掷出石锥。 后者战斗经验本就不足,此时又身体疲惫,躲闪不过,被那石锥刺中了大腿。 大腿吃痛,陈熔身下一软,在地上翻滚出好一段距离。 等他反应过来,忍住疼痛想要起身时,已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持剑向他刺来。 “烈焰壁!” 一声低喝,一道烈火形成的墙壁阻拦在那人面前。 “叫你逞能!一见到那老鬼,就觉得自己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来人正是另一位红衣人,炎枫。 他将陈熔扶起来,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带着他一同跑去。 一道烈焰,自然无法阻挡能够逼的墨轩都毫无退路的尉长们。他们联手爆气,生生将火焰冲散。 抬眼看去,两个红衣人已经跑到了路口。 此时,又有四名尉长赶来。 “人呢?” “你们还好意思问?追个人都差点追丢!” “说的轻巧,这人速度不慢,还会驭火术,你们有本事自己去试试啊!” 原地的四人这才发现,他们的衣服已经被烧的黑一块、烂一块,灰头土脸,极其狼狈。 “别废话了,赶紧追!” 八人齐齐动身,有人翻上屋檐,抄斜线而去。 这一边,带着受伤的陈熔,炎枫二人的速度慢了很多。 不过多时,他们便再次出现在众尉长的视线中。 “完了,这样下去要被追上了。” “还不是你自己逞能非要答应他?” “炎枫,你放我下来吧!我向他们禀明身份,说我是受了胁迫,他们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别废话了,你回头看看他们手中发亮的刀尖,他们会给你时间解释吗?” 陈熔顿时哑口无言,恐怕自己一旦被追上,迎面而来的便先是乱刀,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 “我们只要跑到炎门后山就行,不远了,你先去,我帮你争取时间。” 说着,炎枫将陈熔的手臂放了下来,然后止住脚步,回身独自面向身后追兵。 “不行!连墨大哥都打不过他们,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 突然,房顶之上跃下一人,手中的大刀势大力沉的劈砍下来。 陈熔急忙张开双手,结出一面气盾格挡。 对方巨大的力气使他脚下一软,跪在地上。 一旁的炎枫大喊一声,急忙召出火焰,将那人逼退,替陈熔解了困。 “陈熔,你没事吧?” 陈熔轻轻摇摇头,冲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 “受死吧!” 又是两人赶至,人不停歇,手中武器已经率先攻出。 “圣驾,请您借我点气!” 炎枫突然大喝一声,一阵白光乍现,汹涌的气浪从他体内迸射而出,将来攻的二人尽数逼退。 强大的气浪如同飓风,震得其余众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用力防备。 “这小子什么来头?他怎么会拥有这么强大的战气!” 众人堪堪挡住,互相交换了眼神,再不敢贸然进攻。 “小鬼,这是借你的,以后要加倍还我。” 炎枫体内,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 “晚辈明白!” 说着,炎枫再次搀起陈熔,二人继续奋力跑去。 然而,方才的威势仅仅是一时之力,待那八名尉长反应过来,炎枫二人始终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追捕。 正当二人无计可施之时,身后的追兵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闷哼的惨叫。 众人闻声回头,却见一名红衣男子手持一柄枯木剑,从众人身后刺死了一人。 “墨轩!” 几人认出了他,纷纷停下脚步,掉头折返攻向墨轩。 “不用管我,你们先走!” 墨轩吩咐一声,随即纵身跳上房檐,继续与几人展开追逐战。 而不再成为目标的炎枫二人,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安全的到达了炎门。 第五十九章 连气之阵 炎门后山,山腰的一片树林中。 仓革左顾右盼,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互相搀扶的炎枫二人,他急忙上前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墨轩呢,他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炎枫摇摇头,面色凝重的回答道:“只怪我们两个实力不济,他为了救我们,又把追兵引开了。” 陈熔愤恨的捶着胸自怨道:“都怪我,要是我平时肯听师羽的话,好好修炼,也不至于害的墨大哥再次置于险地。” “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况且你方才那招气盾使得那般娴熟,不是还替我挡了一刀吗?而且我相信,凭他的本事,一定能顺利逃脱的!”炎枫安慰他道。 陈熔此刻突然想到那个传授他御气化盾的人,他所说的那一番亢长的话,如今想想,果真应验。 “吉人自有天相,你们要相信墨轩。”仓革说着,悠踱起步子。 “我与他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早已是熟识。我之前不止一次听冷飞夸赞,说他双腿跑起来如同脚下生风,打架的本事不敢说多么高超,但保命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及。放心吧,他一定会安全的回来的。” “请问,您口中所说的冷飞,可是明阳君冷家的那个冷飞?”陈熔突然问道。 “不然这世上还有几家姓冷的?” “那想来您一定也是七君府的人吧!您可以传授我武学吗?”陈熔迫切的问着,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腿上的伤势。 仓革摇摇头,说道:“不,我并非七君府中人。而是仓颉后人,仓姓史官。” 陈熔亦感惊讶,仓史官的身份,于中洲虽不说是多大的官,却胜在难以问罪,是黄帝亲自才能调令的官位。主要负责收集整理文献,编撰史记,是中洲最有才学的人。 正当二人闲聊时,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准备动手!” 远远的,墨轩的身影出现,他于月下的林间身着血红长衣而来。 仓革急忙命二人躲藏,然后退却一段距离,开始在手中聚气,随即拍在地上。 “我准备好了!”仓革大喊一声,示意墨轩。 后者飞跃而来,掌中瞬间聚气,在离仓革还有十步之时,正对着他一掌拍在地上。 声响不大,但当二人同时站起身时,一道如同绳子般的亮光将二人的手腕拴在了一起。 看着手中的亮光,墨轩突然愣了一下,他错愕的问道:“双珠连合阵?你浪费这么久时间,就摆了一个这种级别的阵法?” 仓革苦笑道:“九大阵法是与人数息息相关的,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懂阵,除了这第二级的阵法,还能摆出什么来?” “哎,算了,就这么着吧!也没别的办法了。”墨轩怅然若失,但立刻释然道。 “不过,你能跟得上我的速度吗?” 仓革轻声一笑,问道:“是谁给你灌输的文官不会武的思想?放心,我肯定不会比你慢。” “希望如你所说,不要拖了我的后腿。” “别废话了,他们来了。”仓革提醒一声。 二人同时转过身来,面向山下,墨轩说道:“动手!” 接着,二人同时高喊出声:“双珠连合阵,连气共擒!” 声停,二人同时动身,冲着山下众人疾速奔跑而去。 “喂,那是什么?”前来追杀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小心,据说墨轩此人极其擅长阵法,不要被他阴了!” “怂货,谁先抓住墨轩,谁就是头等大功!” 说着,那人不顾劝阻冲上前去。 墨轩只轻轻将手一甩,那条发着亮光的绳子便瞬间将来人拦腰切断。 一时间,鲜血喷涌,染红大地。 “可恶!大家小心,尽量避免与他有近身接触!” 有了前车之鉴,追捕者们纷纷后撤,与墨轩拉开相当的距离后,个个掏出了自己擅长的暗器短械,一股脑的冲着墨轩丢掷而去。 眼看情形不对,仓革突然向墨轩靠拢过来。 “我另一只手还要掩面,以防万一。帮我挡一下!” “你这家伙就是不想出力吧!把他们全部灭口,哪里还有什么万一!” 话虽这么说,可对方的暗器已经投掷过来,墨轩急忙伸出左手,动作奇快的变化着手势。 “天地有气,不为我力。体间有气,为我成壁!” 随着咒语念出,墨轩分别将手指摆出:示指、后三、示中的手势。最后将二指向上一提,一道无形的气壁挡在了他的面前。 叮叮当当几声响,追捕者的暗器尽数被挡。 “喂喂喂,你看到了吗?他出手的速度,我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动作!”陈熔激动的拍打的炎枫,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后者倚靠在树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战斗,回应道:“至于这么激动吗,那本书都不是他的发明,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己方的攻势无效,有人立刻提议道:“再散开些,注意出手的时机!” 接近一天的追击战,追捕者的体力已大有损耗。可原本有伤在身的墨轩,此刻却如同痊愈了一般,速度与先前无疑。 没来得及逃避,又有一人被他追上,墨轩一把扣住那人的脸,向地上重重一砸。轰隆一声,这人瞬间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而这次,终于有人察觉到了奇怪。 “关键点在将他们相连的战气上,这招似乎有提升实力的效果,尽快迫使他们分开!” 他们行动极快,丝毫没有拖沓,听到这个解释后,齐齐停住了遁逃的动作,持起武器一并又攻了上来。 “完了,他们好像发现了。”仓革一边紧紧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一边对墨轩说道。 “那还不快点解决战斗!” 说着,墨轩又迈起步子向着众人迎了上去。 “喂!你……”仓革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为了避免阵法中断,他慌忙跟了上去。 二人虽实力有明显提升,可仓革毕竟要分心隐藏身份,以免有活口出逃反而害了自己。 与孤军奋战无疑的墨轩同时面对着十三人,很快又陷入了苦战。 “银弧!” 似月如钩,银影飞弧。 一道银白色战气自他小指发出,在月色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突如其来的术势,使对方措手不及,又有一人中招,被这股气浪带着,撞飞到了树上。 可其余人却不管不问的继续攻向墨轩,他虽堪堪躲过,却被一剑一矛擎住了双臂。 “快,杀了他!”其中一人嘶吼道。 腋下被两件兵器死死架住的墨轩丝毫动弹不得,他冲一旁的仓革喊道:“愣着干嘛!快帮我脱身!” 与他一同作战的仓革此时也是自顾不暇,那里腾得出手来帮他。 眼见一人持刀挥来,只听身后有细小的声音念叨着什么。 “五指并屈独留季,再探……再探示中……然后……然后是什么?” “收三指,留冠季啊!”陈熔恨铁不成钢的喊道。 “哦哦,我想起来了!嗜血之轮盘,在黑夜中舞蹈,于血杀中飞扬。张开你的爪牙!听从吾之引导,撕裂所触之物。去吧,嗖!” 随着炎枫咒语念出,一个略显发白,又有一抹火红色的轮盘出现他的手中。 炎枫奋力一掷,那轮盘脱手而出,在空中高速旋转着,扫过树林,一片轰倒。 眨眼间,便横扫一切的来到了战场前。 墨轩不再搏力,顺力向下一趴,在半空中逐渐燃烧出火焰的血轮印横扫而至。可怜那位挥刀而出的人根本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便上下分身,当场身死。 这一击的威力与速度,不仅震惊了众人,同样震惊了木讷在原地的炎枫。 现场只有见怪不怪的墨轩,抓住了这个空档,他再次变化着手指,以此伸出:示中、冠季,后三指。 四指齐,环指异,掌心朝下借天力。 “降天印!” 原本擎住墨轩的二人突然觉得身上如同压了座山一样的重,身子不自觉的一下子趴了下去,任凭他们怎么使劲,浑身上下就是半分都动弹不得。 “六界混沌,以天为尊。万灵草草,以地为生。闻吾所念,愿天赐力。降天而至,众生受制!” 墨轩念出咒语加大了封印的力度,彻底将二人压在了原地。 然后,他转头冲仓革喊骂道:“别再留手了!这样下去,等到阵法的灵气用完,你我都得死在这!” 似乎注意到这一点的仓革终于腾出右手,他奋力将眼前两人逼退几步后,与墨轩分别向两个方向跑去。 约摸相隔十步,两人同时停步,然后面向对方先是张开手掌,接着又是使劲一抓,将其中相连的光绳一齐荡出。 所谓术势,只是墨轩等人在先人所创的九大阵法的基础上,创造出的仅凭一人也能够独立使用的衍生物而已。其威力与效用,和正规正矩的阵法完全无法相比。 那光绳轻飘飘的荡涤过来,突然炸裂,所发出的光亮如同升日一般,将黑夜照了个透。 二人急忙伸起袖子挡光,过了好一会,才逐渐恢复正常。 光芒散去,场地中央一片空旷,不仅原本站在那里的人不见了,树不见了,甚至连一滴血迹都看不到。 “哎哟喂,终于结束了,我说,你这次可是欠我一个大人情,要换的!” 正当仓革松了口气,以为这场陪同墨轩上演的苦战终于结束时,却听一声恶狠狠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小心!” 陈熔与炎枫二人同时大喊道。 “灵生万物,丝丝相连。以吾之灵气,牵动尔之灵力。缚灵术,连!” 墨轩头也不回的站在原地,他表情冷漠,将手掌轻轻一扣,示中二指稍显靠上。 只听得身后两声响并作一声,刀与人同时坠落在地。 “墨轩,你这个五洲的恶徒、贼子、反臣!大将军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你个大魔头,替我们报仇,替五洲因你死去的冤魂雪恨!” 那人胸口闪着一抹亮光,即使表情痛苦万分,仍是声嘶力竭的冲着墨轩大骂道。 后者缓缓转过身来,他看着地上的这人,然后冷漠的轻声问道:“我是魔头?那你家大将军为了权力又杀了多少无辜的人?致使多少家庭流离失所、无处可归,导致多少城地战火不断、生灵涂炭。你以为这安定昌盛的中洲是怎么来的?是抢东洲、征北洲、压西洲换来的!那我们又该到何处去申冤!” 仓革闻言,默默的将头转向一旁。 “你快些杀了我!我好变成冤魂,继续为中洲诛杀你这逆贼!” “如你所愿。” 墨轩将手一抓,示中二指也收回成拳。只见那人面目一揪,心口一声闷响,随即断了气。 “结束了。现在你安全了,我也该回去了,日后见了冷飞,我也有话可说。” “大恩不言谢,今日暂别,日后再报。” 仓革点点头,随即转身欲走。 突然,他又停下来,撇过头来语气凝重的问道:“外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乱吗?” 墨轩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回答道:“是惨。就像当年的末日一般。” “共工之乱,不周山倾。天河倒灌,人间炼狱。” 仓革一边说,一边向山下走去。这话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墨轩听。可至少,他心中已经明白了许多。 “墨大哥,你没事吧?” 陈熔二人跑上前来。 墨轩微微一笑,道:“没事,你们也快走吧。”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说道:“好的,那我们就以后再见。” “老鬼,你可好好活着,别忘了你还要教我术势呢!” 墨轩轻笑着点头,说道:“放心吧,小鬼,有机会一定!” 随着二人也下山而去,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身影,墨轩终于长舒一口气。 “看来是老朽多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轻易放他们二人离去呢。” 一股阴寒之气突然弥漫而来,令墨轩身体发颤。而真正令他胆战心惊的,却是这个熟悉的老者的声音。 墨轩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他那双看向声音来源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当年所受寒冰之痛似乎仍历历在目。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身体温度降低到了极点,已然无法呼吸。 “冰……森!” 墨轩语气颤抖的喊出了老人的名字。 蓝袍老人轻轻摆了摆手,面容轻松的意识着他不必紧张。 “你我本就无冤无仇,当年刑场之上对你出手,也不过是受托相助一把。既然你无意加害我炎门弟子,那老朽便可以放心的回去休息了。说起来,你还是这地的原主人呢!” 说着,老人果然慢慢悠悠的走下山去。 “对于军政上的事,老朽本不该多言,但我见你这后生心眼也并不坏,还是心软想要提点你一声。你选的这条路,同样也是不通的,自己好好看看吧!” 墨轩闻言急忙转身,四下张望一番后,突见不计其数的火把亮了起来,再次将整个后山整个照亮。 接着,山头之上,竟一涌而出无数装备精良的校刀手…… 第六十章 天罗地网 漫山遍野的士兵如同洪水般涌出,顷刻间将墨轩一人围住在其中。 冰森摇头轻叹一声,“无论谁都好,黎民已无法承受了。是分是和,都快些结束吧!” 蓝袍老人一边哀叹,一边躬身远行下山。墨轩看过去,只觉得他的背影中尽显沧桑,或还有一些孤独。 足足两千人列成的包围圈中,汤城手持一柄重刀走了出来。 “又见面了。” 墨轩背着身,没有回头,似乎他只在意那古稀老人会不会再次回头。 良久后,墨轩突然轻声开口,自语道:“十年前,北面有一批流民来到了有熊。行关时,军士不令其过,人群中有一位少年,身强力壮,竟与三名士卒搏力得胜。时逢姬川巡查,见少年勇猛,便将其带在身边,并安置了这批流亡者。” 汤城眉头一皱,不知墨轩究竟要做什么。但他尊敬这位对手,给足了他时间。汤城静默着,连同士兵一起。 “这些年你在姬川身边,受他恩惠很多,他教了你很多东西,对你来说,他不仅是于你有着知遇之恩的将军,更像是师父、父亲,对你有着再造之恩。而姬川也毫无保留的将所学传授给你,给了你足够的地位与信赖。你为他冲锋陷阵、攻城拔寨,也立了很多功劳。论统御三军,我或许不如你。但论阴谋诡计、料敌先机,这不是你所擅长的事。我只问你,邶风在哪?” 汤城沉默着,他盯着墨轩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猜到是他所为?” “从我踏进龙君府那一刻起,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府上所至宾客虽有些许军旅之人,但却没有一个我认识的熟面孔。或者说,他们于姬川来说也是新面孔。加封五洲九天级大将,此等大事,有熊城却没有调派任何一支有资历的军队守备,这不奇怪吗?” 墨轩是在询问,可没等旁人作答,他自己回答道:“对我来说,这事就不奇怪。很好理解,因为''锋利的矛头'',都指向了我。那么是谁猜到了我会冒险前来赴宴?没有旁人,只有邶风,他太过了解我了。你们不顾规定,违规调遣军中二十位高手着轻装,秘密潜入城内,为的就是一举将我拿下。我自然是斗不过他们的,可你们深知我不会与之缠斗,所以在三面城门都设下埋伏,所以这帮人才会一直有意的将我往城门驱赶,只要到了那里,我就再无生还的可能,甚至可以说连逃都无路可逃。” “一直到这一步,我仍不会断定是邶风的安排。直到你们出现在这后山,我便确定是他无疑。因为这里的小路,只有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才会知道。” “姬川于你有恩,你要报恩,这无可否非,你为了他献出生命也应该。而他于我有仇,我要报仇,我杀他也是理所应当。” 墨轩扫视周围,继续说道:“这是我们两个的宿命,从一开始,至死都会处在对立面。今日,面对你们这么多人我深知已无力回天了,临死前,我只有一个要求,叫邶风出现见我。” “这个要求,我无法做到。”汤城摇了摇头。 “他连亲自见我的勇气都没有吗?”墨轩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漠到了极致。 “我们二人各司其职,他做什么,我没有权限干涉。但是你……我今日必须拿下!”汤城坚定的说道。 墨轩突然无奈的笑了一声,然后摊开双手道:“你召集千余士兵布下天罗地网,还谈什么拿不拿下?我直接投降不就好了。” 闻言,汤城却否定道:“你不会束手投降的。这不是你的性格,否则五年前,你就不会拼死负隅顽抗了。” 墨轩摆摆手,反驳道:“那时我只是太过过少年狂妄,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却不同,与你那二十名尉长斗智斗勇了一整天,我现在连站着都只是勉强。” “你当真要投降?”汤城有些难以置信。 “不然呢?你认为当今天下,有谁能冲破你的天罗地网阵?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说着,墨轩居然真的负起双手向前走去。 汤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士兵上前将墨轩捆了起来。 “不要绑的太紧,会勒痛我的。”墨轩一边配合着对方,一边叮嘱道。 “那可不行,毕竟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墨轩。稍微忍耐一下吧,到了牢里,自然会替你松绑的。”汤城回应道。 正当汤城及一众士兵认为结束了的时候,却听后方一阵躁动,回首间,已有一道红影速度极快的冲到了面前,一脚不偏不倚的踢中了汤城的胸口。 他连连退却几步,方才站定身子,目光准备去寻找来人时,对方却已经带着墨轩,开始了突围。 “不要乱了阵脚!稳住阵型!” 在他注意到对方人数少后,立刻大喊道。 这足有两千的士兵,尽是汤城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士卒。原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扰乱了阵型的士兵们,立刻便补齐了豁口。 “魈,你只需护着他。” “魁,全力掩护他。” 一众红衣,二十一人。为首的一名红衣发号施令道,是个女人的声音。 “唔!”众人发出一声闷哼,算作回应,随后立刻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那扛着墨轩的红衣,身子极为娇小,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使自己隐藏在其余人的身后。 其余红衣迅速汇拢,将魈保护在中间。 “跟紧我,机会可能只有一瞬间。” 红衣女人吩咐一声后,立刻开始调动着体内的战气,血滴从她身上不断渗出,在疾速奔跑的状态下,于半空中朵朵盛开。如同轻风吹拂樱树,散落着大片的血红色樱花。 “樱芜之舞!” 随着她一声低吟,女人突然身化血气舞动,无影无踪,伤敌无形。 樱花纷飞,血舞荒芜。 血雾之间,一片迷茫,只听得哀嚎声连连。等到军队再次反应过来时,众红衣却已经扬长而去,那被突破的豁口处,赫然静躺着一地的干尸。 整个过程都不过一瞬间,快到很多外围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立刻布阵向城外的驻军发信,集中兵力将这山顶围住,上了山,他们便已经无处可去了!” 汤城一边发号施令,重新制定计划,一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正隐隐作痛,胸前的重甲上竟都被踢出了一个凹印。 “遵命!” 众将士听令,数人围成圆圈,将手中的长剑指向天空,合力发出一道剑气,于空中绽开,照了个亮。 ……… 山顶之上,众红衣于林间的一片空地停了下来。 “你怎么会来?我不是说过,不准你们进城吗?”见危机解除,墨轩急忙问道。 “如果不来,你死在这,我找谁还命去?这次算吗?”舞樱一边收回战气,一边回他道。 她那原本渗满鲜血的皮肤,又逐渐被身体吸收了回去,恢复了她原本的样貌。 “放我下来。”墨轩拍拍身下的小个子说道。 可魈却如同没有听到般,木讷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舞樱冲他打个手势,他这才将肩上扛着的墨轩扔了下去。 “真是一群怪人。”墨轩在心中暗骂道。 他一边踉跄的走到一棵树旁缓缓靠坐下去,一边面露笑容对舞樱说道:“当然算了。你欠我的这条命,两清了。” 舞樱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好,我现在就把你送回西洲,等到了那里,我们之间的事,就算了结了。” 说着,舞樱示意魈去扛墨轩,一帮人这就准备再次突围下山。 后者急忙伸手止住他们的行动,说道:“硬冲是肯定不行的,你根本不了解我们人界的军队。一对一,你们都是一骑当千的绝世高手,可像汤城所率领的这两千精锐,即便是你们,也无法轻易突破。” “不过区区两千人道,又有什么难的?” 墨轩再次摆手,否定道:“方才你们只是突然从后奇袭,这才得手,可现在对方已经有了防备,故技重施,恐怕很难行的通。” “那你说怎么办?”舞樱蹙眉问道。 “求援。” “援?谁?” “你可有注意过城外还有多少人?” “很多,给我一年时间都吃不完,三面城门都有很多。”舞樱咂咂嘴道。 墨轩一阵无语,他咽了口唾沫,想了一会说道:“我们还是得下山去,否则对方的援军赶到,届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那就赶紧走吧。”说着,舞樱便作势要冲下山去。 墨轩表情复杂,他整张脸皱成一团,急忙喊住舞樱道:“大姐,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咱们怎么可能冲的下去?” “你要力气干嘛?魈会带你走的。”舞樱疑惑道。 “我不恢复点战气使用阵法掩护,就凭你们二十一个人……哦,还有这小猴子要背我,二十个人,你们怎么可能冲的破汤城的军阵?我说究竟是你们疯了?还是太过小瞧我们人道了?” 墨轩这一番话,舞樱几乎没有听清,唯有末尾的一句,她听清了。 “小瞧。” ……… 经历过刚才的奇袭,汤城认出了这帮神秘的红衣人的身份,在他第一次率领鬼面人去秘密调查昌城的官员失联案时,偶遇到墨轩那一战,就曾被这围在院墙的红衣人吓住过。 迄今为止,在他见过的所有人中,都或多或少的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出的战气,这是评判一个人实力的模糊标准。 可唯有这群红衣人,在他们身上,汤城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气,或者说是生气。可即便如此,他们散发出的那股杀气腾腾的威压,仍使得汤城后背直冒冷汗。如果说以往他所感受到的杀气,是对手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劈自己一刀的话,那么这一帮人,就是在平静的蚕食着的你的精神,让你自己不战而粟。 “全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在其余部队赶到之前,我们要死守住这里,一只鸟都不能放出去!”汤城对着围开的士兵们喊道。 “将军,杨将军已经率领部分四援军赶至山下了,其余部队也正在集合中。”一名归来的士兵报告道。 “不用大费周章的调集各营将士了,叫杨无夜带人在山下布开即可。” “遵命!”那士兵答应一声,又立刻往山下传令去了。 “这帮人……墨轩接下来究竟会做什么呢……”汤城扶住额头,他有些伤神。 墨轩说的没错,猜人心思,料敌先机,这方面上他确实不适合。现在,汤城只想邶风在场,有他在的话,自己就能得知对手的心思,提前准备布置下一步。 “他们下来了!” 突然,有士兵大喊一声,众将士立刻举起长剑,准备拦截。 汤城循声望去,只见一片红衣如同鬼魅般飘荡而下,他们根本不像是在用脚走路。 “弓弩手,放箭!” 随着一名指挥的尉长一声令下,数百支箭矢纷纷射出,划破天空,铺天盖地的向下山的红衣们射去。 “你们保护好魈。” 舞樱吩咐一声,一马当先跳至空中,只见鲜血从她身上流出,覆盖了浑身的皮肤。接着,她突然化成一股血雾,在空中来回飘荡,将那些箭矢尽数挡下。 而地上的红衣人也没闲着,他们速度奇快,眨眼间便冲进了阵中。 一时间,军阵内人仰马翻,竟无人能挡其众之势。 “可恶!”汤城大骂一声,劈起重刀便迎了上去。 一刀砍中一名红衣,可他只觉得刀下软趴趴的,自己像是什么都没有砍中一般。 正当他略显疑惑时,对手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又有一名红衣从深长的袖口中伸出一只枯白的手臂,一把扣住汤城,接着又是一掌迅速将他打飞了出去。 这名红衣人急忙拔出重刀,那原本已经软的像团织布的红衣,竟又逐渐充气变大了回来,再次恢复了行动力。 二十余名红衣,如同一群猎豹冲进了羊群般,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挡的住他们的攻势。 不多时,便被他们冲散了阵型,一众人向山下突围而去。 “追!山下有杨无夜在,他们逃不掉的!”汤城捂住疼痛的胸口,大声喊道。 第六十一章 九影分形 山脚下,杨无夜焦急的来回踱步。 “汤城究竟在做什么?我看他是想独自吞下这份功劳吧?现在的墨轩已经黔驴技穷,还能有什么变数?派人一举冲上山去,将他擒下来不就行了!我还就不信了,他墨轩再有能耐,还能以一当千,冲破我们的包围不成?” “这些属下不知,汤将军只是命我来告诉您说,您只要率军将此山围住即可。” 杨无夜再三思索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冲身后严阵以待的将士一挥手道:“不管了,你们现在就随我上山去,他汤城怕墨轩,我可不怕!不管生死,只要抓住了墨轩,我们就是头等功!” 说着,军队立刻动身,改变阵型向山路处围来。 “将军,不可啊!汤将军有令,您只需率军在此处布阵即可。”那名传信的士兵立刻劝阻道。 “你给我滚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汤城那家伙想的什么,他就是想凭借铲除墨轩这个功劳,趁机在大将军面前邀功,好稳固他军中一人之下的地位!他的主意打的倒好,我可不傻!”杨无夜一把推开阻拦的信兵,命士兵们大举上山去。 可正当士兵们改变阵型,乱哄成一团的时候,前边突然大乱起来。 杨无夜大声询问间,却见一众红衣趁着月色奔袭而来,如鬼如魅。 “跟紧我!九影分形!”为首的女人突然暴喝一声,战气如同洪水般涌出。 杨无夜惊讶的发现,她的身体突然变成了很多个,仔细数数,竟有八个之多。 月光之下,女人的影子纷纷活了过来,模仿着她的动作,在乱军中肆意冲杀。 杨无夜认为自己一定是看花了眼,等他揉了揉眼珠,再去看时,那八个漆黑的影子已经势如破竹的杀到了自己面前。 “合!” 舞樱低喝一声,八个影子汇聚一处,合力挥出一拳打在杨无夜的心口。 这看似不重的一拳,却因为合力提升了八倍,杨无夜猛吐一口鲜血,身子受力飞出了数十米远,生死难料。 “趁着他们现在阵型溃散,往那边走!”墨轩趴在魈的背上伸手指道。 “跟上!” 说话间,八个影子再次从舞樱的身上分出,他们就是黑夜的鬼魅,正在狂妄的享受着这场独属于他们的盛宴! 人群中,哀嚎声不断,鲜血汇成江河,刀剑于血河之上漂浮。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等到汤城率人追下来的时候,红衣人们早一不见了踪影,地上至少躺着数百具死尸。 “这究竟……是一群什么怪物!” ……… “舞樱,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招式?好有趣。”一行人奔行于疾风之中,墨轩死死搂住魈的身体,打趣般的问道。 “你的浮动也很不错,我倒觉得,那个才更有趣。” “那个简单,不如我教你浮动,你教我用影子?” “你学不会的。”舞樱语气冷漠的回应着。 “怎么可能,这世上就没有我学不会的招式。想当年风家那家伙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我不还是学会了他们风族的秘技?” “人有影子,鬼没有。影子有九个,只要你能叫出它们的名字,就可以驱使它们。” “那你究竟是人是鬼?” “是鬼。而且是鬼中的王。” 墨轩并没有在意她的话,只是叹声道:“哎,真是可惜你这副好皮相了,不然,你一定是能寻个好人家的。” “我们现在该往哪走?” “往南,那里!”墨轩伸手指了指方向。 舞樱看了一眼,然后一马当先领头而去。 “哎哎,跑快点,跟上她。”墨轩拍了拍身下的小个子说道。 魈听话的加快了脚程,与舞樱平行。 “别跑那么快,这里就咱们两个会说话的,你陪我说说话呗?你们之间的阴气太盛了,我这会都感觉身上直冒虚汗。” “你现在应该抓紧时间调整自己的战气,别忘了,我已经不欠你的了。”舞樱依旧用她那冷漠的语气回应道。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毕竟也是出生入死,互相救过对方命的感情,怎么说也算上生死弟兄了。而且,人不吃饭,那里有气可调?” “你们人道真麻烦。” 听了舞樱的话,墨轩立刻应和道:“是吧!我也觉得,我常常想,自己不是人道就好了。否则我学那么多东西,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战气供我挥霍的。” “不过我却认为,你的战气在人界来说也算不上少了。” “咳,都是借来的。其实我这人的体力极差的,没出人界之前,一招浮动就几乎要令我透支。” “借来的?”舞樱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你难道……签订了荒芜的契约?” “是的。”墨轩点了点头,“出荒芜之前,跟领主签订了契约。否则就我这一副病体,净是些恶疾,还真不敢回来找姬川寻仇。” “哪个领主?”舞樱问道。 墨轩瞪大了眼珠,错愕道:“你好歹也是荒芜之地的人,领主你都不知道?那家伙叫什么我是不知道,不过却强的离谱,他人平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实也没少帮助我。仔细想想,这几年能在荒芜苟活,我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他。” 舞樱想了一会,然后恍悟的哦了一声。 “啧,我说就你这样的,在人家地头上生活了这么久,不跟领主关系搞好,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对了,我一直没问,在荒芜那会,你的领地在哪里?” 荒芜之地,处于六界之间,而不在管辖之内,是一个集中了各界流放的罪恶之徒的集中地。 在这里想要生活下去,就需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打出一块领地来立足,而这块领土的大小、资源、寿命等,便与你的实力成正比。 通常他们面对外来者,只有三种方式:一是收留,编入自己的体系;二是驱逐,任由其在荒芜继续漂流,任人宰割;三是杀掉,毕竟荒芜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养分是最稀缺的资源。 而墨轩,这个驰骋于人界,算的上是一代佼者的人物,最早在荒芜也仅有一块半亩的地方供他生活而已。 “总之,离你很远。”舞樱没兴趣的随意回答道。 说完,舞樱突然加快速度,甩开了墨轩。 “哎!哎!你再跑快点。”见舞樱离自己越来越远,墨轩冲身下的魈喊道。 可任凭他怎么戳挤身下的魈,后者都如同木头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就活该你们这样做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 颍城,位于有熊正南一百里处,是五洲内最为繁荣的一座城池,所辖十七邑,邑邑皆繁荣。 这里不仅是五洲最大的贸易场所,更是天下四大药城之首,虽不像昌城那般盛产珍贵草药,却仍被称为“药都”。 中洲虽以有熊城作为洲都,但在富殷繁华上,比起颍城仍有失色。 而在城内一处七层之高的钟楼顶层上,正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宴会,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陈承悠哉的靠坐在台上的上座,一边安静的聆听着乐师演奏,一边不时跟着节奏用手拍打在腿上。 这场宴会,便是由他召起的。而众人现在身处的这栋最高的钟楼,亦是归属于他陈家的资产。 作为中洲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陈家的贸易涉及范围之广、资产数量之庞大,远远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有人曾估算过,陈家的所有财产,如果变卖换成粮食,那么至少足够中洲人吃上五十年的。 也有人说,如果陈承有当王的野心,那么他至少能买下除了颍城和有熊之外的十座城,这足以他创立人界第六洲了。 但无论外界人怎么谣传,陈承都从来都没有回应过,相反,他也从没有反驳过。 依借着陈承这棵摇钱树,颍城的城伯,以及驻守此地的颍城军都得到了不少的荫萌。 正当陈承陶醉于这闲暇时光中的妙曲幽兰时,一个仆人弓着身子绕着大厅外侧转了半圈,走了过来。 他俯在陈承耳边轻声道:“主子,有个外地来的年轻商人,说要与您谈些生意。” 陈承眼也不睁,继续晃悠着身子打着拍子,不算有兴趣的问道:“外地来的商人?他是做什么的呀?” “制墨的。”仆人回答道。 陈承睁开一只眼撇了他一下,责怨道:“贩墨能挣什么钱?打发他走。” 那仆人应了一声,沿着外场又走了出去。可走到一半,那仆人却又折了回来,重新俯在陈承耳边说道:“主子,那人还让我再多传了一句话,说他的墨不是一般的墨,而是东边来的金色的墨,我听着这东西着实稀奇,您看……” “金色的墨……”陈承念叨了一句,突然如同惊醒一般挺直了身子,急忙询问道:“你说他是哪来的?” 那仆人着实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时语痴道:“东……东边。” “叫他来这!”陈承指了指大厅说道,然后,他又重新叫住仆人改口道:“不,是请他入厅来! 第六十二章 逃出生天 陈承秉退乐师舞姬,又送别了来客好友后,独自一人在大厅之中来回踱步。 他瞥眼看到了四周桌案上杂乱的果盘与银壶,立刻叫来仆人打扫干净。 未过多时,那个传信的仆人便蹑着步子走了回来,紧随其后,有一位身着一袭长长的红衣的年轻男子。 “少……”陈承一见来人,立刻面露喜色,但又及时止住。 他清咳一声,朗声对仆人们说道:“我要与这位公子谈些生意上的事,你们都下去吧!记得离得远些,不要让旁人来打扰我们。” 众人应了一声,随即走出大厅,将门紧紧关上。 听着外边的步子渐行渐远,陈承突然激动的单膝跪地,冲着红衣男子拱手拜道:“臣陈承,见过少君!” 这红衣人自然就是墨轩,他连忙扶起陈承说道:“先生莫要如此,依照礼数,晚辈应该叫您世叔才对,世叔这般,岂不令晚辈折寿!” “自从君上走了以后,我们这帮曾受过君上俸禄的门客,便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鸟,只得各自散去,自立门户搞些营生。可当我得知连少主您……幸好,上天有眼,如今您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东君府,总算还有一脉!” 陈承情之所起,竟不禁潸然泪下。 “世叔放心,我此次归来,自然是要还东君府一个公道。” “少君,您请先入座。” 说着,陈承将手迎向上座。 墨轩连忙推辞,“轩为晚辈,先生为长。而且此时我是客,您是主,我又怎敢僭越主客,喧宾夺主。” 陈承几番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墨轩。 在后者坐下之后,陈承这才缓缓坐了下去。 “先前江儿同我讲,说在有熊遇到了您,那时我便大为震惊,激动的几夜都没有睡着。一连通知了附近所有的旧时东君府上好友,如此亲眼见到少君身体安康,承,倍感心安,君上泉下有知,定然也可瞑目了。” “有劳诸位世叔挂心了,轩,不胜荣宠。” 两人寒暄过后,陈承突然问道:“方才少君所言,要为东君府讨回公道……这是何意?” “世叔难道不知?我父亲,根本不是寿寝。而是姬川暗中所使的阴计,与青帝密谋后的不作为所致!” “这……这不可能啊!你从那里听说的?”陈承大为震惊。 “五年前,我时任鬼面人统领之时,从被剿杀者口中听到的。” 陈承闻言,突然一笑,他摇着头说道:“你定是被他给骗了,将死之人,自知无力回天,都喜欢胡言乱语。君上参加六界大战之前,便已积劳成疾,加上身上战伤不断,他的身体早已不如常人般健康了,这点我最清楚。” “如果我得到了青帝的亲口证实呢?”墨轩冷着语气问道。 陈承突然怔住,他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寒意,抬眼望去,正巧对上墨轩那一双冰冷的眼神,那是杀意…… “难道说……青帝真的是……” 墨轩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急忙移开视线,眨了眨眼睛叹息道:“您也觉得是我杀的吗?我现在告诉您,不是。” 陈承提溜着眼珠想了一下,朗笑道:“自然,自然,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五年前,我本想辞官彻查此事,却被姬川先咬一口,将我逐出了人界。而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我已经不想知道姬川是怎么害我父亲的了。现在的我,只想让他死……” 或许是因为曾经作为鬼面人时杀人无数,也或许是历经了荒芜之地的九死一生。说话间,墨轩的眼神中再次流入了杀意。 陈承沉默着,过了好一会,他才问道:“少君,恕在下冒昧的问一句,您口中所说的时机成熟,是指什么?” “这五年来,我虽然不在人界,却一直暗中控制着昌城。在那里秘密训练着一只部队,而如今,队伍已经训练有成,足以与姬川抗衡。” “您有多少人?” “一万有余。” 听到这个数字,陈承竟忍不住当着墨轩的面笑了起来。 墨轩不解的看着他,一直到他平静了下来。 “哎呀,少主,您太天真了。您知道姬川有多少人吗?” “我知道,从兵力上来说,我可能还不如一支城军的规模……” “五十万。”陈承打断墨轩的话说道。 “那又如何?行军打仗靠的是排兵布阵,而不在于兵多将广。况且我父亲当年……” “你父亲当年至少也拥有十万兵力,否则如何抵挡轩辕的三十万大军?”陈承再次打断了墨轩的话,而这一次,没有了嬉笑。 “您不会认为我的对手是姬川手下的所有大军吧?我出身于鬼面人,暗杀行刺没有人比我更拿手,我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姬川一人,只要我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不不。”陈承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踱步道:“你的对手,就是这五十万人。否则,你根本伤不到姬川分毫。” “那也无需惧怕,以我昌城军精锐为先锋,再召集散布各地的旧门客们,我们至少也有十万兵力。姬川的部队需要留守各处,此消彼长,我们与他的差距并不大。这一战,我们并非没有胜算!” “你又说错了,少君。”陈承慢悠悠的,已经来到了墨轩身边,他边围着墨轩转悠,边解释道:“东君离世已经很多年了,曾经的附庸者们,如今也都有了自己的家世与基业,让他们抛下所有跟你去拼命,这不现实。而如今城军的壮大,代表着氏族的衰弱,即便我陈家全力相助,能拿出的,也仅有几百私卫而已。与姬川相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直到此时,墨轩才幡然醒悟。 仔细回想陈承方才的话,他将自己与墨轩分的非常清楚。 他抬头看着陈承,这才明白,曾经东君所建立起的墨家,早已不复存在了。 陈承问道:“少君,还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只要您开口,我陈家,一定顶囊相助。” 突然,墨轩露出一脸微笑,问道:“可以送我回西洲吗?” 陈承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墨轩会是这个回答。 他想了一会,然后看着墨轩点了点头。 正当二人彼此凝视,互相无言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接着,一个仆人的声音响起。 “主子,颍城伯来了。” 陈承答应一声,说道:“请他进来吧!” 然后,陈承又看向墨轩说道:“他不认得你,趁现在快些走吧!今夜,我便派人送你回西洲。” 墨轩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世叔。那晚辈,便不多打扰了。” 说着,墨轩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陈承望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心中突然多了一丝不忍。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几句,然后整理好衣襟,脸上挂上笑容,准备迎客。 ……… 是夜,墨轩混入陈家的商队。 颍城军准备盘查,陈家管家递交美玉。 颍城军赵乘前来,颍城伯出面,说大家都是受过陈家好处的,人家的商业秘密,就不要过问了。 赵乘自知理亏,只说,记住咱们的身份。 … 是夜,一支商队排着长长的队伍向城外走去。 负责值夜的城门守卫比以前多了很多,似乎颍城附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一名尉长率人拦住了他们,随行押车的管事立刻上前。 他将尉长请到一旁,一边从长袖中掏出一块经过打磨的玉石,一边赔着笑脸说道:“大人,都是些老物件了,您就不必费劲挨个检查了,一点心意,权当是给诸位兄弟们的酒钱了。” “老物件还需要连夜送出城?”尉长止住笑意,挑着眉问道。 管事的眼珠提溜转了转,这才故作叹息,和盘托出般的纠正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大人您的法眼,这里边……是有些奴隶。但我向您保证,我陈家绝对是遵循中洲的规矩,这些奴隶,都是拉到西洲去的。那边要的紧,我们也没办法,这年头不满足外地人的要求,这生意就会受到影响。” 那尉长想了一下,然后接过玉石塞进了腰间,回头冲手下喊道:“你们几个,上去检查一下!” 几名士兵立刻压剑上前,从第一辆开始,挨个掀起遮布检查。 “里头都是些什么?”检查到一半,尉长突然扯起嗓子喊道。 “尉长大人,前面两车是几箱玉石,这三车上都是粮食。” “想来后面也都是这些东西,就不用检查了,放行吧!” “遵命!” 众士卒应承一声,然后退到一旁去,给车队让出了一条道路。 车队重新前行,刚走出城门一半,却见一众人自城门外赶来,将车队再次拦住。 那名尉长见到来人,立刻行礼道:“将军!” 为首那人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来,将手摁在腰间的剑柄上,指着眼前的独轮车问道:“这么晚了,这车上拉的都是什么?” “回将军,他们是陈家的商队,车上拉的都是陈家制作的玉石,和随行车队的口粮,属下已经亲自检查过了。” “拉到哪里去?” “西洲。”尉长回答道。 一听到这两个字,那名将军眉头一蹙,说道:“有熊那边传令过来,说有一名西洲的逃犯往我们南边来了,叫我们严加戒备。汤城虽然有意隐瞒实情,但我猜……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墨轩了。” “墨……墨轩……”听到这个名字,尉长突然心头一颤,他回道:“这……这不可能吧?墨轩怎么可能到我们颍城来?” 将军伸手止住他的话,眼睛死死盯住车队说道:“不管实情如何,有熊方面现在全权归汤城管理,既然他要求了,我们听令就是了。打开给我看看。” “这……遵命!”尉长虽然难言,却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他叫来一众士卒,命他们重新上前检查。 见此情形,陈家管事脸上直冒冷汗,他当然不知道车内藏的是谁,但家主吩咐他时的语气也能听出,这车内的''东西'',一定不能见光。 士卒们一一掀开遮布,共计二十辆车子,眨眼间便以掀开了七辆。 正当此时,城内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赵将军真是尽职尽责啊!如此深夜,还要亲自带人盘查过往车辆,能跟您一起共事,真是本官的福气。” 赵乘循声望去,来人正是负责管理颍城的颍城伯。 “颍城伯不也是吗?这么晚了,还有功夫来监督我颍城军办事。” 颍城伯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两人相对而望。 他身子稍稍向前倾了一些,轻声道:“赵将军,这些年来,陈承明里暗里上缴上来的财物,你们也没少拿吧?否则……你这两万颍城军上上下下,那里能用的了比有熊城北军还精良的装备?恐怕连闲暇时光吃点好的,喝壶美酒都负担不起吧!” “颍城伯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赵乘语气冷漠的回道。 “我的意思是……人家怎么做生意,挣得了多少,这都是他陈承的本事。如果赵将军行事太过秉公无私,那咱们颍城还能出几个富商?没了他们这些大树的荫萌,赵将军您……还有什么底牌去跟有熊的那几位近水楼台的人物争地位?” 这番话,使得赵乘陷入了沉思。 与他这位战功赫赫的军中''老人''相比,汤城更像是空降而来的人物。 论资历,汤城比他少了近十年。论战功,两人更是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虽然他认可汤城的能力,但如今他那代行国柱的地位,以及调御中洲各城军的权力,还不都是因为他跟随姬川比较近?否则,无论怎么排,都绝不可能轮的着他汤城现在在这发号施令。 颍城距离有熊城不远,所以大小事务和实际权力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可即便如此,颍城军凭借超越其余城军的精良装备,仍能排的上是前三甲的部队,这一切,不能否认是得到了陈家等势力的帮衬。 想到这,赵乘转身叫那名尉长上前几步,问道:“你确定都亲自检查过了?” 那尉长肯定的点了点头,回道:“将军,属下是亲自检查的。” 赵乘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放行。” 随着尉长朗声重复了一边:“放行!” 陈家的管事终于才松了一口气,他抑制住自己未定的惊慌,佯装镇定的带着车队驶出了颍城。 第六十三章 神头鬼面 西洲。 漫天弥漫的狂沙不断席卷着天地,如同一道天然的结界,守护着生活在其中的它的子民。 肆虐的风沙中,隐隐约约走着一行人,他们黑衣持剑,面带遮布,腰间更是挎着一个被狂沙拍打的叮当作响的鬼面具。 “统领,这里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我们是否……” 人群中,有人止住了他的话。 接着,众人安静的将目光看向逐渐俯下身子的统领。 只见他将手指贴在地上,观察了一会后,又轻轻捻起一缕黄沙,然后搓了搓手指。 “那边。”被称作统领的这人站起身来,肯定的指着偏左侧的方向说道:“我们得朝西边走。” 众人面面相觑,先是诧异,接着再是喜悦。 “果然还是跟着邶统领行动更靠谱一些,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您依旧能清楚的辨认出方向来。” 邶风笑了笑,摆手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差点死在这地方,那时的我根本搞不清方向之类的,是个绝对的迷路者。” “我就说嘛,咱们这帮人在一起行动,才是最有默契的,汤城那种半路出现的统领,根本没办法跟他一起共事嘛!” “对了,统领,咱们这次的行动目标是谁?” 说话这人话刚说完,就感觉到有人从身后踢了自己一脚。接着,身后有人骂道:“蠢货,你忘了吗!见到目标之前,不准提前告知目标身份。你这么想知道的话,到时候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再好好看个仔细吧!” 被踢这人立刻挠着头回应道:“是了是了,我自然是没忘的。我是故意这么问,看看邶统领是否还记得规矩哩!” 众人立刻大笑起来,欢闹成一片。 “不远了……诸位兄弟,''夜逢鬼面,不见初日'',是时候让五洲人重新回忆起这曾经噩梦般的八个字,继续活在我们的阴影笼罩之下了!”邶风朗声为众人打气道。 呼啸的狂风中,众人的喊声依旧清晰可闻。 ……… 白帝宫,殿内一片昏暗,寂静的令人有些心慌。 少阳扶着床边缓缓坐起身来,他用力发出声音,喊道:“来人呐!” 声音略显微弱,他那煞白的肤色,似乎预兆着他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殿外,一名侍卫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他在十步之外站定,俯身拜道:“帝君,您有什么吩咐?” “千秋……他还没有回来吗?” “回帝君,神官大人自从半月前派人送回过一封求援书信后,至此一直了无音讯。” 少阳又喘了几口重气,然后说道:“打水来……我要喝水。” “遵命!” 白甲侍卫双手一拱,立刻朝门外走去,他向外面的侍卫交代一声,又重新折返回来,静侍一旁。 “现在是什么时辰?”少阳问道。 “回帝君,已过了子时了。” “研墨,我要书信一封,召千秋回白帝城。” “得令。” 那夫长级的侍卫听令一声,随后走到案桌,开始调水研墨。 不多时,又有一名侍卫端着茶碗走了进来,还未等研墨的夫长站起身,他便已径直走向白帝的榻前,将木板搁置在地面,然后双手捧起茶碗递给少阳。 “帝君,请喝水。” 少阳迟疑了一下,然后动作缓慢的伸出手接过茶碗。 递水的侍卫轻轻翻起眼皮,偷偷注视着少阳将茶碗逐渐递近唇边。 正当此时,少阳突然停下动作,毫无来由的问了句:“谁派你来的?” 还没等此人有任何动作,一把利剑''噗嗤''一声便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随着他的身子逐渐瘫软下去,少阳看到了站在他身后出剑的那名夫长。 随即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漠的指责道:“最近你们的戒备,松懈了很多啊!” 那名夫长赶忙跪地谢罪,少阳没兴趣的摆了摆手,那名夫长立刻拖着死尸到了寝外。 “来人,立刻打扫干净。” 一声喊出,却迟迟无人回应,夫长下意识的重新握住了剑柄。 此时,一名黑衣人出现在门口,他背对着月光,昏暗的光线下,却依稀能看的出他脸上狰狞的鬼面具。 “鬼面人?你们怎么会来到此地……中洲终于忍不住要对我们西洲出手了吗?” 夫长猛然拔剑,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幽静而又空旷的寝宫内,像是黑夜的荒漠中的一团明亮的篝火般,引人注意。 里处的少阳听到声响,有些恼怒的骂问道:“是入侵者吗?守备军呢?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帝君放心!巡逻的守备军们很快就会察觉到异样赶到这里,在那之前,属下会尽一切力量保证您的安危!” 不过片刻间,门外便又多了一个又一个的鬼面人,他们浑身沾满鲜血,双脚趟在血泊之中。 很明显,殿外守备的侍卫们,都已经被他们尽数消灭了…… 见此情形,原本踌躇满志的夫长不禁感到震撼,白帝宫的帝宫守备军都是由神官千秋从各个军中精挑细选抽调上来的,由他亲自训练出的队伍,自认实力是要强于五洲任何一座帝宫的守备军。 可从自己进殿以来,前前后后还不过一刻钟,门外的守备军们就被人悄无声息、轻而易举的消灭殆尽。 鬼面人。这一刻,夫长终于明白了这三个字的威力…… “夜逢鬼面,不见初日。” 人群中,不知谁先低喊了一声,鬼面人们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一拥而入,冲杀而来。 幸好殿门较窄,一次至多容纳三人施展拳脚,夫长拼死堵住大门,硬生生的拖了近半刻钟的时间。 “哐当~哐当~哐当~” 随着几声破窗,不以数计的鬼面人从各个窗口翻滚进来。 眼看白帝就要遭难,夫长立刻抽身想要后退去守住寝口。 然而他刚一回身,数柄利刃便紧随其后,在他身上捅出了数个透明窟窿。 不断的利刃捅来,很快,他便没了生气,一双眸子死寂般的黯淡了下去。 “斩杀白帝,一统西洲,红衣鬼面,五洲俱灭!” 少阳扶着床边的柱子艰难的站直了身子,他冷哼几声,问道:“哼哼哼~鬼面人……是墨轩派你们来的吗?” “休要废话,有什么遗言,地府中再讲吧!” 一名鬼面人大声喊道,接着举起手中的利刃便刺向了少阳。 “铛~!”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名鬼面人震惊的发现,自己手中的利刃竟然断裂了。而眼前的白帝身上,却冒出了一股莫名的金光,护佑着他的全身。 “大名鼎鼎的鬼面人,我当你们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是一群只会挑别人脖颈这种软处攻击的废物罢了!” 说着,少阳迅速从床褥下抽出一柄利剑,轻而易举的便刺穿了面前鬼面人的身体。 “我西洲的护体金光,可不是你们手上这种废铜烂铁就能随随便便刺穿的!” 少阳仰着头傲然的注视着面前的鬼面人滑倒在地,他一改先前的病态,抽身拔剑,一气呵成。 接着,他杀气凌然的冲众人喊道:“来吧!我特意将守备军调少,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出手的时机。就让我看看,墨轩特意蛰伏在我身边的红衣,究竟有什么能耐!” “小心,他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虚弱,注意站位,观机而动。”一名鬼面人对众人吩咐道。 接着,涌满殿内的鬼面人们开始不断的挪晃着步子,其中一个站在最侧边的鬼面人瞅准时机,在少阳目光瞅向另一旁时,愤然进攻。 “铛~!” 又是一声脆响,少阳身上的金光似乎更加明亮了,也更加坚固了几分。 眼见攻击无效,出手的鬼面人立刻后退,少阳出手的长剑划破他的腹部,一缕鲜血缓缓从伤口处流出。 “果然,所谓的白帝病入膏肓、手不缚鸡都是蒙蔽世人的,幸好我早有防备,否则这一剑……”那名鬼面人用手捂住伤口,有些的后怕的说道。 “怎么?你们这么多人,却不敢上前来呢!难不成是在等待墨轩来亲手杀了本帝吗!等到守备军赶到,你们……连同墨轩……一个都别想活!” 少阳近乎癫狂的冲众人喊道,而他那凛冽的气势,以及霸道的金光,依旧使得鬼面人们莫能相近。 “你太大意了。” 一声低吟在少阳的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柄利刃穿刺了他的金光护体。 “你……怎么会……”少阳不敢相信,自己身后竟然会出现一人。 “浮动……这个招式我们会用,并不奇怪吧?头命我们蛰伏于帝宫这么久,就是为了找出破除你护体罡气的办法。” 随着那人拔出利刃,少阳的护体罡气瞬间溃散,他捂住后背,奋力的高呼一声,一股极其霸道的庞大战气顷刻间从他体内喷涌而出,震的殿内梁柱轰动,众人连连退却防避。 正当所有人都抬着手臂遮挡这突如其来的庞大气流时,却见一道白色身影擦身而过,穿过众人之间,向殿外跑去。 “守备军!” 少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冲到殿外,他朗声唤来守备军。然后剑指苍穹,对着殿内众人怒声喊道:“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嚯!” 整齐的一声喊,数百名白甲长枪的士卒踏着严密的阵型呼喊而来。 眼看错失良机,邶风看着手中仍在淌血的短刃不甘心的说道:“撤!” 厮杀声响彻了整个白帝宫,鲜血流淌在石板之上,无处渗透,愈聚愈多,最后竟连刀柄都如同江上泛舟,在血泊之上漂浮而动…… 到了第二日清晨,太阳破晓而出。 寝宫外的广场上,躺着无数的死尸。 其中西洲士卒居多,他们的白袍被鲜血染透,白甲侵泡在血水之中,如同一朵朵从地狱中盛开的彼岸花。 昨晚一役,西洲帝宫守备军死伤数百人,而鬼面人虽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最终留下的,仅仅不过十几具尸体罢了,西洲天下第一军的名号,顷刻间成为了一个莫大的笑话。 少阳头发散乱,衣着不展,一脸颓废的驻剑坐在血泊中的一具尸体上,看着士兵不停清理着现场,搬运走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他突然提剑站了起来,走到两名搬运的白甲士兵身边,发了疯似的砍击他们所抬的黑衣人。 士兵们吓了一跳,纷纷放下手头的活,离他远远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名鬼面人被他砍的血肉模糊,碎肉一块又一块的掉在地上。 “叮当~”一声响,一副鬼面具掉在了地上。 少阳停下了砍击的动作,他盯着那副面具,然后捡了起来拿在手中。 “墨轩……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畜生,你想让本帝也步太常的后尘吗?这绝不可能……我要你……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阳光撒照大地,照亮了一切黑暗,却唯独无法照亮少阳那已经扭曲的、内心深处的黑暗。 他将鬼面具放在了脸前,长剑上挂着的碎肉仍在淌血,这一刻,他俨然已经成为一个极度狰狞的恶鬼! 第六十四章 林中比试 寒蝉鸣泣萧萧风,枯叶称合零零落。 人界大地,一片苍凉。 有熊城之外的稀林之间,少年陈熔背靠着一棵树,正仰头喘息。 他左右都找不到炎枫的身影,似乎他已经化作了一棵树,静而无声。 “混蛋,再不出现我就撑不住了……” 心念之间,左侧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他挥起手中的长剑向自己劈来。 陈熔哪里有多想一刻的时间,他急忙反身滚了出去,身后那树轰隆一声倒塌。可还没等他站起身,身巧玲珑的少颜便也持剑刺了上来。 她的攻势很快,与公孙泷注重效率的方式完全不同。 陈熔滚在地上,连连躲过好几剑,却还是没能避免的被划破了衣服。 “你还真下死手啊!再这样我就不客……” 还没等他说完,少颜又是一剑刺来。 陈熔使劲滚了一下,顺势从地上爬了起来。 “既然你们都没打算留手,那我也不用客气了!” 说着,他兜起双臂,在掌中凝结出一股火焰来。然后他紧盯着那团火焰,努力的使他改变了形态,逐渐延伸的细长,有了个武器的模样。 正当陈熔做完这一切,抬头准备冲对方反击回去的时候,少颜已经早早的在原地使出了飞剑。 “穿云刺!” 只见她身前那柄细长的剑悬浮在面前,随着她挥手的动作,那柄细长而又锋利的宝剑突然向着陈熔飞来,无比迅捷。 如此速度陈熔心知无法格挡,他连忙侧身躲避,可那飞剑的速度过于快了,还是刺破了他的肩膀。 陈熔嘶痛出声,可接踵而至的声音,完全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剑罡气!” 一声低喝,公孙泷劈剑而出,一道浑然的剑气呈着金光,轰隆隆的划着地面而来。 “吾体有气,为我成壁!” 轰的一声巨鸣,陈熔虽然展开气盾堪堪挡下了这一击,可轩辕泷所挥出的剑气势压之强,仍是将他击飞出数米远后,翻滚在地上。 少颜轻笑一声,语气中带有讥讽的问道:“喂!陈熔,你那位队友该不会是害怕躲了起来吧?” “炎枫!快给老子出来啊!”陈熔嘶声力竭的大喊着。 “来了!” 头顶一声回应,炎枫突然从半空中跃下,他双掌中的巨团火焰,惊的公孙泷二人连忙后退。 砸了个空的炎枫毫不迟疑,他轻巧的伸出双臂,再次凝结两团烈火,呼啸着攻向公孙泷。 后者步步退却,总算是躲得过去。 见状,炎枫先是挥出一手,使对方的注意被掌中火焰吸引了过去,接着又一只手悄然出击。 “掌心焰,中!” 他的手掌正对公孙泷射出,那熊熊的烈火的喷射而出,却突然见一道金色身影横插二人中间。 “小小把戏,在我西洲护体金光面前,不值一提。” 炎枫的火焰尽数被金光包裹的少颜抗下,她轻蔑的说了一句,然后再次拨动手中利剑,喊了声:“分形剑,去!” 顷刻间,她那柄剑幻化出数道分身,数柄长剑逐渐定型,然后逐一向着炎枫飞来。 后者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诡异的招式,他挥舞着手掌烈焰,扭扭晃晃的躲避着。 见他举止滑稽,形势完全被两位剑士压制,不远处的青羽不禁提醒道:“你的火焰确实很厉害,但别忘了你近期所练的拳法,一味的依靠属性,方法太过单一很容易被对方针对。况且我要看的是你们近期的修炼进度,我可没教过你用火。” 听到提醒,炎枫应了一声。旋即稳定了身子,向着少颜冲刺而出,与其展开了近身战。 见状,少颜不屑的冷哼一声,用她那一贯趾高气昂的语气说道:“我西洲金光刀剑不入,可挡一切利刃,近本公主的身,真是愚蠢。” 接着,两人扭打一处。炎枫的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烈焰,宛若双臂搭有一条红色绸缎,轻飘如舞。 而少颜,手中虽仅有一柄细剑,却因加镀了金光,变的异常锋利。加上她剑法招式频多,使二人的打斗场面非常华丽,引人欣赏。 “大公主,要不要在下帮你一把?”公孙泷悠哉的依靠在树旁,语气戏谑的问道。 “多事,本公主自己就能赢过他们两个,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那边看着吧!”少颜一边打斗,一边抽空回道。 而另一旁,晚千走到青羽身边,轻笑道:“这小公主竟还能游刃有余的抽空训斥公孙学子,看来你这学生,实力也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嘛!” 青羽微微挪动眸子撇了他一下,然后往旁边挪了半步,刻意远离了不停往自己身上贴过来的晚千。 “先天混沌有四元素,衍生五行,万物之法,皆逃不出一个相生相克之理。水之浸润、木所生长、土能融合、金可敛聚、火尽破灭。精胜坚,烈火可熔化金属,故火克金。” “哦?”晚千饶有兴趣的再次凑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少颜打不过炎枫咯?” “我并非是在下定论,而仅仅是在陈述理论。”说着,青羽再次挪了一步。 “那你可知,秋季,是气体向内运动的时节。西洲属金,金为内敛,此时正是我西洲人最为强势的时候。”晚千脸上浮露出一丝诡异的坏笑。 “秋时干枯,引星火便可燎原。在所有属性中,单论威力而言,雷电冠绝一切,而仅在其下的,便是代表破灭的火焰。此时断言胜负,为时尚早。” “青羽兄这话……” 晚千话还没说完,青羽便一把摁住了他那准备凑上来的脸,接着向后退了一步,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说归说,论归论,不要再往我身上凑了!” 晚千尴尬的杵在原地,他吧唧吧唧嘴,终于老老实实的把目光转移回了打斗中。 少颜凭借一身护体罡气,完全无视了炎枫的一切进攻,而她以灵巧的身法,逐渐逼的炎枫连连退却。 “我说公主……你不觉得热吗?”炎枫左右躲闪着,开口问道。 “莫要跟本公主花言巧语,若是你已无计可施,本公主好心劝你,还是赶紧认输吧!”说着,少颜再次出剑。 “我觉得……你真应该好好看看……” 少颜不解的看着炎枫指向自己的手指,然后寻着他指的方向,少颜低头一看,自己的一身金光,竟然在缓慢的融化! “这……这是怎么回事?”从未见过如此情况的少颜,看着自己身上逐渐散去的金光,大吃了一惊。 “这就叫: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毫无察觉的接了我这么多掌,我的烈焰确实丝毫没有伤到你,可你的金光却实实在在的记住了我的温度,承让了!” 说着,炎枫向着仍在惊讶中的少颜打出一掌,将她击退出去。 不远处,公孙泷应声而动。他飞速奔跑上前,接住少颜的身子。替她卸力之后,公孙泷面露喜色的冲炎枫道了声:“炎兄弟,换我了!” 说着,公孙泷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用他那比起少颜要笨重很多的重剑挥向了炎枫。 面对这么近的斩击,炎枫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后仰。可当他的身子刚有这个举动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公孙泷的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战气流动,与旁人不同。他的战气不是从自身传至剑上的,而更像是他那把剑本身就有的气一般,随心所欲的便可发出剑气。 一道亮光自剑上发出,而已经在后仰中的炎枫,根本无法躲过这么近的贴身一击。 “吾体有气,为我成壁!” 随着一声低吟,陈熔突然出现炎枫身前,替他挡下了这浩瀚的一击。 他半伏着身子,抬头对着公孙泷冷笑道:“你们换人,我们也换。” 场边,晚千与青羽二人几乎同时面露吃惊。 晚千不可思议的感叹道:“几天不见,这陈家小少爷的气盾竟用的如此娴熟,你究竟怎么教导他的?” “我根本就不在,这事你不也知道吗?只能说他在这方面上有天赋。” “这种御盾的方式,整个人界都挑不出几个来,这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突然,晚千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青羽,接着无奈的笑了一下。 “真不愧是你啊!我想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是不在你的算计之中的?” “与我有什么关系?”青羽不以为然的回应道:“术业专攻,择长而育。这只是他自己的造化罢了。” “是是是,是你为他安排的造化吧?” 青羽没有回应他这个问题,而是指着公孙泷问道:“我更好奇的是他那把剑,一般来说,剑只是一个导体,而人才是气的载体。剑只负责传输人所发出的气,从而才能形成更加锋利的剑气。可我观察了很久,那个年轻人似乎从未刻意度气到剑上,可他每次随意的一击,却都能发出一道非比寻常的剑气,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因为他那把剑,本身就是气的载体。”晚千平淡的回答道。 “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你不仅听说过,还见过,甚至还很熟悉。”晚千再次露出了他那略带戏谑的坏笑。 青羽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摇头解释道:“枯木剑之所以可以违背常理,发出剑气。那是因为他的剑尖是由纳气宝石组成的,其中本身就蕴含有一定的气。归根结底,枯木剑还在理论之内。可那把剑却完全不同,他已经超脱了我们所熟知的剑法体系。” 晚千挠着头,有些难以言表的吞吞吐吐道:“我觉得……你的想法可以更加的……往上一点,你知道他练的是什么剑法吗?” 青羽沉默了一下,心中有了答案。 轩辕剑法,那自然便是轩辕剑。 青羽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那我便懂了。” “有些事吧……我也没法说的太清楚。你懂就行了。” 青羽又突然问道:“可是还有一件事,我不懂。” “什么事?” “你是怎么有资格做他们两个的老师的?” “啧!” 晚千转头看着青羽,他气急败坏的指着青羽老半天,最后却只是道了声:“你别拐着弯骂人啊!” 再说陈熔与公孙泷,这二人,一个用的是擅长进攻的浩瀚剑气,一个是擅长防守的无形之盾。 双方的决斗不过是你打我挡,着实无趣。 一旁,少颜与炎枫纷纷吐出不快。 “我说公孙,你能不能用点劲啊!真是白长那么高的个子了。” “这是我用不用劲的问题吗?你应该让他出来啊!” 说着,一道磅礴剑气再次击破了陈熔手中的气盾,只见他迅速收手又探手,再次撑起了一面盾来。 炎枫拄着下巴,无精打采的念叨着:“陈熔,我饿了,要不咱们就认输吧?” “闭嘴!你看好了,肯定是他先力竭认输!” “喂,你从哪看出来我会先力竭的?我还告诉你了,到目前为止,我连一成的战气都没用完呢!” “我呸,吹牛!难道姓公孙的都这么会吹牛吗?” “来来来,你给我出来!你看我能不能一剑给你砍飞到城墙上,拉都拉不下来!” “公孙,你废话能不能少点,你是胜是败本公主不在乎,但你要再这么墨迹下去,我就先把你砌到城墙里去!” 不远处,青羽与晚千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无声的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今日比试,到此结束。” 第六十五章 界王长歌 轩辕宫。 大殿之外的校场上,林立着两排武装精良的守备军,如同两排松柏树,挺拔而又威严。 一个身着白色长服,配玄色带的男子在其中来回穿梭,时不时的抽出他们的佩剑,再轻轻叩叩他们的铁甲。 接着,伴随着一句评价走向下一位:“这剑能砍死人吗?” “我觉得你们这甲胄也不是很坚固。” “对了,你们这剑是怎么用的?打斗的时候手里拿着东西,不嫌别扭吗?” “哎,真是搞不懂你们人道,脑袋究竟是怎么想的。” 白服玄带男子不断的自言自语着,守备军们始终目视前方,寂静一片,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哇!我是鬼!” 男子装作走出两步,突然猛地一回头做出了一个鬼脸。 可即便如此,与他脸贴脸的那名侍卫始终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嘁,真是一群木头桩子。” 正当这男子几乎要被周围压抑的气氛逼疯了的时候,大殿门打开了,从中走了三个人。 一人身材高挑,约摸有八尺半左右。着一身长款白服,头顶一副高高的帽子。他举止儒雅,气度非凡,一双眸子空洞无神,给人一种蔑视的感觉,那感觉,就如同一位神明在俯视众生。 另外两个是女人,其中一个是少女,她活泼灵动,脸上常挂着一副开心的笑容,纯洁的眼神不断寻求着什么,似乎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好奇。 而最后一位衣着雍容华贵的,便是这轩辕宫的主人——圣妃娘娘,亦是中洲的神官大人后土。 她面朝男子俯身拜了一下:“界王大人所嘱托之事,下官记下了。” 长歌微微点了点头,嘱托道:“此事你也不必太过刻意为之,时有,命有,一切顺势而为即可。若果真找不到,那只能算是我长歌时运不济。眼下,你的精力应该更多的放到人界的战乱上去。我身为界王,本不好多言此事,但无论是谁来主持今后的人界,能尽早结束,自然是好的。” “下官一定尽力而为,将界王大人您的意思,传达给人界的每一个人。” “嗯,你为人忠直,办事我是放心的。” 正当此时,长歌身旁的少女突然两眼放光的跑下梯台去,她来到林立的侍卫身旁,对那名正研究人界剑鞘的白服男子说道:“狂,你在做什么呀?” 狂轻轻的撇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管!” 少女撇起嘴,不乐意的指着他说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是剑!对不对?” 狂非常的意外,他挑起眉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少女傲娇的端着双手,颇有一副学究的模样,踱着步念道:“剑者,百兵之首也。两刃锋利而尾端留有手柄,是人道最常用的一种用来防备和进攻的武器。” 狂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一时间膜拜的说不出话来,就差跪下给她磕两个头了。 “嘁,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你不是吗?哦……对,说起来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看着校场上像孩童一样争吵的两人,后土没忍住露出了一抹偷笑,但她立刻又觉得这样不妥,紧忙偷眼看了一下身旁的界王歌。 此时的歌,眼中已经没有空洞,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他目光紧紧聚集在少女身上,脸上竟也不自觉的浮现出微笑来。 ……… 有熊城内的街上,训练结束的陈熔二人跟着青羽正走在路上。 青羽曾答应说要请二人吃饭,听到这话的晚千当时就厚着脸皮凑了上来,被青羽一把推的远远的。 他那两位贵族弟子,自然是没兴趣跟青羽这种普通百姓一起的。 陈熔悄悄伏在炎枫的耳朵上说道:“就师羽这一副寒酸劲,能请我们吃什么好的?我看咱们俩还是自己去找个好地方吧。” 炎枫眨巴眨巴眼,“不会啊!只要有吃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你管他那么多干啥?” 陈熔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念道:“真是个白眼狼。那家伙连让我们参赛都不许,那咱们训练这么久还有什么意义?” “你为什么一定要参赛啊?师羽都说了,搞不好还会弄个残疾什么的,到时候,你父亲,还有你大哥,还不心疼坏了。” “你这人怎么一点梦想都没有?我们这么努力训练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吗?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难不成你还要任由它从面前溜走不成?” “我确实不像你那么胸怀大志啦!我生活在这里,无亲无故,不像你,有整个家族需要你去守护。不过既然你这么想去……那我就陪你参赛好了!” “真的?” “真的啊!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实现你的梦想,就是我现在唯一的梦想。” “不过以后可不准你这么说了,你并非无亲无故,将来我肯定是要做陈家家主的,到时候,你就是我陈家的大长老,要跟我一同治理陈家。” “好!” “就这么定了!” 第六十六章 讨逆大将 这一餐虽然吃的简陋,但因为先前青羽同意了陈熔二人参赛,使得桌上的气氛难得的融洽。 看着炎枫狼吞虎咽,青羽与二人看着似乎都已经饱了。 食毕。 青羽掏出''炎''字令牌给店家查看。 后者点头一笑,恭送三人离开。 可当他们刚准备踏出店门,一帮身着甲胄之人先他们一步跨进了门槛,与三人撞了个正怀。 “我说你他娘的没长……” 为首的那名甲士刚欲破口大骂,却抬头看清了青羽的脸,一眼就认出了他。 “哟?这不是冷大公子吗?这身火焰长袍……怎么?生活不易,冷飞卖艺?早年不可一世,自认高人一等的世家公子哥,如今怎么舍得放下姿态,入驻炎门了?” 青羽低下头,道声:“将军,您可能认错人了。” 接着,他就要从几人之间穿过去。 可几人哪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那人伸手一推,将青羽又推了回去。 店家见形势不妙,生怕自家店铺遭殃,急忙上前赔着笑劝阻。 不料为首那名将军掏出一张腰牌,直把店家吓得瘫坐在地上。 腰牌上,赫然写着''四援''二字。 有熊城外,有三大城军。 首当其冲的,便是五洲七神将之一的九天卫轩大将,张安所统领的卫轩军,直接听令于轩辕宫,负责保障有熊的安危。 其二便是统领中洲几乎所有军队的大将军姬川,麾下被称作''左小将军''的汤城所率领的城北军,这支队伍直隶于姬川,甚至驻军距离比职责在身的卫轩军还要接近有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大将军正如日中天,这支军队的存在,明显是为了稳固姬川的地位。 而第三支城军,便是号称''四方救援,已惩不臣''的四援军。 同样的,这支军队也是直隶于姬川。是在大将军得势之后,特意成立的,意在稳固有熊防备。 当一个人得势之后,周围的一切与其有关的人的身份都会水涨船高,哪怕只是他所携带的一条劣犬,你也得赔着笑称赞一句:好一个威风凛凛,气派不凡的猛兽! 四援军,正是如此。 暂且抛开这些不论,将军,便是一地城军中最高的身份,少则辖万军,多则统数万。 如此的地位与身份,哪里是寻常人惹得起的。 一旁,陈熔与炎枫二人急忙上前将店家扶起。 后者见此情景,顿时觉得来了气,刚欲开口争辩,不料陈熔及时制止了他,小声对他说道:“不要惹事,他是四援军的将军,杨无夜。” “怎么?冷大公子,你当真认不得我了?”杨无夜端着用绷带缠紧,拄在胸前的手臂问道。 青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的更低了,小声回道:“不好意思,您真的认错人了。” 那知杨无夜突然伸出另一支无恙的手,一把端起了青羽的下巴,破口大骂道:“你就是化成灰,老子都认得!” “怎么?往前那么嚣张,如今怎么如此卑躬屈膝,这不是你们世家的风格啊!你们那凌人的傲气呢?” 青羽咬着牙,一言不发。 炎枫却再也忍不住了,他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如此侮辱他的老师。 他挣开陈熔的手掌,大步走向前,抬手一团烈火打出,将二人分开。 “你这人怎么如此没有礼貌!我家老师已经说了,他不认识你!” 杨无夜被这突如其来的烈火吓了一跳,急忙松手退却几步,被身后撞上的士兵给扶住了。 “你又是哪里来的小鬼?” “在下炎门炎枫,是这位青羽师者的学生!” 一听这话,杨无夜几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师者?你真当自己穿上火焰长袍,就是个正经人了?” 接着,他面向炎枫大声说道:“小鬼,我来告诉你,这个人,就是五年前混乱五洲的罪魁祸首,血色红衣的一员,明阳君之子……冷家冷飞!” 此话一出,听到红衣二字的食客们,纷纷惊慌起身,他们顾不得颜面,围靠在墙角,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这位火红长袍的身影,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当年血红长衣的痕迹。 而陈熔,同样不可思议的震惊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努力寻找七君府拜师的人,一直就在自己的眼前。 唯有炎枫,气势不减,依旧挡在青羽面前,他问道:“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听到这话的杨无夜,同样面露一丝茫然,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小鬼为什么丝毫不怕红衣二字,这明明是五洲人尽皆知的一场噩梦。 “那个小孩不会是个傻子吧?正常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看应该是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还真就应验了。” “喂,小孩,赶紧到这边来!不要呆在那,那里危险!” “你还有功夫管别人?跟红衣在一间屋子吃饭,说不定咱们吃的……” 说着,众人竟惊慌失措的一阵犯呕,哪怕不呕的,也在拼命的用手努力使自己把方才的食物吐出来。 整间屋子内,唯有最里处靠墙的一张桌子上,两名男子像是无事发生般的继续对饮。 “冷飞,当年中洲对你们的恶行所作出的审判,你没忘吧?终生不得踏入中洲半步,如今……我是亲自押你回去呢?还是你自己跟我走?” 杨无夜抬起一双咄咄逼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青羽问道。 “不用这么麻烦,违反了禁令,我跟你走就是了。只是这两个少年,他们都是炎门的弟子,对此事毫不知情,希望你不要为难他们。” “这是自然,我的职责,只能限制你一人。况且,惹炎门不快,我也没有那么自负。” 说着,杨无夜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侍从上前就要拿人。 炎枫依旧挡在几人中间,一步也不肯挪动。 “小鬼,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与这种人为伍,我是可以治你的罪的。” 听到杨无夜这样说,青羽伸手将炎枫拉开,轻声对他说道:“没事,放心吧。” 接着,他伸出双手,束在一起,面前有两名士兵将他的手给绑了起来。 正当杨无夜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冷飞这种等级的罪人而暗自洋洋得意,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在大将军面前压汤城一头之时。 呼的一声,一阵细风吹过。再睁开眼,青羽手上的绳子已经乱成一团,掉在地上。 “这……”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唯有杨无夜怒瞪双眼,在四周找去,终于在最里处的桌案上,发现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令他不禁咬牙切齿之人。 “又是你……” 桌案上,一名面相温润如玉的男子背靠墙壁,面朝大门,他眯起狭长的眼角,端着酒杯微笑着冲面前那位高大身材的男子说道:“来,如此佳节,正当饮酒,你我再饮一杯。” “究竟什么时候在你眼中不是好时节?”对面的男子吐槽道。 “哎?这话不对,心态放平,每天都是好时节!” 说着,温润面相男子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风念!”杨无夜暴喝出声。 听到有人叫自己,温润男子从回味甘甜的美妙状态中脱出。 “谁?”男子循声望去,他眯着本来不大的眼睛仔细找了很久,才一拍桌案兴奋道:“哎哟,杨将军!如今佳节,你也是出来小酌一杯的?来来来,相请不如偶遇,你我坐下,共饮一杯!” 说着,男子冲对面那人说道:“杨渊,快给杨大将军让个座。” 杨渊回头瞥了一眼,然后用一种不大,却可以令寂静的屋内每一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俩同级,我凭什么给他让座?” 风念一拍脑门,纠正道:“对对对,我都忘了,你看我这脑子,几杯酒下肚连这点关系都捋不清了。你们俩……是同级,我比你们高一级。那难得见了一面,不如杨将军你给我嗑一个吧?” 屋内,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起来,众人不禁捧腹大笑。 一听这话,杨无夜怒火冲上心头,他拔出一柄长刀来,怒喝道:“风念,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有熊,不是你的西洲!” 风念面色红润,他愣了好一会,装模作样的掰着手指数了数,然后肯定的对杨无夜说道:“我没捋错啊!你是将军,我是九天大将,你就应该给我嗑一个啊!” “你!” 顿时,杨无夜爆气出体,强横的战气将屋内的桌案尽数掀飞。 杨渊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稳住了摇摇欲晃的酒壶和酒杯。 面前,风念却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区区一个城军的将军,竟然想对本君出手?你未免也太放肆了吧!” 声音从杨无夜的身边传来,他侧过头,风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边。 ''崩''的一声,杨无夜手中那柄四尺余长的刀身突然崩裂成碎块,四处纷飞。 吓得屋内躲避的食客尽数匍匐在地,头顶刀身的碎片呼呼飞过,钉死在周围的墙面上。 “杨将军,既然你有伤在身,不便拿刀,本君便帮你收起来,你不介意吧?” 杨无夜狠着眼神,咬牙道:“风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本将军是在履行中洲军的职责,包庇红衣,小心你的位置也难保。” “是吗?我已经包庇了一个,怎样?有胆你就叫汤城率人来押我,本君随时恭候。” 杨无夜思量再三,终究认为自己拿风念毫无办法,他挥挥手,准备带人离开。 “风念,此事我记下了,我拿你没办法,那我们就等大将军回来。” “本君,随时恭候。” 杨无夜率人走出门口,却又听身后风念开口。 “对了,再等一下。”风念突然喊道。 接着,他冲杨渊挥挥手,后者先是不慌不忙的饮尽了杯中美酒,然后站起身,边走边从怀中掏出一张兽皮卷。 他在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将兽皮卷展开。 风念指着上面印玺,朗声念道:“中洲圣妃有令:昔,红衣之罪,属不慎之查。七君者,皆为五洲之梁柱,为民为邦,功苦莫大。今,吾以中洲后土之名,轩辕圣妃之意,免除红衣禁令。望众娇子,勤勉砥砺,为五洲之百姓,尽心尽力,尽职尽责,以达圣人之荣耀,不负本宫寄托!” 念毕,屋内屋外,街上行人,齐齐跪地参拜,呼声一片。 “圣妃金安,神官万古!” 第六十七章 一眸良言 看着杨渊手中那张兽皮卷上四方分明的红印,杨无夜虽不甘心,却依旧是跪地参拜了一番。 随后,他狠狠的看了风念一眼,带着人离开了。 冷飞左右观望着,四周的人们虽然埋头跪在地上,却仍是时不时的抬起头,偷偷观察着他,冲他指指点点。 他明白,自己身上这身红衣,与当年的颜色太像了。 随着杨渊逐渐收起令卷,人们纷纷从地上起身,恢复了自己原本应该要做的事。 街上行人流转,可身后那群仍躲在角落,面容惶恐的食客们,依旧使得冷飞心中有些失落。 他拉拢拉拢衣角,低声对炎枫陈熔两人说了声:“我们走吧。” 然而就在他踏出门口时,风念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我屡屡出手帮你,难道连句谢谢,你都不会说吗?” “多谢。”冷飞轻声回道。 “就这样?” “君上还想让在下如何?” 风念放下手臂,负手看向远处,说道:“如今禁令已解,你已恢复自由之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将我这两名学生培养成才,就是我所有的愿望了。”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风念用鼻息哼哼出声,然后逐渐放肆转为大笑。 良久,他似乎笑累了,回过身来冲屋内那群食客摆摆手道:“你们不用在那里杵着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都散了吧。” “遵……遵命,虎豪君神勇万世。” 食客们急忙跑向门外,从风念身边轻巧的钻了出去,然后长舒一口气,似乎在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啧!”风念不悦的咂了下嘴,然后自言自语道:“虎豪君……我非常不喜欢这个封号,下次回去,一定要请白帝帮我把这君名改一改。” 接着,他对冷飞说道:“清风君,你觉得这个君名怎么样?” “何必问我,你不是已经用上了吗?”说着,冷飞转头看向炎枫。 风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故作惊讶道:“哟,小酒友,你也在这里?” 炎枫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轻轻躬了躬身。 “难道说……你就是他的学生?” 没等炎枫回答,冷飞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戏怎么这么多?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在这里哄骗小孩子,很有意思吗?” 对于他的话,风念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在怀间腰佩中摸索着,然后扣出一块红色的宝石,丢掷过去。 炎枫探手抓住,身旁的陈熔定睛一看,震惊道:“纳气宝石!” “喏,上次答应你的。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给你弄来的,要格外珍惜哦!” 冷飞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对炎枫说道:“嗯,这个没错。说不定他是给人家磕了好几个响头,才给你求来的。” “啧!你这人……”风念一脚踢上去,冷飞笨拙的身子还没有来得及躲避,身上便多出了一个脚印。 冷飞平静的拍打着身上的脚印,然后继续对炎枫说道:“看看人家这个嚣张跋扈的行为,就冲这点,高贵的君主送你东西,你就得好好保管了。天气好的时候,记得拿出来晒晒太阳,天气不好的时候,记得封存起来,不要让它受潮受冻,平时闲着没事,就用袖口擦一擦,免得落灰。” 机械般的发言,却无一不是在讽刺风念。 杨渊咧嘴一笑,然后默默的冲冷飞伸出一个大拇指,表示称赞。 后者回了个挑眉,表示过奖。 风念看着二人眉来眼去,奇怪的横到他们中间,问道:“干嘛呢?” 二人即刻停止了自己的行为,冷飞轻咳两声,然后轻声道:“该交代的我都当着你的面交代完了,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我的问题你回答完了吗?”风念再次拦住他。 “是的,我已经回答过你了。”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风念,冷飞肯定回复道。 “在炎门当个师者,然后呢?把他们教育成才,待他们离开之后,继续培养下一代,如此往复,直到你名望足够,然后能有个机会成为炎门长老,享受着你这一生的成果,静静的等待着生命的终结,是这样吗?” 冷飞安静的听他说完,然后回答道:“我并没有想的那么远,眼下,我只想把他们两个培养成为比我更出色的人。” “你的目光何时变得如此短浅了?” “这不是短浅,而是我所选择的,重新开始的另一种人生。说起来,这个想法能够萌生,还是多亏了你在西洲设下的结界。我在那里的五年,在平淡的生活中感悟到,所谓的志向远大,远远不如平凡安逸的一生更能使人幸福。” “这不是智君该说的话。” “我并非智圣,也没有继承过明阳君的封号,我所做的,是冷飞这个身份消失以后,身为青羽,一个耕田的农夫所应该做的事。” 风念死死盯住他,然后过了好一会,他语气突然有些哀求的说道:“炎门可以没有你,风族也可以没有你。但这两名学子不能没有你,我,同样也不能。教育他们这件事,你在别的地方依旧可以继续完成。炎门所能给你们创造的条件,风族,可以做得更好。” 冷飞沉默了,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竟有些失落的盯着地面低声道:“我已经不适合待在军中了。我的身上,缺少了最重要的血性。” “可如果没有你的帮助,风族可能就要继续衰落下去,直到被中洲彻底吞并的那一天。” 冷飞看向风念,他的眼神坚定,坚决的回答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去帮你。与你联手,共同将五洲恢复到原有的和平。现在……先准许我完成他们二人的理想,将他们送进六界大赛,并且平安的回来。” “你是决定了,对吗?”风念沉默的盯着一处看了很久,然后抬眼问道。 “是的。请你记得,如果真到了非我不可的那时候,我会先去找你的。” “啊!好吧……”风念突然畅快的伸了个懒腰,他冲杨渊摆摆手,然后一边走上大路,一边头也不回的扭着僵硬到咯嘣作响的脖子说道:“那我只好祝你们旗开得胜,能够为人界拿下一个好名次了。小友,我可是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哦!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杨渊冲冷飞拱拱手,再转过头来的时候,风念已步步踏风,逐空而去。 看着掠过有熊城上空的身影,杨渊无奈的摇着头:“又来了,我又不会飞……一点也不别人考虑。” 城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注视着上空,这一幕天上飞行的身影,在他们看来,宛如神明般的强大。 ……… 街上,冷飞三人一前两后的走着。 看着出奇宁静,甚至目光有些呆滞的陈熔,炎枫不禁的关切道:“陈熔,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陈熔答复着,时不时的偷偷抬眼望一下前面的冷飞。 “他……他……他……” 他了好一会,陈熔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师羽怎么了?”炎枫挠挠头。 陈熔突然哭丧着脸劝道:“不要再叫师羽了,他是冷飞,出自冷家,当年立于人界顶端的七君之一,被奉为智圣的明阳君之子。” “哦……”炎枫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嘀咕道:“那不是还是青羽嘛?” 陈熔为自己识人不明,先前跋扈的态度而感到懊恼。 这时,走在前面的冷飞开口了。 “青羽,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以后就继续这样叫我吧!已经听习惯了。” 陈熔紧走了两步,来到冷飞身后,与他同踱。 “冷……师羽,我……我为我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我们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其实我在心底已经认可了你的能力,而你的出身,其实我早就没有在意过了……” “出身?你是不是搞错了,冷家早就不存在了,我无名无氏,这是事实。” “可我……可我其实在这以前就已经把你当做我真正的老师了,没有任何偏见,我保证!” “哈哈,这有什么可保证的。如果你没有那一贯的作风,反倒就不是你陈家小少主陈熔了。这是世俗的一贯风格,你我都只不过是这洪流中的一波水纹罢了。” 完全听不懂二人在聊什么的炎枫,心无旁骛的自顾自的跟着他们二人。 忽然,形色的人流中,他看到了一个令他感到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他本不该感到熟悉,因为与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差别太多了。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愣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住一步也不走,目光像是被那个人吸住了一般,再也无法挪开。 不远处的一处摊位上,一个少女拿起一支末端编织着一只红喙白鹤的簪子戴在头上,一脸开心的冲他身边一位身形瘦高的白服男子问道:“歌,你看,我戴这个好看吗?” 那瘦高男子微微一笑,回答道:“当然好看了,我的神女大人。” 然后,少女又转身问身旁另一位准备溜走的白服男子道:“狂,你觉得呢?” 那位蹑手蹑脚已经溜出十步远的男子听到这个声音,突然身子僵硬住,抬起的一只脚定格在半空良久。 “你打算去哪?”高个男子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问道。 “没没没,没去哪!这个是吧?好看好看!”狂指了指少女手中的簪子说道。 然后,他故作无恙的信手漫步回来,在摊位前认真的挑选了好一会儿,从中拿出了一个编织着鹿的流苏腰佩说道:“这个也不错,你戴上看看,哎呀……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在人界像这样闲逛也挺有趣的,是吧?” 正当少女开心的将腰佩戴在身上时,狂再次毫无痕迹的往后倒退着,打算再次溜走。 “哎哟~” 背着身子走路的狂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他停下来,回头不快的骂道:“走路不长眼睛的?” 眼前,一个少年正摔坐在地上用手揉头。 见此一幕,歌急忙走了上去,将少年扶起,然后关切的问道:“小友,你没事吧?”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碰触到少年的那一刻,歌突然两眼一瞪,愣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一个异样的气息,那是不该属于这里的气息。 “我……我没事。”这被撞到的少年,正是伫立在原地的炎枫。 “明明是你撞到的人家,他都没有动好吗?”少女仰起头,指责狂道。 “小孩子家的知道什么?你少说两句,玩你的小玩意去吧!” 这时,相谈甚欢的冷飞陈熔二人,才注意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炎枫不见了。 他们急忙寻了回来,陈熔扶住炎枫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我说你们怎么蛮不讲理,撞了人都不知道要先道歉的吗?” “我是捅了孩子窝还是咋了,你又是哪冒出来的?”原本逃跑计划失败的狂就心情不快,再加上一个又一个令他感到噩梦的半大少年出现,使他更加的生气起来。 “好了,你不要在说话了。”歌轻柔的对狂说道,然后,他面向炎枫二人,拱手道:“实在抱歉,这件事,是我们的错,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无妨,也怪我这学生走路总是心不在焉的,既然两方都没事,那我们便告辞了。”冷飞同样拱手回道。 正当这时,少女看向炎枫得眼睛突然一亮,她“咦”了一声。 而见到这个眼神的炎枫,脑海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浮现出一幕画面。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从中钻出了一个小女孩的脑袋,像是突然蹦跶出来的兔子一般,纯洁的眼神好奇的观望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在努力的想要记住它们一样。 陈熔拽住失神的炎枫,气哄哄的走开了。 冷飞冲他们再行一礼,随后跟了上去。 歌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的背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嘶~这小鬼,我怎么越看越熟悉呢?”狂看着炎枫回着头观望的模样,摸着下巴说道。 “狂,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敢惹出半点是非,我就真的要生气了。”歌在一旁冷漠的说道。 “我就是随口说说啦!不过说起来,你界王长歌生气,我还真没见过,是什么样的?凶不凶?嘶~你这样的人凶起来,会是什么一幕景象呢?你凶一个给我看看呗?”狂在一旁碎碎念。 歌不理会他。 “哎,小神女,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很好奇?” “是的呢!”少女一脸兴奋的点着头。 “快凶一个啦!凶一个给我们看看吧!大家好歹认识了这么久,不要这样吝啬嘛~” “你……够了!” 第六十八章 三军征西 轩辕宫。 后土仰头面向空中,只见一气坠散,她俯身拜道:“界王所言,下官记下了。” 接着,她唤来侍卫,端着双手吩咐道:“去炎门,召冷飞及其弟子进宫,本妃要见他们。” 侍卫拜地领命,随后即刻出发而去。 ……… 城北数十里外,一片连营之间灯火通明,照的黑夜犹如白昼。 时不时有一波又一波士兵模样的人赶来此处,然后进入到营寨中最大的那间营帐里去。 帐中,左右序列几乎已经坐满,单是两则的第一列,就约摸有十几人左右,在他们身后,还有第二列、第三列。 整个帐内大大小小等级的武将、尉长们,就足足有五十余人。而这些人所掌管的,几乎就是人界半数的兵力了。 这时,有人拉开营帐帘幕,他先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略微愣了一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后,直直的走向前去,在左序首座端坐下来。 等他坐下后,斜对面有一个人开口讥讽道:“赵将军所驻守的颍城,应该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了吧?怎么来的却是最后一位,您不会是故意摆架子,让吾等在这里等候吧?” 赵乘撇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微笑道:“花将军这话似乎是在有意针对赵某。怎么,我可有何处得罪了你花将军?” 花葬急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在下岂敢对前辈您有不敬之意,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毕竟在场的,可是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随后,他扫视着帐内略有深意的笑了笑。 赵乘一边将佩剑解下,重重的拍在桌案旁,一边厉声说道:“汤城持大将军令召集众将于卯时参会,赵某并非来迟,诸位将军,气在何处啊?” 帐中,有人冷哼一声。 赵乘循声望去,却未能辨出是何人发出的声音。 正当此时,卯时号响,汤城拉开帘幕,走了进来。 他路过赵乘身边时,刻意停了一下,冲他拱拱手,点头示意。 后者捧手回去,然后用余光看着汤城在正中高座上坐下。 赵乘虽心有不忿,可还是竭力克制着自己,没有表现过多不满。 “敢问汤将军,您这么着急动用大将军的权力,将我们诸位召集至此,究竟是为了何事啊?”座序间,一名将军捧手问道。 汤城看向他,此人名叫徐逢,是林城军的将军,在军中颇有名望,是能够统领着一方城军的人物。 “自然是为了墨轩一事。”汤城看着他回答道,然后扫视着帐内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想必诸位将军也都听说了,前几日在龙征北的宴会上,墨轩又出现了。这不仅祸害了中洲的安定,还屡屡将我们中洲军队的颜面肆意践踏,可谓嚣张至极。” “大将军率军征战在外,吾等虽为属下,却毕竟都是统领着各方城军的将军,自当为中洲而战,吾意……” 还没等汤城说完,座下又有一人开口道:“将军雄心壮志,令吾倍感佩服。既然将军有意剿灭墨轩,那大可放心率城北军出征,后方……一切有我们镇守。” 原本的主意被人打断,汤城一时语塞,呆愣了片刻。 见状,座序偏下的方位,邶风笑了一下,声音不大,却将每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踱步走向中间,看向说话那人道:“陆桓将军此言真是令人倍感欣慰,邶某不得不赞叹我中洲各城军之间的团结,有您这句话,出征的将军,也大可安心出战了。” 陆桓轻撇了邶风了一眼,然后冷哼一声。他自然知道姬川这左、右将军两人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借用大将军之名,调遣他们这些并非姬川一手提拔的城军出战,无论输赢,对于姬川来说,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邶风没有在意他的轻蔑,毕竟自己虽然名义上与汤城齐名,是大将军的右副将,可他邶风手下,却并没有掌管任何一支城军,被人轻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邶风用手迎向汤城,向众人解释道:“诸位也都知道,可惜邶某手下并未掌军。况且此时,大将军班师在即,汤城将军即便有心剿贼,城北军在此时此刻也是调动不得的。所以……今日召开此会,请诸位将军远道而来,便是希望诸位将军能有人主动请缨,率军进取昌城,替大将军,替中洲解决此余祸。来日大将军回都,必是一番奖赞。” 一听这话,左列首序的赵乘目光一亮,似有举手之意。 身旁的陆桓急忙制止了他,率先起身说道:“可我听说,汤将军前几日派出了二十名尉长潜入有熊诛杀墨轩,至今却一人未归。此事……可有真假?” 汤城看了一眼邶风,然后点了点头。 帐内,突然炸开了锅。 “二十名尉长?难道说……” “怎么可能!汤将军,您这是戏言吧?二十名尉长,试问天下有何人能以一己之力打败二十名尉长?” 座下,几乎所有人同时将目光集中在了汤城身上,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他们都对此事略有耳闻,可对事件的真假,却又都心存怀疑。 汤城略微垂首,心中有些胆怯。 “他们……确实没了音讯,甚至到现在为止,尸首都并未找到。” 听了这话,邶风暗叹一口气,心中直骂汤城太过耿直,这种事情怎么能如实交代? “竟然是真的……” “难道说……这些年墨轩的实力又有精进?” “二十名尉长……尸骨未存,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墨轩一人所为!人道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 正当帐中议论纷纷,群情激奋之时。 座序中迟迟没有开口的杨无夜突然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没错!” 他朗叫一声,使营帐内的嘈杂声停了下来。 杨无夜端起自己受伤的手臂,然后示意给大家看,一边说道:“人道是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实力的。杨某亲眼所见,墨轩豢养了一批红衣组织,那是一批……比鬼面人更加可怕的队伍。因为……他们就是鬼!” “鬼?你是指魂界吗?”林城军将领徐逢问杨无夜道。 “正是。诸位也都知道,六界之间早有明确规定,非界王允诺,不得私自跨界。可如今墨轩竟然将魂界人带到了人界,企图借用他们的力量,来实现他那谋逆五洲的计划。此等狼子野心,禽兽不如的行为,诸位将军,我们身为中洲的将士,自当背负起这个责任,将墨轩这个余祸,彻底剿除!” 对于他这一番发言,邶风甚为满意,暗叹姬川总算留下了个有脑子的人在家里。 说着,杨无夜请身上前,向汤城请命道:“四援军将军杨无夜,自愿率军开赴西洲,替五洲彻底铲除墨轩!” 汤城蹙了蹙眉,他与邶风原本的计划,是策使赵乘、徐逢、陆桓等人出征,杨无夜此番搅局,很有可能使得最后,令姬川本部的实力耗损。 “咳咳。”邶风轻咳两声。 汤城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后者冲他暗自点了点头。 收到邶风的暗示,汤城正色道:“杨将军心怀天下,勇气可嘉。汤某,代大将军准了。” 说完,趁杨无夜还未归座之前,邶风开口道:“杨将军忠武双全,着实令在下佩服。只是这墨轩……我太过了解他了。单论实力而言,杨将军与他不相上下,这点,我并不顾虑。论兵力,杨将军亦不输他。只是……当年的东君用兵有多么的精妙,诸位也都多少知晓,身为东君儿子的墨轩,颇得其父才能。所以邶某认为,需从众将军中,再挑选出一位,与杨将军齐头并进、互补长短,如此,方能致胜。” 此话一出,陆桓嘴角一咧,轻蔑的笑了一下。然后他向赵乘暗递了一下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没成想,另一边的徐逢却被邶风、杨无夜二人的发言点燃了斗志。 当陆桓发现想要制止时,已经晚了。 徐逢拍案起身,来到中间请命道:“林城军徐逢,亦愿往剿贼。” 汤城眼睛一亮,他看向邶风,后者轻轻的眨了眨眼。 汤城愉悦的笑道:“徐将军在军中的威名,汤某一直略有耳闻,有您出马的话,想必此战一定可以胜利!”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选定军队已经结束的时候,花葬突然起身。 “两大城军应战,这等场面可真是不多见。在下想一同前往,亲眼见识两位将军的神勇,随城军花葬,请命,愿与两位将军一同前往。” “既有花将军助阵杨将军,我看,也已足够对付墨轩了。徐逢,你就不要强出头,与两位将军争功了,快快回来坐下。”见有人争功,陆桓急忙开口唤徐逢回来。 “远征之军,路远而变数多,互相之间可以照应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邶风解释道。 “花将军出身万花谷,未从军前,就已在门中颇有名声,况且还是圣妃当年亲自排选出的,人界最顶尖的年轻一辈的十三圣骑之一。有花将军与四援军一同,足矣。”说着,陆桓再次向徐逢使眼色。 “好了,不要争执了。我意已决,来人,持将印!” 汤城虽不善算计,却终归不是没有脑子。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怎么可能再给陆桓开脱的机会,他不容分说的唤手下士卒呈来三枚出征将令,一一分发给三人。 “此去西洲,借道过关的请示,我会即刻派人送达白帝宫,与白帝知晓。望三位将军,能秉持今日为君为民,一心惩逆的决心。汤某在此,恭候三位将军凯旋!” 说着,汤城深拜一躬。 座下,陆桓愤恨的一拍大腿,低声对赵乘说道:“徐逢终究还是进了他们的套了。” “此话究竟何意?”从一开始,赵乘就没有搞明白陆桓的意途。 “若当真是大功一件,哪里还轮得到我们这些城军啊……此行,徐逢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六十九章 至阳之体 西洲,昌城。 血月与残阳二人来到前堂,霓裳已经在那里静坐等候着。 “你叫我们来,有事吗?”血月的语气几乎没有任何情绪。 霓裳喝了口茶,然后轻轻放下杯子,语气细缓道:“自然是有事。公子已经离开西洲多时,按理说前几日他就应该回来了。可现在,我依旧没有见到人,你们二位,难道就不担心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又不是一个人。”血月反问道。 “这正是我想问的地方。那帮人的底细我并不清楚,你与他们在荒芜就认识,所以我想问问你,他们,靠的住吗?” 血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想,应该靠不住。被流放到极恶之地的荒芜之境,谁又比谁强的了多少呢?” “客套话我也不跟你说了,反正你们两位似乎也并不爱听。我想让你们去一趟中洲,把公子找回来。” “可以。” 干净利落的回答,令霓裳有些惊讶。 “你居然会听我的指令?” “不,是我觉得你说的对。” 霓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咣当~” 门窗上发出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了上去。 血月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又听到''咣当''一声。 他走出厅门,院墙上,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一袭红衣,手中的石头正保持在要砸出的动作。 “魈?”看到这个身影,血月不禁生起疑惑。 见有人出来,那红衣小个子身影突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然后呆愣了一下后,立刻翻身下墙,疾速跑去。 “那是什么东西?”随后走出来的霓裳问道。 “是舞樱的一个手下。”血月回答道。 “舞樱?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舞樱的指示,快跟上去,公子很可能出事了。” “知道了。”血月撇头叫了一声残阳,说道:“我们走。” 接着,两人以极短的时间消失在了霓裳的视线中。 霓裳静静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 姜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叫了叫霓裳,轻声问道:“霓裳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姑娘,你的药材可有短缺?” 被她突然这么一问,姜璃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迟缓的回答道:“倒……倒也没有什么短缺的。” “那就好。”霓裳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回头说道:“我要去准备一些东西,你也尽快把药材都研磨好吧!很快……就要用到了。” ……… 漫天黄沙飞舞,形成了一个沙石如雾的环境。 沙漠中,一抹红衣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 不远处的沙丘之上,舞樱率领着一众红衣人冷漠的注视着那一点红色。 “王,不管吗?” 舞樱身旁,一个高大的身影被红衣罩的严严实实,从那衣布之下,发出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如同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遗言。 “他性子要强,我已经还了他的命。此时此刻,他不会接受我们的任何帮助的。” 那身影不再说话,与众人一起,继续恢复静默。 就这样,直至快要看不到那个蹒跚的身影为止,一行人才开始行动,继续前往下一个高丘。 然后,继续静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矮小的身影飞快的出现,然后来到了这个队列中。 “他们来了?”舞樱问道。 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沙漠中的那个身影,已经抵不住狂风的侵袭,摔倒在了地上。 他继续往前爬着,没多远,就再没了动静。 “我们该走了。”舞樱冰冷的语气响起。 “去哪里?”先前那个嘶哑的声音问道。 舞樱拉下头上的长帽,露出了一张冰冷而又清艳的面容。 她一把扯下身上的红衣,任由它在狂风中飞舞。 “回荒芜。” 接着,周围二十余人一同扯下身上的红衣。他们身影大小不一,一个个如同冢中枯骨,皮肤嶙嶙。 数十张红布在狂风中飞舞,犹如秋时红枫,被风夹杂着一起远行。 这一刻,他们终于脱离了''红衣''这个身份。 ……… 昌城,墨府之中。 一声声凄惨的惨叫从房屋内传出,喊的震天动地,响彻方圆。 姜璃站在院门口,焦急的张望着。 “霓裳姑娘吩咐过,你不能进去。” “我是医者,我不进去怎么能行?”姜璃问道。 “不行,请您在这里等着吧。”侍卫们把姜璃拦在了院口。 看着侍卫们接连的抬出一桶又一桶的沸水,倒掉,然后再抬一桶新的冷水进去,姜璃不禁心生疑惑。 “墨公子这究竟是什么病症?为什么会把冰水都烫的冒热气?” “似乎……是一种炎症。总之,他现在浑身都异常滚烫就是了,其余的,我们也不清楚。”侍卫解释道。 正当此时,一名侍卫匆匆的端着一碗药汤赶来。 “等一下!”姜璃拦住他,然后一把把碗抢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放在唇下浅饮一口。 “哎!姑娘,这……”那侍卫还没来得及制止,姜璃已经喝下去了。 “这是……清凉草?你们给墨轩喝这个干嘛?”姜璃问道。 侍卫急忙把药碗抢了过来,然后匆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每次头发病,霓裳姑娘都是让我们熬这个给他喝。” 血月站在房门前,大喊道:“你在做什么!快把药端进来!” 侍卫吓了一跳,急忙跑了过去。 “等一下,你们不能给他喝这个!”姜璃大喊道。 血月抬头撇了她一眼,然后从侍卫手中接过药碗,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没一会,又是伴随着一声凄裂的惨叫,房门再次打开,两名侍卫抬着一桶冒着腾腾热气的沸水走了出来。 姜璃心中更加疑惑,她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有什么病是能使一个人的身体变得如此炽热的,热到足以烧水。 试问,什么样的身体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温度呢? 霓裳静静的来到姜璃的身后,她细声说道:“姜姑娘,您不用一直在这里等着了。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派人去请你的。现在,这里还用不上你。” “霓裳。”看到她,姜璃突然激动起来,自己终于找到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了。 “墨轩这究竟是什么病?” 霓裳摇摇头,“说是病,倒也不像。他身体一直没有什么问题,可自幼就这种热体症的出现,我想……或许是他体内战气过剩,而此时身子又虚弱的缘故吧!放心,大概到今晚,就会没事了。到那时候,就需要你去为他进行下一步的疗伤了。” “可清凉草毕竟过于性凉,凡属药草,皆有三分毒性,外敷少许尚可,长期内服,容易破坏人之脏器。用绿豆!豆谷是人生之根本,可压热去毒,用来针对墨轩的这种体热症状再好不过了。” “嗯……确实是不错的建议,以后可以考虑加入他的食谱,前提是他会好好吃饭的话。” “你们究竟有没有在重视这件事啊!我说了,清凉草是有毒性的,这种草药过于性凉,很容易坏了脏腑的!你也是医者,能不能对病人的身体负责一点!” 霓裳微微笑了笑,回答道:“医者与医者,也存在着不同。你的想法是基于墨轩能活百年的前提下考虑的,这没错。但我……只考虑他五年内的生命能够安然无恙。况且现在,也只有清凉草能迅速压制住他的热症。” 正当此时,屋内的惨叫声停止了片刻。 霓裳望了一眼,然后看向姜璃说道:“你看,这很有效。” 姜璃再也无法忍受了,她转头就走。 霓裳在身后说道:“稍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去请你的,请你先回去把疗伤的药材准备好吧!” ……… 是夜,墨府内一片寂静。 姜璃悄悄的来到墨轩房门前,侍卫们忙碌了一天,累的东倒西歪,躺成一片。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月光率先撒了进去,乘着月色,姜璃看到墨轩端坐在床边,身上的衣物随意的搭在身前,露出大片肌肤。 “谁?”墨轩低声喊了一声,然后赶快把衣服拉上。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姜璃还是看到,他的皮肤,如蛇蜕皮一般的粘在身上。 “你……”姜璃想要问些什么,但还是停住了,她沉默了一下,继续开口道:“你还好吗?” “你是指白天的惨叫声吧?你也听到了吗?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好了,所以放心吧。”说着,墨轩露出了一丝极其勉强的微笑。 “不要再对我有任何遮掩了,你总是有那么多的秘密,不让我知道。可如果我不知道,怎么替你治病呢?”姜璃走过去,脸上充满了哀怨。 墨轩继续笑着,“能有什么大事,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都是些小病小灾罢了,你又何必在这杞人忧天,替我伤神呢?” “不一样了。现在我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你像以前一样忍过去就好了。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替你治。” 墨轩看着姜璃,对上了她的眼眸。 突然有一瞬间,墨轩望出了神。 他想说反正自己也没打算活那么久,治不治的都无所谓。可是竟然出乎自己意料的没有说出来。 “好。”墨轩回答道,他站起身,拿来两张铺垫放在地上。 “你且坐下,我一五一十的从头跟你说。” 姜璃照做了,墨轩跟着一起坐下。 “很早之前,我出生在六界初定那一年。从小我就觉得,我与周围的人不一样,每逢秋时,大家的身体似乎就会变得格外强壮,这是因为西洲人适宜秋天的缘故。而我,好像也跟他们一样。可不一样的是,我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么多的气体。一开始,我父亲强行运气,还能替我压制一二,可随着我越长越大,实力也越来越强,无论增添多少人,似乎都无法压制我体内的气体了。相应的,还会反噬很多人。” “我曾经问过司命奶奶,哦对,她是西洲的星官,负责卜算我洲的命数。她告诉我,我这种体质是罕见的至阳之体,若是我找到了破解之法,就能一飞冲天,成就一番大事。若是找不到,就只能安静的经受着折磨,然后在某一天突然撑不过去,就死了。从当下来看,我似乎没有找到。甚至还弄丢了墨家的传承神兵,一柄可以有效压制我这种症状的金枪。” “后来,我在中洲小有得志,替中洲解决了很多逆乱。可突然有一天,我知道我父亲死了。我想要调查真相,最后却姬川等人联手,把我给逐出了人界。从那一天起,我身上不仅又多了毒宗宗主留下的毒瘴,还莫名其妙的被人灌了熔肠水,骨头里还被塞养了一只血蛹。这个你知道吧?好像就是你们南地的小虫子。” 姜璃点了点头,她在南地就见过这种被称为血蛹的虫子。 这是一种寄生在人的骨头里,以吸取骨髓为生的胖蛆虫,通常不过数月,被寄养者的整个骨头都会被拱的满目疮痍,连站立都无法做到,最终痛苦的被折磨至死。 “所幸霓裳研究过后告诉我,熔肠水虽然会侵腐我的肠胃,但却能在血蛹活动时,有效的压制它。就这样,我因为这身体里同时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种致命的东西,互相压制着,得以又苟活了这么久。” “你……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姜璃蹙着眉头,脸上尽是哀伤。 “哈哈。”墨轩轻笑两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道:“关于我身体的病症,大概就是这样了。所以为了它们不影响我正常活动,我才拜托霓裳,选用了一种最有效的治病方法,你不要怪她,其实她也是位十分出色的医师。” “我不是指这个。可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不仅你的生命无法保障,就连你的修炼,也不会再精进了。” 姜璃似乎很清楚墨轩的内心,一下子就点中了他的要点。 墨轩恍然大悟道:“还会这样吗?难怪这些年我的实力一直止步不前呢。” “所以,全力配合接受我的治疗,这不单单是在挽救你的生命,更是你实现离报仇最近的捷径。” 墨轩微笑了一笑,点点头道:“懂了,明天开始,我就全力配合,接受大神医的恩赐。” 说着,他打趣的俯身一拜。 “嘶~” 墨轩突然捂住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怎么了?”姜璃问道。 “没事。”墨轩摆摆手笑道:“那么明日,你准备好药物就来找我吧。夜色已深,快回去休息吧!” 姜璃点点头,她看得出,墨轩现在极度虚弱,脸色苍白到即使是在月色下,仍然能清晰可辨他那煞白的皮肤。 “那你早些休息,明日我会再来的。” 墨轩保持着笑容,把姜璃送了出去,然后看着她回院,才缓缓关上了房门。 他掀开衣摆,腰腹旁,少了一大块肉,此时已经化脓,黑红一片。 墨轩艰难的走向床边,右脚走过的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他在床边坐下,脱下鞋子。脚掌中间有一道三寸长的裂口,像是被一柄匕首刺穿了一样。 墨轩看着伤口,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外族人使用浮动的后果吗?” 第七十章 三伤四痛 翌日,姜璃一大早便来敲墨轩的房门。 等了好一会,门才打开。 墨轩站在门口嬉皮笑脸道:“这么早,我的大神医。” “不要耍贫嘴了,把这个喝了。”姜璃递过去一碗热粥。 “这是什么?”墨轩接过来,看着绿到有些发黑的一碗浓稠物问道。 “绿豆,清热,早饭是一定要吃的。”说着,姜璃走了进去。 墨轩看了看碗里,然后小声问道:“有糖吗?” 姜璃撇过头瞪了他一眼,后者急忙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声喝完。 看他还算配合,姜璃满意的微笑了一下,随后又赶紧板起脸指着面前说道:“过来坐下。” 墨轩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我看你昨日脸色苍白,想来一定是你又受伤,失血过多了。” 姜璃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墨轩身上乱摸。 后者急忙缩了一下身子,然后老老实实的指着腰腹说道:“别别别,我怕痒,在这在这。” 姜璃轻轻拉开他的衣摆,映入眼帘的,是缺少了一大块肉的腰部。由于长时间没有得到有效治疗,加上墨轩长途跋涉,艰难的回到了西洲,此时伤口已经发脓,使得本应该看起来更窄的腰腹,比以前更加肿大。 姜璃心疼的皱着眉,然后从随身带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接着,又拿出一绢手帕,把瓶中的液体倒在上面,轻轻的擦拭着墨轩的伤口。 “嘶~”墨轩痛吟一声。 “很疼吗?”姜璃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疼,这是酒吧?”墨轩冲她笑笑,然后岔开话题道。 “是药酒,你的伤口现在急需消毒。”姜璃解释道。 “消毒啊……哎,我身体还有更毒的,这个能消吗?不若我饮上几瓶试试?”墨轩打趣道。 姜璃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然后提醒道:“你现在不能饮酒。” “是是,我也不爱喝酒的。不爱。”墨轩点着头,然后将眼神转移到一旁。 “好了,等会我再磨些药材来给你敷上,一日一换。每天的一日三餐,要按时吃下,这样要不了多久,就会好了。” 墨轩把衣服拉好,笑问道:“这么神奇吗?真不愧是大神医。” 姜璃撇撇嘴,没有搭理他,但心中还是有些雀喜。至少,墨轩这次出奇的很配合他。 没一会,姜璃带着一碗药膏走了进来。她用尺竹刮起一些,然后涂抹在墨轩的伤口上,再用白布缠上几圈。 “要不……我自己来吧?” 每当缠到另一面的时候,姜璃几乎都要贴在墨轩身上,需要抱住他才能把布递到另一只手。 “这是在行医,我一个女子都不在意,你一个大男子矫情什么?”姜璃嘀咕道。 听到这话,墨轩突然一愣,相同的话,他在另一人口中也听到过。 “把手给我放回去!”记忆中的女子打了一下墨轩伸出的手掌,骂他道。 “老大……这点小伤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这样……我……我挺不自在的。” “我一个女的都不在乎,你一大男人矫情什么?给我坐好了!再敢动一下,我把你给扔出去。”女子冲他扬扬拳头,吓唬他道。 此刻,墨轩不自觉的笑意浮上了脸庞。 他看着姜璃,笑容渐渐消失,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十分讨人喜欢。 “好了。”姜璃将尾处打结。 “嗯,果然神清气爽,像是重生了一般的轻松。” “净会拍马屁。”姜璃撇了他一眼道。 有姜璃日日照看,墨轩的伤口很快就初步愈合了,化脓的脓水,也被姜璃用炙烤过的小刀割开排出。 没过几日,姜璃又带着一捆艾草来找他。 而这并不是最让墨轩感到意外的,与她随行而来的血月、残阳,才使得墨轩摸不着头绪。 “你们这是……” 姜璃没有理会墨轩的疑惑,然后转身面向二人道:“血月、残阳,拜托你们了。” 血月点点头,然后上前一把摁住墨轩。 后者一脸茫然,诧异道:“干嘛呀?哎,哎,干嘛!” “头,忍忍。姜姑娘说,只要割你一刀,就能救你的命。” 说着,血月冲残阳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上前一把抓住墨轩,两人同时用力,将墨轩提到桌子上死死摁住。 “忍一下啊,以前咱们那么多刀都挨了,不差这一刀了。”血月自认为这段安慰十分用心。 “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墨轩大喊着反问道。 “没事,反正我说的也不是人话。” 说着,血月冲姜璃喊道:“可以了,姜姑娘,你割吧!” 人最恐惧的,不是灾难。而是提前预警了灾难的发生,你却又眼睁睁的看着,毫无反抗之力。 可怜墨轩本就力小,加上有伤在身,体力尚处虚弱,根本就抵不过二人的力道。 姜璃先是隔着衣服,在墨轩的小腿上反复摸了摸。 然后,她用火烛将一柄小刀反复炙烤了一会,她看了一眼墨轩,终于下手在他脚后跟处割了一刀。 “啊!……咦,怎么不是很疼?” 听着墨轩莫名其妙的惨叫,姜璃吐槽道:“你常年奔波,后掌使力,这茧子简直比城墙还厚了,哪里会痛。” 一滴血从刀口处滴出,不过也仅有一滴了。 接着,姜璃把带来的那一捆艾草点燃,放在底下。 浓烟飘起,不断熏烤着墨轩的小腿处。 残阳掀开他的下摆,皮肉上,明显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蠕动,皮肤一起一伏的。 待到一捆艾草几乎烧尽,一只乳白色的胖虫从伤口处爬了出来,然后掉在地上。 “轰!” 还未等姜璃用火去烧,残阳抢先用手指一戳,一道气浪掀出,不仅将血蛹轰的连尘屑都不剩,就连房门的地板,都碎了一大半。 墨轩惊魂未定的迟语道:“我平时……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俩吗?” “没有哇!”血月摇摇头,然后冲姜璃说道:“那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 走到了门外,血月又扭头回来,说道:“姜姑娘,下次还有这种好事,别忘了叫我们俩。没别的意思,就是爱助人为乐。” “你们……”墨轩躺在桌子上,气的浑身颤抖。 “行了,那我也走了。在过几日,等你的伤口结痂,我就来帮你排出你体内的毒瘴。” 最终,独留墨轩一人在屋里凌乱。 ……… 约摸半个月后,墨轩几乎已经痊愈。 他走出房门,在院落里散步,想着顺便晒晒太阳。 在屋内静养这些时间,姜璃几乎时时刻刻守在他的身边,几乎一次也不让他下床。 对于墨轩这种多动的性子,简直要了他的老命了。 正巧今日姜璃不在,墨轩就想着偷偷懒。 然后好景不长,美好的时光总是令人觉得短暂。 没一会,墨轩就看一行侍卫蜂蜂拥拥的走了进来。 “我先进!” “我先进!” “姜神医说了,我们这个是第一桶,你们那是第二桶,赶紧让着点!” “第二桶怎么了?我们先来的就我们先进。” “哎哎哎,前面的能不能别争了,要不我们第三桶先进?” “你一边去!” 一行人围堵在墨轩的房门外,争执个不休。 “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来干嘛的?”墨轩伸手指着他们,疑惑道。 直到这时,侍卫们才注意到坐在房梁上的墨轩。 “头。”侍卫们喊道。 “这是姜神医让我们抬来的,说是让你泡澡用。” “泡……泡澡?”墨轩伸手数了数,十个人,整整五个大木桶。 “她这是……提醒我该学一招分身术了?” “不是的,姜神医说,你体内的毒瘴经年已久,若想彻底根除,就得加大药剂,增多次数。这只是前面的五桶,因为烧水房的锅一时间只能烧出来这么多,后续还有五十桶呢!” “咳咳咳……”墨轩重咳了几声,差点从房顶摔下去。 “行了,你也别在上面闲着了,跟二大爷似的,赶紧下来干活!亏我们这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你。” 墨轩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这是自己手下所能说出来的话。 虽然一直以来,他对待下属都十分和蔼,可从没有到过这种地步。 他暗叹如此自己的地位日渐低下,现在不仅血月残阳,就连寻常侍卫,都敢肆无忌惮的拿他打趣了。 而这一切可能都得归功于姜璃。 “愣着干嘛,快点!累死我们了都。” 墨轩答应一声,然后翻身下来。 侍卫们把木桶一一抬了进去,随后关上了房门。 一连十日,一日五桶,一桶一个时辰。 开始几天,侍卫们抬出来的桶里面,药液呈深紫色,甚至略有发黑。 浇泼出去,杂草瞬间枯萎,毒性十足。 直到最后两天,抬出的桶水,几乎原封不动,抬进去是什么颜色,抬出来就还是什么颜色。 姜璃看到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看来余毒已经排的差不多了。再泡两天,就可以彻底根除了。” “还要泡?我这皮都快泡掉了。”墨轩埋怨道。 “你又不是没掉过皮,还在意这一次了?” 墨轩眨眨眼,想:好像也是。 “好了,现在毒瘴、血蛹、伤口,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要处理你胃囊里的熔肠水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熔肠水究竟是什么?”墨轩问道。 “其实说是水,这并不准确。它是一种很粘稠的透明浓液,到了人的肠胃中,便会依附在胃壁上,很难排出。而且这种液体极具腐蚀性,甚至会渗入到你的血液中,所以才会有了压制血蛹这一说法。” “是吗?我几乎没有感觉到过它的存在。”墨轩挠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是因为你身体里有更为致命的阳炎和紫檀的毒瘴,要不然……光是这一个熔肠水,就足够你痛不欲生的了。” “有这么厉害吗……”墨轩有些怀疑的问道。 “你到底还想不想治病,早日精进自己的修为了?” “当然!”墨轩点点头。 “那就不要质疑我。”姜璃傲娇的撇起了头。 正当此时,血月站在门外,轻敲了敲了房门。 墨轩转头过去,见血月面色有些凝重,他问道:“怎么了?” “聆风刚才来过了。他告诉我……千秋现在的处境很不乐观。” “是上次说的,那个奇怪的瘟疫吗?” 血月点了点头。 墨轩把手支在膝盖上,他想了一会,问道:“少阳在做什么?他知道这件事吗?” “白帝宫那边,目前没有任何支援的意思。而且前些日子,白帝似乎遇刺了。” “遇刺?什么人能闯的进戒备森严的白帝宫?” “不清楚。白帝将此事封闭的很严,聆风也探不到太多的口风。” 墨轩站起身,对血月说道:“不管他了,你代我去营中,点五千将士,即刻随我出发。” 血月第一时间并未动身,而是先看了一眼姜璃。 后者跟着站起身,“去吧。我知道你对西洲有很深的感情,此时若阻拦你,也显得我太过小义了。只要你时刻记得小心一些,不要把自己的安危看的太过轻率就行了。” 墨轩听后,深受感动,他冲姜璃微微一笑,转身欲走。 “等一下。”姜璃叫住他,然后追了上来。 墨轩不解的回过头来,看着姜璃。 后者来到他的身边,一手抓住他的右臂,一手摁住他的右肩。 “还有最后一处伤势。” 说着,姜璃猛地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 墨轩再去活动右臂时,已经没有先前的迟缓感,甚至感觉比另一条手臂更加轻松。 “你要时刻牢记我的话,念及着自己的安危,我等你回来。” 墨轩呆愣了片刻,然后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姜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直看了很久。 “一定要,安全的回来。有伤也不要紧,我替你治。” 第七十一章 驱狼逐虎 轩辕宫。 冷飞带着炎枫、陈熔二人进宫面见圣妃。 陈熔是中洲人,他从小生活的颍城虽距离有熊城不远,但这神圣的轩辕宫殿,他却是第一次来。 他紧张的跟在冷飞身后,一旁的炎枫却开慰他道:“陈熔,我看你表情怎么有些紧张啊?” “我……我哪有。” “没关系的,我来过这一次,圣妃娘娘人很和蔼的,你放轻松。” 陈熔撇撇嘴,心想这炎枫搞的自己对这里很熟似的。 侍卫在前面带路,在宫中转折几次后,来到一处回廊。 回廊上,姬妃已经等候许久。 而在她的身边,冷飞又见到那个他不是很乐意见到的人。 “哟,你也来啦?青羽兄。”晚千一见到冷飞,就立刻伸手打招呼道。 在他身边站着的,自然还有他的那两位学生,少颜和公孙泷。 “宫中圣地,麻烦你严肃点。”冷飞提醒他道。 “呵呵。”晚千忍不住轻笑两声,然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圣妃召集我们,不是为了政事,你又何必如此拘谨呢?” 冷飞啧了下嘴,把他的手从肩上打开。 晚千撇撇嘴,不再拿他打趣。 “你们两个似乎关系很不错。”姬妃微笑道。 “是的。” “一般。” 两人同时回答,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冷飞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对了,飞儿。我写的那封诏书,你已经见到了吧?”姬妃问道。 冷飞长拜道:“飞,百谢娘娘。圣母厚恩,冷飞今生没齿难忘。” 晚千悄悄把身子凑上来,轻声问道:“哎,青羽兄,不用化名了?” “不是化名,是我的居号。” 说完,两人又急忙站直了身子,毕竟是在轩辕宫,面对的人又是当今最尊贵的圣妃,无礼也要自己把握一个度数。 “这次叫你来,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圣妃问道。 “臣下,不知。” “六界大赛在即,此届本应由人界召开,却因为我人道内部的一些矛盾,不得已又拖延了这些日子。此次人道预选出的参赛选手,其实早早就已定下。但近几天来,我却突然想到你手下也带有两个学子。怎么样,你可有兴趣让他们参加?” 冷飞一愣,然后回头看了看正在雀喜的陈熔与炎枫二人,躬身道:“不瞒圣妃,其实臣下,也正巧有此意。叫这两个孩子多长长见识,对他们未来的路,总归是有许多益处的。” “如此甚好。”圣妃笑了笑,然后转身踱出两步,又停下回身道:“可你也知道,这预选赛,也是有要求的。” “臣下,略有听闻。” “每个获得参赛资格的学生,都经历过数次的选拔,最后才能脱颖而出这么几个。现在再专门为你这两位学生布置一番,难免有些兴师动众。” “以圣妃所看,该当如何?”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冷飞已经完全猜出了姬妃的意图。此时,他只得说着圣妃的话,继续往下说。 “正巧,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你带着这两个孩子一道,事成以后,我便可名正言顺的授予他们参赛资格。” “能让圣妃忧心的事,臣下斗胆猜测,恐怕不在中洲吧?” 圣妃微笑着夸赞道:“不愧是智君之后,与你这般的聪明人聊天,最为轻松了。” 说着,圣妃开始一边踱步,一边娓娓道:“近来西洲发生了一场骇人的瘟疫,据说灾祸惨重。白帝虽年少有为,可毕竟难抵两面,一边治理西洲,一边解决灾情,难免有些捉襟见肘。此时西洲又无神官坐镇,本官身为五大神官之中,甚为担忧西洲的百姓。可贸然派人介入调查,这在礼数上不敬。所以,我想让你去走一遭,替我了解了解西洲的情况。” “臣下听明白了。”说着,冷飞看向少颜道:“公主,这是也要同在下一起吗?” 圣妃代她回答道:“少颜公主是白帝的妹妹,有她与他们一道,路上还能少些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他的师者晚千,也出身于西洲,与你们一道,也可做个向导,互相有个照应。” 冷飞躬身一拜,回道:“冷飞领命。” 晚千再次凑了过来,念叨着:“青羽兄,这会你可甩不掉我咯!” ……… 西洲,白帝宫。 少阳坐在九尊之座上,看着面前宽大铜案上静置的文书,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座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率先吱声,打断白帝这良久的沉默。 “帝君。” 右列首序,站出一位老人。 他抖抖宽长的朝服,露出双手捧礼道:“敢问这文书上,所书的是何事?” 少阳用手指轻敲着桌案,又沉默了好一会。 “汤城,你们都知道吧?” 老者点点头,应道:“略有耳闻。听说此人年纪虽轻,却颇有征战之能,深得中洲大将军姬川的信赖。” 少阳深吸一口气,点着头回应道:“他想要向本帝借道。” “借道?这是何意?”老者不解。 似乎是坐的太久,少阳起身时,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座下,一众官员急忙埋头,轻笑声即刻止住。 少阳撇头扫视了大殿一眼,他咬咬牙,继续说道:“他想要……攻打昌城。” 一瞬间,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猛地抬起了头,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这是好事啊!帝君应即刻书信一封,将此事答应下来。”老者情绪有些激动。 少阳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妊太尹觉得这是好事?” 妊姓老者左右看了看百官,然后解释出了自己看法:“这墨轩,虽祖上出身于我西洲,可自从墨老将军离世后,他的父亲墨持,就贪利忘本,举家迁往了东洲。在东洲那弹丸之地,做了个逍遥自在的东君,说起来,这墨轩与我西洲,早已任何无瓜葛。就这样一个非我族类,却死赖在咱们西洲不走。如今,汤城既然有心为自己赚名声,我们何不借道于他,借其手,除己祸?” 少阳再次深吸一口气,长叹道:“可我毕竟与他年少相识,又怎能做出这种不仁不义之事?” “非也!”妊老者立刻反驳道:“墨轩者,本就不是善类。所谓居于昌城,也不过是他趁我边境薄弱,偷袭所致。况且,他早年在中洲的那些苟行,诸位也都有听说吧?在自己家里养一个这样的恶人,诸位晚上,可能睡的安稳?” 听他这样一提醒,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即使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墨轩在中洲执掌夜命的事,却依旧是骇人听闻。 浮动一式,可顺行十步。 掌握这一招的人,在任何地方,都能随心所欲的瞬间置人于死地。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墨轩对于他们,虽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但有一个随时可以决定自己的性命的人呆在你的身边,任谁心中,都难以接受。 大殿上,仅片刻的沉默后,便突然掀起了一阵狂潮。 “妊太尹所言极是,非我洲人,其心有疑。谁知道这墨轩心中想的什么?他前一次敢明目张胆的潜入白帝宫,后一次,说不定就要……” 说着,这人突然止住接下来的话,然后抬头看了白帝一眼。 “臣附议!当下神官领兵在外,我西洲兵力短缺,难以留有余手剿贼。帝君若不把握住此次机会,给予墨轩可趁之机,呆到日后他势力继续扩大,我们就再难拥有先发之权了!” “臣附议!” “臣附议!” 大殿中,呼喊声一片。 短短时间,百官几乎全部跪拜在地,请求白帝同意借道给中洲。 “你们……都是此意?”少阳难以置信的望着殿上拜成一片的白服。 “请帝君同意借道!”百官同时回答道。 殿上,序列末尾处,却突然发出了一个异样的声音。 “臣下以为不可!” 霎时间,众人将目光聚集了过去。 说话这人是个武将,自从千秋掌管帝宫守备以后,便效命于千秋麾下。 他大步上前,躬身一拜。 “墨轩者,虽其心有疑,但至今为止,却并未做出过任何有损西洲之事。他虽偏于昌城一隅,至今却都不曾逾越过半步。此时,神官大人领兵在外,我西洲内部空虚,若此时同意中洲大军进入我洲,无异于驱狼逐虎!墨轩势小,尚且容易控制。可一旦中洲大军进入我西洲,到那时候,局势可就再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了……” 跪拜的官员中,有人立刻站起身来指着他大骂道:“区区一介尉长,竟敢在殿上,在百官面前大放厥词!难不成跟了千秋,你就敢骑到帝君头上了吗!” 一听这话,那名尉长急忙跪了下来。 “臣下绝无此意!可臣下所言,却句句发自肺腑,诚心为我西洲所虑啊!” “放肆!你这身份卑贱之人,竟然还敢开口!” “够了!”少阳怒喝一声,止住了两人的发言。 “本帝累了,今日朝议就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百官纷纷起身,向座上一拜,熙熙攘攘的离开了大殿。 妊太尹留在了最后,迟迟没有离开。 “妊太尹,可还有事?”少阳看向他问道。 “帝君不也在等我吗?”妊太尹微微一笑。 少阳撇撇僵硬的脖子,说道:“说吧!你想跟本帝说什么?” “帝君,您不觉得如今千秋在西洲,愈发的放肆了吗?” “此言何意?” “军队,乃一洲立邦之根本。可如今的西洲军,只认得他千秋,哪里还认得帝君您呢?” 见少阳陷入了沉默,妊太尹俨然一笑,继续说道:“如今西洲为何兵力空虚?还不是他千秋一句话,就随心所欲的带走了大量军队?帝君若如此放任他继续下去,将来……他千秋可就要神、帝一体了……” 少阳深吸一口气,没有应他。 “帝君……您应当早下手筹谋啊!”妊太尹继续浇油道。 少阳又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道:“此事交给你去做,把今日殿上的异声……给我抹掉。” 妊太尹躬身一拜,回道:“臣下,领命。” 待妊太尹走后,少阳重新坐了下来,他轻敲着铜案,口中低声道:“墨轩……你也该从我眼里消失了。” 第七十二章 三军开拔 西洲,旷野上黑茫茫一片。 数百名士兵持盾而立,敛起金光抵御这汹涌的人潮。 在数千人的不断冲击下,士兵们逐渐开始体力不支。 “大人,将士们就快要顶不住了,我带您先离开这里!”一名尉长对千秋说道。 千秋眼睑沉重,他摆了摆手,然后瞬间来了劲气的喊道:“支援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 那尉长长叹一口气,解释道:“各地的疫情频发爆发,受灾人群不断增加,我们的将士分散在各处,根本赶不到这里来支援。” 突然,阵列中有人体力不支,晕倒在地。阵型出现了缺口,发了疯一般的百姓拼命的往里涌了进来。 “大人,我们快走吧!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那名尉长再次劝诫道。 “你是要我抛下这些将士,独自苟活吗?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我千秋的行事准则里,从来就没有这条规矩!” 说着,千秋大步向前,他探出双手,运气补上了那个缺口。 可很快,又有士兵不断昏倒,阵型很快就溃散开来,蜂拥的百姓们将士兵扑倒外地,疯狂的从他们身上竭取着精气。 被吸食的人,血肉不断收缩,最终瘦成了干尸。 千秋暴喝一声,将大量战气爆射而出,震退数百人。 爆气,是一种将体内战气尽数发出,并不成形,也几乎不具备任何杀伤力的招式。 这仅仅是一招,在战斗中用来大规模退敌的,损己而不伤对手的极度赔本的事。 身为西洲将来的属神官,千秋对待每一个百姓都胜过他自己。 他热爱这片大地,热爱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对像是自己孩子的寻常百姓,千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害他们的。 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率领精锐之师的他,对上手无寸铁的平民,依旧陷入了当下这样的险境。 被震退的百姓,很快就又再次爬了起来,向着千秋冲来。 “护体金光……” 金光只微弱的闪亮了片刻,便就又暗淡下来。 早已体力不支的千秋猛地吐了口血,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他仰望长空,声音微弱的感叹道:“上神……我始终,还是辱没了您的名声。请您等我,弟子这就来寻你了……” “敛光阵!” 一声大喊,一道红影从上空而至,剧烈的光亮闪现,瞬间将周围疯狂的百姓们尽数轰退。 然后,以千秋为中心,光亮不断扩大,把他们阻隔在外。 千秋眼神恍惚,他看不清发光那人的面孔,却依稀能从那一晕红色中辨认出对方。 “我想,蓐收那个老家伙现在应该不想见你。所以,把你那条命老老实实的攥在自己里吧!等到你有一天,认为自己不辱没蓐收弟子这个名号的时候,再去见他也不迟!” 墨轩撑着双手,站在千秋的身前。 敛光阵以金属性为本,通过释放金光形成防御结界,属主防御类阵法。因此,每一个会基础金光的士兵,都可以自由的进出此阵。 士兵们纷纷释放金光,躲进阵里来。 墨轩侧头看了一眼手中逐渐暗下来的符箓,大骂道:“他娘的,果然放的时间太久,这符箓中的气都散跑了。” 然后,他抬头大喊道:“血月残阳,赶快动手!” 一声令下,又有两道身影迅速飞至。 他们双手紧握,白光与红雾交织缠绵,感受到这一股气体后,现场的所有人都瞬间呆滞住了。 他们双眼空洞,意识里,天空上高挂着一个刺眼的太阳,和一轮血红阴暗的月亮。 他们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无法自拔,只能不受控制的继续看下去,身体却什么也做不了。 “喂!领着他们往一边去,否则这群士兵一直这么看下去,谁来制衡这群发了疯的徒货们!” 血月残阳听到指令,两人开始紧握着对方的手,缓步向一边挪移。 渐渐的,士兵们恢复了正常,他们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似乎自己的时间在刚才停止了片刻。努力回想,他们只记得自己曾见过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 千秋也见到了,可只有一瞬间,似乎是因为他离墨轩很近,所以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虽然他曾见过这两人的本事,可如今数千人被他们引导,此等壮观的景象,令千秋大为震撼。 墨轩撇头看了看发愣的千秋,然后突然大喝一声把他叫醒:“喂!你愣啥呢?你以为他们俩能撑多久?赶紧让你的人过去布阵啊!” 千秋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起身喊道:“秦卫……带人过去。” 可体力严重不支的千秋,还是差点摔了一跤,幸得墨轩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给扶住。 “不是吧?你都把自己给折磨到这种程度了?”墨轩皱着眉问道。 “我只是……只是太久没休息了。睡一觉就好了。”千秋语气虚弱的回答道。 “大哥,你瞅瞅你眼上的黑眼圈,食铁兽都得喊你一声''大王''。” 千秋没有理睬他的趣话,也没有跟他对峙,毕竟自己才刚刚被他救了性命。 他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墨轩指着自己反问道,“我不来你今还有命活吗?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这幅德行,蓐收愿不愿意见你,还:蓐收上神,我来见你了。” 墨轩撅着下巴,压着声音,用一种十分窘贱的语气和表情,重复了一遍千秋刚才的遗言。 千秋没好气的撇过头,他咬着牙,用鼻息粗沉的喘了下气,表示不满。 “我和你,果然只能留一个人。”千秋不快的说道。 “拉倒吧你!”墨轩说着,把自己身上的红衣脱了下来,一把丢给千秋。 “赶紧换上,堂堂一介神官之徒,未来的西洲上神,看看你跟那流荒的难民有啥区别?” 千秋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衣已经尘垢发黑,破烂不堪,恐怕现在的自己比难民还要难堪。 他又看了看墨轩,这才发现他褪去一件红衣,里边还有一件。看来他早已预料到,是特意穿了两件外衣而来的。 千秋一边换衣服,墨轩在一旁蹲了下来,一边用大拇指指指身后,说道:“哎,我后边给你带了点人,不多,只有五千。我们仨脚程比较快,所以先来了一步,等我的人到了之后,你就穿着这身红衣,他们会认得你的。放心,我墨大公子练出来的兵,敛光阵用的那是极好的。你好好指挥,别到时候给我少了一个半个,那我非砍死了你,然后给你埋到泑山山头去。” 千秋听着他在耳旁喋喋不休,却一点也不觉得烦。他微微一笑,有些感动。 “笑你个锤子你笑!”墨轩看着他没来由的发笑,突然破口大骂道。 “我可告诉你,我去中洲干姬川,可就指着这点人了,你别他娘的不给我当回事!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谢谢。”千秋突然说道。 墨轩一愣,他有些不自在的转移着眼神,嘴里嘀咕道:“谢啥你谢。” “谢谢你……杀了我还想着不远万里的将我的尸首送到泑山。” 墨轩撇着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说的话,有一句我还是赞同的,那就是咱们俩果然待不到一块。” 说着,墨轩站起身走开。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边的情况处理好,就赶紧抽空睡一觉吧!老老实实的等着我的人来。” “你要去哪?”千秋在身后问道。 墨轩头也不回得先骂一句:“你是猪吗?不找到疫源,这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就好好的做好你一个神官该做的事,守护好崇敬你的这些子民们。疫源,我去给你找!” 千秋看着墨轩仨人远行的背影,感慨道:“并非是不能呆在一起,而是像你我这样有能力的人,就应该散在各处,为天下造福。” ……… 中洲,有熊的北面,有一座低山,山脚下设立着一处偌大的连营营寨。 点兵台上,汤城双手高举过头,捧着一柄宽长的利剑正在祭拜。 台下,数万人组成的方阵泾渭分明,呈现出不同的三军。 三军阵前,所站立的自然便是四援军主将杨无夜、林城军主将徐逢、随城军主将花葬三人。 三军严阵静待,等待着汤城祭礼结束。 过了良久,汤城礼毕,缓缓起身。 他将那柄宽剑握在手中,面向台下静默的看了一周,数万将士瞬间再度挺了挺腰板,目光炯炯。 赵乘站在台下,仍是武将首位,站在左列。 而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在他对面的,仅此于他的地位之后的右列首序所站着的,竟是在军中毫无威严的邶风。 赵乘只是瞅了一眼,便挪移了眼神,将注意力再度转移到了汤城身上。 一旁,陆桓悄悄往他这边凑了凑,低声斥诉道:“神气个什么劲,要不是姜老将军因为当年共工一脉之事,失去了大将军的争夺权,让姬川乘了机,他汤城现在怎么可能站在那上面号令三军?无论是从能力、地位、战功,现在都该是前辈你站在那个地方。” 赵乘听后,眯了眯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劝阻道:“行了,现在这种场合,不适合说这种话。” 陆桓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生气,他将头撇过去,用鼻息重重喘气。 没过一会,他又懊恼的说道:“我仍是担心徐逢,他作战能力倒是毋庸置疑,可似他这般心思简单,做派正直的人,很容易被人给圈计了。” 赵乘劝慰道:“此行三军,规模数万,量他墨轩本领通天,面对如此直观的劣势,也是无力回天的。你且放宽心,此行,胜利是必然的!只是徐逢……不要被另外两个颇富心机的人当先头兵使就行。” 陆桓一拍大腿,懊悔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台上,汤城缓缓拔出长剑,他剑指苍穹,高喊道:“白帝回信已到,吾代大将军意,拨调三军,开拔西洲,剿除逆贼,授剑!” 汤城一声令下,便有士卒捧剑而出,来到赵乘面前。 赵乘接过剑,转抵给陆桓,说道:“我知道你与徐逢两军相近,感情颇好,这剑,你代我去授吧!” “这……不可,这不合规矩,授剑之人都是定好的军中最有威望的人,晚辈又怎敢僭越。”陆桓惊讶一下,急忙推辞道。 赵乘拉起他的手,把剑放在他的手中,说道:“如今中洲的老一辈城军们,就只剩我们这几个人了,咱们之间,没有什么规矩。” 陆桓迟疑了一下,颔首作礼。 赵乘看了看另外两名已经到位的将军,拍了拍陆桓的肩膀,催促道:“快去吧!最后再把你的心里话,当面交代给他。” 陆桓点点头,持剑离队。 三军阵前。 汤城持剑授中军将领杨无夜。 邶风持剑授右军将领花葬。 陆桓持剑授左军将领徐逢。 杨无夜接过剑后,汤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嘱托道:“我们受大将军恩惠太多,无以为报,此行无论如何,务必要替大将军除掉这个心头之患。” 杨无夜抿抿嘴,轻笑一声,回道:“放心吧,我必胜……墨轩,必死!” 左军阵前,陆桓将剑递给徐逢,然后轻叹一声,道:“事已至此,我也无法改变什么。只愿你此行,能得胜而归。还有,你切莫不要急功近利,很多事不一定非要你去做,远征军不止你一支。切记,有时候必须得假借他人之力,最大的保全自己不必要的牺牲。我对墨轩了解不多,但你却千万不能小看了他,这个人,一定棘手的很……” 徐逢笑了笑,打断他道:“行了,搞的跟送别一样。我们这些曾经跟着姜老将军,己温前辈的老城军们,也沉寂了太久了,是时候把刀拿出来磨一磨,让汤城他们这些后辈也看看,咱们当年的雄风。” 见他士气正盛,陆桓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而右军阵前,出乎所有人意料前来授剑的邶风,在缓缓观望了另外两军之后,轻声对花葬说道:“祝将军此行一路顺遂,达心中所愿。另外,将军且莫忘了我们先前说好的计划,把你的实力留在最后,以备不时之需,墨轩要杀,这两支城军……最好也是都不要回来了。” 花葬顺着目光看望过去,微微一笑,轻启嘴唇,小声道:“那是……自然。” 第七十三章 姬川全盘 远征军事宜终于告一段落,忙前忙后的汤城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营帐内,邶风正自给自足的斟饮着美酒。 汤城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而非上方正座。 邶风仍不紧不忙,悠然自得的自饮着小酒。 汤城却率先忍不住了,他开口道:“难道你此行先大将军一步回来,就是为了传达指令,让我调人征伐墨轩?” 邶风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饮一杯,接着边斟酒,边回答道:“这只是其中一件首当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汤城追问道。 邶风抬眼看了看他,然后若有所思的将眼神瞥向一旁,过了一会,他反问道:“我先问你,你认为,我与你处于同级,却至今未掌军的原因是什么?” 汤城盯着他看了一会,毫不避讳的如实回答道:“主要原因有两点:其一,你毕竟出身与大将军对立的七君府,不得信任,大将军怎么能让你执掌到兵权呢?其二,你虽曾是七君府的一员,但你却与其他人不同,你出身卑微,与''君''这个显赫的字眼毫不相干。但你这人总归是能力颇为出众,大将军许你右副将之位,既能让你受到他的萌阴,又不必担心你掌兵之后会造反。” 邶风笑着称赞道:“真不错,几乎完全正确。” “几乎?”汤城疑惑道。 “我投效大将军时,带来的第一份礼物,便是从内部瓦解了曾经看起来坚不可摧、众志成诚的七君府,替他解决了当时心中最大的几个麻烦之一。使得如今七君府散成一盘乱沙,再也无法对大将军构成质的威胁。其后,我又助他在北洲之乱中取得了最大化的利益,推波助澜,利用强大的龙氏的力量,完成了几乎没有损伤的控制北洲的目的。可以说,当下没有玄帝、神官的北洲,已经完全在大将军的掌控之下了。” “如此诚意,你还会觉得我不得大将军信任吗?况且说到出身卑微……你当年也是以流民的身份被姬川看中的吧?”邶风咧起嘴角一笑,轻声反问道。 汤城不言。 “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军营太过饱和了。中洲数十万大军,分布在十数二十数的各城,各有领军,各有职责。倘若平白无故多出我一个来,往哪使?作什么用?这些基础的原因至少要有吧?” 汤城依旧没有回答他,然后随意的将眼神瞥向了一旁。 然而过了一会,汤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惊起道:“所以你劝谏我至少调派三军,是期盼着他们去送死,好给你名正言顺的腾出个位置?” 邶风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急躁,随后解释道:“我也并非全都在隐瞒你,至少以赵乘为首的旧城军们,也确实该逐一铲除了。可若是只派徐逢一军前去,不仅明面上显得我们意图太过明显,毕竟也很难让人放心。况且对于这次必胜的军功,如果拱手让于他人,岂不可惜了?” 看着邶风胸有成竹的表情,汤城不禁反问道:“你凭什么会觉得此役会必胜?对于墨轩的本事,曾经身为七君府一员的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吧?哪怕是三军齐发,我此刻的心中仍不禁担忧。” “哼哼。”邶风冷笑两声,问道:“你知道大将军为何让我从你手中接过鬼面人的执掌权吗?” 汤城想了一下,随即摇头道:“不知。” “因为你完全不知道怎么发挥出这支部队最大的价值。” “价值?”汤城闻言冷笑一声,“你所谓的价值,就是以鬼面人半数的牺牲为代价,在白帝宫无功而返?即便我不认可鬼面人,那也只是针对于他们的忠心而已,而对于他们的实力,我仍是认可的。” 对于汤城的嘲讽,邶风丝毫没有动怒,而是轻轻摇首道:“非也非也,我已经发挥出了他们身上最大的价值。因为他们的死,就是他们身上所能发挥出的,最大的价值。” 汤城蹙眉,他完全不知道邶风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邶风感慨道:“说起来,我也算是墨轩的第一位弟子了,曾经得过他不少指点。而鬼面人,也是由他和我二人,一同训练出的队伍。” “怎么?你的意思是,天底下没有人比你更配率领鬼面人了?” 见汤城曲解了他的意思,邶风急忙辩解道:“不不不,你会错意了。我是说,对于墨轩这样一个曾经弑君的凶手而言,今生都很难再得到君主的信任了。而刺杀白帝,就是我刺入他身体里最致命的一刀。” “什么意思?”汤城疑惑道。 邶风不紧不忙,慢吞吞的喝了杯酒,然后解释道:“白帝因为生有恶疾,常年无法顾及朝政,所以早已在西洲失了威信。这点,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假设有一支,无论手法、战术、能力都与墨轩脱不开关系的队伍对他进行了一场刺杀,无论是否得手,你认为他的心中会怎么想?” “自然是从此以后对他留有戒心,甚至忌惮。”汤城如实回答道。 “没错,但你所言,还是太过保守了。白帝如今所处的环境,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许多,我听闻在西洲的朝堂内外,除了以风念为首的风族,和迟迟不肯进行神官继位大典的千秋以外,再无人信服于他。如此危机四伏的环境,连自己的臣子都不敢相信的他,难道还会对墨轩这个曾经有过弑君恶行的人抱有幻想吗?” “所以我们的借道文书,才会如此顺利……” “没错。综上所述,无论此行的是任何一支城军,最终都会获得胜利。因为他们所面对的,不是身在西洲的墨轩,而是西洲的敌人墨轩。是不是突然觉得攻受逆转,我方的远征军,才是以逸待劳的那一方?即便我们真的没有敌过墨轩,白帝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时机,他会在背后推波助澜,想法设法的置墨轩于死地。”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汤城震惊道。 “算计这个词多少有些刺耳,这是谋划。”邶风傲然的解释道。 汤城沉默了良久后,语气诚恳的发问道:“那么你觉得,大将军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邶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汤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稳固北洲,再合中洲诸将之力,夹击吞并东洲,如此一来,可凭三洲的绝对优势,徐徐图进西洲。终,可尽得天下之势!” 邶风仍旧没有回答,而是轻笑了一声。 汤城蹙眉,疑道:“我说的不对?” 邶风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从一个武将的立场来说,这个思路很对。” “那你在笑什么?”汤城有些恼火,他觉得邶风有些羞辱自己的意思。 邶风察觉到了后者情绪的变化,不敢再绕弯子,细细的解释道:“可你有个误区,那就是仅仅把大将军当做了一个试图兼并五洲军权的人。” 汤城没有插话,而是沉默的听着邶风的解答。 “他的野心可不止这点。”邶风眯缝起眼睛,手中不断搓着酒杯,说道:“不管怎么说,大将军都是姬家人,与轩辕一脉同宗同祖,他们的想法,也自然是不谋而合的。当年轩辕黄帝试图一统五洲的意图虽然因为东君的顽强反抗,最终以失败告终,可如今天下,可再不会出现第二个能比肩东君的阻拦者了。” 汤城被他话中的深意震撼到了,他瞪着眼睛愣了好一会,才不自觉的压低着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将军要取而代之,做五洲的新任共主?” “意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可如此一来的话,无论囊括多么大的土地,都不是大将军的目的所在。关键问题,还是在于民心!” “可五洲之势已定格千百年,各洲子民只会认同自己的君主,城土易得,民心,又该如何获得呢?” 邶风指了指对面的汤城,又指了指自己,说道:“这就是我和你所存在的不同价值了。” “知道为什么北洲一役凶残万分,明明是五洲中最难攻取的一洲,大将军却偏偏没有带上善战的你,而仅是命我随行吗?” “因为北洲局势,中洲军队并非是主攻方,而由我留守中洲,多少也能震慑不少人,好替大将军消除后方的顾虑,安心的处理北洲局势。” 邶风点点头,赞同道:“没错,但还是只对了一半。” “北洲叛军横起,号称''兵神''之后的九黎部落与拥有巨人血脉的夸娥氏联手进攻北帝城,即便是在五大神官中战力名列前茅的冬神玄冥,也是与玄帝先后战死。此般危急时刻,中洲若派军救援,自然是算得上名正言顺进军北洲的好时机。可如此一来,代价太过巨大,毕竟北洲善战之名,并非空谈。” “而采纳了我的计策的大将军,假借龙氏之手,以我方最小的牺牲,获得了北洲最有利的局面。毕竟即便北洲失去了帝君颛若,和神官玄冥,仍有一个势力庞大的龙氏不容小觑。”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龙氏为了歼灭夸娥氏,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而我中洲军队,既得了民心,又保存了实力。待时机成熟之时,一举拿下龙氏,掌握整个北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听邶风细致的分析了半天,汤城仍没听出重点来,他急切的问道:“那么稳固了北洲后,下一步应当是哪?” 邶风停下手中倒酒的动作,说了这么久,他有些口渴。但听到汤城的发问,邶风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略感意外的答道:“我们不是正在做了吗?” 汤城同样感到有些意外,他略微愣了一下,急迫的出口问道:“西洲?可为什么是疆域广大的西洲,而不是优先拿下最为羸弱的东洲呢?这并不符合常理啊!如今我军已经初步控制了北洲,对东洲形成了西、北两面的完全包围之势,拿下东洲,不过是顷刻之间就能做到的事罢了。为什么不优先掌握三洲之地,再以疆域的绝对优势,对西洲徐徐图之呢?” “你还是没有转过思路来,我方才说了,重点不在于攻城掠地,而在于如何做到民心所向。东洲如今虽同样无帝无神,可情况却和北洲完全不同,如果我军贸然出击,只会加剧东洲子民对我军的怨恨,那不就重蹈覆辙,重演了轩辕黄帝当年的一幕了吗?” “可你也说了,当年黄帝之所以会以绝对的兵力优势仍然以失败告终,那是因为东洲有一个东君,可如今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东君了!东洲人心中,还能依靠谁呢?无所依靠的他们,只能臣服于我军。” “话虽如此,可东洲毕竟是礼乐之邦,对刀枪棍棒的武力威慑,是打心眼里的不屑一顾的,这种粗蛮的手段,很难获得他们的心悦臣服。而西洲目前的情况却不同,墨轩的突然出现,给了我军最好的时机,如果我们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等到白帝自己出手解决掉了墨轩,那我军……就只剩下与西洲硬碰硬这一条路可走了。” 汤城倒吸一口气,他深呼吸着,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终于明白大将军为何要你先一步班师了。” 邶风摆摆手,轻笑道:“其实并非我一人。” “还有谁?”汤城追问道。 “那一位……也是姬家人。” 汤城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瞪,震惊道:“姬野!他又出山了?” “是啊!这位奉为''琴圣''的姬家人,可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这次大将军也是费了很大劲,才联系到他的。” “大将军要他去杀墨轩?” “哈哈哈,那毕竟是一位入了圣人之境的强者,刺杀区区一个已经必死的墨轩,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大将军要他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西洲那个与龙氏旗鼓相当的目标了。” “风族……风念?” “没错。”邶风微微咧起嘴角,“一旦解决了风族,和墨轩这两个棘手的势力,西洲……还能凭借什么抵挡我军的进攻呢?” 第七十四章 琴圣姬野 西洲关门外的大道两侧,茂林繁盛。 近百人在其中忙业,不知作何。 一名身着锦裘披风的玉面公子靠坐在枝桠上,手中提着坛美酒,朝嘴中猛灌了一口。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正午刺眼的阳光从叶缝间穿过,使得他不自觉的伸手去遮挡。 当下是深秋时节,本应略感微凉,却因此时正足的阳光中和了凉意,使人觉得还有一丝惬意的舒适。 他开口招呼众人停下手头的工作,然后聚气在指尖,从腰间的那枚透红的宝石玉佩中取出了数十坛美酒。 他一一分给众人后,说道:“忙了一上午了,找个地方歇会,喝完了再接着干!” 树荫下,聚拢过来的人群发出一片欢呼声,不时有人称赞道:“族长大人真是太好了!” “多谢族长赐酒!” “如此美酒,定叫那些听到干活而没有来的懒鬼们羡慕死了!” “族长如此体恤我们这些下属,我们就是再为您埋头苦干三天,也心甘情愿啊!” “啧!怎么?没有族长赏赐的这坛酒,你小子就不愿意干了?”一名看起来年长一些的中年人语气略显严厉的开玩笑道。 “怎么可能啊!我们风族上下,永远都是族长的马前卒,为族长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啊!”那名少年模样的男孩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哈哈哈,你这小鬼头,人不大,却当真是个马屁精!” 人群中打闹声不断,众人就这样嘻嘻笑笑,推推搡搡的玩闹了些许时候。 不等族长风念开口催促,众人喝完手中的酒水,便自觉的起身继续恢复到作业中去。 方才那名年长的中年人,走到靠着树昏昏打盹的少年身旁踢了他一脚,呵斥道:“喂,小鬼,赶紧起来干活了!捉紧时间在太阳落山之前把活干完,回家准你睡个三天三夜的。” 那少年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张起双臂伸了个懒腰,随声应和道:“知道了知道了,励叔,你就会盯着我,也没见旁人偷懒的时候,你说过什么。” “你这小子,还学会犟嘴了不是?”被叫做励叔的中年人一把揪住少年的耳朵,将他提了起来。 “哎哟哟,励叔,你快放手!疼……”少年立刻求饶道。 “知道疼就赶紧起来干活去!族长的眼皮底下都敢偷懒,你小子真是没个眼力劲。” 树梢上,风念将目光看了过来,他轻轻一笑,替少年开脱道:“没关系的,励叔。年轻人觉多,这点都可以理解。毕竟是我一大早叫你们来的,这是我的疏忽。我的事不着急,慢慢来,只要在后天之前完成就可以了。” 一听族长大人都站自己这边,少年瞬间觉得底气硬了不少,他挺起胸膛,大声喊道:“你看看,连族长大人都准许我小歇片刻,就励叔你,最喜欢刁难我了!” 原本俯首面向风念的励叔,立刻起身再次揪住了少年的耳朵,后者昂首挺胸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怎么?族长不过替你说了句话,你就敢对老子趾高气昂的吆五喝六了?” “哎哟哟,疼,疼!我告诉你,风励,这天下早晚是要由我们年轻人一辈接手的,等你老了,你看我不爬你床上,把你的稀粥给踢了,不给你饭吃!” “嘿,你这小鬼,居然还敢想着踢老子饭碗?反了你的!” 见励叔脾气不对,少年立刻挣脱了他的控制,远远跑开去做工了,中道还不忘回头冲他咧嘴做了个鬼脸。 风励尴尬的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觉得手下人在族长面前给自己丢大人了。 他朝风念深深躬拜下去,解释道:“让族长大人见笑了,您千万莫怪。这孩子爹娘死的早,跟着我时,不过半大点,所以被我给放纵的不成样子了,对于他的无礼,我代他向您道歉,还请族长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 风念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伸出二指在玉佩轻点两下,取出了一坛美酒。 他又点了两次,玉佩却再无变化。他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然后将最后一坛酒丢了下去。 “接着!” 风励只听头顶一声,然后堪堪接住了掉落下的酒坛子。 “这……属下不敢……” 风念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将手搭在膝盖上,远远看着少年的背影感叹道:“我知道,他的父母,是死于六界大战吧?” 风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回答道:“是。” “凡是死于那场战争中的风族人,大多都是为了保护我父亲而死。说起来,这是我们宗家欠你们的。” “族长岂能说这种话,凡风族上下,能为族长而死,这是最为光荣的死法,您怎能为此而感到愧疚呢?这难道不是对那些死者的侮辱吗?” “不对。”风念厉声反驳道:“一族上下,各有职责。凡尽职者,皆为光荣。所谓族长,是应该在危难来临之时,为守护族人的安全而冲在最前方。怎能为了一己私命,反而要躲藏在那些本应该被保护的族人身后呢?这岂不是本末倒置,这样的氏族,又怎能延续的长远呢?” 风励被他的话震撼到了,这样的想法,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从来不敢这样想过。 甘愿为了族人而献出生命的族长,这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说出的话呢? 这一刻,风励眼中的风念宛如一位神明降世,即便降落人间,他也应该是超凡脱俗的圣人,冠绝人间。 风励的心底突然有股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想要一直追随着这样的族长,然后亲眼看一看,跟着一位有着这样想法的族长,会将风族强大到何种地步。 “励叔。” 风念突然的一声喊,将风励从无尽的幻想中叫醒过来。 “属下在。”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就让这孩子一直跟着你吧!每日务务农,睡到日三杆,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挺好。他的父母已经为了全族而死在了战场上,我希望他,可以永远都不要上到战场上去。” 风励点点头,从心中由衷的感谢道:“我替这孩子的父母,谢谢族长大人!” 接着,风励也起身准备继续投身到作业中去。 正当他从这边的树林穿过大道,准备到另一面的林中去的时候,却见到东南方向的官道上,正有一人缓缓走来。 风励感到有些疑惑,那个方向是中洲。 族长挑选他们来此地帮忙时,就提前说过,这是一项秘密的工作。 所以在道路两头的来路上,他都有布置族人放哨,以免被突然出现的行人发现他们的作业。 那么怎么会有行人突然出现呢?难道放哨的族人打盹了? 这不可能。风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放哨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都是自己非常信赖的靠谱的手下。再者说,难道一群人都同时睡着了?这怎么都说不通。 再次打量这人,算不上高的纤瘦身材,衣着却异常华丽,大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他的身后背着一个宽长的东西,被一块黑布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但打量着打量着,阅历丰富的风励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在族里虽然只是一个负责梗农的普通族人,并不会武,却也能观察到,来人的意图明显是他们。因为他的眼神,是毫无疑惑的观察着周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行人应该有的平静。 想不出答案的风励,警惕的准备上前拦住这人,问个究竟。 正当他半步踏出,停滞在空中还未踏下,就感受到了一股微风。 接着,风念随风而至,伸手将他拦在了身后。 “励叔,叫大家停下手头的工作,到城中先躲一躲。” “族长……”不明情况的风励还想问些什么。 风念不容置疑的重复道:“快去。否则,待会我就无暇顾及你们了。” 风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瞬间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这些人如果不尽快照风念说的做,待会如果两人打起来,只会拖累了族长,使得他还要分心保护他们这些人。 “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工作,立刻跟我回到城里去!” 正在埋头苦干的族人们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自己的领头发话了,也就没有人质疑什么,大家立刻纷纷扔下手里的活,往城关赶去。 “族长?你是……风念?”两人相对而立,对面那人率先开口道。 “正是。”风念微微一笑,反问道:“阁下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就可以了。” “杀我?”风念轻笑出了声,苦苦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一见面你就要杀我,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本以为我还要费点周折,得先闯过了西洲风沙形成的屏障,远行千里去风族的族地才能找到你,没想到在这就碰上了。”那人长息一气,无奈道:“好吧,看在你为了省了不少麻烦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姓姬。” 风念将目光转移到他身后的那个黑布上,瞬间明了道:“姬……野?” “你认识我?”对方饶有兴趣道。 “中洲的大乐师,师承东洲大名鼎鼎的竹林乐圣。''琴圣''姬野,你的名声,可是很响亮呢!” “哦,你不怕我?”姬野对他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 “怕你?就因为你的圣人之名吗?”风念略感困惑的反问道。 “人道修行之终点,便踏入圣人之境。你非圣,却竟然不怕我?” “怕……说起来,我自掌兵以来逢敌无数,却唯独没有与所谓的''圣人''交过手,谁知道你们这帮家伙是不是徒有虚名呢?” “哈哈哈。”姬野冷笑几声后,脸色突然一变道:“你会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的。” “哎呀呀,我突然想起来,如果打败了你,我是不是也可以自称为''圣''了?叫什么呢……风圣!嗯……这名号不错,又多了一个头衔。” “我有一个问题不解。” “巧了,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要不……我让让你,你先问?” “你在此地所布置的,是阵法吧?为了阻拦远征军?可是……目的是什么呢?不是传闻你早已与墨轩决裂,为何还要替他阻拦远征军呢?” “你这人不实诚,说好了问一个问题。”风念指责他道,“放任中洲军队进入西洲,这对西洲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区区一个墨轩,我们自己就能解决,何须你们的什么远征军呢?” “可我听闻,是你在国柱会议上挑衅的中洲各城军,才使得他们不远千里前来西洲讨伐墨轩。” “挑衅是挑衅,真到事上了,我可不能真的放任你们进入西洲,毕竟在九天大将这个军衔之前,我就早已是西洲的风君了。而且……你的问题太多了,现在该我问了。” 突然,风念的脸色一变,他收起方才的随性,目光犀利道:“来路上,我的族人,你把他们怎么了?” 见风念终于有点准备战斗的样子了,姬野不免兴奋起来,他咧嘴阴笑道:“你放心,我觉得杀他们太麻烦,所以只是稍稍奏音让他们睡着了。不过……如果你死在我的手里的话,不光他们,就连方才逃进城里的那些……我也一并送去陪你一起上路……” “踏风式,烈风!” 一瞬间,随着风念一声暴喝,以他为中心,周围狂风四起,无数的枝桠尽数断裂。甚至随着他不断释放出的风属性战气,使得周围的风力仍在不断提升,已隐隐有将树木连根拔起的趋势显现。 “太棒了,太棒了!这就是风君的全部实力吗?再大一些,再大一些!” 姬野忍不住兴奋起来,他放肆的狂笑着,剧烈的风吹的他衣裳止不住的狂摆。这一刻,他甚至连行进都很难做到。 “呼~” 又是一阵猛烈的风吹过,一股掀飞了他背上所背的那块黑布。 黑布之下,露出了一把浅紫色的古琴,琴木结实,琴弦细柔。 姬野伸手高举过头,抓住琴头一把掂了过来。 而后,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波,琴弦随之而奏出声,一股浑厚的战气应声而出,两人之间,烈风骤停。 “这并不是你的全力吧?拿出你的全部实力,否则下一次听到琴音,你就会必死无疑的!”姬野痴狂的疯叫着。 而另一头,见到自己的招式被对方轻松化解,风念有些不敢相信的愣住了。 踏风式,他一共练就了四层。第一层风起,多用于行路,乘风而去。第二层疾风,就足以应对他所遇到的大部分敌人了。第三层烈风,在上一次应对五名鬼面人时,就曾逼的他以这一层收尾。 而以面前姬野的状态,烈风明显不足以应付他,可即便是使出全力的第四层狂风,恐怕也难以取胜。 因为在风念看来,方才姬野只不过是稍稍起势,而他自己,却已经用出了七、八成力了。 看来……需要想点别的办法来应对了。 “好琴,叫什么?”风念故作镇定的开口问道。 “大圣独幽琴。” “哦?竹林五圣之一的朱门,他的佩琴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朱门……你居然还知道竹林五圣?”姬野倍感惊讶道。 “篁篁竹林五圣人,引殇踏歌,不甚逍遥。修行者皆知,踏入圣人之境,才算是修行的终点。东洲一个竹林便造就了五位圣人之境的强者,天下又有谁能忽视呢?” “朱门啊……他死了,死在了我的手里。所以这把琴,也就归我所有了。而他琴圣的名号,自然也就一并归我了。”姬野爱惜的抚摸着独幽琴说道。 “同门相残,你就不怕乐圣她老人家将你逐出师门吗?”风念眯着眼睛问道,而他的眼神,已经逐渐看向了两旁的林间。 “师门?呵,那有什么重要的。不用她找我,我已经先去找她了。毕竟谁让她那么偏心,我这样出众的天赋,五圣之名竟然都没有我一个。” “你把她也杀了?” “差一点,她躲进了竹林,而我,却再也进不去了。”姬野颇为遗憾的长叹道。 “想来也是。你虽强过我,但也不过只是初入圣人之境,至多算个亚圣而已,而乐圣已经成名多年,恐怕早已达到至高无上的至圣之境了。想来你也是靠着偷袭才能得手,可一次失手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胜利的可能了。” 姬野轻蔑的一笑,说道:“那又怎样?如今''心经''、''琴法''尽在我手,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就会只剩我一个乐圣了。” “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风念脸色一沉,朝他泼冷水道。 “为什么?”姬野抬头再看向风念时,却发现他已消失不见。 他急忙扭头去找,只见风念不知何时竟已进入到了树林中。 “因为……我要用这阵法杀了你!” 第七十五章 三才空天 姬野看着突然出现在林中的风念,他颇为震惊的愣了一会,然后好奇的问道:“这就是浮动吗?” “纠正一下,这是踏风,并非是浮动那种盗取的招式所能比拟的。” “你准备怎么杀我?”姬野继续好奇的追问道。 “此刻,你就处在我所设下的阵法之中。” “阵法?这个领域我倒是不懂,应该还没有启动吧?” “怎么,你怕了?”风念的语气有些戏谑。 “有点。毕竟我对阵法并不了解,但我有个直觉,还是不要让你启动阵法为好。” “很可惜,你已经做不到了。”说着,风念便聚气在手,准备启动阵眼。 “大言不惭。”姬野回驳一声,便立刻持琴上前。 风念用右手快速变化指法,只听他大喝一声:“降天印!” 那一刻,姬野突然感觉到犹如泰山压顶的重力瞬间将自己压在了地上,任凭他怎么使劲,都无法动弹半点。 “别费劲了,正如其名,这是借天力压制目标,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你就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看着我启动阵法吧!” 姬野试了又试,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如同风念所说,自己的身体始终不能直立起来。 眼看风念逐一顺利启动着阵眼,不一会,便有三处阵眼散发出精光,姬野开始有些慌了。 他嘴型一收,吹出一声哨响,独幽琴上的琴弦应声而动,奏响一根。 同一时刻,风念右手维持的手势竟不自觉的松开了。 姬野立刻从地上爬起,他迅速抱起独幽琴,冲着风念不断奏弦,一道道气浪如同飓风席卷而来。 “踏风式,狂风!” 见自己术势被破,风念还来不及惊讶,便即刻停止了启动阵法的举动,使出全力催动着体内的战气。 两人的气浪不断相拼,只一瞬间,便将周围数里的树木吹的拔地而起。 一时间,周围狂风大作,黄沙漫天席卷。 两人在沙尘中全力对拼,短时间内,竟谁也无法奈何得了对方。 “这就是你的全力了吧?那么让你见识一下,出自落叶竹林最至高无上的指法!” 说着,姬野开始默念起来什么,而他拨弦的手,逐渐快到出现了幻影,如同十几、数十根手指在接连弹奏着琴弦。 “看清楚,这就是琴法的最高境界,师父一生的心血,宓幻指法!” 琴音紧促而又密集,其中发出的威力,竟在顷刻间便突破了风念释放出的所有风壁,击打在他的身体上。 “噗~” 风念终于抵挡不住,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周围的狂风也随之减弱起来。 “琴法……你以为谁还没点绝活了呢!银影飞弧!” 风念来不及擦去嘴角的鲜血,便再次全力释放出风气,同时左右双手不停的挥出,自他小拇指上,一道又一道的银色弧线气浪接连打出,依靠着密集频快的银弧,竟再次与姬野拼了个不相上下。 “真不错啊!你的实力在我见过的所有高手中,也属上乘!但这般相互消耗,你又能得了几时呢?” 通过奏琴,将战气以音浪的形势发出,这不过是姬野寻常的攻击手段。 而全力释放风气的风念,本就处在剧烈消耗战气的模式中,再加上还要分心用术势释放银弧,战气更是如泉涌般的流逝。 这般拼命的对轰,消耗最大的,无疑便是强撑的风念。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姬野瞅准时机突然收力,将琴拄在地上,他一拍琴身,大喊一声:“定!” 一瞬间,声音迅速穿过整个战场,风念挥臂的动作突然停滞住,他惊恐的瞪起双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怎么也动弹不得,一股无形的力正将他紧紧的压制住。 姬野大喘着粗气,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气息,缓缓开口道:“你以为只有你会封印术法吗?这本来,就该是我们琴派最拿手的招式啊!” 说着,姬野携琴上前,他不由的赞扬道:“你能有如此修为,也算难得。如果不是大将军有命,我还真舍不得杀你。” 风念尝试着扭动手指,可任凭他使出了全力,仍无法使环指弯曲。 眼看姬野一步步靠近自己,风念的脸上不禁留下了冷汗。 “别费劲了,与你的术势不同。我这定身术,不需要持续维持。虽然有一定的时效,但也足够我杀了你了。现在,我们谈的也够多了,你就安心去死吧!” 说着,姬野便横琴在胸前,左手托住琴身,右手作势便要挥上去。 “族长!” 一声响亮的大喊,远处的城楼方向,正有一个人影朝这里跑来。 风念努力的转动眼珠看了过去,正是先前与励叔所提到的那个少年。 而在他身后,励叔及一众族人各自手持不同的农具,正浩浩荡荡的冲杀而来。 看到这一幕,姬野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饶有兴趣的嬉笑一声:“也好,就让你的族人们先行一步,到黄泉之下为你探好路吧!” “快……走……” 眼看姬野已起了杀心,正持琴一步一步远离自己,风念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两个字道。 可如此微小的声音,又怎么听得见呢? 姬野冷笑一声,如同悲怜蝼蚁一般看着眼前的人群。 他缓缓抬起琴身,横在身前。然后随意的一拨,一道气浪呼啸着席卷而出。 平时在族中只是负责种地的人们,哪里见过这阵仗,他们纷纷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年轻腿快,冲在最前面的少年,眼看就要第一个被波及。 “踏风。” 嗖的一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音浪扑了个空继续横扫向前。 而在百余位风族人面前,忽然多出了一个锦裘身影。 风念目光冷漠,他缓缓抬起右手,随手便掀起了一阵狂风。 “风壁!” 音浪不偏不倚的撞击上来,而风念衣袖挥出的狂风却并未向前,而是在出手的那一刻,就向上方吹去,形成了一面风墙,将所有人尽数庇护在了之后。 “你……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破解我的琴音的?”姬野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风念。 而后者缓缓将左腋下夹着的少年放下来,示意他到后边去。 才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向一脸震惊的姬野解释道:“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不过就是战气的对决。任何定身术,都会因为对手的战气释放而抵消至逐渐减弱,甚至被破解。而你方才,之所以能次次都胜我一招,只是因为我将大量的战气都分散到了阵图上。而当我真的全力应对你时,你的定身术,其实也困不住我多久。” 姬野难以置信的愣了良久,才咬牙道:“那又如何!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既然你已经从阵法上抽力回来,你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没有第二次。”风念回应道:“因为……我杀你,一次就够了。” 说着,风念缓缓伸出两根手指,竖臂在面前。 “你此行也并非功亏一篑。至少,你毁了我的七星阵法。” 看着风念故弄玄虚的在远处默念什么,姬野强装镇定的问道:“没有了阵法,你还能依靠什么打败我?我们继续僵持下去,最后死的人,还是你!” “你果然对阵法一无所知!”风念大声斥责道。 “当然,这在即使是熟知阵法的人看来,同样也很难理解。因为我在第一次与你交手之前,就已经明白自己无法顺利启动七个阵眼,所以提前便将阵法降级到第三阵。” “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即便我不懂阵法,却也知道,阵法一旦布下,阵眼就只能保持固定不变,变化阵法等级,你以为这是兵法上的排兵布阵,还可以听话的随着时局而变阵吗?” “所以我才说你无知。无论是操控阵法,还是行军布阵,这其中的任何操作,对我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好啊!那你就启动起来给我看看,你是如何做到降阵的,又是如何一个人同时控制三个阵眼的,只要……你还有这个时间!” 说着,姬野开始疯狂的弹奏起大圣独幽琴,也是此琴太过精良,否则以他这般糟践的作为,寻常琴木早已崩裂断开。 一道道惊人的气浪席卷而来,风念却摇头叹息道:“冥顽不化。” “三才空天阵,承天地启!” 随着风念两指挥出,姬野身后,突然有三处阵眼冒出白光。 那光束冲天而去,连转不绝。 姬野被身后剧烈的动荡吓了一跳,他立刻警惕的回头去看,却发现三束光柱虽然距离自己很近,但所幸自己并未身在其中。 他欣喜的转过头来,准备嘲笑风念定位的失误,却被突然闪现在脸前的风念一把扣住了脑袋。 “给我进去吧!” 风行千里,不过一升一落。 而十步之间,便不过眨眼之时。 风念一把将姬野推了进去,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摁倒了阵法之中。 “你做的很不错,这本来是为了阻拦五万大军所准备的七级阵法,却因为你的出现,不得不使我把它降为了第三级。看来这几天的准备,都要付之东流了。” 三束冲天光柱形成的三角阵壁中,姬野被周围极其浓厚的战气压的喘不过气来,整个身体都被向上涌去的气流吹了起来。 独幽琴上,琴弦根根崩裂,甚至连琴身都逐渐出现了裂痕。 光柱冲破云层之后,又寻着轨迹,再度折返回来。 巨大的压力再次由上至下,将姬野重重砸在地上,炙热的气浪开始灼烧他的皮肤,痛苦的哀嚎不断从阵中传出。 而在此时,风念突然扶着胸口栽了下去,他哇的一下,吐出一大摊鲜血。 方才与姬野的对拼,他还是差了一些,身体承受了很多次的打击。 “族长大人!” 风族少年急忙跑了上来,扶住风念。 “结束了……吧……” 风念看着光芒四射的阵法,仍不敢确信的说道。 而阵中,一声声拍击木板的声音传出。 姬野竟在以琴板为音,拼命的抵抗着,使自己硬生生抗住了阵法的侵袭。 最后一丝光芒散却,大地上,一片焦黑。 姬野怀抱着已经无弦的独幽琴,正缓缓的注视着他。 两人对视了许久,姬野缓缓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远行离开。 而风念,也并未起身去追。 因为此刻,二人都心知肚明,自己都不具备击杀对方的余力了。 在姬野蹒跚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后,风念也终于松开了强撑着身体的最后一股气,晕倒了过去。 “族长大人!” 不明真相的少年一时竟慌张的哭了起来。 风励急忙赶过来,一把从少年怀中夺过风念。 他探了探风念的鼻息,虚惊一场的松了口气。 “行了,风眠,族长没事。”风励安慰少年道。 然后,他朝身后的族人喊道:“快来几个人,把族长背到城里去。” “轻一点,别碰到了族长身上的伤了。再去几个人到前头,把放哨的那几个人也带回来。”风励妥当的嘱咐着族人。 待几个族人将风念抬走之后,风励看着满脸鼻涕泪水的风眠说道:“眠小子,你知道族长大人为什么拼了命也要阻止对手到最后一刻吗?” “因为……因为要保护我们!”说着,风眠竟再次失声大哭起来。 风励微微笑了笑,等少年哭得差不多了,哭累了,他才继续说道:“没错,咱们的族长啊,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好族长!即使我这些年刻意隐瞒,想必你或多或少也听别人说过,你的父母,就是死在了战场上,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也正因此,族长才特意嘱咐我,希望你不要再到战场上去。叔这人没本事,除了种地,啥也不懂,可我还是觉得,你心里有股劲,不是种地就能消磨的了。要是有一天,你也突然想上战场了,叔拜托你,替我这份,守护咱们的族长。” 风眠擦了擦眼泪,又抹了抹鼻涕,郑重的点头道:“嗯!我要像风行大人一样,替族长分担压力!” “臭小子,就你还跟拿自己跟风行大人比较?”风励拍了一下风眠的头,却是满脸的欣慰。 “但是啊!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这条小命,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轻易豁出性命,叔还指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叔,你不怕我踢你饭碗了?”风眠眨眨眼睛,天真的问道。 “你这臭小子,还真想到老了踢我饭粥啊!” “哎哟,叔!别打了,我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我看是你的心里话吧!” “哎哟!你这老东西,等你老了,我非踢你饭碗不可!” 第七十六章 抉择一次 天界 天月的最大的一处训练校场上,长达数年来都在重复着一如既往的训练,八子几乎互不干预,分为三个小团体分别日复一日的进行着自己的训练。 而今日,他们却难得的集合在一处,使得校场再次热闹了起来,呈现出一种和谐的画面。 然而这种''和谐''的场面,却令一旁观看的繁星吓的冷汗直流。 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先去主动请罪比较好,至少会使自己的死相稍微好看点。 场上,七子正与虹销相对而立。 虹销看了看正前方聚在一处,毫无准备动作的七位师弟,率先开口问道:“你们就打算这样正面强攻吗?” 天圣冥撇了撇左右,冷漠的回应道:“战术?他们可不会。” 二子严于执紧接着开口道:“二师兄,我还是觉得同门之间进行武斗不太好,毕竟您是前辈。” “哦?”虹销脸上煞有兴趣的露出微笑,问道:“你是觉得,你们几个有胜算,还怕伤到我?” 严于执并不否认的点点头,回答道:“毕竟您身份尊贵,还有特殊使命在身。” “哈哈哈。”虹销朗笑几声,肯定的说道:“无妨,拿出你们的全部实力,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年都从流雨那里学到了什么!” “二师兄,我需要纠正您一下,那是师叔,不能直呼名讳。” 见他这样执拗,五子王神羽先忍不住了,他上前两步一把推开严于执,跃跃欲试的说道:“真墨迹,你们不敢的话,就我先来!” 同一时间,四子月下虎紧随其后,两人几乎同时向虹销发起了冲锋。 这本该是非常快的行动,可在虹销看来,却慢的出奇。 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以一种令八子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二人,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伸手抓住两位小师弟的肩膀,抡了半周之后,将二人掷了出去。 严于执急忙快步向前,托住二人的后背,保证他们安全的着地。 对此,天圣冥忍不住的冷笑一声,揶揄道:“哼,这点本事,就不要老是自信的拿出来显摆了。” 言罢,只见他袖下手指一动,虹销的身边竟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而在其中,一只手臂率先伸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被天圣冥刻意遮藏着的,七子煞七月的面前所出现的,正是那道裂缝通道的另一头。 “司宇神珠,操控天地,真不愧是师祖留下的最强的一颗神珠。” 虹销一边评价,一边缓缓仰身避让,然后他迅速出手,一把抓住了煞七月的手臂。 “小七,你的动作……很慢呢。” 而煞七月并未吃惊于虹销的速度,只是与他对上眼,露出了一抹莫名的微笑。 虹销还没分清状况,便感受到一股力量凭空击中了自己。 “这是……无形的气之力?”虹销难以置信的问道。 煞七月笑容更深,他半个身子仍卡在裂缝中,缓缓回道:“如果我凝成的利刃,那么师兄你此刻已经受伤了。” 虹销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被击中的地方突然散发出光芒,一瞬间的战气剧烈提升,将煞七月震回到了裂缝中去。 另一头,煞七月重重的摔了回来。 “不要一得了便宜,就着急买乖嘛!这点力度,连打破我的虹光都做不到。” 煞七月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所凝聚出的无形之气,已经被虹销全数震散了。 见老七在自己的辅助下都没能得手,天圣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脸色瞬间变得凶狠了几分,手臂一提一挥,简简单单的两个动作连贯起来,虹销的身旁再次出现了一道裂缝,接着身体竟不受控制的悬空而起,被丢掷进了裂缝。 天圣冥回臂间,顺势将拳头握紧,裂缝骤然关闭。 眨眼间的操作,使其余几人看的目瞪口呆。 严于执在惊讶之余,立刻责备天圣冥道:“老大,你做的是否有些太过了?快把师兄放出来!” 而天圣冥却仅仅是撇了他一眼道:“堂堂天月十御,轮的着你担心吗?还是多考虑考虑你们自己,不要一直拖我的后腿。” “你!” 王神羽自然知道他这话是在针对他们所有人,他愤然的指着天圣冥,却还没等开口,就被乐凌吼拦了下来。 八子溪湘涃看了看煞七月,两人对视一眼,却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天圣冥所言非虚,此刻他们所有人,都与老大差了一截。而这个差距,以前便一直有,以后也会越来越大。 平日里性情暴躁的四子月下虎,此刻却显得犹为平静,他劝慰王神羽道:“忍忍吧,老三不在,也只能让他继续这么神气下去了。” 而正在众人羞愧懊恼之时,乐凌吼突然警觉的转身看向侧方,并大声喊道:“小心,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伴随着他的提醒,一道白光凭空在空间上撕开了一道裂缝,从中冲了出来。 八子溪湘涃迅速上前,挡在来不及防备的乐凌吼的身前,双手向下一拉,一面水波形成的镜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白光撞上这面镜子,并未产生破裂,而是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其弹了回去。 极致的速度,所带来的力道何止千钧,溪湘涃虽挡下了虹销的冲击,却仍是吃受不住,与对方一同,向着两个方向飞了出去。 虹销于半空中轻松的兜转一圈,然后稳稳落地。 而溪湘涃的身体,却做不到这般巧力。好在身处后方的煞七月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八弟的后背。 可尽管如此,两人加在一起依旧受不住这力道,止不住的飞出了百步之遥。 “老大!” 乐凌吼迅速转身看向天圣冥,希望他能动用神力,替二人卸下一部分力道。 可后者却充耳不闻,眼眸中,只有虹销一个人。 众人气的咬牙切齿,却对他无可奈何。 “天道所有人的命运,都代表着天上的一颗星辰。而我,便是这世间除了日与月,最为闪耀的那颗太白星。” 虹销一一看过众人。看着被完全碾压,垂头丧气的师弟们,他继续说道:“你们正处于一生中提升境界的最佳年龄,如果继续跟着流雨那个连自己都只能算个半吊子的家伙,只会荒废了这段黄金时期。明天,我就会回到西极去,届时,你们与我同去。” 几人面面相觑,都对虹销的话而感到意外。 严于执说道:“可是……还有不久我们就要去往人界,参加六界大赛了。” “区区一个六界大赛,即便你们拿了冠军又如何?以往的三届比赛中,天界夺得魁首的那两位,如今实力仍不过尔尔。降己天人之姿,去同蝼蚁比较高低,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只有那些贪慕虚荣的人才会在意。不如早日随我上战场去,熟知战场上的环境险恶,这对你们的将来,才是大有裨益的修行。” 七子再次互相观望,却无一人胆敢质疑这位师兄的话。 “你们真应该庆幸回来的是我,如果换做是你们三师兄的话,就凭你们几个目前的实力,更难从他那得到一丁点的便宜。不过……以他的性格,恐怕也懒得搭理你们。”虹销自说自话道。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抓紧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明日一早,准时随我出发。” “他们不能离开天月!” 正当此时,流雨的声音在场地内响起。 虹销头也懒得回的叹息一声,然后说道:“现在你说的,不算。” 流雨边走向虹销,边说道:“八子自出生以来,就是掌门师兄亲自指派由我训练的。我说的不算?难道,你的话比掌门还算吗?” 虹销阴沉着脸转过身来,他盯着流雨,开口问道:“这么多年,他们八个从你手里学到了什么?与人交起手来,只是各顾各的,完全不管彼此,这就是你的教育成果?仅仅是打个比赛,他们的实力自然是够的,可以后呢?对于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你应该也很清楚。怎么?将来当他们在你的庇护下,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时候,再逐一碰上修罗、罗刹、夜叉送死吗?这就是你所谓的训练?” “这些他们日后自然会逐渐去了解。现在这个年纪,他们只需要在我的庇护下健康安全的成长就可以了。” 虹销忍不住嗤笑一声:“呵,可笑!你把他们当做什么?你的孩子吗?我告诉你,流雨,趁早把你那些梦幻的想法收起来。他们是八子,是天月、乃至天界将来的砥柱,是需要冲在所有人的前面,为了守护身后的家园而一步也不能后退的使命者,而并非是你这般,只需要露露脸,应付应付下三界就可以的贵族!” 流雨沉默着,他无法反驳虹销的话。从始至终,他在虹销这里都毫无尊贵与尊严,至于天界而言,弱,即是一切的原罪。 “怎么答不上来了?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同我狡辩,那件事就这么定了。” 虹销不再跟流雨废话,愤然转身离开。 “比起十御,我的能力确实显得黯淡无光。自我在天宫出生以来,就清楚的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单是相较于我的周围,文不及蓝晨,武不过凌风,甚至更没有天暮那一身与生俱来的极电之气,作为战神的后代,我似乎并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长处。这一点,在师父领我进天月之时,更为凸显了出来。所以,师兄才会将八子的教导权交付给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想让我把这个几个孩子教导的有多出众,而是在这个过程,与他们共同成长。成长这个词很可笑吧?可我没说错,无论我在天月的辈分有多高,我自身实力却与之完全不相匹配。倘若换做以前,我会断然回绝你的要求。可现在,我只想让你与我同处在一个角度考虑问题。这一次,我不要求,你也不要强求,而是让他们自己选,对自己的未来负责一次。” 虹销停住脚步,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稍稍转过头来说道:“好。就让他们自己选,明日一早,我会在前门等待,愿意跟我走的……届时不要迟到。” 流雨望着虹销的背影,静站于原地,久久一言不发。 第七十七章 疆境夜叉 天界西极,亦偏于北方,此处常年积雪,寒冬不止。 在与卍界的交接处上,有着一道顶于天地的幕墙。 这幕墙几乎是完全透明的,只是时不时的会闪烁出隐隐的金光,这才使得旁人能够察觉到它的存在。 幕墙之外,一只只爬行的夜叉在厚厚的积雪上不停的徘徊,如同干净的画卷上洒染的滴滴墨汁。 他们肤如蓝靛,发似朱砂,一只眼睛长在额头,一只眼睛长在下巴,头发更是像火把一样向上飘动,巨口獠牙,凶神恶煞,就像是一种可怕的怪兽,非常的骇人。 而在幕墙的内侧,则是一列于寒风中仍屹立不动的天界士兵,他们手持长矛,目光如炬,面容威严。 初见时,六子先是被威严挺拔的军姿所深深的吸引住,待到靠近时,才被突然注意到的夜叉的恐怖模样给吓了一跳。 值得一提的是,此一行除了一直消失,仍未归门的三子少月江之外,五子王神羽也并未与众人同行。 这令众人感到诧异,对于这个从小就跟老三争着想要出门的小五,竟然会断然拒绝了这次出门的好机会。 当跃跃欲试,企图到边界大展拳脚的四子月下虎问其原因时。 小五只是不屑的瞅着天圣冥说道:“总之那个家伙要去的话,我就一定不会去了,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摆脱他,我可不想再看他那张盛气凌人的臭脸了。我还是在门中陪着师叔吧,省的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到时候想跟我们说说话都找不到人。” 对于这番说辞,二哥严于执忍不住的夸赞起他来,“小五师弟这些年不止修身进境,心性亦是胜过我等,对此,我甚感欣慰,天界能有……” “你走不走?待会大二师兄把你头打烂,我们可拦不住。”王神羽受不了他的长篇大论与义正言辞,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这才算告一段落。 回到西极这边,虹销着一身干练的戎装,外着一袭银月披风。 他领着六子径直来到幕墙之前,对守卫的士兵说道:“开障。”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近处,有一位队长走了过来,对虹销行礼说道:“这屏障是为了守卫天界的安危而设,边界将士若要开障,至少需要得到西极方面的最高统帅,即雷尊的授意,戎使大人,您可有雷尊的授意?” 虹销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没有。” “天军以遵守命令为职,您既然没有得到统帅的授意,便请恕在下不能开障。” 十方守护,八处要塞,分别由天军中的八部司尊分别镇守。后流雨正式向天帝提出''十方守护''计划,在原有的体制上,增派天月十御中的八位佼佼者辅佐。 天军八部尽数戎边,这使大统驭的重担减轻了不少,无需亲赴一线,而是只需坐镇天宫,运筹帷幄,统领全局即可。再给予天月十御一定的地位,使这两个不同的派系分别监督,从而稳固天宫的政权。至此,十方守护完全成型。 也正因此,代表着天月的八戎使虽在边疆有着很高的地位,却并不能直接对天军发号施令。 “你且开一小口,让我一人出去,把眼前的这些夜叉尽数驱散。否则,整天看着这些丑八怪,你们心里能踏实吗?”虹销提议道。 那小队长面露难色,夜叉们整天围在自己眼前,却是不是什么好事,可自己仍不好私自违规。 “这道防守线的守卫职责在我,出了任何事,一概由我承担。还是说,你认为我做不到?” 那小队长急忙摆手,对于天月十御的威名,他早已听说。而眼前这位名列前茅的虹销的实力,更是惊为天人般的强大。 “那好,一旦情况不对,你立刻给我信号。届时,天军尽数出动,势必要保屏障无碍。” “有劳了。”虹销客气道。 随后,队长指挥着几个士兵,将屏障拉起了一个缺口。 虹销撇了下头,咧着嘴一笑道:“你们几个看好了,我只展示这一次。” 接着,虹销面向前方,留下一句:“可以关上了。” 仅一瞬间,在夜叉们还未来得及向屏障缺口处奔袭而来时,一道七彩的虹光纵射而出,与横面上的屏障穿插相交,如同擦肩而过的两颗彗星身后的轨迹相交在了一起般。 这画面并未持续太久,那道虹光便开始不断的转移方向,而当它每一次转折时,势必又会渲染出新的颜色,滋污着雪白的大地,将这张无与伦比的画卷更换了新的底色。 虹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摧枯拉朽般的席卷着整个战场。 ''障''外,以生命力顽强,行动迅捷著称的夜叉一族,在虹销的打击下,就如同一张张泡过水的薄纸一般不堪一击。 不过片刻间,虹销就已经席卷了大片面积的雪原,近百名夜叉惨死于他那不可阻拦的虹光之下。 而在障内,无数张目瞪口呆的表情,却无一人能够清晰的辨别出战场上的细节,他们觉得这是无法理解的,即便身为天道,也不可能在速度上对夜叉一族形成如此碾压的局势。 无论是千万年来一直与天道平分秋色的魔道,还是万物的始源,于六道中独领分骚了无数个年头的兽界,他们都不可能做到。 虹销太可怕了,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在他的面前,敌人无论有多少的人数,都显得毫无意义,因为没有人能够阻止的了他的行动。 于万军中取一人性命,这对虹销来说,可能仅是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到的事。 这一刻,自天源祖师创立天月以来,继曜日成就修罗杀神之名之后,虹销仅凭一人之力,再次拔高了天月在天界那不可撼动的地位。 他让天军们亲眼目睹了,只有凭借着十御的力量,天道才能在今后的战争中无往不利! 当虹销在战场上周折了无数个来回之后,地行夜叉几乎已经被消灭殆尽了。 剩余的寥寥几个,开始惶恐的退逃。 而上方的天空,越来越多的飞行夜叉开始汇集,他们如同成群结队的蝙蝠,来来往往,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准备给予虹销致命的一击。 脚步停止,虹光消敛。 虹销抬起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看向头顶黑压压一片的夜叉。 极地的夜色降临的很早,随着天色渐晚,加之飞行夜叉们遮挡了上空的光线,战场上似乎仅一瞬间就变得漆黑起来,只剩无数只如同萤火虫般散发着精光的夜叉的眼睛,以及虹销那双冷漠到令人窒息的眼神。 “啊,这么多啊……看来得再加快点速度了。” 又是一瞬间,虹光再次布满了他的全身,散发出的刺眼的光芒,再次使整个极地都亮的如同白昼。 障内的观战者们,仍然没能捕捉到虹销的行踪,只是看着一只只夜叉不断的坠落,扑通一声栽进厚厚的积雪中。 接着,飘落的雪花逐渐将他们掩埋,这似乎是专门为他们形成的,最天然的墓场! ……… 天月。 在其余六子随同虹销离开的那一天,下午时分,王神羽来到了流雨的住处。 流雨到门外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对周围的弟子摆摆手。 弟子们十分识趣,立刻向旁边平移了些距离,保证自己不会干扰到流雨做任何事。 见周围已经没有人可以听到他说的话,流雨这才把王神羽叫进屋内,并关上了门。 一关上门,流雨就立刻转身问道:“你想好了吗?这并不是天月赋予你的任务,你可以随时选择不去。” 王神羽肯定的点了点头:“想好了,我早就发现三哥不在界王境了,你们可以以''界王境''为由,瞒过天界任何人,却唯独瞒不过我这只眼睛。作为天月的弟子,我当然得把他接回来。” “再给我些时间,我现在的实力,还是不够……” “师叔,你和三哥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说他仍在不可知之境里封闭修炼?” “我们……”流雨迟疑了很久,仍无法狠心再拉一位徒弟进来冒险。 “小五,师叔的事,你就不要再追问了。”接着,他嘱托道:“江儿的失踪,是在我计划之外的一项失误,我原本只是打算先将他藏身于人界,却不成想造成了如今的失联。小五,既然你现在执意要去找江儿,那么,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 “一、务必要找到江儿。在人界那边,我会叫人全力协助你。二、必要时,我准许……我命令你动用全部实力,绝对要保证你们两个人的安全!最多三年,我一定会接你们回来。” 王神羽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 “到那时候,您可一定要向我如实坦白,您的所有意图。” “如若成功,一定!” ……… 黄昏时分,太阳还未完全落山。 繁星行色匆匆的走在天月门内的大道上。 忙碌了一天的弟子们见了他,纷纷躬身行礼,旋即起身微笑打趣道:“哟,繁星师兄,自从你坐上了星月月主的位置,是一天比一天忙了啊!都这个点了,您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繁星一概不予回答,这使得弟子们都摸着头想不明白。 十御在门内的地位虽高,可平日里繁星为人非常随和,与弟子们时常打成一片,无论修为高低,和大家的关系都非常的不错。即便平时再忙,遇到了健谈的弟子也会驻步打趣两句,今日这是怎么了?连人也不理了。 繁星一路脚步不停,匆匆忙忙的来到了流雨的住处。 他本想直接撞门进去,可抬起双手,又冷静了下来,旋即放下了一只手。 他轻扣门扉,开口道:“师叔,是我,繁星。” “何事?先进来吧。” 听到流雨回答,繁星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流雨正抱着一本书在烛下观看。 看到繁星脸上沉重的表情,流雨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放下书卷,指了指了面前的蒲垫,说道:“先坐吧!” 两人对坐无言,繁星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知道小五的身份,对天界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看来我还不笨,我已经猜到你来的目的了。”流雨答非所问的回答道。 “江儿已经丢了,你还打算把小五也弄丢吗?天界甚至可以没有天圣冥,但绝不能没有王神羽!” “除了少月江,他们七个天界一个也不能没有。” “那你为何还要密派小五前往人界?师叔,你对江儿,是否有些太过偏爱了!”繁星言辞激动的说道。 流雨没有责备他,而是沉默着,等繁星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之后。 他才开口道:“小五是去弥补我的过失的。都怪我,我封印江儿的镇心珠,甚至连他的那部分记忆也一并封存了。他一个人,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但我相信小五,他可以。他可以把自己,和江儿一起带回家。” “即便你因为禁制,暂时无法调动南斗六星君,也大可以命我率领星月秘密入人界寻江儿回来,为什么偏偏是派王神羽去?” “因为我相信他。因为只有我知道他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大。也因为……只有他拥有着合理进出人界的身份。” 繁星愣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流雨,这一刻,他只觉得流雨太过于疯狂了。 过了一会,繁星起身,向门外走去。 “如果真到了天月易主,师兄们回门逼你退位的那一天,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一如既往的支持你。因为现在我觉得……你太疯狂了,我现在甚至觉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你流雨不敢做的事,这很可能,会毁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