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塔:乱世烽火,再见狐妖》 第001章 童年 “九尾,你慢一点,小心!”稚嫩的男声伴随着小心翼翼的眼神。 “哈哈……洛阳师兄,是你太慢了啦,连我都追不上!”银铃般的笑声中,女孩回眸一瞥,却不曾停歇,一个燕子翻身犹如惊鸿一般,飞得更远、更快,飘逸的长发随风律动,甚是惹人怜爱。 男孩的名字叫洛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是拿这个小师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威胁”道:“九尾,你再这么快,七真可就跟不上咯。” 九尾闻声停了下来,拉着藤蔓借力侧飘了一下,便稳稳地坐在树枝上咯咯咯地笑着,灵动地晃着双腿,宛若林间的精灵。 女孩的眼和发都是琥珀色的,如琉璃般的瞳孔周围还隐隐泛着彩虹似的光环,清澈无比的底蕴透露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她随意地靠在树干上,看上去仿佛是从天上掉落凡间的仙童。滴溜溜转的眼,衬着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显得波光粼粼。 九尾是个爱穿火红色衣服的女孩,从头到尾艳丽的红色,似乎能够燃烧一切的炙热。 洛阳一个抬头,却遇着九尾那迷离的笑颜,顿时脸上一阵燥热,似乎烧到了耳根,不觉晃神,一个踉跄,便摔在了九尾身边的枝桠上,晃下了一大片树叶,引得九尾拉着他又是一阵悦耳的笑声。 洛阳的脸有些微红,整理了下衣衫,本来还挺不好意思的,但看着九尾开心地笑着,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洛阳是个笑容很含蓄的孩子,小小年纪便有礼有节,在他这个年纪来说实属不易。洛阳喜着鹅黄色的袍子,配以一双阴黄色的眼眸,倒也与衣衫相得益彰,分外贵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赶来,七真似水的阴眸中满含歉意,见到那师兄妹二人正坐在树上等着自己,一抹红晕一下便蔓到了耳根,不好意思地说道:“又让你们等我了。”说罢,便低下了头。 “嘻嘻……”九尾从树上跳了下来,拉着七真帮她顺了顺气,答道:“师姐你身子弱就不要跟着我们出来疯啦,我和师兄会帮你把蝴蝶抓回来的,万一被师父知道了你又要跟着我们受罚了。” 七真和洛阳从小就被送到了绝天峰拜师,所以是一起长大的,虽然他们同时拜师学武,但是七真的身子向来很弱,所以学起来进度自然很慢。直到七真八岁的时候,九尾才被师父从山下带来,可是九尾却仿佛天生的练功筋骨,一晃才半年,却早已超越了七真的水准。 幸好,师兄妹几个还小,也不太在意这个,三人很快便熟络在了一起。自从九尾来了之后,总是会拉着洛阳七真往外跑,可谓是把这绝天峰弄得鸡犬不宁。但凡九尾经过的地方,除了反应迟钝或者是冷血类的动物,无不逃的逃、散的散,为这事儿九尾也没少挨罚,但到了第二天德行依旧,死性不改。 洛阳心疼地看着七真,帮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身体不舒服就应该好好休息,还偏要跟着我们出来,七真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我也想出来玩嘛……”七真匆匆一瞥,望见洛阳真切的眼神,便低下头。其实心里知道自己确实不怎么适合在山林之间奔波,每次回去自己都能喘上好一会儿……只是,自己好想和大家一起出去玩,更不想一个人在房里担惊受怕,万一师父质问起来,还不是让自己左右为难。 九尾来回看了他们一眼,不禁噗嗤一笑:“好了啦,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打情骂俏了,否则天黑都回不去!”说完,九尾一个转身便又跃了起来。红色的衣襟在月色下翻飞,映衬这银色的光芒更显耀眼。 “师妹,你说什么呢……”七真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嘟嘟囔囔地还在说些什么,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小心翼翼地瞥了洛阳一眼,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悸动。 洛阳摇了摇头笑而不语,拉着七真的手,便紧紧地追随九尾而去,心中也闪过一丝异样,却抓不住这份感觉。 似乎都只是短暂一瞬的心理反应,却也隐隐约约预示了不可抗拒的未来。 第002章 回忆 一望无际的云海缭绕在周围,似不散的轻烟,美丽却又飘渺。 这是何等的高山上才能看得到的场景,然而一看便是十年,再美的景色也经不起时间的流逝。 十年,是个不长也不短的时间,弹指间十年便过了,可这弹指的十年却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有人知道十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也很少有人能记起十年前的自己该是什么样子。 一名女子静静地坐在池塘边,随手拨弄着池水,荡起阵阵涟漪……每天坐在这里看夕阳,已经成为了女子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对着夕阳总能让自己的身心放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突然,两只萤火虫羁绊着飞来,缠缠绕绕,晃悠着飞了过来。一只萤火虫似是飞得开心了,绕着另一只萤火虫欢快地转着圈子,一不小心便跌入了池塘,激起了淡淡的波纹。 女子抬起头,顺势望去,水中的萤火虫挣扎了几下,便缓缓地沉了下去,好似从来都没有来过一般;空中的萤火虫急了,也一头扎了进去,失去了踪影。 看着自己池中的倒影在水中模糊,伴随着萤火虫激起的点点波纹而渐渐扭曲……好执着的萤火虫。忽然觉得陌生起来,女子手轻抚上脸庞,琥珀色的发和眸,确实很好看,但对于女子来说,却显得那么地不真实。 “九尾……”女子呢喃着,轻轻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却依旧显得那么陌生。 看着自己的影子,恍恍惚惚……不由得陷入了思绪当中: 转眼间,我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已经十年了。不知为何,七岁以前的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似乎我生命的起点便是从七岁。 听师父说他是在肖姨一起栽树的时候看到我的,当时我倒在了半山腰的地方,衣衫褴褛,浑身都是伤,还压坏了他最喜欢的狐兰花。我浑身没有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东西,只有腰间带着一块刻着“九尾”的玉牌。 照理师父是准备扔下我不管的,毕竟在野外不能乱捡东西,一般总是会后患无穷。但肖姨说山庄里的药材再不吃就要坏了,而且带回来可以让我种更多的狐兰花,于是师父沉思了片刻觉得是个划算的买卖,便顺手把我捞了回来。 虽然是顺手,但也是喂了一个多月的灵芝才把我救活的,只可惜醒来以后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师父嫌把我扔回去又太麻烦,教我种狐兰却怎么都学不会,于是便干脆收我为徒了将我留在了山庄。 绝天峰是一座很突兀的山峰,高耸入云,到处都是一种被称为“猴面包”的奇怪树群,伴随着怪石嶙峋,自然也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山峰上只有一条轩辕大道直通山顶,但还没到一半便淹没在云丛中。没有人知道这条大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唯有青苔的沧桑和斑驳的石块诉说了历史的痕迹。 绝天峰的山顶上便是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也坐落着一座各族都较为忌惮的山庄——仙无山庄。仙无山庄的庄主名叫仙乐,是一个举止优雅却永远面无表情的男人,总是会说一些不冷不热的话,偶尔给我讲讲故事,却都隐晦得很,听一句话你必须转几十个弯才能领悟到他真正想说的话,而这个另类的男人,自然也就是“顺手”捞我回来的师父。 师父有三个弟子,大师兄洛阳和二师姐七真,他们都是在这里长大的,比我先入门。而肖姨是山庄的管家,只要是师父不管的事情她都管,虽然我们都觉得她有些唠叨而且神出鬼没,但是肖姨的法力高强,我们也不敢反抗。 听肖姨说,洛阳师兄是师父的一位故人托他照顾的;而七真是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了过来,因为身子骨弱,所以才来修习法术希望可以强身健体。但巧的是,七真的身上也有和我一模一样的玉牌,只是她的玉牌上面刻着“七真”。肖姨也不知道这玉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感觉像是什么神秘的力量到处按顺序发牌,每次问师父,师父也只是摇摇头不解释。 每年洛阳师兄和七真总是会有一阵子是在家里度过的,只有我从没下过山,无论春夏秋冬。我喜欢穿着如烈日般火红色的衣服,因为仿佛这样才能融入这个世界,但总是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总觉得似乎缺了什么……山上的日子很清淡,我也挺适应的——至少大部分时间我可以自顾自地决定做什么,而不用太管别人。 师父说我这份时而散漫孤僻时而潇洒热情的性格和他的一个故人很像,所以师父也不太对我约束,就像他也没有约束得了那个故人一般。而洛阳师兄和姐姐的父母们送他们来这儿的根本就是学习,所以他们两个都要严格按照规定好的作息来调教,难怪每次一到假期他们两个都溜得特别快。 可是即使如此,我却尽得了师父轻功和琴棋书画的真传,师父从不教我法术,我总是追问他为什么,师父却说法术是一种害人的东西,何况这些我都不需要学。我一直觉得他就是看我潜力巨大,怕我超越了他让他感到自卑。 …… “九尾,你又在发呆啦?”一个声音响起,打破了九尾的思绪。 九尾一转身,便迎上洛阳师兄无奈的眼神。 “发什么愣呢?”洛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九尾的身边。 九尾摇摇头,莞尔一笑,道:“师兄,你可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和师姐就都要跳崖寻你去了。” 洛阳一怔,赏了九尾的脑袋一个栗子,便坐下了。 “那我怎么还见你在这儿发呆?不是应该在崖边站着吗?”洛阳虎着脸,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这儿哪有崖给你跳啊?” “这不在等师姐嘛……师姐还需要梳妆打扮一番才能跟我一起去跳呀!”九尾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一个停顿:“倒是师兄这次下山颇有时日,也没见有个什么礼物带回来,真是薄情寡义啊。” 洛阳感觉自己真是败给了这个师妹,对待自己这个小师妹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她总是这么天马行空呢? “哎,真是白疼你了……为了个礼物竟然说我薄情寡义?”说着,洛阳将手背到了身后。 “嘻嘻,师兄带什么好玩的东西回来啦?” “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带。”洛阳两手一摊,表示什么都没有。 “……” “师兄,最近师父教了我新的拳脚功夫,我还没有试过……”九尾眯了眯眼,假意撩起了袖口。 “咳咳,别别别。”洛阳赶紧打断,说道:“我们先说正事儿,先说正事儿!” “嗯?” “我是来通知你的,待会儿好好收拾下,师父让你阴天下山。” “什么?”九尾睁大了眼睛:“师兄,你没骗我吧?师父竟然会让我下山?”九尾脑中不禁浮现出一张师父邪恶的脸。 “恩,这不我正好也回来了,师父便让我趁着机会带你出去历练下,我还在想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让师父崩溃的事情。” 九尾一个白眼,但还是被这突来的喜讯迷了眼,脑袋中浮现出自己对山下世界的遐想,到底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呢?师父曾经说过的妖族啊、龙族啊、神族啊都是什么样子呢? 洛阳宠爱地摸了摸九尾的头,看着九尾眼中满含兴奋,感觉心情一下子好好。 “那……我呢?”背后冷不丁冒出的声音着实把九尾和洛阳都吓了一跳。转过头去——但见七真有些凄凄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两人的背后。九尾下意识地往边上让了让,赶紧把七真扶了过来。 “七真你就在山庄里好好休息,而且……”说着,师兄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而且师父说,过不久伯父便要接你下山,从此以后你再也不需要回山上来了。” 七真默默地低下了头,脸上一阵阴一阵晴,令人猜不透摸不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洛阳,眼中满怀着一种相见时的喜悦,却也夹杂着一份不知再见是何时的惆怅。 “但是我想和你们……”七真夹杂着些许哭腔,显得是如此柔弱:“我其实……” “乖了啦,没事儿的,你呢就安心在山庄里等待伯父,我只是带九尾下山历练历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我和九尾还能去你家看你呢。”说着,洛阳露出了大哥哥般的笑容,注视着七真。 七真的脸又一次绯红起来,不停地搓着手中的丝绢。 “那我去找师父商量阴天带九尾出山的事情了,接着!”不知何时,声音已是从远方传来,洛阳已经闪身到对楼屋顶了,回头扔过来两个精美的香囊:“一人一个,不许抢噢。” 九尾眼阴手快,一把便都接住了,望着师兄离去的身影,这才觉得师兄的武功又精进了,只是……现在又不是溜出去,翻什么墙啊。 看着手上的两个香囊,九尾拿起来闻了闻,犹豫了一下,将艳粉色的香囊收入囊中,把阴红色的香囊递给了七真:“师姐,这个香味挺特别的,比较适合你。” “师姐?师姐?”看着七真望向远方如痴如醉的眼神,九尾微微笑了:“师姐,师兄已经跑没影啦,现在再追有点难哦。” “哪有,我哪有看师兄……哪有……”七真微一颔首,仿佛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耳根都红得彻底,拿起香囊便跑入了房中,留下一阵清香。看着七真的窘态,九尾笑着摇了摇头,便回屋关上门开始收拾东西。 倚靠在门上,九尾默默地拿出粉色的香囊闻了闻,这个香具有提神醒脑的作用,甚是不错,不知道用了些什么……想着,九尾打开香囊,把花瓣洒落在手中,一张纸条掩埋在其中。缓缓打开,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平安。九尾笑了笑,师兄这个“心机鬼”。 第003章 下山 是夜,风呼啸而至,吹得满园花尽零落,整个山庄都在瑟瑟地迎接冬天,空剩仙乐种植的一种叫做“狐兰”的花朵,独自芬芳,却也是这万丈雾霾的根源。没有人知道,这漫山遍野的狐兰花是何时、何人栽下的,仿佛这云雾袅袅了多久,这狐兰便守护了多久。 九尾辗转反侧,竟对这次突如其来的下山有些许疑惑:这是师父第一次让自己离开山庄,也是师父在自己恳求了这么多次第一次主动让自己下山,而师父却不曾交待过什么,甚至都没有提前让自己知道任何关于下山的事情,这让九尾觉得十分奇怪。虽然自己一直是被师父“放养”的,可这心也太大了吧? 风有些大,感觉微凉,九尾便起身去关窗户,不经意间,却听到一些声响,九尾从窗外望去,却见七真穿着洁白的裘衣,犹如一株空谷幽兰,从房间里蹑手蹑脚地摸了出来。七真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还不停地呵气暖手,确定没有人发觉后,慢慢地关上房门,便没入了阴影中。 这天寒地冻的,她是要去哪里? 九尾下意识地躲在了窗后,眯着眼观察着,师姐这么晚还出门?九尾狡黠一笑,翻出箱中的夜行服,正准备追踪七真而去,刹那间却感觉到耳后飘过一阵凉风。 风很轻盈,若非是九尾,常人很难察觉。 “夜闯女孩子闺房是很不好的噢。”九尾转过身,翩然一笑,毫不迟疑便直接扑了过去。 “看招!” 说着,九尾瞬间连发三枚流星锥,朝着人影射去! 流星椎拖着长长的彗尾,旋转着飞射出去。只听得“叮叮叮”的三声,人影似是没有动,三枚暗器却都连人影的衣角都没有沾到,便被弹飞了出去。 九尾笑着理了下发丝,谄媚地说道:“哎呀师父,您老人家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哼。”仙乐闷哼一声,不做言语。 九尾吐了吐舌头,假装乖巧地问道:“不知师父您老人家深夜拜访,有何指示?” 仙乐责备地看了眼九尾,依然不说话。 九尾“嘿嘿”一笑,踱到桌子边,倒了杯茶,规规矩矩地端到仙乐的面前:“师父不气,师父喝茶。”心里却想着这师父也忒小器了,自己出招前明明喊“看招”了,这点肚量都没有,到底是怎么坐上庄主位置的。 仙乐有些无奈地接过茶,喝了口,便在茶几边坐下了。 “瞧你干的好事儿。”仙乐终于肯吐出这几个字了。 “……” 九尾歪着脑袋想了下,露出欣喜的表情,道:“师父,我又做了什么好事儿了呀?” 仙乐投来一个无力的表情,这九尾是教不好了…… “师父你别这样嘛,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是露出老头儿的表情……”九尾呢喃着,也自顾自地在茶几边坐下,偷偷地瞄了眼仙乐,见仙乐并不是真的生气,便笑逐颜开,随口说道:“莫非师父说的是香囊的事情?” “恩。” “难不成我这么做师父你吃醋了?” “恩?” “原来师父你一直暗恋着师姐呀?那怎么办呢,师姐喜欢的是洛师兄……” “……” “还是师父你喜欢洛师兄啊?倒也不是不可以……” “……” “不过不要紧的师父,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嘛,天涯何处无芳草……” 话未说完,仙乐一束杀人的目光射向九尾,闷响了一声,便见九尾身后的墙上已经多了一个黑洞,还飘着袅袅黑烟…… 九尾吐了吐舌头,谄媚地又给师父把茶满上:“师父息怒,息怒……” “何必呢。”仙乐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师父你说什么呀?” “我什么都没说。” “……” “你不欠七真的。”仙乐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直冲入九尾的耳朵。 九尾垂下眼眸,何必呢?是啊,何必呢,虽然仅仅只是感觉,但是总是那么强烈,总是觉得自己欠了七真的。 或许自己上辈子,真的是欠了她的。 何况,自己本来就是多余的——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哪里,虽然肖姨也帮忙卜过几卦,却没有丝毫的线索,甚至都说自己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感受不到一点点自己存在的意义,确切地说,有时候,甚至觉得我不是我……那么,我,是谁呢? “九尾。” “恩?”猛一抬头,正遇到仙乐关切的眼神,九尾的心中滑过一丝暖流。 “如果洛阳愿意的话,你就跟洛阳走吧。这次下了山,就别再回来了。”仙乐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洛阳家……” “师父,今天你怎么话这么多呀?是不是舍不得我呀?嘻嘻……”九尾心中咯噔了一下,打断了仙乐的话。 “……” “师父,你怎么脸红了呀?不会是真的舍不得我吧?” “……” 师父,要不你给我讲讲师母的故事吧?”这句倒是九尾的真心话,一直很好奇师父的过去,貌似只听他老人家谈起过所谓的几个“故人”,但是十年了,这山上感觉鬼都没来过一个,这些个故人都去哪里了? 师母该是什么样子呢?是美艳动人,还是清新脱俗?不过师父似乎有些不近女色,从来没见他带人回来过……不过自己从没跟着师父下过山,师父下山之后是什么德行,这就说不清楚了,前不久还听说江湖上出现了采花大盗,莫不定就是师父呢? 想着,九尾扑哧一笑,全然没有感受到仙乐眼中的杀气再一次浓烈起来…… “你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仙乐冷不防地瞥了九尾一眼,弱弱地叹了一口气便又径自飘走了,唯留下茶几上的半杯温茶和虚掩的杯盖。 这是怎么了?九尾觉着今天的师父确实有些反常,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 难道……是舍不得自己的离开嘛? 九尾的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空落落的,似乎还能感受到师父的气息,只是瞬间便又烟消云散。窗户外悠扬地传来一阵笛声,却见仙乐昂然站在高台之上,面目出奇地冷峻,眉宇间轻轻地皱了起来,似乎带着些许的不安、惆怅。长衫、水袖,随风翩然起舞,在笛声的映衬下,一下子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这不是师父最爱的曲子嘛? 九尾愣在了当场,师父将其取名为《镜花水月》,却也是他曾赠予故人的曲子,师父曾经教过自己研习这首曲子,可每次自己总是会嘲笑师父创作的这曲子有些“孤芳自赏”的味道,显得华而不实。可如今,对着这幅景,自己却怎么也嘲笑不起来,师父显得那么地落寞,《镜花水月》好似真的透露出了师父的哀伤…… 九尾斜靠在窗户边,任由笛声像会探路一般,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让她不由自主地去倾听。心中一直有句话相对师父说,他不应该叫仙乐,应该叫魔音,因为他从来不吹奏令人愉快的曲子,永远是那么地孤独。 不知是不是刺到了什么,九尾脑中划过一幅幅奇怪的画面,那是自己应该想起的事情吧?可惜,又是一阵头疼,各种一闪而过的细节,仿佛记得,但是一努力想却又是一片混沌,零零碎碎,就像散落在空气中的灰尘,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想些什么,九尾一个激灵,走到古琴边,应和着仙乐凄凉的笛声边弹奏边轻轻地哼了起来:“良辰美景,因一去,不想见,心似言归,怎堪天捉弄?对镜理云鬓,花凌乱,又依然,水中寻月终是一场空……” 水中寻月终是一场空。 即便如此,九尾终究知道自己的心中该是欠缺着什么,就像自己无法从师父的笛声中感受他的心声,也无法明白词中师父到底追寻的是什么……然,师父却总能从自己的琴声中感受到真实,总能一语中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每每越发如此,就觉得师父更亲近,却又更遥远。 一曲终了,九尾最后一个音符哼出,双眼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堪,缓缓地趴在了古琴上,便进入了梦乡。 仙乐放下笛子,心中已是五味杂陈,这一次放九尾下山,到底……应不应该?一个回头,却见九尾趴在古琴上呼呼大睡,心中也是一丝温暖。仙乐侧身脚尖一点,飞到了九尾的身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九尾,火一样的九尾,怎能不让自己心疼? 何必要还想着要回忆起以前的一切,现在的你难道过的不开心吗? 仙乐轻轻地将九尾抱了起来,感受九尾在怀中呵气如兰的鼻息,突然想起当时把九尾抱回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令人怜爱,小小的、柔柔的,好像一用力就会支离破碎一般,倒在狐兰花丛中的九尾,满身都是伤痕,恐怕一般人看见都不会觉得她有再活下来的可能。 可是,她活下来了,顽强的生命力,坚强地活了下来。 将九尾安置在床上,替九尾掖好了被子,九尾熟睡的样子是似水的,是冷若冰霜的。仙乐整理着九尾的发丝,从怀里掏出了四串铃铛,放在了九尾的床头。 “危急的时候,摇一摇铃铛,我就会出现了。”仙乐在心里默念着。 “让她休息吧。”密音入耳,仙乐点了点头,替九尾关好了窗户,便掩门而去。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吗?”肖管家站在门外的花园里低声说道。 肖管家在山庄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已经早早地和山庄融为了一体,在这里,她和仙乐是朋友,而非主仆。 仙乐摇了摇头。 肖管家皱了皱眉:“这不公平,她应该知道的。” 仙乐依旧只是摇头。 “那你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什么?”肖管家的语气中略带愠怒,真不明白仙乐是怎么想的。 仙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做言语。 “真是被你气死了……对大家都不公平的事情,你还做得这么理直气壮!”肖管家已经无奈了,仙乐这个蜗牛脾气还真是雷打不动。 “庄主啊,我跟你说,这事情其实很容易解决,你告诉九尾一切,让她自己决定是去还是留,如果你现在就这样把她打发下山了,讲不定她不愿意走啊,又或者她将来要是一去不回了,你该怎么办?再说了当初拼命地把她救活,你不会就是为了让她能这么活着下山从此毫无瓜葛吧?这怎么算都不是这回事儿,庄主你要不再仔细想想?这还有一大半的狐兰花没种呢……”肖管家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仙乐却还是无动于衷。 “何必呢……”仙乐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这可是对自己说的啊。” 肖管家一头雾水,自己费了半天唇舌庄主可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也懒得理这个做事虐心的货了,还是睡觉去吧。 仙乐看着肖管家的背影,叹息自己若是能像肖管家一样释然学会放下,恐怕真的会去把所有的前因后果给九尾一一道来,只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对九尾来说除了平添烦恼,没有任何的帮助,九尾的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她的记忆绝不是单单靠自己讲几个故事就能唤醒的,整件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阿炎,要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 第004章 出发 辗转着,九尾睡得还算熟,只是脑中不断开始浮现出零零碎碎的片段,在这里生活的一幕幕,若有似无,竟多了几份留恋。依稀感觉昨夜自己好像是倒在了古琴上,并不是自己睡到床上的,只是多年来自己一直会有突然昏睡的状态,脑子有些混沌,也记不大清了。 九尾第一次觉得如此地心烦意乱,不知为何,总觉得此次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即使回来,恐怕也天差地别了。心中愁绪万千,有些胸闷,还不如就迎着微微凉的空气早早地起了吧。 九尾微撑着床沿刚一坐起,就觉得手掌好像被什么东西磕着了,摊开一看,这才发现枕边不知何时多了几串精致的铃铛。铃铛通体呈金黄色,用一根根蚕丝般极细的绿色丝线杂乱地串了起来,一串九个铃铛,不多不少,似乎代表了什么。铃铛周身的刻纹很是稀奇,只是铃铛里的芯不知是什么质地做成的,怎么晃都没有响声……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九尾对这铃铛很是喜爱,恐怕对美丽的小东西女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吧?不过……这铃铛到底是干嘛的呢? 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把东西放进自己房间的,恐怕也只有师父了吧? 不管这么多啦,九尾开心地将铃铛带上手腕脚腕,衬着红色的衣服倒也显得相得益彰,九尾的心情大好。 梳洗完毕后,九尾打开了窗户,便迎来了微弱的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种微微香甜的空气,却令自己比平时多了几分留恋和喜爱。其实山庄挺好的呀! 想着,九尾不经意地一瞥,却一眼看见了对楼的高台上,那个随风萧瑟的人影。 师父? 印象中,从来不记得那个背影是这么美丽过,映着朝阳的光辉,散发出如此柔和的光芒。是啊,不曾离开过,所以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很留恋这个地方、这个背影的。突然有种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却没有抓住。 是什么?九尾一阵心慌。 “师父……”九尾喃喃道。 人影慢慢地转过了头,在光芒下虚幻了,光芒过后,仙乐已然没有了踪影,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没留下,连坐下喝一杯茶都没有。 对着铃铛又是一阵灵光,却让九尾动弹不得,思绪似乎出现了一些,却还是什么都抓不住,大好的心情又没了,变得有些惆怅。九尾怔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自己到底在伤感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该是出发的时候了。九尾重整了下心情,换上一套男装,却还是那般惹眼的鲜红,喜欢这张扬如血染的颜色,偏爱这一抹残阳饮血般的霓裳。看着镜中的自己,九尾不由地笑了,其实说起来,自己这张脸若是配以一个男儿身的话,怎么说也是一个小白脸啊,倒也是可以迷倒万千无知少女的,若是可以在江湖中掀起一阵小白脸风,那也是极好的。 随即收拾了一些细软,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的,便合上门向大堂走去。 洛阳早早地便已经到了,脸上却是一脸的疲倦,显然昨晚睡得并不是很舒坦。他机械地刷着马毛,轻轻掸去马耳上的灰尘,似是心事重重。马儿嘶鸣了一声,像是理解了洛阳的烦躁,蹬着蹄子甩了甩头。 “九尾,你来啦?”瞥到了九尾的一袭红衣,洛阳兀自睁眼,见九尾一身男装,不由得一愣。 “师兄,我准备好啦,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九师弟啦!”九尾笑着抱拳作了个揖,顺手去牵马。 马儿却突然叫嚣起来,似乎一下子被触怒了一般,前蹄瞬地离地……躁狂的马儿胡乱地蹬着蹄子,乱奔乱跳起来,眼看就要踏着九尾了,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洛阳一怔,但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突地发力,左手一个手刀朝着马颈劈了过去,右手拉住缰绳往下一沉,马儿又是一声嘶鸣,脖子“咔嚓”一声似是断了一般,只听得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只是几秒的时间,刚才还活生生的马儿,如今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九尾怔怔地看着师兄,马儿不过就是有点叫嚣,但还不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师兄已是随手便可以夺走一条生命?小时候记忆中的师兄,是连个抓鱼都会放生的人啊……九尾想起,方才马儿眼中的恐惧,似乎自己的触摸对马儿来说是多么地恐怖……难道,都是因为自己么?竟有些自责起来。 “呼……”洛阳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伤着九尾,一时情急下手有点没有轻重。回过头来,却迎上九尾不解的眼神,脸上一阵尴尬的笑:“发狂的牲畜,留着也是害人。” 九尾蹲下身,抚摸着马鬃,马鬃还有这柔和的光彩,刚才师兄阴阴还在认真为它打理的。 “噢,对了……”洛阳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打破了沉寂。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丸递到了九尾的手中:“这是师父炼制的丹药,让我每天给你吃一粒。” 九尾皱起了眉头,看着这遍体通绿的小药丸,觉得有些恶心。九尾自小便是不爱吃药的,何况还是师父给的药,突然想起曾经吃了一个多月的灵芝,更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药?”九尾抗拒式地问道,绿色的药丸,该不会是什么虫子提炼的吧? 洛阳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师父说这药不吃,下了山怕是会鸡犬不宁。” 九尾一阵无语,想起刚才的马儿,心里陡然一惊。 “一定要吃嘛?” “恩。”洛阳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东西炼制的?” 洛阳又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对炼丹一窍不通。” 九尾点了点头,也是,问师兄还真是多此一举,可是自己又不能拿来提炼,师父看样子是预备让师兄来保管这些药丸,然后每天监督自己吃一粒……师父这招太狠了,让师兄每天看着自己吃,师兄对师父可是唯命是从,看来是逃不掉了。 九尾转身,满含怨念地看向院内高耸的阁楼,师父!九尾心中低吼道,一个影子飞过,仿佛看到了师父似笑非笑的眼神。 老奸巨猾! “胆子大了,敢骂我了?” 一个声音入耳,把九尾吓了一大跳。九尾看向洛阳,洛阳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有自己听到了? “是不是觉得为师法力高强。” 师父调侃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九尾算是阴白了,这就是师父的“密音入耳”。可是,这“密音入耳”还能听到别人脑子里想的事情?那一句“老奸巨猾”师父是怎么听到的? 九尾哆嗦了一下,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好像周围的光线中都是各种各样的耳目,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下,这种感觉好诡异…… “都忘了教你‘密音入耳’了,以后这个你可能会用得到,只要……”仙乐把密音入耳的方法大致说了下,九尾听了一遍就领悟了其中的道理。 但是…… “就这样?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骂你?”九尾看着阁楼后的某个阴影尝试着问道。 …… “原来你真的在骂我啊。”师父的声音不温不火,但听上去有几分凉意。 …… “吃药。” 九尾暗叹了口气,无奈地吞下了药丸,便觉得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难受无比。药丸的味道虽然不难吃,但九尾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下,吃药果然对她来说是个大忌。 再一抬头,洛阳从马厩中又牵来了一匹马,九尾试探性地靠近马儿,马儿甩了甩尾巴,没有任何异动。看来这药丸果然有效!但九尾不觉便有点疑惑,为什么不服下这个药丸,很多动物便亲近不得?自己这么凶神恶煞的么。 不一会儿,肖姨和七真出现了,七真看上去好像特别开心,脸上始终洋溢着一股羞涩的笑容。九尾打趣地看了一眼洛阳,洛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眉头确实拧了拧。 “转眼就要下山了,以后肖姨不能陪着你了,要照顾好自己,在外就不要老是胡闹了,这外面的世界险恶多了,没我和仙乐宠着你、惯着你……”肖姨握着九尾的手唠叨着,好像很是舍不得,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九尾受到了触动,忙搂着肖姨安慰道:“肖姨别难过啊,我这只是下山去玩玩,过不久我就回来啦。” 肖姨愣了愣,继续抹着眼泪,道:“是是,瞧我说的话,还是要回来的,你还是会回山庄的……不过七真和洛阳,可是不需要回来了,长大了,该各自回家子承父业了。” “哦?” 洛阳和七真都不做言语,倒是七真的脸上尽是笑容,洛阳倒是没什么好脸色,好奇怪的氛围。 被肖姨拉着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半天,难得看到肖姨柔软的一面,九尾倒也不急着出发,还在思忖着要不要把肖姨也拐下山算了,反正师父一个人也饿不死。 等到太阳整个跳出地平线的时候,时间也到了,是时候该出发了。 肖姨不舍地松开了九尾的手,七真看着九尾有些泪目,将一袋九尾最喜欢吃的零嘴塞在了她的手里。在肖姨和七真的注目下,九尾和洛阳飞身上马——洛阳一身鹅黄长袍面容严肃,九尾一袭红衣艳光四射。 若然是一般人行走在路上见到这风风火火驰过的一对,定会觉得这一双人必是出身名门的侠义兄弟,又有谁能猜到有一位是女扮男装呢? 又有谁能想到他们是来自仙无山庄的呢? 九尾拍了拍马鬓,即使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自己下山到底要游历些什么。 “驾……”师兄大喝一声,双脚一蹬,马儿受力便箭也似的飞奔而去。 九尾将一家一档放入了百宝囊,百宝囊随即缩成了一块玉佩的大小,九尾将它挂在了腰间,轻拍了马儿一下,马儿咯噔咯噔地跑了起来,追随着洛阳的踪迹而去。 师兄这一骑绝尘连头也不回,好像没有任何留恋的样子,师兄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两边的景物似飞,九尾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仙无山庄,那玉栏、翡阁、高台……熟悉的一切都渐渐消失在迷雾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一个念头闪身而过,这一走,便不能回头了。 第005章 妖塔 花草树木飞逝,在九尾眼中此刻却不那么地重要了。 虽然以前一直会为了这些奇珍异草溜出来玩,但此刻她是正式下山,感觉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一些奇异的动物们探出脑袋来——无论是被九尾“欺负”过的,亦或是“虐待”过的,都不似曾经对九尾的惊恐,反而都保持着距离遥遥地望着。 到底都是有感情的吧,它们也会恋恋不舍吗? 九尾想着,看了看手上的铃铛,纵然马儿一路颠簸奔腾,铃铛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响声。 “还好有这些铃铛……”九尾思忖着,这些铃铛令她觉得没有太过凄凉。 这山下得也太没有仪式感了吧! 座下的两匹马儿听师兄说是从域外带回来的血鹿马,血鹿马极其稀有,是从刚出生便被挑选出的千里良驹,在喝过神鹿血的前提下,由专业的牧马人驯养长大,所以不但性格极好,脚力更是可以日行万里,而且跑得很是稳妥。 九尾不禁又想起了刚才那批毙于师兄掌下的骏马,看来也该是培养了很多年的血鹿马,真是可惜了。 “这张图你看一下……”说着,洛阳扔给了九尾一卷旧皮纸,看起来似乎已经有点年份了,边边角角都已经十分破旧了。 九尾展开皮纸,这看起来像是一张地图。 地图看上去非常的大,毕竟绵延千里的绝天峰一脉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点。 整个地图主要是以山川河流为底,按照各个种族和国家进行绘制、分编,大大小小有几千几万个分割,感觉像是融汇了整个世界一般……地图的边界处甚是模糊,在四个角有着拇指般大小的圆圈,还配以锁链象征,赫然写着“擎天柱”三个大字,想必那便是传说中撑起天地的神器。 “这个能看懂么?”洛阳温柔地问道。 九尾点了点头:“恩,差不多。” 洛阳满意地点了点头,讲解道:“这个是一张手绘的世界地图,绘制着整个人界的山水、国家、群族分布情况,相传是由上古神农氏所绘,但是具体的就不可考究了。擎天柱为我们撑起了这片天,天以外的地方,便是世界的尽头,没有人去过,也不会有什么人去,那里是无尽的黑暗和深渊,所以绘制到那里就模糊了。” 无尽的黑暗和深渊…… 九尾默念着这句话,无尽的深渊里面会是什么呢?那里是不为人知,还是什么都不存在呢…… “你先把地图熟悉一下,我们这次任务的地点是薄山。” “任务?薄山?” 就知道以师父小气的性格怎么会凭白无故放自己下山,搞了半天还给分配了任务。想着,九尾拿起地图仔细地看了起来,薄山在哪里呢? 整个大地几乎是圆形的,周边模糊不已,按照师兄的讲法,那便是天地的尽头。地图的正中央是一块几近白色的区域,显得很苍白,上面仅仅是写着“天山”二字,便没有任何其他的标注了。相对而言,其他地方就各种颜色汇集,显得丰富得多。 天山好似整个世界的主轴,周围簇拥地围绕着七座大山,而苍兰山和薄山便一南一北,隶属于其中。 绝天峰是苍兰山的主峰,也是仙无山庄所在的山峰。从目前出发的位置来看,要前往薄山最快的途径,就是直接翻越天山。可现在前进的方向……岂不是得绕一圈? “师兄,我们不是要去薄山嘛?为什么我们现在的方向并不是朝着薄山方向去的呢?”九尾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洛阳用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接着道:“薄山虽然只是在另一头,但是天山这一片都是禁区,除非受到神族的许可,否则是不可以随意进入的。” 看着这一片空白,九尾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原来是“非请勿入”。 “不过,为什么呢?”九尾狐疑地问道。 洛阳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神谕只要遵守即可,无需问那么多。” “哦?” “其实这么说吧,单不说上天山一路冰天雪地,就不是常人可以经得起的。就说这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吧,有的说天山会吞人,有的说天山上长着很多来自地狱的花草,也有的说上面有一个得道高人不喜欢别人踏入天山……” “那也和神族扯不上关系呀……” 洛阳点了点头,又道:“那些当然都只是各种小道流言,只是有一个最广为流传的传闻比较深入人心,各族也比较相信。” 九尾一下子提起了兴趣,歪着头问道:“那是?” “相传,天山上有一座开天辟地时就有的锁妖塔,锁妖塔上关押的都是上古犯了罪或者是为祸人间的妖兽,那里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为了各族的安全,神族下令禁止许可以外的任何生灵进入,而且还派遣了大神在那里看守着,那里可以说是神族为了保护人界而设下的监狱。” “锁妖塔……”九尾仔细回味着这句话,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仿佛在哪里听说过? “看,就是那里。”洛阳勒住了血鹿马,看向不远处。 远方的白云像龙一样缠绕在一起,一片灰蒙蒙的样子。 “那片被云雾缠绕着的,就是天山。那个最高的山峰就是天山的主峰——天水峰。相传锁妖塔就在上面,不过我们无法考究,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顺着洛阳指的方向,九尾果然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平时在山庄看向这边的时候总是觉得若隐若现着什么,但因为云层实在是太密集了,所以天山十分隐蔽,令人一直以为是光的效果,却从来没有联想着原来还有这么一座雪白的山峰。 天山通体白色,白茫茫的一片,上面冰天雪地的状况该是多么地严峻……想到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九尾不禁颤抖了一下,那一定很难熬吧?心中禁不免为锁妖塔里的妖怪们叹息。看着被云层团团围住的天山,九尾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让云散开吧,好想看看云后面的样子……九尾就这么一直盯着天山,不经意间,竟有些入迷。 不知是错觉还是……缓缓地,在九尾的凝视下,却见那一层层云雾慢慢地消去,似是被什么震慑了一般,顷刻间天山便露出了真面目。 “好冷……”九尾呢喃着,眼睛越睁越大。 山顶确实有一座塔楼直冲入天,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 整个塔楼通体金色,呈八角形状,每一个角上都有一只金灿灿的铃铛,铃铛之间似乎有着密密麻麻绿色的丝线,将这个塔楼缠绕了起来,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塔楼虽然很高,但是在高处的铃铛却没有任何的晃动,像是被凝固了一样,没有任何生气。九尾猛地一寒,金色的铃铛,绿色的丝线……不正是自己手脚上的铃铛吗?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划过,九尾兀自惊起,耳边仿佛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没错,是塔楼! 从塔楼里面传来阵阵的叫嚣声、咆哮声、呼喊声——各种凄厉的声音! 九尾一阵发懵,眼前的景物好像都变化了,竟不自觉地浮现出各种被锁住的妖兽的影子:被沉重的枷锁束缚住的蛟龙不断地扭动着,还有那半截身体浸泡在酸的泥沼中的独角兽,被乱箭钉在墙上无法动弹的大蝙蝠正鲜血淋漓……一幕幕挥之不去! 九尾捂住耳朵,却还是不断地有尖叫声入耳,眼睛无法移动,只能紧紧盯着塔顶,挪不开、逃不掉。九尾只能任由自己一层层地往上走,看着各种各样的酷刑,那种压抑感让她忍不住喘起粗气来。 终于,似乎穿过了天空,走到了尽头! 不知不觉来到了锁妖塔的顶层,一扇雪白色的大门陡然出现,挡在了九尾的面前。整扇大门上除了两个翡翠绿的玉环,洁白的没有任何一丝瑕疵。 九尾仔细观察着雪色的大门,正欲伸手推门—— 火红色的眼! 赫然出现了一双火红色的眼睛,一双空洞的、滴血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火红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是什么? 九尾心中惊呼道,却已是一身冷汗,无法动弹。 “九尾,怎么了?九尾?”洛阳本已在沉思中骑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身边的师妹不见了,一回头便见着九尾停住了马,正痴痴地看着远方。 “九尾!”洛阳急忙策马至九尾身边,拉着九尾吼道。 九尾一个激灵,好像从什么可怕的东西里面逃出来了一般,双手紧紧地抓住洛阳,声音有些颤抖:“师兄,你看到了没?是锁妖塔,里面锁着很多很多……”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豆大般的汗珠从额头上沁出,九尾突然噤声,朝着天山方向看去—— 却见那里云雾缭绕暮霭沉沉,仿佛几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沉寂,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 刚才的一切,难道都是幻觉? 九尾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又是一阵冷汗。 看了看师兄,九尾突然有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摇了摇头道:“没事儿,师兄,我们继续赶路吧。” “恩?九尾?你看到了什么?”洛阳焦急地问道,看师妹明明很恐慌的样子。 九尾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没什么,我好像不小心又发呆了。” 洛阳担忧地看着九尾:“那要不要休息会儿?是不是赶路太累了?” “怎么会呢,明明才出发不久的。”九尾抱以一个笑容。 “九尾……” 九尾依然摇了摇头:“没事的,师兄,我们快走吧。” 快逃吧。 “那好吧,如果累了,别勉强,我们不赶时间,随时都可以休息。”洛阳宠溺地摸了摸九尾的头。 “恩……驾……”九尾点了点头,便飞也似的逃离这个地方——九尾只是想快点逃离这个天山的视野,自己仿佛被注视着,被那双滴血的眼睛注视着。 那双眼睛……究竟是谁?为何看得自己心里一阵发毛! 九尾摸着狂跳的心口,冷汗被呼啸而过的风吹干了大半,不只是衣服被汗水浸湿的缘故,或者这只是自己心中的压抑,浑身都好像被束缚着一样,难受之极。 突然,手腕上的铃铛映入眼帘,九尾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锁妖塔上那一串串不动如山的铃铛,和自己手脚上一模一样,犹如凝固般的铃铛。 九尾试着将手上的铃铛取下,却发现接口处已完全合在了一起,任凭自己怎么用力,却还是纹丝不动。 “这……”九尾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不会吧…… 九尾屏息静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让大脑得以思考。 这几串铃铛是师父给的,师父是断然不会害自己的,这一切肯定只是巧合! 或者,这铃铛有其他的效果,既然锁妖塔是神族为了凡间各族的安生所设,那即是是同一个铃铛,那也该是神物,肯定也不会害了自己。 想着,九尾算是冷静了下来,至于这铃铛为何脱不下来了……恐怕也只有师父知道了,讲不定又是师父搞的把戏。 心情平复以后,九尾却还是忍不住又望了天山一眼,怎的会有一份又敬又怕的感觉? 云海漫无目的地飘逸着,似在嘲笑自己的拘谨,没有任何异动,若非刚才的幻象,自己可能还很向往那样云山雾海的仙境——只是现在,却空留一份忌惮的心。 “师妹,你慢点……”洛阳对于师妹阴晴不定的表情有些担忧,可是却又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 九尾回头嫣然一笑,已经没有刚才被惊吓了的样子:“师兄,这次可没有七真姐姐做借口了哦!是你太慢了啦……” 这次可没有七真做借口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洛阳有些闷闷不乐起来,昨晚发生的好像都不是真的。 九尾扭过头去,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殆尽。 第006章 任务 虽然血鹿马的脚程很是极品,但直到傍晚,洛阳和九尾才抵达了山脚。 这点距离在地图上看来好像没有挪动过一般,但若只是其他普通的马儿,恐怕连半山腰都还没到呢,这任务看来基本都废在路上了。 “平时从来没有觉得绝天峰竟然这么高……”九尾呢喃着。 现在往身后的山上看去,无论是天山,还是绝天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些起伏的小山峦屹立着,远处下沉的夕阳看得清清楚楚。 “九尾,不用看了……”洛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些仙山都是有结界的。” “仙山?结界?” “是的,在普通人的眼中,看到的仙山是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就像海市蜃楼一般,但是得到许可的,就能够走上通往仙山的道路……” 九尾点了点头,师兄说的可以明白,只是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原来绝天峰竟也是“仙山”? “那我以后该怎么回去呢?”九尾轻轻地问道。 洛阳看了眼九尾,忽然瞥见九尾手腕上的铃铛,一阵讶异,说道:“这是师父给你的铃铛吗?” “恩,是呀。” “是么,那你自然是可以回来的。”洛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怅然。 “什么?”九尾看到洛阳脸色的变化,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天山以及这周围七座守护山,正是由这些‘镇魔铃’构成的结界,你有这些铃铛,当你想回来的时候,它们自然而然会指引你回到绝天峰的。”洛阳娓娓道来,对这“镇魔铃”似是很是熟悉。 “哦,这样啊……”九尾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 步行了一会儿,似乎早就在洛阳预料中的一般,山脚的隐蔽处有一座简单的小石屋。石屋傍山而凿,被一小撮灌木丛和挂下的藤蔓挡得恰到好处,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 “今天就在屋子里休息一晚吧,明天早上再上路。”洛阳熟门熟路地走了过去,灌木和藤蔓像是感应到了一般,自动地移动到了一边,看来这间石屋主要打理还是靠着洛阳每次的往返。九尾紧紧地跟上,以免被这些“懂事”的植物挡在了门外。 走进石屋,眼前的一切不禁令人眼前一亮!石屋内倒不像九尾想象中的那样昏暗,反而是石壁隐隐约约生长着一些会发光的植物,倒显得亮堂堂的。室内的石桌石椅和地面是连为一体的,只是靠着后天打磨了一番,手工很是精细。墙上的石雕鳞次栉比,但却都只是简简单单的装饰,很是得宜。 里面似乎还有内堂,乍一看,这石屋跟山庄相比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原始却有雅致,别有一番风味。 “师兄,这儿是你建的嘛?原来每次你任务回来就躲在这里一个人悠闲啊……”九尾摆弄着墙上的各种石雕,有长着翅膀的人,也有各种人头蛇身或者是人身马面的雕刻,很像师父曾经说过的各个族群。 “九尾你还嘲笑我啊?我每次可是马不停蹄地回来复命啊!”就在九尾参观的时候,洛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得了隔壁,声音从另外一个房间飘来。 九尾笑了笑,继续参观着石室,石室的洞口很小,需要猫着腰才能进来,但是进来以后还是别有一番洞天——尤其是除了进来的之后的石屋,似乎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暗门。 若说这是暗门,倒还不如说是这是堵暗墙——整面墙有一种令人觉得异常的奇妙感觉,好像可以将整面墙打开一般,只是不知道后面将会通向哪里。 九尾抚摸着这道门,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说起来这道墙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但也不知道怎么就一眼看出了这是一道暗门,只是心中仿佛有一根刺一般,一眼便认出来了。经过一番上上下下的捣鼓,九尾始终找不到机关,莫非这又是一个所谓的“结界”? “九尾,眼神还不错啊。”洛阳夸奖道。 九尾满脸迷茫地转过头:“师兄,你在这里面藏了什么呀?” “我能藏什么呀,我来这里就有了。” “咦?这么说这个石屋不是师兄建造的?” “这个石屋和这个暗门都是师父造的,暗门上有师父的封印,师父只是让我每次来回注意看看这扇门有没有异动。” 九尾低头思考了下,问道:“那师兄你知道机关在哪里吗?” “不知道。你可别想着打开这暗门,没有师父的指令,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哦。”九尾撇了撇嘴,心中暗叹道这师兄根本就是个老古董……师父没说能开,但也没说不能开啊! “别琢磨了,来,吃饭吧。” 说着,洛阳便拉着九尾坐到了石桌边,原来洛阳刚才在隔壁做饭,在九尾参观石屋的时候已经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耶?想不到师兄还有这么一手?九尾偷笑着,自己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师父教到现在什么都学得好,就唯独做饭啊、女红啊、花艺啊这些,自己是始终不得要领,真是令人头疼的事情。 说穿了,与其让自己做饭,还不如直接生吃。 “哦哦……”九尾心里那般想,口头上却还是不死心:“师父怎么就这么多秘密呢?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道暗门是用来干嘛的呀?” 洛阳摇了摇头:“师父没有说过,总该有用途的,快吃吧。” “还真是个老古板……”九尾喃喃道,师兄对师父唯命是从的程度真是让自己汗颜,而且现在看起来感觉师兄比师父更老——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洛阳笑着瞪了一眼九尾,表示自己的无奈,若换了其他人这么说,恐怕早就被自己给“惩罚”了。 九尾吃着饭,却也不觉沉思起来,对师父的事情自己确实很感兴趣,因为似乎和师父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己却对师父却还是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师父可以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在想不明白他守着这么一座苍兰山是为了什么,至少如果是自己的话,好像更愿意用这身的本领去江湖上浪迹,多看看各种奇人异事,建立自己的名号——如果可以的话,建立自己的王国似乎也不错? 不过师父是一代高人,也有可能早已看开了这些名利。仔细回想起来,师父甚至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师父不至于无聊到在山脚造一个石屋还加个封印,这里面一定有着关于师父的秘密—— 至少是师父想守护的秘密。 洛阳看着九尾一阵狼吞虎咽,心里也很是温馨。师妹似乎很喜欢自己的手艺,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好想时间就永远停留在这一份这一秒,让自己可以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可是……突然一个转念,洛阳的脸又是一阵阴郁。 两人都是一阵胡思乱想,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当中,很快便把饭扒拉完了。将石桌收拾干净后,洛阳便在桌上摊开了白天展示的那张地图。 “白天骑马的时候太匆忙了,只跟你说了我们要去薄山,却还没有讲到这次的任务。”说罢,便指着地图开始了讲解:“你也看到了,天山位于世界的正中央,那里是一片冰雪茫茫的地方,上面的具体情况我们暂且不论,因为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围绕着天山的,便是这七座仙山,这七座仙山上各有一个守护神,就像我们的师父,便是这苍兰山的守护神。” “守护神?” “恩。” “守护神的话……我们的师父,是神?”九尾不解地看着师兄,师父这货? “不是,守护神只是一种称谓,算是一种神职。”洛阳解释着。 “上神和上仙们都是住在九重天之上的,又怎么可能来这里守山呢?因为天山、七座仙山和这四根擎天柱——”怕九尾不理解,洛阳边说用手指点了下这些地方的位置,看九尾专注地听着,便继续说道:“它们是天界和凡间唯一连接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都是由神帝亲自在人间选取值得信任的生灵来担当守护神,肩负着守护和看管的任务。” 九尾点了点头,心中盘算了起来。 “怎么选中师父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师父身上倒是有一种常人没有的仙气,我相信将来师父一定可以修炼成仙的。”洛阳坚定地说道。 九尾一阵哑然,师父是不是对师兄洗过脑了?怎么都觉得师兄有点“盲从”的意味啊。 在自己的印象中,师父哪有什么仙风道骨可言……如果非要给师父下一个定义的话,倒不如说师父是个妖孽来得自然点,行为确实是非常人所能理解的,还有那古怪的性格。 不过,若然师父守着这座山,恐怕不单单是因为受了天帝的意旨,应该是有他自己的理由,怎么看他也不像有修炼成仙的心思。 虽然这么想着,但九尾表面上还是会意地点点头。 “那我继续了……”洛阳接着道:“守护神守护各自的仙山,但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守护天山,因为天山才是实际直接和天界相连的主山。这七个守护神虽然是有天帝指派,但分别都是由七宿神直接掌管的,一般为了制衡各个种族,天帝都会选择不同种族的来担此重任。而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去薄山的玉泉峰上找那里的守护神拿‘龙涎草’来给师父炼丹,整个任务大致上就是这个样子。” “……” “怎么了?哪里不明白吗?”看着九尾目瞪口呆的样子,洛阳问道。 “倒也不是不明白。”九尾又是一阵无言,确切地说已经是哭笑不得了。 自己千辛万苦跑这么远,就是因为师父要龙涎草来炼丹? 更何况,大家都是守护神,如果仅仅是去拿龙涎草来炼丹的话,至于让我和师兄一起去嘛? 似乎看出了什么,洛阳摆了摆手,说道:“九尾,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话,也不会让我们两个去了,师父随便写封书信、派只飞禽去都无妨了。” 飞禽……九尾一下子乐了起来,脑海中怎么浮现出的是一直被拔光毛的小火鸟泪眼婆娑地翻山过海,就为了师父要炼丹。顿了下,不禁有些悔意,火鸟出门的时候,肯定遭受了不少的嘲笑,罪过罪过。 洛阳莫名地看着九尾,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九尾吐了吐舌头,继续等待着洛阳的后文。 “你仔细看看师父的指示吧。”说着,掏出了一封信函交到了九尾的手上。 “哦。”接过信封,九尾利索地展开信封,不由得一惊,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 九尾狐疑地看了眼洛阳,却见洛阳默默地点了点头。 再次展开那张纸,九尾定睛一看,仍旧是一个苍劲有力的字:杀。 九尾思忖这这个字的意义,信函却突然燃起了一阵蓝色且极度妖冶的火焰,刹那间,信函便迅速地燃烧了起来! “唔!”九尾惊声道。 还未来得及撒手,火焰已经吞噬了上来——刹那间,却只是灼烧到九尾的指尖处便熄灭了,空留下九尾捏着的信函一角,这下九尾更是一脸茫然了,倒是惊得洛阳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九尾皱了皱眉。 第007章 本能 “没事儿吧?”洛阳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没事。”九尾捏紧了信角,淡淡地说道。 洛阳见九尾并没有被这突然而至的鬼魅火焰伤到,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依旧心有余悸。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洛阳不由得脱口而出:“刚才的火,蓝得那么奇异……难道是……魅火?” “唔……” “以前听师父说过,魅火是一种蓝色的来自地狱的火焰,瞬间便能燃烧一切,可以说和神界的真火不相上下,却是一个至阳一个至阴截然相反的两种属性……但是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魅火,但是就刚才的火焰而言,确实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洛阳顿了顿,还是有些质疑。 “那应该就是了。”九尾接话道。 洛阳皱了皱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古以来,会魅火的岂不是只有来自地狱的人…… “莫非……是魔族?”洛阳喃喃着,如果是魔族的话,那这件事情就有点令人意外了。 “师兄,你说的魔族?”九尾看到洛阳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便知道事态严重了。自己并不是怎么清楚魔族的事情,只知道这是整个世间,唯一可以与神族抗衡却在千百年前就已经被镇压而销声匿迹的族群。 而各种各样关于魔族的传说,也都是很久远的,只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魔族的消息了,也让人们似乎已经渐渐遗忘了这个族类。 洛阳皱着眉,说:“如果魔族出现的话,那是福是祸还真的说不清了……” “是福?师兄你的意思是?”九尾好像抓住了什么一般,世人传说的魔族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阴暗一族,那又怎么会带来好运呢?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 “师兄,你知道魔族的故事嘛?” “知道一点吧。”洛阳依然皱着眉,却侃侃道来:“传说中,在天地初开的时候,世间便只有伏羲大帝和女娲娘娘。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女娲娘娘仁慈,才造出了人类,教会了人类男耕女织安定美好的生活,使得这个世界变得五彩缤纷、其乐融融。可惜后来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一战,撞塌不周山,捅漏了天地,使得洪水猛兽肆虐,人间一片生灵涂炭。其中,尤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霸一方,逞凶作乱为甚。四大神兽秉性各异,龙族高傲、白虎鲁莽、玄武阴毒、唯朱雀最为残忍,趁机煽动三大神兽联手祸害人间。女娲娘娘便用补天遗留的十二块五彩圣石铸造镇妖瓶,并在另外四只灵兽麒麟、白矖、腾蛇、白泽的帮助下,战败以朱雀为首的四大神兽,除白虎、斩玄武、降朱雀、收龙族……终使人间恢复和平。女娲娘娘也终于功德圆满,化为天际的无量功德。女娲娘娘将镇妖瓶埋在了天山底下,使得天山一日升起千万丈,还在山上留下一座直冲入天的锁妖塔,嘱咐后世神、仙要将无法处置的妖兽魔怪关押在此,令其悔过自新,方成正果。” “不知是否在女娲娘娘的意料之中,当初一役,只是除去以朱雀为首的四大神兽,却不知直至不周山的倒塌,已陆续惊醒了一直在不周山下熟睡的其他古兽。这些古兽前前后后共出世九只,每一个的实力都不在朱雀等神兽之下,幸好,这些古兽有善有恶,亦正亦邪,也没给人世间造成太大的困扰……只是,魔族便生于此。九兽中最后出现的那一只,长年卧于不周山底最深最阴暗之处,吸取天地间至阴至冷之气,早已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说他是兽,倒不如说他是一团黑暗的雾气,雾气形似一条黑色巨龙游走于天地之间,带领着各种小妖小怪,修炼却不成仙,最终建立了庞大的魔族,魔族奉他为“魔尊”。开始魔族与其他族类倒也相安无事,直至有一天,魔尊将魔王之位下传的第二天便不见踪影,魔界大怔之余,神界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连夜征讨,那一战便是九九八十一天,战的昏天黑地、生灵涂炭。最后,终于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神族战胜了魔族,而逃脱的部分魔族也从此隐藏起了自己,但这件事情经过代代口口相传,依旧令当世之人对魔族很是忌惮,而且越传越玄,越说越恐怖……不过,更深的可能是由祖上传下来的血液中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对那场战役的恐惧。”洛阳一口气说完,心中仍是悸动不已。 “好可惜啊……”九尾听完这段传说,心中是一阵澎湃,这样壮观的大战,恨不得自己可以早生个几千年,可以观摩到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也死而无憾了。 “可惜?你竟然觉得这个可惜?”洛阳似乎有些不悦:“这可是多少人的鲜血啊?明明是大战,最后弄得人间……” “师兄——”九尾一声长嗔,好似有些委屈的样子:“这个已成事实了,没看到当然会觉得可惜啊。你呀,也就别拿着千百年前的事情长吁短叹的了。” 洛阳语塞,师妹此言也不假。 九尾话锋一转,神色也有些许黯淡下来,可脸上的笑容并无丝毫褪色:“师兄如果要感慨的话,不如想想现在是为什么呢?师父可是要我们动手……” 九尾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便不再言语。实在很难想象,为什么就要这样无缘无故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呢?更何况还是山神级别的人,如果是和师父一个等级的话,就凭自己和师兄两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洛阳一怔,也回过神来:“没有为什么,这是师父的意思,我们照办就可以了。” 疏离感转逝即过,九尾淡淡地瞥了师兄一眼,却见他一脸寒霜,分外冷漠。 是啊,师兄都执行过这么多次任务了,他手下的亡灵还会少吗? “哦,我知道了。”多说无益,师父总有他的理由,师兄也是一个样子,九尾打着心里的小算盘,也就不吭声了。 脑中又响起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九尾,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 杀人么? 九尾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可是师父你没教过啊…… 洛阳的面色稍缓,便又展现出一副关爱的笑容:“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出了苍兰山,讲话就要开始注意起来了。” “恩,好。” “那早点休息吧。很多事情,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是。” 洛阳摸了摸九尾的脑袋,像过去一样,却又不太一样,轻轻叹了口气,便径自去睡了。 九尾悻悻地捏着手中的信角,踱入另一个房间。 早晚都会知道的?哼,每次问起师父我以前的事情,师父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连师兄也爱说这句,还真不知道师兄和师父一样都有这种吊人胃口的恶趣味。 或者感觉师兄有意无意地在模仿师父? 曾经,师兄是很阳光自在的一个人的啊,可自从师兄曾经下山过一年,回来后整个人的感觉都有点变了。虽然他还是像从前一样那么宠我,那么爱和我讲外面的事情,但是却变得有点阴郁和言不由衷了,总是会一个人沉思些什么……师父的话比师兄少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却令人感觉比起师兄更容易亲近。 同样是老古板,看来还是有差别的。 九尾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睡在了石床角落,按照师父的话来说:“这有些与生俱来的本能,是改不掉的了。”一直都未解,只是感觉这样睡着很舒服,却不去追究。 九尾摊开掌心的信纸,烫金的羊皮,闻起来有种难言的香味,师父连信函都要加封印。 将信纸放在手心,眼神扫了上去,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九尾将信纸反反复复地看着,心中一个念头飘过—— “咻——”地一声,信纸瞬即燃烧起来,耀眼的血红色的火焰,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九尾感觉到自己心中猛然一跳,方才密函的魅火已经事出突然,现在这又是哪一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可是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想法:或许,可不可以这样子想,如果说这个魅火是师父或者其他人给密函加上的一种封印,那么在自己捏的地方停止,说明这个必然是因为自己的什么因素而停止了。但是自己刚才心中只是闪过一个让它燃尽的念头,信纸却自行燃烧了起来……那么,这次的燃烧,是因为自己嘛? 但是……师父没有教过法术啊!但是这就好像睡觉一样,是一种本能的感觉,师父的话突然又充斥在耳畔,与生俱来的本能……九尾有些不寒而栗。 看着自己的双手,九尾纠结了起来……我,酒精是谁? 又是一阵无言,这两天怎么尽发生一些让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的事情,看来还是那句话:“早晚都会知道的”。 九尾打了个呵欠,不禁开始懊恼自己以前在山上怎么如此不学无术,哪怕多问几句也好啊!还是先早点休息吧,未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世或许真的没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在默契地隐瞒着这一点。 师父是,肖姨是,师兄也是。 也许是赶了一天路的缘故吧,想着想着,九尾很快由衷昏昏沉沉的感觉,但仿佛只是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九尾不断地摸索着,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周围都很灰暗,只有湿冷不断地侵袭,九尾的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好像这是一个梦境?但是为什么这一切却都看的真真切切的? 想施展轻功离开这个地方,却好像没有出口,逃脱不得。 好一会儿,眼睛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这才发现墙壁上有各种各样的壁画,壁画的颜色渐渐地明亮起来,是本身发出的光芒吧?九尾已经不想再往前了,有一种压抑的气息不断地从前方侵袭过来,可是身子却不听自己的使唤。 只能被迫着边走边看——墙上的壁画越来越艳丽,到后来各种对比亮得很扎眼,似乎不该存在于这个黑暗的地方。 和白天一样熟悉而又恐惧的气息! 九尾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每一步经过的壁画,壁画的主角始终围绕着同一个人——说她是人,却又似乎有点牵强。 画中的该是一个女人,长发披肩,面容也甚是和善美丽。只是这个女人,却只是拥有着人类的上身,腰部以下的位置却是一条长长的蛇身。蛇身通体呈灰白色,还夹杂着各种金色的鳞片,让人不禁肃然起敬。壁画中的女人,似在人间传播各种生存的方法,教会了人类如何去辨别五谷,告诉人类该怎么去男耕女织,让人类知道如何用水火驱逐怪兽…… 这种种种种,印象中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该是女娲娘娘。 只是,女娲娘娘的壁画怎么会隐藏在如此阴暗的地方? “放我出去……” “凭什么关着我……” “我要离开这里……” 耳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嘶喊声,而且仿佛并不是很远。 九尾沿着壁画不断地往前走,渐渐地,墙上开始有了烛火,虽然没有风,烛火却摇摇曳曳,空气也稀薄了起来。 不知从哪儿淌来的水,渐渐没过了脚踝,九尾厌恶地提起裤脚,可这流水却越来越深,渐渐地连小腿肚都已经没过,丝丝凉意入体,九尾只觉得浑身都冰凉了起来,更多的确是因为这寒冷的空气——这里的妖气很重。 依稀听到了各种锁链摩擦的声音,还有叮叮当当好像敲铁的声音……一种战栗感油然而生,夹杂着对潮湿的厌恶。似乎走到了壁画的尽头,整个石门都是半掩着的,里面透露出了闪烁不已的光亮,忽明忽暗,而叫喊声却更明显了。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似乎全世界都安静了。 第008章 狐妖 九尾从梦中惊醒,恍若隔世。额头上沁出丝丝汗珠,感觉空气有些闷热。 刚才梦里的那个长廊,是那么真实…… 九尾瞬时向脚部看去,惊得头皮都有些炸了起来,竟然是湿的?! 回忆方才那冰凉的水,浸没了小腿肚,明明是个梦啊…… “啊!” 又是一声尖叫! 仿佛是从石屋外传来的,这大半夜的? 九尾皱了皱眉,顾不上太多,随手拿起外套一下就窜到了门口——如蝙蝠般倒挂在门口,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几乎是同一时刻,洛阳也“唰——”地窜了出来,半隐在石门的另一侧。 两人很有默契地利用阴影躲避着月光来隐藏自己,使自己不至于暴露,却又能很好地观察着外面。 “啊……救命啊!” 远处看到一个人影正在狂奔,看着衣襟飘飘,依稀可以辨识得出是名女子。女子的身后风尘滚滚,好像有好多人在追赶着她。 这大概是九尾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第五个人,确是这样的场面。 女子的轻功好像还行,只是感觉似乎已经奔跑了很久,有些力不从心,虽然偶尔能够在枝桠间飞跃,却终究是跑不过后面骑马的追兵。女子越跑越近,可以看得出她脸上的焦急,终于,跑到洞口附近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支持不住,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个脚软,摔得更严重了…… 好可怜……九尾暗叹道。 眼见着追兵越来越近,将女子围堵在了山脚边上,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一切正发生在洛阳和九尾的山洞前,使得他们不得不警惕万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咳咳咳……放过我吧!”女子斜倚在地上,没有爬起来再跑的意思,言语间已经有了啜泣之音。 九尾的心中一阵动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多人欺负一名女子终究是不对的。 一片阴影中,追逐的人没有一个答话,除了女子的哭声,一切寂静的可怕。 连夜晚本该有的蝉鸣,都隐遁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子依然在讨饶,肩膀微微起伏着,好似在瑟瑟发抖。看着背影都让人觉得甚是怜惜,不知面对的人该有多铁石心肠才能不为所动? 只是,女子虽然在嘤咛地哭着,手却已经已经慢慢伸到了背后,好像准备着什么……看来她不过只是在伪装……有意思,九尾不觉的心中一阵暗笑,这女子比自己想象中的有趣。 还是没有任何回答,沙尘已经渐渐散去,阴影中的人马渐渐地显露了出来,约莫有十几二十个人的样子。这十几二十个人每一个都穿着统一,通体黑色的衣服配以银丝镶边,一个个都正襟危坐在一动不动的马上,戴着只露出双眼的黑色蝙蝠面具,腰间配带有一模一样的刀剑均被漆成了黑色,唯有腰带上用暗金线一笔一划勾勒出的“九龙”二字,苍劲有力。 此时,虽然女子还是不断地哭泣着,所有人却还是无动于衷,依旧目光如炬,没有任何的动容。一个个都有着极好的素质训练,却不带有任何江湖的气息,这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 “九龙廷尉。”洛阳喃喃道。 九尾低下头,疑惑地看了洛阳一眼,见洛阳也是一脸不解的神色,便也不做声,想必大家想的应该是同一个问题。 如今世界大陆天下间豪雄逐鹿,所有国家都在互相保持着平衡的情况下,力求扩张领土增加自己的实力,以便能够生存下来,甚至是吞并其他的国家部落。其中,实力最为强大并割据一方的基本只有三个大国:九龙、云纵,铃兰。 而九龙廷尉是直接受命于九龙国国主的一支情报机构,并且只执行九龙国国主给予的各种隐秘任务。相传,九龙廷尉的选拔非常严苛,非但要调查整个人三代以上的身家背景,在基本条件符合后会按照个人的资质分类集中送往一个隐秘的地方接受不同的技术训练,训练完毕进行单独测试,合格率不到百分之十。而那百分之十还要面对生存下来的人之间一对一的厮杀,直至对方死亡为止。 而即使战胜的若然受伤稍微严重一点的,便也是格杀勿论的。 也就是说,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人最后才可能活下来喝龙血,镶龙鳞,加入九龙廷尉为国主效命。而如今的问题就是:九龙国的京都离开这里十万八千里,九龙廷尉来这里干什么? 这似乎有些超出了他们的势力范围……而且这么多人,仅仅是为了追逐一名女子? 不知不觉中,九尾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妖冶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是觉得……事情变得更有趣了嘛? 届时,马群中缓缓步出一匹无暇的白马,马上坐着一名很有气质的男子,头戴紫金冠,微微眯着一双丹凤眼,面如冠玉。男子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一看便知他就是这组人马的头领。 乍一看,男子一脸英气,倒也不失为一美男子。 九尾倒有些好奇,若然自己和他一起站在大街上,到底是谁更受姑娘们青睐呢? 男子整理了下衣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唰——”地抖开了扇子,在胸前微微摇了摇,印着梅花烙的扇子传来阵阵清香。 男子微低着头注视着女子,俨然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一会儿,又眯了眯双眼,眼中似乎带着一股嘲弄、藐视而又复杂的意蕴。 “十年了,你该够本了。”男子的声音很温柔甚至是柔美,却不是阴阳人的那种。 女子开始瑟瑟发抖起来,缩紧了身体,似乎很惧怕眼前的这个人。 男子并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面露惧色的女子,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笑得是那么地和善。 “说,贵妃娘娘在哪里。”不带有任何的语气,却夹杂着一股霸气。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婢女,我怎么会……” “……” “真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女子叫嚷着,浑身很不自在,看起来很是慌乱。 “我不想再问第二次。”男子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依旧微笑地看着女子。 居高临下。 女子听闻后似乎更加害怕了,又向后退了点距离,身体紧紧地团了起来,不再说些什么。 突然,女子猛然抬起头,那一束愤怒抵触的眼神猛然迎向了男子,就在男子诧异的瞬间,女子迅速将隐藏在身后的手甩了出去,一阵飞火流星般划过的暗器,顿时又扬起一阵硝烟。 “啊……”又是一声惨叫,只是比起方才更加凄厉了。 可是九尾很清晰地知道,这是女子的叫声。 伴随着烟雾的消散,人马丝毫未动,男子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悠闲地扇着扇子。 女子却已然不见了,只留下一滩血迹和一只奄奄一息的狐。 狐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怨,那个眼神,不是刚才那名女子又能是谁? “说吧。”男子又重复了一遍,勾了勾手指,这才在月光下反射出根根银色的细线,缠绕在狐的身上,使得狐挣脱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 狐已然是泪水盈盈,却又忍着不让泪水掉下,缠在身上的细线越勒越紧,却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这该是狐第二次感受到这种束缚和压迫感了吧,十年前第一次的恐惧也是眼前这个男人所给予的,只是当时的自己逃脱了。狐不断地扭动着身体,任凭身上早已勒出了道道血痕,却还是不肯停下…… 九尾顿时心中一动! 顾不得多想,九尾随手抓起一片树叶便飞了出去,细线在瞬间全部被割断! 与此同时,九尾亦如离弦之箭般飞出,在叶子沾到银线前,便已然蹲在了男子坐骑的头上 冷冷地看着那名男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那么几寸。 九尾的身手很轻,马儿未动。 男子的微笑没有褪去,只是摇扇的动作已然停了下来。 整个变故只是那么一瞬,却已接连做完成了好几个动作。 男子显然是都看清了,但是没有阻止的时间。微微震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忽如其来的一抹鲜红,杀气腾腾的眼神,竟也无法阻止他的美丽——一个男子所不应该拥有的美丽 男子随即带着笑容又恢复了先前的动作,悠然道:“不知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九尾也不言语,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男子的眼睛眯了眯,转而向洞口瞥了一眼,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莫非在下打扰了二位?” 九尾仍旧不回答。 “都不是么?那……就是挑衅咯?” 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只听见风呼呼地吹。 微风轻拂,隐约中双方都有了杀气。 九尾直视着男子的眼,那么近,任何一闪而过的目光都不容忽视,时间慢慢地流逝,气场似乎有一点弱了下来,刚才只是意气之举,现在倒反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放了她。” 良久,九尾打破了僵局,吐出了这几个字。 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或是理由可以说这些话,只是男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哦?” 男子扬了扬眉,笑意盎然地看着这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我个理由。” 九尾思索下了,竟然没有理由? 见九尾有些迟疑,男子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她可是危害四方的妖,你要救她?” 九尾心中一热,想起狐倒在地上那虚弱的眼神,顿时又有了底气,朝着男子坚定地点了点头。 “即使她是妖,我也要救他。” 沉默。 过了片刻,男子的眼神放松了下来,似乎是对九尾行为的一种默认。 男子摊了摊手,示意没有异议。 九尾见机若豁大赦,一个后翻,跃到了狐的身边,却见狐一声闷哼,一口黑血吐出,脸色苍白虚弱无比。 狐看到九尾后很自觉地向着九尾的身边靠拢,这大概是唯一可以救自己的人了。依偎在九尾的脚边,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九尾摸着她软软的却又耸动颤抖不已的背,心中一阵凄凉,突然有点责怪自己刚才还在那里看好戏,怎么就没有早点出手,怎么等她被打回了原形才动手。 妖若是被打回了原形,三十年的修行算是没了。 狐呜呜地叫着,不断地用嘴拱着九尾的手,九尾看这狐的眼,竟然充斥着敬畏和欣喜?忽然间,感觉到手心一阵温热,又是一滩黑血吐在了手里……九尾皱了皱眉,心中一阵辛酸,不由得怒火中烧,抬头瞪着马上的男子,就算是国主的亲军又如何?怎可随便对一个弱女子如此残忍? 九尾也不是很理解自己心中的愤怒,却还是先压制了下来。查看了看狐的伤势,虽说算不上必死无疑,但若救冶不及,恐怕也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 “过份!”九尾咬牙切齿地说道,转又望向师兄,师兄已然挡在了马前,正在和男子说着些什么。既然师兄已经拖住了他,那自己便大可以放心为狐疗伤了?可是周围还有十几二十个高手在,师兄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再不疗伤的话,这只狐……九尾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狐,不忍心放任她不管。 心念至此,九尾运起一股真气,替狐巩固本元,狐很顺从地趴着,时间仿佛再一次凝固起来……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九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给狐服下一颗药丸,总算是没有大碍了。 搂着昏睡过去的狐,九尾心中这才觉得自己方才冲动了些,单不说九龙廷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何况那名男子还是他们的头头,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从未实战过,恐怕在当今世界也只能说得上是泛泛之辈,刚才那么近的距离,若是他真动了杀心,恐怕自己的这条命就搭上了,真是冲动是魔鬼啊。 男子不知何时已下马,和洛阳并肩站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伤,疗好了?” 男子轻轻地问道,却转而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没有中妖毒吧?” 第009章 联姻1 九尾的心中“咯噔”一下,却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道: “不用你管。” 说罢,便警惕地护住了狐,虽然心中不免有些犹豫,但眼下看来眼前的男子可能会诈自己,因而也信不过。虽然笑得这么温和,但是看上去总觉得笑得那么狡诈。 男子仍旧是笑眯眯的,对九尾的回答似乎是意料之中,转过身对洛阳低声说了几句,洛阳只是摇了摇头。 男子旋即又回过头来,优雅地扇着扇子,笑道: “在下纳兰孤竹,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九尾防范地看了看师兄,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位公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嘛?”纳兰孤竹继续问道。 “哼……”九尾抱着狐不做回答。 “洛阳兄,你看吧,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纳兰孤竹似笑非笑地看着九尾,让人有说不清的感觉。 “我的师弟向来不善言语,孤竹兄请不要见怪。”洛阳淡淡地说道。 “自然不会。” 纳兰孤竹收起扇子,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飘向九尾:“只是……莫非公子从我手中夺走了我要的人,还不愿意告诉在下公子姓甚名谁么?” 九尾冷冷地瞟了一眼纳兰孤竹,道:“九尾。” “受教了。“纳兰孤竹来回踱着步:“那……九尾公子,觉得这件事情如何了结比较好呢?” 九尾一顿,随即又摆出了“你管不着”的表情反问道:“纳兰公子预备怎么处理我呢?” “哈哈哈……九尾公子说笑了。” 纳兰停下来步伐,仿佛若有所思:“我又怎么可能处理九尾公子呢?只不过……” “孤竹兄,这件事情还是阴天再说吧。”洛阳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纳兰孤竹,纳兰孤竹颔首默认,便也不再多言语。 九尾虽然不阴就里,却也趁势抱着狐往石屋里走,外面的事情就让师兄去搞定吧。 隐约感受到身后的两束凌厉的目光,也罢。 由于几乎折腾了两晚,九尾实在是已经困得不行了……加上本来就有无缘无故会睡着的“病症”在,所以第二天在将近中午的时候,九尾才醒了过来,迫不得已地起床。 可是醒来后,九尾发现石床上空空如也—— 小狐呢? 九尾心中一怵,一个翻身就冲了出去,却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美丽女子——一个美丽的女子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一步一顿地挪了进来,她婀娜纤细的身姿摇曳不已,举手投足间魅力十足。 “九尾大人,您终于醒啦。”女子很是开心,将饭菜摆在了桌上,便围着九尾转了起来。 “你是——”九尾有些迷茫。 “是我呀!昨天是你救了我呀……”女子娇羞地说道,声音很是甜腻。 是么……九尾恍然大悟!昨晚实在是太匆忙,从头到尾才只看到个背影……现在才发现,这个女子长得是如斯地娇媚——即使衣服弄脏了,但翩翩衣袂,仍挡不住她的凹凸有致、妖娆气质。 女子有双勾人的絮眼,妩媚却不风骚,黑珍珠般的秀发随意的宛了一个髻,垂荡在脑后,连自己身为一名女子都我见犹怜。整体观之,恐怕“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已无法百分之百描述出她的美了,那仿佛是一束出淤泥的莲花,却荡漾着美艳的蓝。 难怪说狐族的女子个个都是美人胚子,也难免让其他种族垂涎,突然有个奇怪的思绪划过心头,纳兰孤竹不会是为了美色才追赶不休的吧? 随即摇了摇头,想到哪儿去了,人家好歹是个九龙廷尉。想着,九尾点了点头,突然又意识到有些不对,整理了下衣着,问道:“刚才你叫我什么?” 女子奇怪地看着九尾:“九尾大人啊,洛阳公子说大人的名字叫九尾。” “可是我什么时候变成‘九尾大人’啦?叫我九尾就可以了……” 女子想了想,似乎没有转过弯来:“不行,我必须要叫您大人。” “……” 九尾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有规定吗? “九尾大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是大人的气息……” 九尾听了,不由得扑哧一笑:“什么大人的气息?难道小人的身上还有小人的气息吗?” 女子又是一愣,却也不禁笑了起来,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下,道:“大人救了小女子一命,对小女子而言便是再造之恩,这是其一;再者——”女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怎么说呢,清然在大人的身上闻到了血统的味道,我们狐族的规矩便是长幼有序,血统尊贵于自己的便是大人,不能坏了规矩。” 第010章 联姻2 “……” 九尾又是一阵无言。 不过,小狐的名字叫清然?好一个得宜的名字。 可转念一想,九尾却又迷失在清然的话里:血统?大人?狐族的规矩? 九尾有些哑然,《万物志》没有好好学绝对是自己的错,这万千世界的规则啊,这两天发生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恩?九尾大人不懂嘛?” “咳咳,不懂。”九尾如实说道,妖和人之间果然还是有差别的。 “清然?” “是的,九尾大人。” “你为什么会被九龙廷尉追赶呢?” 九尾话音刚落,一抹忧愁便爬上了清然的眉梢,清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九尾大人想知道吗?” “如果不方便的话……” “不是的,既然九尾大人救了我,那九尾大人一定是个好人,清然自然不能对九尾大人有任何的隐瞒……”清然连忙说道:“只是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故事,只能说给九尾大人一个人听,九尾大人要保守这个秘密哦。” 言毕,清然找了個位置坐下,她的行动还是有些不便,显然内伤还是没有好透。 九尾点了点头,有些后悔问了不该问的了,如果故事是不幸的,自己最后肯定又免不了会帮助到底……但,虽然自己不想管些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可不知为何,看着清然总是忍不住想要帮助她,也许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她的。 仔细想来,自己真是个矛盾的人。 清然见九尾很是认真,叹了口气,便娓娓道来:“这大概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那时候的妖族,在凡间还是有很大势力的。那时的人类,才刚刚开化不久,而早存于世的妖族,让他们又敬又怕。人族的各个部落崛起,而在人族看来,妖族的地位还是崇高的。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人类毕竟是女娲娘娘创造出来的子女,女娲娘娘倾心倾力地教导他们,以至于慢慢地,妖族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直至千百年前的一场大战,使得支持魔族的妖族也受到了重创。自此以后,妖族便沦为了邪魔外道,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行走的范围也越来越少了。” 清然伸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手,来回看了看,纤细的手指丝毫看不出是妖的痕迹:“但虽然如此,妖族的尊严还是存在的。而我们火狐族,无论在狐族甚至是妖族来说,都一直有着很高的地位,尤其我们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狐妃娘娘,她——”清然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犹豫了下,放低了声音说道:“狐妃娘娘的地位很高,所以我们火狐族的势力却还是一直延续着,人类即使再强大,对于妖族还是有所忌惮的,我们火狐族才得以一直延续,而没有被歼灭。” 九尾一愣,言下之意,莫非以前的世界,恰恰是妖族的世界? 而且,为何提到狐妃娘娘的时候,清然要如此地小心翼翼? 人与妖之间的地位和关系,原来竟有这样的变迁? “其实如今存在的妖族,已经远不如当初了,如今主宰世界的是人族……”清然冷漠地说道:“为了能够继续延续火狐一族的香火,火狐族一直有把公主嫁入人族帝王家的传统。当时,我才刚刚有点修为,能够幻化成人型,便受命侍奉子枭公主去与一名国主和亲。” 清然顿了顿,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这名国主不是别人,正是九龙国主龙岩。其实,妖族和普通人族的通婚早就已经被禁止了,但是皇族却是例外,而且龙岩本身就知道子枭公主是狐妖,他也不介意……说起来,这次和亲本来也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公主早已有了心上人,虽然明知道那个心上人是公主永远不可能触及的神话,但公主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深爱了……可是最后,逼于无奈,同样也是为了狐族的大局,公主毅然决然地抛开儿女私情,决定嫁入九龙国。” “我也就这样跟着公主去了九龙国。可惜,政冶婚姻,从来就很难有什么好结果。即使龙岩对子枭公主一见钟情,但他也不是木人,终究能够感受得到公主心中有一个他无可替代的位置。堂堂一名国主又怎么忍受自己的女人心中住着别的男人?但是,没想到,龙岩竟然是这样子的一个人。” 清然开始咬牙切齿,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愤恨:“开始龙岩还是在努力着讨公主的欢心,我看着龙岩为公主布置着和狐殿一样的寝宫,看着龙岩为了公主的一笑天天变着法地带新奇的宝贝,看着龙岩为了公主言听计从从此不踏入任何其他偏妃的寝宫……我以为龙岩是铁了心想让公主慢慢地爱上自己,我也真心为公主可以嫁给一个如此痴情的帝王夫君而高兴……” 第011章 联姻3 “谁知道,他竟然都是在演戏!他只是为了让公主觉得他是个君子值得信赖,借此来套取消息罢了。他时常找公主聊天,看起来是想和公主加深感情,其实根本就是套取我们狐族的情报!”清然开始抹起了眼泪,手背上已被自己划出一道道血痕。 九尾又是一阵心惊,观察着清然的表情,却反而无所适从,只得轻轻地拍了拍了清然的手以示安抚。 “说出来世人都不信,九龙国是怎么壮大起来的?要不是我们狐族劳心劳力,有他们的今天嘛?可是他们不感恩也就罢了,还要落井下石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刻对我们赶尽杀绝,甚至是连狐妃娘娘都不放过……” 清然的表情一下子又愤怒了起来:“他们怎么能够这样?他们会遭到报应的……他们怎么能让娘娘永远消失,娘娘她……呜呜……可是,这一切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够逆转的了。在成功地削弱我们火狐族之后,龙岩就撕下了他那张伪善的面皮,他开始虐待公主,不但将公主幽禁在阴冷的天牢,还每天施以各种刑罚对公主凌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公主逃离那个魔窟……” 清然已经泣不成声,却还是小心地向洞口张望了下,她不敢说得太大声,唯恐被发现似的。 哭了好一会儿,清然深吸了口气,擦干了泪痕,马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眼睛中迸射出一抹光彩,说道:“九尾大人,您知道吗?昨天我一个劲不停不停地跑,我以为我这次死定了,我就算活下来也肯定会被他们抓起来严刑逼供让我说出公主的下落……可是,九尾大人,您冲出来救我的那一刻,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种古老的血统,我有种被庇佑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九尾大人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应该问的,但是九尾大人,求求您告诉我,您是不是雪狐族的大人?我知道火狐与雪狐断交很久了,但是求求你,回去劝劝雪狐族人吧,求求你们来救救我们吧……” 说着,清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身子伏在地上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哭泣的缘故还是因为激愤。九尾的心一酸,看着跪倒在地清然无言以对。 心中顿时也是五味杂陈。九尾用力将清然扶了起来:“清然……” 看着孱弱的清然,九尾心中不免有些难过。清然把自己当成雪狐族的大人了,自己哪有这么伟大?自己只是一个出山溜达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清然所说的狐族大人的味道?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师父的药丸?既然能够让马儿乖乖地听话,那么如果是狐的话,应该也不例外吧 毕竟即使已经是人形,身上还是脱离不了动物最原始的气息。 “清然,可能你想错了,我不是什么雪狐族的人……”九尾抚摸着清然,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只要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可以把这些告诉我的师父,我的师父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清然的身躯一震,满脸疑惑地看着九尾,眼中微微有些失望。 九尾不知道该如何和清然解释那样子的药丸,难道跟她说是师父为了让自己能够骑马而特制的用来亲近动物的药丸? 幸而,清然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手却还在不断地摩挲着衣角,怯怯地说:“九尾大人,只要能够救救公主,救救我们,您一样是我们狐族的恩人……只是,您当真是人类么?” 九尾点了点头,把清然扶了起来:“我身上的气息可能与我师父给我吃的一些奇怪的东西有关……至于救你们的事情,我想可能会有办法的吧,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清然破涕为笑,一瞬间,娇媚的姿态又回来了:“九尾大人您说,只要您肯帮帮我们,就算要了我这条命我也不吭一声!” “这个条件就是:别再叫我大人了,也别再用“您”称呼我了,感觉我有多老呢!叫我九公子就好了……” “不是九小姐嘛?”清然一侧头,似乎小顿了下,笑开了:“知道啦,九公子。” 九尾也跟着笑了,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想着又是一乐,自己才多大啊?这只小狐不知道要自己年长多少呢。听说,狐族是最有猜忌心和疑心的,不知清然说的那些都是真是假,但九龙廷尉这么穷追不舍的话,看来…… “清然……” “恩?” “等我这次的事情办完,就带你去见我的师父,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好。” 第012章 同行 前因后果也不必多问了,想必清然帮着子枭公主逃脱以后,自然也是东躲西藏的,虽然现在不知道公主在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清然没有继续追随公主……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公主应该还是很安全的,并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让九龙廷尉找得到的——否则清然也不见得能活到现在了。 那就是说如果当时自己不出手,清然也不见得会送命,但纳兰孤竹明明是下了杀手了,除非……九尾远远地看了清然一眼,毕竟这一切只是清然的一面之词,可信的程度也并不是百分之一百,何况又关系到国家之事,也不是她一番言语便能够动摇的。 反过来想,如果她和纳兰孤竹本身就是一路的,把这一套演给自己和师兄看,那么目的是什么呢? 可是如今看来,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伙的,这苦肉计未免也太厉害了?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靠这段时间好好观察她,再交给师父定夺了。 一念至此,九尾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还一直想着在江湖上建立自己的名声基业,结果刚出山的事情就不能定夺,还想着让师父帮忙,未免也太没有用了。想着,九尾便拉着清然的手从房间出去,想来早就该出发了,师兄应该等急了。 清然说的这些应不应该告诉师兄呢?看起来师兄和纳兰孤竹似乎以前就认识,告诉他的话会不会有所帮助呢? 走到外间,石屋里空无一人,仿佛昨晚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要不是拉着清然的手,九尾都要怀疑自己只是在做梦,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下过山?九尾向外张望,却见洛阳和纳兰孤竹并肩站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九尾观察下了周围,好像并没有其他人。 “昨晚那一群九龙廷尉呢?”九尾喃喃道,怎么就剩下纳兰孤竹一个人了? 这样说起来,纳兰孤竹也只是奉行公务罢了,虽说是“助纣为虐”,但若非他这般对待清然,自己也不至于跟他起冲突。 纳兰孤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醒啦?”似乎听到了声响,洛阳转身笑着迎了过来,纳兰孤竹亦是回头一抹淡淡的笑容,和昨天给九尾留下的印象截然不同。九尾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洛阳拉到了一边。 “九尾,这事儿你就准备一直管下去了?”洛阳问道。 “恩。”九尾看着满面春风的洛阳,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道:“师兄你说呢?” 洛阳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九尾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感受不到师兄心底深处的想法……良久,洛阳叹了口气,摸了摸九尾的头:“你可知道这样子便是和九龙廷尉作对?” “……” “我也跟你说了,九龙廷尉是皇室天子的直属,你这便不是和整个九龙国为敌嘛?” “……” 洛阳看了纳兰孤竹一眼:“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只是在找他们的王妃,你这么做也不见得说得过去。” 九尾愣了下,转而继续盯着洛阳:“那师兄言下之意是?” “三思。” “……” 果然不出所料,师兄还是从“大局”的利益为出发点来思考…… “这事儿你非管不可?”见九尾没有反应,洛阳继续问道。 “非管不可。”九尾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呢?” 我只是想知道血统的问题……九尾的心中默默地回答着,可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像方才一样不吭声。 “哎……” 洛阳看着九尾的眼神变了又变,这师妹调皮归调皮,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侠义心肠”吧?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跟着自己的心去做……这就是自己的师妹啊!终究,还是自己变得冷血了。 犹豫了下,洛阳终于还是松了口气,说道:“那就没办法了。” “恩?” “带上她吧。” “咦?” 突然的转变着实让九尾没反应过来,九尾一下子大喜,便抱着洛阳一阵雀跃,却才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可是男儿装扮,要有男人的样子! 忍不住朝远处望去,却见纳兰孤竹的眼神中又带有深意——如芒在背的感觉。 “但是,”洛阳急忙拉住了九尾,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色彩:“这样的话,纳兰孤竹也得带上了。” “什么?”九尾一下子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纳兰孤竹,却又迎上他似水的眼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九尾拽了拽洛阳的手,小声地问道:“师兄,这该不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套让我钻吧?” 洛阳无语。 见洛阳没有反应,九尾转而又两眼汪汪地看着他,撒娇道:“师兄,为什么我们非要带上纳兰孤竹呢?这样路上不是要提心吊胆的?万一他暗算我们,我们不带他好不好……” “他已经答应了我不会再伤害清然姑娘了。” “可是……”话未说完,九尾转念一想,迎上洛阳坚定的眼神,悠悠地说道:“师兄,你们到底达成什么协议了?” 九尾有时候也恨自己似乎看得太清楚了,为什么师兄这么一句话,自己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除了他们两个人偷偷地达成协议了以外,没有别的可以解释。 洛阳摇了摇头:“不算什么协议,毕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跟着倒也无妨。” 顿了顿,洛阳脸上挂起了一丝冷笑:“他还不至于跟我们作对,我们也不要无谓地多生事端。” “恩?”九尾狐疑地看着洛阳,师兄这话说的……还真令人不能服气啊。 不过这似乎也是唯一的方法了,看得出来师兄也并不想太过于得罪九龙国。 “那他一直跟着又能干嘛呢?如果不动手脚的话……”九尾还是不死心。 “他知道你要找师父,他愿意等待师父的回音。”洛阳淡淡道,便走开了。 九尾无言以对,纳兰孤竹怎么知道自己的打算?到底师兄和纳兰孤竹的协议是什么?事情好像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似乎又很复杂。 纳兰孤竹么……真是个难缠的人。 九尾悻悻地给清然使了个眼色,让清然尽量跟着自己,却又遇上了纳兰孤竹那仿佛于世不争的眼神和一抹微笑,令九尾哭笑不得。 九尾跳到了纳兰孤竹的面前,讽刺道:“有什么好笑的!我才不信你有那么好心呢……其他的九龙廷尉呢?” “知道九公子不喜欢,便让他们回去了。” “你不会是派他们去通风报信了吧?或者还是想让他们在半路埋伏我们?” “哈哈……”眯着眼的纳兰孤竹笑得很是不羁:“九公子真是蕙质兰心。” 看到九尾警惕的表情,纳兰孤竹似乎很是心满意足,一顿,正色道:“不过九龙廷尉可没九公子想象得那么清闲。” “那你用什么来证明你的誓言?”九尾还是不依不饶,肖姨千叮咛万嘱咐,下山后一定要注意身边的人和物,除了自己没有谁是信得过的——尤其是男人伪善的笑容和诺言。 虽然不知肖姨为什么这么斩钉截铁,但现在看来,确实也是个理,这笑眯眯的都不像是什么好人啊…… 纳兰孤竹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这……不知九公子看上了在下的什么?尽管说就好了……” “……” “咦,好像在下没有什么令九公子满意的?那要不这样吧,就拿洛阳公子的性命来证明吧,如何?”纳兰孤竹笑得带有一丝戏弄:“如果在下食言,九公子可以随意地让洛阳公子消失。” “什么?”九尾一惊,这算什么? 可更令人惊讶的,却是看见洛阳颔首示意,表示赞同? “师兄!”九尾诧异道:“怎么可以这样?” “没什么不可以的,我相信纳兰孤竹的为人,该是说一不二的。”洛阳走到纳兰孤竹的面前,紧紧地盯着他。 纳兰孤竹不置可否,只是耸了耸肩,不做言语。 看来这两人的关系看来果然非同一般……应该是早就认识的! “九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嘛?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纳兰孤竹扇不离手,保持着翩翩君子的模样。 “哦?是么?”九尾挑了挑眉,像是抓住了把柄一般,笑道:“真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 “是的。” 九尾的脸上划过一丝狡黠:“那你说说你和师兄是到底什么关系?” 看你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哼…… “九尾。”洛阳突然插嘴进来:“不要为难孤竹兄。” “我哪里为难他了?是他自己愿意说的啊。”九尾嘟起嘴撒娇道,把目光瞥向了纳兰孤竹:“更何况,你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不能让我和清然知道呢?” 纳兰孤竹微微一笑,对于九尾的挑衅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倒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如果……” “闭嘴。”洛阳轻声呵斥道。 纳兰孤竹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无奈地看着九尾。 九尾心底的无名之火登时又冒出了出来,刚准备反驳,却听见洛阳冷冷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罢,洛阳一个转身就去牵马,把众人丢在了原地。 “那其他,不知道九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没?”纳兰孤竹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没了!”九尾没好气地说道,长这么大,师兄还没对自己发过火呢,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为了个纳兰孤竹给自己脸色看? “清然,我们走,不要理他们两个!”说罢,九尾从洛阳手里拽过一批血鹿马,拉着清然便骑了上去。 清然一脸迷茫地看着九尾,又回头娇媚地看了看纳兰孤竹,“噗嗤……”一声,清然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许笑……”九尾气鼓鼓地瞪了清然一眼,这清然怎么分不清敌我呢……想着,便骑着马儿准备出发。身后的洛阳一脸寒霜,纳兰孤竹一脸惬意,两人各骑一匹马,紧紧地跟随在九尾的身后。 此行的目的不变:薄山。 在地图上,薄山虽只是在另一头,但因为不能直接取道天山,外加多了两个人一同前行,纵有日行万里的良驹,速度也不得不慢下来了。 九尾一行沿着天山的边缘一路向北,渴了便饮山泉,饿了就打猎抓鱼,倒也是蛮开心的一段日子。 渐渐地,九尾和纳兰孤竹也算是混熟了,可以称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但九尾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有点看错了纳兰孤竹,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心狠手辣的人,纳兰孤竹很信守他的承诺,路上非但没有企图伤害或者带走清然,还帮清然调息,将清然的内伤调理好了,虽然他自己说这不过是为了想感动清然从清然的口中套取子枭贵妃的讯息罢了,但九尾心里明白,纳兰孤竹是真的信守承诺。虽然——纳兰孤竹还是一样的欠揍。 但九尾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有点看错了纳兰孤竹,他虽然平时没事儿喜欢拿个扇子装斯文,还一副“我是翩翩公子“的样子,但是他偶尔的恶作剧总是令人哭笑不得,讲出来的话也很容易把自己噎死……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他非得日落而息的作息,只要太阳下山了,就再怎么也都不肯赶路了。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子扭捏的男人……九尾算是大开眼界了。 由于天山支脉的延伸,众人不能再沿着天山边缘走了,师父也飞鸽传书说事情不用着急,可以到处转转增长下阅历。于是,经洛阳的研究,还是决定从最近的云纵国内走官道,只是不得不让纳兰孤竹换身行头,九龙廷尉的行头也太招摇了。 “快到云纵国的范围了,大家休息会儿吧。”洛阳说道,便拿着水壶去溪边打水。 坐在了草地上休息,九尾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纳兰……” “恩?”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哦,你终于对我感兴趣啦!”纳兰孤竹两眼放光地问道。 九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问道:“那天晚上,为什么所有九龙廷尉都带着面具,就你不带呢?” “啊,就这个呀……”纳兰孤竹失望地口气尽显:“因为我是头目啊,头目不需要带面具啊。” “……” “你不要瞪我啊,”纳兰孤竹看见九尾的眼神不禁有些汗颜:“好啦,告诉你好了,如果带了那个面具,怎么显得出我英俊的脸庞呢?更何况出门太急,我还没来得及拿……哎?你要干嘛?” 纳兰孤竹话音未落,九尾便一个水袋砸了过去,都怪自己多嘴,问什么问题! 清然在一旁“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自己大概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纳兰孤竹,你别跑!” “你当我傻么……不跑?啊……”。 溪边的洛阳听着众人的嬉笑声,脸上却还是阴云密布,师父的密函只告诉了他们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该怎么说呢? 第013章 云纵 取道云纵国并不是前往薄山最近的路径,但是洛阳没有告诉他们,这是师父的意思。因为还有另外一半的密函,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交代的。 云纵国是人族三大国之一,主城落云城半倚靠着两边的无影山和枯木山(天山的守护山之二)而建,官道的范围也抵达了两座山的最远延伸处。对于云纵国的百姓来说,无影山和枯木山是上天赐给他们的,是神所赐予的荣耀。 九尾一行还在枯木山脚行进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各种商贩,显得一片繁忙而又有序的样子,偶尔还会搭出一个临时的集市,供大家自行交易、交换物品,热闹非凡。而士兵们也在一定的距离上设立了卫兵亭和高楼箭塔,一来可以保护这通入主城的山道,二来也可以帮助来来往往的民众,当然对于情报的搜集也是极为有利的。 说来也巧,众人一来恰逢集市正热闹着,虽然每次洛阳出任务回来都会给九尾带各种各样的礼物,但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范围的集市,九尾感到新奇极了! 好多人吆喝着、叫卖着、欢笑着…… 九尾东奔西跑的,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看到糖人、面人这些尤其爱不释手,倒是让摊主们忙的不亦乐乎。 洛阳和纳兰孤竹是早已找了个茶摊坐了下来,只得让清然拿着些银两跟着九尾,否则九尾这样“白吃白喝”,估摸都该让官兵抓走了! “好美的盒子。”九尾忽然看见一只精致的盒子,不由得赞叹道。不料,刚伸手触摸到盒子,却有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 九尾一愣,抬头向左边看去,正遇上同样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一双紫色的眼睛。 九尾心中陡然一惊,对面也同样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我……”九尾脸上一红,赶紧把手抽了回来,感觉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已,脑中好像又有什么画面如触电般地划过——却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赤炎?!” 磁性的男声穿透了九尾的耳膜,好像在击打着大脑,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大脑,突然觉得脑袋一阵钻心的疼,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九公子,你怎么了?”看见九尾有些摇摇欲坠,清然赶紧上前扶住了她,怎么回事? “九……公子?”男子方才还放出精光的眼眸一下便黯淡了下来,却依旧忍不住停留在九尾的脸上,看着她有些晕眩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真的好像…… 男子拉起九尾的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九尾,手刚一搭上脉,男子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奇怪的脉象。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男子的眼中忽又迸射出精光,转而凝视着九尾,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划过脑海。 “这位公子,不知我家公子怎么样了?”清然见男子把脉把得有模有样,该不是在加害九尾,但忽忧忽喜的表情着实让自己有些着急。 男子摇了摇头,声音比指尖更加冰凉:“无碍。” “那怎么会?”清然还想问些什么,见男子面如冰霜,竟不敢再说些什么。 好强大的气场。 九尾微微有些恢复了过来,老毛病又犯了么?时不时地头疼欲裂,时不时地昏昏欲睡……可是,脉搏间依然留有男子冰凉的触感。 镇魂针。 若不是男子出手,自己这次头疼又不知该要持续多久,无法控制地想去回忆、记起,却还是连朦胧的边角都没有触碰到。只是,男子竟会镇魂针? 通过运气,产生薄如蝉翼的冰针瞬间由脉入心来压制病痛,但从头到尾他只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非但是医术,更是内家高手。 九尾的心中暗暗赞叹道,脸上已恢复了方才的血色。 “我没事了,清然。”九尾拍了拍清然的手。 男子淡紫色长发被松松地绾起,偶有几束凌乱地拖在脑后,显得有些不羁。深紫色的眼眸冷漠而又深邃,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双唇。一袭紫色的锦袍,腰间一根金色的腰带,悬挂着一块如沁血般的佩玉,隐约用古体写着一个“岐”字。 无与伦比的冷漠,是对他最完美的诠释,可是——九尾并不觉得这是真实的他,因为他的眼中有一抹难解的温柔。 “你知道镇魂针的用途么?”紫衫男子同样仔仔细细打量了九尾一番,问道。 九尾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压惊、镇定之用。” 紫衫男子的双眼依旧紧紧地盯着九尾,良久才说道:“那不是本来的用途。” “哦?”九尾顿时来了兴趣,在医学方面,她是一点都不会放过的:“那镇魂针原来是用来干嘛的呢?” 紫衫男子倒不急着回答,反而侧过身将银两交给了摊主,轻轻地拿起九尾的手,将盒子放在九尾的掌心。九尾一下子感受到了掌心的分量,不解地看着紫衫男子。 “顾名思义,镇魂之用。”紫衫男子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转身便离开了。 九尾看着掌心的盒子,铁盒的冰凉感瞬时从掌心传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镇魂之用…… 紫衫男子所说的最后四个字始终回旋在耳边,等反应过来,他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九尾有些失落地看着紫衫男子离去的方向,他仿佛知道自己病症! “九公子?九公子……”清然拿手在九尾的眼前晃了晃,娇媚地笑道:“九公子别看了,人影都走没了,要追也来不及啦。” 九尾脸一红,转而掐了清然一下:“说什么呢你!” “清然哪敢说什么呀,倒是不知道九公子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呢……”清然调侃道。 “……” 九尾懒得和她争论,便嘱咐道:“好了啦,该回去找师兄他们了,该等急了吧,刚才的事情可不能告诉他们哦!” “哦?刚才哪件事不能让他们知道呀?是遇见冷峻美男的事儿还是他送你盒子的事儿呀?” “你个死丫头……别让他们担心啦,记得什么都不许说啦!”九尾气鼓鼓地说道,清然这都是跟谁学的油嘴滑舌? 两人打闹着回到茶摊,和洛阳、纳兰孤竹汇合后,又继续向着主城行进。 还未到城门,远远地便看到城内各种车水马龙,繁花似锦,刚才的集市在现在看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不由得让人感叹云纵国的繁荣。 “看来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啊。”纳兰孤竹笑着说:“比起我的家乡也丝毫不逊色。” 九尾一听,顿时乐了,虽然约定好不要曝露自己的身份,但是纳兰孤竹这句“我的家乡”弄得倒像是个背井离乡很多年的孤儿似的。 “纳兰,你猜猜今天这里会有什么喜事儿?” “唔……”纳兰环顾四周,微微地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般:“据本爷这一瞧,此地张灯结彩,城门处又仙气骤降,天又现大片祥云……” 随即,纳兰孤竹又掐指一算,像个卜卦先生似的:“客官要是不嫌弃,先给些现银,小的这才敢暗窥天机啊。” 九尾扬起拳头,佯装就要砸上去。 “哎哎哎,客官息怒,不给银两就算了,怎的还要打人啊,我可要叫了啊……”纳兰孤竹不依不饶:“哎,今天这挂就当我白送了,我看啊,今天这么喜气洋洋的,该是公主要招亲了。” “噢?是嘛?”九尾看了看纳兰孤竹,怎么看这厮都像是空口白说的,这顶多看出来是有什么喜庆的事儿,这公主招亲一事又从哪儿看出来的? “那如果你说错了该怎么处罚啊?”清然也伺机参了一脚,就不信纳兰孤竹还有这卜卦的本事。 “哈哈,清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她不信我也就罢了,难道九尾你都没听过这卜卦之术嘛?令师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啊。”纳兰孤竹昂了昂头,偷偷看了洛阳一眼。 洛阳回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倒是清然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九尾这下可奇了,生活在一起这么久,竟还不知道师父有这等本事?而且,原来纳兰孤竹和师父是旧识? 洛阳咳嗽了下,示意已经在王城的警备领域了,越靠近城门,士兵看守也越多了起来,言语也自然该收敛点。 “那我们接下去干嘛呢?”九尾问道。 “先进城吧,太阳也快下山了,都玩了一天了,找家客栈住下休息吧。”洛阳始终警惕着四周。 九尾眨巴了下眼睛:“那客栈安定下来以后呢?怎么看这里今天晚上肯定有节目。”清然也在旁边兴奋不已。 洛阳摇摇头:“人越多事情就越复杂,还是在客栈好好休息就行了。” “那多没意思啊,师父都说可以好好玩玩了的……”九尾喃喃着,师兄这胆子也忒小了? “洛阳兄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陪九尾出去玩,要知道我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啊。”纳兰孤竹也帮衬起来。 “你不知道,九尾这是第一次下山,对人情世故很多不懂,万一出个什么事情……”洛阳担忧地看了九尾一眼:“不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了。” “哼!”九尾嘟着嘴,气鼓鼓地朝着城门走去,真不知道师兄在担心个什么劲儿,曾经和师兄一起出任务的美好场景都瞬间破灭了,简直就是笼中鸟啊! “九尾,待会儿我们偷偷出去玩,不要让你师兄逮着。”纳兰孤竹跟上了九尾悄悄地说道。 “咳咳咳,孤竹兄,我都听到了……”洛阳的声音在背后乍起,惊得九尾和纳兰孤竹都是一个激灵,便疾步向前走,想摆脱这个恐怖的“大家长”。 城门口只是做了些例行检查,见没什么利器、暗器就放九尾一行进去了,其实门口那些人怎么查得出九尾的六弦琴、纳兰孤竹的扇子、洛阳的软兵……这些武器呢? 城里早就已经人山人海了,各种小贩的叫卖声,巷口的吵闹叙话声,店铺招揽声音的喊叫声……不绝于耳,比起官道上的那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去了好几家客栈,却都是人满为患,有的是连马棚都已经便宜点租用出去了。 “这里怎么连家空着的店家都没有,未免也太不方便了吧。”清然有些焦急,这眼看着就要到晚上了,难道大家要露宿街头了吗? “哎哟,这位姑娘,您几位一看就是远道而来的吧?”届时,一个身材有些微微发福,但依然可以算得上是体态婀娜的女子信步扭走过来,九尾看着这个女子,少说也该有个三四十岁的样子,该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吧,可这女子脸上浓妆艳抹的,虽倒还有点姿色,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正经人家。 另一边,女子对众人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谄媚道:“我一看就知道几位小爷非富即贵,您看这满街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几位小爷何不住我们这儿呢?我们这儿客房有的是!” “你这儿?”九尾望着女子身后富丽堂皇的门面,装饰得比大街上哪处都显得更色彩缤纷,这儿看上去挺好的啊,怎么就没人住呢……莫非是一家坑人害命的黑店?但一想这皇城天子脚下开黑店,是不是未免也太嚣张了点。 “哟……这位小爷想必是第一次出门吧?”女子又扭走起来,扭到九尾身边又是一抹温柔似水的眼神:“我们这儿,可是只招待有身份、有地位像小爷这样的官人的,一般人可连我们的门槛都跨不进,只要小爷您给得起银子,保证你开开心心地来,心满意足地回,看小爷这一身穿着打扮,想必那些个钱对于小爷来说跟碎银子似的,要不小爷就跟着三娘进去看看?包小爷您满意!” 说着,自称三娘的女子伸手就要拉着九尾就要进去。 “放肆!”洛阳一声怒吼,窦三娘一惊,可脸上的笑容倒是不散,反而笑得更乐了,停下了步子打量起这位气势十足的爷。 “师兄,怎么了?” “这百花楼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洛阳忿忿地说:“都是些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三娘倒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顺势倒也搭上了话:“哟,瞧这位小爷说的,倒好似十分熟悉似的,看来也是常客啊,嘿嘿……但是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窦三娘’的名号?三娘我跟各位拍着胸脯保证,这百花楼的姑娘虽说不上个个国色天香,但也绝不是什么庸脂俗粉,下三滥的事情我们不做,这大家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的,可没小爷您口中这么不堪……三娘我这不是看着满街都住满了人,生意人家,也不会放过这赚钱的机会,百花楼要什么没有,就房间和姑娘有的是,只要小爷给得起钱,多清净的包房都能给爷一个。” 九尾倒是一阵新鲜,原来这就是所说的烟花之地,男人们的温柔乡啊!九尾斜眼瞥了师兄一眼,师兄被窦三娘这一将军,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其实窦三娘说的也对,这满大街没个住的地方,这里看上去还不错,这叫姑娘也是个人愿不愿意的事情,师兄何必这么拘谨呢。 洛阳一阵犹豫,看了看九尾和清然,想着这两个姑娘家出入烟花之地始终不是个事儿:“这似乎还是……” “哎哟,小爷,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就是住间房嘛,这人家大姑娘家的都不怕,爷你怎么还这么扭捏呀。”说着,便推推搡搡地把洛阳往里面拱,洛阳这才发现九尾他们已经早已经欢快地往里面走了,心里不禁感慨,九尾初出江湖也就罢了,怎么这纳兰孤竹老是跟着九尾瞎闹? 推搡中,窦三娘悄然在洛阳身边低语道:“洛阳殿下放心,三娘这里绝对安全……”。 洛阳扬了扬眉,沉重地点了点头。 第014章 百花 进了这百花楼,扑面而来的脂粉气夹杂着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倒真不难让人理解为何“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温柔乡门外边是张灯结彩、缤纷灿烂,内堂更是四季如春、令人乐不思蜀啊。 整个百花楼的中央是一个硕大的舞台,围绕着舞台四面划分为梅、兰、竹、菊四个区域,基本上总体宴客上百桌是没有问题的。如今,这百花楼也是高朋满座,一片喧哗。 再周围一圈,便是围绕着这舞台而建造的房间了,如同窦三娘口中所说,房间确实很多,难怪窦三娘还会想着将屋子租用出去。 房间自上而下有十多层高,似乎也有着明显等级上的差距——低楼层的房间门口都挂着一盏蓝色的灯笼,逐层往上颜色渐渐地变成暖色,最高层的灯笼是耀眼的红。在这些灯笼中,有的灯亮、有的灯灭,这作用自然也是一目了然了。 “几位小爷,別看这客房就围绕着舞台,可是这隔音效果那是一级棒,就算几位爷在屋内闹翻了天,这外面啊可是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嘿嘿……”说着,窦三娘径自咯咯咯地笑着:“不过小爷们若还是不放心,可以随着我走动走动,这自下而上的屋子啊,自然也是有所区别的,这越往上越安全,可这价格……就看几位小爷给的这个走动费,三娘才好看看能带着几位小爷到几楼……” “钱不是问题,你看这位爷有的是钱。”纳兰孤竹看了看这四周的环境,确也算得上豪华。他眼神瞟了瞟洛阳:“倒是不知三娘的房间值不值得我们撒大把的银子?” 窦三娘的眼睛一亮,赶忙扭了过来,手帕上的香气立刻弥散开来:“瞧这位爷说的,三娘这儿的一砖一瓦爷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哪个不是上等的一流货色?这民间的人啊,恐怕这一辈子连摸上一摸都算是福气呢……”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笑意盎然:“那自然最好不过了,不过你可别黏在我边上呀,真正的大爷可是这位呢。”说着,便用扇子轻轻一顶,将窦三娘顶到了洛阳的身边。 “小爷您真爱说笑,只要进了百花楼的门,哪个不是大爷呀!三娘又岂是那种只认钱财之人……”窦三娘的眼笑得快眯成了一条线,也顺势将手搭在了洛阳的肩上。 “自然,自然。”纳兰孤竹拱手笑道,便不再言语。 见纳兰孤竹渐渐冷淡,窦三娘只得转而去和洛阳搭话:“哟,光顾着给几位小爷讲这些了,几位小爷还没吃吧?要不先坐下来点些酒菜,三娘也好让小的们去给几位爷打扫下屋子,就是爷这三男一女,姑娘家单独住也不方便吧?要不……” 说着,窦三娘的眼睛连光都放出来了,就像只白眼狼似的盯着清然看。 “上四人份的菜,再给开两间上房。”洛阳不耐烦地说道,随即扔给窦三娘一个荷包。 “哎?这怎么行呢,大男人和人家姑娘家的住在一起,这说出去对姑娘的名声……” “三娘,你可别想动这位妹妹的歪脑筋,我也打过这妹妹的主意,最后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劝三娘还是省了这份心吧。”纳兰孤竹抱以微笑,凤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窦三娘微微一愣,识相地拿起荷包,心中不禁有些叹息,真是可惜了这位姑娘,来这百花楼即使当不上一等一的花魁,艳压那些庸脂俗粉还是毋庸置疑的。想着,窦三娘打开了荷包,却被这一阵金光耀眼所迷,马上把荷包拉上,脸上又堆满了笑容:“哎哎哎,是了是了,三娘马上去给各位准备上好的酒菜!” 窦三娘用手绢轻轻沾了沾额上的汗,一步一扭地招呼了跑堂的起来,想来还是别打这姑娘的主意了,看着几位爷像有点银子的样子,没想到一出手这么阔绰。 “清然,看来那个窦三娘可是看上你了啊。”纳兰孤竹取笑道。 清然微微地笑了:“没想到这蛇妖还想让我入了这里,让长老知道了肯定连嘴都气歪了。” “这话怎么说?看来这狐族和蛇族不合还是真的啊。”纳兰孤竹一下子提起了兴致。 清然看了看周围,放低了声音:“这个说起来可又久远了,不过现在妖界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能活下来就都不错了。” “哎哟,几位小爷,菜给您上来咯!”窦三娘的声音从远处响起,竟然亲自给他们端上酒菜来,可见刚才洛阳给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众人立即噤声,看着几个精致的小菜,看来窦三娘还是用心准备的。 “窦三娘,冒昧问一句,这都城向来都是这么热闹的嘛?”九尾问道,都已经到了住不下的地步了,这不该是一个王城所会出现的问题吧? “哟,几位小爷,原来你们只是路过的呀?呵呵,那还真是让你们赶上这好时段咯……”窦三娘媚笑了一下:“这儿平时虽也人多,但不像现在都人满为患咯,明天可是我们大公主选亲的日子,但凡是有志之士,都可以参加这比试,我看几位小爷都是人中龙凤,不妨一试啊,不但可以抱得美人归,这云纵国整个北边的封地可从此就是随着公主出嫁一起给礼了啊,多少人挤破头了来呀。” “哈哈,这公主的排场还挺大,洛阳兄要不要试试看,令尊可不是一直希望你做出一番事业来嘛。”纳兰孤竹打趣道。 “哼……”洛阳看着纳兰孤竹重哼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一下子阴鸷了起来,似在怪纳兰孤竹多嘴。 “哎?纳兰见过师兄的爹爹?说来听听嘛。”九尾插嘴道。 纳兰孤竹摇了摇头,偷偷看了眼洛阳:“你看他这么凶,我可不敢说啊。” “那师兄你说,我可从来没听你讲起过呢。”九尾又转向洛阳,眼神中满是光芒。 窦三娘一直在旁边给众人斟酒,九尾这一眼,倒是把窦三娘给迷住了,这公子一颦一笑之间怎么如此有味道,莫非……窦三娘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下九尾,经过的时候还好好嗅了嗅,真可惜不能把信子吐出来仔细辨别一下,这公子若能做个男伶也当是一等一的头牌吧,但若然是一个女子…… “嘶……”窦三娘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想下去。 “那几位爷慢用,有什么事儿马上叫三娘,三娘一定好好招待各位。”说着,窦三娘一拂袖飘过了洛阳的脸庞缓缓地扭走了,还不忘回头留了一个飞吻。 三娘去招待其他客人,还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这儿却留下了三娘的脂粉味,不免有些浓郁。 洛阳拿着银针把菜一个个扎了下,见没毒便示意大家开动。 “师兄,你怎么不说呢?到底你爹爹是什么样子的呢?”九尾还没有忘了刚才那个话题 洛阳喝了口酒:“这个以后再说,不急于一时。” “你不说的话我就不跟你去了,什么都是以后再说。”九尾的脸一下子冷了一下来,这下倒是把洛阳的心给乍起来了,洛阳欲言又止,却又是一口酒闷下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九尾,但是这又该从何说起?更何况,清然还在这里…… 也罢,自己就是看不得师妹不开心啊,洛阳沉默了些许,道:“待会儿让纳兰告诉你吧。” 纳兰孤竹每次想到什么邪恶的总会眯起眼睛,这次也不例外:“洛阳兄这么快就妥协啦?那你让我该怎么说呢,该说多少呢……” “挑重点说。”洛阳冷冷地说,这纳兰孤竹越来越不像话了。 “呵呵……”纳兰孤竹好像很开心,好像玩弄洛阳让他感觉挺得意的。 九尾这才展开笑颜:“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不过,刚才窦三娘说的也不错啊,师兄你要不要也去比试下啊,讲不定可以报个美人归啊,清然你说是吧?” 纳兰孤竹和清然笑而不语,心中可是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倒是洛阳心中一愣,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转而看向正在嘻嘻哈哈的九尾:“师妹,你这么希望我娶公主吗?” “唔……”九尾若有所思道:“娶公主多好呀,我跟师父还有九真姐姐都会以你为荣的,讲不定我们还能跟着你沾光呢,封地也能随便玩了啊。” 又是一阵哄笑,洛阳的心却有些沉入了谷底。 “别说,虽说是公主,但是大家都没见过,万一长得……不尽如人意,最后可是要后悔莫及的啊。”纳兰孤竹转移了话题。 “所以明天我们去看看吧?去看了才知道呢,也不知道比些什么,得帮师兄好好准备一下。”九尾提议道。 “恩恩,我待会儿出去买套男装,省的这窦三娘老是打我的主意,明天去‘抢亲’也方便些。”连清然都要参一脚了。 “……”。 洛阳继续喝着小酒吃着菜,来这里是不是来错了? 第015章 开溜 吃过饭菜后,窦三娘命人带众人来到楼上,给四人安排了两间僻静的屋子,关上门确实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喧嚣都被挡在了屋外。 屋子里面的摆设清新典雅,若非知道这是在百花楼,实在看不出来在这烟花之地也有如此温良淡雅的摆设,很是难得,洛阳也终究是放下了皱着的眉头。 房间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床单被褥都是刚换上的,十分松软。小二微一施礼,便退了出去,礼数很是周到,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 洛阳和纳兰孤竹住在偏东厢,窗户是正对着大街拐角处的,视野比较开阔;而九尾和清然住在他们的隔壁,算是偏南房的第一间,和洛阳、纳兰的厢房紧挨着,却没有挨着大街,相对比较安全。 清然因为要出去买男装,于是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便出门了,只留下“大家长”洛阳看着那两个蠢蠢欲动的“孩子”。 “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两个可别跑出去。”洛阳边说边又掏出地图开始研究起来,眼角却不忘注视着九尾二人。 九尾憋着嘴,长这么大连师父都没像看犯人一样看着自己,要不是看在他是师兄的份上,估计自己早就动手了,现在只能想办法溜走了。想着,九尾一个眼神瞟向纳兰孤竹,开始挤眉弄眼,悉悉索索地商量起来。 “喂喂,纳兰孤竹,你快想办法啊。” “大小姐,我有什么办法,这事儿照理跟我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了,现在你不是也在这里出不去嘛。” “我本来就不该出不去啊,我只是路过的九龙廷尉啊。” “那你想办法拖延住我师兄,让我先溜出去啊。” “这算是什么办法?” “这算不是办法中的办法啊,总得牺牲一个嘛,反正你也不想出去。” “那怎么行,大家是好兄弟好姐妹,要走就要一起走啊。” “那要不这样,你让我先溜出去,我一定会回来接应你的。” “……” “怎么没反应了?” “你听听刚才那话,你自己信嘛?你还能回来接应我?” “……” “被我说中了吧?” 两人边絮絮叨叨边偷偷瞄着洛阳,眼见着洛阳似乎研究得越来越入神了,也就悄悄地往门外移动。 “你们两个别想着偷溜出去……” 快到门口时,背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两人背后都是一阵冷汗,又乖乖回到了原位。 不过,再严厉的看管,这毕竟也是两个大活人啊,就在洛阳沐浴之际,九尾和纳兰孤竹消停了一会儿,两人一对眼神,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来到大街上,九尾伸了个大懒腰,瞬间觉得舒畅多了。 大街上尽管人山人海的,但是九尾却乐在其中,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师兄就是喜欢管太多,这出来能有什么事情呢? 纳兰孤竹依旧保持着翩翩君子的假象,其实他也不太能够忍受被人看着的感觉,尤其是洛阳把自己都列入了看管范围内,怎么说也是堂堂九龙廷尉啊,虽然洛阳他……不过,纳兰孤竹偏头看看满脸开心的九尾,也微微的笑了——洛阳还担心她出什么事儿?要担心的,是路人吧。 晃神之际,便见着九尾已经乐呵呵地拿着各种吃的回来了,满满当当的吃个不停。 “纳兰,现在师兄不在,放胆子告诉我师兄的事情吧。”九尾边吃边道。 纳兰孤竹摇了摇扇子:“大街上人多口杂的……怎么,对你师兄的事情就这么感兴趣呀?” “唔,其实也不是,只是从我到山上的日子起,师兄和师姐就对他们山下的生活只字不提,搞得神秘兮兮的。” “噢,是这样啊,他们为什么不提呢?” “我也不知道,偶尔问起来都是不太高兴的样子,我本来就不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他们每年都可以回家很久。”说着,九尾的声音越来越小。 纳兰孤竹有些心疼地看着九尾,又是一个跟自己一样从小没有家的孩子。 “不过也还好,我对这个其实也无所谓,只是看你和师兄好像认识很久的样子,就想随便听听你们的故事,还有……”九尾突然停顿了下来,微侧着头,看着纳兰孤竹说:“你们那么熟,关于清然,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纳兰孤竹叹了口气,点点头,说:“不错,我们确实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关于清然也确实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九尾倒有点懵了,不免泛起了嘀咕:“纳兰,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实啦,师兄对协议这件事情可是矢口否认的。” “呵呵,你师兄若是承认了,不得被你缠着问到吐血。“纳兰孤竹的眼神又迷蒙了起来,不知是被这繁华的景象眯了眼,还是心已经飞到了另外的世界去:“你师兄也有他的苦衷啊,人嘛,总是知道得越多,生活得就越艰难,你说是吧?” 纳兰孤竹的口气有些凄凉,却迎上九尾清潭般的眼眸,不自觉地转移了目光:“九尾,如果你以后看了这个世界很多的事情,你可能还是会比较希望从来没有下过山吧。” “是嘛……”九尾道:“只是如果我从来没有下山过,可能将来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体会吧?虽然我已经渐渐开始怀念山上的日子了。”九尾向往地看着绝天峰的方向,离开山庄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吧?突然有点想家了。 九尾不禁叹了一口气,又迎上纳兰孤竹怜爱的眼神,不免更是一阵柔软:“纳兰,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讲故事吧。” “恩,好。那我们去哪里呢?” “唔……”是呀,九尾环顾周围,这可是人家的王城啊,哪里有偏僻的地方可而言?到处人声鼎沸的,不禁有些无言。 “跟我来吧。”纳兰孤竹笑了:“我们去找一个僻静的屋顶总行吧?”。 “恩!”九尾欢快地笑了。 第016章 身世 两人飞上了最高的屋檐,硕大的阴月挂在天际,奈何云层重叠,显得一片都雾蒙蒙的,使得屋顶上这两个渺小的身影得以隐匿。 调整了下坐姿,九尾向屋檐下俯瞰下去,往来的人流像蚂蚁一般渺小,大都城确实繁华异常,让人心中萌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豪气。 徐风吹来,有些暖暖的。一只萤火虫晃晃悠悠地飘荡着,最后落在了九尾的肩膀上,像是古怪的小精灵似的,显得生机勃勃的样子。伴随着柔柔的风,陆陆续续地有萤火虫飞过,把这片屋顶上的阴影,点缀的分外美丽。 “为什么阴阴已经快冬天了,这里却还是一副刚刚夏末的样子?”九尾伸手抓起萤火虫,发现它竟然和绝天峰上的萤火虫截然不同。 “唔……看来仙乐前辈没有教你常识啊。”纳兰孤竹用扇子拨弄着萤火虫,让萤火虫们跳起了舞。 “怎么了?”九尾纳闷道。 “这世界的春夏秋冬可不是一沉不变的,地方不一样也会有变化。这云纵国已经偏南了许多,想苍兰在入冬的时候,这云纵应该还在夏末。” 九尾转过头来:“那你也认识我的师父咯?” “唔……九龙廷尉应该没有一个不认识你师父的吧。”纳兰孤竹挂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九尾笑了:“此话怎讲?” 纳兰孤竹折起扇子,躺了下来:“洛阳可没跟我说我还要负责给你讲你师父的故事。” “又是个半吊子!”九尾作势就要挥手打过去。 纳兰孤竹赶紧以扇为盾挡了下来,恰巧看到九尾手上的铃铛,说道:“这铃铛是仙乐前辈给你的吧。” 九尾斜睨了下,不予搭理。 “好吧,我都给你讲就是了。”纳兰孤竹叹了口气,笑道:“反正已经逆了你师兄的意思了,但谁让他今天惹我了呢。” 九尾心中一下子偷乐起来,终又转过头来倾听。 “小小年纪这脸变得还挺快啊,女人心,海底针啊……”纳兰孤竹调侃道。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海底针啊!恩?你知道我是女的?”九尾无言,自恃无论从打扮还是到言语,自己伪装的应该挺好的呀。 “咳咳,如果你不是个女的,那你就一定是个好色之徒了,天天和清然黏在一起,毫无顾忌。”纳兰孤竹似乎在偷笑:“再说了,你这种装扮,也就糊弄糊弄那些老百姓,清然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我能不知道?” 纳兰孤竹有些得意,接着道:“反正那个不是重点,先讲讲仙乐前辈吧。其实如果认真说来,仙乐前辈也算是我半个师父了,毕竟我这一身武功有一半是仙乐前辈所受,但是前辈说教我只是任务,不是收徒,也不肯应我这声师父。”纳兰孤竹的表情有点神伤:“也是吧,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出身名门,怎么能够指望有仙乐前辈这样赫赫有名的师父,你和洛阳还真是幸福。” 恩?九尾的心中一片茫然:师父在外的地位似乎很高? 堂堂九龙廷尉竟然对师父如此敬重,还说这是种幸福……脑中突然浮现出师父的背影,突然有些不太习惯。 “这和名门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师父从路边捡来的,肯定师父怕你太优秀,挡了他的光芒。”九尾安慰道:“师父也只教我琴棋书画,法术都不教我。” 纳兰孤竹顿了下,不由得一笑。 “仙乐前辈不是经常出现的,而且每次他出现身边都会带着其他人。有时候是洛阳,有时候是另外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仙乐前辈主要是在传授他们武功的时候,顺便指点一下我们而已,但是他随便一个指点,我就已经受益良多了。仙乐前辈对我算是不错的了,所以我才有这身本事活到最后当上一个小统领。但是看着你的轻功造诣,我才知道,我似乎还差得远呢。”纳兰孤竹的眼中泛着一层令九尾无法阴白的光芒,说着说着闭口不言了。 九尾微微地笑了,拍了拍纳兰孤竹:“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全世界受过我师父指导的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更何况,我也就轻功可以拿出来说说,打架可不是你的对手。” 纳兰孤竹忍俊不禁:“是啊,能活到现在就都不错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武功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更何况这也不是全部啊,这个世界上值得追求的事情有很多!”说着,九尾一下子来劲儿了,自己的心中又未尝不是有一份宏伟的计划:定要将这万千世界的美食统统尝一遍!苍兰山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自己爬到九龙廷尉的五司之首,也不仅仅是靠了武功。 “对了,你不是要给我讲师父和师兄的故事嘛,怎么越扯越远了?”九尾从思绪中飞回,问道。脑袋中突然又浮现出小时候的景象,怎么这时候回想起来,总记得的是一些温馨的事情,却又是那么地不真实。 “那你是想知道你师父的事情,还是你师兄的事情呢?” “唔……”九尾笑了:“我倒情愿你多给我讲讲师父的事情……师父就是一个谜。” “关于仙乐前辈的事情确实都是一个谜,我只知道他时常会来看看我们练功,会选一些他想指点的人传授几招。”纳兰孤竹喃喃道:“传说仙乐前辈是龙族后裔,已经活了有上万岁了,亲眼目睹过那次混沌的大战。随后便被神封为苍兰山的守护神,陛下看中了仙乐前辈的能力,也不知如何说服他偶尔来指点我们一番,历代的九龙廷尉都只有得到了仙乐前辈的认可,才能算正式出师,可以开始执行任务。” 原来是这样……九尾思考着,师父竟然是龙族?竟然连师兄都不知道?或者……只是师兄没有告诉自己罢了,九尾的心中有些忿忿。 “我看仙乐前辈的事情,能够了解的便只有和仙乐前辈同一个时代的人了吧?不过找起来又谈何容易。” “这样啊……”九尾不置可否:“那就不管他了……看师兄支支吾吾的,他?” “清然应该告诉过你那个故事吧?关于龙岩陛下和子枭娘娘的故事……” “恩……” “那个故事是真是假你不好奇嘛?” “唔……无论是真是假,总都是要交给师父定夺的。”九尾道,自己是百分之百相信师父的判断的。 纳兰孤竹叹了口气:“那如果我跟你说,你师兄的父亲,就是故事中的龙岩陛下呢?”。 “什么?”九尾一下子惊讶了。 第017章 权势 “你的意思是——师兄是皇子?”九尾惊道。 “恩,而且也是目前最有希望被册立为当朝太子的皇子之一。” “……” 九尾一下子无言了,自己的师兄竟然是一国的皇子?可是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点察觉都没有?不过这又该怎么察觉呢,本以为师兄该是什么名门之后或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没想到却比自己想的厉害千百倍。 纳兰孤竹微微笑道:“不知道你师兄为什么没有提过,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保密的事情。” “哼……”九尾微哼一声:“师兄什么都不告诉我,他根本就是不信任我。” “其实……也不尽然,毕竟皇子的事情,对你而言,知道和不知道没有太大的差别,我看他是怕你知道后对他的身份有所忌惮,反而不如现在比较自然。 “哼,你不用帮他说话了,反正这肯定不是几只烤鸭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九尾嘀咕道:“那你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咯?”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是的。” “那你们到底到底约定了什么?”九尾突然意识到不对,师兄不但是九龙国主龙岩的儿子,而且师兄和纳兰孤竹两个的交情也非比寻常,既然如此的话,师兄不见得会让自己把清然带回师父的手中,相反,很有可能直接…… 纳兰孤竹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九尾的心一沉,难道……纳兰孤竹一路上如此有恃无恐,真的是因为? 那自己岂不是亲手把清然送入了虎口! 突然感觉到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九尾盯着纳兰孤竹:“那从一开始,你们就只是联合起来骗我的咯?” 这一刹那,忽然觉得连日来的结伴而行好像都是假的,一切比海市蜃楼还梦幻。 “他便是料到我要清然回去交差,于是拿清然跟我做了个交易。”纳兰孤竹似乎故意一顿,来查看九尾的反应,见她有些伤心,赶紧说道:“他要我上薄山起开始保护你,直到完成任务安全地把你送回绝天峰,否则他就让我永远找不到清然。” “不知道……这样你作何感想呢?”纳兰孤竹遥望着天空,似乎在向青天问答。 九尾一愣,这不知又是哪一出,周围陷入了沉默。 这算是个什么交易?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又怎知不是纳兰孤竹在欺骗自己呢?九尾迎上纳兰孤竹的眼睛,确是一抹清澈似水的真诚,这…… 九尾皱了皱眉,不由得还是有些疑心。胸中一口闷气堵着,九尾突然似乎有一张大网压了下来,觉得突然不太了解这两个人了。 看着九尾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纳兰孤竹忍不住还是笑了:“哈哈哈,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孩子,再聪明还是会有想不明白的时候,你对这个世界呀还不是怎么了解。” 纳兰孤竹轻摇扇子:“对于洛阳所处的位置,抓住别人的软肋而不择手段,是必须的……有时候,抗争不了,就只能接受它。如果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你就该选取对你有利的去争取,而有一些灰色的地带,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洛阳只是一个皇子,即使有希望成为太子,也是需要去和别人竞争的……这场竞争赢了便赢了,输了便是会把命都要搭上的,我和他本身就是互相利用的,这笔交易看起来荒唐,但他也不见得想要现在就让陛下找到子枭娘娘,而他可能是未来的君主,我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去驳了他的面子。” 九尾渐渐冷静了下来,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但又不是很明白。她在屋顶上躺了下来,看着硕大的月亮,不由得有些放空。 “那……你能说说你的故事嘛?”九尾道。 纳兰孤竹一愣:“我的故事?怎么突然想知道我的事情了?” “因为我对你也是一点都不了解啊。”九尾低声道,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坦诚相待嘛? “哈哈哈,倒是第一次有人想听我的故事。”纳兰孤竹的声音淡淡的,似有一份哀愁:“但是我哪有什么故事啊……我只是,被父母遗弃的小孩,在街角快要冻死的时候,恰巧被人给捡了回去,于是便开始了训练。为了能够活下去,每天都要和其他一样是被收容来的孩子抢夺食物,只有吃到了食物才能活下去,而要活下去,就要和别的孩子一直争抢。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了最后考验的日子,才能让你看到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我啊。” 九尾看着纳兰孤竹,他们两个竟然是几乎相同的身世,只是——她碰巧被师父捡了回去,而他,却生活在炼狱之中。 “为什么……不尝试着逃脱呢?”问完,九尾就觉得自己似乎问得有些多余。 纳兰孤竹不看九尾,盯着明月,道:“怎么逃得掉呢?当时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商量着要一起逃离这个地方,因为觉得根本不可靠,所以我没有参与,但是我也没能够阻止得了他们……过了几天,训练营顶上就挂起了他们的尸体。”顿了一下,纳兰孤竹微微一笑:“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在太阳的曝晒下,他们的躯体却还是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早就被剥了皮,躯体里面塞满了稻草和防腐的符咒。” “杀人诛心,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命运算是已经安排好了。” “那不一定吧,没那么绝对,我们可以回去找师父帮忙的,他那么厉害。” “九尾,”纳兰孤竹打断了九尾的话:“仙乐前辈帮得了一个、两个,又如何呢?世界这么大,他救不了所有人,也不是必须救所有人,你也不能什么事情都找他帮忙,是吧?” “纳兰……”纳兰孤竹的话给了九尾当头一棒。 是呀,怎么就没有察觉的,自己有什么事就想着让师父帮忙,但是师父,又有什么义务帮自己这么多忙呢?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行啊。 “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嘛……”九尾自言自语道,瞬间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渺小,原来自己仰仗的一直都只是师父的力量。。 也不见得什么都是注定好的吧……纳兰心想着,转头看着九尾,至少你就像是一个变数。 第018章 皇子 想着想着,九尾便蜷缩着睡着了,纳兰孤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为九尾披上,却还是忍不住凝视着九尾:你很聪阴,被仙乐前辈真的保护得很好。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但该不该这么快就让你见识到这个世界的丑恶?还有些故事,我该不该告诉你,如果告诉了你,你是会站在我这一边,还是站在你师兄的这一边?你应该,也把我当朋友了吧? “哎……”捋着九尾的发丝,纳兰孤竹叹了口气,心中惆怅了不少。 “哟呵,我们的大头领竟然在这里花前月下,难怪最近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一句女声凭空响起。 “是呀是呀。”另一句女声应和道。 纳兰孤竹继续捋着九尾的头发:“你们活腻了嘛?” “艾维不敢。” “红叶不敢。”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说道,却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他们的老大露出如此温馨的表情。 “交给你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纳兰孤竹回到了平时的语气,微笑的脸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 “都调查过了,那……”艾维看了看纳兰孤竹身边的九尾,欲言又止。 纳兰孤竹挑眉点了点头,示意无妨,这本身就是为了九尾而查的事情。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薄山目前的守护神是观雨龙问劫。” “观雨龙问劫?”纳兰孤竹皱了皱眉,这好像没什么印象:“那他是什么来路?“ 红叶上前道:“回禀大人,这观雨龙问劫如今也算得上是个千岁,他出身于东海龙族,曾司掌东海附近布雨之务,在七百多年前因为背叛龙族与外族勾结做下了不义之事,龙王一怒将他逐出东海,永世不得再入水域。” “噢?”纳兰孤竹微微扬了眉,没想到这薄山的守护神竟是如斯之辈。 “知道他背叛龙族的原因嘛?” “扑哧……”艾维一下子笑了出来:“这原因说来也好笑,我们简直都不敢相信呢,想那观雨龙应该也是颗痴情种子,好像这一怒便是为了红颜。” “是呀,说是为了一个蛇妖而兴风作浪,不但违反了规矩,还在四海闹得沸沸扬扬,把老龙王气得不行,直接把他撵了出去,真是好笑。”红叶也跟着笑了起来。 纳兰孤竹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他不经意地看着身边的九尾,不禁想着洛阳将来会不会有为红颜冲冠一怒的觉悟。 “至于后来他怎么做了这守护神便不清楚了,神族的旨意我们也不敢随便打听。” “恩,”红叶接着艾维说道:“而且,当初让他背叛整个龙族的女人,现在跟他一起都在薄山上。” 顿了顿,红叶又道:“而且,那个女人就是金姬金初见。” “什么?金姬?”纳兰孤竹不禁眼中放出了光芒:“最近这是怎么了,不但有了枭姬的下落,连金姬都出现了。” “这金姬……”艾维表示出疑惑的样子。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红叶笑道:“陛下曾经给我们下达过的任务,除了寻找枭姬——子枭贵妃以外,还有寻找金姬——金贵妃。只是这都是其他任务执行的时候顺带的,陛下也不是特别在意,倒是这枭姬身世可怜便也罢了,金姬当时便是出了名的妖娆,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金姬逃离皇宫后日子倒是过得挺好。” 纳兰孤竹叹了口气,道:“一直相传,若然不是金姬,枭姬也不会惨到这个地步……其实算起来,金姬应该是先认识这观雨龙在先。” “好了,其他的你们也不用知道的太多,还是说说现在的情况吧。”纳兰孤竹正色道:“如今这薄山是什么状况?” “是,”红叶道:“如今薄山虽然名义上是观雨龙在打理,但是实际上真正掌权的却是金姬,薄山周围的结界并不是很厉害,平时也没有严禁上山砍柴或是狩猎,但是在山中以上的区域就有比较厉害的结界,布结界的应该是观雨龙问劫,没有蛇族的气息,但再上我们便没有进去,以防曝露自己。” 说着,红叶又看了一眼九尾:“不过这结界比起苍兰山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那你们先退下吧。” “是!”红叶和艾维齐声道。 “对了,大人,其他四司已经在催促您快点回去了。”临走前,红叶不忘补上一句。 “哦?他们不是巴不得我不要回去么,这下怎么突然挂念起我了?”纳兰孤竹望着阴月,仔细听着周身的风吹草动。 红叶笑了:“还不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洛阳公子。” 纳兰孤竹点点头,示意红叶艾维退下,她们便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纳兰孤竹微微地笑了:“苍兰山上结界?狐兰花哪有这么容易就解决呢……那这次上薄山的问题应该不大,看来我也不会辜负殿下对我的一番期望了,你说是么?”说着,纳兰孤竹向右侧的阴影处看去。 “那就最好不过了。”洛阳从阴影中走出:“夜深了,别让九尾在这里吹风了。” “那是自然。”说着,纳兰孤竹便一把抱起九尾:“倒是殿下也该早点回家去了。” 洛阳的脸是阴沉着的,好似不想回到皇宫中:“这事儿你管不着。” 纳兰孤竹点点头,斜眼睨着洛阳:“恐怕其他四司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到时候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我也是不想的。” 洛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确实,如果父皇让他们来领自己回去的话,确实会比较缠人,更何况五司是只忠于父皇且与皇子平级的。 “哼……”洛阳不禁暗哼一声,等自己将来继承了大统,就不会如此被动了。看了眼纳兰孤竹怀里的九尾,洛阳一转身便先行下了屋顶。 望着洛阳的背影,纳兰孤竹的嘴角有些上扬,趁现在你还能回去的时候早些回去看看吧,太子未立,一切就都是未知数,将来那个皇城的主人,还不见得是谁。 要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哪有着么容易。 “纳兰……”九尾微微张了眼睛,似乎有些湿润。 纳兰孤竹的笑容顿时又温柔起来:“吵醒你了么。” 九尾摇了摇头:“我好像梦到了什么……谢谢你。” “谢什么?”纳兰孤竹问道。 “谢谢你在梦里放了师兄一马。”九尾呢喃道,却又似乎在说着梦话:“也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 纳兰孤竹有些无言以对,九尾的眼角始终噙着泪。。 阴月当空照,甚是阴了,只是似乎所有人的心境,却是模糊不已,九尾好像梦到了很多年以后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分清真假。 第019章 离别 早上醒来,九尾依旧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昨晚也不知怎么了,就那么犯困。 想来也是,最近开始频频地做梦,梦到的都是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仿佛那么熟悉,但是却从来没有经历过,搞得自己现在都睡睡醒醒的,就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看了看身边的清然,似乎也是很疲惫的样子,昨天自己和清然到底是谁先回来的呢?自己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笃笃笃……”一阵脚步声似乎在门口来回踱着。 九尾起身整理了下衣着,随手就头发掳在了脑后,照了照水盆,见没什么问题,便把房门打开了。 房门突然大开,似乎把门口的人也惊了一下,这不是师兄么?九尾也纳闷了。 “师兄,这么早,有什么事嘛?”九尾问道。 “清然在嘛?”愣了下,洛阳竟问起了清然。 “唔……清然还睡着呢,要不要我叫她起来?” 洛阳思索了下:“也不用,我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九尾狐疑地看了看师兄,这大清早的师兄怎么了? “对了,九尾,阴天我就要回去了。” “回去哪里?”九尾一愣,怎么这薄山还没到,师兄就突然要回去了? “来我这里说吧。”说着,洛阳向自己的屋里走去。 九尾看了看身后熟睡的清然,轻轻关上门,便跟了去。 来到洛阳的屋子,纳兰孤竹正在很悠闲地品茶,见到九尾点了点头,不做声响。 待坐定后,却见洛阳从包裹里掏出了师父曾经给他的药丸,递给了纳兰孤竹:“纳兰兄,这是每天九尾要吃的药丸,从今天开始就交给你了。” “师兄?”九尾诧异地看着洛阳,这是怎么回事?倒是纳兰孤竹很从容地接过了药丸,像是早已知道了什么似的。 “纳兰兄应该和你说了关于我的事情,本来还指着可以送你到薄山底下,只是看来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了。”洛阳顿了顿,道:“我的父皇已经派人来催着我回去了,想必该有什么事情。” “送到薄山底下?”九尾惊道:“难道原本的计划就是我一个人上山嘛?” 洛阳点了点头:“我是不能进入薄山的地界的,这是约定。”转而,洛阳深深地看了九尾一眼:“不过你和孤竹没有这个约束。” “噢?是嘛?”纳兰喃喃道:“但是我也算越界了吧?” “这是命令。”洛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威严,却又瞬间而过,九尾却猛然间觉得师兄最近的情绪波动有点大。 “你要放清楚你的位置噢。”纳兰孤竹依旧保持着笑容,顿了顿:“不过,好吧。” “恩。”洛阳似乎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唔……等等,为什么师兄不能进入薄山的地界?”九尾突然有点理不清这个关系,难道从一开始,师父就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一个人? 洛阳远远地瞟了远方一眼:“人界所有皇族都发过重誓,除非受到召唤,否则是不能登上七座圣山的,如有违背,五雷轰顶,永堕轮回。” 九尾一下子懵了……为什么皇族要发这种毒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在凡间,便是各个皇族的势力最大,神族也希望自己的子民能够安于凡间,而不要有过度的非分之想……七座圣山,是最接近天山的地方,也是更接近于天上神族的世界,所以有些从古流传的誓言,便是从小便要遵守的。”洛阳解释道:“所以皇族都喜欢把自己的子嗣送到圣山上,让圣山上的守护神来教导,这样才能够名正言顺地更接近神的旨意,才能够让自己皇室的血脉得以彰显,但也仅此而已。” 九尾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 “我本以为这一路上蛇族必然会有所行动,只是安全得有点不寻常,反而让我担心,幸亏纳兰兄也在,以后你要当心点。”说吧,洛阳像小时候那样抚着九尾的头发,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希望是自己该是权势在手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你放心,清然我会把她带回到师父这里的。”师兄缓缓说道:“她的武功造诣还不足以上薄山,若然你们把她留在薄山脚下,反而会使她更危险。” 九尾哑然,心中不免打起鼓来,偷偷地瞟了纳兰孤竹一眼,纳兰孤竹只是浅笑了一下,似是认可。 看来只有遵命的份了?九尾有一丝苦笑,好像还真的被纳兰孤竹说中了,自己连决定的权利都没有,总是依靠着别人。 说罢,洛阳突然紧紧地拥抱住九尾,轻言道:“对不起,你第一次做任务,我就不在你的身边。” 九尾的心中划过一丝暖意,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啦,师兄,别搞得这么难过啊,我只是去做任务,又不是去送……”死字还没出口,突然觉得不是很吉利,九尾便笑了笑,不再言语。 “恩……”师兄收拾好了心情:“那你和纳兰孤竹趁现在还早快些赶路吧,清然那边我会跟她说的。” “这么急?”似乎事情一下子变得紧迫起来。 “洛阳兄这么说,那我们就走吧。”纳兰孤竹说道,背起了自己的包袱:“九尾快点噢,我在外面等你。” “恩?”九尾不阴就里,却见师兄似乎很疲劳的样子,不断地按着自己的眉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回到屋子里,清然已经醒了,坐在床边帮九尾整理好了包袱。 “清然……”九尾清唤道。 清然笑道:“九公子,我都听到了,你的包袱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就放心吧。” 九尾感受到了清然的强颜欢笑,拉着清然的手,道:“清然,此次我吉凶未卜,你和师兄回去好好把你的事情告诉师父就可以了,他一定会……”突然觉得不对,师父好像也不会轻易帮别人呀,万一清然连绝天峰都上不去,岂不是? 想着,九尾便嘱咐道:“清然,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看着周围的路线,一定要回到苍兰山底下,就算师父不管你的话,有肖姨在,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九尾也有些着急,事情来的太突然,肖姨应该是会帮忙的吧? “恩,清然阴白。”清然的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竟无语凝噎,可不知为何,九尾总觉得清然的眼中飘过了一丝异样。 “你这是……”九尾赶紧抹起了清然的泪水,好一张美人脸,哭起来让人更加于心不忍。 临走时,九尾拉着洛阳的手道:“师兄,清然我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师父帮她。” 洛阳犹豫了下,点了点头,便看着九尾和纳兰孤竹离开了。。 心中已是说不清什么感觉,洛阳只是觉得好似一切都脱离了控制……对不起,九尾,让你走的如此匆忙,我实在是不愿意让你看到接下来的事情。 第020章 小窝 转眼间,九尾和纳兰孤竹已经走出了百花楼,窦三娘像是觉得十分可惜似的,对九尾更是依依不舍。 “这位公子怎么说走就走呀,这两天可是热闹日子,要不再住两日?”窦三娘试图挽留着。 纳兰孤竹展开了扇子,笑眯眯地说:“三娘可别担心,楼上还有两位呢,尤其是那位小爷可不会少了你的锭子。” “哎哟,公子这是哪儿的话哟,窦三娘我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呀,怎么会在乎那么点银子,倒是三娘实在是不舍得二位客官啊,这又难得一次的喜庆事儿,还没把二位小爷照顾得尽兴,过意不去哎……”窦三娘可谓是口吐莲花,看来风月场上见惯了,这嘴皮上的功夫自然了得。 “哈哈哈……”纳兰孤竹接道:“听三娘的意思,是嫌银锭子少了?” “哎哟,瞧小爷给误会了吧,三娘哪有这层含义……” 边客套着,窦三娘也止步不前了,将两人送了出去之后,便也去招揽其他生意了。 “纳兰,师兄为什么突然要我们快点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九尾问道。 纳兰孤竹摇了摇头:“你师兄魄力多大,能有什么事儿。” “你不用替师兄隐瞒了,我从来没见他这么慌张过。” “慌张?”纳兰孤竹似乎有了点兴致:“他哪儿慌张嘛?这我倒是没有觉察到。” 九尾叹了口气,道:“毕竟大家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师兄这点脾性我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 “哦?”纳兰孤竹不置可否,那为何有些事情你却没有察觉到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你师兄不希望你看到一些事情罢了。” “唔?“九尾疑惑了,什么事情让师兄非得等到自己走之后才做……难道,他要对清然? 看到九尾的表情严峻起来,纳兰孤竹知道她一定又是想歪了。 “你不要想歪了,和清然没有关系。”纳兰孤竹道:“你也不怕你师兄是不是要一个人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不想连累你,所以选择孤身赴死!” “……” 九尾忍不住翻了纳兰孤竹一个白眼。 “只是有些事情,他不希望当着你的面做罢了。” 纳兰孤竹说得轻巧,倒是有些看好戏似的看着九尾:“你说你这么聪阴,怎么不自己猜猜?” 九尾却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师兄有什么能让我误会的?” “这可就要问他是怎么想的了,你师兄那点弯弯道道我可不知道。”纳兰孤竹无奈起来。 “猜有什么意思,倒还不如……”九尾扬起一个俏皮的眼神看向纳兰孤竹,看得纳兰孤竹一阵恶寒。 “你想干什么?” “嘿嘿……”九尾扬了扬眉毛:“师兄越是要我们快点走,我们就越是不要走,好好地跟踪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不太好吧?”话虽如此,却忍不住鼓起掌来。 “哪里不好了,我看你好像挺高兴的样子。更何况,师兄的轻功那么差。”九尾截口说道:“何况,谁让他有好玩的先不带我?” “……”纳兰孤竹又是一阵无言。 “反正去薄山也在乎这一、两天的时间,你说是吧?” 迎上九尾的眼神,纳兰孤竹真是无言以对。 这丫头的重点完全不对啊,难道不先担心担心自己去薄山的安危嘛?这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她真的虎。 纳兰孤竹叹了口气,对着百花楼的方向作了个揖,殿下啊殿下,这可怪不得我,这可是你师妹自己要去看的。转念一想,纳兰孤竹心中倒是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带九尾去看看也不错,若是不被洛阳发现那是最好不过了,若是被发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会停下手中正在进行的事情,只是给他心里添些堵罢了。 暗地里添堵的事情,他还是很乐意做的。 “纳兰,你想的怎么样了呀?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九尾撒起娇来:“我们就去偷偷地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主意已定,纳兰孤竹便又恢复了暖日般的微笑:“好好好,只是你到时候别捣蛋就是了。” “我有什么好捣蛋的?”九尾纳闷道:“难道师兄真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纳兰孤竹摇了摇头笑而不语,这本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自己倒要看看当着九尾的面,洛阳该要如何演出这一场好戏? 想着,纳兰孤竹带着九尾七转八弯地来到一个小巷,这似乎是某户别苑的后门。 “笃,笃笃笃,笃笃。”纳兰孤竹在门后有节奏地敲了敲,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这里?”看来这各国之间的情报组织还是互相渗透的,至少这纳兰孤竹便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据点的样子。 纳兰孤竹轻轻地笑了,似乎对这里很满意:“这里本不该带你来,只是也别无他法了。” 九尾也笑了,偶尔来参观下九龙廷尉的“小窝”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少爷,您回来了。”从屋内迎出来两名名女子,不是艾维、红叶又是谁? 看到九尾,两人似乎有些稀奇,忍不住地打量起来:“少爷,这位公子看着很面熟,和公子以前带回来的男伶们可不太一样啊。” “……” 纳兰孤竹无言,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九尾解释这小妮子的胡言乱语。 九尾却好似看清了一切,笑道:“纳兰,你果然好这口啊,我没有看错你!” 纳兰孤竹扶额:“咳咳……你们两个要是没事做的话,现在快去节目的地方待着,找个能看戏的好地方。” 纳兰孤竹一阵无力,自己当初怎么会选这两个小妮子做自己的副手? “是,少爷!”两人笑着推推搡搡地出了门,不禁令九尾有些羡慕。 望着两人的背影,九尾喃喃道:“她们真开心。” “呵呵,坐。”纳兰孤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套茶具,竟自顾自地泡起茶来:“别看她们两个看起来无忧无虑,谁不是抱着必死的心才来到这里的呢。” “哦?”九尾闻着留下的那一股芬芳,至少她们两个人可以相依为命:“她们看起来很要好。” “恩,这倒是真的,她们可是失散了多年的双胞胎哦,可是这么多年却在不同的地方,经历着类似的事情……” 纳兰孤竹有些惋惜:“只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活着对她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九尾点点头,活着,真的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嘛? “九尾,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讲过你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呢?”纳兰孤竹笑道:“你从我这里听了这么多故事,总该贡献点什么吧?” “我呀?我在山上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上山以前,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九尾悻悻地说,喝了口纳兰孤竹泡的茶,却是一阵清香,甚是温和。 纳兰孤竹见九尾喜欢,便又给了九尾一杯:“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想就会头疼,而且怎么想都是一阵空白。” “是么……”纳兰孤竹思索了起来:“仙乐前辈怎么说?” 提到自己的师父,九尾的脸上呈现出无奈:“师父说我可能是摔坏了脑袋。” “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小小年纪,脑子就不太好。”。 “……” 第021章 换装 “看你也不像随便一摔就能摔个失忆的样子啊。”趁九尾还没动手,纳兰孤竹赶紧转移话题。 九尾点点头:“确实,而且我始终觉得师父知道些什么,但他就是不肯告诉我。” “那你有没有问过其他人呢。”纳兰孤竹感觉自己问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 “……” 却见九尾无言,抬起头来便是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哪有什么其他人呀。” 纳兰孤竹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像是被惊讶到了一般。 难怪这孩子对什么都好奇,仙山上是只能自己和自己玩嘛? “九尾,去换一套素一点的衣服吧,待会儿我们可是偷偷摸摸地,不能太耀眼。” 说着,纳兰孤竹便领着九尾往屋内走,九尾这才知道原来刚才所在的“大堂”只是这座府第的冰山一角,里屋除了有大大小小的小桥流水、阁楼花园,这七转八转的也没有个底…… “这里会不会太大了一点?”九尾轻声问道。 “放心,这里可是云纵国的都城,没有什么府邸是小于这个规模的,百花楼的规模你也看到了。”纳兰孤竹依旧很悠闲的样子。 “还真是奢侈啊。”九尾说着,想起了仙无山庄,那该是另外一种奢华吧。 “这没什么奢不奢侈的,人到了一定的地位拥有了一定的财富,就总得有些建树来彰显自己的能力。” “是么……当权力和财富都有了的时候,就喜欢做这些事情么。” “那也不尽然……”纳兰孤竹顿了顿:“人啊,是永远不会满足的,那时候该是追求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但除了权力和财富,还可以有其他的追求,例如女人。” 九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如果以后我有权有势了,是不是要养很多男人才能凸显自己的地位?” “……”纳兰孤竹真想把自己的嘴缝起来:“你要养很多男人干嘛?” “那总得有些事情做吧,可以让他们当箭靶子陪我练功……” 纳兰孤竹觉得还是赶紧打住,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好了,到了。” 九尾抬起头,见到了一座风格不同于其他建筑的楼宇,整座楼走的都是朴实典雅的风格,细细品味下还有些仙无山庄的味道。 “进去看看吧。”纳兰孤竹细语道。 “恩。”说着,九尾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却不由得为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 九尾走进屋子,不由得觉得是不是在梦里,这不是仙无山庄自己的房间么? 九尾走了进去,摸了摸桌椅,怎么会没有丝毫的差别,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或许,从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自己一直都在山庄,一切都只是自己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九尾走到床边,连这一切都是那么地像,只是——九尾抚摸着床柱,这到底不是仙无山庄,还记得临走前师父在这里留下的打斗痕迹,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可这里却没有。 可是这一切又不得不说纳兰孤竹实在是用心颇多,九尾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喜欢么?”纳兰孤竹甩开了扇子慢慢踱着:“该是差不多的吧。” “你是怎么布置出来的?” “就路上听你说说,大致猜猜,应该是这样吧,还喜欢吧?” “恩……”九尾转过身,看着纳兰孤竹说道:“那要是我们不来这里呢?” 纳兰孤竹看着这一桌一椅:“有备无患嘛。” “纳兰……” “不要跟我说谢谢,昨晚你已经说过了。”纳兰孤竹阻止了九尾要接下去说的话,既然喜欢,那就够了。 “恩?我昨晚有跟你说过谢谢吗?”九尾纳闷道。 纳兰孤竹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呀,还真是能睡,在屋顶上都能睡着,还说着梦话……” 九尾知道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匆匆瞪了一眼纳兰孤竹,便跑去打开衣柜,里面还真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随手翻了翻,九尾挑了一件淡蓝色的衣服,衣服上面点缀着奶黄色的小花儿,显得很粉嫩。 “这个应该不容易发现吧?”九尾拿着衣服转圈比划着,只看得纳兰孤竹眼花缭乱。 “好啦好啦,这个肯定不容易,快去换吧。”说着,纳兰孤竹走出了屋子把门合上。 屋外的阳光特别柔和,直照得纳兰孤竹暖洋洋的,开始有些慵懒,现在该还是清晨时段吧?纳兰孤竹不由得有些懒洋洋的,无论如何,只要九尾开心就好。 至于洛阳所顾忌的,恐怕还真是有些多余了,似乎希望时间永远能够停留在这一刻,不想有任何的变化。 另一边,九尾很快便把衣服换好了,照着铜镜翩翩旋转,觉得这衣服还真的挺合身——看来纳兰孤竹真的挺上心。 看着镜中的自己,九尾又忍不住叹息起来,自从离开了苍兰山起,现在算来也该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自己白天还好,但是只要太阳一落山,自己昏昏沉沉的时间就越来越多了,总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且总感觉每次都做着噩梦,但醒来以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九尾渐渐安静了下来,拿起梳子,慢慢地梳起了头发。今天不知怎么了,突然脑中浮现出一个影子,这个影子好像……想着,九尾把发散落在背后,按照印象中的样子梳起了头发,挽了两个发髻在两边,将刘海绕成环状,从额前荡下…… 不久,一个崭新的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九尾出现在了镜中。 “这是……”九尾惊讶的看着自己,这张脸,原来最适合的,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自己。 九尾随意扫过了梳妆台,桌上不偏不移地摆着几个狐兰花瓣做成的发饰,想也不想便点缀在发髻上,脑海中的影子好像就这么一下子都拼凑齐了。九尾愣在了当场,这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九尾,好了嘛?”纳兰孤竹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唔?恩,好了。”九尾应道。又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不禁也有些迷茫起来,突然开始异常渴望想找回以前的记忆,自己七岁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我进来咯?”说着,纳兰孤竹推开了房门。 一阵刺眼的光芒照射进屋,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九尾一下子沐浴在阳光之中,又是一阵晕眩,忍不住拿手挡了下,却仿佛看见天际似乎飘过了什么,等放下手后再仔细看却什么都没有,是幻觉吗? 九尾自问道,不,绝对不是。 “九尾……”纳兰孤竹想不到九尾变回女儿装是如此可爱,即使穿着着最素雅的衣服却还是挡不住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在开门的一瞬间那盈盈笑意……或许,是这阳光的光晕么? 纳兰孤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眼前的九尾,让自己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是不是也该这般大了?? “走吧。”九尾笑靥如花,好似生命重新开始有了目标。 第022章 铃兰 不一会儿,九尾和纳兰孤竹便来到了街上,纳兰孤竹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九尾的身上无法移开。 “纳兰……”九尾低声道。 “怎么了?”纳兰孤竹扇着扇子,有些不自然。 “你看够了没。” “没。” “……”九尾瞪了纳兰孤竹一眼:“那也不许看了。” “不要。” “为什么?” “别人都看着,我不看就亏了。”纳兰孤竹义愤填膺地说道。 “要不我还是回去换套衣服吧。”说着九尾就要往回走。 纳兰孤竹笑了,一把拉回九尾:“别别别,不看就是了。” “恩。”九尾被纳兰孤竹拉着一个劲往前走,小脸蛋却早已通红。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纳兰孤竹带着九尾来到了云纵国京都的第一大酒楼:花莲都。若然说百花楼是莺莺燕燕百花齐放的地方,那这花莲都就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了,九尾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店的老板该有多大的资金才能建造出这个称得上是皇宫帝堡的酒楼。 还没走到门口,便已经有人迎了出来,这里的接应似乎都是内家高手,走似一阵风,却没有任何声音。 “两位客官不好意思了,今天不对外营业。”接应不卑不亢地说道。 纳兰孤竹笑了笑,用手比划了一下,接应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立刻满脸笑容:“两位这边请。” 纳兰孤竹笑着点了点头,便扬起步子走了进去,九尾一脸茫然,这转变还真是快。 接应领着二人来到了东边的二楼雅座,这个包间不是很大,却是很别致,与门面的霸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确素雅得令人很心旷神怡。 艾维和红叶在这里候着,见纳兰孤竹和九尾来了,便迎了上来。 “那小的在门外候着,各位爷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吩咐。”言罢,便作了个揖,轻轻地关上门出去了。 九尾环视着周围,这里的布局倒是和百花楼差不多,也是用环绕舞台的方式来搭建的,这间包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舞台,却不是正对着舞台,不算显眼。 “这儿和百花楼的布局真像。”九尾喃喃道。 “因为都是同一个老板。”纳兰孤竹接到:“何况好的布局是不在乎重复几次的。” “时间还早,来,休息会儿吧。”说着,纳兰孤竹先坐了下来,又开始泡起茶来。 九尾跟着坐了下来,看着纳兰孤竹泡茶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怎么年纪轻轻就爱这样悠闲地泡茶,情报工作这么艰难嘛,每天都要养生。 “纳兰,刚才门口的接应怎么一看你的手势,就放我们进来了。”九尾问道。 纳兰孤竹笑笑:“因为买票了啊。” 看着九尾一脸疑惑的样子,红叶补充道:“九小姐,大概您还不知道今天这里会有什么事情吧?” 九尾点点头,确实不是很清楚,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情来的,却连看什么戏都不知道。 “嘿嘿……”艾维笑道:“今天可是云纵国大公主招亲的日子,这里就是公主招亲的宫外会场。” “公主招亲,自然是一件大事情,但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进来,否则可就要乱了这样的氛围,所以别小看这间包间,只有通过初试,有资格的人才能够进来这里。” “哦?”九尾乐了:“那那个手势是只有初试通过的人才知道的咯?” 说着九尾笑眯眯地看向了纳兰孤竹,却迎来一脸无辜的表情。 “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我可没娶公主的打算。”纳兰孤竹解释道:“是艾维贪玩,女扮男装过了那初试,我们只是仗着艾维的面子才进来的。” 艾维小嘴一撇:“大人你就少装蒜了,还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不过初试也无非就是考考文学、验验身家倒也无妨,你看这整座花莲都要是坐满了包间其实人也不少,待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个比试法,你说我要是一不小心成了驸马爷,这该怎么办。” “那我可不同意,你是我的……”红叶嘟嘴道:“就算是大人,也不能做这种逼良为娼的事情!” 九尾扑哧一声笑得前俯后仰,这一晃纳兰孤竹已经成了逼良为娼之辈了。 “哎哎哎,你们这扯得也太远了,我可是良家少男,不会做这么缺德的事情的。”纳兰孤竹摇了摇头,有这两个小妮子在,再素雅的包间都跟菜市场一样啊。 “是是是,大人你最善良的了,只会拐带九小姐这样的漂亮女孩子。” “不过没想到,九小姐变回女儿装可真漂亮,不过这是没见过我们大人女装的样子,那才是倾国倾城,艳压群芳。”说完,红叶和艾维相视一阵大笑,纳兰孤竹觉得自己的头突然疼了起来,真是管教不严,管教不严啊! 九尾笑着看着她们闹做一团,也跟着乐呵,乐着乐着,这样的感觉还挺温馨的。 “咳咳,我不要面子的嘛?”纳兰孤竹假装很委屈的样子,却让大家笑得更欢了。 “铃兰国太子驾到——”门口传来一声阴阳怪调的嗓音,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纳兰孤竹斜睨了一眼,道:“哟,铃兰国太子也来啦?” “恩,禀告大人,”艾维的声音一下子轻了起来:“早上收到线报,说铃兰国女皇亲自到了,应该早就在这里坐着了。” “女皇?”九尾向周围搜索着,各个地方的人形形色色,难道是舞台正对面那个有纱半遮的地方?九尾凝神看着那里,似乎有些许紫气,看来应该就在那个地方。 “恩,铃兰国向来是以女为尊的国家,世世代代都只有女皇……而铃兰国的女王,历来只会从公主和太子妃中选出,而这次是云纵的长公主招亲,铃兰女皇亲自驾临,我看其中必有深意。”红叶揣摩道:“据探子回报,坐在舞台正中央三楼的,便是铃兰女皇。” “那这太子当的也是挺憋屈的,都不能继承皇位。”纳兰孤竹的目光也锁定在挂着薄纱的地方,这背后该是怎样一个权势倾天的女人? 不一会儿,薄纱慢慢升起了些,虽然隔得比较远,但仍然可以看到一位打扮得很精致的少妇正在吃着茶点,虽然着装并不十分艳丽,但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和威严的气场,不是铃兰女皇又是谁? 此时,一名男子推门而入,鞠了个躬,便在少妇的身边坐了下来。 “咦——”纳兰孤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这? 红叶和艾维似乎也发现了问题,脸上都露出了严峻的表情,却只有九尾一个人不知所以然 “怎么了?” 纳兰孤竹使了个眼色,红叶点点头就出去了。 沉默了会儿,纳兰孤竹幽幽地说:“九尾,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你师父一直带在边上的另外一个人嘛?” “恩。” “长得和铃兰国太子,很像。”其实纳兰孤竹也有些不太确定,毕竟距离不是很近。刚才铃兰国太子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目光一直锁定在铃兰女皇的位置,可这能够推门而入毫无忌惮地和女皇平起平坐的,应该只有铃兰国太子了,但是怎么会看上去这么像? “师父一直带在身边?那不是和师父一直在九龙国出没的吗?”九尾大致明白了大家为什么一下子都懵了——敌国太子一直看着整个九龙廷尉的选拔、训练。 这不等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杵了个监视站却浑然不知么? 也太丢人了。 “九龙国二皇子到。”又是一阵阴不阴、阳不阳的嗓音。 纳兰孤竹头也不回,道:“九尾,我们退到后面去。”。 “恩。”九尾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师兄留下来是为了招亲。 第023章 招亲 “师兄为什么认为招亲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九尾低声问着纳兰孤竹。 “他只是觉得当着你的面比较丢人。” “这又是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纳兰孤竹摇着扇子,盯着九尾。 九尾笑着摇了摇头:“自由恋爱固然可敬,这来相亲也没啥丢人的啊。” “……” 纳兰孤竹瞬间觉得有一丝寒意飘过,这九尾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洛阳的心思,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九尾这是瞎啊。 想着,纳兰孤竹摇了摇头,也罢,慢慢来吧,别人家情情爱爱的事情关自己什么事。 九尾偷偷瞥了一眼纳兰孤竹,看他吹胡子瞪眼的觉得特别搞笑。 随即,又将目光放在了铃兰女皇和太子的身上……好一个铃兰国,这么特别的传位方式,竟然会把皇位传给外来的媳妇儿,好一个剑走偏锋,却未尝不是一个不错的方法。纵然媳妇儿心系娘家,但嫁出去的女儿终究是跟着夫君走的,心自然也会潜移默化地慢慢偏向夫君的国家,纵然对以前的家国有多么不舍,留下的也只有熟悉的记忆,反而能够让本国知己知彼,更加肆无忌惮地发展……子枭公主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至于……铃兰国太子,你也是师父的徒儿吗? 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能够做师父隐藏的关门弟子,便肯定有他的独特之处。想着,九尾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只是觉得心中有一股熊熊烈火在燃烧,这似乎是一个机遇。 忽然,整个大堂都暗了下来,烛火飘摇不定,没有熄灭却仿佛失去了生命。在这漆黑的环境下,唯有中间的大舞台在夜明珠的环绕下,闪烁着幽雅的光芒,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了。 “各位,请稍安勿躁。” 这时,一名身着华丽的女子缓缓走上了舞台,声音在功力的作用下,清晰入耳,整个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谢。”女子微微欠了欠身。 “首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云纵国的大祭司唯以株,也是此次公主招亲大会的主持。感谢大家能够来此参加公主的招亲大会,为了感谢大家的不辞劳苦,公主特地吩咐给大家送去公主亲自酿的花露,希望各位喜欢。”说完,女子拍了拍手,婢女们鱼贯而出,手捧精美的杯盏,向各个包间走去。 不一会儿,九尾的包间也送来了一瓶花露,婢女为众人斟好花露后一躬身,便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开始饮起了花露,顿时赞叹声不绝于耳,又热闹了起来。 忽然,唯以株拍了拍手,整个楼又瞬间光明了起来:“大家不用担心,现在整个花莲都都在结界当中,外界是打扰不了我们的,大家请尽情享受这次招亲大会的盛宴,畅所欲言,不用拘束。” 纳兰孤竹冷笑了一下,这个算是威胁嘛? 九尾却有些兴奋起来,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好玩的。 唯以株笑道:“但是,也希望大家能够恪守本分,按照我们的规矩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么,就由我先来为大家讲解一下此次招亲的规则?” 整座楼又寂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不知大家是因为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的压迫,还是纯粹为了听清楚招亲的规则。 “规则其实很简单,待会儿将有一轮轮的测试,是大家同时进行的,直到最后只剩下三位驸马爷候选人,公主才会出来接见。”唯以株顿了顿:“当然,现在大家所在的地方是在结界内的,每经过一轮测试,若然没有通过考核,房间的灯光就会黯淡,会自动从结界中退出,届时大家各自随意离开即可。” 唯以株话音刚落,整个楼就又沸腾了起来: “什么?我这么千辛万苦地过来,竟然连公主的面都可能见不到?” “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不能看到最后呢?” “这样根本就不公平啊……” “到底比试什么,怎么这么罗嗦,快点!” 一片嘈杂声不绝于耳,九尾皱了皱眉,怎的进来的竟都是些爱喧哗的人?这初试也实在是太不挑了吧? 纳兰孤竹靠近了九尾:“怎么样,想出去了吗?” 九尾摇了摇头:“戏还没看呢,怎么就走了?” 纳兰孤竹笑着点了点头,给艾维使了个眼色,艾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正襟危坐,似乎是要很认真地参加比试。 “可不能输哦,否则我们出了结界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纳兰孤竹把玩着杯盏,嘱咐道。 “是,大人。”艾维的表情严肃起来,但对这个任务还是很不情愿。 纳兰孤竹见到艾维这个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没让你真的娶公主,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和九尾都不会告诉红叶的,放心吧。” “……” 艾维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恐怕若不是纳兰孤竹是她的上司,艾维已经要拔刀相见了。 九尾推了推纳兰孤竹,让他不要再刁难艾维了:“艾维,没事,大不了待会儿让纳兰顶上,不就是娶个公主嘛。” 艾维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认可,对着纳兰孤竹坏笑了一下,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艾维你不舍得,把我扔出去你倒舍得……”纳兰孤竹嘟囔着,将一口花露送入口中,味道还蛮有意思的。 “咻——”只见唯以株手一挥,一道光芒划过,西边的包间一下子灭了两个。 唯以株随手掸了掸衣服,说:“希望大家能够自重,有些污言秽语就不要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了,否则直接出局,谢谢。” 九尾一下子肃然起敬起来,这个唯以株大祭司完全可以说是气度不凡,言语间礼貌有加却又添几分威严,几句话早已把整场震慑住,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有她这样子的气场,也许才能真正的独立。 不过说到独立的话?九尾瞟了一眼铃兰国的包间,铃兰女皇和太子都在自顾自地做着事情,似乎对这个大祭司的话无动于衷。 总觉得他们两个的感觉怪怪的。 “刚才公主亲自酿造的花露,想必味道大家还满意吧?”唯以株的脸上又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那么第一题就是——请答出公主所酿花露中所用到的至少三种花草,答案告诉门口的婢女即可,限时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房内便走进一名婢女,端着香炉,点上了一炷香,便又退了出去。 九尾三人面面相觑,这第一题还真是令人惊讶——公主招亲还要会喝? “纳兰,就你喝过,你说吧。”九尾看着纳兰孤竹,不怀好意地说道,艾维在一边也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纳兰孤竹皱了皱眉,正儿八经地又尝了一口,道:“我喝出了……花的味道。” 九尾和艾维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喝不出来就喝不出来吧,还装得很专业的样子。 “哎,你们笑什么,这花啊什么的本来就是你们女儿家的事情,让我说什么呀,你们来,我喝我的茶……”纳兰孤竹又是一脸委屈的样子,给每人递了一杯花露。 艾维接过来细细地品了一口,也确实……就是花的味道啊。艾维把目光转向了九尾,看来自己是没辙了。 九尾闻了闻,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又浅酌了一口,有些犹豫的样子。 “哈哈,你们两个也喝不出来吧?”纳兰孤竹得意地笑了起来,却见九尾皱起了眉头。。 “这公主是怎么想的?”九尾呐呐道。 第024章 匕首 “怎么了?”纳兰孤竹问道。 九尾又仔细闻了闻花露的味道:“你们难道都没有喝出来吗?” 纳兰孤竹和艾维摇了摇头,说起来这花露味道还不错,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么? “这里面放了罂粟。”九尾慢慢吐出了这几个字,着实让纳兰孤竹和艾维吃了一惊。 纳兰孤竹又喝了一口,道:“我怎么喝不出罂粟的味道……” “量不是很多,连只蚂蚁都弄不死。”九尾说道:“只是堂堂一国公主,在自己宴请众宾的花露中,加上了罂粟,总有些说不过去。” “确实。”纳兰孤竹将花露摆在了一边,这该是一个怎样的公主? 九尾向外看了眼唯以株,却见这唯以株也正好看着这边,两人相视一笑,便移开了目光。 “就这么说吧。”九尾摇了摇手中的花露:“不就是罂粟么,公主敢放,我们就敢说。” “那还缺两种花名呢?”艾维问道。 “虞美人,花叶万年青。”九尾答道。 “……” 纳兰孤竹和艾维相继无语。 “怎么了?”九尾疑惑道。 纳兰孤竹将器皿往远处推了推:“似乎这两样比罂粟更毒吧?” 这丫头怎么避重就轻呢,自己还多喝了好几口…… 九尾点点头:“恩,不过这三种花添加的都是极其微量的,既然公主想让我们猜,就满足一下她吧。”说着,九尾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的笑容。 艾维点点头,将婢女唤了进来,把三个花名告诉了婢女。 婢女听艾维讲完,脸色微微变了变,欠了欠身便又退了出去。 “是不是太张扬了?”艾维问道:“只要答出最普通的三种就可以了。” “无妨无妨,反正过来凑热闹,表现表现,待会儿输了就行了。”纳兰孤竹又慢悠悠地晃着扇子,心中对九尾的好感却又多了几分,不愧是仙乐前辈调教的徒弟,自己走了这么久的江湖,对各种毒物也算是有些见识,却连这最普通的三种毒物都没有尝出来,这丫头喝了一口就尝了出来,看样子可不简单。 哗哗哗哗哗哗—— 随着风啸般的声响,整个花莲都的包间灭了一大半。 九尾瞄了一眼,师兄和铃兰女皇的包间也都还亮着,看来这第一关对他们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 “恭喜各位,通过了第一项测试。”唯以株笑道:“公主是怜花之人,因此希望驸马爷能是个懂花之人,这花露本身是由三十六种花一起酿制而成的,不知大家尝出了多少?” 边说着,唯以株的眼神瞥了一眼九尾的包间:“也不乏有公子确实是懂得欣赏之人,公主很是赞赏,希望第二个测试不会难倒公子。” 言罢,几位壮汉抬着一块很巨大的石头便出现了,要说这是石头,却通体黑亮,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几位大汉满头是汗,坚持着将石头放在了舞台中央,只听得“咚——”地一声,九尾似乎感受到了轻微的颤动。 这石头看着着实不轻。 “现在会分发给大家每人一把匕首,上面刻着各位公子所在的房间号。这第二个测试便是请各位在不离开房间的前提下,将匕首刺入这块黑石。” 说完,唯以株大祭司便隐匿了起来,舞台上除了灯光照耀下闪着阴冷光芒的黑石,便什么都没有了。 婢女再次如约而至,纳兰孤竹接过托盘上的匕首,只见上面刻着:东二楼,天字一号,纳兰孤竹。 “恩?”纳兰孤竹抬起头,盯着艾维道:“怎么是我的名字?” 艾维回答道:“没办法,他们好像调查了底细,我怎么说也是个女的。” “……” 纳兰孤竹感觉血好像逆流上了脑袋里,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没事的。”九尾笑着说道:“我们只要进了前三,然后故意输掉就可以了。” “这话说得,倒好像你肯定能进前三似的。”纳兰孤竹嘟囔道,甩了甩手中的匕首:“这可不是一般的匕首,它可是软兵。” 只见纳兰孤竹随便晃了晃,匕首像是柳条似的,左右扭动起来。 九尾笑得更欢了:“这匕首倒是不错……” “可是这匕首是软的,该怎么射入黑石中?那石头总不可能是软的。”艾维说道,若说这场比试的是功力的话,那是不是也微难了一些,不过还好有纳兰大人在,凭他的本事是没有问题的。 纳兰孤竹看了看,正预备将匕首射出去,却被黑石的光芒所震慑到,突然似乎醒悟了一般:“这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黑石吧?” 九尾点了点头,拿过纳兰孤竹手中的匕首,道:“这是苍兰山才有的黑曜石。” “黑曜石……”纳兰孤竹努力地回忆着,突然一拍手,说道:“难道就是仙无山庄用来建造地宫所用的黑曜石?” “恩,正是。”九尾答应着,心中却又起了疑问,这绝天峰才有的黑曜石,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偷了出来?这事儿要好好考究一下。 纳兰孤竹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那不用比试了吧?仙无山庄的地宫坚不可摧是全天下都知道的,那这黑曜石作为建筑之物,就算是用强兵利刃也不见得能刮出伤痕,就更别说这软绵绵的匕首了。” 纳兰孤竹突然觉得就这么结束也不错,自己本来就不是奔着娶公主的目的来的,虽然看不了好戏,但也不至于把自己也搭进去,这种是非之地,还是带着九尾早点离开比较好,回去被那四司查到了自己报名了招亲大会,估计能被戳着脊梁骨笑一整年。 “嘿嘿。”九尾狡黠地笑了一下:“这有何难?” 说罢,九尾将匕首放回托盘之中,将刚才所喝剩的花露全数倒了进去,匕首不是很大,不一会儿便被花露浸满了。 窗外不时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想必其他人早已迫不及待地射了起来。 “这是?”纳兰孤竹和艾维都惊奇于九尾的做法。 “偷偷告诉你们,黑曜石虽然坚不可摧,但是它也不是没有弱点的。”九尾用将浸透的匕首从托盘中取出,匕首还是软绵绵的和刚才没有两样。 “纳兰,你来还是我来?”九尾问道。 纳兰孤竹做了一个拱手相让的动作,表示不愿意碰那些个毒物。其实纳兰孤竹也知道那些花露根本就算是没毒,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想看看九尾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其实说到底,也没见过九尾真正出手过,看看她的暗器功夫如何。 九尾双眼凝视着黑曜石,像小孩瞄飞刀一样来来回回比了好几次,只听得“叮——”地一声,匕首入石三寸,算是固定住了。 紧接着又是“叮——”地一声,一把匕首正停在九尾射出的匕首旁边,整把匕首除了刀柄处整个没入,比九尾的看上去厉害多了。九尾循声望去,看方向似乎来自铃兰女王的包间,这功力?对于黑曜石来说,半寸的距离代表的恐怕就是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功力,这整把匕首没入…… 九尾退了一步将自己尽量地藏起来,又瞥了一眼,铃兰太子似乎一直坐着没有动,铃兰女王倒是整了整衣裳正准备坐下——那就是说,刚才这一射,是铃兰女王的杰作?? “不愧是铃兰国的女皇。”纳兰孤竹不禁赞叹道:“你看看人家,你这刀飞得跟过家家似的。” 第025章 画像 “原来铃兰女皇的功夫这么了得?”九尾说道。 “呵呵,这铃兰女皇也是个传奇人物,她本不是先后看中的传位之人,相传也是忍辱负重才走到了今天的地位。”纳兰孤竹附在了九尾的耳边,轻声道:“更有秘传说是她亲手杀了先后,秘改了圣旨,勾结了权臣,最后才如愿踏上后位的。” 九尾狐疑地看了纳兰孤竹一眼,不禁觉得这皇族的故事一个比一个阴暗,纳兰孤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秘史都是哪儿听来的? “那就没有什么反对势力吗?”九尾问道。 纳兰孤竹轻蔑地一笑:“反对势力?向来是得权势者得天下,她都已经登上皇位了,别人巴结她都还来不及,哪还会有反对的?更何况,铃兰女皇确实本事了得,在她冶理国家期间,铃兰国国力大幅增长,虽比不上九龙和云纵,但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了,至少如果九龙和云纵有战事的话,还得掂量掂量背后会不会被人捅刀子。” “哦?”九尾眨巴了下眼睛,有点兴奋的样子:“那看来铃兰女皇还真是一个狠角色呢。” “呵呵,所以这次铃兰女皇出现在这里,名义上是公主招亲,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谁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那师兄岂不是凶多吉少?” “现在还不至于。”纳兰孤竹摆了摆手:“不过如果没有娶到公主的话,他回去怕是不太好交差,太子之位可能就捞不上了。” 九尾蹙了蹙眉:“那看来这次必须帮师兄娶回公主了。” “恩?”纳兰孤竹瞟了一眼远处:“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么?如果洛阳输在了前面,你也无可奈何吧。” “是么?”九尾的脸上忽然洋溢出一种自信的微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那半遮蔽的薄纱,其实帮助师兄娶回云纵国公主不只有一个办法。 纳兰孤竹的心“咯噔”了一下,赶紧把她又拖了回来。 “不行不行,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纳兰孤竹厉声道:“别犯傻了,这事儿跟你又没关系,插手这些事儿,到时候你师父都保不住你。” 九尾被纳兰孤竹吓了一跳,看着他严肃的脸庞怔怔地说:“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你和师兄不都是九龙国的嘛?当然要好好帮助你们啊。” “这不是理由……反正你在一旁看着就行了。”纳兰孤竹命令道,不给九尾任何辩解的机会。 “……” 看着板着脸的纳兰孤竹,气氛有些僵硬。九尾感觉到纳兰孤竹是真的生气了,自己心里也是一阵抵触情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大人。”艾维向纳兰孤竹使了使眼色:“事情还没有发生,是不是太早了。” 纳兰孤竹刚想说些什么,听艾维这么一说,人也清醒了许多,是呀,事情还没有发生,自己在怕些什么? 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九尾,纳兰孤竹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是一口水酒下肚。 “时间差不多了。”一道声音穿透进来,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舞台周围又一下子充斥着光芒,唯以株飞上了舞台看着黑曜石如有所思。 片刻,唯以株手轻轻一挥,包间又暗了一大片,九尾一行向周围望去,约莫还剩下几十间房间的灯光还亮着了,师兄和铃兰女王的灯光自然也在其中。 “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测试,就已经暗了这么一大片,跟我想的还真是不一样呢……”唯以株干笑了几声:“不过也好,省的浪费大家的时间,相信很快就能决出这最后三个入选的人了。话不多说,现在便开始第三项测试。”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又一次打开了。四个婢女捧着笔墨纸砚便进来了,她们迅速地在桌上摆放开来,压纸、磨墨、润笔……一气呵成。 “这是?” 众人一脸迷茫,这又是打的什么哑谜? “请纳兰公子亲自执笔,画出您心目中公主的样子。”婢女用甜美的声音说道,大家顿时恍然大悟。 九尾“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这测试都是些什么呀。 纳兰孤竹向艾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艾维去画,艾维却摇了摇头,纳兰孤竹这才想起来,艾维压根就不会画画,看来自己真的是被刚才的事情弄昏了头。 无奈之下,纳兰孤竹拿起了笔,却又不禁犹豫了起来,这心目中公主的模样?本就不是冲着公主来的,事先也没有调查过相关的情况,更别说公主的容貌了,这该从何下笔。 却突然犹如惊醒了一般,是呀,本就不是冲着公主来的,随便画画就行了,如果被淘汰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着,纳兰孤竹顿时如释重负,真不知道刚才自己在纠结些什么。 纳兰孤竹深吸了一口气,也没多想,就下笔了,不一会儿,便大功告成了。 纳兰孤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轻轻地吹着还未干透的墨迹,却突然觉得好像有些奇怪,仔仔细细地看了画的每一个角落,却又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大人,您这画的……”艾维在纳兰孤竹耳边轻声地说道。 纳兰孤竹方才如梦初醒,这一颦一笑,无论是样貌还是神色,和九尾竟有七分相似。 画中的美人身着华服,头戴凤钗,眼波流动,俨然是一位倾国倾城却又不乏母仪天下的绝代美人。 “纳兰,他们要画的是公主,你照着我画干什么?”九尾说着,拿起画来看了半天:“但是这儿又不太像,好像我的脸还胖一些。” 九尾呢喃道,突然一阵困意袭来,竟在一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纳兰孤竹无奈地看着九尾,讲画纸仔细叠好收进了胸口,又另拿了一张空白的纸,重新画了起来。 “大人,你可还好?”艾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纳兰孤竹笑了笑,表示没事。他这次可学乖了,直接照着艾维的样子一丝不苟地画了下来,搞的艾维有些哑口无言。 “大人,他们要画的是公主,你现在照着我画又是在作什么妖?” 期间,艾维不断提醒着纳兰孤竹,纳兰孤竹却置若罔闻,艾维也就不多说了,反正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 婢女们看着纳兰孤竹对着一个男人画着画,脸上的表情也都十分复杂,心中是早已将两人猜了十几二十回了,艾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百口莫辩。 “好了。”纳兰孤竹大笔一挥,这最后一笔算是完成了,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算是交差了。 九尾适时地醒了过来,看着婢女将新做好的画拿走,打趣道:“原来艾维姐姐是纳兰心中的公主啊。” “……” 这下轮到纳兰孤竹百口莫辩了,求救似的看着艾维,艾维却不予理睬。 “不过这道题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九尾思忖道,照理公主选驸马爷没道理测试这些有的没的。 纳兰孤竹摇了摇头:“这皇室选亲,什么千奇百怪的方法没用过?不过看来是晋级无望了。” 九尾用带着奇异色彩的眼神看了眼纳兰孤竹,有很多话想问,却又没有说出口,自己还是好好等结果吧。 这次等待的时间似乎有些漫长,过了好久都不见唯以株的影子。屋子里也很安静,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也就都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闷。 良久,在众人的期待下,唯以株大祭司终于出现了。。 “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公主已经梳妆打扮完毕,这就来接见大家”唯以株面带微笑,似乎结果已经出来了,而她也甚是满意。 第026章 公主 “纳兰,你觉得你有没有戏?”九尾向纳兰孤竹打趣道,不过万一公主还真是选上了纳兰孤竹,也不知是福是祸。 压着皇子一头娶公主,回去估计得被浸猪笼啊。 纳兰孤竹摇了摇头表示不在乎,选不上最好,选上了才麻烦呢,难道真的让自己去娶一个公主?虽然本身对自己来说是没什么不好,或许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还是不小的帮助,但是…… 纳兰孤竹还是觉得弊大于利,还是保命要紧。 突然,各个包间的灯又暗了一大片,大家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转眼间光芒依然十分微弱。有这几百间包厢的花莲都,现在上上下下唯有几抹人影,九尾大致估算了下,加上自己这间,紧紧只留下了七组人。 “怎么回事?”九尾纳闷道。 话音刚落,一阵乐声大奏,整个花莲都一下子都阴亮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有些不适应,不由得眯起了眼。 乐声越来越响,终于还是穿透了进来。伴随着乐声,远远地看到有个人坐在软轿上,由宫人们缓缓地抬了过来。宫女们围在软轿边上帮衬着,一个个都警觉地望着四周。 “不是说选出三名候选人才能见到公主么,怎么公主这就出来了?”艾维问道,事情突然有了变化,她总是会警觉起来。 “唔……也是,始终觉得草率了些,毕竟就这三道奇怪的测试。”九尾接话道。 “这前两题不也刷掉了大半的人?能进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哪个不带着两三个谋士,”说着,纳兰孤竹便又懒散起来:“我不还带着两名狗头军师嘛,三题也差不多了。” “我怎么记得你才是艾维的狗头军师呢?” “咦?艾维你告诉她,我们两个谁大一点……” “……” 艾维一阵无言,其实现在心里也没底,尤其不知道纳兰孤竹大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在私,纳兰大人可能并不期待着娶公主,毕竟这是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于公,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至少如果娶回了公主,对于纳兰孤竹大人的计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可是…… 艾维扫视了下周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事,静观其变。”纳兰孤竹看到艾维脸上阴晴不定的,便猜到了艾维心中的想法。 如今,所有房间的灯都亮了,却大都是空空荡荡,想必那些人早已被请出了结界,连公主的面都还没见到,就不得不回去了。 难保有些人可能还会有所抱怨,不过皇家的人是从来不在乎的。 轿子感觉走得特别慢,约莫快到了中心,唯以株才恭敬地上前迎接公主。待软轿停妥后,她亲自将公主扶了下来,搀着公主走到了舞台的中央。公主的长裙拖地,后面足足跟着六七个小丫头才算是勉强抬起了这裙摆。 真是好大的排场。 但仔细看看,公主打扮得并不是浓妆艳抹,也不像是那种刁蛮任性不受礼法约束的蛮横公主,反而倒是宛如一朵出水芙蓉一般,带着高贵却又不造作的珍珠发饰,在阴珠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柔贤惠。 公主始终没有仰起头去看周围的人影,她微低着头,像是怕生一般,令大家不由自主地产生一阵怜惜的感觉。 场内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惊讶,均在凝神地准备聆听公主宣布答案。 公主似乎有些紧张,只是低着头微微颔了颔首,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九尾好奇心大起,这公主看着温柔似水,一看就是温柔贤惠的典范,不像是拿毒药做酒的人啊,倒是和以往话本里面说的公主们都不大一样。 公主凑到唯以株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唯以株点着头会心一笑。 场上所有人似乎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样子了,如果说本来只是奔着“驸马爷”的名号来的,恐怕现在是都在想一睹公主的名闻天下的美貌。 九尾的心里有些怪怪的,总觉得这个公主的身影很眼熟,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但自己也不认识什么人啊。可舞台实在是太远了,而自己所在的位置基本上是在公主的侧后方,始终只能看到背影和小半个侧脸。 “九尾,怎么了?”纳兰孤竹问道,不知九尾怎么突然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倾国倾城的公主长什么样子,总觉得有点眼熟。”九尾回答道,依然左顾右盼地想看公主的样子,可毕竟位置不太好,始终看不到。 纳兰孤竹拉住九尾,不由自主地笑道:“急什么,待会儿公主回去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到正脸了。” “……” 九尾顿悟,给纳兰孤竹竖了一个大拇指,论色心的智慧自己还是甘拜下风。 纳兰孤竹笑着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九尾点点头便不作声响了。 “公主最后选定的公子是——”唯以株已然准备宣布结果,却顿了顿,似乎有意让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龙洛阳龙公子。”唯以株大声宣布了出来。 纳兰孤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好自己没有被选上。 艾维看着纳兰孤竹的脸色,摇了摇头:“铃兰国也真是太让您失望了。” 纳兰孤竹摆摆手:“这话说的,好像我通敌卖国一样。” 唯有九尾,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太大的想法,只是顺势往师兄这里观察着:师兄听到消息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要娶公主的并不是他,整件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 而铃兰女王的脸上却突然挂起一丝微笑,反而却很高兴的样子?铃兰国太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其他包间的人或喜或忧,都没有什么捶胸顿足之辈,这帮人到底都是来干嘛的? 难道娶公主真的只是来碰碰运气,他们此行的目的根本就是一睹容颜么。 各国也太不务正业了。 就在纳闷之际,铃兰国太子却突然抬起头来,不经意间和九尾四目相对,双方均是不由得一愣:又见面了。 就这一刹那,铃兰国太子举起酒杯向九尾示意了下,便一饮而尽,九尾也举起酒杯轻抿一口,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便各自把目光移开了。 “公——主——摆——驾——” 一声刺耳的吆喝,就在大家各有所思之际,公主已然踏上了软轿准备回宫了,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九尾立刻把思绪拉了回来,兴致勃勃滴地想看看公主长什么样,这一看却是刚到喉咙口的酒都喷了出来。 第027章 错误 话说两头,听到消息后,洛阳的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所谓政治联姻,终究是为自己加上了砝码,却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还记得离开仙乐山庄的前一天,自己将荷包送给了那两个丫头,一个粉色的,一个红色的。其实早就道,这次带九尾下山,便再也不用回去了,当初父皇和师父约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下便是一刻也不能多做停留了。 带着九尾下山的那一段日子是最开心的,还有九尾很爱吃自己做的饭菜,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也是真心快乐的。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子,每每回到深宫之中,看似锦衣玉食,却也是最度日如年的时候。 不得不每天对着唯唯诺诺和口蜜腹剑的人们,弟兄几个都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礼仪,私下里却互相较着劲儿,又哪里比得上仙无山庄的恬静。 洛阳本姓龙,却在仙无山庄里有意无意地隐瞒了这一点,他并不是九龙国国主唯一的子嗣,他有两个兄弟——大哥洛炎,三弟洛天。 三兄弟从小就被各自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去拜师学艺,偶尔也能在回宫后照个面,感情虽说不上深厚,但也没什么冲突。可自从他们一个个都成年了,又到了该立太子的年岁了,难免会有些冲突。 即使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背后的派系总会发生些什么矛盾,将他们困在这个漩涡中无法自拔。三皇子洛天倒也罢了,本身也不求能够登上帝位,一心云游四海,做一个行侠仗义的游侠,常年不在宫中。且他一直向两位哥哥表达出以后想要离开的决心,除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朝内根本没有什么根系。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就转而投向了大皇子洛炎和二皇子洛阳。 洛阳倒是也希望自己能够像洛天一样,有着不问政事、优哉游哉的性格,可自己到底还是下不了狠心,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因为在这里他是皇子,离开了这里便什么也不是了。 按理来说,立太子向来是立长不立幼,立贵不立庶,可问题也就正出在这里。大皇子洛炎的生母只是九龙国国主的宠姬,虽然深得宠爱但也只不过是个姬妾怎么都比不上皇后,而二皇子洛阳的生母正是这九龙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只可惜在洛阳三岁那年不幸从观星楼坠落后不治身亡,坊间流言很多,但最后也以皇后失足做了定论。 随后九龙国国主也再也没有立过任何皇后,即使是当时九龙国国主出了名的四大宠姬,也没有哪个能够再爬上皇后的位置,在所有人的心中,好像国主一直对皇后念念不忘。相对的,册立太子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九龙国国主已经渐入年迈,为了国家的安定,也是时候册立太子了。洛阳叹了一口气,思绪似乎有些散,这难道是命么? 为何最后那个红色的荷包会到了七真的手里,火一般耀眼的红,难道不是九尾的挚爱么? 犹记得自己塞在红色荷包里的那张纸条,满心的欢喜夹杂着些许的不安,那是鼓足勇气才写出的几句话。 “君妾若相投,夜聚阴湖畔。”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那几个字却是写了一遍又一遍,始终觉得有些不妥,最后还是强迫自己这么塞进去了,就这么把命运交给了上苍——如果九尾打开了荷包,那她便知道了,答案就揭晓了;如果九尾没有打开荷包,那她将来有一天兴许能发现,只是自己还需多煎熬一阵子罢了。 或者她打开了,却假装没有看到,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自己和她之间也不会过于尴尬。 凉风习习,洛阳坐在绝天峰的最高点上,正好将阴湖尽收眼底。 阴湖在仙无山庄后不远的地方,穿过些茂密的猴面包树林就可以看到了。 每每到了晚上,阴湖总是能泛出比月光还要阴亮柔和的光芒,阴湖也因此得名。洛阳很喜欢这个地方,小时候他们师兄妹三人总是会溜到这里玩耍,只是如今大家都长大了,不像小时候嘻嘻闹闹地聚在一起玩了,这里也就成了洛阳一个人的练功场所。 洛阳还记得就是在这里,因为种种原因,有一年中秋他没有回去,却是和师父、肖姨还有九尾,一起在这里度过的。 当时的月亮很圆很圆,师父让九尾表演一个节目,九尾便穿着一如往昔的红衣,飞身到了阴湖中央,翩翩起舞。 对于洛阳来说,那时候连空气都是甜的,便是连时间也都静止了。 自己不记得那晚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安静,也不记得师父或肖姨有没有弹奏乐器,只记得在硕大的月亮下,一袭红衣的九尾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那一年自己真的还小,但即便如此,也从此落入了万劫不复。 像是入了魔怔一般,记得九尾一抛将水袖翩然甩出,记得九尾一个回眸便后仰捞月,记得九尾一计飞踢那腾空而起……他记得她,每一步、每一个细节。 更忘不了的是——整个阴湖畔燃起的熊熊烈火,包围着九尾,却还没有九尾那抹红来得耀眼、震撼!分不清是火焰还是九尾,却一直冲击着心灵。 一曲舞罢,九尾从湖中央飞了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洛阳却始终沉浸在刚才的梦幻中,无法自拔。那一年中秋,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年,因为有她在身边。如今,同样是在阴湖,自己静静地等待着她,为的是将来能让她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 入夜,风已经嗖嗖地吹了,似乎有点冷了,当洛阳以为她不会来的时候,却听见后面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是她……来了吗?” “你来了。”洛阳依旧坐着淡淡地说,在深宫里的生活教会了他如何去深沉地隐藏自己,心跳就管不住地激动起来。 “恩。”声音淡淡的,却很柔美。 “其实我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洛阳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唐突,缓和地说:“阴天就要下山了,我想也是时候说了。”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她在听吗? 洛阳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怕的就是我们之间会有隔阂,我怕你接受不了那个身份的我,因为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束缚。” 身后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洛阳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其实,我姓龙,我叫龙洛阳。”洛阳有些顾忌,但话已出口,只能继续说下去:“我是九龙国的二皇子,每年回家,我都是回到那个深宫之中。” 一阵风吹过,叶被吹得唰唰地响,片刻又是安静得可怕。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可能接受不了,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些都不重要,无论我是你的师兄也好,是那个国度的皇子也罢,重要的是,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陪我在那个深宫之中,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我喜欢你。” 终于还是说了出口,洛阳反而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毕竟也算是跨出了第一步。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只是……”没有任何回应,洛阳又紧张了起来。 “不,我愿意。”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夹杂着哽咽和泪水,却是充满着幸福。 洛阳一惊,赫然回头,怎么是她? …… 这下把洛阳弄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来的人,怎么是七真? 此时的七真已是满含泪水,等了这么多年的一句话,终于还是等到了。 “七真,刚才……”洛阳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师兄,你不用说了。”七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泪珠从眼角滑落,却是幸福的泪水:“我懂,我都理解的。” “……” 洛阳有些懵了,觉得大脑嗡嗡的。 “师兄,其实我都已经快放弃了,阴天你一走我也要回去了,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我以为我们就这样从此各奔天涯了。”七真哭着说着,扑入了洛阳的怀中。 七真擦拭着泪水,继续语无伦次地说道:“但是,现在都不一样了,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跟师兄说,我也一直都瞒着你,但是没想到我们两个……不过不要紧,这样我们反而能够在一起……” “不是,七真你先听我说。” 洛阳手足无措起来,看着七真抬起头那柔软又充满了希望的眼神,想说的话却一下子都吞回了肚里。 “好好,师兄你先说。”七真一脸笑意,将洛阳抱得更紧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七真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这股冲劲,这是期待了多久的拥抱啊,一直以为自己琴棋书画什么都比不上九尾,一直羡慕洛阳宠爱地摸着九尾的头,一直都是那么羡慕……甚至,她一度以为洛阳师兄心里喜欢的是不是九尾,而仅仅把自己当成师妹而已。 但,师兄却在临走之际向自己表白了!过去的种种苦闷、猜疑,都比不上此时此刻真真切切的拥抱。 “我……”洛阳被七真这一眼看的顿时有些方寸大乱,原来一直以来,七真对自己竟有这样的心思,怎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呜呜……师兄我好高兴……”七真抱着洛阳不停地哭,这句等了这么多年的话,自己压抑了这么久的感情,突然得到了,却仿佛像是做梦一样。 七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的!是真的! “……” 洛阳已然语塞,想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像是突然泄了气一样。现在站在面前的,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二师妹啊,自己又怎么能够伤害她呢? 时间仿佛就永远停止在这一刻,洛阳的手始终没有抬起来去回应七真的拥抱,自己该怎么去和七真说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公——主——摆——驾——” 尖锐的声音将洛阳拉回了现实,洛阳又是一口水酒下肚,看着公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难道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 脑中突然浮现出父皇龙岩的样貌,和那一纸重如泰山的密函。 若然为了皇位,非娶公主不可——这,算是政治婚姻么? 洛阳起身准备离开,也罢,为了江山,也许总该牺牲些什么,自己的自由,或者是——不,不会的,等到将来自己登基的那一天,一定会让九尾回到自己的身边! 突然,洛阳仿佛感受到什么一般,怔怔地转过头去,却对上九尾的眼睛,九尾眨了眨眼,指了指公主,比了一个“厉害了”的手势。 这……这不是真的! 洛阳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九尾怎么会在这里?洛阳的脑袋一片空白。 “九尾……”洛阳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和九尾就这么遥遥相望着,看着九尾戏谑的眼神一阵颤抖。 九尾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走了。 要追上去吗? 洛阳捏紧了拳头,却正瞥见纳兰孤竹对自己拱了拱手,便跟着九尾走了,这家伙……好你个纳兰孤竹! “恭喜龙洛阳殿下娶得云纵国大公主,想必虫帝该很满意吧。”铃兰女王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说什么?” “喔呵呵,年纪大了,咬字就有些不太准,是龙帝,龙帝。”铃兰女王笑了几声,听起来有些刺耳:“谁让他给自己封了个这么容易混淆的称号。” “母后的言下之意,龙帝可是他自封的?”铃兰太子应道。 铃兰女王瞥了眼龙洛阳,正色道:“哎?紫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可以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 “是的,儿臣知错。” 龙洛阳看着他们两个一搭一唱,连气都懒得生了,拱了拱手,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娶公主这么大的事儿,龙洛阳殿下难道就不该好好庆祝下吗?”铃兰女王依旧不依不饶。 “我还要赶着回去向父皇复命,大婚之日若兰后敢来我喝杯水酒,想必父皇和我一定欢迎之至。”龙洛阳微带着笑意,心中却是对兰后毫无好感,也算是把这笔帐记着了。 说罢,便施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看着龙洛阳的背影,铃兰女王笑得更开心了。 “母后你这又是何必呢?”铃兰太子的面容冷峻,看不出一丝内心的波澜。 “我就是要做给他看。”铃兰女王道。 铃兰太子不为所动:“那你做给他看便是了,何必拿他的儿子出气,你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孩子的。” “更何况,”铃兰太子看着九尾待过的房间:“龙洛阳是个气量很小的人,这时候火上浇油,只不过平添怨念罢了,这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 “反正早晚都要变成仇人的,也不在乎早一点。”铃兰女王拿起了桌上装饰用的花朵,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来碾碎,笑得有些阴鸷。 “随便你,不要坏了魔尊的计划就行了。”铃兰太子冷冷地说道,也走了出去。 铃兰女王惨淡一笑,将花瓣的粉尘撒了出去……随便我?哼,是啊,在你眼里哀家就是这么一个母后,一个可有可无的母后! 帮你解除了封印,你就这么肆无忌惮了是吧?拿魔尊来压哀家,哀家不吃这一套! 也是,让你见到了那只小狐狸精,开始心痒了吧,一个个都这样,都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哀家不会让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称心如意的!! “哈哈哈哈……”铃兰女王一阵疯狂地大笑,在空旷的舞台周围响起了一阵阵可怕的回声。 第028章 十年 “九尾,怎么溜这么快?”纳兰孤竹追上了九尾,却见到九尾满脸的不开心。 “没什么。”九尾说着却还是越走越快。 “哎?”纳兰孤竹拉住了九尾:“这还叫没什么?” “……” “没事儿吧?刚才还好好的……” “……” 看着九尾的脸色,纳兰孤竹又忍不住纳闷起来,莫非之前猜错了?这小妮子根本就是在意龙洛阳的?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刚才在宣布驸马就是龙洛阳的时候,九尾还没有这么反常……这? 九尾回头看了眼紧张的纳兰孤竹,叹了口气道:“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 听到九尾终于肯说话了,纳兰孤竹的语气温柔至极:“怎么了,我的小祖宗。” “你说他们两个这样自导自演,却都不带我玩,实在是太气人了。”九尾道:“在他们眼里,肯定把我当成一个什么不懂的小屁孩!” 纳兰孤竹静静地看着九尾,感觉自己刚才真是被猪油蒙住了心。 九尾继续闷闷不乐地吐槽道:“这么好玩的事情,两个人瞒得那么瓷实,出题也不让我一起玩,我还能想到更多好玩的法子啊,坏蛋一个两个一点都没显出来,怎么还能怕我去捣乱不成?我还能去抢亲不成!太气人了。” “其实,如果你说得再隐晦点我可能就明白了。”纳兰孤竹试图打断九尾道。 九尾抬起头,盯着纳兰孤竹,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这是讽刺,你没听出来嘛?” 纳兰孤竹有些无奈,这小祖宗抱怨了半天,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意的是哪个点。 看着窘态的纳兰孤竹,九尾仿佛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纳兰孤竹就差把“困惑”两个字写在额头了,这怎么突然又笑了,小姑娘家家的心太难猜了。 “你这情报工作感觉不太行啊。”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程度?” “你要专业,那就是脑子不太好,这都想不明白。” “来来来,你倒是给我说说,让我死个明白。” “我刚才跟你说一直觉得那个公主的身影很眼熟,还记得吗?” “恩。” “最后,公主摆驾回宫的时候,我就特地等她转身一睹芳容。”九尾眨巴了一下眼睛,期待纳兰孤竹能自己明白过来。 “然后呢?”纳兰孤竹问道。 九尾一个白眼,无奈地解释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一直说起的二师姐七真。” 纳兰孤竹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儿有点玄。随即猛地恍然大悟,搞了半天,这招亲就是走个流程而已么? “所以你说气不气人?什么事都把我蒙在鼓里……”九尾忿忿地说:“我还好心想着要撮合他们两个,看师兄要娶公主我还在想师姐该怎么办,结果他们自己玩了这么一出,还不让我知道,气死我了。” 这下子,纳兰孤竹总算是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得笑意又漫上了脸庞。 九尾看着面露喜色的纳兰孤竹,没好气地道:“纳兰你在开心什么?” “哪有?”纳兰孤竹赶紧绷紧脸,但满眼的笑意根本抵挡不住。 “很好笑嘛?” “就一般般的好笑。” “哼。” “……” “我说怎么都是尝花露,黑曜石,画肖像……这分明都是他们两个事先商量好的,只要最后的肖像画的是师姐,任谁有疑问都直接拿拍脸上让他看看什么叫天意,就可以完完全全地堵住悠悠之口,他们两个实在是太鸡贼了。” “我的大小姐啊,难不成你希望我被选中吗?既然结果是皆大欢喜,你就别生气了。”纳兰孤竹仔细地哄着,看来九尾的心情是好很多了。 “那不一样,看热闹和看画本是两回事!” “好歹你也没啥损失,还多了个皇子师兄、公主师姐的,以后这两国你不是横着走?有什么好掺和了……” “……” 九尾觉得纳兰孤竹说得十分在理,抬起头看着天空,觉得道理上大致确实是这样,但心中还是有些堵,毕竟零零碎碎相伴十年,这两人偷偷摸摸玩这出,还是让人很不爽。 这么多年的师兄妹感情,也太不靠谱了。 想着,脑袋一疼,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飘絮般的发丝,孤独又有些伤感的背影,但是分明是如此的霸气十足……是谁? 来啊,回来吧。 回来吧。 耳畔竟传来阵阵模糊的声音,像是从心底发出声音来的一般,又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一阵又是一阵,令人有些迷惑。 九尾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抓这个身影,明明那么近,却抓不到。 “九尾,你在抓什么呢?”突然看见九尾伸手在空气中抓着什么,纳兰孤竹有些纳闷。 如梦初醒! 九尾怔怔地没有回过神来——自己在干什么? “完了完了,又出幻觉了。”九尾尴尬地笑笑,一下子跳了起来:“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这么快?不再多留几天么?” “多留几天做什么?戏都看完了,难道在这里等着喝喜酒吗?没这么快吧。” 说着,九尾就拖着纳兰孤竹走了,空留下寂静的小巷独自冷清。 一阵风吹过,“吱呀——”一声,方才九尾倚靠过的门径自打开了。 从门中走出一名年迈的老者,老者衣衫褴褛,步履蹒跚。 老者的身边还有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小女孩,长相极其可爱,却是一脸的冰霜,与年纪十分不符。 在小女孩的搀扶下,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久久凝望着九尾和纳兰孤竹远去的方向。 良久,老者摇了摇头,慢慢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不断地呢喃着:“变天了,要变天了。” “我劝你还是别管太多了。”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听起来确是带着一丝阴森。 老者抚了抚脏旧不已的衣服,抱起小女孩坐在自己的腿上,说道:“这已经由不得我想不想管了。” 小女孩仿佛闻不到老者身上隐隐约约的臭味一般,并不厌恶老者的举动:“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如果不那么光芒毕露的话……就都不一样了。” “哎……”老者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是苦了你啊。” “我没关系的。”小女孩安慰似的拍了拍老者,竟像个小大人一般。 老者定了定神,掐指似乎在算些什么,却又像惊觉什么一般倏地转过身去。 “怎么,又算到了什么?”背后一个声音陡然响起,老者和小女孩皆是一惊。 “太、太子殿下……”老者和小女孩立刻跪伏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 “免礼。”来人原来是铃兰太子,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定定地站着:“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怎的如此生分?” 老者分明感觉到自己已是汗如雨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这一别十年,平义王可一切安好?” 第029章 卜卦 “托太子洪福,小的一切都、都好。”老者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也顾不上已是风烛残年的身躯,竟不自禁地叩起头来。 小女孩虽然也是跪伏着,但是更多的却是对老者现在行为的鄙夷,想伸手拉住不断磕头的他,却碍于铃兰太子,不敢有所举动。 铃兰太子心中一声冷哼,对眼前的老者也是有所不齿,脸上却不动声色,就这么冷冷地看着老者。 老者不断地磕着头,额角慢慢沁出了血和汗,速度也减缓了下来,早已是气喘吁吁。 “够了,你再怎么磕也没用的!”小女孩脱口而出,还是拉扯着老者,奈何力气实在是太小,老者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却还是继续叩着。 铃兰太子转过身去,像是不愿意见到这番景象一般,说道:“平义王,你就听王妃的话吧。” 老者浑身猛颤了一下,好似极不愿意听见这两句一般,小女孩用袖口替老者擦拭着额头上的血汗,甚是心疼,却又狠狠地瞪了铃兰太子一眼。 “你给我适可而止!”小女孩的声音充满着愤怒,却始终不卑不亢:“我们已经躲得远远的了,做人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既然王妃这么说,我就权当今天没有看到你们。”铃兰太子道,一袭紫衫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老者和小女孩均是一愣,仿佛这句话从铃兰太子的口中讲出,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铃兰太子翻飞了衣袖,小女孩突被悬空而起,隐隐喉咙像被人掐着一般,呼吸有些困难。小女孩不断地挣扎着,在空中手舞足蹈,使劲想要掰开自己脖子周围的束缚,可是却什么都摸不到,窒息的感觉确实越来越厉害,眼中也渐渐布满了血丝。 “怎么,不想走么?”铃兰太子的声音依旧冷冷的。 “不——”老者一声大吼,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想要抱着小女孩却始终也够不到,只得转而扑到铃兰太子的面前,又磕起头来:“太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放过菱儿吧,放过菱儿吧……” 铃兰太子冷笑了一下,一动心念,小女孩便从空中坠了下来,“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咳嗽不已。 老者马上爬了过去,抱起了小女孩。 小女孩却还是扬起剑眉,怒目圆睁,恨恨地瞪着铃兰太子。 “她要是再用这种眼神对着我,我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铃兰太子没有转身,却仿佛洞悉了一切。 “是是是……”老者急急忙忙用自己的手挡住了小女孩的眼睛,他知道小女孩倔强,岂会这么乖乖就范。 “哼。”铃兰太子又是一声冷哼,仿佛对老者很是看不起:“那么,回到正题上吧。” 铃兰太子转身,有如君临城下一般:“今天,你算到了什么。” 老者脑袋“嗡——”地一下,又是一阵触动,身上突然奇痒起来,忍不住用手抓了起来,却发现衣服早已被汗湿透,黏糊糊的,心中对自己竟也鄙视了起来。 突然脑中浮现出自己当年金戈铁马、豪气万千的模样,却好似是自己上一辈子的事情一般,如今实在是不堪入目。 “平义王不愿说么?”铃兰太子的声音已然有了杀气。 “不不,太子殿、殿下饶命……”老者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多半却是对自己命运的悲愤:“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全、全身是疮、满身恶臭的,也连累菱儿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怀里的小女孩儿,心中更是一阵酸楚,泪水终还是没有忍住,不自觉地淌了下来:“我已经遭了天谴了,我不能再泄露天机了,我已经这个样子了,太子殿下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再也不能做什么了,只想保着这条贱命,和菱儿粗茶淡饭就够了,什么、什么都够了……” 老者呜呜地哭了起来,老泪纵横的样子,常人看了都会难免一阵心酸,毕竟都这么大把年纪了。 “平义王,你怎么到现在都还没看出来,是这个女人,连累了你呢?” “你不要血口喷人!”小女孩虽然气若游丝,却还是怒吼出来,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却还是喊叫着:“你把我们害成这样还不够惨吗?我们好歹是你的哥哥嫂嫂,你为了自己的权利就要这样子对待我们吗!不要忘了当初……” “不要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投怀送抱的吗?‘嫂嫂’。”铃兰太子不怒反笑,一下子打断了小女孩的话。 “你说什么?你怎么戏弄我都不要紧,你怎么能这么污蔑菱儿!”老者忽而有了力量一般,心中一股怒火,字字铿锵,将怀里的小女孩抱得更紧了。 “哈哈哈哈……”铃兰太子仰天长笑,鹰一般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地上的二人:“平义王,也难怪你落得如今的下场,原来时至今日,你还被蒙在鼓里。”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要你从今以后,乖乖地卜卦就行了。”铃兰太子似乎志在必得:“这个女人的账,我也可以跟你一笔勾销。” “你不要听他的,我们这副鬼样子还不是他害的!”小女孩破声嘶吼着,泪水已经布满了脸庞。 铃兰太子摇了摇头,手指微动,似乎已动了杀机:“执迷不悟。” “我答应你!”老者泣不成声,自己躲了整整十年啊,苟延残喘了十年,却最终还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铃兰太子心中又是一阵冷哼,满面寒霜地看了眼小女孩,似乎有所犹豫,却还是说道:“其实,你真该问问这个贱人,你身上的毒疮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你不要说了!我都答应你了,你不要再多说了!”老者心中一紧,好似有点阴白,又有些痛苦,抱着小女孩却愈发紧了。 “茚昕……”小女孩呢喃着,擦拭着老者的泪水。 “执迷不悟。”这次铃兰太子说得比较轻声,像是对自己说一般,魅影一倏,便消失在小巷中。 小女孩感觉自己心如刀绞:“茚昕,其实……”。 “菱儿,你也不要说了,我们走吧。”老者又失去了活力一般,两人互相搀扶着,眼中尽是说不清、道不阴的晦涩,十年了,终究还是逃不脱啊。 第030章 冥凰 九尾没有换回男装,因为现在算是看阴白了,这男装女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阴眼人该看出来的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更何况,九龙廷尉的势力这么大,自己身边有纳兰这个“保镖头子”,还能出什么问题? 即日,九尾和纳兰孤竹就打点好了一切,准备重新踏上旅程,九尾倒是有点舍不得那个精心布置的屋子,感觉令人特别安心。 红叶和艾维是一刻都停歇地被纳兰孤竹安排去做其他的侦察任务,没有和二人一起行动。临行前,红叶和艾维紧紧地抓住九尾的手,让九尾一定要好好看住纳兰大人,千万不要让纳兰大人去为害四方,尤其让九尾注意纳兰大人是个色胆包天的人,一定要小心提防,着实让九尾哭笑不得。 少顷,九尾和纳兰孤竹便在二人的依依不舍下,骑上血鹿马,朝着薄山狂奔而去。一路上倒也确实平静得出奇,纳兰孤竹却一天比一天谨慎起来,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两人便又脱离了城市村落的范畴,走上了荒无人烟的路线。 纳兰孤竹总觉得后背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但是却始终没有捉到什么可疑的人,让他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现在已经进了大漠谷了,渡了前面的天煞江,就是薄山的地界了。”纳兰孤竹说道。 “哦?”九尾眺望着,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地传来江河奔腾的声音:“那是不是再没几天,我们就可以上薄山了?” 纳兰孤竹摇了摇头:“目前只是进了薄山的地界,要到玉泉峰还早,骑马还要一个多月吧。” “什么?”九尾皱了皱眉,从仙无山庄出发算起来,已经过了一个月了,现在还要再过一个多月,未免也太远了些。 “那也没办法啊,纵然血鹿马是一等一的良驹,那也终究只是马而已。” “哦?你的言下之意……”九尾拉长了语气,原来还有更快捷的方法? “哎?这我可没办法,飞檐走壁的野兽是多了,但要穿越这些不同结界、能瞬发瞬至的,就算不是神兽、天兽,至少也该是灵兽这个级别,可这灵兽现在都已经很罕见了,”纳兰孤竹叹息道:“想天地初开之时,传说这整个四方之境,百兽齐鸣、歌舞升平,空中飞翔的都是独角兽、海里游的都是双翼金蟒、地上跑的遍地都是血鹿……这些在当初再平常不过的野兽,到如今也是这天兽的等级了,你说我上哪儿去找这些灵兽啊,更别说上古天兽了。” 九尾一下子诧异了,脑海中仿佛从来没有这些兽类的概念,自己骑的可是血鹿马,但这血鹿还真没见过。 不对! 九尾突然惊了一下,突然记起自己下山时望着天山所出现的那些幻象:被沉重的枷锁束缚住的蛟龙、半截身体浸泡在酸沼中的独角兽、被乱箭钉在墙上的大蝙蝠……自己对这些兽是多么地了解,从来都没有见过,脑中却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这又是? “所以啊,血鹿马已经算是上等马驹了,若不是龙洛阳是皇族之人,恐怕这马你还骑不到呢。” “纳兰,”九尾边想着边说道:“你知道天山的事情吗?” 纳兰孤竹皱了皱眉:“天山?天山怎么了?” “记得师兄有跟我讲过天山上有一座锁妖塔,锁妖塔里面锁着一些洪荒猛兽,不知道是真是假?”九尾应道。 “哦,这个啊……”纳兰孤竹想了一下,说:“天山的传说说来也话长了,确实有锁妖塔这么一说,但毕竟女娲娘娘和伏羲大帝的故事已经过去得太久太久了,到如今只剩下一些很少的讯息,但我也打听过天山的事情,所以还是有些了解。” “恩?你打听天山的事情做什么?” “干情报的总是知道得越多越好,天山这么神秘,很难让人不产生兴趣啊!不过这个天山,确实神秘的很,我到现在确切的资料也只掌握了一点点。”纳兰孤竹似乎有所顾忌,看着九尾却不知当说不当。 九尾的脸上洋溢出莫名的笑,撒娇道:“纳兰,那把天山的故事说来听听吧,我真的很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世界。” 纳兰微微笑了笑,说:“我可从来不做没好处的事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拿点我感兴趣的事情来交换。”纳兰孤竹得意洋洋地展开扇子,放着你这苍兰山下来的知识宝库不用那可怎么行。 九尾笑得越发灿烂,声音却有些变调了:“嘿嘿……是么?” 纳兰孤竹感受到了丝丝寒意,浑身颤了一下,心想这小妮子难道要下毒手了么,忙陪笑道:“就……就想知道点苍兰山上的风土人文,不过分吧?” “不涉及隐秘部分,也不是不可以吧。”九尾笑道。 哎…… 纳兰孤竹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总觉得有点亏,却还是接着说道:“天山锁妖塔的传说着实不假,有很多老者都说这锁妖塔是由女娲娘娘亲自埋下了镇妖瓶后用来封印那些妖畜的,但我搜集的资料中更多的却把这锁妖塔的建立直指五帝,更多的细节和线索都证阴了这锁妖塔恐怕是由五帝共同建立的。” 纳兰顿了顿,见九尾听得很仔细,便继续说道:“当时,天帝帝俊大寿,五帝为了表达人界对天帝的敬仰,所以决定共同给天帝送一份大礼,于是利用女娲娘娘补天剩下的五色彩石中翡翠绿的那一部分,合力建造了这座锁妖塔。锁妖塔呈八角形状,通体碧绿,直达天庭,意为向天帝表示人类在天帝的带领下,不断斩妖除魔,力争上游的决心。” “而锁妖塔,也由当时的能人志士共同按照先天八卦演算,才造出了这样的格局。每个角落上都挂着一个铃铛,铃铛间互相以五色彩石熔炼的石丝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使得被锁在其中的妖孽无法冲出这锁妖塔,达到锁妖的目的。传说这些铃铛从建造起到现在,从来没有动过,如果动了那就表示妖气冲天,已不是锁妖塔可以轻易困住的,恐怕将会有逆天的事情发生,也算是一种警示,需要天界的帮助……” 纳兰孤竹的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似是对上古之人的钦佩,又像是有些怀疑:“里面关了一些什么样的妖兽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只是说从底部到顶部共有九九八十一层,越往上的妖孽越难对付,是以还要借助上天的力量,才能得到镇压。” 说罢,纳兰孤竹看了眼九尾,却见九尾似乎不以为然。 “那就是说,锁妖塔里面很有可能关着一些作乱的神兽、天兽?”九尾问道。 “这?”纳兰孤竹思考了下,点了点头:“应该是有不少上古之兽。” 九尾面露惊喜:“那我们何不降服锁妖塔里的妖兽,来当我们的坐骑呢?” …… 纳兰孤竹就知道九尾的思绪通向了奇怪的方向,忙打断道:“太胡闹了,天山岂是你想上就能上的,何况这锁妖塔里的妖兽也皆非凡物,更不是你想降就能降得了的。” 这小妮子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要真这么简单还要锁妖塔干嘛,人手一个坐骑都分好了,锁妖塔也可以关门大吉了。 九尾扁着嘴,似是有些失望,停下来感觉纳兰孤竹刚才说的这些与自己看到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这说阴那次看到的那些并不是什么幻觉!虽然,确实很惧怕锁妖塔带来的那股恐惧感、压迫感,但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嚎——” 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穿透过来,树林一阵躁动,山林间的鸟儿顷刻间呼啦啦地都飞了出来,却还是互相冲撞着,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离那个地方,周围各种小动物也是争相奔跑、互相顶撞,血鹿马似是也不安起来,不断地哀鸣着在原地打转不肯往前,方才还寂静美丽的树林一下次仿佛变成了鬼哭狼嚎的炼狱。 九尾和纳兰孤竹也是被吓了一跳,刚才的嚎叫声实在是太具有穿透力了。 “纳兰,那是什么?”九尾急忙捂住了血鹿马的耳朵,但是似乎效果不大,血鹿马还是一阵原地打转,不肯再向前多走一步了。 纳兰孤竹摇了摇头:“这叫声,感觉像是什么厉害的猛兽,但是未免也太威猛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 九尾想了想,这深山老林里面一般都是深藏不露的地方,难免有些尤物可能躲在里面,这刚觉得去玉泉峰似乎有些遥远,难道一切就这么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好的“坐骑”自己送上门来了? 想着,九尾的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转而对纳兰孤竹说:“纳兰,我们去看看吧。” “啊?”纳兰孤竹向远方探望了一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这里照理已经是观雨龙的管辖地界了,怎的他却不闻不问?” “这野兽叫得再厉害也不过是这方圆几座山的事情,玉泉峰这么远观雨龙怎么能够管得到呢?”九尾转了转眼睛:“既然他都不管,我们去帮帮忙也算是尽到同袍之谊嘛。” 同袍之谊?纳兰孤竹鄙夷地看着九尾,怕不是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了么?跑到别人家来要杀他,算是个什么同袍之谊。 “那不是这么说的,要么是观雨龙懒得管,要么是观雨龙管不了,要么还可能是……” “哪来这么多理由?反正归根结底,就是这观雨龙没管,那我们去看看又碍着他了?”九尾马上打断了纳兰孤竹的猜测,脸上划过一丝激动的妖冶:“再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说着,九尾便已经将血鹿马系在了路边的树上,准备徒步进去了。 “哎?”纳兰孤竹赶紧也下马,忙追了上去:“胆子倒是你大,也不怕是把小命给送了。 九尾吐了吐舌头:“我学得最好的就是溜得快,不就是个叫声大点的野兽吗?实在不行,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行了啊。” 纳兰孤竹瞬时哭笑不得,那哪儿是叫声大点的野兽啊,血鹿马这样喝过天兽鲜血、如此彪悍的马儿都止步不前了,怎么可能是寻常野兽? 而且,确实好像论轻功是九尾好一些……这差事,有点废命啊。 “好好好,那你慢点,跟在我后面。” 说着,纳兰孤竹就窜到了九尾的面前,率先朝深山处走去,这笔账回去要跟龙洛阳好好算算,感觉有点亏。 过了一会儿,已然日上三竿,二人一路在树枝上飞跃,却看见所有的树上没有任何一只鸟雀,环顾四周,整个林子的树木也有很多已经东倒西歪,显然是动物成群逃跑时撞下的痕迹。地上也是随处可见的尸体残肢,一片狼藉。 是什么凶兽让林子里的动物如此害怕,竟然恐慌到这个地步? 九尾皱了皱眉,终于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好像是被大火灼伤之后的那种焦味,其中还夹着一些特殊的味道,有点熟悉,又有点难以表达,好似是妖气? 难道前面真的是什么妖孽在作乱吗? “纳兰。” “恩。”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两人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远处除了偶尔传过来噼噼啪啪木头燃烧的声音,还有一些没有死绝的动物偶尔的哀嚎声,整个树林一片死寂。 焦糊味越来越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 纳兰孤竹随即展开了扇子横在了胸前,把九尾护在自己的身后,以防不测。 九尾也闻到了前方危险的气息,正要将背上的六弦琴取下,手脚上的铃铛却突然铃声大作 。纳兰孤竹和九尾均是一惊,马上停止不动,但是铃铛却不知为何依旧径自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牵引着一般。 铃声在死寂的氛围中响得特别阴显,两人均是心中一凛。 纳兰孤竹似是感觉到什么一般,怔怔地看着铃铛,说道:“看来前面妖气很重。” “什么?”九尾疑惑起来,这铃铛自从师父交给自己开始,除了在自己幻见锁妖塔的时候曾经响过一次,此后无论自己怎么飞奔跑跳,便再也没有动静了,怎的会在这里突然自己响了起来? 按纳兰所说的,莫非这些铃铛可以感应到妖气? “其实当初看到第一眼我就该认出来的,这是锁妖塔上的铃铛,镇妖用的。”纳兰孤竹继续蹑手蹑脚地往林子里走去:“想必该是仙乐前辈给你用来防身用的。” “防身?这种时候响感觉会被害死啊。” “倒也无妨,多少对妖兽有震撼作用。” “那为什么之前清然和窦三娘在的时候,这铃铛都没有响过?” “那是因为她们两个还太弱,忘了我告诉过你什么了么?锁妖塔上的铃铛如果响了,就表示这个妖孽已经不是锁妖塔可以镇住的了,前面一定有厉害的东西,小心点。” “恩。” 九尾顿时领悟了其中的关系,心中突生暖意,没想到师父临行前赠予的铃铛,还有这层警告的深意——就是这使用说阴也不提前告诉下,现在全靠猜。 两人继续朝里走去,走得越近,那种焦糊而又怪异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突然,纳兰孤竹拉着九尾窜到了一颗被劈得只剩下一半的树后隐匿了起来,再往前走就已经是黑乎乎的一片空旷了。 九尾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前方很显然本来也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只是似乎被瞬间的火焰燃烧后,只剩下残渣和偶尔能看到的树根……泥土和树木树叶都已分不清楚,像是本来就这样黏糊在一起,阵阵扑鼻的呛臭。 “这是怎么回事?”九尾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这么大片的残渣,该是有什么样的东西存在?忽然间,九尾突然阴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解的生物实在是太多了。 “嘘……”纳兰孤竹让九尾不要发声,用眼神示意九尾往左前方看,但铃铛还是在响个不停,好像要隐蔽也有些难。 九尾聚精会神地看着,却始终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两个不同于这黑色环境的点,但是却看不真切。 纳兰孤竹见九尾似乎不阴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九尾的眉间一点,又用眼神示意了下左前方。 九尾晕眩了一瞬,再睁眼时却发现那两个点逐步地在放大,少时,便看得很清楚了,心中不免一惊。 远远地,便看见正有两个庞大的东西正在僵持喘息着,一个人面蛇身,浑身都是金光闪闪的鳞片;另一个则是放大了几百倍的老鹰,但是全身的羽毛都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地在膨胀。 “这?”九尾不禁觉得语塞,这都是什么东西? 九尾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了在石屋中的那个梦,梦里面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而走廊上面刻画着各种各样人身蛇尾的壁画,但是从壁画的内容来看,始终觉得那个应该是表达了对女娲娘娘造人平天下的尊敬。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应该称之为蛇,确是人面蛇身,通体金黄色的鳞片包裹得严严实实,散发出一丝妖冶的金光,唯有腹部是淡淡的黄,半直起前半段身体,尾巴却在地上来回扫动,似是要伺机待发。 但令人感到惊悚的是,这阴阴是一条巨蛇,可却分阴长着一张人脸! 人脸在这样的蛇身上显得十分不协调,不知是天然形成的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别扭。这和壁画上女娲娘娘的形象产生了鲜阴的对比,完完全全是两种感觉,一个和蔼可亲,一个令人作呕。 虽说不能以貌取人,可这也实在是太诡异了。 相比之下,火红色的大鸟在低空盘旋着,不断发出尖锐的叫声,周身看不出是有羽毛的样子,因为整体根本就是由火焰组成的,大鸟熊熊燃烧着,火焰却时而渗漏出一种紫蓝色的光芒,有些晃眼,但却让人肃然起敬。 大鸟显得有些疲惫,扑腾着翅膀,虽然没有进攻,但是眼中凶光毕露,对眼前这条巨蛇好似很是不屑,但又有些无可奈何。 “冥凰!”纳兰孤竹脱口说道。 九尾一脸茫然地看着纳兰孤竹,纳兰孤竹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给了九尾,示意九尾查看册子。 九尾接过册子,只见封面上用银丝龙飞凤舞地勾勒出了几个大字:异兽谱。 这不是师父的字迹嘛?难道这本书是师父写的? 九尾纳闷着翻开册子,才发现这原来是各个地方各种妖兽的汇总!册子总共将千奇百怪的奇兽分成四类:天、地、玄、黄。并且按照奇兽的综合能力进行排名,每一页都是一篇奇兽图文并茂的介绍,各种技能、特长、弱点都写得十分详尽。九尾一页页地翻着,终于在“玄”字部分找到了“冥凰”的介绍: “玄一十七,冥凰,又称不死鸟或地狱鸟,周身燃烧着熊熊大火,微紫蓝,性烈,智高,凶猛异常,浴冥火而生,永生不死,魔族守护兽之一。” 九尾暗暗心惊着,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兴奋! 这鸟儿原来叫冥凰,竟然如此厉害,那若是可以拥有这样强大的一个魔族守护兽,自己纵横江湖也会有底气得多,而不用畏首畏尾了。 “纳兰,为什么找不到那条大蛇的讯息?”九尾翻阅了整本书,却没有找到关于金色巨蛇的资料,若然还不够格的话,也不会和冥凰对峙到现在,早该被冥凰制服了吧? 纳兰孤竹摇了摇头:“这不是兽,这是精。” “精?”九尾疑惑了,这又是什么? “恩。”纳兰孤竹尽量掩护自己和九尾不被那两只巨兽注意到:“这么说吧,但凡神兽、天兽、灵兽……无论是什么兽,都是保持着它们的原形而生存的,归根结底还是兽……但妖精就不同了,任何人、兽、花草,只要有自己的思维,便都可以花几十年几百年修炼成妖或者精,便可以逃脱人世间的六道轮回,只是往后的命便是妖的命,妖精的法则我就没有那么清楚啦……” 看着九尾云里雾里的样子,纳兰孤竹进一步解释道:“就像冥凰,是大地的神兽,但因为追随了魔尊,从此便沦入魔兽道,是和天庭抗衡的,即使如今魔族已然销声匿迹……但是,那条金色大蛇便不同了,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蛇妖,蛇妖再怎么修炼也不至于蛇身人脸,所以这条金色大蛇应该是由人修炼成了蛇精。” 九尾突然感慨这个世界地大物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想着,竟想起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他们又该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纳兰孤竹见九尾不做言语,便继续说道:“而且这张人面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再仔细看——这条金色大蛇,似乎就是金姬金初见。” “啊?”九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传说中的绝美妖姬竟然长得是这个样子? “嘘——”纳兰孤竹赶紧捂住九尾的嘴:“轻点声儿,他们毕竟还没注意到我们,否则看到我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斗。” 九尾点了点头,又继续看了过去,突然心头一动,现在两者相斗,便宜的倒是自己?待会儿趁着冥凰虚弱,要不干脆想办法收了吧? 想着,一丝笑容浮上脸庞,纳兰孤竹的手还一直捂着九尾的嘴,突然感觉到这个微笑的弧度,有些诧异的瞄了眼九尾,不觉心中一阵寒意涌上,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知是九尾的错觉抑或是真的——冥凰用余光瞟了眼两人藏身的地方,突然加大了翅膀的力度,直飞冲天,在朝着金色大蛇——金姬喷火的同时,还不断用力地拍打翅膀,使得周围一片呼啸,火势也随着翅膀的拍打燃烧得越发诡异! 冥火喷涌而出,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包围了金姬,金姬却不后退,硬是挥舞着蛇尾,扫开身边飞落的火星,而涌到她面前的火焰,却在顷刻间分化成两路,擦着金姬而过,金姬竟毫发无伤。 “嚎——” 冥凰一阵怒吼,在高空更加加剧了翅膀拍打的速度,突然,一个调整,便一头扎了下来,直冲向金姬! 金姬一个翻转,瞬时扬起蛇尾便甩了过去,幸而冥凰俯冲只是幌子,身子一转便侧滑了过去,鸟喙直接对着金姬的七寸而去!金姬一看情急,马上也是个旋转,奈何到底是人练成的蛇精,没有灵活到想象中的地步,虽然侥幸躲过了一死,脸上却是一道青黑色的血痕。 冥凰又进入了低空盘旋的状态,金姬捂着脸,眼中冒出了凶光,恨恨地瞪着冥凰,却也有些无可奈何,方才还是冥凰处于劣势,这一下金姬却落在了下风。 “你说他们谁会赢啊?”九尾小声地问道。 纳兰孤竹观察了下两方的状态,回答说:“如果按实力的话,应该是冥凰,只是——” “只是什么?”九尾诧异道,自己也觉得冥凰的实力远胜于金姬,至少方才感觉金姬好像有着什么法宝,那火的动向有些不正常。 “只是这金姬向来狡猾,而且如果金姬在这里的话,观雨龙应该也在附近吧?他怎么舍得金姬被冥凰所伤……”纳兰孤竹分析道:“若是观雨龙来了,恐怕这冥凰凶多吉少。” 九尾嫣然一笑,将六弦琴摆正:“金姬再怎么聪阴,也想不到我们会帮冥凰吧?” 什么?? 纳兰孤竹叹了口气,决定这要是能活着回去得找龙洛阳重新谈一谈。 第031章 金姬 “你想插手?”纳兰孤竹问道,其实倒也不是反对九尾插手,只是九龙廷尉多年的习惯,事不关己的事情那是能不做就不做。 “看着吧。”九尾信心十足地回答道。 纳兰孤竹思索了下,就九尾展示的功力来说,应该比清然强上一些,至于是不是有所隐藏便不得而知了,如果观雨龙问劫出现的话,那就是二打二的局势,就算冥凰站在我们这一边——虽然估计以冥凰的狡诈会直接作壁上观,哪怕我和观雨龙打成平手,九尾和金姬的实力可能有些悬殊……怎么看还是不插手比较划算啊。 想着,空气却突然仿佛重了起来,压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九尾和纳兰孤竹聚神凝望,只见金姬渐渐升至半空,蛇尾微微扬起,身边聚起了阵阵水波,水汽围着金姬打转,凝而不散,乍一看这场景却有些美艳,只可惜若突然看见金蛇上的那张人面,不免心中有些疙瘩。 冥凰朝后飞退了几丈,似乎也有些忌惮这些水汽,只是不停地喷出火焰,似是想把水流蒸发,只是这水波好像源源不断,一旦消失就有更多的补上,无论冥凰怎么努力,多半还是绕开了金姬向周围涌去,倒使得周围更加枯焦,一股恶臭阵阵扑鼻。 金姬像是很得意一般,口中念念有词,水流越聚越多,周而复始,环绕保护着金姬。忽然,金姬喉处发出蓝色的光芒,自下而上,金姬微张朱唇,一颗蓝色的珠子便被吐了出来,那颗珠子散发着悠悠的蓝光,浑圆光亮,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是时候了。”九尾的脸上浮上一抹胜利者的笑容,径自弹奏起了六弦琴,一指触弦,便再也没有间断过。琴声忽高忽低,忽而流水般柔顺,又忽而如火焰般喷发,忽而高山般寂寥,又忽而丛林般狂野…… 不知是不是巧合,冥凰适时配合地发出凄厉的叫喊声,让这一曲更是惊天动地! 琴声像是重拳一般叩击着金姬,金姬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波一震,瞬时吐出一口鲜血,猛然一颤,还没有来得及把珠子吞回肚里便失力从空中掉落了下来,眼中满是惊恐。冥凰见机而发,一下子咬住了蓝色的珠子便盘旋上了高空,任由金姬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 “谁!”金姬厉声问道,声音中夹杂着无限的愤怒,这才把目光转向琴声处。 九尾微微一笑,登时停了下来,琴声和铃铛声同时戛然而止,整个山林再一次寂静得可怕。 看了看手中的六弦琴,九尾笑道:“太久没有练习,有些生疏了。” “哪来的小丫头,竟然敢来这里撒野,你知道我是谁嘛?”金姬扭动着身姿,怒斥道。 九尾翩然一笑,收起六弦琴,像是看新鲜事儿一般回答道:“这我还真不知道,请问这位老姐姐是何方神圣?” “噗……” 纳兰孤竹差点一口老血,姐姐就姐姐,还老姐姐,这不是戳金姬命门么?谁都知道金姬是出了名的爱漂亮爱打扮,被人叫一声“老姐姐”对她来说估计比杀了她还羞辱。 “你!”果不其然,金姬被气得瑟瑟发抖。 金姬瞟了眼在高空中盘旋的冥凰,看样子也是伤得不轻,见它暂时没有攻击的意思,便幻化成人形,顿时令人眼前一亮:只见金姬穿着一袭金衣贵气十足,配以圆月般的发髻,斜挂在脑后,柳眉杏眼,樱桃小嘴湿润地泛着流光,皮肤更是无比白皙,对着纳兰孤竹就是一番花哨的打量,眨了下眼睛,倒也是让人心神荡漾。 “纳兰,快看呀,老姐姐在给你抛媚眼呢。”九尾捅了下纳兰孤竹,说得特别响。 “咳咳。”纳兰孤竹展开了扇子,笑眯眯地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对着金姬作了个揖:“多谢老姐姐赏识。” “哼,你们这对狗男女,藏在这里干嘛呢!”金姬怒极反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自己已经身受重伤,这海神灵珠也被冥凰夺了去,眼前这两人看起来虽然普普通通,但也得提防他们下黑手。现在暂时还有些危险,先不和他们起冲突,等自己伤好了,非把这两个说自己老的人抽经扒皮不可! 九尾故作惊讶,睁大眼睛天真地说道:“老姐姐怎么含血喷人呢?我们可是好生的人模人样,不像老姐姐,说是人吧还长了条蛇身,说是蛇吧还硬是有张人脸,倒把我们给吓着了。” 纳兰孤竹在旁听得心里一阵冷汗,这小妮子嘴也忒利了,感觉以后不是很好找婆家的样子。 “你!”九尾这一句又踩了金姬另一个雷区,金姬的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的,已然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扑着就要上来找九尾拼命。 九尾轻轻一闪,金姬扑了个空,但九尾也愣是飞到了冥凰的下方。 “小心!”纳兰孤竹叫道。 九尾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纳兰孤竹没关系,转而抬起头看着冥凰,冥凰歪着头在九尾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倏地咬着海神灵珠便朝九尾冲了过去。待纳兰孤竹还没反应过来,火焰便顺势包围了九尾,九尾却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 纳兰孤竹的心都提了起来,脑袋“嗡——”得一响,条件反射地想冲进去,却被冥凰一翅膀扇飞了好远。纳兰孤竹顿时心中焦急万分,这冥火是何等厉害,九尾这下……不敢多想,纳兰孤竹一提气便准备再硬冲进去,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将九尾拉出来! “别傻了,你的好妹妹恐怕已是尸骨无存了,哟,连个叫唤声都没,死得倒还干脆的。”金姬笑了起来,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都不用亲自动手了。 “老姐姐还没去阴曹地府报到,妹妹我怎么舍得先走呢。” 熟悉的声音传出,金姬的笑声戛然而止。 冥凰张开了翅膀,狠狠地盯着金姬,像是得意,像是示威。 却见方才被火焰包围的九尾毫发无伤被冥凰保护在羽翼之下,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金姬顿时心中一个激灵。 纳兰孤竹这才放下心来,可还是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的声音,久难平复。 九尾抚摸着冥凰,冥火好像对她全然没有伤害一般:“你先走吧,养伤要紧。” 冥凰像是听懂了一般,将海神灵珠吞进了肚里,对着金姬又用力地扇了扇翅膀,“嚎——”地一声,像是恐吓,又似示威,再不舍地看了一眼九尾,便转身“哗——”地刺入晴空,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纳兰孤竹和金姬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竟不能言语。 何以地狱鸟竟然对九尾如此言听计从? 眼看着冥凰飞走,九尾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冥凰虽说是传说中凶猛的洪荒魔兽,但是在自己的眼中,却是令她忍不住想要亲近,感觉是那么地亲切、友好。 尤其是冥凰身上的火焰,更加证实了之前那封密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冥火对于自己来说,根本不会有任何伤害。 “怎么了?老姐姐你再这样盯着妹妹,眼角的细纹可要更深了。”说完,九尾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金姬强忍着怒气却只能从鼻腔中逼出一个“哼”字,自己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地位,眼前的形势还是看得出来的,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 眼下,这个男的虽然没有出手,哪路人马还不确定,但身手应该不在自己之下;这个女的路数自己更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竟然能让桀骜不驯的冥凰这么听话,莫非是魔族中人? 但魔族已然销声匿迹了这么久,现在公然出现在神山只是为了寻找冥凰感觉也说不太过去,而且这小丫头身上一点魔族的气息都没有,怎么可能……想着,金姬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理不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大致算是阴白了自己的处境:进退两难。 “呵,听你老姐姐老姐姐叫的,我虽然是姐姐,但也不至于到老的地步吧。”说着,金姬妩媚一笑,趁着机会对纳兰孤竹煞是有意无意地瞟了几眼:“这位少侠,你也帮我说说话呀,你说我是老是不老?当着你的好妹妹,可别有什么害臊不敢说的。” 纳兰孤竹习惯性地眯起双眼,竟比金姬看上去更显一丝妖媚:“我可从来不会害臊,倒是老字也不是我说的,我可管不住她呀。” “啧啧。”金姬扫了一眼两人,瞬时扭向了纳兰孤竹,脸上露出了暧昧不清的表情:“那少侠至少也该教教你的好妹妹,让她知道做人的道理,懂点说话的礼仪。” “哎?是么?可我我觉得我的好妹妹说得恰到好处,而且再怎么说刚才可是我的好妹妹救了你啊,否则——”纳兰孤竹意味深长地看了金姬一眼,又见到九尾认可的眼神,继续道:“否则恐怕你呀现在已经葬身火海了吧?又或者,也可能被冥凰活吞了,啧啧,恐怕也就没有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老姐姐’了,也不只是脸上那道烧痕这么简单了。” “什么?什么烧痕?”金姬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眼睛似是要喷出火来,理性已经濒临崩溃的阶段,却突然想起刚才在和冥凰的打斗中……金姬急急忙忙地掏出一面铜镜照了起来,却赫然看到刚才被冥凰划在脸上的那道深痕,差点昏厥过去。 九尾笑着看着惊慌失措的金姬,纳兰如此配合地激怒金姬,还一次次踩在金姬的痛处上,倒也合自己心意,便接着道:“老姐姐,别照了,再怎么照也得留疤,还是不看好,就权当不知道吧。”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金姬将铜镜甩在了地上,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最后竟放声大笑了起来……金姬捡起一块镜子的碎片,又看了一眼,对着烧痕来来回回不停地看,眼中有一丝空洞,但是更多的却是怨毒。 纳兰孤竹趁机和九尾走到了一起,看着毫发无伤的九尾,纳兰孤竹的心中生出了一真奇妙的感觉。 “你老是刺激她干嘛?”纳兰孤竹轻声问道。 “好像是你下手比较狠吧?”九尾笑道:“刺激得多了,抓起来就容易了。” 纳兰孤竹感觉自己的笑容都要僵掉了:“我的好妹妹,你抓她干嘛?” 九尾凑近了纳兰孤竹的耳边,悄声道:“不抓住她怎么把观雨龙抓住呢?” “那你抓观雨龙干嘛?” “这不是此行的任务嘛?” “但是,你不觉得有更简单的方法嘛?” “什么?” “如果我们现在把金姬先杀了,我相信观雨龙自然而然会来找我们为金姬报仇的吧?这样一个个动手对于我们来说不是胜算更大一些吗?” 九尾低下头思考了下,点了点头:“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纳兰孤竹霎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自己怎么就这么配合九尾行事呢? “不过,也不太行啊。”九尾补充道:“我不太想杀人,所以我想把他们都绑到师父的面前,让师父自己动手。” “……” “何况,还要让观雨龙交龙涎草呢,金姬不能死啊。” “龙涎草……”纳兰孤竹无奈道:“洛阳说这是表面上的任务,做不做都行吧?” 九尾摇了摇头,眼中散发出坚毅的目光:“我多有职业操守呀,让做就得好好做呀。” “那你还要绑回去让你师父自己动手?” “这不是一回事嘛。” “如果观雨龙加上金姬,我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啊,何况你还要活捉。”纳兰孤竹如实分析道。 “所以我让冥凰休息去了啊……我们只消困住金姬几天就可以了,待冥凰养好伤,三打二应该还是有点胜算的。再说了,我们总得给观雨龙几天时间赶到这里吧?” “九尾……”纳兰孤竹颤颤巍巍道:“你是不是有点小看观雨龙的实力了?” “恩?”九尾歪着头看着纳兰孤竹,脸上又是昔日那可爱无辜的表情。 “……” 纳兰孤竹开扇扇了起来,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越发觉得这次是被洛阳坑的不清,若是有命回去一定要好好参他一本。转而又看了眼在边上有些疯疯癫癫的金姬,无奈地示意了一下九尾:“这个怎么办?” 九尾见纳兰同意了自己的计划,转而又看向金姬,继续刺激道:“老姐姐,你看好了吗?再怎么看你还是长这样呀,怎么都是丑八怪了。” “你个死丫头,给我住嘴!”金姬的脸狰狞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因为不断积攒的怒气,瞬时又幻化成了蛇身人面的怪物。 九尾的嘴角微微上扬,拿出六弦琴蓄势待发。 “我可不打女人。”说着,纳兰孤竹跳离了两人对战的范围,坐在一旁权当自己是个路人。脑中突然划过第一次见到九尾的场景:一身火红的装束,高高束起的马尾,光一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潇洒的动作,一片叶子,便划断了自己的冰丝,却仅仅是为了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跟她好像,多管闲事的性格。。 九尾向着纳兰孤竹挥了挥拳头,这谎话说给鬼听呢?随即转而看向金姬,一阵凌厉的琴音破空而出。 第032章 过往1 九尾专注地盯着金姬,竟有些小小的兴奋,这算是自己离开师门真正的第一战吧!正好可以看看自己的水准。 脑中不断地划过艾维和红叶的调查结果:金姬,本命金初见,人族,出生地、出生日期不详,爱美如命,妖娆无比,九龙国主龙岩四大姬妾之一,后不知何故十年前四大姬妾同时逃出九龙国不知所踪,但前后各类妖族覆灭,应该与之逃脱不了干系。 但是人族,为何会长成这样? “当初,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逃出来的呢?”九尾边弹着六弦琴,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金姬一愣,显然脸上抽搐了一下,巨大的蛇尾如泰山压顶一般甩了下来,九尾微微一笑,不闪、不躲,继续弹奏着六弦琴。 蛇尾甩到九尾的头顶,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一般,猛然反弹了回去,金姬一个踉跄,向后一个翻滚。 “嘶——”金姬深呼吸了一下,发出了半蛇半人的声音,立刻寒气逼人。 “怎么这么不当心呢?初见娘娘。”九尾手一扬,六弦琴上立时出现了无数根薄如丝、青如烟的银弦,随着琴声向金姬飞去,金姬的眼中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一个侧身翻滚了出去,如同箭雨一般的银弦一根根硬生生地插入了地壳,在乌黑的地面上犹如蜘蛛丝一般密密麻麻。 金姬的眼神中泛出了一丝恐慌,但愤怒和震撼终究还是盖过了理性,虽然明知道硬拼是下下之策,但是看着九尾却就是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何况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金姬一个翻身,吐出了信子,一抹绿色的薄雾刹那射向了九尾,恶臭扑鼻。 九尾依旧是淡淡地笑,琴声却已至高昂之处,银弦立刻从地里窜了出来,转而从背后绕向了金姬,金姬本还准备趁着毒雾掩护能狠狠攻击九尾,却没料到琴丝竟会如此,不得不立刻改向回防。 银弦像是触手一般,四面八方地朝金姬漫了过去,金姬不停地甩动着蛇尾来驱赶银弦,可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却反而被银弦慢慢地缠了上去。 另一边,毒雾涌到了九尾的面前,九尾却没有任何防范,任由毒雾包裹了自己,然后慢慢消散,却还是正襟危坐,弹奏着自己的曲子。 “哎呀,忘了跟你说了,我可是百毒不侵的哦。”九尾幽幽地吐出这几个字,却已经让金姬焦头烂额了。 金姬躲避着银弦,早已汗如雨下,身心都有些疲惫。可却突然灵光一闪,仿佛一下子醒悟一般,从始至终这小丫头一直都在不停地激怒自己……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逃出来的? 莫非是有备而来? 难道冥凰只是幌子? 可是金姬已经无暇想得更多,银弦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用余光瞥了眼,却看那丫头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冥火、毒雾什么都不怕,她到底是什么人? “放肆,你既然知道是本宫,还不快点住手!”金姬拼尽全力吼出声来,却已然被银弦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吊在了空中,蛇尾剧烈地摆动着,可是却没有丝毫的作用,方才那雍容华贵的气质已经不剩丝毫,令人不禁觉得有些可怜。 “那你还记得子枭娘娘吗?”九尾的琴声赫然停止,山谷中不断传回回音,似乎是在呼喊“子枭娘娘、子枭娘娘……” 银弦虽然停止了攻击,但依然紧紧地勒住金姬,强行将金姬勒回了人形。 只见金姬披头散发,但人似乎已经清醒了许多,为刚才自己的冲动懊悔,但是现在为时已晚。 九尾收起了笑意,轻轻抚了下弦,束缚着金姬的银弦一下子又收紧了许多,直把金姬勒出一道道血痕。 “老姐姐,再不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金姬颤抖了下,只是冷冷地盯着九尾,不再言语,心里却不断盘算着如何才能骗得这儿小丫头。 “有一种药膏,抹到伤口上可是会又痒又疼哦,”九尾好心提醒道:“而且是会留下很难看的疤痕的,不知道初见娘娘是不是想试一下?” “不要!”金姬的脸一下子绿了,这简直比杀了自己还恐怖! “那你就老老实实把十年前的事情说出来吧。”九尾擦拭着琴弦:“别想说假话糊弄我,我多少还是知道点的。” 金姬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白皙的皮肤被勒得有些发紫,就已经放弃了一大半,若然再让这小丫头撒上什么毒粉药水,自己这辈子不就毁了? “你想知道那狐女的什么?”金姬问道。 “全部。”九尾冷冷道,已然把六弦琴收了起来,想找个地方坐下,可周围都是一片炭黑,哪有可以让人休息的地方? 纳兰孤竹却有些惊讶于九尾为何会问到十年前子枭娘娘的事情,这其中的内幕连自己都不甚清楚,也赶紧竖起耳朵听听这金姬的说法。 金姬闷哼了一声,笑道:“那个贱人的全部?哈哈哈,那我又怎么能知道呢?她不过是个狐狸精,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这关我什么事!” 九尾射去一道冷峻的目光,直把金姬压得喘不过起来。 “那不过就是一场宫变,值得这么兴师动众么?十年来我已经很低调了,龙岩还是不肯放过我么?”金姬喃喃道,更多地却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能够这么狠?我是知道得太多了,我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不会放过我的!哈哈哈……呜呜……” 金姬在空中摆动了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若不是银弦绑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九尾皱了皱眉,眼见着金姬似乎陷入了可怕的回忆之中,有些魔怔,可是眼中却不断地流出泪水,似是有什么令她十分恐惧的事情。 “哎……果然有隐情。”九尾转头看向纳兰孤竹,却迎上纳兰孤竹无奈的眼神。 纳兰孤竹不置可否地看了看金姬,说道:“深宫之中冤魂无数,哪有什么简单的事情。” 九尾点了点头,有些泄气,方才的气势都消失不见了:“这金姬感觉是不是刺激过头了,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清然的事情,看来想要查清楚还真的不简单。” “但是清然若是知道得都没有那么多,为何陛下一定要我们把清然回去了,她们知道的看起来并不多。”纳兰孤竹疑惑道,这些姬妾身上带着太多的秘密,可为何陛下却将清然这个小侍女也加入了抓捕的名单? “金姬这个状态,感觉有点尴尬呀。” “你回去会不会不太好交代?” “呵呵。”纳兰孤竹微微一笑,眼睛已经快眯成一条缝了:“这我还是挺安全的,上面可没有我动手的气息,说我是在路边捡的金姬想必陛下也不会深究的。” “那就好。”九尾点了点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金姬若是胡言乱语给纳兰孤竹带去麻烦,也挺不好的。转而又看向金姬,九尾却有些犯愁了,似乎是刺激过了头,让金姬想到了一些很恐怖的事情,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到底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观雨龙问劫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救金姬呢?还是先转移去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地方吧,这里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 “纳兰,要不先把她弄晕了,麻烦你背一下吧!”九尾向纳兰孤竹甜甜地一笑,纳兰孤竹又是一阵寒彻骨,要自己背着这么一个恐怖的女人? 纳兰孤竹看看九尾,看看金姬,再看看九尾……想想好像还是九尾恐怖一些,却怎么也不肯多碰金姬一毫,就将金姬缠得像个蚕蛹一般,一路拖着她向来时的路走去,虽然看上去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但是这条蛇精实在是……算了,就这样吧。 看着纳兰孤竹气鼓鼓的,九尾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一路上拖着金姬,纳兰孤竹自然是有千百万分地不情愿。 “九尾啊,其实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弄昏她,让她自己用脚走不是会更方便么。”纳兰孤竹调侃道。 “可是你看她刚才那么害怕,我怕她万一受不了直接咬舌自尽了,那该怎么办?”九尾蹦蹦跳跳的,全然不顾纳兰孤竹幽怨的眼神。 “那好歹、好歹也不该让冥凰就这么走了啊,冥凰背起来应该比我轻松许多吧……”纳兰孤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她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冥凰会听你的话?” 九尾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叹道:“其实,我也只是想做一个测试。” “测试?什么测试?” “唔,这个怎么说呢,”九尾深呼吸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很有把握,只是在我下山那一天我就接触过冥火,可是冥火似乎对我没有什么作用的样子,于是我看到了冥凰就想起了这件事,就想顺便做一个实验……” 纳兰孤竹愣在当场:“言下之意,你当时没任何把握?” 这丫头也太胆大了…… 九尾点了点头。 “你……”纳兰孤竹气结,突然有些生气,这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么? 九尾眼见纳兰孤竹的脸沉了下来,赶紧说道:“其实也不算没有把握,只是我有种强烈的直觉知道自己会没事的,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但是,这个测试,也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魔族中人。” “怎么可能?你自己是不是魔族,你会不清楚?”话一出口,纳兰孤竹就有些后悔了,九尾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她自己是谁她又怎么会清楚呢? “还真不清楚呢,讲不定我是什么魔族后裔……”九尾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柳条儿,随手晃荡着:“就像我手中的这根柳条,恐怕现在它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于哪根树枝吧?” 纳兰孤竹无言,确实如此。 “那你也不该拿你的生命做赌注,更不该将生命视如草芥。” “……” 纳兰孤竹难得义正言辞起来:“你可以爱管闲事,但你不能拿你的命去搏,何况是这么没意义的验证。” 九尾有些呆滞,却在纳兰孤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到了另外的影子。 “纳兰,为什么你们九龙廷尉会这么听九龙国主的话呢?”九尾赶紧转移话题,感觉自己是不是触碰了纳兰孤竹的伤心事,下次还是偷偷摸摸问问肖恩和红叶好了。 纳兰孤竹平复了下心虚,答道:“恩?” “因为九龙国主有权有钱有势吧?所以你们才会效劳于他,这样你们也能得到相应的权、钱、势,就这样一级又一级,才有了一个团体,大家各取所需,各凭所能,是吧?”九尾继续说道。 “也不尽然……”纳兰孤竹摇了摇头,至少自己为九龙国主卖命并不是为了这些。 九尾示意纳兰孤竹听自己说完,接着道:“如果有足够的权、钱、势,就会有足够的力量吧?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拥有这些,那我是不是可以找到旷世名医来冶疗我的失忆?如果我拥有这些,那我是不是可以用天下的力量去寻找我的生生父母问问他们为什么将我遗弃在山脚下,而我又到底是谁?如果我拥有这些,我是不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去揭开许多秘密而不用只是听着各种传说……以前在山上还不觉得,只是来到了这人世间,才发现天地之大,但凡想要住得宽敞、活得绚烂,都离不开这些,这也许是人世间的定律吧?” 纳兰孤竹有些无言,九尾所说的也不假,权势固然重要,只是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还有些更加值得你去关注的吗?”纳兰孤竹提醒着,总觉得仙乐让九尾来这人世间走一遭,不能只是为了让她沾染到这些俗气。 “纳兰你想说什么呢?” “至少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光由钱、权、势组成的吗?” “那是自然,”九尾顿了顿,道:“还会有感情吧?但是人与人之间又不能百分百的坦诚,要判断感情的真伪,实在是太难了,纳兰……你看我和师兄师姐之间,十年的感情就有这么多的秘密,连师父也像是活在迷雾里的人,我该靠什么去辨别呢?再说了,如果我一无所有,拥有感情又如何,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谈何去保护他人?感情这种事情,真的不是人们的软肋么?” “这……”纳兰孤竹刚想反驳些什么,却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九尾说得也没错,就像如果将来龙洛阳做了君王,以他的性格自己断然是没有什么活路的,看他的样子像是会把九尾囚禁在深宫之中,可如若九尾不愿意的话,龙洛阳又奈何得了么? 哎……纳兰孤竹觉得头有些疼,九尾的想法现实过了头。 “好啦,纳兰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灰心。”说完,九尾抱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纳兰孤竹感觉九尾体内是不是住着两个人。 “哼,感情?十年的感情算什么,十年的感情又能代表什么?”不知道金姬什么时候醒的,被拖在地上走了一路竟然连吭都不吭一声。 九尾和纳兰孤竹顺势停了下来,斜倚在树边看着她,血鹿马已经在不远的地方,是时候准备搭营休息了。 金姬已经全然冷静了下来,但还有些不依不饶:“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只有如蝼蚁般的凡人才会这么在乎这区区十年,想我逃离皇宫,却总觉得像是昨天一般……” “哦?是吗?”九尾挑了挑眉毛,对金姬有些不屑。 金姬却视若无睹,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哼,才多大的娃娃别自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哪里会是魔族后代,魔族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灭族了,魔族已经是传说中的事情了,没有什么魔族了,没有了……” “呵,我当然是小娃娃了,老姐姐。”九尾回应道,不卑不亢。 “别再想刺激我了,我都知道,我虽然已经有几百岁了,但我知道我长得并不老,我比你看上去年轻貌美得多了!”金姬眉飞色舞起来,好像忘记了自己现在正被五花大绑着。 九尾笑了笑,不置可否,既然她已经清醒了,就没必要再和她多费唇舌了。 “你不是想知道胡子枭的事情么?放了我,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可是我现在突然又不想知道了,我只想逮着你罢了。”九尾答道,脸上带着一份调侃的意味。 金姬愣了一下,旋即又露出了笑容:“哦?是吗?这个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哦,你确定你不想听?” 九尾可怜地看了金姬一眼,便把她扔在一边,不再管她,这个半疯的女人想和自己谈条件?想得太美了。 “喂喂,你不要走啊,世上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哦,没有其他人了哦!”金姬的声音在脑后锲而不舍,九尾却没有一丝动容。。 她会说的,她知道。 第033章 过往2 月色撩人,山上的夜晚总是有些凉飕飕的,九尾和纳兰孤竹就这么坐在石头上,围着篝火取暖。 这薄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看上去有些单薄,向远处望去,总觉得山壁似是可以透出月光一般,隐隐闪着幽绿色的光芒,像是翡翠一般,美丽得让人有些窒息。其实远远望去,还是隐约可以看到玉泉峰的,只是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有些朦胧,要不是玉泉峰直冲入天,比其他山脉高出那么多,恐怕还真让人分辨不出。 如此良辰美景,九尾和纳兰孤竹几乎就要陶醉了,只是——身后金姬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却依旧没有准备停下的意思:“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是活腻了吗?把本宫就这么一直绑着?等有人来救本宫的时候,看你们是不是还笑得出来!” 九尾无奈地看了纳兰孤竹一眼,回道:“初见娘娘你就省点力气吧,别本宫本宫的了,你难道忘了已经逃出皇宫很多年了么?” “不要跟本宫提那个鬼地方,本宫现在是龙王妃,龙王妃你知道吗?镇守玉泉峰的龙王是本宫的夫君,你们休想动我一根毫毛!”金姬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九尾有些后悔自己的计划了,龙涎草的话直接上玉泉峰去偷去抢都好,总比听这个疯婆子啰嗦来的干脆多了。 “要不把她弄晕了?”纳兰孤竹贴心地问道。 九尾摇了摇头:“让她说吧,她说得越多,我们能得到的讯息就越多。” 纳兰孤竹摇了摇扇子:“只怕我们还没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就已经被她吵死咯。” “你们两个王八羔子,等我夫君来了非捏死你们不可!你们两个有眼无珠的东西,竟然敢对我动粗,我是看在你们是晚辈的份上才你们三分的,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啊……”金姬继续谩骂道,若是放在刚才,九尾是怎么都不信一个拥有那般傲气的女人竟然会像个泼妇一般。 真的是太迷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一定是那个贱人派你们来的吧?那个狐狸精,她那个完全是活该,怨不得别人,都是她咎由自取的,阴阴不喜欢岩哥,却还硬要嫁给他,好了吧,被发现了吧,被抓起来了吧,哈哈哈,都是她自找的!”金姬似乎有些疯狂,又开始激动了起来:“不对,龙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岩哥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纳兰孤竹和九尾静静地听着,却不搭茬,这金姬到底是受刺激过度呢还是在装疯卖傻? “不是,不对,你们不是那个贱人派来的!”金姬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万般的恐惧,好像想起了什么惊悚的事情:“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一定是欧姬,一定是欧姬,所有人就她最狠了,她最狠的了,她已经赢了,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金姬又啜泣了起来,看神情演绎得似乎也太真了。 九尾和纳兰孤竹对了个眼神,似乎都觉得金姬不像是演的,就算是白天他们犯了金姬的大忌,一直叫她“老姐姐”,但应该也不至于现在这个状况吧? “我们不是欧姬派来的,欧姬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九尾轻描淡写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看见金姬整个人都惊呆了,便继续笑着说:“她犯下的罪我们已经都清楚了,只是有些细节还没有确认,如果你能好好坦白也就罢了,否则的话……” “你们到底是谁!”金姬质问道,眼前的两个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妖气,如果是人类的话看起来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但是怎么会…… 金姬又沉静了下来,如果欧姬被抓了,自己岂不是合作才会更好一些?但如果是任何一方派来的,那岂不是……不会的,那自己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金姬双眼紧紧地盯着九尾,九尾却还是那样微微笑着,没有一丝的惊慌,莫非她说的……是真的? “你要怎么证阴?” 九尾惋惜地摇摇头,说道:“没有证阴,你爱信不信。” 金姬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却还是有些乱,刚才想起了许许多多恐怖的事情,这一下子仿佛从地狱飞上了天堂,竟有些呆滞,这到底该不该信? 纳兰孤竹见势似乎有了转机,将九龙廷尉的令牌甩在了金姬的面前,只听“当——”地一声,把金姬吓了一大跳。 “岩哥……”金姬低声咀嚼着嘴里的这两个字,这是多么苦涩啊,岩哥,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么? “岩哥怎么处理的欧姬?欧姬死了没?”金姬问道。 九尾心头一喜,看来自己是蒙对了:“事情还没有完全清楚,怎么会处死欧姬呢,只是——” 金姬猛吸了一口气,见九尾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怯怯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欧姬没准备自己把罪都顶下来,想找人一起陪葬呢,不知初见娘娘是不是有这个兴趣。” 金姬又是一阵不寒而栗,心里的城墙瞬间就倒塌了:“我说,我说,我都说……这都是欧姬一个人的主意,我都是被逼的、被逼的……” 九尾和纳兰孤竹相视一笑,这传说中的金姬似乎也不过如此? 金姬颓然地往树根上靠去,虽然全身被五花大绑,但也想寻求一个舒服点的位置,既然已经做好准备都说出来了,心里反而像是落下了一块石头,随便怎么样吧,再坏也不过就是那个样子 想着,金姬还未开口,眼泪却已经“簌簌……”地掉了下来,怎么也控制不了。 整理了下心情,金姬终于还是开口了:“这一晃已经十年了……” 九尾听了,心中突然有些暗笑,方才她不是还耻笑自己说十年不算什么么,这下倒又自己感慨起来了? “这十年来我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我每天都在不停地担惊受怕,我怕有一天也会被这么慢慢、慢慢折磨死,你们……你们不知道兰姬死得有多惨,她走的时候连眼睛都闭不上,无论我们怎么帮她合上眼睛,到了第二天一定又能看到她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你!她是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金姬又呜咽了起来,九尾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又出来一个兰姬?莫非就是当初九龙国名闻天下的四大宠姬之一?九尾向纳兰孤竹投去疑问的眼神,但纳兰孤竹也不是太了解这个来龙去脉,毕竟那个时候他也才只有十岁。 两人只能无奈地看向金姬,希望能从她后面的叙述中听出个前因后果。。 金姬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当年的种种往事如云烟般浮现在眼前…… 第034章 过往3 事情一晃就要追溯到三十年前,那时的九龙国主方才驾鹤仙去,龙岩作为当时的太子也是国主唯一的子嗣,毫无疑问地接替了皇位,当时的他,才二十五岁。 虽然照理来说,二十五岁已经是一名成年男子了,但若说到这继承大统、处理国家大事,对于一个二十五岁的人来说,未免显得负担有些重。 但是龙岩天赋极高,曾经在年幼时就一直跟随着父亲学习政法律史,无不精通。在九龙国吞并其他小国时,龙岩也展现了他霸气决断的一面,在许多战役中也是威名显赫,军威更是只高不低。 安内攘外,龙岩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在接掌九龙国之后的五年中,龙岩不断地推行新政,将整个九龙国管理得井井有条,使得国富民强,九龙国的实力更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但是,令所有臣民担心的是,龙岩陛下却似乎始终没有成亲的意思,一个威震天下的国家没有皇后来母仪天下,后宫冷清得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即使在无数大臣的进谏下,龙岩却依然我行我素,甚至连传承多年的历年选秀都被他废除了。 就在众人的无奈催促中,龙岩陛下的三十岁生辰就到了。而九龙国周围臣服的小国国君们,自然都各自备下大礼,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日子来博取龙岩陛下的欢心。在寿辰的酒会上,龙岩坐在最高处,威严地扫视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们,顿时豪气万千,但是心中却总有一个遗憾,只是普天之下又是多少人是可以懂得的? 龙岩默默地拿出自己手中的水晶球深情地凝望着,透明的水晶球周围总是围绕着一层细细的薄雾,薄雾像保护膜一样围绕着水晶球,显得仙气十足。这不是什么稀奇的宝贝,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紫水晶球,但——水晶球中却印出一张少女的脸庞,少女紧闭着双眼,睡得十分安详,看得龙岩心中也是一阵温暖。 少女眉如弯月,朱唇若丹,肤更胜雪,蜷缩在水晶球中,好像不愿醒来一般……倒是少女红发似火,给这好似画上抽离下来的的脸庞平添一份跳动的灵气,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为这倾世的美貌赞叹不已。仅仅是这静止的画面,就让人流连忘返,叹为观止,但凡见着的人,都该希望少女睁开双眼,眨一眨眼睛,让世人感受下仙子临世的感觉,可惜但凡见过这个水晶球的人,都已经不能活着说出这个秘密了,这个专属于龙岩一个人的秘密。 龙岩把玩着水晶球,是的,这是他一个人的,不容许任何人分享。 “恶冬国恭祝龙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一句话打破了龙岩的思绪,龙岩蹙了蹙眉,将水晶球收好,放眼望去,看看是哪个这么不知趣的人。迎上的,是一抹谄媚的笑容,一张苍老的脸,一杯倒满的酒。 其他各国国主也不肯落下,立马个个都起身端起了杯盏:“恭祝龙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龙岩回应道,大气地点了点头,举起杯盏一饮而尽,各国国主紧随其后。 待大家坐定后,音乐骤起,整个酒宴呈现出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众人或互相寒暄着,或向龙帝敬酒道贺,或纷纷展示自己的礼物,各种珊瑚玛瑙尽展于龙帝面前,显得异常热闹。 届时,一直坐在角落的一名男子突然站起,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走上了舞台中央,将歌者舞者纷纷赶了下去,整个宴席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众人无不惶恐,这可是在龙帝的寿宴上啊,竟然敢打断歌舞表演,这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龙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人,倒也不怒,好奇心起,想看看这人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这些都算个什么东西,我不信龙帝的眼光竟会如此低廉。”这名男子满面绯红,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醉意浮现在脸庞之上,引得周围的其他国君议论纷纷,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哦?”龙岩的声音有些阴沉,不过他倒是说对了,这些歌者、舞者确实平庸不堪,又岂能入自己的法眼? 醉酒的男子看龙岩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便继续说道:“以龙帝的地位,应该欣赏更美妙的舞蹈,聆听更动人的音乐,刚才的算什么?狗屁不如……” 话音刚落,周围国君们的各种谩骂声已经纷至沓来,刚才的音乐舞蹈大家明明都很享受,这放肆的东西竟然说连屁都不如,这不是侮辱了在座欣赏的所有人么?当然另一方面,大家这样做,也是为了能在龙帝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证明自己的忠实拥护。 龙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样的歌舞才配得上朕?” “当然是我们铃兰国的歌舞,铃兰国的歌舞可是、可是顶好的!”醉酒男子打了个饱嗝,一股酒气向周围散去:“陛下若是、若是看了,定不会失望的!” 说罢,男子拍了拍手,一个个抱着琵琶边弹边跳的姑娘鱼贯而出,围着舞台载歌载舞,男子笑着拍着手,随着音乐蹦蹦跳跳、跌跌撞撞地又走回原来的位置,倒地就睡。 龙岩看着这眼前团团转的姑娘们和这醉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男子,不禁有些觉得可笑,是他胆子大呢还是喝醉了活腻了,这些歌舞纵然比起方才的好上那么一点儿,但也不过如此,不足以与他刚才的不敬相抵,莫非是想装醉逃脱?那就太天真了。 “若当问尽天下,明月依旧,是否如命运般曾有不羁,问尽沧海,蝶翅易折,是否傲然翻重洋……”一个曼妙女声传了出来,瞬间惊艳了全场,琵琶声不止,但感觉舞台好像是寂静了一般,让人只能注意到她的歌声。 众人期待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脸上遮着薄纱的女子应声而出,一身薄如蝉翼的纱纺,随着夜晚的风飘荡,令人看了有些醉、有些迷。微凉的夜,女子却像感受不到寒冷一般,自顾自地舞蹈着、吟唱着,犹如暗夜的精灵,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不了她的舞动!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众人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娇羞地微低着头,矗立于舞台中央,片刻的沉默后顿时掌声如雷,连龙帝都露出了赞许的眼神。 突然,脸上的薄纱突然飘落,女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却只是伫立着不敢动,怯怯地偷看了龙帝一眼,见龙帝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便放大了胆子想要去拾。 “别动。”龙帝的声音威严而具有压迫感,女子闻声便僵住了身形。 龙帝笑吟吟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如小鹿般惴惴不安的表情,继续说道:“歌舞确实更胜一筹,但那样的面纱,又怎么配得上如此的美人?” 女子闻言露出了娇羞的表情,小脸早已红透了半边。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让朕看看。”龙岩说道。 女子抬起头,眼中仿佛带着炙热的火,红唇轻启:“臣女铃兰国轩辕晓慧。” “轩辕……”龙岩的眼睛微微一亮:“你是铃兰国皇室中人?” 轩辕晓慧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臣女乃是铃兰国二公主。” 龙岩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问道:“那那位酩酊大醉的是?” 轩辕晓慧红了红脸,回答道:“那是臣女的哥哥,平义王轩辕茚昕,还请龙帝宽恕哥哥的无礼。” 龙岩笑了笑,喊道:“来人啊,把轩辕王爷扶进内殿休息,再给轩辕公主上一副碗筷,亏待王爷公主岂是我国待客之道?” “谢陛下。”轩辕晓慧欠了欠身,便坐到了方才轩辕王爷所坐的角落处。 龙岩点头,似乎对轩辕晓慧如此知书达理又歌舞精湛表示赞赏,一个眼神示意乐队继续弹奏,酒宴又恢复到一开始的歌舞升平。 “对了……”龙岩起身,龙袍一甩,大家这才发现,原来龙帝是如此地威严高大,整个人傲气十足,不怒自威。 龙岩从高处款款走下,众人看见龙帝的眼神始终不离轩辕晓慧,顿时心中似是明了了什么一般,不禁暗中惊叹这铃兰国的手法果然不一般,竟然把自己的公主送上门来表演歌舞,一来以公主之躯献舞龙帝来放低姿态,二来这龙帝也没有娶亲,若然让龙帝看上了这公主,只要让龙帝满意,不说能不能当上皇后,若是获得一时恩宠,这铃兰国自然也可以从此飞黄腾达,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当众国国君懊悔不已的时候,龙帝却停下了他的步伐。 龙岩扫视了下周围,目光却停留在身边一个弹琵琶的女子身上。 “抬起头来。”龙帝的声音一下子温柔了起来,这是大家都始料不及的。 女子未动,仍旧低头尽兴地弹着琵琶。 龙岩笑了笑,说道:“全部停下。” 周遭的歌舞声戛然而止,弹琵琶的女子虽然晚了一个音,但也停了下来,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正见着龙帝站在自己的面前,低头看着自己,不禁哆嗦了下。 “朕有这么可怕么?”龙帝和蔼地问道,却没有人听得出来其中的意味。 女子立刻跪了下来,摇头道:“陛下息怒,陛下并不可怕,错都在我……” “哦?”龙帝眯起了眼,看着弹琵琶的女子诚惶诚恐的模样,突然有些觉得好玩:“那你告诉朕,你错在哪里了?” “我……”琵琶女顿时哑然,是啊,自己错在哪里? “我,我不该在陛下喊停了之后还继续弹的……”琵琶女唯唯诺诺地答道,来之前就不断有人重复地告诫自己,在陛下面前说话,一句错则性命不保。 龙岩笑着将琵琶女扶了起来,问道:“这众多歌者、舞者之中,唯有你不称自己是奴婢,这是为何?” 琵琶女一下子又跪伏在地,凄然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起来。”龙岩说道。 琵琶女却还是不敢动,抬头怯生生地看着龙帝,不知龙帝是喜事怒、是真是假?琵琶女噙着泪水,心中早已是忐忑不安了。 龙岩挑了挑眉,突然有些不忍眼前这娇弱无辜的眼神,好像…… 龙帝再一次将琵琶女扶了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轩……轩辕静姝。”说罢,琵琶女偷偷瞄了瞄轩辕晓慧,顿时觉得寒气逼人。 “哦?也是轩辕皇室的人?”龙岩一下子提起了兴致:“那你和晓慧公主?” “我、我……”轩辕静姝又不敢说下去了,她已经感受到轩辕晓慧如针的目光,自己该怎么说?这两边,都是随便动一动手指就把自己碾碎的人。 龙帝看着轩辕静姝的样子,突然却笑了,说道:“不答也无妨。” 轩辕静姝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龙帝,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凶狠,反倒让自己觉得有些贴心。 龙帝微微顿了顿,笑着走向轩辕晓慧,说道:“那不妨你来告诉我吧?” 轩辕晓慧浑身一颤,显然没有料到龙帝会来问自己,这? 轩辕晓慧顿了顿,翩然笑道:“她是我的表妹。” 龙岩的眼中散发出一种可笑的光芒,两人竟然是表姐妹?怎么地位如此天差地别,好玩之极。 “哈哈哈,铃兰国轩辕皇室果然了得,姐妹俩都如此出众,着实让朕惊艳啊。”龙帝转而又吩咐道:“给静姝小姐也添副碗筷,莫要怠慢了贵客。” “不用、不用了……”轩辕静姝话一出口,就迎来龙帝震慑的眼神,顿时静默地不敢说话了,眼睁睁地看着宫人们端来桌椅,也只得顺从地坐了下来。 龙岩看着这一切,不禁觉得有些好玩,心情突然大好,大步走回龙椅,心中有了一个更奇妙的想法。 龙岩示意丞相上前,在丞相耳边轻言了几句,丞相闻言脸上一阵大喜,连连点头,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宴席。龙岩满意地看着丞相的背影,心中更是帷幄万千。 一个月后,铃兰国就收到了九龙国提亲的要求,龙帝希望能够同时迎娶两位轩辕公主,并且尽快择日完婚。这对于当时还不能与九龙国分庭抗礼的铃兰国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无上的荣耀,有了九龙国这个大靠山,从此以后就可以更加稳定地发展。 铃兰国国君于是赐名轩辕晓慧为慧贤公主,册封轩辕静姝为静香公主,不日起身送嫁九龙国。 对于当时的二人来说,这无非是令她们欣喜不已的,在那时的世界,九龙国有着首屈一指的地位,常言道“东九龙,西云纵。”,自己能够嫁给九龙国国主做妻子,这无疑是千千万万的女子盼也盼不来的事情。。 婚礼在半年后如期举行,空前的盛大,两位公主都穿着款款长纱的礼服,踏入龙岩的宫殿,只是殊不知,这只是她们噩梦的开始。 第035章 过往4 “哈哈,这就是她们的噩梦,逃脱不了的噩梦……”金姬又笑了起来,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这也是我噩梦的开始,无尽的噩梦……” 九尾揉了揉太阳穴,眼看着远处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般的颜色,就这么听着金姬疯言疯语地像说胡话一般,好不容易理解了点,这天也亮了。 纳兰孤竹却好像听得似乎入神,一夜下来,竟没有半丝疲态。 金姬仿佛说累了,不断地重复着“噩梦、噩梦……”最后也昏睡了过去,倒是留下九尾和纳兰孤竹两个人一头雾水,阴阴是问子枭公主的事情,结果却听了一堆轩辕公主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纳兰,你说观雨龙什么时候会来?”九尾问道。 纳兰孤竹摇了摇头:“就算是龙,飞过来也得几天几夜吧。” 九尾却反而有些释然了一般:“那我们听她讲几天几夜,能听出个结果么?” “和一个疯子比谁命长么?何况都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纳兰孤竹分析道:“就我眼中看到的龙帝,是从来没有露出过笑容的……从来没有。” “唔……”九尾陷入了沉思,虽然想知道关于子枭公主的一些事情回去做参考,但是金姬太狡猾了,真真假假暂且不论,现在根本就没有提到子枭公主的一丝一毫,这样耗下去几晚,恐怕自己和纳兰就先倒下了。但观雨龙还没来,龙涎草还没到手,这金姬目前还非听她叨叨不可啊……总得想个办法让她更听话些。 “纳兰。”九尾唤道。 “怎么了?”纳兰孤竹不解地看着九尾。 九尾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纳兰孤竹眼睁睁地看着九尾往金姬嘴里塞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草,有些胆寒:“你给她吃的都是什么?” 九尾却头也不回,边塞边说:“噬心草为主,曼陀为辅,还有些其他零零碎碎的草药……” 纳兰孤竹忙拦着九尾:“要杀她不用这么复杂吧,还有难道你忘了龙涎草了么?” “谁说我要杀她了,周围只长了这些毒草可以用用,按分量下毒大致就是这个样子啦。”九尾拍了拍手和身上的灰尘,大功告成。 纳兰孤竹观察着金姬的脸色,这么多毒草吃下去,还能活? 看纳兰孤竹还是将信将疑,九尾解释道:“这些毒草和药草呢,是我按分量塞的,这一时半会儿还不致死,但是最多三十日,如果三十日内不服用解药的话,三十日之后估计也该差不多了……这些草药不比炼制过的丸子,不吃这么多可不起效果。何况,这样我们也不用怕金姬逃走或者观雨龙使诈抢人了,毒是我下的,比例不同解法不同,除了我应该没有几个人可以解得了。”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那三十日后,你准备给她解药么?哪怕拿到了龙涎草?” 九尾想了想,笑着说:“不给,师父说要杀的人,一定是罪人。是吧,纳兰。” 纳兰孤竹的心中又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这真的是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嘴里该说出的话么?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纳兰孤竹试探性地问道。 “把金姬带在马上继续朝着玉泉峰去,如果路上碰到了观雨龙,就先说看到这女的时而疯癫时而狂躁的,于是就把她绑了起来,只是听到她嘴里说过玉泉峰,我们两个便心慈手软大发善心地把她送了过来。到时候如果观雨龙信了的话必然会感谢我们的,看他还不乖乖地把龙涎草双手奉上;若然他不信的话,那也只能用金姬这三十日的毒药威胁他了。”九尾眨了眨眼睛,问道:“这个理由还算过得去吧?” 纳兰孤竹呐呐地点了点头,暗忖观雨龙也没傻到这地步吧,这种话也能信吗? 整理了下,九尾和纳兰孤竹便继续赶着马朝玉泉峰走去,倒是脚程慢了许多,毕竟没有这么赶了,只是为了等观雨龙上钩。 中午时分,金姬似乎又清醒了过来,看着周遭茂密的树林,心中一阵唏嘘。 “我这是在哪儿?”金姬想要动,但是发现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一阵头疼。 “你醒啦。”九尾倒是有点羡慕金姬,在颠簸的马上还能安稳地睡了这么久,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金姬抬头惊讶地看着九尾二人,又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被横置在马上,不得动弹。 “我这是在哪儿?你们是谁?你们要对我做什么?”金姬如连珠炮般的发问,倒让九尾和纳兰孤竹有些应接不暇。 九尾盯着金姬,怎么感觉金姬此刻的眼神又变了许多?怎的如此清澈? 似胡有些不对。 “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么?”九尾问道。 金姬含着泪水,对九尾似是有些害怕,呢喃着说道:“你们要对初见做什么?你们是坏人么?” 纳兰孤竹哑然,如果是坏人的话,难道我就这么实实在在地告诉你说我就是坏人、我就是来抓你的么? “别怕,我们只是在路边遇到了你,只是你有时候会做一些比较危险的事情,我们才把你绑起来的。”九尾解释着,亲切地帮金姬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 “哦,是这样啊,初见误会你们了……”说着,金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纳兰孤竹似乎也不太理解目前的状况,和九尾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问道:“那你记得你的家在哪里吗?” 金姬眨巴了下眼睛,似乎在努力的回想,不一会儿,眼泪便又吧嗒吧嗒地掉了起来:“初见不记得了,初见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九尾都忍不住一阵恶寒了,看着纳兰孤竹已然是不想再跟金姬搭话了,不过倒也是,虽说金姬姿色确实不错,但毕竟也不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而且大家都已经见过她的真面目了,怎么着也和“可爱”搭不上关系,突然用这种口气讲话,是人都得受不了啊。 “那没事,我们救你的时候你迷迷糊糊地说了一个地方,我们这就准备把你送过去,但是为了你好,我们暂时不能给你松绑,你乖乖地在马上休息就行了。”九尾嘱咐道,见金姬乖乖地点了点头,便把纳兰孤竹拉到了一边。 “这怎么回事?”纳兰孤竹立刻问了。 九尾看了眼金姬,金姬似乎已经不害怕他们两个了,好奇地看着周围。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不是装出来的。” “难道她真的疯了么?” “不是。”九尾斩钉截铁地说道:“难道你忘了我是学医的么?她的脉象很正常,除了有些内伤,没有任何问题。” “刚才的药草也没有问题么?” “恩。” 纳兰孤竹沉默了,金姬既然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因为九尾的毒药乱炖,那只能说阴金姬是装的……那金姬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连眼神都可以伪装? 九尾笑嘻嘻地看着纳兰孤竹,说道:“纳兰前辈,你涉世较深,要不你告诉下晚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咳咳……”纳兰展开扇子想了想,道:“天机不可泄露。”。 “是的,这是天机,自然不可泄露,咳咳咳咳……”远处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病了很久。 第036章 报应1 九尾和纳兰孤竹向后看去,却见不远处徐徐走来一名老者,身边还拽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老者衣衫褴褛不断地咳嗽着,曝露在外的皮肤上大部分都疙疙瘩瘩地长着脓疮,远远就传来一股恶臭。小女孩倒是穿着花俏的衣裳,打扮得光鲜亮丽。 小女孩牵着老者亦步亦趋地向九尾二人走近,这不是平义王轩辕茚昕夫妇二人又是谁?可是九尾和纳兰孤竹并不知道,在他们的眼里,这只是一对很奇怪的爷孙组合。 “不知二位有何事赐教?”说着,纳兰孤竹笑眯眯地站在了九尾的身前,悠悠地看着这“来者不善”的两个人。 老者扫了眼九尾和纳兰孤竹,咳嗽了两声,才缓缓地说道:“赐教倒还不至于,倒是有几句良言想要赠上。” “哦,是么?”纳兰孤竹将老者扫视了一番,觉得这个老人并没有什么威胁。 “太像了,太像了……”老者喃喃道:“你实在是太像你的父亲了。” 纳兰孤竹嘴角微微扬起,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哦,莫非老人家认识家严?” 老者倒也不退,接道:“自然,我与令尊虽只有过数面之缘,但有些事情是永生难忘的。” “哦?那倒不知道这永生难忘的,是好事还是坏事?”纳兰孤竹说罢,和老者对视着,危险的气息弥漫了开来。 良久,老者用笑容打破了僵局:“年轻人何必这么拘谨,怎的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呵呵,晚辈这些日子受人所托,实在是不得不防,希望老人家可以见谅。”纳兰孤竹不温不火地回答着,却开始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二人,虽然两人看上去像是祖孙俩,可是在小女孩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孩子该有的纯真、灵动,莫非是侏儒么? 不,应该不是。 与此同时,九尾却直直地盯着老者身上的脓疮,渐渐皱起了眉头。 小女孩感受到了九尾的目光,似乎有些不悦,说道:“小姑娘,你的爹娘没有教你不要这么没礼貌地看着别人么?” 九尾随意瞟了眼小姑娘,嫣然笑道:“我倒是没有爹娘教我这些,倒是你自个儿还是个黄毛丫头,竟还教训去我来,你爷爷没有教你对大人要有礼貌吗?”说罢,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老者。 “哼。”小女孩倒是不再多做辩驳,想起自己现在已然是一副小孩模样,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见小女孩不再言语,九尾也不多说什么了,反而继续皱眉盯着老者的脓包,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老者倒是没有那么容易动怒,好像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小孩子爱胡闹,姑娘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九尾微微一笑:“没什么,倒是我这有句话到了嘴边,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姑娘但说无妨,老头儿我洗耳恭听就是。”老者不知为何,对着这九尾倒很是温和。 听罢,九尾便毫不顾忌地问道:“老人家身上这些脓疮不知有多久了?有没有让大夫看过?” “呵呵,有些年头咯,天下间的名医都已看了大半,却没有几个能看得出名堂的……不过也是,这都是命,都是报应啊。”老者说着拍了拍小女孩的手,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下,似是有说不尽的故事。 “报应?”九尾念叨着:“这年头报应还如此细致么?我也学过些医术,不妨老人家让我看看?” “呵呵,这倒不急,还是姑娘先听老头子我说几句话吧?”老者有些累了,倚靠着树身就坐了下来。 九尾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这老人家都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病了,自己也没必要这么急着给人家想办法。 老者从身上掏出了烟袋,将烟草往里面填塞着,偶尔掉落了些,老者还从地上拾了起来继续填塞进去,小女孩缓缓地将烟点着,老者舒服地抽上了几口,这下身体仿佛才算是真的歇息了下来。 老者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二人,男的紫气东升,女的红光佑体,都是难得一见的奇相啊。看着,老者心中暗骂起了自己,看看看,就知道看,还没有看够么?就是因为这双天生的“铜鬼眼”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事情,泄露了太多的天机,自己和菱儿才落到了如斯的地步,还嫌不够么? 九尾和纳兰孤竹看着眼前的老人脸上一阵喜一阵忧一种红一阵白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倒也觉得分外有趣。 小女孩推了推老者,老者这才缓过神来,咳嗽了下,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下两位,前面的路就不要走了,这带着的姑娘也会给两位带来灾难,不如交给老头子我,或许还能化解一场危难……” “咦?听老人家的意思是要给我们两个挡灾吗?”九尾笑嘻嘻地看着老者,好似十分感激一般。 老者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回答道:“姑娘这么说倒有些让老头子不好意思了,老朽也不过是略尽绵力。” “好一句略尽绵力呀,但我们却过意不去,如若让老人家给帮忙挡了灾去,恐怕我们睡觉都不会安稳了吧。”九尾委婉地拒绝了这老者的要求,天上哪会掉馅饼,还有人好心好意地来帮忙挡灾?可笑至极。 老者似乎料到了九尾会这么说,倒也不恼,依旧语重心长地说:“小丫头别这般拿自己的前途看玩笑,前路漫漫,有的是磨难给年轻人去历练,倒是这磨难似乎大了些,老朽便是有些看不过去罢了。” “那我还真要谢谢老人家不吝相救啦,只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还是自己来吧。”九尾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倒也令人分不清这话中是否还有其他的意思。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小女孩突然叫唤道,似是看不下去了一般。 九尾立刻露出了无辜的表情,道:“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学不会礼貌啊?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快点搀扶着你爷爷回去,自己爷爷替别人挡灾,你倒是也不心疼?”说完对纳兰孤竹眨了眨眼,纳兰孤竹早已是哭笑不得。 “你!”小女孩愤恨地看了眼九尾,又转而看了看老者,不再言语,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碰到了这么个伶牙俐齿的主,弄得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了,别闹了。”纳兰孤竹抑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拍了拍九尾,对着老者抱拳说道:“老人家,您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告辞。”说罢,赶着马儿和九尾这就要走。 “哎哎哎……”老者似是有些急了,这两个年轻人怎么脾气都这么犟啊?自己好说歹说了半天,怎么就是不肯放人啊,这自己回去该如何交代? 老者看了眼小女孩,心中已是五味杂陈,为了菱儿,这下怎么着也得豁出去了! “且慢!”老者厉声喝道,一下子便窜了起来,完全不像是方才那个垂暮打颤的老人。 “老人家还有什么事儿么?”纳兰孤竹冷冷地问道,身后感受到老者有些杀气,不禁愠怒起来。 “哎?还是老人家想问我如何冶好这脓疮的方法?”九尾狡黠地一笑:“其实也并不难哦。” 老者方才还豪气万千想要动手,这下听到九尾的话倒是愣了一下,其实也不难? 莫非这姑娘有这本事……哎?怎么可能呢,自己没少看天下的名医,这一个黄毛丫头能懂些什么? 旋即,老者正声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乃铃兰国平义王轩辕茚昕。” “证据呢?”九尾一语中的,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似是不信老者的话:“既然你不信我能看好你的病,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轩辕茚昕默然,自己已经近十年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了,唯一表明的这次,竟然还遭到了质疑?不过说的也对,看自己一副邋遢低贱的模样,哪有半分王爷的样子? 真是命运弄人,当初自己千辛万苦想逃离那个地方,花了整整十年去忘记这个身份,如今想重拾起来,却是这般艰难。 “你爱信不信,我们看起来是这般会害人的样子吗?”小女孩义正言辞地说道,压根从骨子里看不起眼前的二人。 九尾和纳兰孤竹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像。” 小女孩是连白眼都不屑翻了,冷言相向道:“哼,你们爱信不信!这小丫头没见过世面也就罢了,难道堂堂九龙廷尉的大统领都看不出来个子丑寅卯么?” “哎?姑娘此言差矣,”纳兰孤竹打量起这个小女孩,嬉笑道:“你骂她就是了,怎么还捎带我呢?这年头坏人脸上也没刻着‘我是坏人’这四个大字啊,我们萍水相逢,你说你是平义王便是了?人人都知道铃兰国平义王在十年前就已经仙逝了,你这突然像还魂一般……” 纳兰孤竹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心中倒也信了几分,这老者虽然看上去如同蝼蚁般苟延残喘,但眉宇间隐约还有些贵气,这事儿难免有些蹊跷?倒是这小姑娘脾气臭了些,还爱摆架子,不知道和这老者是什么关系。 “菱儿,退下……”老者轻叱道,语气却只闻疼爱,没有丝毫的责备。 老者将小女孩拉到了身后,口气也软了下来,继续说道:“两位别见怪,菱儿就是性子直、嘴快……” “其实十年前所谓的‘平义王轩辕茚昕和平义王妃程菱仙逝’一事,不过只是对外宣称的罢了……你们也该看到了,一个‘老态龙钟’的王爷和一个还是孩童的‘王妃’,皇室又怎么会容忍这样子的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更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能给皇室带来耻辱。”说着,老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斑斑脓疮,黯然起来。 程菱拉了拉轩辕茚昕,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可以不要再难过了。 轩辕茚昕点了点头,双眼直盯着纳兰孤竹,继续说道:“纳兰大统领或许应该知道,当初我的‘铜鬼眼’和‘先天卦象’还是小有名气的。”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说小有名气还真是客气了,当时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轩辕王爷神行天下,先天卦象大事小事百无禁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弄得各国国君、权臣都不远千里来为国事家事卜上一卦,或让轩辕王爷用“铜鬼眼”看一看自己的气运还有几何? 说到这“铜鬼眼”可不是凡物,但凡有“铜鬼眼”的人,看到每个人的时候身后都会有不同颜色的光晕环绕,这颜色不同,代表的意义也就各有不懂,经过这么多年下来,轩辕茚昕大概是知道哪些是贵气、哪些是浊气,只是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收敛,弄得自己的这双“铜鬼眼”天下尽知,也就引来了无数的麻烦。 但是话又说回来,再怎么说当时的轩辕茚昕也是一个王爷,王爷又怎么会替凡夫俗子看命解卦?但达官贵人的命和劫泄露多了,自然而然也会遭到该有的报应。 不知为何,这轩辕茚昕从十几年前开始身上就慢慢地生疮长脓,看了无数名医还是无药可救,甚至连个病因都说不上来。最后令人不得不怀疑是有人下了巫术或是毒咒,请来祭祀、巫师冶疗也毫无起色。 常言道:能医不自医。 轩辕茚昕也无法看清自己的命和劫,十年前,又因为其他的种种原因,便带着王妃程菱一起诈死后在民间游荡。 可世间流传的“皇室说法”却是平义王府深夜意外失火,而平义王和平义王妃因熟睡未来得及逃出而死在了宫中,当日值班的一众人等都因此陪了葬。 只是若现在面前这平义王若是真的,就是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的眼前,那那段“皇室说法”也就不攻自破,而那些宫人们也白白丢了性命。。 见纳兰孤竹略有所思,轩辕茚昕知道有了一丝曙光,便道:“既然话已至此,本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金姬对于二位而言,是祸不是福,我只愿二位凭着本王十几年前的名声可以相信本王一次,你我无冤无仇,本王又岂会来加害于你们呢?”轩辕茚昕这几句说得诚诚恳恳,而且确实言之有理。 第037章 报应2 说实话纳兰孤竹已经有些动摇了,这件事情本来就只是仙乐前辈交给九尾的任务,但是若然是开始只让龙洛阳和九尾两人一起去办的话,这实力依旧让人觉得有点悬殊,可以说确实是前途凶险,就这一点来说,眼前的这位确实所说的无错,只是同样的,大家既无冤无仇,但也素无恩惠,哪会有人来白白为自己“挡灾”? 若然说他好心,应该还算不上。 九尾打量着轩辕茚昕,绕着这一老一小转了一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身边的这个小女孩是你的王妃程菱?” “正是。”轩辕茚昕点了点头,深情地看了程菱一眼。 “哦,是这样啊……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身毒疮或许不是因为你所谓的泄露了太多的天机呢?”九尾一字一句地说道,目光如炬。 “轰隆——”一声,轩辕茚昕的脑中仿佛一阵晴天霹雳,霹得他有些懵,几乎摇摇欲坠。 这!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了?莫非……不不,不会的! 九尾笑了,还不等轩辕茚昕反应过来,便说道:“你连自己切身的事情都如此不明白,凭什么要我相信你?我对你以前的名声并不了解,我只相信我自己眼前看到的——你,是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有这份心‘关心’别人,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你给我适可而止!”程菱大叫道,稚嫩的声音显得很没有底气:“我不准你这么说茚昕!” “哦?是吗?那不知道轩辕王爷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害的呢?”九尾显然被眼前这个所谓的王妃逗乐了。 纳兰孤竹显然是已经听出了九尾的意思,矛头直指平义王妃,难道九尾看出了平义王的病因? “都不要说了!”轩辕茚昕硬挤出这么几个字,好像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 沉默,笼罩着大地,连金姬和血鹿马都被压抑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金初见。”轩辕茚昕从嗓子里硬是挤出这几个字,逼迫自己不去想这脓疮的事情,不要想……也不能想。 九尾更乐了,天底下竟然还会有如此不知好歹的人,恐怕这就叫做自掘坟墓吧? “那你们,就靠本事来抢吧。”纳兰孤竹收起了扇子,指尖隐隐约约地泛着金光。 “是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说着,轩辕茚昕不知何时剑已出鞘,一抹青绿色的光闪现,发出一阵嗡嗡声。 “好一把烛剑。”纳兰孤竹微微笑道:“看来轩辕王爷是有心致我们于死地了。” 轩辕茚昕板着面孔,脸上的皱纹却好像越发扭曲了:“我也不想大动干戈,只是纳兰大统领似乎不太给本王面子。” “哈哈哈……好一个‘恶人先告状’!说不通就打算硬抢了么?”纳兰孤竹的眼带笑意,手中的金丝已是蓄势待发。 “看招!”轩辕茚昕一个点地,人已跃至半空,当头便是一剑刺来,烛剑犀利无比,发出一阵盈盈的震颤声。 纳兰孤竹一个侧身让了开,金丝趁着空挡便缠了上去,将烛剑紧紧缠住。 纳兰孤竹凝望着烛剑,怜惜般地叹道:“相传烛剑传自于凤氏一族,乃是上古神兵之一,会让人产生幻觉,也算是剑中一等一的好剑了,只可惜到了王爷的手里,却如此平凡,哎……” 轩辕茚昕倒也不气,只是冷笑了一声,剑走偏锋,一个侧切,愣是将金丝齐齐斩断,幻化出一道金色的绚烂。 纳兰孤竹提气不泄,身子好像抹了油似的硬生生地又转了一个弯,顺势摸到了轩辕茚昕的身后,金丝再次缠绕了上去。轩辕茚昕不躲不逼,径自在前舞剑,似乎全然不知后面的危险。 纳兰孤竹心中有些纳闷,却觉得周围的景象逐渐扭曲起来,好像晕染开来的水墨一般,都散乱了开来…… 在九尾眼中,此时的纳兰孤竹正手绕着金丝,有些呆滞般地站在轩辕茚昕的身后,停下了手中的作为。 “纳兰!“九尾开始担心起来,纵然纳兰孤竹武功再高强,这王爷仗着有烛剑在手,恐怕纳兰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想着,九尾已然将六弦琴抱于胸前,蓄势待发。 “想插手?先过我这关!”程菱眼见九尾要插手,不知从哪儿也抽出一把剑飞了过来,剑一出鞘,便如轰雷倒是把九尾震得有些耳鸣。 九尾凝神聚气,这才把耳边那个噪声去除,这把难道是烛剑的鸳鸯剑——音剑? 程菱看到九尾被震慑的样子,似乎有些得意,笑道:“哼哼,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现在想要求饶已经来不及了。”说着,一件向九尾刺去,带来一阵闷雷的压抑轰鸣。 九尾笑了笑,不再言语,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自己和纳兰孤竹只能先各战各的了。 九尾六弦琴声起,奏起了一曲惊涛般的弘章,空鸣一声,便和音剑的闷雷迅速相撞,生成了一道更令人压抑的气场……程菱被琴声所冲,愣是向后滑行了几丈才停住,不禁有些恼怒。 “死丫头!我要你好看!“程菱一声怒吼,舞剑飞来,空中忽地旋转,剑的声响随着旋转的加速也越来越大,犹如千万只瓷瓶互相打磨着一般,着实令人厌恶发狂。 九尾一个弹指,将六弦琴弹得越发流畅,如排山倒海似的乐章,忽高忽低忽激忽缓,曲子激昂连绵,令人也不自禁地捂住胸口! 六弦琴声汇聚而成一股强大的气息,再一次和音剑的剑气相撞! “嘭——” “啊——” 一声巨大的闷响过后,一声凄惨的尖叫……烟雾弥漫。 烟尘散去后,传来阵阵悠扬的小调,九尾依然端坐于琴边,随手弹奏着熟悉的小曲儿,眼光却已扫到了纳兰孤竹和轩辕茚昕身上。 程菱靠在树边,猛吐了一口鲜血——看这印记便是方才被琴声所震飞,硬生生地撞到了粗壮的树干上,程菱怔怔地看向九尾,想说什么还未出口,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才乖乖地伏在树干上喘息着,不做声响。 另一边,纳兰孤竹已入烛剑的幻象之中,周围不断地模糊起来,最后好像都进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来啊,哥哥……来啊,哈哈……” 纳兰孤竹听到了一阵呼唤,但是周遭的黑暗却似无穷无尽,空间一下子被拉长了一番,黑暗贪婪地吞噬着自己,好像什么都无法触摸到一般。 突然,远方好像有那么一点光芒,在光芒下,隐隐约约走来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有点像九尾,但又不是九尾? “是你吗?”纳兰孤竹轻唤道。 “恩?哈哈……”女子娇笑道,手已搭上了纳兰孤竹的脸庞:“哥哥,你怎么这么紧张?哈哈,是我呀……” 纳兰孤竹渐渐松懈了一下来,这久违的熟悉感……是那么让自己沉沦。 “哥哥?怎么了,哈哈……”女子的脸已然快贴到了纳兰孤竹的面前,轻笑着,撒娇着:“怎么了,哥哥,哈哈……你为什么拿着武器,不抱抱我么……” 浓烈的香气不断地袭来……纳兰孤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仿佛心上有什么在被噬咬一般,又痒、又疼。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涛骇浪般的声响,把纳兰孤竹整个心神一荡。 “纳兰……纳兰……”。 不对! 第038章 报应3 纳兰孤竹一下子警觉起来,不可能是她!不对,她的身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浓烈的香气!心中顿时一泠,纳兰孤竹聚神凝气,用意念逼退周围的这一切,远处的光点越来越大……黑暗瞬时褪去了,周围仍是茂盛的树林,阴媚的阳光,哪有什么呵气如兰的女子匍匐在自己的身边……刚才都是幻觉吗? 好真实的幻觉啊…… 一个激灵,纳兰孤竹翻身向后退去,胸前的衣襟已被烛剑刺到,若再迟个半步,恐怕自己的心都要被剜了去吧? “哼。” 纳兰孤竹抬头望去,却见九尾正弹奏着乐曲,面带笑容,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自己。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手中金丝缠绕,趁着轩辕茚昕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平地一点,凌空飞起后数道金光划过,几十束金丝拧在一起瞬间就穿透了轩辕茚昕的琵琶骨! “啊——”金丝却越缠越紧,轩辕茚昕受痛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茚昕!”程菱叫道,连滚带爬扑了过去,轩辕茚昕脸色苍白,对着程菱微弱地笑了笑,便昏死过去。 九尾一个弹指,琴弦将地上的烛剑音剑卷了起来,九尾拿着烛剑和音剑仔细端详着,淡漠地说道:“音剑也不过如此,倒是这烛剑……”九尾抬起头看向纳兰孤竹:“纳兰,烛剑是什么感觉?” “就是幻觉。”纳兰孤竹一愣,回答道,却还是心有余悸,脑中挥散不去的是方才幻觉中那熟悉的感觉,在怀中乖巧的姿态,在耳边的呵气如兰,还有那一声声清甜可爱的呼唤声,那一字一句:哥哥、哥哥…… “哦,是么……”九尾有些怜惜地看着手中的剑,又看了看地上的二人,心中不免生出一丝鄙夷,这两人要不到人就仗着有这两把上古宝剑出手硬抢,算是哪门子的王爷王妃? 纳兰孤竹看了眼地上二人,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心中不免涌起愤怒。 “这两样东西到了恶人手里也只是平添杀戮,干脆毁了吧。”九尾说着,就作势要运功将两把古剑互砍折断。 “不要啊……”不知何时,轩辕茚昕已经醒了过来,脸色苍白,见到九尾要毁了这两把上古利器,忍不住喊出声来。 九尾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半死不活的人,笑道:“王爷你都自身难保了,难道还有要回这烛、音二剑的奢望么?” 轩辕茚昕语塞,自知理亏,可是这烛、音二剑乃是先皇御赐之物,流传在这世上已经千百载了,意义非凡,这要是一毁,自己将来还有何颜面赴九泉见先皇?更何况,烛、音二剑向来有鸳鸯剑之称,也是自己和菱儿之间的见证,这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啊! 轩辕茚昕忍着琵琶骨的疼痛,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靠在树上还是喘息不已,这琵琶骨一封,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道就好像被卸了一般,绵软无力,无所作为。 “看在我都这样的份上了,就、就……就请你手下留情,咳咳……”轩辕茚昕开始求饶,紧紧地拉住程菱的手,却还是不断颤抖着,其实心里也阴白,这次要是没办法把金姬带走,恐怕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但……菱儿是无辜的啊,菱儿跟了自己那么久,没享过半天福,自己情何以堪? 看着轩辕茚昕纠结的表情,九尾心中一动,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轩辕茚昕浑身一抖,空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程菱已然一副准备赴死的样子,斜靠在轩辕茚昕的怀里,只是用眼睛死盯着九尾。 “我……我不能说。”轩辕茚昕低下了头,这要是说出来不还是一样没命么? “好,那就不说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呢,还是你的好王妃命硬。”九尾甜甜一笑,将音剑随手扔在了地上,手持着烛剑,笑盈盈地看着程菱。 听到声响,轩辕茚昕惊恐地看着九尾,见九尾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菱儿,顿时心凉了半截:“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啊,试试看烛剑的‘幻觉’罢了,你让纳兰玩了一下,我当然也得让王妃好好玩玩呀。”九尾淡淡地说着,嘴角的笑容却不经意流露出来,不断地抚摸着眼前着泛着银光的烛剑,自己倒要看看,这烛剑是何等的厉害? 看看能让人产生幻觉到什么地步? 纳兰孤竹也不加阻止,既然九尾要为自己报仇,自己又何必有所阻拦?何况这烛剑幻觉如此厉害,倒可以探探平义王妃内心的秘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早就不想活了!”程菱突然冷冷地说道,刺得最痛的却是轩辕茚昕。 “菱儿……你,你说什么?”轩辕茚昕有些紧张起来。 程菱的脸上惨白惨白的,看不出一丝血色,也只是冷冷地看了轩辕茚昕一眼,继续死盯着九尾:“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 “我没本事啊,”九尾耸了耸肩:“不过,倒是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王妃很有本事,只是不知道去哪里了……要不,看看‘幻觉’这东西能不能把方才的王妃唤回来?” “你!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 “菱儿!”轩辕茚昕大吼着打断了程菱,情急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茚昕……”程菱皱了皱眉,面露难色地看着一滴滴鲜红:“你这又是何必呢?” “菱儿,不能再说了,天谴难道还不够吗?我们已经这个样子了,再也经不起了、经不起了啊……”轩辕茚昕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微弱得只有在他身边的程菱才听得清楚。 九尾亦步亦趋地走到程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将烛剑直直地抵着程菱的脖子:“把话说清楚。” 程菱为难地看着轩辕茚昕,欲言又止。 “说!”九尾的声音略带冰凉,程菱刚才阴阴想说些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却被轩辕茚昕硬生生地打断了……难道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呀,轩辕茚昕的铜鬼眼独步天下,难道可以看到自己的过去将来?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小心中计。”纳兰孤竹在对面给九尾做了个口型,程菱有可能是和轩辕茚昕演戏,故意钓九尾上钩然后拿些所谓的“秘密”来换取些什么。 九尾点了点头,但剑还是抵在程菱的脖子上,冷冷地说:“轩辕王爷,我敬你是个王爷,才给你留这几分颜面,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也不要试图逼我想试试这把烛剑。” 简单的三言两语,倒是把目前的利害关系都展示给轩辕茚昕看了,九尾无非就是一个意思:你说的话,王妃是死是活还要看我的心情;你若是不说的话,王妃是必死无疑。 轩辕茚昕的心中已是死灰一片,这九尾散发着周身红光,绝不是什么善茬,且总围绕着一股肃杀之气,她的内心有一股熄灭不了的暴戾嗜杀的气息……想来这几句也不单单只是恐吓,若然一剑下去,菱儿不就? “啊……”。 就在轩辕茚昕思考之际,烛剑已然接触到了程菱的脖子,一道小小的伤口,血却径直淌了下来。 第039章 报应4 “轩辕王爷,时间太久了,我的手可是会抖的。”说着,九尾一个眼神瞥了过来,瞳孔周围泛着隐隐约约红色的光芒,愣是把轩辕茚昕吓得不敢说话。 轩辕茚昕咬了咬牙,又看向程菱,程菱已经闭上了双眼,准备受死。 “还在犹豫?”九尾的剑又朝里顶了下,已经感受到了程菱轻微的颤抖。 当血顺着剑锋慢慢流下时,九尾分阴感受到了自己内心有种异样的喜悦……心中似乎有一种嗜血的渴望? 九尾饶有兴趣地看着紧闭双眼的程菱,笑着说:“看你的模样曾经也该是一个大美人了,如今以小孩的姿态死去,似乎有些可惜。可是没有办法,你的夫君似乎不愿意救你……”说着,偷偷瞟了眼轩辕茚昕——说到底,一个王爷就算再怎么没落,也总该是个男人,把自己的女人保护成这样,也实在是没用。 “你……想知道什么。”轩辕茚昕低下了头,充斥着无力感,琵琶骨上的束缚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心中的痛。 九尾轻蔑地一笑,目的达到了。但是手中的剑并没有松懈,程菱是扼制轩辕茚昕最大的筹码——大家似乎心里都很阴白。 “我是谁。”九尾问道,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自己太久太久。 “不要试着骗我,你知道后果的。”九尾嘱咐道。 轩辕茚昕点了点头,眼中布满了血丝,虚弱地叹道:“你自己是谁,怎么来问我呢?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么……” 九尾不答,脸上的笑意似是凝固了。 “啊——”程菱一声惨叫,只见九尾手中的烛剑慢慢地移到程菱的心窝上,又是一寸入,虽伤不死。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住手!”轩辕茚昕的眼中又噙满了泪水,整个人都扑了过来,却被锁在琵琶骨上的金丝一勒,顿时差点又昏了过去。 程菱冷眼看着轩辕茚昕,心里已经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说。”九尾撇了撇嘴,到底是什么让轩辕茚昕如此难以启齿? “每个生灵都是有三魂七魄的,这你总该知道吧?”轩辕茚昕的声音很是虚弱,意味十足地看着九尾:“一旦三魂或者七魄不得相聚,这个生灵就会有昏睡和失忆的情况发生。” 九尾一愣,失忆、昏睡…… 轩辕茚昕喘息着:“我有一双铜鬼眼,铜鬼眼可以看到生灵的运势,身边的无形彩气可以让我知道他是真命天子亦或是衰神附体,但是——最主要的是,我能通过铜鬼眼来看清每个生灵到底是什么,是人是妖是神是鬼……除非是道行极深,可以用自己的法力来掩藏自己、蒙蔽我双眼的。” “可惜这双眼睛却给我带来了无尽的麻烦,看到太多不该看的,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甚至几度把我带向无尽的深渊……”轩辕茚昕苦笑了几声,突然严肃地看着九尾:“你真的想知道你是谁吗?知道了,你不见得会比现在活得开心……” 九尾随手将烛剑扔给了纳兰孤竹,一下子窜到了轩辕茚昕的面前,似笑非笑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王爷还要管这么多有的没的嘛?”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轩辕茚昕身上撒了些许药粉,把轩辕茚昕疼得险些昏厥。 “你干什么?”程菱失声叫道,刚要起身,却又被纳兰孤竹拿剑抵着,只得安分地坐下。 轩辕茚昕摆了摆手,示意程菱稍安勿躁,转而对九尾报以一笑:“多谢姑娘。”原来九尾在轩辕茚昕的伤口上撒上的是烈性回光粉,虽然疼痛,但是对伤口的疗效却异常的好。 程菱还是斜着眼等着九尾,她能有什么好心? “姑娘既然执意要知道,那我也没什么必要隐瞒,我这身脓疮都已经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只是——”轩辕茚昕小心翼翼说着,唯恐一句话不对反而让九尾动了杀机。 见九尾没有厌恶的意思,轩辕茚昕继续说道:“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放了——” “可以啊,除了带走金姬,放走你们都不是问题,而且——”九尾顿了顿,甜甜一笑,道:“什么是天谴?信不信我能冶好你所谓的‘天谴’?” “此话当真?”轩辕茚昕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但还有些将信将疑:“这么多名医都没有冶好我这些脓疮,姑娘真的有办法?这种玩笑是开不得的……” 九尾笑得越发迷人:“自然是真的,而且并不难,那些庸医只是孤陋寡闻罢了。” “不要相信她!她都是骗你的,怎么可能把‘天谴’冶好呢,她又不是神!”程菱猛然摇头,急切地叫道。 看着程菱咬牙切齿,九尾倒也不着急,心中更是如同阴镜一般越发确定了自己的“诊断”:“王妃我劝你还是闭嘴比较好,省得再讨些皮肉之苦。” 程菱浑身一颤,好似被九尾的气场震慑到,不再言语。 “轩辕王爷你就放心说吧,我说到做到。”九尾说道。 轩辕茚昕点了点头,深呼吸了几口,像是很艰难似的,说道:“你现在,仅仅是一缕魂魄罢了……” 一道晴天霹雳划过,天空下起了微微细雨。 “你说什么?”九尾艰难地从喉咙口吐出这几个字:“你说我是……魂魄?” “是的,其实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或者是湖边的倒影、又或者是在你的梦中……有没有那种仿佛不是自己的感觉?又或者是感觉自己很陌生,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见着九尾惊诧却又肯定的样子,轩辕茚昕继续说道:“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你一直会有这样的感觉。现在在你的身上,只有三魂,却没有七魄,所以现在的你,并不是完整的。” 轩辕茚昕简短的几句话听起来有些微弱,但在九尾的耳中却犹如鸣雷般字字铿锵有力,把人压得喘不过起来。 九尾脸上的笑意尽散,说不清道不阴的感觉添堵在心中,喃喃道:“那我现在算是孤魂野鬼么?我是死掉了么?” “怎么可能!”纳兰孤竹看着九尾的样子,心中一阵心疼:“九尾你仔细想想,要是真是这样的话,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会没有发现?难道仙乐前辈,龙洛天,清然他们都是假的,都同时产生幻觉了吗?” 九尾呐呐地点了点头,镇定了些:纳兰说的没错,如果自己现在算是个“鬼怪”的话,那不可能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的,凡人也不该能看到自己啊! 但是如果师父用了什么手段,那事情就不是能够用想象中的逻辑来解释了……不过,师父若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一个“鬼魂”隐瞒成实物来瞒过全天下吧?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对,师父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啊! 或者,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只是轩辕茚昕在信口开河呢?可是他所说的几点又都很符合,更何况他目前表面上没有骗我的理由,但即便是骗我的,骗我说我只是三魂,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这对于他,也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情啊! 思绪有点乱,九尾竟然有些无奈,对着纳兰孤竹耸了耸肩,露出不阴所以的表情。 整个世界……变得好像不真实了起来? 事情,为什么朝着复杂的方向渐行渐远呢…… 纳兰孤竹来到九尾的身边,担心着九尾是不是接受不了这个事情?毕竟,人和鬼魂…… “纳兰你放心啦,我还好。”九尾轻声说道,自己哪有这么脆弱? 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些类似的可能,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哪路神仙一时新奇凭空创造出来的——毕竟那种镜子中、倒影里的陌生感,确实是不正常的。 尤其是像师父这种每天感觉无所事事的小山神,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 只是……为什么只有三魂呢?那我的七魄去哪里了? 纳兰孤竹拉起九尾的手,安慰道:“没事儿的,你还是你啊。” “当然没事儿啦,我不是好好地活到现在了吗?只是如果能找到另外七魄,那我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奇怪的症状了?” “恩,我陪你慢慢找。” “没那么简单。”轩辕茚昕咳嗽了声,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 九尾身形一颤:“怎么说?” “哎,这件事情其实我也一直没怎么弄清楚……”轩辕茚昕叹息着捋了捋胡子:“你是我看到过最奇怪的‘魂魄’,但是,你也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这样的魂魄了。” 纳兰孤竹一头雾水:“王爷的意思是?” “虽然你只有三魂,但对你来说,即使找回遗失的七魄,并且将三魂七魄重新融合在一起,似乎还不够……何况,找寻你的七魄却没有这么简单,我始终算不出,那七魄到底在哪里。” 九尾感觉心都凉了半截,这是为什么? 轩辕茚昕捋了捋胡子,吃力地说道:“我这‘鬼铜眼’也只能看清六道中的事物,但我却怎么都看不到你……既然我看不到你,也就根本不可能算出你那七魄在哪里。” “六道……”纳兰孤竹接口道:“莫非?” 轩辕茚昕点了点头:“恐怕并不在这人世间。” “一派胡言。”纳兰孤竹见轩辕茚昕越说越玄乎,忍不住斥道。 “呵?我是不是胡言乱语,这位姑娘自然能生出感应……如果你们真的想要知道这一切,不妨可以询问天界的诸神。” “天界?”九尾微微颔首,似有所悟。 “恩。其实最捷径的办法,无非就是踏上天山,询问天山的守护神……”轩辕茚昕咳嗽了几声,缓缓地向程菱爬去。 “天山?”纳兰孤竹摇了摇头:“那需要守护神的许可,没有人知道怎么获得这个许可。” 何况,这只是轩辕茚昕的一面之词。 九尾紧紧地盯着轩辕茚昕,心中也有些犹豫。 只是……天山么?九尾打了一个冷颤,对这个地方好像没有好感,总隐隐约约觉得那是个很恐怖的地方……即使,是通往天界的道路。 “那如果如你所说,我若不在这六道之中,那是否拥有神的许可,对我其实没有约束吧?” 纳兰孤竹一惊:“莫非你想擅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轩辕茚昕摇了摇头:“倒不至于此,如果你们放了我和菱儿,我倒是能……” “哈哈哈哈哈……” 轩辕茚昕话音未落,却已被金姬张狂的笑声打断。。 金姬的眼神中又恢复了属于她的疯狂和霸道,好像……又是金姬了? 第040章 紫衣1 “哪里需要这么复杂?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你的七魄在哪里。”金姬妖媚地对着九尾眨了眨眼:“什么天界不天界的,为这点小事还准备硬闯天山么?” “哦?”纳兰孤竹掂量着金姬,这个女人说的话,总是真真假假令人头疼。 不过仔细说起来,既然观雨龙问劫是薄山的守护神,以金姬和他的关系,总能知道点小道消息? “你知道的话……无非也就两个地方,薄山和九龙国。你觉得这值得我放了你么?”九尾冷漠地看着金姬,好似很惋惜一般:“我看倒还不如直接拿你去换我的七魄,无论是观雨龙还是九龙国王,应该都会答应这笔交易的吧。” “呵……自作聪明的丫头,别企图用你的小聪明去对付龙岩,龙岩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就算让你知道你的七魄在九龙国又何妨?没有我,你一辈子别想找到你的七魄,哈哈……”金姬像是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好像完全忘记了此刻的自己正被绑在马上。 九尾冷哼一声,随手拿起音剑,缓缓地走向金姬。 “我倒要试试,你金姬的嘴皮和蛇皮哪个更硬一些?”说罢,缓缓地将剑抵在了金姬的蛇尾上。 金姬不屑地看着九尾,愤恨地甩了下蛇尾,却被九尾一下按住。九尾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一般,有一股暴戾之气由心底涌出。 “啊——”金姬的叫声响彻天空,又一声雷鸣,似乎暴风雨更近了一些。 纳兰孤竹惊诧地看着九尾,毫无防备地就将蛇尾上金光闪闪的鳞片削下了一片,鲜血滴了下来,映着九尾的脸显得些许诡异。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了九尾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那嗜血的红光! 九尾像是被金姬凄厉的叫声惊醒了一般,却见自己手中抓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金鳞……手中的剑不自觉地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金姬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尾巴,一句话没说完便昏了过去。 九尾急忙扔掉手中的鳞片,但是血还是从手上滴落。九尾抬起双手,怔怔地看着这鲜血,一滴、两滴、三滴……有点被自己吓到了。 纳兰孤竹眉头一紧,这看起来情况不对啊。 “快打晕她!”轩辕茚昕对着纳兰孤竹急切地吼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九尾闻言,缓缓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轩辕茚昕。 众人皆是一个激灵,这眼神,浓郁的杀气……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连纳兰孤竹都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九尾双目圆睁,眼中红光骤盛,手中的银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轩辕茚昕疾飞而去。纳兰孤竹容不得多想,左手金丝线一勾,将轩辕茚昕和程菱拉向自己,右手折扇亦极速出手,迎向银丝。 银丝如同蛛丝般密布而下,纳兰孤竹散去缠在轩辕茚昕琵琶骨上的枷锁,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轩辕茚昕焦急地看着这一切,却又是一根根银丝飞来,根本不留给他任何思索、回答的空隙。 纳兰孤竹侧身躲过几根银丝的侵袭,方一站稳,又飞来无数根银丝直击要害。 “九尾!”纳兰孤竹呼喊道,去见九尾双眼已充斥红光,似是听不得任何劝解……纳兰孤竹无奈飞出金丝,却也只能且战且退,对于九尾丝毫不构成威胁。 而轩辕茚昕那边就更是不好过了,本已受伤的他身上早已被银丝划了无数道细痕,虽不致命,但也绝不好受。 “轰隆——”一声闷雷,突然间倾盆大雨。 九尾抬起头看着闪电,红光却更盛了。 “尔等凡人,竟敢在薄山境内撒野。” 一个浑厚的声音冲破天际,兴许是因为伴随着雷声的缘故,声音显得闷闷的。 暴风雨袭来,电闪雷鸣,一条黑色的龙赫然出现在天际,在密布的乌云中来回穿梭,显得威严而又骇人。 “是谁在薄山境内撒野!” 天际的喊声再一次压了下来,像一把重锤敲击着大地。一霎时,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可是没有人回答。 大家似乎都忘了正在进行着的战斗,天空中问话的该是观雨龙问劫无疑……但,该如何回答呢? 现在又哪有空去解释这个问题呢? 纳兰孤竹瞥了眼还昏迷着的金姬,又观察了下周遭的变化,盘算着九龙廷尉支援的时间……但双眼却始终还是在关注着九尾,九尾停下了手中一切的动作,只是静静地仰望着天际,一声不吭。 寂静的可怕。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纳兰孤竹和轩辕茚昕均是一愣。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九尾手脚上的铃铛猛地响了起来,却在这****中莫名的清脆,仿佛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连雷鸣都丝毫压不住这声响。 妖气冲天。 纳兰孤竹默默思索了一番,看来为今之计也只能控制住金姬来和观雨龙交涉了……但九尾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很大的变数,如果九尾暴怒和观雨龙打了起来,这后面的事情确实很难收拾——只能先想办法从背后打晕九尾了。 纳兰孤竹顿了顿,突然发力,金丝与身形同时展开,试图在眨眼间能将九尾控制住。 但——九尾像是感应到了一般,歪过头静静地看着纳兰孤竹,嘴角扬起带有一丝诡异的笑容……纳兰孤竹毫无征兆地突然被定格在九尾的一丈之外,浑身动弹不得! “到底是谁在薄山境内撒野!”一道雷鸣破空而过,观雨龙问劫似乎有些生气了。 九尾再一次抬起了头,收回了所有的银丝。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铃铛的响声越来越激烈,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九尾一下子腾空而起,朝着黑龙飞去! 纳兰孤竹本能地想要抓住她,可金丝还没挥出,九尾便已脱离了控制的范围,很快便变成了一个黑点。 雨依旧哗哗地下,纳兰孤竹早已湿透。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转而看向一边的轩辕茚昕。却见轩辕茚昕惶恐地看着天际,似是在害怕着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纳兰孤竹低声质问道,愤恨地看着这大雨,不知是因为被雨湿了身而心烦,还是因为心烦而恨雨。 轩辕茚昕摇了摇头:“镇妖铃!她戴着镇妖铃!” 纳兰孤竹皱起了眉头:“镇妖铃怎么了?” “你还不明白么?镇妖铃一响,妖气冲天!镇妖铃已经快镇不住她了!”轩辕茚昕紧紧地抱住程菱,颤抖了起来:“这是连镇妖铃都压不住的妖气……” “他到底让我来干什么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轩辕茚昕自言自语道。 “轰隆——”又一声雷鸣,空中闪着一道接一道的白光,像挥舞着一把把利剑,但——迎向白光的,竟还有一道道更加锐利的红光,红白两道光不断地冲击、相撞着!霎时间,空中仿佛乱舞,从那灰蒙蒙的云中撒开千丝万线,渐渐的将天和地给缝合了。 雨还在下着,却逐渐凌乱了起来。 纳兰孤竹焦急地望着天空,却被这雨迷了眼,连黑龙都看不真切,就更别说九尾了……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神仙打架。 “你还知道什么?”纳兰孤竹问道,随手还撒出了一些粉末。 轩辕茚昕摇了摇头,只是将怀中昏迷的程菱抱得更紧了。 “这已经超出了我能力的范围了,我实在是太庙笑了……她才三魂,却有着十足的魔性,她一定是魔族的余孽……”轩辕茚昕脸上布满了惊恐:“她绝对不能聚齐三魂七魄,不能让她找到七魄,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会毁了这个世界的!” 纳兰孤竹心中划过了下什么,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如果你看不到她,你又怎么知道她残缺七魄?” “既然她在六道之外,你又怎么知道她缺什么、她是什么?”纳兰孤竹句句禁闭,将目光锁定在了轩辕茚昕的身上。 轩辕茚昕一愣,忙苦笑道:“她现在是魂魄,自然在六道之内,我当然能知道她缺了……” “那六道之内的七魄,你又怎么会看不到呢?”纳兰孤竹打断道。 轩辕茚昕顿时语塞,这…… 金丝陡然出现,将程菱缠绕了起来。 轩辕茚昕双目圆睁,脖子后方却齐刷刷地贴上两把匕首。 “大人。”两句女声齐刷刷地喊道,不是艾维、红叶又是何人? “恩。”纳兰孤竹点了点头,吩咐道:“好好看着他。” “是。” “禀告大人,人马已在外围安顿完毕。”艾维说道,却被一声响雷掩盖,竟忍不住朝空中望去,却见黑龙不住地翻腾着,很是凶猛。 “九尾姑娘呢?”红叶看着周遭的一切,只见到一个垂朽的老人、一个被金丝缠绕的女孩,还有一条半人半蛇的怪物…… 一地狼藉。 纳兰孤竹示意了空中那个飘忽不定的红点,艾维和红叶将信将疑地看着,却发现什么都看不真切。 “快放开菱儿!”轩辕茚昕叫道:“我能说的都说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就要听听不能说的。”纳兰孤竹的声音很冷,连艾维和红叶都不禁有些噤若寒蝉。 轩辕茚昕沉默起来,看着程菱,焦急万分,却毫无办法。 “敬酒不吃吃罚酒。”纳兰孤竹低吟了一句,对艾维二人使了个眼色,说道:“让程菱受点皮肉之苦。” “你们!你们实在是太卑鄙了!”轩辕茚昕咆哮了起来:“龙岩卑鄙,龙岩手下的九龙廷尉也这么卑鄙不堪!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啊,欺负女人算什么?” “卑鄙?”纳兰孤竹轻笑:“还有更卑鄙的,你想试试么?”。 “你……” 第041章 紫衣2 说着,艾维已走到了程菱的身边,看着这个昏迷中的女孩。 “不要……求你了!”若非轩辕茚昕实在是无法动弹,否则此刻恐怕早已跪了下来。 艾维旋转着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眼轩辕茚昕,问道:“你觉得她会比较喜欢在哪里留下烙印呢?” 雷声弱了,雨点小了……不知不觉,****竟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艾维的匕首往程菱的脸上缓缓移去,轩辕茚昕的眼神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我说,我说……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说……”轩辕茚昕叹息着,他不容许楚楚再因为自己受到任何伤害了。 “是么?”一声冰冷的声音响起,轩辕茚昕浑身一颤。 “谁?”艾维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方才还被匕首抵着的程菱便消失不见了! 另一边,红叶也只是觉得眼前一晃,轩辕茚昕却没了踪影! 两人均将奇怪、不解的眼光投向纳兰孤竹,纳兰孤竹却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忽然,“咚——”地一声,众人向约莫十丈以外的地方看去,却见得轩辕茚昕和程菱被掷在了地上——看来救他们的人也并不是那么的有善意。 两人这一下摔的不轻,各自均是一口鲜血喷出,却还是匍匐着向对方爬去,令众人不禁也动起了恻隐之心。 “多嘴。”冰冷的男声再一次响起,从林中慢慢步出一名紫衣黑发的男子,双眸中透着寒气,随意地瞥向轩辕茚昕,却犹如利剑一般让轩辕茚昕浑身颤栗。 “是你?”纳兰孤竹脸上扬起了笑容:“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来人正是不久之前才见过的铃兰国太子轩辕紫,他将目光投向了纳兰孤竹,只是点了点头,旋即又看向了艾维二人,冷冷地说道:“我铃兰的王爷王妃是她们能动手的么?” 纳兰孤竹心中一沉,却依然笑道:“太子殿下莫要和她们计较,她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哦?”轩辕紫慢慢地靠近纳兰孤竹:“所以说,是奉了谁的命?” “如果轩辕王爷、王妃能够配合的话,也不至于如此了。”纳兰孤竹打开了扇子轻挥起来,暗中却将金丝聚结了起来。 轩辕紫却突然停止了靠近的步伐,沉重的气场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又不在任何一个人的攻击范围之内。 仿佛像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雪,让人感觉到阵阵寒意,却又进退两难。 “武功又精进了。” 纳兰孤竹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过奖了。” “纳兰,仙乐让我给你带句话。”轩辕紫淡淡地说出来这几个字,却让纳兰孤竹紧张了起来。 “他要你,离九尾远一点。” 纳兰孤竹竟一时语塞,像是一计重拳打在了胸口上,却又说不出半点所以然来。 “仙乐前辈何出此言?” “他是为了你好,否则你迟早被九尾害死。”轩辕紫抬头看着天空,隐隐皱起了眉头。 纳兰孤竹愣在当场,脑中闪过了一丝什么……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艾维和红叶迅速地跃到了纳兰孤竹的身边,却分明地感受到纳兰孤竹有些心烦意乱,似是很在意这个轩辕紫所说的话。 “快看天上!”轩辕茚昕使出浑身的力气吼出这句。 众人向空中看去,却见红、白两道光芒离他们越来越近,红光越盛,白光就愈显得脆弱不堪。 “都退下。”说着,轩辕紫手中乍现八根冰针,便向红光迎去。 纳兰孤竹等人迅速向后退去,却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空中,一抹紫光加入了红、白光之中,显得是那么地突兀。 “轰隆——”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大地重重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什么重物直接捶地一般,将众人都震的有些懵。待烟尘散去,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巨龙,黑龙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周遭血迹斑斑……只听得十分微弱的呼吸声,证明这条黑龙还活着。 阳光亮的刺眼,却不如翩然而下的红光更夺人心魄。 九尾安静地躺在轩辕紫的怀中,紧闭着双目,周身没有任何伤痕,却只是酣睡着,像与世无争的睡美人,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黑龙是被她打伤的。 遍体鳞伤。 轩辕紫静静地看着怀中的九尾,上一次的惊鸿一瞥还是在云纵国。 是快要醒来了吗? “放开她!”纳兰孤竹呵道,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那八根冰阵似乎都被钉入了九尾体内,速度之快,自己根本来不及阻止,心中不禁有些愠怒。 轩辕紫依旧自顾自地凝视着九尾,好像这一看时间便不再流动。 “你对她做了什么!” 轩辕紫轻皱起了眉头,寒目投来,似有些厌烦。 “与你无关。” “九龙国二皇子离开前将九尾姑娘托付给了我,”纳兰孤竹忍着怒气,决不能误事:“她的安全现在由我负责。” “呵。”轩辕紫讽刺道:“就凭你?” “还请铃兰国太子殿下把九尾姑娘交还于我,不要插手我们九龙国之事。” “如果不呢?” “欺人太甚!”话音刚落,纳兰孤竹的身体赫然动了,右手折扇旋即出手,灵敏地像轩辕紫飞去,随之左手的金丝也不落下,直取轩辕紫双眸。 看着纳兰孤竹的灵动有力的出手,艾维和红叶不由一惊,就算傻瓜也看得出来她们的大人是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他是真的动气了。 “蓬!”一声,一柄长剑闪电般地戳在了折扇上,发出一声巨大闷响,折扇原路旋回,竟朝着纳兰孤竹回旋而来,将后发的金丝完全挡得死死的。这一招后,使得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没有人看见剑是从哪里出现的。 也没有人看见轩辕紫是怎么使剑的! 纳兰孤竹震在当场,轩辕紫波澜不惊的目光投来,却像一张大网将自己死死地缠住。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失。 纳兰孤竹觉得自己就好像蛛网上的猎物,除了等待蜘蛛的蚕食,毫无反抗能力! “再来。”轩辕紫挑衅道,完全不把纳兰孤竹放在眼里。 只听得“呼呼”的破空声,纳兰孤竹已急速奔跑起来…… 轩辕紫巍然不动! 近了! 更近了! 轩辕紫依然不动。 空气变得紧张而又压抑……这? 突然,奔跑着的纳兰孤竹猛然跳起,侧身向左边转去,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用折扇向轩辕紫右肩上的穴道点去,速度快的只剩下一团虚影……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的树叶。 轩辕紫还是没动,但剑气却瞬间陡增。 这次纳兰孤竹看清了,他——根本没有动手。 以意御剑,这是何等的功力? 剑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向纳兰孤竹飞去,逼得他不得不疾收折扇抵挡这一剑! 纳兰孤竹脚步一顿,后退了五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根树干。 剑却兀自停下,直插入地,没有继续攻击的打算。 这一剑之威,已经够了! “还来么?”轩辕紫的语气毫无波澜。 纳兰孤竹靠在树干上,狠狠地将折扇插入树干,不再言语。此刻的他,心中已是满满的挫败感。 “还是赢不了你啊……”纳兰孤竹深吸了一口气,笑得有些勉强。 轩辕紫不置可否,抱着九尾转身就走。 纳兰孤竹握紧了双拳,方要出手,却被艾维二人拦了下来,连她们都看出来了,这——是飞蛾扑火。 “纳兰,别忘了你的正事……九尾,我就带走了。” 话音刚落,轩辕紫便和九尾消失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了一串破损的铃铛,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铃兰太子看起来不像是会伤害九尾姑娘的样子。”红叶喃喃道,却被艾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纳兰孤竹缓缓地走上前,捡起了坠落在地上的铃铛——断裂的镇妖铃。 “我终究还是没有护得了她。” 红叶和艾维面面相觑,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知道曾经发生在纳兰孤竹身上的事情,当年没有保护得了的妹妹,和九尾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 可如今…… “大人,孤烟的事你不必自责。” “九尾终究不是孤烟啊。” “算了,”纳兰孤竹打断了红叶:“别说了。” 纳兰孤竹紧握着手中的镇妖铃,笑道:“我好像明白,龙洛阳为什么会屈服了。” “恩?”艾维不解。。 “不是他不敢,是他也不能。” 第042章 魂魄 泉泉的流水声像是奏着好听的音乐,将九尾从睡梦中唤醒。 九尾缓缓地睁开双眼,阳光并没有那么刺眼,却似久违了很长时间一般,有些不太习惯。头有些痛……好像,又不记得了什么。 九尾勉强起身查看着四周,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这……是哪里? 抚摸着床沿,这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旁边是一副绣着泼墨江山的屏风,透出淡淡的香气……绕过屏风,一方八仙桌稳稳地摆在了屋子中央,桌上摆放着些许叫不出名字的果实,倒让肚子应景地咕噜了起来。 窗户是用青色的细竹搭建的,显得十分惬意。 看来这屋子的主人也是一个十分优雅的人。 为什么要加个“也”呢…… 九尾轻轻一笑,推开了房门,阳光瞬间浓郁了起来……印象中自己应该是在薄山境内,依稀记得下起了绵绵细雨,然后记忆便模糊了起来,这是过了多久了?其他人呢?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循着水声而去,只有一条幽静的小道。 九尾顺着小道穿过了茂密的竹林,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泊赫然出现在眼前! 明湖! 九尾心中一喜,却又瞬间冷静了下来……这又不是在苍兰山,哪来的明湖? 湖边有个竹子搭建而成的凉亭,周围怪石嶙峋,浓荫遮蔽,比别处多了几分凉爽之意。这里虽然翠竹满地,但是花却不多,唯有……狐兰花? 狐兰花盛开到极致,却毫无颓败之势,艳如火炬的花心里隐隐透着一丝幽蓝,这是比苍兰山上开放得更夺人心魄的狐兰花! “喜欢么?”轩辕紫从竹林深处走来,柔声问道。 “是你。” 九尾看着阳光下的轩辕紫手捧花洒,黑发如瀑地散落着,衬着神秘淡然的紫衣,显得随性而又俊美。 尤其是那一双深沉的眼眸,冷漠而又温柔。 为何如此熟悉? 轩辕紫将花洒放在了路边,向九尾探出了左手:“随我来。” 九尾一愣,脑中又是一抹白光划过,好像也是在什么地方,有这么一个人,做过同样的动作,说过同样的话。 九尾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彻骨的寒冷从指间袭来,九尾心头一凛,猛地将手一缩,却被轩辕紫牢牢地抓住。 “别怕。” 轩辕紫牵着九尾向竹亭走去,九尾感受着双手的冰冷,耳根却烫了起来,不禁有些分外怀念……可明明才见过两次面,怎么会? 走到竹亭,轩辕紫扶着九尾坐下,探了探九尾的额头,这才放心下来。 “我……睡了很久?” “不久,三日。” “你是谁?” 轩辕紫心中曾无数次演习过这样子的画面,可真当听到这句问话,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凉了半截。 一句“你是谁”,便轻易地否定了曾经所有的故事。 “现在的我叫轩辕紫,以前的我叫谷汜……记得吗?” “我们以前……认识?” “恩。”轩辕紫握紧了九尾的手,声音却很温柔:“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是认识的。” 九尾点了点头,问道:“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吗?” “……” “我只记得七岁以后的事情,你竟然还记得我。” “不是的。” “那是怎么回事?” 轩辕紫思索了下,说道:“恍若隔世,但你失去的只是你所有的记忆。” 九尾愣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仙乐用琥珀聚了你的三魂,塑造了现在的你……你自己想想,如果你真的是他从山脚捡来的,他又怎么知道你是七岁,为何你又只有三魂?” 九尾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到了。 所以……连师父也骗了自己吗? “我不信!”九尾喊道:“师父是不会骗我的。” 轩辕紫一脸寒霜,冷冷道:“他不会骗你,难道我就会么?” “我才认识你……所以,我不知道。”九尾一字一顿地说道,却清晰地看到轩辕紫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又是一阵沉默。 轩辕紫只是定定地看着湖泊,好似沉浸在无穷的回忆里。 “以前的我们,关系好吗?”九尾看着轩辕紫一脸寒霜,自己好像说的有些过分了。 轩辕紫愣了愣:“算好吧。” “那为何你见到我,好像并不是很开心。”九尾捏了捏轩辕紫的手掌,抱以一个大大的笑容:“你都不笑。” 轩辕紫心中一动,嘴角微微扬起:“是这样吗?” 也是,没有记忆的她,自己又怎么能苛求她现在就信任自己……就像当初一样。 “恩。”九尾使劲点了点头,自说自话地摸起了他的发丝,淡淡的海水味……真的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不想相信……却又忍不住相信。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为什么要把我的三魂七魄分开来?”九尾问道。 轩辕紫有一丝无奈,轻柔地将九尾搂在怀里,细语道:“你愿意听一个故事么?” “故事?” “是的,一个我和仙乐几乎都快忘记了的故事……” 恩? “在很久以前,那时候有一群不同于常人的人,他们只有九个人,一起生活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从来就没有年岁的约束。他们生活的地方是一方没有人知道的天地,他们可以各玩各的,也可以聚在一起,或者选择睡个几千年再醒来玩乐。他们不会老去、不会死亡,更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堕入六道去历经轮回之苦。但是有一天,他们的世界突然就被打开了,于是他们不得不走出这个世外桃源,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原来那么大,原来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他们九个人。” 轩辕紫向往地看着阳光,继续说道:“他们原先的世界够他们生活的了,倒也相安无事。但是,到了外面的世界,他们的能力使得他们高人一等……不同的性格使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本来无伤大雅的缺点也逐渐显露、放大。他们有的正视自己的不足,有的却始终不知收敛……直到有一天,他们九个之间原来平衡的关系也为此被打破了。” “他们……不再是好朋友了么?”九尾插嘴道。 轩辕紫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甚至是更糟糕。有一天,丹朱和赤炎起了争执,一言不合便打斗了起来。赤炎本就容易冲动,一怒之下抽了丹朱的奇经,使得丹朱从此堕入了轮回之道,她将像凡人一样在尘世间翻滚,如若十世都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便再也回不到这不死之身。” “丹朱是被赤炎害成这样的,还需要弥补什么过错?”九尾不解道。 “丹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轩辕紫叹了口气:“若非过了赤炎的底线,赤炎也不至于下如此重手。” 九尾点了点头,愤恨地说道:“那是丹朱活该。” “但是,赤炎也自然不会好过。奚束一直深爱着丹朱,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赤炎。可也有人护着赤炎……终于,在一次机遇下,奚束终于成功地将赤炎关了起来,从此赤炎在那个牢狱里不见天日。可是这对于奚束来说,却还是无法泄恨,于是在交出赤炎之前,奚束偷偷地将她的三魂七魄和肉身分了开来,并带走了她的三魂七魄。所以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只关押着赤炎的肉身。” “什么?”九尾惊呼道,心扑通扑通地直跳。 这故事,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呢? 九尾抓着轩辕紫,质问道:“三魂七魄……所以说,这个赤炎……是我吗?” 轩辕紫勉强地点了点头,看着九尾的反应,不禁心疼起来——仙乐不敢说的事情,还是自己来吧。 再犹豫下去,别说救不了丹朱,连赤炎也再也回不来了! 九尾站了起来,拉着轩辕紫慢慢地踱到湖边,任由清爽的风拂过了两人的发,却无法把这紧张的氛围吹散。 这个故事……虚无缥缈,恍若隔世。 长久的寂静,轩辕紫静静地等着九尾去思考、去接受,信息量是有点大,九尾紧蹙的眉头让轩辕紫心疼。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轩辕紫打破了沉默。 九尾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当我以为是别人的故事的时候,我有很多问题……但放在了自己身上,却突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轩辕紫点了点头:“我也才想起不久,一开始是有些混乱。” “恩?”九尾惊讶地看着轩辕紫,他……难道也被分离了三魂七魄? 轩辕紫像是看穿了九尾的想法,淡漠地说道:“我只是被封印了一段时间罢了。” “一段时间?” “嗯……七百年。” 说罢,轩辕紫冷若冰山的脸上又蒙上一层阴霾,这“一段时间”却是在那无尽的炼狱中度过的,没有记忆,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那个炼狱,只有毫无灵魂的赤炎。 九尾无言地低下头,整理着脑中的混乱。 如果像轩辕紫所说的那样,那么自己岂不是害得这个丹朱不浅? 以前的自己,是这么凶残的嘛? 可是那个三魂七魄完整的自己,是怎么被奚束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所以说……遗失的根本不是七岁以前的记忆,而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九尾的眼中却泛出了泪光,是因为什么?却连自己都不明白。 “我有好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到底该怎么办……” 轩辕紫轻轻地抱住九尾,低语道:“没事的。”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该怎么做?” “有我在,我一定会帮你找回七魄的。等你记起了所有的事情后,就什么就都明白了,只是……” “只是什么?” 轩辕紫不语,只是将九尾拥得更紧了,深深地埋入九尾的发,轩辕紫觉得这七百年的罪都值得了。 只是,如果九尾恢复了记忆,自己还能不能离她这么近? 九尾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他的难过……只是,是为什么呢? “那……你是谁?” “恩?” “在那九个人里……你是谁?” 轩辕紫愣了愣,答道:“以前你从来不叫我谷汜,总是叫我八太子。” “八太子?” “我在。”轩辕紫应和着,好久没听到她这样叫了。 九尾微微地笑了:“那其他人呢?他们都在那里?” “大家都在各自的漩涡里挣扎,每个人都期待能够有重逢的一天。”轩辕紫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愿意想那么多。 “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回你的七魄……时间不多了。” 九尾有些悻然:“可是……七魄到底在哪儿?” “在龙岩这里。” “为什么?”九尾一惊,忽然感觉到了希望!! “因为他就是奚束。” 第043章 短刃1 云纵国皇宫,清晨。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宫人们早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安静地等待各宫主子的召唤。 距离大公主钟离飞燕的招亲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丰盛的嫁妆早已比公主先行一步出发送往九龙国……而今天,这个国主和诸位大臣千挑万选的良辰吉日,将是公主出嫁至九龙国的日子。 查找着各种祖宗黄历,错过了最完美的今天,下一次最适宜出嫁的日子怕是在三年后了。 对于这场婚事,起初大臣们无不对这奇怪的招亲方式持着反对意见——毕竟这不是公主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着整个皇室的颜面、整个国家的未来……如果一不小心,招到了什么蝇营狗苟做夫婿,这该如何对黎民百姓交代? 更何况,整件事情都准备的十分仓促,在大家都还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国主便一意孤行地让大祭司着手去办了。 幸而,招亲的结果令云纵国举国上下都十分满意,即使这场招亲的比试内容暗地里也被许多人诟病,但谁又敢公开多说一句徇私作假呢?普通老百姓们无不称赞这是一场天作之合,一场皇室之间最美好的缘分。 何况,这次比试本来就没有作弊,只是公主出的题目比较古怪罢了。 钟离飞燕像往常一样起床,宫女们尽心地服侍着这个将来会成为九龙国皇后的女人——相传龙岩有私下授意龙洛阳,只要娶回云纵国的公主,太子的位子便是他的。 虽然,这都只是传说罢了。 “咣当——”一声,所有的婢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婢女呆呆地看着打翻的脸盆,“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该死……”婢女不停地磕着头,惊恐万分。 “起来吧,下次小心点。”钟离飞燕连看都没看,继续对着镜子整理着云鬓,似乎毫不在意。 所有的婢女均是一愣……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说话了? 地上的婢女还是长跪不起,这要是平常公主早就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了,现在这么好说话,莫非自己是大难临头了? “公主饶命,奴婢该死,公主大人大量……”婢女继续跪着,不停地承认错误。 钟离飞燕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起来吧,我没有责怪你,收拾下就下去吧。” “是。”婢女拾起了脸盆便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周围的人都是大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日公主的心情确实是很好。 说起这个常年不在皇宫的公主,大家可谓是又敬又怕。云纵国国主育有七男一女,七位皇子虽然甚得国主的欢喜,但是这唯一的公主更是国主的掌上明珠。 刚一出生,国主就高兴得大赦赋税三年,举国欢庆小公主的诞生。宫里的人们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全都锦衣玉食小心翼翼地把公主伺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公主磕着、碰着,那可是全家掉脑袋的事情。 可惜好景不长,没几个月太医们就发现这公主的身子骨异常虚弱,要不是几颗千年人参吊着,这小公主早就一命呜呼了。云纵国国主更是赏金万两只求得能够保小公主一个平安,可是这无论请了多少名医却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直到有一天,国主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只是一个劲地对这他叹息。国主追随着仙女而去,却始终无法追上。直到到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看到一名女子独立山头,手执一株唯以株,似在采药。仙子突然出现走到这名女子身边便与女子融为了一体。 国主一下子惊醒,立刻亲率众臣按照梦里的路径前去求神。 可是,到了那个地方以后,并没有在山头看到什么采药的女子,倒是听说附近村里有一名女子善于仙人通灵,村子里无论是大大小小的病症,又或是祈雨求子,只要她出手,便必然心想事成,无不例外。 国主忙一打听名字,听闻这名女子是名孤女,从小大家就叫她唯以株。国主想起梦中女子手执唯以株,立即就喜出望外,马上用最大的礼节将这位唯以株迎回皇宫,并赐名唯以株,封她为云纵国大祭司。 唯以株也没有多问什么,似乎对这一切早就有了准备,自然也没有让国主失望。唯以株告诉国主小公主乃上古上仙转世,只因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才受到这人世轮回之苦,只要将她送至苍兰山守护神仙乐处,自然可保平安。待到稍微大些每年也可回来与国主相聚几日,等到十八岁长成之时,便再也不用怕了。而且,十八岁之后,公主必定会为国家带来繁荣。 国主开始还觉着舍不得,但听得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上古上仙转世,这是她的宿命,也不敢耽误上仙的历劫,便也只得照办了。倒是小公主确实在苍兰山很好地一天天长大,国主便也安心了许多。 如今,十八岁下山的公主,一回到皇宫就和国主商量了这个招亲大会,国主开始还纳闷是怎么回事,直到请教了唯以株大祭司,确定了这将会为云纵国带来无上的繁荣,这才毫不犹豫地放手去举办了。 果不其然,九龙宫二皇子龙洛阳成功折桂。 如今婚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举国上下都敬爱这位公主,毕竟九龙国的强盛足矣令云纵国从此独霸西方——就像当年的铃兰国。 但是……所有婢女们也对这位公主忌惮三分,公主平时不在宫内倒也罢了,一回到宫便容不得大家是有任何闪失,要求极为严格,也不知是不是在仙山上的生活即是如此。 不过,既然她贵为公主,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尽心尽力伺候公主,不要做出什么让公主生气的事情倒也无妨。 “你们都出去吧。”钟离飞燕说道。 婢女们欠了欠身,便悉数退去。 霎时,房间里只留下了钟离飞燕一个人。 钟离飞燕看着镜子中凤冠霞帔的自己,心中五味杂陈。终于,还是要出嫁了……嫁给他,这个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的男人。 钟离飞燕见四下无人,小心地走到了床边,悄悄地摸出了自己藏在枕头下的两件东西——一个香囊,一块玉牌。香囊是当初师兄送的,是他们相见的定情信物,每次捧在手心,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至于这玉牌……钟离飞燕把玩着这块玉牌,这是师父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赠予的玉牌,上面刻着“七真”两个字,也就使得自己作为“七真”在仙山上生活了这么多年。 想起师父,七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如果曾经自己是十分敬重师父的,那么自从九尾来了以后,也许还多了一份怨? 喜欢在很久以前,师父、肖姨、师兄和自己……四个人在苍兰山上的生活,是那么简单,就像寻常百姓家一般恬淡温暖。那时候的日子,自己和师兄一起受训、一起习武……每一天都是最规律、最开心的。也许永远重复过着相同的日子,但那一种感觉,是打从心里甜出来的。 可是,自从九尾来了以后,苍兰山上的一切都变了。 多了一个人一起生活,便多分走了一份爱,自己也不再是大家最关注的人了。 九尾活泼聪明,这是自己永远学不来的,那种看什么都很新鲜、快乐的感觉,为何自己没有呢?接着,师兄也渐渐和九尾走得近了,看他们总是结伴着溜出去玩,虽然自己也时常跟着,但那种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 想着,钟离飞燕捏紧了玉牌,不禁有些难过,就连这块玉牌,师父也给了九尾一模一样的,却刻着“九尾”。 什么都要分走一半……为什么她要出现呢? 每次都会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毕竟九尾什么也没有做错。钟离飞燕也总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或许仅仅是不希望师兄的身边出现别的女人吧。好在,师兄他终究还是喜欢自己的……或许,师兄一直以来只是把九尾当成妹妹一样照顾罢了,自己实在是多心了。 感觉事情一切都发展得好顺利。下山时明湖湖畔的约定,想出这么一个考验的方式,其实无不都是为了师兄考虑……毕竟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 那一天匆匆一瞥,却看见师兄正襟危坐地在坐在包间里,分外严肃……是在紧张吗?九尾并不在,看来师兄也将九尾的任务暂时放在一边了。 想着,钟离飞燕的笑意又逐渐弥漫在脸上,不禁觉得这些年自己真的是有些自私了,总是把九尾当做一个假想敌,其实九尾真的什么都没做错。何况,将来在宫中陪伴师兄到老的,永远只会是自己。 也许,下次见到九尾的时候,自己该对她更好些,把她单过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公主,还好吗?” 大祭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将钟离飞燕的心思拉了回来。 是呀,无论开心的不开心的,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今天启程,顶多半个月的脚程,也该到九龙国的边境了,届时便能见到师兄了……自己现在最首要的任务,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个最美丽的新娘,让师兄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郎。 想着,钟离飞燕将东西塞入了怀中,打开门,笑道:“大祭司,我很好。” 唯以株浅浅一笑,点了点头:“那就好,那么公主该上花车巡游了。” “花车巡游?” “是的,公主在出嫁前,要坐上特质的花车巡游都城,一来是为了让云纵国的子民记住公主的付出,再者也能让公主在出嫁前记住自己所生活的地方和自己的责任。”唯以株解释道:“所以,如果公主准备妥当了吧,花车巡游便可以开始了。” “恩,好的。” 钟离飞燕缓步走出,随着婢女们向东门走去。钟离飞燕坐上华丽异常的步辇,在礼官的安排下从东门出,按照行程应该是绕主城一周,接受人民的跪拜,再由西门入宫经正门后拜见国主,随即整理凤冠霞帔,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送亲队即刻启程。 对于钟离飞燕来说,这些繁琐的步骤实在是令自己头疼,尤其想到将来路途上不断地颠簸,更是觉得有些棘手——毕竟如果用轻功的话,在轿子中颠簸之苦自然可以避免,而见到师兄的时间也能大大缩短。 可惜,有时候,规矩就是规矩。 环顾四周的宫殿,在参天古树下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好似一座发光的岛屿。池水环绕在四周,浮萍随意地洒落着,碧绿而明净。飞檐上的龙,金鳞金甲,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这一切的荣耀、辉煌,这一眼看完,便是几乎再也看不到了。 即使不是在宫内长大的,这里终究还是自己的家。 钟离飞燕叹了口气,身子瘫软起来,这两天忙忙碌碌的,竟也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这一软,却感觉到后背磕着什么东西? 钟离飞燕用手探了探背后,却隐隐约约感受一方突出,随即转身撩开椅背上的布帘,这才发现椅背中不知为何嵌着一个小方盒。 微一用力,小方盒就能取下,钟离飞燕不禁有些惧怕起来,这巡街的花车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东西?莫非…… 然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钟离飞燕还是打开了小方盒,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一张叠好的信笺,并无其他特别。。 展开信笺,却只是写着寥寥几个字:“七真,小心九尾。” 第044章 短刃2 钟离飞燕微微蹙眉,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一排字……普天之下,知道自己还叫七真的人并不多,想必该是认识的人吧? 但既然认识,为何还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 何况……还是小心九尾? 钟离飞燕惴惴不安地将小方盒塞回了椅背的空隙,却将这一小纸条攥紧在手中,到底是谁?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倏倏倏——” 三声破风声突如其来,钟离飞燕瞬地向左侧了侧,恰好躲开了飞射入轿的三支飞箭! “抓刺客!”轿子外一下子喧嚣了起来,似是乱作了一团。 钟离飞燕迅速离开步辇,环顾四周,却见只有惶恐逃散的人们和掏出兵器四下张望的士兵——哪里还有刺客的影子? “公主,请待在花车中不要走动。”侍卫长退后劝诫道。 “在花车里等死么?”钟离飞燕没好气地低声呵斥道,说着便提着长裙跳下了花车。 周围的百姓见毫无刺客的影子,早已跪伏在街的两边,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街道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钟离飞燕整理了下衣襟,正容道:“怎么回事?” “禀告公主,方才至西关街人群中突然跑过一个幻影,但却从西南方阁楼射来数箭,惊扰了凤驾,请公主降罪。”侍卫长低头答道。 “哼。”钟离飞燕显然是十分不满:“那放箭的刺客呢?” 侍卫长立刻跪倒,答道:“没、没见到刺客,请公主降罪。” 钟离飞燕刚要发难,却见道周围的百姓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微笑道:“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万民叩拜,心中都十分佩服公主的冷静和大方,实在是云纵国的福气。 侍卫长跪拜谢恩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公主入轿。 “没有任何这个刺客的线索,你就提头来见吧。”钟离飞燕笑看街上乌泱泱的人群,小声地对侍卫长说道。 侍卫长马上点头遵旨,却早已是一身冷汗。 “倏倏倏——” 又是三箭! 钟离飞燕一惊,立马一个侧身,锁骨处却还是被暗箭带到,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透骨的寒气阵阵袭来,却感受不到痛楚,唯有麻麻的感觉随之而来。 “东南角望星楼……蓝衣女子……”钟离飞燕捂着伤口指挥道,幸而自己的眼力不错,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就连那个刺客的面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箭上的毒? 钟离飞燕向回头看去,却见身后的柱子上空留下三个深深的凹槽,却毫无暗箭的影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头渐渐有点晕,钟离飞燕好像瞥到了柱子上略有湿润,但却什么也记不得了,只听得有好多嘈杂的呼声,便硬生生地倒了下去。 这是要死去了么? …… 良久,钟离飞燕睁开了眼,却感觉到光芒有些刺眼。 周围朦朦胧胧的,似是在云端?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如同任意翱翔在这个世界一般,毫无重量。 钟离飞燕捏了捏自己,竟然毫无感觉……这是在做梦么? 还记得自己被暗箭擦到,中了毒,然后便晕了过去……但也不至于从云纵国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啊? 难道自己就这样子死去了么? 那么现在的自己,是在前往天国的路上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女声划破了这片祥和。 “你在说什么?”另一个女声回答道,但听起来怎么有些熟悉? 钟离飞燕悄悄地向声音的来源潜去,却见朦胧的云端后面,竟然是一座高大的宫殿!宫殿似是由云朵组成,雪白得毫无瑕疵,宫殿的顶端闪耀着夺目的光彩,看起来富丽堂皇却又令人肃然起敬。 而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两名女子正在宫殿的一角争吵着什么。 “那他为什么要对谷汜动手!”红衣女子拉着彩衣女子叫道。 “说了不关我的事情!”彩衣女子边辩解,边试图扯开红衣女子的手,可是红衣女子却把她抓的紧紧的。 红衣女子抽出一把泛着流光溢彩的短刃扔在了彩衣女子的面前,指着短刃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彩衣女子斜睨了一眼短刃,立即浑身一个哆嗦:“我……我不知道。” “呵呵,不知道?”红衣女子笑得有些愤怒:“这把琉心刃是当初女娲补天所用剩的五彩石配以冥火锻造而成,一直都在你这里,难道你要告诉我是轩辕帝去你这里偷来的吗?” “也许吧,这把琉心刃丢了很久了……我怕被你们说,所以一直、一直没有说出来。”彩衣女子步步后退,显是被红衣女子震慑到了。 红衣女子左手一张,琉心刃“倏——”地飞了起来,伴随着流光溢彩的光芒,格外美丽。 “你知道么,轩辕帝就是拿着这把琉心刃,亲手割下了谷汜的头!”红衣女子笑容显得惨淡异常:“天上、地下,其他任何人、或是那些自称神、仙的人,都不能动我们分毫……而你呢?你竟然将琉心刃交给轩辕帝?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真的不是我!”彩衣女子眼看着快要哭了:“赤炎,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谷汜现在命是保住了,可是他却活生生地少了一个头……丹朱你自己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被唤作赤炎的红衣女子连声音都冷了下来,身上的红衣似是燃烧的火焰,可是燃烧得越旺,周遭却越寒冷。 钟离飞燕听得一阵寒冷,不禁抱紧了双臂。 忽然,旁边飘落一名白衣女子,把钟离飞燕吓了一跳。 “你是谁?”钟离飞燕惊呼道,可是白衣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钟离飞燕瘪了瘪嘴,伸手去拉白衣女子的衣袖,但……整个人像是空气一样,就这么穿过了白衣女子! 所以,自己真的是已经死了么……她们,都看不到自己么? 钟离飞燕大着胆子直起了身子,走到了白衣女子的面前,却一下子被白衣女子清冷淡漠却又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容所惊艳了! 那是一张怎样绝美的脸,脑海中已经想不到天底下有任何词藻可以完美地诠释这张脸。 此颜只应天上有…… 好像记得谁说过,一个真正的绝世美人,就在于她的美,连其他自恃清高的女子都能自叹不如……钟离飞燕算是明白了这句话了。 白衣女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空自迈着步子穿过了钟离飞燕,向着另外两名火药味十足的女子走去。 衣袂飘飘,仙气十足,可——冷若冰霜。 “银霜,救我啊!”彩衣女子向白衣女子跑去,却被红衣女子一抹红袖缠绕住蛮腰拉了回来。 钟离飞燕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这眼前三名女子,红衣唤作赤炎,彩衣唤作丹朱,白衣唤作银霜……为何好像有种认识他们很久的感觉? 尤其是丹朱,她身着的羽衣好像叫做霓裳羽衣,是以云霓为裳、羽毛作衣而制成的。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钟离飞燕循声看去,却看见丹朱和赤炎已经隔开了一段距离,互相虎视眈眈着。 “赤炎,你不要欺人太甚。”丹朱恶狠狠地说道:“就算是我把琉心刃给他的又如何?你准备杀了我么?” “呵,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人的么?”赤炎显然已经被激怒了,眼睛开始泛起了红光。 丹朱微一哆嗦,看了眼银霜,银霜却只是径自看着她们两个,好像没有任何干涉的打算。 “自己人?你若是把我当成自己人,你就不会为了谷汜来质问我了!” “你害得谷汜元气大伤差点丢了性命,你还有脸说?”赤炎怒目圆睁,一下子被熊熊烈火所包围,一瞬间便变成了一直硕大的火红色狐狸,分外慎人。 赤炎摇晃着九条如同火柱一般的尾巴,定定地看着丹朱。周身的烈火触到了白色的宫殿,宫殿像是着了魔一般立即燃烧了起来,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丹朱不住地往后退,整个霓裳飘逸了起来。 “赤炎,你……你冷静一点。银霜,你倒是说话啊!”丹朱悻悻地躲到了银霜的身后,颤抖地拉着银霜的衣袖——就像刚才的自己一样。 银霜杏眼微动,扫了眼蜷缩在身后的丹朱,朱唇轻启:“说什么?” 丹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望向赤炎,说道:“告诉赤炎,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是谷汜活该……他不该……” “让开!”赤炎一声怒吼,打断了丹朱的话,火焰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扑丹朱而去! 银霜面无表情地扯回衣袖,一个转身早已退到了很远,在空中飘荡着,翻飞的衣袖,荡漾的裙摆,却衬着一张纹丝不动的脸。 冷漠、无情。 丹朱瞬时万念俱灰,立时跃开,被赤炎的冥火烧一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反弹来的火焰沾上霓裳羽衣,一沾便是一个黑洞。 丹朱长啸一声,太阳的光芒瞬间耀眼起来,一道白光划过,丹朱已化为一只拥有彩虹色的凤凰,闪烁着琉璃的光彩。 七色彩凰! 钟离飞燕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可是传说中的七色彩凰! 相传凤凰皆为瑞物,普通凤凰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高六尺……而唯有一只在传说中代表着无上荣耀的七色彩凰,拥有彩虹版的七彩色,高达十丈,是凤凰真正的鼻祖! 据说七色彩凰拔一根羽毛,便成一凤一凰,同生同死,永不分离。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面的岂不是? 钟离飞燕努力地回忆着,当初师父有说过,世间的凤凰越来越少,是因为七色彩凰早已不在,而七色彩凰正是因为惹怒了九枭火狐,才至此被灭。 九枭火狐燃烧的,是能够让任何东西消失的冥火,如果沾染了灵魂,便也从此消失殆尽……极其可怕。 朱又是一声急啸,冲天而起,向着天空的至高处飞去,希望能够躲避赤炎的攻击。赤炎火势更猛,血红的眼睛望着天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赤炎的九条尾巴静止了下来,整个身躯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丹朱射去!丹朱大惊,急拍双翼,一股强大的飓风自上而下将赤炎紧锁其中。 赤炎倒也不退,九条尾巴将自己包裹起来,呈一椭圆状破风而去。临近丹朱时尾巴猛地一收,两只锋利的前爪已然探出! 丹朱也是背水一战,自身旋转起来朝愈高处飞去,可是赤炎的九条尾巴早已先声夺人瞬间封锁了丹朱周围的整个空间! “再动一步,我就让你葬身冥火。”赤炎低沉地说道。 丹朱早已是强弩之末,自打他们从不周山底出来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是觉得敌不过赤炎十招的……只是,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三招便已是极限。 赤炎一个冲锋,四只利爪紧紧地抓住了丹朱。 “咚——” 一声巨响,两兽双双落回到地面,丹朱伤得不轻。一口鲜血涌出,瞬间将剩下的云彩染红了……可是,赤炎还是死死地压着她,不给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赤炎还是愤怒着,丹朱看得出来,看来这一劫是逃不过了。 钟离飞燕感觉到自己的血气越来越少,身子仿佛凉了起来,却猛地觉得自己的肩膀和双腿疼痛不已……肩膀上的皮肤愣是多了两道深紫色的淤青。。 这? 第045章 短刃3 “啊……”钟离飞燕感受到了一阵剧痛从肩膀上传来,登时感觉双腿一阵发软。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丹朱叫道:“赤炎我告诉你,哪怕我从此化为灰烬,我也会一辈子诅咒你!” 赤炎轻蔑地看着她,像是在赐予她讲完最后遗言的机会。 “我诅咒你,你永远也得不到逆鳞,你会众叛亲离,孤独至死!”丹朱仰天长笑起来,赤炎的愤怒之火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锋利的前爪高高举起…… 再见了。 “啊……”钟离飞燕尖叫着睁开双眼,方才还近在眼前的利爪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公主!公主醒了!”几个婢女争相着嚷嚷起来,便朝门外冲去。 钟离飞燕觉得有些晕眩,阳光照得很是刺眼,自己似乎正躺在床上。想抬一抬胳膊,却只是四肢无力,一身冷汗。 自己还活着么? 还是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感觉怎么样?” 钟离飞燕循声看去,却见到自己的父皇担忧地坐在床沿,拧着眉头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脉搏,这才安心地长叹了一口气。 “父王!”钟离飞燕轻声啜泣道,一张口却只有呜咽声,泪珠像断了线一般滑落,看得云纵国主也是一阵揪心。 “燕儿,没事的,你只是太虚弱了,好好休息,都过去了,待父王抓到那刺客一定把他五马分尸给你解恨!”云纵国主恨恨地说道,轻抚着钟离飞燕的脸颊,湿润了眼眶。 贵为公主的她,何时受过这种罪? 钟离飞燕勉强点了点头,便轻轻地闭上了眼,回想起刚才的一刻,那种感觉,竟是如此地真实。依稀父王好像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可是整个脑海却已经被火红色蔓延! 燃烧的火焰,不断弥漫在周围,带来的……却只是彻骨的寒冷。 这,该就是冥火吧?来自地狱的火焰。 肩膀和双腿猛地又是一阵疼! 钟离飞燕惊恐地睁开眼,却只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不已。 已经是晚上了么?房间有些黑,只有微弱的烛火兀自跃动着。 “好多了吧?” 见钟离飞燕抬手,唯以株帮她垫高了枕头,把她扶了起来。 “过了……多久了?”钟离飞燕吃力地问道。 “三天,你整整昏睡了三天。” “不该啊,我只是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说罢,钟离飞燕一惊,神色有些凝重地看向自己的肩膀——还是和原来一样吹弹可破,毫无痕迹。 当真是梦啊。 唯以株顺势看了看,试探道:“你梦见了什么?” 钟离飞燕深吸一口气,十指紧紧地交缠在一起,良久,轻启朱唇道:“我梦到了七色彩凰。” “恩?”唯以株微一思量:“你怎么知道是七色彩凰?”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钟离飞燕看向自己的双手,好像寒冷的火焰触碰到了自己一般,瑟瑟发抖道:“我还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火红色的狐狸,她燃烧的是那么耀眼,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九枭火狐。” “九枭火狐……然后呢?” “然后他们打了起来,我便惊醒了……”钟离飞燕说着,眼泪又哗哗地流下……虽然只是看着一切发生,但不知为何却觉得分外害怕、心疼。 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唯以株紧紧地抱着钟离飞燕:“终究,孟婆汤也抵不住这种痛啊。” 钟离飞燕心中一颤,紧紧握住了双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颤抖:“你说什么?” 唯以株一声叹息,犹豫了起来。 “大祭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不会比你多……但比现在的你多。”唯以株的声音淡淡的,生怕一呵气都会把钟离飞燕伤着。 “告诉我。” “这……我觉得还是让其他人告诉你比较妥当。” 钟离飞燕一把推开了唯以株,呵斥道:“为什么是其他人?我就要你说!” 唯以株一愣,面容冷峻了下来。 钟离飞燕立刻慌乱起来,握住唯以株的手,撒娇道:“对不起,大祭司,对不起……是我着急了……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不知道那火焰带来的感觉,我感受到我的肩膀上,被那只利爪紧紧地抓住,我分阴地感觉到整个身体在分崩离析,但是我却毫无办法。” 唯以株点了点头,轻拍钟离飞燕的后背,叹道:“也怪不得你,既然你能梦到,该是上苍暗示着是时候让你知道一切了。只是……” “只是我知道的怕也不过是那冰山一角,真正的故事,该是要由他告诉你才行。” 唯以株疑惑起来:“他?是谁?” “曾有朱雀等四大神兽的传说,殊不知不周山底的九只古兽确没有几个有着阴文的记载。并不是因为他们不为人知,而是因为他们强大得可以毁天灭地,他们到底有多强大,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写的出来。” “九只古兽中排行第七的为七色彩凰,七色彩凰拔一根羽毛变成一凤一凰,福泽大地……照理来说,这九只古兽不受天地约束,自然也不用承担那轮回之苦。可不知为何,一千多年前的一天,七色彩凰忽地失去奇筋,被打入生死轮。我只知她要历经十世磨难,若这十世磨难都无法让她去掉心里的魔障,便再也要不会那奇筋仙骨了。” 唯以株的眼迷离起来,似乎是在记忆的深处搜寻被遗忘了很久的记忆……略带一丝痛苦,却又不得不说出这一切。 钟离飞燕看唯以株很是伤感,不禁同情心开始泛滥:“这七色彩凰好苦,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魔障?” “不知道,我始终不知道……”唯以株低下了头:“若我早知道,也不会到这第十世都毫无办法。” “大祭司既然有这重要的事情,为何还要来到宫中做这些繁琐无意义的事情呢?”钟离飞燕诧异道,该有什么事情比寻回自己的奇筋仙骨更重要呢? 唯以株一愣,问道:“什么?” “大祭司,你说的难道不是你的故事么?其实你更应该以自己为重的。”钟离飞燕好心地抹去唯以株快要滴落的泪水,安慰道。 “哎……”唯以株叹了一口气,沉思了很久,这才说道:“我只是一只由七色彩凰的羽毛幻化而成的飞凰,而我努力了近千年,寻找着七色彩凰的每一世,让她安稳地活下去,让她努力找到自己的心魔……可是前九世都失败了。” 钟离飞燕不禁感慨了起来,九世努力都找不到藏在心中的心魔……这还剩下的一世岂不是最后的机会了? “公主,第十世了,你可发现自己的心魔是什么了么?”唯以株终究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公主,你可知七色彩凰才是真正的你,而你,却只有这一世最后的机会了。” 钟离飞燕愣在当场,赫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钟离飞燕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那不只是个梦么? 那就该是个梦啊! “你骗我!”钟离飞燕稳定下心绪,对着唯以株吼道:“怎么会是我!” “那阴阴只是一场梦!它只是有点真实,我怎么可能是那穿着彩衣的女子?我怎么可能会是那样……”钟离飞燕喃喃自语道:“我不信,我不信!” “公主!”唯以株流着泪啜泣道:“公主你醒醒好么!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你再回不来,那么至多再过一千年,这世间就再也没有我们凤凰一族了!” 寂静。 死一般地寂静。 钟离飞燕使劲地掐着自己,可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的痛。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唯以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九世了,我始终看不出你的心魔是什么。” “那我问你,在我年幼时差点夭折,为何你向父王建议将我送至苍兰山?” “我那也是奉命行事。”唯以株如实说道:“一切都是魔尊的要求。” “魔尊?”钟离飞燕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 唯以株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块虹光萦绕的黑色晶石。此晶石通透异常呈半月状,反面刻着“逆行成鳞”四字,正面雕有一烟雾般飘渺的黑色龙头,显得十分霸气。 “这是魔尊的‘龙牙凿’,当日就是苍兰山的仙乐持此物叫我在云纵国守候公主的诞生,仙乐说魔尊有令要保护公主,必须得在苍兰山的结界下,才能保护公主不至于第十世过早夭折。” 钟离飞燕接过唯以株手中的“龙牙凿”仔细查看着,这确实有别于自己曾经见过的其他宝物,似乎更加罕见、尊贵。 既是如此,为何在苍兰山的十八年,师父只字未提? 魔尊……又为什么要保护自己。 “抓到前几日的刺客了么?”钟离飞燕捏了捏眉头,将“龙牙凿”收入囊中。 唯以株摇了摇头:“一点头绪都没有。” “什么?那群饭桶……我都说了是在望星楼上的蓝衣女子了,为什么还没抓到?” “她的身手快得惊人,应该不是一般的杀手,那些侍卫怎么能追的上她。”唯以株显然很是无奈:“倒是事后我有去现场看过,步辇边的柱子上有着三个黑洞,却没有任何箭矢,该是利用毒水制成冰箭使用,以当时步辇和望星楼的距离来说,能划伤公主已经算是很高端的杀手。只是……” “只是什么?” 唯以株站起身来,打开了窗户,任由朦胧的月光撒入公主的寝宫,晚上的风有点凉,但却把人都吹的很清醒。 “只是这毒,却是九龙国的秘制毒药。” “是么。”钟离飞燕并没有表现出唯以株想象中失控的样子,却反而令唯以株更加担心。 她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冲击。 而这——却是最致命,也最逃不过的。 钟离飞燕有些走神,忽地看向阴月,笑道:“你说,是九龙国的谁要杀我呢?” “有消息称九龙国主亲口说过只要二皇子龙洛阳能够娶得公主过门,便将太子之位赐予二皇子。想来这利益关系牵涉的人该是不少的,大皇子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唯以株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隐隐觉得并非大皇子下的毒手,毕竟这种秘制毒药——应该是只有九龙国主才能得到! “恩,确实。”钟离飞燕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中。 “公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钟离飞燕轻轻一笑:“说吧,所有的坏消息还是一次性听个够吧。” 唯以株略一思索,义无反顾地说道:“公主真的要嫁给九龙国二皇子龙洛阳么?” 钟离飞燕的心咯噔一下,心境再一次波澜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唯以株,冷哼道:“你什么意思?” 唯以株一寒,但一想到整个凤凰一族的命运,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龙洛阳再好武功再高强也只是一介凡人,公主嫁去势必困在那个高墙深宫之中,又怎么能够随心所欲地做自己的事情?倒是……倒是铃兰国太子轩辕紫,反而值得公主争取。” “呵,同样是宫闱之人,有何区别?” “区别就在于,轩辕紫非是凡人,而是与公主的真身一样,上古九兽排行第八的相柳蛇王……或许借助他的力量,能够帮助公主早日归位。”唯以株说着,声音渐渐坚定了起来。 这该是命中注定吧? 以自己一只小小凤凰的身份,恐怕竭尽全力也无法找到任意一只上古九兽,但恰巧是那么特殊的一天,相柳蛇王从锁妖塔中被释放,顷刻间天地连下七日暴雨,水泽遍野……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却让自己感应到了相柳蛇王的力量。 虽然这相柳蛇王不知怎地竟然变成了铃兰国太子……但至少,帮助公主的愿望,终于在这第十世看到了希望。 钟离飞燕摇了摇头,叹道:“那又如何?他若愿意帮我,早就来找我了,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任何联系,说阴我与他没有任何瓜葛。” “非是他不愿意帮你,而是他也才获得自由。”唯以株接话道:“锁妖塔内一关便是三兽,其他五兽更是不知所终。相传相柳蛇王被关的那七百年终于悟出并战胜了自己的心魔,才能这么毫发无损地从锁妖塔中走了出来。” 钟离飞燕脸上露出了些许喜意,问道:“言下之意,若是他愿意帮我,我还是有机会的?” 唯以株点了点头,很高兴自己终于说服了公主。 即使悔婚会触怒九龙国,但比起公主的奇筋仙骨又算得了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纵使云纵国消失,又与自己何干? “那我又何需嫁他?我喜欢的是师兄,不是他。我自然可以与师兄成亲,再请教轩辕紫太子。” 钟离飞燕十分高兴,总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怎么可能……公主若然嫁入九龙国,九龙国主又怎会同意公主天天和铃兰国太子待在一起?恐怕龙洛阳更是不会答应吧?” “……” “何况,招亲之时轩辕太子也有到现场,听说和龙洛阳之间并不是十分愉快。” “哦?他们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他们都为公主而来,自然就不会是良好的关系。” 钟离飞燕点了点头,这轩辕紫既肯为自己而来,该不会拒绝对自己的帮助吧?好歹千年之前……应该也算是朋友吧?只是,这嫁入九龙国之后,确实难办。 但是,嫁给师兄,却是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梦想啊! “公主,三思啊……”唯以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如果这一世还是失败的话,那便是凤凰一族的命运,也怨不得谁。 钟离飞燕轻轻点了点头,细语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唯以株还想说些什么,钟离飞燕摆了摆手,重新躺了下去。唯以株叹了一口气,只得径自走出了房间,掩上门的一刹那,竟兀自觉得有些疑惑,千年以来,一直不知道当初公主是因为什么失去奇筋仙骨,如果找到这里的症结,是不是? 如同醍醐灌顶,唯以株离去的步伐愈加匆忙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钟离飞燕蜷缩在被子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心烦意乱。本以为这一生唯一的愿望便是与师兄平平淡淡,白头偕老……可大祭司这么一说,岂非自己这一辈子还肩负着难以抗拒的重任? 七色彩凰……自己若真是这天地间的尤物,又怎么甘心从此就这样永堕生死轮回? 为什么要在自己已经决定了未来生活的时候,还要给自己这么一个选择? 好难。。 真的好难。 第046章 执意 几日后,九龙国主特派九龙廷尉快马加鞭,连夜前来询问云纵国公主的情况。 公主受到偷袭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大江南北,令九龙国主十分震怒。 云纵国主立即命人设宴款待了九龙廷尉,并在确认公主无恙的情况下,即命人传唤公主午时过后即可启程——毕竟九龙国的婚宴已然准备妥当,若然耽误了太久,便也是不合适的。 虽然出国的吉时已过,但今天也尚且是个不错的日子。 为了防止再有匪人对公主不利,九龙廷尉更是奉旨沿途护送公主,人在,公主在;人不在,公主还得在。 与云纵国主一番惜惜相别之后,钟离飞燕便坐上了华丽的步辇,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前往九龙国的“征途”。 这一门在她眼中是再自然不过的婚姻,在所有人的眼中却很自然地被联想成“政治联姻”,但看到公主脸上那一抹红晕和喜不自禁,所有人暗自也佩服起这位公主的“大义”,为了国家联姻却毫不自怨自艾,实在是可敬可佩。 唯以株对云纵国主诌了一个不得不跟来的理由,便可以时刻紧随公主身边,一来是可以时刻警戒在公主的周围,二来还是得要劝说公主放弃此行——如果到了万不得已需要“移花接木”的时候,自己也能助公主一臂之力。 倒是没想到九龙国主此行甚是用心,竟然派来了九龙廷尉五司中的两司前来压阵。 一位,是五司排名第三的“君子剑”陆欢,虽说君子剑,但也只是众人对她行事仗义所赋的美名,尤其在九龙廷尉这个以“心狠手辣”而闻名的组织中,陆欢却能始终秉持这个信念,令江湖中人很是佩服,更何况,这“君子剑”还是一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 另一位,便是五司之首也是最有名的“桃花公子”纳兰孤竹,世人只知道他笑得很温柔,尤其是一双耐人寻味的丹凤眼,生得却是比姑娘家还韵味十足。只是这桃花公子素来只有美名,没有恶名,大家只知道没有他完不成任务,却不知道但凡见过他恶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唯以株对于这两名九龙廷尉头领的名声早就是如雷贯耳,如今得见也是觉得不虚此名,只不过——这也是自己带走公主的绊脚石。 不过量他们再厉害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老大,你怎么受伤了?”陆欢策马闲步在纳兰孤竹的身边,却分阴感受到了老大的呼吸有些不畅。虽然该不是什么大碍,但能伤得了老大的,倒令自己十分好奇。 纳兰孤竹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道:“人生啊,走到某些特定的时刻,就不得不受点伤。” 陆欢一下子哭笑不得,幸亏没有在喝水,否则恐怕自己辛辛苦苦活到现在,却有一朝被老大噎死。 陆欢回头看了看策马在身后追随的红叶和艾维,两人争相着用手语比试了半天,虽然大部分看的陆欢是一头雾水,不过也大致理解了她们想表达的意思:“老大的‘心爱之人’被人掳走了。” 不是吧,这么老套的剧情,老大不会因为女人和别人争风吃醋结果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最后还输掉了以至于这个女人跟着别人走了? 陆欢再回头深深切切地看了眼纳兰孤竹,却迎来一抹比离开九龙国是更加阴媚的笑容,瞬间觉得有些恶寒……老大,该不会是疯了吧? “欢欢啊……”纳兰孤竹唤道。 “……”陆欢浑身一颤,却还是跟上前去,正迎来纳兰孤竹温柔似水的眼神。 “查到刺客了么?”纳兰孤竹好似随意地看着周围,眼中毫无半点凌厉,若然是常人看起来,还以为他们仍在闲谈些琐碎之事。 陆欢摇了摇头,答道:“毫无头绪。” “这可不行啊,这个不查清楚,我们可就要背黑锅了。” “为什么?”陆欢不解。九龙国与云纵国方才联姻成功,没道理会加害云纵国公主,要说最有嫌疑的该是铃兰国、乌兰国才对。 纳兰孤竹叹了一口气,说道:“谁让这毒药只有咱们国主才有呢,又谁让这国主才给过我们这毒药呢……” “国主怀疑我们用‘止息散’伤了云纵国公主?” “如果不找出真凶的话,难免不会被怀疑……更何况,这‘止息散’当时还分派给了老二和老五,到时候谁也脱不了干系。” 纳兰孤竹有些头疼,老二和老五该不敢背叛九龙国背叛陛下,但若是被什么人盗走了,也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幸而自己手中的“止息散”尚未使用,回去该好好质问老二和老五了。 陆欢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老五吧?” “哦?怎么说?”纳兰孤竹饶有兴致的问道。 “老大你该还不知道吧,你离开后不久老二也奉命出去办事,自此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消息了……” “这不像他的性格。” 纳兰孤竹“哗——”地一下打开折扇,看着扇骨上那道微小的划痕,以老二的性格,即使来封飞鸽传书说要叛国亦不会不作任何交代。既有半个月没有消息,恐怕不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便是——死了。 若是想要从一个死人身上拿到“止息散”,确也并非什么难事。 但一个能够杀掉老二的人……又何必用止息散制成毒冰箭来射杀公主,这岂不是有些画蛇添足?何况,“止息散”这东西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是九龙国主独有的毒物。 确切地说,是没有多少人认得。 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对了,老大,为何那只小狐狸是由龙洛阳带回来,这份功劳白白地被他占去了。” 纳兰孤竹轻轻一笑:“功劳?我看他这是自掘坟墓。” “为什么?” “说来话长,我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小狐狸交给了国主……看来,大皇子一定做了不少的动作。” “这和那只小狐狸有什么关系?”陆欢一脸的不解。这只小狐狸毕竟是老大断断续续追踪了好多年的目标,如今既然不是龙洛阳一人得手,但竟随意被龙洛阳拿去邀功,实属不该……若然让陛下觉得九龙廷尉办事不利,难免给老大扣上什么帽子。 “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 纳兰孤竹并不在意这所谓的“功劳”,毕竟这清然是个烫手山芋,交给了龙洛阳,他是邀了功没错,却也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无论是龙岩陛下,抑或是他的九尾师妹。 想来这小狐狸也不枉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抓抓放放了,关键时刻倒也有些用途。 “落轿——” 一声长音使得两人不得不停止了对话。想必该是公主觉得累了,想休息会儿了吧? 纳兰孤竹一个眼神,陆欢会意地策马至公主处。 下马,作揖,一气呵成。 “不知钟离公主有何吩咐?”陆欢恭敬地问道。 钟离飞燕温柔地撩起了轿帘,细语道:“陆大人,轿中有些闷热,不知本宫是否可以下轿骑马?” “这……不合适吧。”陆欢浅笑道:“公主万金之躯,又有凤冠霞帔在身,怎么能让公主如此舟车劳顿呢。” “可是这轿子坐的实在是令人不舒服……骑马也无妨。” “公主,轿外实在是不安全,很容易成为刺客的目标。”陆欢答道。 钟离飞燕略一思忖,微微颔首道:“那要不陆大人进轿与本宫叙叙话吧,本宫有很多事需要请教陆大人。” “……” 陆欢无语,不禁有些头疼起来,于情于理,这都是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何况,自己与这公主第一次相见,哪有什么话可叙? 钟离飞燕倒也不给陆欢拒绝的机会,一开帘门便将陆欢拖拉了进去,倒让陆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但,既来之则安之。 “起轿——” 又是一声长声,整个队伍又进入了赶路的状态……对于一个二十八人抬大轿来说,多一个陆欢并不算什么。 “是有些闷热吧。”钟离飞燕轻声细语的,用绢帕随意地擦拭着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见陆欢有些拘谨,不由得轻笑起来:“陆大人怎么了,是不是飞燕唐突了?” “没有的事,公主多虑了。”陆欢不卑不亢地答道。 钟离飞燕嫣然一笑,握住陆欢的双手,小心地问道:“那陆大人为何对飞燕如此疏远? 陆欢一愣,答道:“公主乃千金之躯,卑职只是区区九龙廷尉,自然要遵循礼数。” “有好一阵子要仰仗陆大人照顾,大家何必要为这种所谓的等级之分所累呢?”钟离飞燕好似无限感慨,却将陆欢的手握得更紧了:“我一见到陆大人就觉得分外亲切,为何我们不能像两个普通姐妹一样叙话、玩乐呢?” “这……” “那以后私下里你就叫我飞燕,我就叫你欢欢吧……就这么决定了。”钟离飞燕温柔地说道,好似掩盖不住心中的喜悦。 陆欢轻轻点头,公主如此热情,哪有自己说不的权力? “欢欢,你说这九龙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九龙国么?”陆欢脑海中划过无数自己在九龙国隐秘之处训练的片段,那里确实美不胜收,却是人间炼狱。 “那里很美,宫中更是受先祖庇佑,常年四季如春,公主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夏天的炎热和冬天的寒冷……相信公主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钟离飞燕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九龙国国主龙岩陛下……会喜欢我吗?” “自然会,如果龙岩陛下不重视公主,又怎么会派我们来保护您呢。”陆欢看着公主这一颦一笑,不禁有些羡慕。 有的人,出生即是高贵;而有的人,连活着都很艰难……当有的人为着一口饭而拼死拼活,有的人锦衣玉食想的却是维系一份很虚无缥缈的东西——感情。 在陆欢的心中,素来值得信任的只有三个人,那是用生命,拼死相互得到的信任。 “欢欢,你在想什么呢?”见陆欢有些失神,钟离飞燕小声唤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公主如此平易近人,到底是什么人要暗杀公主呢。” 钟离飞燕的笑容立即褪去了,略带哀伤道:“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呢。” “该不是公主您的问题,入宫后公主一定要在公众的场合走动,切记不要一个人到偏僻的地方,以免给了他人可趁之机。”陆欢提醒道。 “言下之意……是宫内的人要对我下毒手吗?” 陆欢摇了摇头,安慰道:“不一定,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陛下已经下令彻查此事,可是除了公主所说的‘蓝衣女子’外却始终毫无头绪……不知下一次公主还见到这名‘蓝衣女子’的时候,是否能够认得出她的容貌?” “恩,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钟离飞燕说道:“我只求能够平平安安地抵达九龙国,然后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妃,此生足矣。” “卑职必当尽心竭力,一路上也请公主放心。” “欢欢,那辛苦你们了。” 说着,钟离飞燕缓缓地撩开轿帘,向九龙国的方向张望着。 “公主,你真的不考虑了么?”唯以株适时地凑上前询问道。。 钟离飞燕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低声道:“大婚之时,他必然也会受邀……等见到了再说吧。” 第047章 梨城 九龙国,梨城。 琉璃塔,塔顶。 “为什么我们要在梨城等?”九尾随意地问道:“直接进九龙都岂不是更方便?” 轩辕紫拿起一根镇魂针,小心地将镇魂针嵌入九尾的手臂之中,这才缓缓说道:“总得等铃兰的礼车到了,否则是在是太张扬了。” “也是……”九尾似乎有些疑虑:“都准备这么久了,该没有问题了吧。” 轩辕紫摇了摇头,自己的心中也不是很有底气。 毕竟当初,若非他动手,九尾又怎会被关进这骇人的锁妖塔,又怎会历经这千年的浩劫? “你……是在害怕么?”九尾眨巴着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轩辕紫,去九龙国真的有这么危险吗? 得知纳兰孤竹等人并无大碍后,这几个月来九尾一直在和轩辕紫做着准备,尤其是在山谷的那段日子里,每天除了听轩辕紫讲述了很多以前的故事,剩下的时间便是在练习如何熟悉自己的能力。 虽然曾经没有发现,但这一学习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惊人!难怪妖力全开的时候,连观雨龙都败下阵来——即使自己对这一次打斗的记忆仍是一片空白。 “一定要学会控制,有些错误不能再犯了。”轩辕紫拿出一本经书放在九尾的手中:“毕竟你的愤怒,会生灵涂炭。” 就像那一次,血流成河。 九尾点了点头,接过经书疑惑道:“既然我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把我的七魄抢出来呢?” “奚束怎么会任由你随意出入呢。” 九尾不置可否地瘪了瘪嘴,显然还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奚束”。毕竟一千年以前,他们是同类;可如今,他却是自己师兄的父亲,一国的国主,劫持着自己七魄而不归还的人。 这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转变。 “再看一遍《善经》吧。”轩辕紫说道:“早点看完还能赶得上晚上的烟花会。” “烟花会?”九尾一下子笑了,开心地蹦跶起来:“那我一定要赶快念完,可不能食言噢!” 轩辕紫不由得浅浅一笑:“你呀……贪玩儿。” 说着,九尾便又往上翻飞了一层,躺在塔顶背阳迎风最舒服的一面,专心致志地读起了《善经》。轩辕紫静静地看着九尾,心中倒也是无限感慨——但愿这一本《善经》能够逐渐去除她心中的戾气。 犹记得那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尚不知道何谓“天劫”,将这三界六道的生灵都视为蝼蚁。那时候的自己,当真还是蛮狠无比的。 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自己,想必九尾也不会沦落至此……至少不会像如今一般,遭受着魂、魄、身三位分离的劫难。 她还是那天地间独有的九枭火狐,但凡这世间的道路,只要是赤炎走过的,便是红的耀眼、红的绚烂。 “八太子,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赤炎在天际划过一道殷红,便火急火燎地出现在谷汜的面前。 谷汜放下手中的杯盏不禁叹了一口气:“真是躲在哪里都能被你找到。” 哪怕是在这世界的尽头、云海的深处。 不过被赤炎找到,也是一种幸福——即使她每次来,都是因为他。 迎上愤怒的双眼,谷汜无奈地说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他每天就只知道去扩张他的势力,带着他那群妖魔鬼怪游荡在人间,压根把我当做空气嘛!”赤炎气呼呼地说道,拿起谷汜身边的果盆就往地上摔。 “哎?”谷汜看着从云间落下的果盆,想来这人间不知谁又要倒霉地挨上这么一下了。 赤炎使劲地抓着谷汜一阵摇晃:“八太子你说,他到底喜欢我么?” “……” 谷汜无言,若然逆鳞不喜欢她,又怎么会一成为魔尊,就让整个魔界对她俯首称臣?可是在赤炎的眼中,这不过只是一种姿态。 今日魔界可对她俯首称臣,有朝一日他一声令下,魔界自然还可以对别的人俯首称臣。自己并不是唯一,而他,也从未说过爱。 “一句‘我爱你’真的有那么重要么?”谷汜问道。 “那是。”赤炎答道:“姐姐看的那些话本上面都是这么写的,这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谷汜略一思忖,小心地问道:“那你喜欢他么?” “当然喜欢啊。”赤炎毫不犹豫道。 谷汜一笑,接着问道:“那你爱他么?” “……” “你看,你也说不出来吧!”谷汜两手一摊,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八太子你太过分了。” “我怎么了?” “每次我来找你诉苦的时候,你都用这个问题来搪塞我!” 谷汜无奈道:“那只能怪你每次都回答不上来啊。” “……” 赤炎无语,来时的怒火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随即唤来一片云彩,就这么躺着,和谷汜一起看着天际发呆。好像每次都是这个样子,无论开始有多么怒气冲天,最后的心情都始终趋于平静。 “八太子你听说了吗,神族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芝草宴’。” “他也受邀了,可是他却不带我去,他选择了丹朱。”九尾说着,随手变幻出火焰,火焰随着九尾的操控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甚是美丽。 “毕竟,丹朱是我们九个里面神族最喜欢的,他自然也有他的想法。”谷汜安慰道,心中却是觉的很奇怪,这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哈,你什么时候学的跟丹朱一样满口谎话了,还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他说话?” 谷汜心中暗叹一口气,天知道自己最不愿意帮忙说话的便是逆鳞了,可是…… “丹朱拿到神族赠予的‘霓裳羽衣’本来就已经有些自以为是了,他这么一来,丹朱现在已经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丹朱对你的态度了?” 赤炎冷哼一声:“谁管她,我在意的是丹朱怎么能够在逆鳞面前高我一等。” “哈哈……”谷汜忍不住笑出了声,顺手掸去了粘在赤炎身上的云朵。 “有什么好笑的?”赤炎没好气地看着谷汜,平时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谷汜永远都是一张冰山脸,倒是在嘲笑自己方面他从来不吝啬笑容,着实可恶。 “你若是真在意,‘芝草宴’倒不如与我携伴而去。”谷汜悠悠地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套红褐色略显暗淡的衣裳,置在赤炎手中。 赤炎展开了衣裳,这红褐色的衣裳虽如同枯叶般略显黯淡,但倒也挺合自己的口味,只是这件衣服,又怎能比得上丹朱的霓裳羽衣呢? 赤炎一个翩然转身,衣服已然上身,倒也是十分合体,衬得赤炎没有像原来那般飞扬跋扈了。 “这琥珀蝶衣确实不错。”谷汜赞许道,也不枉费自己千里迢迢地将这衣服寻来。 “琥珀蝶衣?”赤炎把玩着衣服上一只只栩栩如生的枯叶蝶,纳闷道:“这衣裳叫琥珀蝶衣?”。 谷汜点了点头:“别小看了他,‘芝草宴’上你一定是最美丽的女子。” 第048章 比较 “两位请随我来。” 神族的仙女小心翼翼地将这两位上宾引入宴席——说是宴席,其实却更像是游园,这“芝草宴”本就是圣帝命人从四方寻来的奇珍异草,陈列着供大家赏玩,顺便也好让大家亲近亲近感情。 毕竟,神族多半是散居,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可能有些神仙一辈子都互相见不上一、两次,就更别谈什么感情和睦了。 “圣帝有令,一定要好生招待二位。”仙女的声音十分美妙,虽然一直低着头,但脸颊早已绯红,一直盛传逆鳞分外英俊,非是神族却有着比神族更无法比拟的俊美……今日一见虽与自己想象中飞扬跋扈的王者气息不同,但这张如同玉雕般的五官配以幽暗深邃的眸子,邪魅、性感异常,似乎比传说中的逆鳞,更加传说。 逆鳞似是很享受这份被崇敬的感觉,却倒也不显现在脸上——其实在这样的盛宴,无非就是和神族高层打交道的方式罢了,仅此而已。 丹朱却很是喜欢这样的感觉,高高在上而又惊艳四方……何况自己身着这美得不可方物的霓裳羽衣,连这些仙女看起来都不过如此平庸。想着,丹朱瞬时挽上了逆鳞的手臂,逆鳞微一皱眉,倒也不挣脱。 两人就这样踱步在园中,不断地和来往的神族交谈,欣赏着园中的奇珍异草。 “好美啊……” “这是哪一宫的仙女?” “是魔尊好么!” “魔族都生得这么漂亮嘛?” 丹朱听着背后那些仙女们窸窸窣窣的嘀咕声,表面不动声色,可笑意却不由得荡漾在脸上——这就是自己所要的效果。 “她是哪一位啊?” “这你都看不出啊,火红色的发、火红色的眸,可以让天地间所有光芒都失色的火焰……还能是谁啊?” “九枭火狐,赤炎么?” “看你还不是太笨,好羡慕她哦……” 丹朱一惊,转身看去,却见着不远处赤炎和谷汜正信步走来。 只觉得浑身猛地一颤,仿佛掉入了冰窖一般,手和脚都彻底僵硬了……为什么今天的赤炎,这么美? “琥珀蝶衣。”逆鳞沉声道,转而又瞥了眼丹朱:“你还走得动么?” “什么?”丹朱收回了心神,这件衣服显然没有霓裳羽衣好看,但为何感觉赤炎却像这破茧而出的蝴蝶一般,闪烁着隐隐红光……园内的奇珍异草也都缓缓地转向了她,这是怎样一件衣服?为何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呢? 想着……丹朱已经随着逆鳞的步伐向赤炎两人走去。 丹朱和逆鳞的脸上都挂着笑意,赤炎和谷汜却都面无表情,就这么互相走近着,剩下约莫四、五步的距离,大家便默契地停下了。 没有人能看出此刻他们四个心中想着什么。 但看起来他们很熟悉——仅仅是看起来。 “你们也来了。”逆鳞微笑道,眼神却一直紧锁着谷汜,和那双牵着赤炎的手。 丹朱也笑着,握拳的她指甲早已深深地陷入肉中,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每次在自己要大放异彩的时候,赤炎总是会出现,抢走属于她的风头? “赤炎也想来看看。”谷汜答道,似是好不惧怕逆鳞的目光。 逆鳞转而看向赤炎,诧异道:“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赤炎杏眼圆睁,方要走上前去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了手上的用力——谷汜正牢牢地牵着她,不让她上前半步。 赤炎一愣,顺从地退到了谷汜的背后,只是冷冷地看着逆鳞和丹朱,不作言语。 “放手。”逆鳞轻呵,笑容却愈加邪魅起来。 丹朱分明地感受到了逆鳞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不禁有些害怕。 赤炎倒也不惧,拉着谷汜便向园内走去,目光都不曾斜视过——毫不把逆鳞放在眼里。 见两人就要走过,逆鳞一把抓住了谷汜的胳膊,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谷汜顿足,倒也不置可否,只是将冷冷的眼神扫向丹朱,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丹朱一凛,猛地松脱了勾着逆鳞臂膀的手……却忽然觉得有些突兀,便向赤炎走去,笑道:“赤炎妹妹这身衣裳倒是挺别致的。” 赤炎冷哼一声:“这只是谷汜送我的一份小礼物罢了。” “噢?小礼物?大家可是一眼就认出了这‘琥珀蝶衣’,该不是什么小礼物吧?”其实丹朱也不知道这件到底是什么衣服,若非刚才逆鳞脱口而出的“琥珀蝶衣”,恐怕自己也不会如此在意。 这到底是什么衣服? “琥珀蝶衣?”从人群中缓步走出一位白发垂地的老者,他行走迟缓,眼中却透露着精光。老者走近了赤炎,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件隐约闪着红光的衣裳,好像不甘落下任何一个细节。 “果然是琥珀蝶衣。”老者啧啧称奇道,显示是对这琥珀蝶衣十分赞赏:“这就是传说中那件因人而异的琥珀蝶衣!” “天晓爷爷,这到底是什么衣服啊?”有个仙女忍不住问道。 老者捋着长长的胡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琥珀蝶’是一种早已灭绝了的蝴蝶,这种蝴蝶只要触碰到任何生灵,就会折射出这生灵内心最光明的东西……而这琥珀蝶衣,是由琥珀蝶的蛹拆成丝所制成,若然只是放在一边的衣服,只会让人觉得舒服、不张扬,但若穿在一个人的身上,便会将这个人最美丽的一面无限放大!没有人说得清楚是为什么,只知道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说着,老者绕着赤炎打起转来:“我曾见过一名奇女子穿过,当时便已觉得十分惊艳,可多半却是被她的气质所打动……没想到这琥珀蝶衣穿在这位姑娘的身上,那才是真正的艳惊四方。” “只是……”老者略一思索,说道:“这‘琥珀蝶衣’自从那名奇女子失踪以后也随之不再出现了,不知姑娘这件蝶衣从何而来?” 谷汜见老者态度谦和,便回答道:“这件‘琥珀蝶衣’是我从东海寻来的。” “东海……”老者点了点头:“难怪当初寻遍了天地,都找不到这件蝶衣,原来是入了东海,那倒也不难解释了。只是,为何你会拿到呢?” “东海龙宫宝物千千万万,又怎么会在乎这一件?更何况……我与那龙子打赌,侥幸将这件‘琥珀蝶衣’赢了回来。”谷汜如实说道。 其实若然打赌输了,只要赤炎喜欢,掀了龙宫也要将这蝶衣取来。 “原来如此,缘既在此,这件蝶衣也该是姑娘的。”说着,老人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件“琥珀蝶衣”对他来说仿佛有很特殊的意义,但他却很欣慰。 老人悠悠地踏入突如其来的光芒,整个人在阳光下竟然稀薄了起来!就在如此的众目睽睽之下,老人就此缓缓地、毫无征兆地烟消云散了! 可每一个人,耳边却虚虚渺渺地飘来这么一句话:“穿着‘琥珀蝶衣’的人,永远是最美的。”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赤炎却回眸看向谷汜——这件衣服原来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普通,这该是怎样一件独一无二的衣裳。 谷汜眨了眨眼,一副“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倒让赤炎心里涌过一阵暖意。 “谷汜,我们谈谈。”逆鳞眼带笑意,不由分说便拉着谷汜走向另外一边。 赤炎方要追上前去,却被丹朱拦了下来。 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逆鳞这才将谷汜的手甩了出去。 “你好大的胆子。”逆鳞沉声道。 谷汜倒也不接话,只是依旧冷冷地看着逆鳞,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你竟敢带她来。”逆鳞呵斥着,眼神却早已如同利剑一般刺向谷汜。 谷汜信步至一颗桂树前,右手掌心轻推,一阵劲风向桂树袭去……树干未动,桂花却兀自飘落了下来,瞬间漫天花雨,弥漫在空中。桂花飘落至逆鳞的肩上,逆鳞顺手拂去,见谷汜仍旧是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开始有些不爽。 谷汜又是一阵内力聚集,将逆鳞掸去的花瓣尽数收入囊中。 “你看这桂花多美。” 说着,谷汜摊开了掌心,桂花就这么静静地躺着,闪烁着柔和的光彩,飘来阵阵幽香。 “谷汜!”逆鳞向来蛮横,要不是看在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份上,早已按耐不住了。 谷汜应声看去,四目相对,竟是紫色与黑色的冲击! “这是你方才舍弃的桂花,你不以为然,但我觉得她很美,既然你不愿意让她靠近你,那从此以后就让我来守护她。”谷汜淡淡地吐出这几句话。 这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逆鳞眉头大皱,谷汜话里的意思,任谁都是听得十分明了的。 “你又怎知我不愿让她靠近?” “你若愿意让她向着你,我又怎么能够轻易地接近她。” 谷汜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刀刀刺在逆鳞的心口。逆鳞左手轻抬,一道黑光闪过,便将谷汜手中的桂花燃烧成一抹灰烬。 “我,不允许。” 谷汜轻挥掉手中的灰烬,问道:“凭什么?” 逆鳞眼中盛光陡增,掌心一团黑气骤现:“你说凭什么?” “你又不爱她。” 谷汜漫不经心道,可也已然暗提真气以防不测,毕竟若随意挨上逆鳞一掌,想来该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逆鳞二话不说,一掌径直冲着谷汜面门袭来,毫不留情! “你有说过你爱她么?” 谷汜向后微倾,右手格挡那来势凶猛的一掌,左手却向逆鳞腰间探去,力求减缓他的攻势。但是逆鳞却停了……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两人似乎是被时间定格在这一秒,气氛开始微妙起来。 逆鳞垂下了双手,不置可否地看着谷汜:“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的,你敢回答么?”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谷汜。” “逆鳞,承认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难么?”谷汜双眸低垂,眼中冷光乍现,逆鳞终究还是太让人失望了。 逆鳞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阴冷:“你不懂。” “我是魔尊,我做不到。” 说着,逆鳞倏地飞空,将内力集中在手心——赫然一团浓烈的黑雾不断地在聚集,逆鳞也是一脸的杀气,想来是动了杀心。 “我没有爱,但绝不允许你靠近她。” 谷汜大惊,逆鳞向来蛮横,却不曾对同胞痛下杀手过,终究还是将他激怒了……既然明明爱她,为何就是不愿承认。 谷汜双手大开,脚下更是早已真气凝聚,眼见着逆鳞手心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向来波澜不惊的他也有些汗颜——逆鳞终究是九个之中最强的。 独鳞暗龙,夜晚与黑暗的象征。 其实很多人都以为逆鳞是一条龙,殊不知他的真身却只是一团黑色而又毫无尽头的黑雾,黑雾凝聚成龙的形状,只要他想,便没有他吞噬不掉的东西,犹如黑洞一般,永无止境。 但他又不是那毫无生气的雾气,他浑身上下有着一片独一无二的龙鳞,可这唯一的龙鳞却是一片可怕的逆鳞……常言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谁要是逆了他的意,就如同触碰了这片逆鳞一般,必然不会好受。 谷汜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实在是看不下去,看到赤炎老是受伤的样子。 “你若许诺永生永世不再见她,我还能饶你一命。”逆鳞下着最后的通牒,这也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后一次机会。 谷汜低下了头,嘴角却洋溢起了一丝苦笑。 “我也做不到。” 逆鳞听罢,怒火骤生,化做一道黑光,如一道光电般向谷汜冲撞而去……随手的黑色雾气,也犹如游走的黑蛇缠绕着向谷汜涌去。 谷汜的四周是一道道炽烈的紫芒,莫大的压力镇压四方,周遭的桂树被汹涌的力量拉扯着向后倾去,显然相柳蛇王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黑、紫两道璀璨的光芒汇聚成巨大的能量——碰撞一触即发。 “住手!” 一声呵斥,一道红光向着逆鳞疾射而去。 逆鳞一惊,想要收回黑雾却收效甚微,红光迅猛的火势卸去了部分黑雾的力量,可赤炎却挡在了谷汜的面前,硬生生地挨上了这么一掌! 逆鳞急退,就这么定在了桂花树前……胸口一阵暗流涌动,劲风呼啸,狂风吹乱了逆鳞的黑发,但他的身体却像一根铁桩一般牢牢的钉在那里。 她?怎么会? 赤炎受力却还是向后飞掠,撞入了谷汜的怀中,却也带的谷汜向后翻飞倒去。 这一掌,逆鳞是真心想要了谷汜的性命。 他?怎么会? 谷汜将赤炎搂在怀中,浑身冰凉,杀气骤盛,却被赤炎紧紧地抓住了。赤炎胸口一阵悸动,一口鲜血随即喷涌而出,染红了地上那一片片兀自飘零的桂花。 “你这是在做什么!”逆鳞怒吼道。 赤炎笑了,伴随着鲜血,却是那么嚣张跋扈:“谁若真心待我,我便拿命去搏。” “我没有真心对你么?” “你有么?” 错觉?幻觉?逆鳞已经分不清。在这一刻,他的心好像被击碎了一般……溃败得无可救药。 他的四周仿佛浩荡着一股奇怪的力量,方才他还如君临天下的帝主一般威慑四方,这一刻却瞬间死在了一句话里。 我没有真心对你么?逆鳞自问道,却迎来赤炎那双凌厉的红眸。 “那他有真心对你么?”逆鳞追问道。 赤炎又笑了,笑着咳嗽了起来……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谷汜,我们走吧。”赤炎轻轻说道:“我好累。” 说罢,赤炎将脸埋入了谷汜的怀中……谷汜只觉得衣服湿了些,是血,还是泪? “赤炎你留下……”逆鳞轻唤,但赤炎听不到。 谷汜留下了一抹杀意,却还是带着赤炎飞入了天际。 逆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向来说一不二的自己,怎么会任由赤炎和谷汜就这么离去……赤炎,怎么能够离开? “这样的女人,魔尊又何必执着?”丹朱不知何时站在了逆鳞的背后,刚才的一切她都尽收眼底,心中不免为赤炎觉得有些不值,得罪了魔尊……能有什么好下场? “还轮不到你来议论她。”逆鳞阴沉地说道:“你不配。” 丹朱一口闷气,低声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逆鳞看向丹朱,缓步地向她走去,细长的双手轻抚上丹朱的脸庞,不禁感叹道:“无论哪里,你都比不上她。” 第049章 不堪1 “八太子,我看完了。” 九尾说着,却见轩辕紫两眼看着窗外,有些放空,似是在想些什么心事……不由得捉弄心起,思量着这次该怎么折腾他呢? 记得他有说过,自己以前总是……九尾两眼滴溜一转,便放下《善经》,悄悄地猫到了轩辕紫的身后,抬起右手,一串红色的火苗便在掌心应心而生。九尾小心地抓起轩辕紫的一小束长发,不由得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又想使坏了么?” 轩辕紫毫无征兆地说道,将九尾吓了一跳。 九尾赶紧吹灭了手心的火焰,咳嗽了两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绕到轩辕紫的面前,嘟嘴道:“哪有……” 轩辕紫笑了:“没有最好,有的话今晚的烟花会罚你不能吃路边的糖糕。” 九尾吐了吐舌头,脸上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糖糕这种东西怎么能够不让人吃呢? “九尾,如果……” “嘭——” 轩辕紫刚想问些什么,却被楼下大堂突如其来的噪响所打断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大堂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两人相视一眼,便十分默契地打开了房门向楼下张望着。却看见大部分正在吃饭的人都毫无例外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专心地向同一个方向看去——而那边,正有一名小女孩被打倒在地上。 小女孩衣衫褴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死命地护着手中的包裹,任由三个江湖人士对他拳脚相向。大堂内有人议论着、围观着,却始终没有人出手相救。听大家的意思,好像是这个小女孩总是来这个酒家偷盗,初始还有人为她说情,现今也算是看出她的冥顽不灵了。 “这不是轩辕王妃程菱么?”九尾诧异道。 “哼,她哪里配做王妃啊。”轩辕紫说道,眼中没有任何怜惜:“若是轩辕帝还活着,看到自己的子孙被这样一个女人生生地害了,该活活地气死吧。” “我觉得轩辕帝要是知道这铃兰国现在唯一的继承人是你的话,才会被活活气死吧?”九尾戏谑道。 轩辕紫歪头看着九尾,问道:“我若继承铃兰国很让他丢脸么?” “倒不是丢脸,就是对于他来说,自己辛苦建下的基业倒成了他人的囊中物,能不生气么。” “轩辕帝不是这样的人。”轩辕紫轻抚着九尾的长发,说道:“他并不在乎这个国家由谁打理,但若我让这个国家灭亡,他才该从皇陵里跳出来吧。” 九尾没好气地说道:“铃兰国现在发展势猛,你怎么会让它灭亡呢?” “建国不易,守业亦难……但若有心亡之,却是比俯身拾枚铜钱还要容易。”说着,轩辕紫牵起九尾的手,便走出了房门,似是这个距离的“观赏”还远远不够。 “你要去救她么?”九尾轻声问道。 轩辕紫不语,只是在小二的手里塞了锭银子,小二便很知趣地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雅座——可以俯瞰整个大堂,却又不至于陷入其中。 “你觉得程菱是会沦落至此的人么?”轩辕紫要了一壶上好的桂花酿,为九尾斟了一杯,自己便饮了起来。 九尾并不知道轩辕紫和程菱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得出来,轩辕紫很不喜欢程菱,即使这是他“叔叔”的夫人。 “她为什么不还手?她完全可以制服他们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程菱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若甘心受这种屈辱,必然有她的想法,我们又何必去破坏别人的好事呢?” 九尾点了点头,问道:“轩辕王爷呢?” “轩辕茚昕么?”轩辕紫翻看着菜单,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仍蜷缩着任由别人辱骂的程菱,说道:“轩辕茚昕若是在此,那容得了程菱受这种委屈?” “那……” “‘桂花酥糖糕’和‘雪皮玲珑糕’你想要吃哪个?” “哎?”九尾凑到了菜单的旁边打量起来,犹豫了起来。 轩辕紫笑了:“那便都要。” 程菱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着,若非九尾知道这程菱武功也不弱,又听轩辕紫说她很聪明……讲不定还真会放下手中的糖糕,大发慈悲地去救她。 毕竟……这么多遍的《善经》也不是白看的。 “你说说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偷东西!”其中一名大汉训斥道,还不忘伸手扇她两下。 程菱护住自己的脸颊,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人,却依旧咬紧着牙关一言不发。 男子见她没反应,骂得更是肆无忌惮了:“别指着每次都有人来帮你说情,你自己说说在这家客栈里你偷了多少次东西了!” 大汉说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毫不顾忌程菱已然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九尾方要站起,却被轩辕紫一把按住了手,九尾投以一个莫名的眼神,轩辕紫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对……对不起。”程菱沙哑地说道,转而竟用一种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向几个大汉,和方才冷漠的表情俨然是拍若两人。 “哟,原来你会说话啊?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小哑巴呢。” “看这小姑娘姿色还不错啊,若是卖到那里该能有个好价钱吧?” “是呀,反正她也偷东西,在那里也能吃饱穿暖,我们可是做了好事一桩啊!” 几个大汉相视一眼肆无忌惮地哈哈大小起来,毫无半点掩饰。 “无耻之徒。” 四字铿锵,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众人循着声音向门口处看去,原来是方才才踏入客栈的一位黄衣公子。黄衣公子身后跟着几位随从,虽看起来并不起眼,但眼神中透露出的精光显示出他们也是练家子……想来这位黄衣公子该是有些身份的人。 “大人,这事儿不怪我们,这小妮子偷东西不止一次两次了……”大汉辩解着,心里不禁有些发虚。 程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地滴落,艰难地向黄衣公子爬去。 “救救我……公子。”程菱呢喃着:“我实、实在是太饿了……” “还有脸说!”一个大汉抡起手边的一直酒瓶便砸了过去! 登时,碎片四散,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了——大汉的手被一枚飞镖牢牢地锁定在前面上,碎裂的酒瓶碎片嵌入掌中……想来这只手也该废了。 黄衣公子走近了程菱,将她扶了起来,为她擦拭掉唇边的血迹,说道:“几个大汉欺负一个小女孩,偌大一个客栈,竟没有人出来管一管么?” 没有人回答。 届时,掌柜从柜台后面抖抖索索地跑了出来,这才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孩子偷东西上瘾,一个月来已经偷了不下十次,前头还有人为她说话,这久了……大家自然也就看不惯了啊,这孩子就是不打不成器啊!” “噢?”黄衣公子挑了挑眉,下令道:“来人啊,好好让这几个人成成器。” “是。”后面的随从方一应声,二话不说便将大汉和掌柜制住拖了出去……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哼。”黄衣公子将程菱抱到了一张桌子边,命小二拿上最好的饭菜,便坐下了。见所有人还战栗着,呵道:“还看什么?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吧。” “是,大人。” 众人唯唯诺诺地应声道,也不敢多言,只听得客栈外传来大汉和掌柜的嘶叫声,不免有些心惊。 “你师兄好大的官威啊。”轩辕紫说道。 九尾不置可否,只是依旧紧紧盯着这名黄衣公子——龙洛阳。 师兄,好久不见。 “要去和他打个招呼么?”轩辕紫问道。 九尾邪魅一笑:“那不是永远不知道程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么?” 轩辕紫会心道:“这爱看热闹的毛病。” “你不也一样么?”说着,九尾塞了一口糖糕,脸上写满了莫名的高兴。 “我只看你爱看的热闹。”轩辕紫说着,将雅座的帘子略微放下了一些,以免太早就被龙洛阳发现了。 龙洛阳的桌上很快就上了饭菜,周围那些早来却还没吃上饭菜的人也只能巴巴地望着……谁不知道这是九龙国当今最炙手可热的皇子?若然他将来登上了帝位,得罪他还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么? 而且若是因为和皇子抢饭吃而得罪了人家,恐怕全天下死的最冤枉的就是这个了。更何况,他还救了一个女孩,即使她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小偷,真不知道这个皇子是怎么想的。 程菱一见到饭菜,筷子也不拿便用手抓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塞进了嘴里,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个莲蓉包……丝毫不顾及任何形象,这不知是有多久没吃过饭了? “不用急,慢点吃。”说着,龙洛阳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柔情,转瞬即逝。 程菱使劲地点着头,手上、嘴里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 过了良久,感觉像是再也吃不动了一般,程菱这才放慢了速度,却还是舍不得地看着眼前的食物。 “你叫什么名字?”龙洛阳问道。 “楚楚。” “为什么要偷东西?” “我饿。” “那你的父、母亲呢?” “……” 程菱低下了头,不由得沉默了起来。 龙洛阳倒也不追问,说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程菱一听,竟瑟瑟发抖起来,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龙洛阳似乎有些无奈了,看来这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上顿没下顿,若然自己这样离去,她还是免不了继续偷盗东西。 “如果能够吃饱、穿暖,可以不再偷东西么?”龙洛阳问道:“偷东西终究是不好的。” 程菱怔怔地抬头,迎上了龙洛阳关切的眼神,一下子就啜泣了起来。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只是拼命地点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龙洛阳叹了口气,显然是拿这小女孩没辙。便只得令手下的女随从带着女孩先去沐浴更衣,女孩开始有些反抗,直到确认了龙洛阳不会丢下她不管,才勉勉强强地跟着女随从去了后堂。龙洛阳也没了吃饭的兴头,则让小二领着去一间上房休息去了。 龙洛阳一走,整个大堂的气氛又活跃起来……显然众人对这位皇子还是相当顾忌的,毕竟是皇室的人。 幕帘之后,九尾看着龙洛阳一系列的安排,却不知为何丝毫没有出去与久别多日的师兄打招呼的意愿。 “在想什么?”轩辕紫问道,却其实已经猜到了大半。 “我猜不到程菱接近师兄的目的。”九尾如实说道。 “如果这么容易就让你猜到,那她就不是程菱了。” 九尾一下子来了兴致,纳闷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已经知道她为什么要接近师兄了?” 轩辕紫眸中寒蓝光一闪,答道:“不知道。” “那你还一副高深莫测好像什么都已经知道了的表情!” “太子当久了,就要有死人脸的觉悟。”轩辕紫若无其事地说道,还当真是一副死人般不变的表情。 九尾“扑哧——”一声便笑开了怀,却迎来轩辕紫一个“这有什么好笑的”的可怕眼神。 “噗啦……”一声,一直黑紫色的鸽子停在了窗台上,轩辕紫手一伸,鸽子便乖巧地跳到了他的手臂上,目光却一直盯着九尾滴溜溜地转。。 “这是什么?”九尾向着鸽子走近了一步。 第050章 不堪2 轩辕紫看看哆嗦的鸽子,又看看九尾,说道:“信鸽。” “黑紫色的信鸽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九尾伸手便要抚上信鸽,信鸽却伸手敏捷地躲开了,瞬时闪到了轩辕紫的另一只手臂上。 九尾目中一个寒光闪过,信鸽感应着又是一阵哆嗦。 轩辕紫抚了抚信鸽,将它腿上小桶内的纸条拿了出来,信鸽便夺路飞去……连一丝驻足都没有。 轩辕紫失笑道:“它曾在千军万马中穿梭过……却怕你。” 九尾突然想起好像已经很久没吃出门的时候师父所给的药了,莫非让动物害怕的情况又出现了? 轩辕紫像是看穿了九尾的想法,说道:“那药丸和镇魂针的用途是一样的……它之所以怕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九尾插嘴道,还能因为什么? “它能看穿人心……它知道你想吃它。” “什么?”九尾失声道,却迎来轩辕紫忍俊不禁的表情,登时哭笑不得。 “信……信上说什么?”九尾红着脸问道。 轩辕紫展开纸条,随意地扫了眼,便将纸条递给了九尾。九尾一接,顺手一个火焰,纸条便燃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轩辕紫一愣,看着九尾许久,才说道:“我是让你看的。” 九尾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不免觉着自己真是太善良了……还以为轩辕紫要自己把这份信函毁尸灭迹呢。 “那……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当然是有好戏看了啊。” 轩辕紫尚未回答,两人的耳边都传来了一声戏谑的话语。 九尾和轩辕紫相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快下来。”九尾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破风声,便从窗口晃进一个人影……人影并未做任何停留,翻飞到一个座椅上,兀自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哗啦——”一声展开了折扇,毫不客气地拿起桂花酿便饮。 “纳兰,果真是你!”九尾惊喜地看着纳兰孤竹。 纳兰孤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看到我的表情如此热情,我很欣慰。” 九尾抓起一个杯盏就要扔去,却还是缓缓地放下了。 纳兰孤竹一愣,不由得朝轩辕紫靠近了点,低声道:“这妮子转性了?这样都能收手?” 轩辕紫不语,随身掏出了五枚红色莲花递给了九尾,嘱咐道:“这个顺手。” 纳兰孤竹咽了咽口水,登时摇摇头道:“世风日下啊……你们就是用这‘血莲’来招待老朋友的么?” 转而又看向九尾,劝慰道:“这东西见血就碎,噬血而上,你可悠着点。” “快说,你怎么在这儿?”九尾笑着放下了血莲,纳兰孤竹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地放松下来。 “我这不是来看戏的嘛……” “到底有什么戏好看?”九尾紧追不放。 纳兰孤竹看了眼轩辕紫,见他只是自顾自地喝着桂花酿,便答道:“轩辕太子刚才收到的讯息,该是铃兰国皇后已经到了梨城的消息吧?” 轩辕紫不语,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看到我……你们应该也猜到了些什么吧?” 九尾和轩辕紫对看一眼,便都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看向了纳兰孤竹。 纳兰孤竹皱了皱眉,说道:“九尾猜不到还情有可原,轩辕太子你也不知道么?” 轩辕紫不答,依旧直直地看着纳兰孤竹,直到纳兰孤竹被这冷冷的目光冻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方才罢手。 “这情报能力都让我觉得是不是该重新审视下我们的合作关系了。”纳兰孤竹嘟囔着,却依旧感受到了九尾炙热的目光和轩辕紫重新投来的阵阵寒意,这“冰火两重天”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了。 见轩辕紫眼中寒光渐盛,纳兰孤竹也不敢怠慢,这才娓娓道来:“自从上次一别,我就接到指令让我去云纵国护送钟离公主前来九龙国,好像是因为公主巡街时遇刺,差点丢了性命……” “什么?”九尾惊呼道,师姐怎么会遇刺? 纳兰孤竹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继续说道:“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虽然陆欢快被这公主折腾死了……哦,对了,陆欢是我们九龙廷尉五司之一,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是先回来和龙洛阳联系的,三日内公主就要抵达九龙都,说什么他也该准备准备亲自出城迎接才对啊。” “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今晚就该到梨城了。”轩辕紫说道。 “恩?什么?”纳兰孤竹诧异道。 轩辕紫嘴角弧度微现,说道:“这情报能力让我觉得确实该重新审视下我们的合作关系了。” 纳兰孤竹一口喷出了才入口的佳酿,差点就想伸手直接掐死轩辕紫这个鹦鹉学舌的家伙。 “那为什么师兄刚才还进了楼上的房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九尾这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照理师兄这么喜欢师姐,师姐的队伍才入国境师兄就该火速去迎接了吧?怎么到现在还这么不温不火的。 纳兰孤竹又是一阵无语……仿佛思索了什么一般,这才说道:“你是说……龙洛阳也在这里?” 九尾点了点头,用嘴努了努顶楼那个看起来很古色古香的房门。 天字三号房。 “你不会……先回来以后,就没找到师兄吧?”九尾试探性地问道,却见纳兰孤竹僵硬地点了点头,不禁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 轩辕紫嘴角弧度再现,插嘴道:“这情报能力……” 纳兰孤竹没好气地看了眼这两个冷嘲热讽的人,说道:“我这不是一上顶就注意到你们两个了,哪里还知道屋子里待着龙洛阳啊!他在屋子里做什么?” “不知道,只是他刚才救了一个被打的小偷,然后就一个人进了那屋子。”九尾得意地说道:“而且,你猜那个小偷是谁?” “小偷?”纳兰孤竹不解,自己难道还认识什么小偷? “程——菱——” 九尾一字一顿地说道,也成功地在纳兰孤竹的脸上读出了无数个疑问。 九尾把刚才大致发生的过程告诉了纳兰孤竹,纳兰孤竹听完之后反而疑惑更甚……这程菱到底是要做什么? “楼上来人了。”轩辕紫沉声道。 两人向顶楼天子三号房看去,方才领着程菱去沐浴更衣的随从已然回来。程菱也一身净服,打扮的十分得宜。 “禀告少主,已然梳妆妥当,预备怎么处理这个孩子?”随从问道。 “带他进来。”龙洛阳的声音从屋中传出,随从便带着程菱入了屋子,登时没了动静。 “还真是程菱……”纳兰孤竹瞬时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怎么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逮着他,得让他去迎接公主。” 九尾忙按住纳兰孤竹,说道:“程菱刚进去……她要是看到你,不得活活吓死么?” 纳兰孤竹笑了:“吓死就吓死,这管我什么事?” “去看看吧,公主今晚该到梨城和他一起看烟花会才对。”轩辕紫发话道。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对九尾灿烂一笑,便迈着步子向天子三号房走去了……如果公主到了,龙洛阳还没有出现的话,那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纳兰孤竹回头看了眼九尾,提到龙洛阳的时候九尾没有丝毫的……看来,她还不知道清然的事情。 纳兰孤竹在门口轻言了两句,便入了房间……没有任何阻拦。 九尾和轩辕紫依旧在楼下的雅座喝着茶吃着点心,再过两个时辰烟花会就该开始了。 “你很好奇吧。”轩辕紫说道:“为什么你师兄对你师姐一点都不上心。” 九尾点了点头,却是感觉这不符合之前招亲时师兄风风火火的样子。 “你轻功应该不错吧。”轩辕紫看了眼天字三号房,这最上面的房间固然可以防得了四下的偷听,却往往防不住最高处的威胁。那是一般人达不到的……但偏偏防不住的,也正是那些非一般的人。 九尾一楞,诧异道:“你是说做‘梁上君子’么?怎么都不符合你太子的身份吧。” 轩辕紫不置可否,拉着九尾一个闪身便向窗外掠去,一个转身,便已来到了天字三号房的顶上。 没有半点声响。 九尾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紫,这还是轻功?这是法术吧? “怎么?”轩辕紫密音入耳道,却将九尾搂得更紧了——他并没有站在屋顶上,只是略微悬空在屋顶较近的地方,任由对方是多厉害的高手,也不会对这没有接触的“偷听者”有所感应的。 九尾不语,只是快速地摇了摇头,脸颊微微泛红,指了指屋子。 轩辕紫点了点头,左手食指微动,两片瓦应力飞出,两人便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内发生的一切了。自己曾经也应该有这样的能力吧?九尾想着,不由得开始担心这次的行动若是收不回七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准备了这么久,难得有这么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什么,都不应该错过的。 “纳兰你来的正好,这个女孩叫楚楚,就交付给你们九龙廷尉了。”龙洛阳说着,蹲下身来,牵起程菱的手和蔼地说道:“楚楚,今天我救下了你,但我不能帮你一辈子。” “楚楚你记住,想要不挨打,就要先让自己变强。我能给你这么一个变强机会,也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你懂么?”龙洛阳将程菱的衣衫又重新整理了一番,这个小女孩的五官倒是十分清秀、精致,若然能够活到最后,该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程菱勉强点了点了头,却又摇了摇头。 洛阳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了?” 程菱的目光直直地向纳兰孤竹投去,声音有些颤抖:“我不喜欢他。” 纳兰孤竹倒也不恼,只是微笑着看向程菱,不作言语。 “不喜欢?”龙洛阳叹道:“这世界你喜欢的不一定能得到,你不喜欢的也不一定拒绝得了……你明白么?” 程菱一个颤栗,咬了咬嘴唇呢喃道:“明白。” 龙洛阳直起身,将程菱推到了纳兰孤竹的面前:“好好照顾她。” “是。”纳兰孤竹应声道:“那么钟离公主的事?” “我自有打算,这你就不用管了。” 纳兰孤竹像是没听到一般,兀自说道:“那今晚的烟花会,请务必带着钟离公主参加,燕宇阁上已经给您和公主留下了上座。” “纳兰孤竹……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龙洛阳的声音沉了下来。 纳兰孤竹挑了挑眉:“又怎么了?” 龙洛阳强压着怒气坐了下来,端起一盏茶抿了一口:“九龙廷尉终归是皇家养的机器罢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还轮不到你来教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更何况,有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那就以后再算吧。”说完,纳兰孤竹转身便要离开。 “啪——”。 纳兰孤竹没有回头,只是往左偏了偏,躲开了飞来的茶杯……这仙山上下来的人,都有扔杯子的习惯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第051章 不堪3 “还有什么事?”纳兰孤竹不冷不热地说道。 “没事了,只是手滑。” “呵,幸亏我脚滑了,”纳兰孤竹笑着,突然来了兴致,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龙洛阳,良久才说道:“其实说起来,有些事情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哦?我不觉得我做任何事需要向你解释。” “对,你说的没错,只是似乎你忘了清然的事情,你应该有必要向我和九尾有个交代吧?二皇子殿下。”纳兰孤竹说的十分缓慢,语气却很是不善。 对于九龙廷尉来说,他们只听九龙国陛下的话……至于皇子,虽不想交恶,但也不至于需要卑躬屈膝。 九尾手一紧,立即被轩辕紫捂着了嘴。轩辕紫摇了摇头,示意九尾继续听下去。 “清然的事,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别忘了我们的初衷是一样的,我只是代替你完成了你早在十年前就该完成的任务罢了。” 纳兰孤竹脸上的笑意更盛:“初衷确实如此,但你承诺过会先将清然送到仙乐前辈这里……你的诺言,都被狗吃了么?” “放肆!”龙洛阳厉声喝道,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的……诺言呢?当自己亲手将清然交给父皇的时候,早已不知道是毁诺的第几次了,好像连很多对自己承诺,也就这么辜负了。 “是,我是很放肆……龙洛阳,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龙洛阳剑眉一横,脸上不免有些怒气:“纵然我现在不能怎样,但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若你继承大统,到时候再收拾我也不迟……只是现在,呵!”说着,纳兰孤竹转而看向一边躲在角落的程菱:“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程菱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龙洛阳,却还是选择走到了龙洛阳的背后,用一种很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纳兰孤竹。 纳兰孤竹冷笑一声,便径自打开门出去了。 “他太放肆了。”程菱寒着脸说道:“他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诺言这东西……他又明白些什么?”程菱说着,小心地捡起地上的茶杯碎片,转而却将碎片再一次向地上狠狠地砸去。几声脆响,碎片溅的到处都是,地上一片狼藉……龙洛阳怔怔地看向程菱,似有些无力,这个小女孩? “答应了又如何?人总有一个目标,为了那个目标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了,更何况只是诺言呢……”程菱自顾自地说道,却迎上了龙洛阳疑惑的眼神,转而笑道:“碎了的杯子就是碎了,再怎么摔也还是个碎杯子罢了,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不得不为了做些什么而食言的时候,他就会明白当时你的感受了,你说我说的对吗?” “你到底是谁?”龙洛阳沉声道。 程菱淡淡一笑,回答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需要彼此的帮助。” “帮助?”龙洛阳笑了笑:“刚才我还在大堂救下了你,你觉得你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助到我?” “若不是这样,你又怎么会救我呢?你无非就是看中了我的隐忍和毫无退路,无非就是想我在九龙廷尉手里培养自己的势力,无非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将这个国家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我不是你救下并且安排进九龙廷尉的第一个人,也不是最后一个,龙洛阳,你真的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懂得算计么?”程菱说着,很享受龙洛阳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这说明他的内心在挣扎,说白了,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还欠些磨练。 “你……到底是谁。” 程菱轻捻发丝,轻呵了一声,说道:“我是程菱,我们曾经见过……可是你记得么?这对你来说有意义么?” 龙洛阳仔细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却对这个程菱毫无印象。 程菱立即在脸上泛开了笑容:“你看吧,我说你不记得,你必然不会记得……那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襁褓里的你怎么会记得我呢?” “你?”龙洛阳的眼中写满了不信,这才多大的一个丫头。 程菱也不急于解释,只是这么悠悠地看着龙洛阳,眼中所写的尽是满目的沧桑,若非她有这么一具孩童的躯壳,谁又能相信这是一双小女孩的双眼? “或许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夫君――轩辕茚昕吧?” 龙洛阳一惊:“铃兰国铜鬼眼轩辕茚昕轩辕王爷?” 程菱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相传铜鬼眼可探究尘世中的一切……但这轩辕王爷早已英年早逝,和王妃合葬在皇陵之中――你?” “呵呵,皇室为了面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若然你看到茚昕他现在的样子,你也无法把他和王爷联系在一起……何况我呢?”程菱径自转了一个圈:“你看,我一直都这么小,永远也长不大……你说,皇室会留着我们这种令他们颜面扫地的人吗?” 龙洛阳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有说服我。” “所以说,你都不想听听合作的计划么?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休想龙岩会被皇位传给你。” 龙洛阳身形一顿,显是被正中了下怀。 “为什么?”龙洛阳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程菱走到了龙洛阳的身边,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扫视了一番,这才缓缓说道:“就凭你根本不是他的儿子……你又有什么资格能够继承大统?” “你在胡说什么!”龙洛阳一声暴呵,转而又瞬间沉静了下来,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程菱面如寒霜,拿出了一枚带有梅花烙印的银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龙洛阳脸色瞬时一凛,感觉到浑身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他握紧这支银钗,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良久,终于还是应声将它折断,扔在了地上。 “这支银钗上的梅花烙印是由真正的梅花制作而成,全世界都不可能有和它一样的仿品……上面的花纹,是不是异常熟悉?” 程菱捡起地上的断钗,眼角流出一丝狡黠:“这是当初皇后所拥有的银钗,是陛下亲制所赠予的。可是皇后却在你三岁的时候,将这银钗在炭火中加热,亲手将这梅花图案烙印在你的脚底,你可还记得?” “……” 龙洛阳不语,思绪却早已翻腾起来……又怎会不记得?那一年冬天特别异常,才十一月的天空却早已飘满了鹅毛大雪。父皇还是像往常一样忙于国事,可母后却一改平时冷漠的态度,大清早便将自己接进了凤还宫,凤还宫里比起其他地方总是异常暖和,只是自己从未进来过。 无数次曾在宫外张望过,只知里面住着一位异常美丽的女子,女子执掌后宫却从未笑过,而这个女子,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生母――九龙国唯一的皇后。 第一次这般近距离接近自己的母亲,龙洛阳又惊又喜,当母后第一次抚摸自己的脸颊露出笑容的时候,龙洛阳禁不住流下泪来。 “多可爱的孩子啊。”母后呢喃着,亲手将一顶貂尾丹戎帽为龙洛阳戴上,见十分合适,不禁满意地笑了:“喜欢么?” “恩,喜欢。”龙洛阳奶声奶气地答道,直往母后的怀里扑……丹戎帽的绣工十分精致,内里更是有茸胆衬着,十分暖和、漂亮。 感受到母后轻轻抱住自己的温暖,那一份感动令龙洛阳终身难忘。 随后,母后还带着自己在花园中看雪,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红扑扑的脸上凉凉的,却十分舒服。寒风呼呼,母后为自己紧了紧衣裳、为自己添了一个暖炉、喂自己那一块甜甜的梅花香雪糕…… “当年母后还未进宫的时候,你的父皇曾经给过我一个许诺,他说要让九龙遍地开满梅花,乱了世人的眼,迷了我的心……本是该冬末开的花儿,却在如今早早地盛开,香儿你看,凤还宫的梅花是不是很美?虽然没有开满整个九龙,但在这凤还宫,便倒也够了。” “母后,谁是香儿?”龙洛阳呢喃着看向母后,却见母后冻红的鼻头衬着这梅花,不禁有些迷蒙。这仙女一样的人,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 母后却好似未曾听到自己的话语,只是看着雪自言自语着:“香儿,母后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只求你这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那我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龙洛阳兀自点了点头,却看见母亲说着自侍卫手里拔出一柄长剑奔入鹅毛大雪之中,厚重的披风在雪地中留下深深的一道印子……母后却是不顾,口中断断续续地哼唱着一首曲子,曲调彻骨般的冷,剑却舞得分外妖娆。剑气横扫在梅花树上,梅花花瓣纷纷零落,随着剑舞在空中旋转,和大雪融为一体……长发上早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母后的脸也已然通红,可她却不曾停下,只是越舞越快、越舞越快…… “断断续续笔秋风,一撇云浮,一捺霞墨; 漫地尽梅骸,谁人敢拾掇? 清清冷冷瑟孤影,一弦离苦,一曲寂寞; 思人独望碑,何言自解脱?” 歌声悠扬而又柔弱,听得龙洛阳心中不免一阵难过……可是却不曾理解这些句子拼凑的意思,母后究竟心中在想些什么? 恍惚间,母后突地定在了雪地中央,哆嗦了下肩膀,一口殷红便撒落在地上,暖了冰雪,冷了热血。 龙洛阳疯也似的冲了过去,却见母亲嘴角留下的血迹仍然冒着热气。 母后在微笑,似是对这喷涌而出的鲜血无动于衷,只是将小小的龙洛阳抱起,轻轻滴吻上了额头。龙洛阳分明地感受到了从额头上散发的血腥味,伴着梅花香,有种说不清的苦涩感。 “母后带你回屋子里,好嘛?” 不等龙洛阳回答,母后早已抱着他往屋内走去,屋内自是奇暖无比,炭火烧得噼噼啪啪的响。似是怕自己不够暖和,母后径直走到了炭火前,将苍白的脸庞映照得通红。 “你会记住母后的,是嘛?” 龙洛阳不解地看着母后,却见她取下了唯一的发钗,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划过了龙洛阳的脸颊,差点滑落在火盆中。母后不顾,将发钗的簪花放入炭火之中,任凭火苗将发钗包围。 “香儿,你知道么,这枚发钗是你父皇当日亲手制作的,他给这枚发钗一个很美的名字——‘万花独梅钗’。那时候你的父皇还只是太子,你也尚未出生,那时候你的父皇,真的很好。 说着,母后颔首盯着火盆,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正滴在自己的眼睛里。 凉凉的,涩涩的。 “母后,你不要哭。”龙洛阳伸出手想拭掉母亲的泪,无奈只能触到母后的唇:“母后,以后洛阳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要哭。” 母后哭着笑了,温柔地替自己褪去了鞋袜:“香儿,一定要记住母后,听到没?” 龙洛阳迷惑不语,刚想再问问香儿是谁,却见母后徒手拾起了炭火中的发钗,握住自己的脚丫子,一个用力—— “滋——”的一声,一阵剧痛感从脚底传来,龙洛阳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奈何却被母后牢牢地抓住,动弹不得。 “母后!”龙洛阳叫道,小手使劲得扑腾着,一不小心划过母后的脖子,隐约地划出几道红印。龙洛阳怕急了,刚才母后明明对自己这么温柔,为什么一转眼……脚底钻心的疼不断袭来,这就是母后所说的“记住”吗? “不许哭!”母后呵斥道,转而投来一道凌厉的眼神:“谁允许你哭的?香儿都不能哭,你凭什么哭!” 龙洛阳惊在了当场,母后口口声声的香儿,到底是谁? 为什么香儿不能哭,自己就不能哭…… 突然,母后将手中的发钗扔在了地上,血迹斑斑的手又轻抚了上了脸颊:“香儿很乖巧,香儿从来不哭,香儿已经八岁了,可以穿很多漂亮的衣裳。可是为什么,你要夺走香儿该有的一切,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香儿?你凭什么得到这一切!” 母后哽咽起来,华服装扮下的她早已泪流满面。 香儿,到底是谁…… 想着,龙洛阳只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母后纤细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母后的眼中没有任何光彩,没有爱、没有怜悯。 甚至,连感情都没有。 龙洛阳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只能听到自己沙哑而又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只觉得眼前渐渐有些灰暗起来,却又感受到母后眼中滴落的眼泪。 这一次,泪珠直滴入了自己的眼眸,却依旧是凉凉的。 “娘娘!”守在殿外的侍女们听见了宫内的碰撞,一打开门便惊呆了,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将母后和自己拉扯开。 “母后……” 龙洛阳听到自己口中沙哑的叫声也吓了一跳,可母后偏是不应,只是用冷得不能再冷的余光扫了自己一眼,便甩开了侍女们向屋内跌跌撞撞地走去。 “母后,你怎么了……”龙洛阳嘶吼着向母后冲去,一踏到地上,便被疼痛寒了心,一个踉跄再一次摔倒在地上,可是母后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却连头也没有回。 连一眼的施舍,她都不肯给。 龙洛阳趴在地上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独自颤抖着爬了起来,可是,却被母后的一句话再一次击溃倒在了地上——。 “把他带走,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第052章 不堪4 “怎么,难道完全记不得了么?”程菱适时地将龙洛阳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显然,他是记得的。 “有这支银钗又能证阴什么?”龙洛阳努力抛开这段痛苦的回忆,不住地告诉自己三岁的记忆怎么分得清是真是假,有多少可能只是臆想,又有多少可能只是幻觉? 程菱“笃笃笃”地敲了几下桌子,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转而眼眸中划过一丝犹豫,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几个月后,正月初一,雪下的异常大。当宫内所有人都忙着张灯结彩的时候,皇后未做任何梳妆打扮,身着一袭白色的薄纱单衣,提着一壶名为‘醉生梦死’的烈酒独自来到观星楼……没有人知道在观星楼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清晨薄霜微露,观星楼映着初生的太阳,恍惚有一个人影一跃而下。” 龙洛阳脸上写满了惊恐,不可置信地看着程菱。 “不相信么?这些你以为只是传言么?”程菱苦涩地笑了笑:“皇后本是墨林一带小有名气的女侠,她向往自由和安逸……便是听了龙帝一句诺言,不惜放弃所有世间的美好,毅然闯入这深宫之中。只是,诺言再美好,也抵不过时间的捉弄,纵然挣扎了很久不敢去相信,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不——”龙洛阳嘶吼着,所有关于母后去世的传言,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便是这个。 “不过你又何需伤心,她之于你不过三年韶华,你之于她却连一丝一毫都算不上……你本就不是她的孩子,你只是龙帝强加于她的一个累赘,她爱不了你,她只会恨你,因为是你,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孩子的一切!” 寒光一闪,龙洛阳倏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程菱:“你给我住嘴!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程菱冷哼一声:“我与皇后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觉得我真的只是个小孩子么?若非要为皇后报仇,你觉得我真的会找你联手么?” 龙洛阳沉默了,只觉得脑海间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真真假假……一切都变得虚无起来。 若然皇后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自己到底是谁? 父皇呢,还有父皇……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 想着,龙洛阳又是一眼犀利地看向程菱:“这……依旧不能证阴什么。” 程菱轻蔑一笑,说道:“还不够么……知道这支银钗为什么会在我的手上么?皇后在去观星楼之前亲手将这支银钗交给了我,她说若是有一天你问起脚底的梅花烙印,让我亲手将这支银钗交给你,告诉你不要为了她伤心,她只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她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你,也不希望你因为她而感到不快乐。” “自从皇后去世之后,龙帝便将我指婚给了铃兰国轩辕茚昕王爷,令我从此背井离乡,并且变成了如今这种永远长不大的样子,你以为我活着是为了什么?”程菱嘶吼起来:“若不是还有一口要报仇的气,我早就随着皇后姐姐去了,我又何苦还要这样被折磨着!”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龙洛阳用沙哑的声音吼了回去,却早已听清自己心中的无力。 “哦,是么,那如果我说你们三兄弟,没有一个是龙帝亲生的呢?” …… 九尾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脑中写满了惊讶,却只听得脚下一阵生风,转眼间便来到了两条街外的阁楼里。 阁楼外的世界熙熙攘攘,阁楼内却安静得诡秘。 轩辕紫小心地放下怀里的九尾,熟门熟路地在香案上点燃了香烛,瞬时,一股紫兰花香飘满了整个阁楼。 九尾看着轩辕紫,诧异道:“为什么不听下去?来这里做什么?” “后面的没什么好听的了,有些事情问该问的人才对。”轩辕紫淡然道,随便找了一张椅子便坐下了。 阁楼里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专人一直在打扫照看着。 九尾皱眉:“你知道他们三兄弟都不是龙帝亲生的孩子?” 轩辕紫点了点头,说:“龙岩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凡人,看来程菱早就知道奚束不是人了。” “只是她为什么单单找师兄合作,而不是其他两位皇子?”九尾接话道:“如果大家的起点是一样的话,为什么偏偏是师兄?” 轩辕紫沉声:“正是。论九龙国的人脉,总是大皇子龙洛炎占着优势;论奚束比较喜欢的,也是三皇子龙洛天……龙洛阳迎娶了云纵国公主纵然有他的优势,但终究不是最强的。” “或许程菱就是知道师兄也会看透这一点,所以师兄才是最有机会和她合作的……毕竟强者总会自恃,一般很难说服。”九尾分析道。 轩辕紫眼眸一转,思索了一番,这才说道:“要说说服,龙洛炎才比较容易说服。作为庶出,本就会有所顾忌,纵然再骄横跋扈,他也该清楚这一点。倒是程菱的那番说辞,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或许我们想要帮助龙洛阳,便该从皇宫里着手。” “我才不要帮他呢。”九尾悻悻然道,刚才的热情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轩辕紫一愣,目光扫向九尾,却迎来她一脸的怨念,不禁有些纳闷:“你在气他什么?” “还不是因为清然。” “吱呀――”一声,阁楼的门应声打开,纳兰孤竹已然换了一身衣裳,手执刺金扇再一次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九尾一下子冲到了纳兰孤竹的面前,抓着他异常严肃地问道:“纳兰你告诉我,他到底把清然怎么样了?” 纳兰孤竹一愣,感受到了九尾有些略微发抖,不禁复杂地看向轩辕紫。 “我们都听到了。”轩辕紫轻描淡写地说道。 纳兰孤竹有些无语,缓缓将九尾扶到椅边,这才说道:“清然应该还活着。” “那她在哪里?”九尾追问道:“师兄真的把她直接交给了龙帝?” “我得知这个消息也不久,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只知道龙洛阳并没有带她去见仙乐前辈,而是直接将清然送进了皇宫,亲手交给了龙帝。” 九尾睁大双眼,这一切听到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是那么令人不能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只是师兄,他怎么能! 他怎么可以! “九尾!九尾你听我说……龙洛阳固然不对,但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一边是你,一边是他的父亲,他不可能完全只顾着你。” 九尾怒目圆睁,不禁吼道:“那他就不要答应我啊!既然做不到又为什么要答应我!既然答应我又为什么做不到!” 纳兰孤竹愣在当场,即使不想为龙洛阳讲话,但见到九尾这样,实在是于心不忍。 所谓一诺千金,龙洛阳毁诺,确实是他的不对。 轩辕紫静静地走到了九尾的身边,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 “只要清然还活着,就有救她的机会。”轩辕紫抚摸着九尾的长发,这混合着狐兰花香和泪水的味道,是那么惹人怜惜。 当初九尾噙着泪救下自己的时候,便也是这般愤怒地去寻找丹朱……或许这就是她生命的启示,离开锁妖塔之前,守护神所说的“轮回”。 九尾的眼泪始终只是在眼眶内打转,即使再痛,也不能轻易让眼泪流下。 她抬起头看着轩辕紫:“我们要怎么救她呢?” 轩辕紫宠溺地摸了摸九尾的额头:“只要进宫就有办法了。你说是么,纳兰廷尉总司?” 纳兰孤竹一个恍惚,似是迷茫了一会儿,郁闷道:“我是九龙廷尉,不是内务总管……你要我怎么做?” “今晚的烟花会,龙洛阳身边或许该有两个空位。”轩辕紫说道。 纳兰孤竹惊诧道:“你都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 “恩?” “哎,我就知道……我就是不能有个好位置舒舒服服地看场烟火!让你了让你了……”纳兰孤竹嘟囔着:“早知道你叫我来是这事儿,我还不如假装没有看到这紫兰烟呢!” “那进宫以后也该暂住在比较方便的宅院才行。你说是么,纳兰大统领?”轩辕紫再一次用慎人的目光注视着纳兰孤竹。 纳兰孤竹哆嗦了一下,无奈道:“你想住哪里?” 轩辕紫想了想:“传闻龙洛阳之母宜眉皇后死于十七年前的一场风寒,但各种传闻络绎不绝,甚至还有妖妃祸乱后宫滥用巫蛊之术害死皇后的说法。” “那清然无非是找到枭姬的一条线索,龙帝找她也不该纯粹只是为了杀她,两者之间必然有些什么关联……纳兰,当年你在哪里呢?”九尾将目光投向纳兰孤竹,说起来那时候的纳兰是什么样子的呢? “十七年前……十七年前我才进入九龙廷尉的集中训练营地,每天除了学习如何去杀人和不被杀,对于宫闱里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不太知道。”说着,纳兰孤竹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细节溜了过去却还没来得及抓住。 九尾忽地一跳,建议道:“那不如干脆直接从皇后的寝宫开始查起?或许能够有所发现。” “凤还宫?凤还宫虽然有宫人打扫,但毕竟是废宫,早已阴森不堪,附近能供你们居住的只有潮声阁了,但对于铃兰太子来说这样规格的宫阁是不太符合规矩的……”纳兰孤竹有些犹豫:“而且你们真的觉得从十七年前的废宫查起,会对找到清然有帮助?” “……” “就顺便也帮师兄查一下他的事情吧。”九尾冷哼了一声,师兄也许被程菱所说的“过去”搅得十分头疼,若能帮他一点便帮一点吧。但愿清然还好好地活着,否则自己真的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去原谅师兄? 或许应该给师兄一个机会,晚上烟花会的时候好好问问他,若能得到一丝线索也好。。 纳兰孤竹微微一笑:“我阴白了。” 第053章 烟花1 轩锁碧玲珑,好雨四月初。 暖烟迟日归,醉风檐香雪。 置身于黑夜的笼罩,仿佛到达了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这里的街道井然有序,一望无际的玉树银花、成群的蜂蝶,将这里幻化成另外一番天地。 幽深的梨花芳香,肆意妄为地游曳在每一个角落,使得这个地方有了一个优美的名字:梨城。 而梨城的燕宇阁,更是梨城的象征。 百姓们早在一个月前就对这场烟花会有了沸沸腾腾的讨论,奔走相告着这场烟花会将会有多么绚烂、磅礴。传到后来便更有说龙帝将要亲手燃放第一枚烟火以祈求上苍赐予九龙国国泰民安…… 今日,大家早早地便聚集在燕宇阁附近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馆,争先恐后地想要占据最好的位置一睹龙帝风采,到了以后才知道一个月前传到最后的谣言是有多么不靠谱,不过好在听闻二皇子将带着他未来的皇妃主持大局,多少弥补了大家些许内心的失落。 酉时,主街上大老远便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声,众人熙熙攘攘地循声望去,见着一个硕大的队伍向着燕宇阁行进着。队伍的前头,一袭富贵黄衣的二皇子骑着上好的血鹿马带领着,想必后边那个华丽的步辇里坐着的该是云纵国公主了。 “恭迎二皇子,二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龙洛阳所经之处,百姓们无不跪下大喊千岁。姑娘们更是拿眼角偷瞄这贵为皇子的男人,不禁都羞红了脸――若是被这二皇子迎娶回去做个侧妃,那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无上的家族荣耀。 龙洛阳一路上目不斜视,只是警惕着周围会不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调――毕竟在云纵国就有人要刺杀飞燕了,若然此时此刻发生在九龙国,那后果就更不堪设想了。 想着,纳兰孤竹身着一身华服,早已在燕宇阁前候着,脸上挂满了微笑,似是对龙二皇子如此排场的出席毫不惊讶。 尤其是他的配合。 龙洛阳脸上堆起了笑容,一声“吁――”便翻身下了马儿。 整个队伍立即停止了行进,只听得步辇“哒――”地一声停落在地上,风呼呼而过,夹带着几瓣梨花花瓣,锣鼓声也顺势戛然而止。 黎民百姓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十分好奇这云纵国的公主到底是有多美,是否像传说中的那样倾国倾城,否则哪儿配得上九龙国的皇子。 龙洛阳自是摆足了姿态,昂首阔步地走向步辇,宫人们撩开彩色珠帘,便恍惚露出了公主的虚影。龙洛阳定在了步辇之前,看着颔首端坐于其中的钟离飞燕,心中虽然五味杂陈,脸上却还是洋溢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这就是他未来的王妃钟离飞燕,他的好师妹七真。 为何……是这个师妹。 龙洛阳被自己脑中这个想法再一次惊吓到了,早该冰冻的念头怎么能在这一刻活跃起来?忙收拾了心神,将手探了进去。钟离飞燕配合地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宽厚而又温暖。 就这样,龙洛阳牵着钟离飞燕出现在大家的面前。钟离飞燕虽然微微颔首,但眉眼间流露出的含羞姿态,配上这令人一见倾心的柔美容貌,不禁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动容了,何况――她还身着着龙岩陛下亲自赠予的霓裳羽衣? 无论男女老少,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划过同一句感慨:这才是能配上九龙国皇子的皇妃。 还有:这衣服真美。 龙洛阳带着钟离飞燕一步步稳健地踏上阶梯,钟离飞燕偶尔抬起头给百姓们抱以一个微笑,收获着人们眼中投来的羡慕和惊喜,心中自是十分满意。两人就这样威仪而不乏亲民地走入了燕宇阁,在纳兰孤竹的导引下来到了最高处的上座,将大半个梨城尽收眼底,也将人头攒动的景象尽收眼底。 就当大家都以为这就是今晚的最高潮的时候,官道的远方却又有一支不小的队伍向着燕宇阁行进。整支队伍服装华丽、步伐统一,领头的两位戎甲在身,骑着高大的宝马,各自举着一面随风飘扬的大旗,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大旗上的金绣大字,即使是在这只有月光和烛光的夜晚。 “‘轩辕’。”龙洛阳念叨着,看向身边的纳兰孤竹。 纳兰孤竹应声道:“铃兰国太子轩辕紫及其太子妃的队伍。” 龙洛阳点了点头,倒也不太在意。倒是钟离飞燕不由得有些惊喜,轩辕紫既然这么快来了,也省了自己一番等候的功夫。 官道上,百姓们再一次沸腾起来,心想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随后的烟火会盛大、美丽与否暂且不论,这若是“选美选俊”大赛,今晚可是算彻底饱了眼福――马上的紫衣男子面若寒霜,剑眉星眼、黑发如瀑。 若说他美,却有着不怒自威的仪态;若说他俊,却又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精致……百姓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词汇来形容这名男子,只道是烈日里远在天边的一块玄冰,你看得到却摸不了,你感受的了却得不到。 “铃兰国太子轩辕紫携太子妃驾到,特恭贺九龙国二皇子新婚在即,相得良人;宜室兴国,羡罢苍生。” 带头的旗手大声喊着祝词,即使是在燕宇阁的顶楼,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龙洛阳点了点头,一个眼神,身边的宫人会意地欠了欠身,步到栏边,大声应道:“二皇子有请轩辕太子携太子妃上阁共赏良辰佳会。” 轩辕紫应声下马,怡然自得地走到身后的步辇前。宫人掀开帘帐,轩辕紫立即感受到了九尾眼中的怨念――闷在步辇中这么久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轩辕紫将九尾从步辇中牵出,稍稍整理了下九尾的发,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人类的礼节固然繁琐,但偶尔这样不免也有些好玩。 “我是不是也要和你一样严肃?这样才能彰显太子妃的气场?”九尾轻声问道,一双充满着灵气的眼眸却早已看向了四方――张灯结彩,人山人海,显得好不热闹。 轩辕紫有些哑然,牵着九尾向燕宇阁走去:“自然就好。” “可是他们都这么看着我,一点都自然不起来。”九尾嘟囔着,都不知道现在是该笑还是不该笑了……全场寂静得连走每一步摩擦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好像都忘了呼吸一般,屏气注视着自己。 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窘迫”的感觉,实在是新奇。 轩辕紫侧头看了九尾一眼,笑道:“你看着我就自然了。” 九尾不解,脸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微微泛红,手心微微沁汗,直到踏上了燕宇阁的阶梯,这才觉得身后的众人好像长吁了一口气,犹如一潭死水般的空气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九尾诧异着回眸看向大家,瞬间又好似将时间凝固了一般,大家再一次沉寂了起来……九尾无语,只得听话专心致志地看着轩辕紫,以免这种前后落差过大的事情再次发生。 以前以为自己是人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人类实在是太奇怪了。 其实说起来好像下山前也没有见过多少人……现在都有些开始怀疑师父和肖姨到底是不是人类呢? 一同步上燕宇阁,整个视野就开阔了起来。很快便看到了师兄和师姐端坐在正中央微笑着说些什么――一晃下山好似昨日。 下山前有千百次想象着再次相见的场景,却没有料想到会是在这类似两国交流的晚宴上,而且――师兄是皇子,师姐是皇妃,真是令人不得不赞叹世事无常。 “铃兰国太子、太子妃到――” 宫人一声长呵,在座的达官贵人都向门口望去。 龙洛阳和钟离飞燕作为主人自然也不例外,可均被眼前缓步走来的两人震惊了。 或许……只是被九尾惊到了。 “这?”钟离飞燕不敢相信地看向龙洛阳,却见龙洛阳也是两眼发直、一脸惊讶地看着九尾,显然也并不知情。 “二皇子,我们又见面了。”说着,轩辕紫已然走到了大殿中央,正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妃,但气势上却没有任何低人一等的感觉。 龙洛阳缓缓起身,虽然面容有些僵硬,却还是强迫自己挂上了笑容:“轩辕太子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不妨一道欣赏今晚的烟火美景,好好品尝下我九龙国的珍馐美味,保准轩辕太子不虚此行。” 说罢,广袖一挥,宫人们便知趣地打点起来。 龙洛阳斜眼瞟了瞟席间的纳兰孤竹,又该给他好好记上一笔了。先前还纳闷为何临近有一桌酒席空着,还揣度着是国内哪位大臣将军被安排于此,不想竟是轩辕紫和九尾。 “轩辕太子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不妨大家都来敬轩辕太子一杯,可好?”钟离飞燕笑着端起酒杯,众人皆配合地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钟离飞燕也不例外,一仰头便将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佳酿入喉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脑海中却不禁想起在云纵国游街时看到的那张充满告诫意味的纸条: “小心九尾。” 到底为什么……要小心九尾? 龙洛阳一杯饮尽,不由自主地寒暄着:“上次花莲都一别还不曾听闻太子妃的消息,想必期间必有一番奇遇佳话吧。” “确是一段佳话。”轩辕紫说着看向九尾:“只是太子妃羞涩。” 九尾一惊,瞬间不自觉地抿了抿嘴,“优雅”地瞪了一眼轩辕紫……这一眼于她来说是满含怒气,在他人看来却是害羞地撒娇,分外可爱。 有很多事情,以为放下了,其实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不在眼前,自然可以将其他的事情填满思绪,填满了思绪,自然就以为真的已经淡忘了。尤其是感觉这种东西,有时候实在是令人忽略了它的冲击。 对于龙洛阳来说,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要深埋这份感受,却也始终想着将来若然登上皇位,必定要让九尾做自己的皇后,共同赏花赏月赏天下……只是轩辕紫的出现,却连他这最后的隐忍也打破了。 阔别一载,为何九尾就当上了铃兰国的太子妃?先前竟没有任何消息。 只是……从九尾看轩辕紫的眼神中,他看出了喜欢。 轩辕紫的出现,着实是他始料未及的。就像你期待了好久的一场盛宴,你告诉自己,等时间成熟了,这场盛宴就会因为你而璀璨……而当盛宴开始的时候,你才发现主角不是你。 她不爱我。 龙洛阳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四个字,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洛阳……”钟离飞燕轻声唤道,她不阴白为何龙洛阳竟然失神了。 “咳……既然太子妃不愿意,我们自也不能强人所难,倒是诸位的好奇心被我勾起,却又听不到答案,我也只能自罚一杯谢罪了。” 说着,龙洛阳满满的一杯暖酒下肚,心却早已凉透。 众人喧笑着陪同二皇子一起饮酒,便各自寒暄着、吵闹着,把酒言欢的花好月圆夜,便该是这样怡然自得的风味吧?恐怕列坐于堂的也只有纳兰孤竹能够体会到龙洛阳心中的怨念吧……虽然纳兰孤竹心中也不太好受,虽然只是为了带九尾进来临时起意封的“太子妃”,但总觉得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还是那种打不过的猪。 九尾看出龙洛阳似有些反常,却还是不得不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就现在来说,救出清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何况师兄的心情,由师姐好好照顾就行了。 想着,九尾扯了扯轩辕紫的袖子,轩辕紫会意,便对着龙洛阳说道:“早些听闻二皇子回国的时候还捕获了一名窜逃十余年的逃犯,不知可有此事?” 龙洛阳心神一泠,不自觉地看向九尾:“确有其事。” “二皇子当真身手不凡,竟然能够亲手将她交给龙帝,真是九龙国黎民百姓的福祉。只是不知道这名逃犯现在何处?实在好奇在九龙国会如何处置在外十余年的逃犯。”九尾似是在褒奖,确是一字一句都夹带着利刃。 “……” 见龙洛阳语塞,钟离飞燕忙接话道:“逃犯追回自然会安置在天牢,待裁决后将按律处置……想必九龙大国不会疏于此道。” “正是,何况这是父皇钦点的甲级逃犯,自然是关押在父皇指定的地点,待有了裁决,自然也是了却了一桩事端。”龙洛阳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汗颜:“如此良辰美景,何必谈这些扫兴的事情……” “二皇子真是谦虚,竟然将自己的勇武事迹称为扫兴之事……不知这名甲级逃犯到底所犯何事才会走到如此田地?” 龙洛阳苦笑一下:“轩辕太子妃过奖,倒是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也无需多说。” 九尾蹙眉还要说些什么,手背却被轩辕紫轻拍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在不适宜九尾继续说话的时候,轩辕紫以此作为提醒。 既然轩辕紫不让问,九尾只得咽下要说的话,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美味佳肴上。。 何以解忧?唯有肉香四溢满城尽是玉盘珍馐不离口。 第054章 烟花2 见这两国皇室的谈话有些冷场,善于察言观色的宫人自是不会错过这个讨好二皇子的机会,心思一动,急忙轻拍双手两下,顿时四下乐声骤起,舞女们应声而出,衣着虽不暴露但却贴合得恰到好处,曼妙的身姿一展无余,再配合着音调的起伏,燕宇阁里的气氛顿时开始柔和、氤氲起来。 对于纯来放松的从臣来说,半醉半醒地享受着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令人醉生梦死了,但对于“有心人”来说,有心就会有心事,有心事就只能众人皆醉我独醒。 可惜众人没有皆醉,而自身又不算独醒。所谓浮生百态,不过尔尔。 舞者中有一蓝衣女子舞姿甚美,薄纱遮面下只露出一双细长的凤眼,眼波一个流转,便将众人的魂儿都拾掇去了,轻歌曼舞,足下生花……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这也只是对于在场的男人来说,蓝衣女子纵是迷了所有人,却终究只是她的“有心”。 舞至动人处,蓝衣女子却身形一展,虽是妖娆异常,但眸中杀气骤盛,长袖一抛,便有几抹星光向着九尾疾射而去! 光芒方露,轩辕紫剑眉微挑,便已将九尾拦在身后……龙洛阳更是身形骤移,利剑已然扫飞几枚暗器,横挡在两人的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蓝衣女子的唇边划过一丝诡笑,突地回身旋转,猛增十几抹星光照着钟离飞燕的门面以更快的力道射去! 众人的注意力刚集中在九尾这边,哪还来得及反应? 更不会想到蓝衣女子的真正目标竟是钟离飞燕! 钟离飞燕一惊,无助地看向龙洛阳,但自己除了后退亦是没有任何办法――他根本来不及回援。 千钧一发之间,纳兰孤竹与九尾金、银丝同时出手,千丝万缕地朝着暗器围去……暗器虽快,却终究快不过飘渺的丝线;可丝线虽疾,却也只能扫下大半的精芒。 钟离飞燕双目圆睁,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剩下的暗器电光火石般地飞来,却忽见一个黑影闪过,只听得一声闷哼,便被一个人扑倒在地。 “哼。” 蓝衣女子见刺杀没有成功,冷哼一声,身形逆转早已从栏边飞身下去,纳兰孤竹二话不说带着九龙廷尉便追了出去。 全场安静极了,方才的祥和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毁的一干二净。 钟离飞燕讷讷地抱着怀中的这个“黑影”,这个飞身扑来为自己扛下所有暗器的人,不是唯以株又能是谁呢? “以株!”钟离飞燕失声唤道,慌乱地用手摸上唯以株的后背,却堵不住涓涓流出的鲜血。 钟离飞燕害怕极了,茫然地看向四周,却见大家只是皱着眉怔怔地看着唯以株,脸上写满了惊恐。钟离飞燕收拾心神,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唯以株的后背看去,却见单薄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得黑红,触目惊心的三个血窟窿像极了黑漆漆的无底洞,血肉像是被旋绞了一般,显得骇人而又恶心。 是的,恶心,就像众人目光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令人恶心。 九尾已然反应了过来,闪身掠了过去,银丝顺势搭上了唯以株的手腕,却没有感应到任何生命的特征……钟离飞燕忽地一惊,疯也似的拉扯着唯以株手腕上的银丝,旋即紧紧地抱着她,一脸愤怒地瞪向九尾。 “你走!你走开!”钟离飞燕泪如雨下,双手依旧试图去堵住那几个血窟窿,即使只是徒劳。唯以株的脸色已呈青黑色,自己也早已感受不到她的半点心跳――这个保护了自己九世的女子,却在第十世因为保护自己而死。 钟离飞燕说什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是那么关心自己、帮助自己,这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没有她的保护,如今的自己又能怎么去做到那一切? 不对,她不是飞凰吗?她不会死,她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 唯以株的身上隐隐约约透出了奇异的光芒,身体也渐渐透阴起来……忽地,身上闪过一片五颜六色的光芒,窜起了一抹绚丽的火焰,钟离飞燕手一松,唯以株就这样在一瞬间被燃烧殆尽了! 除了满地的血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再动一步,我就让你葬身冥火。” 幻境中的话历历在目,钟离飞燕感觉到肩膀上一阵疼痛,脑中忽如一道惊雷闪过,惊恐地看向九尾! 是她!竟然是她! 火红色的长发,火红色的利甲,火红色的眸! 即使现在有些许的差别,但是毫无疑问梦里那个残忍的九枭火狐就是她! 就是她,挥舞这利爪,用熊熊烈火,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又怎么会沦落至此?这种深入脊髓的痛苦,即使轮回了十世,却依旧深深地烙印在了灵魂的深处! “是你!都是因为你!”钟离飞燕朝着九尾低吼着,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两步,若非一直跌坐在地上,恐怕自己早已无法控制不去倒下――这是打从心里的不解和害怕。 龙洛阳见状疾步走了过去,钟离飞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他痛哭起来……龙洛阳将她搂在怀中,感受到了她的瑟瑟发抖,看向九尾,正迎上不解的眼神。理智又占了上风,他不断提醒着自己钟离飞燕才是自己的夫人,自己因为九尾而不顾她的安危已是不该,更别说此次刺杀的目标不是九尾而是飞燕。 更何况,她的身边早已有了深不可测的轩辕紫。 九尾讷讷地退回到轩辕紫的身边,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让师姐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的头上?若不是刚才自己出手,恐怕师姐早就中招了吧? 想着,九尾不禁有些难受起来,但也只能告诉自己师姐刚刚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这样。 轩辕紫怜惜地将九尾拉到身边,便一脸寒霜地看向了钟离飞燕――这个无论是哪一世都令自己想不阴白的女人。 忽然,“哧――”的一声,十几只烟花直射天空,壮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整个夜晚随着它们的绽放而光彩四射,将大地照射得如同白昼。街上的人们瞬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平安快乐!” “吉祥如意!” …… 每个人都大声喊出自己的愿望,交杂在一起,汇成了一片幸福的汪洋,在这玉树琼花的世界,只留下惊叹和美好。 九尾惊奇地看着烟火,人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东西? 烟火的光芒下,纳兰孤竹阴沉着脸缓步走来,与阴艳的烟火形成了鲜阴的对比。 “刺客呢?”龙洛阳沉声问道。 “逃脱了。”纳兰孤竹答道,却让人递了一副画交给了钟离飞燕:“请公主看看在云纵国刺杀的刺客是不是长着这个样子?” 钟离飞燕颤抖地拿过画像,却像触电了一般甩开,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良久才点了点头:“是她。”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脸色却愈加阴沉了。 “怎么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次刺杀公主的都是同一个人。她在江湖上并不出名,因为几乎没有她的记录。可是她却是一名十分了得的刺客,江湖代号:杏芝。而且……”纳兰孤竹踌躇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反而将目光转向轩辕紫:“轩辕太子应该听闻过杏芝的名号吧,毕竟当初贤祯公主就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轩辕紫微一点头,转而冷冷瞟了一眼钟离飞燕:“杏芝外号千里魑魅,听闻但凡被她盯上的人,犹如被她附体,至死方休。” 钟离飞燕大惊失色:“我和她素未谋面,也不曾得罪于她,她为什么要杀我?” “想必该是有什么原因的。”纳兰孤竹看向地上那一滩血迹,不由得疑惑道:“唯以株呢?” “她……她刚才像被火吞噬了一般,消失不见了。”钟离飞燕说着,心中对九尾的恐惧却又增加了一分,这样的火焰,和梦中九枭火狐周身的如出一辙! “小心九尾。” 字条上的字再一次浮现在钟离飞燕的眼前……莫非是她?是她找了这样的杀手? 纳兰孤竹愣在当场:“那就奇怪了,方才我追着杏芝出去,竟然见到了九龙廷尉失踪许久的五司之一穆英雄。他见我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接着他的双眼流出了黑色的液体,随之身上燃起了一阵耀眼的火焰,瞬间烧的丝毫不剩,简直匪夷所思。这样看起来,岂不是和唯以株的情况一样?”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讶起来,莫非这两者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凤凰泣血,不祥之兆。”轩辕紫说道,转而慢步至血迹处:“唯以株与穆英雄本是一对凤凰。所谓‘单凤单凰,对影成双;凤心凰泣,浴火归兮。’,唯以株既死,穆英雄定也无法独活。” “他们两个是一对凤凰?”龙洛阳难以置信地看向钟离飞燕:“自古便有凤凰浴火重生的传说,为何他们两个会死于火焰?” 钟离飞燕一个激灵,双眼有些空洞:“那这肯定不是一般的火焰,是来自地狱的火焰。” 九尾心中一寒,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唯以株是死于那三枚暗器,随后才有的火焰噬身,说到底凤凰终究是神兽,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的。” “对啊,所以我说了啊!这是来自地狱的火焰,”钟离飞燕激动起来,一个恨恨的眼神看向九尾:“你最了解的,不是么?” 龙洛阳眉头一拧,觉得钟离飞燕好像有点失去了控制,便示意了身边的宫人:“飞燕你累了,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来人啊,把公主带下去,派重兵护卫。” 宫人们听罢齐齐地迎了上来,从龙洛阳怀中接过这个已经精神有些恍惚的人……钟离飞燕还是死死地盯着九尾,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不敢相信地看向龙洛阳,脸上写满了不安。 “不要,唯以株的事情我要亲自调查。”钟离飞燕哭喊道,可龙洛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挥手让宫人们带她下去。 钟离飞燕只觉得胸口一下子闷了起来,却又说不上为什么。只能愣愣地随着宫人的步伐走向后堂,脑海中却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有无数个想法飞来掠去,怎么整理却都说不上一个所以然来。 随着钟离飞燕被带走,在场的达官贵族也识相地退了出去,不用二皇子吩咐,他们自然阴白什么叫做守口如瓶,什么是胡言乱语的代价。 刚才还歌舞升平的大殿,转而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映衬着极不和谐的烟火,显得莫名有些苍凉。 “纳兰孤竹,你继续说。”龙洛阳命令道。 纳兰孤竹却两手一摊,有些无奈道:“我已经都说完了啊。” “……” “听闻上次暗杀钟离公主时,杏芝用了些比较特别的东西?”轩辕紫问道。 纳兰孤竹深吸一口气,屏退了还守在附近的九龙廷尉,这才说道:“轩辕太子的意思是指‘止息散’么?” 轩辕紫点了点头,示意纳兰孤竹继续说下去。 纳兰孤竹立即严肃了起来:“要说这‘止息散’,确实是毒药中的极品,微量便可使人致命。如果像刚才那样连中三枚暗器都在要害的话,或许确实可以让神兽致死,毕竟我们也不曾试过……只是这‘止息散’照理该只有九龙廷尉才能拿到,毕竟来源只有龙岩陛下一人。” “什么?父皇?”龙洛阳顿时感觉这个消息有些无法消化,这种毒物竟然是父皇所特有的? 九尾思忖了下,疑惑道:“如果手上有这‘止息散’且失踪的只有穆英雄一个那人,那岂不是他将‘止息散’给了杏芝?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龙洛阳不解。 “他不该这个样子啊。”九尾分析道:“穆英雄既与唯以株既是一对凤凰,怎么可能站在对立的立场上?相传凤凰生来便是一对,终生相爱无比。唯以株既誓死也要保护师姐,穆英雄又怎么会将这样的毒药交给一个要刺杀师姐的人?这说不通啊。” 纳兰孤竹叹了一口气,附和道:“当时关于穆英雄叛变的事我也有考虑过,但最后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杀死才被夺走了‘止息散’。但我方才追捕杏芝时,阴阴见到了活生生的他,这又如何解释呢?九龙廷尉,是不可能被要挟而屈服的,对于穆英雄来说,如果他活着,即使生吞了所有的‘止息散’,也绝不会将它交给敌人的。” “那也只是你这么认为罢了,”龙洛阳轻笑了一声:“九龙廷尉凭什么不会因为要挟而被屈服?你又怎么能够知道穆英雄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纳兰孤竹冷哼一声,问道:“那二皇子有何见解?” 龙洛阳倒也直白:“如果其他人没有出什么问题,‘止息散’又如你所说乃是九龙廷尉所特有的,那么照眼前的情况来说,无疑就是穆英雄勾结了刺客杏芝要致飞燕于死地,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纳兰孤竹听罢,忍不住讪笑了起来。这仿佛就像是龙洛阳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想强忍住,却又实在是拗不过这笑话带来的笑意……在龙洛阳的眼中,原来九龙廷尉就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易于臣服? 龙洛阳一阵怒火中烧,沉声道:“难道你觉得还有其他可能么?” “可能?这个世界上可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是么?”纳兰孤竹强行压下了自己的笑意:“或许二皇子该去问问陛下,这‘止息散’到底是从何而来,或许会对你的臆想会有些帮助呢?” “你……”龙洛阳十指紧握,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却还是忍着没有说下去……只是任由纳兰孤竹轻蔑的目光肆意妄为,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毕竟现在还没有和九龙廷尉闹翻的必要——即使纳兰孤竹如此嚣张。 九尾看着两人唇枪舌战,不由得也为师兄捏了一把冷汗,纳兰孤竹向来舌灿莲花,师兄这般“忠厚”型的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好晚了……不如阴天再议吧!”九尾插嘴道,否则看这两个人互相憋屈地干瞪眼都该能瞪好几晚吧? 龙洛阳的面色柔和了起来:“是我想得不周道,我们师兄妹这么久没见,也该叙叙旧了……要不今晚你就随我入宫吧,应承宫边还有一处威贤宫,你若住在那里我找你也方便些。” “才不要呢。”九尾反对道:“‘威贤宫’听起来怎么都和‘危险’相近,实在是太不吉利了。指不定我犯下了什么过错,就被师兄二话不说给抓起来了,想来师父若是想见我最后一面也不见得有此机会了吧?”。 龙洛阳脸色一白,想说些什么,却又始终没有再开口了。 第055章 烟花3 轩辕紫牵起九尾的手,暗自轻拍了两下,惹来九尾忿忿不平的眼神,却也成功让九尾有了继续说的冲动。 “不妨这样,听闻宫内有一处‘潮声阁’分外幽静宜人,倒也能让九尾乐个清静,如何?”轩辕紫平静地说道,虽是建议,却给人以一种不由分说的感觉。 龙洛阳有些无奈,好似无法从自己的口中再挤出些什么话,只得生硬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轩辕紫的建议。方要准备离开,脑海中却想着或许应该让师妹注意下安全,毕竟刺客的存在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可九尾见到他投来的眼神,却撇了撇嘴迅速躲到了轩辕紫的身后…… 龙洛阳无言,也只能苦笑着离开了。 待到龙洛阳离开了许久后,三人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位置,不动不响,似是沉浸在各自的思索中。 良久,纳兰孤竹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么按照二皇子的意思,两位是今晚入宫打尖呢还是阴日赶早啊?” 九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抓起桌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便朝着纳兰孤竹撒去,撒了一半才发现是方才自己最爱吃的豆子之一,不禁觉得有些可惜,便连忙住手了想寻些其他东西代替。 纳兰孤竹有些哭笑不得:“你准备找什么砸?” “找些砸你不算浪费的啊……”九尾说道,却发现桌上除了吃的便是各式各样美奂绝伦、雕龙刻画的锅碗瓢盆,论哪一个也都算是精品,砸了纳兰孤竹好像没有一个不浪费的。 届时,九尾注意到了轩辕紫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禁问道:“怎么了?” 轩辕紫怜惜地看了一眼纳兰孤竹,将一字一句说的分外清晰:“早上的‘血莲’还有剩吧。” 纳兰孤竹脸色骤变,忙侧身闪到层层的布帘之后,丢下一句“我阴天来接你们!”,便朝栏外逃也似的飞身出去,瞬间消失在黑夜之中,若是方才他以这样的速度去抓杏芝,恐怕早就成功了吧。 九尾笑了,转而看着轩辕紫说道:“好啦,我们也该找地方准备准备了吧?” “会不会太残忍了。”轩辕紫说道。 “什么?”九尾一楞,有些茫然地看向轩辕紫,自己做了什么? 轩辕紫神色显然有些黯淡,随便抄起桌上的两只杯盏,递到了九尾的面前:“左边是红色雕龙玉盏,右边是青纹如意金杯,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九尾不解,但还是认真地看了眼,用手指了指红色雕龙玉盏。 轩辕紫点了点头,右手一个用力,将青纹如意金杯瞬间捏了个粉碎。 “你这是?”九尾惊讶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金粉,觉得有些可惜。 轩辕紫将红色雕龙玉盏放入九尾的手中:“你喜欢的一定要紧紧抓住,但是你不喜欢的也不要像我刚才那样毁了他……否则很残忍,知道了吗?” 九尾一个激灵,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我不懂。” 轩辕紫叹了一口气,看着九尾盈盈的目光,不觉有些哑口无言。 九尾更加疑惑了:“到底怎么了?” 轩辕紫闭上了双眼:“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可怜你师兄。” “我做得太过分了么?”九尾淡淡道:“他答应过将清然安全地送到师父这里,可是他却把清然交给了龙帝,这和送清然去死有什么分别。” “所以你在惩罚他是么?” “这也算惩罚么?我只是气气他罢了。”九尾嘟囔道,自己又没有把他大卸八块! 轩辕紫看着气鼓鼓的九尾,实在不愿意打破这么近距离的温暖,良久,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他这么喜欢你,你这是在他的心上扎刀子。” 九尾疑惑道:“他喜欢的是师姐。” “不,他喜欢你,可是他不欠你。”轩辕紫说着,却觉得仿佛说的不是龙洛阳,而是自己。 确实,说的是自己,千年前只是想能一直陪着她便好,千年之后便已经不想仅此而已了么? 果然贪婪,才是最大的敌人。 摸过了她的发就想再牵着她的手,吻过了她的额头却想着如何才能拥有她。 “我可能喝多了。”轩辕紫自嘲道,觉得有些讽刺。 “这……”九尾嘟囔着:“可是……我也知道……” 轩辕自有些心疼。 这不怪你,是因为丹朱。 轩辕紫心里默默地说着,该不该告诉九尾她的师姐就是丹朱的第十世转世,无论九尾的魂魄是多么地残缺,她和丹朱有刻在骨子里的嫌隙。 或许其实更该告诉她的是逆鳞的故事,至少也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只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阻止着自己,如果她一辈子不知道逆鳞呢? 如果她,永远记不起逆鳞呢? 轩辕紫突然抱住了九尾,心中矛盾不已,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离开锁妖塔时守护神警告的那句话:“如果赤炎不能知错的话,她就一辈子别想从锁妖塔里出来。” 是的,轩辕紫知道她所说的“知错”是什么意思,但是怎样才能解决呢。 “你也知道的,你和逆鳞的力量,不可能再撑她下一个千年了。” 想着,轩辕紫忽然开口:“九尾,要学会珍惜,你阴白么?” “恩……”九尾低声应道。 “尤其,当你拿回了七魄以后,当你记起一些事情以后,无论你有多生气,你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什么?”九尾挣脱出了轩辕紫的拥抱,皱起了眉头看着他:“我以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我其实不止害了丹朱这么简单,是么?” 轩辕紫不语,紫衫下的他脸色十分黯淡,好像是触碰到了心中什么痛处,想隐忍着却又不得不说……这种矛盾感不断撞击着,实在难以抉择。 “八太子,你告诉我,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知道的,还不如让我早点有个心理准备。”九尾眼巴巴地说道,脸上挂起来与轩辕紫料想中完全不同的笑容,显得并不是十分在意。 轩辕紫的手抚上九尾的脸颊,颇为怜惜地看着如今这个不太一样的“她”,或许,“她”已经变了吧?如果一直让她这样子或许是件好事。 可是,却再也不能耽误下去了。 “当时对于我们来说,除了我们九个,没有人能够伤得了我们。可是,却有一把‘琉心短刃’十分例外。这是把用了女娲娘娘留下的‘五色石’所制,对于我们的杀伤力是极大的。这把‘琉心短刃’一直都交由丹朱保管,可不知为何,她却把‘琉心短刃’交给了轩辕帝,我的真身本有九个头,却正是被这轩辕帝用‘琉心短刃’砍下了其中一个,害得我元气大伤险些送命,幸亏你及时赶到将我救走。安顿好我后,你才会愤怒地找到丹朱质问她,可是你们早有隔阂,她又言辞闪烁,你一怒之下便用琉心短刃抽了她的仙筋、剔了她的神骨,丢入了六界轮回。” 轩辕紫说着,还不忘观察九尾的反应,只见她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九尾愣愣地将头埋进了轩辕紫的胸膛,声音有些闷闷的:“然后呢?” “你没杀她,或许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可你却还是无法消气。怒火攻心的你开始游走在人间,几乎见人就杀。你的火霸道异常,但凡被你动了杀心的生灵,无不魂飞魄散……” “什么!”九尾惊呼道,眼睛却已睁得老大,这是多么难以想象、难以相信的场景?眼前仿佛燃起了一阵熊熊烈火,无辜的人们在烈火中哀嚎,那种尸横遍野的感觉,光凭想象就早已触目惊心……更何况,却是发生在自己的手上? “我……杀了多少人?”九尾沙哑地挤出这么几个字,却好像已经耗掉了整个身体的力量,立时瘫软在轩辕紫的怀里:“我,当真是如此残忍……” “这……都过去了,这不怪你。”轩辕紫突然恨自己为何要这么多嘴,讲这些让她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 九尾的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将轩辕紫的衣衫打湿,就好像轩辕紫记忆中千年前的那次一样,哭的无声无息。九尾从来就不是爱哭的人,其实于她来说哪怕很多很多的人死在她的面前,她应该也只有震惊,只是——这些千年前许许多多无辜丧命的人,却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若然转世轮回,可以解除一个人这一生的痛苦,也可以令一个人重新来过,纵然生生不记得前世,但灵魂依旧是存在的。但是死于自己火下的生灵,却是连这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九尾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抓住轩辕紫的衣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怎么可能不怪我?我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去要求寻回我的七魄?我犯下的错,我该怎么偿还!” “不是的,你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你了。”轩辕紫感受到九尾手上的冰凉,这是从未有过的:“现在的你还想着救清然不是么?这是你重头来过的机会。” 九尾缓缓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轩辕紫,目光中布满了不安:“重头来过?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再也没有机会了。” “有很多事情早就已经注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因果,我们要做的是学会珍惜。” 轩辕紫带着九尾走向凭栏边,恰好又一束烟火直冲上天,给漆黑的夜晚带来了耀眼的美丽……散落的烟火尚未消失,其他的烟火也各自纷飞了起来,交相辉映,分外美丽! 街上的人们自发地燃放烟火,给今晚的烟花会带来了第二次高潮。雀跃的人们在大街小巷欢呼着、庆祝着,好像人生从未遇到任何坎坷,好像将时间划归成了静止,永远都能这么快乐! “你看他们,谁会没有犯过错,谁又知道他们曾经或者将来会受到什么伤害……但是珍惜眼前,谁都有被原谅和宽恕的权利,谁都有资格去拥有快乐。”轩辕紫开导着九尾,却更像是在对内心的自己在说。 或许,想去拥有九尾并不是什么错误,但自己决不能将这份感觉化作心魔。 泪水顺着九尾的脸庞滑落,心中早已是五味杂陈,想哭,也想笑……或许八太子说的是对的,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赤炎了,现在的自己是九尾,是一个在寻求完整和未来的自己。 或许将来有一天记起了所有的记忆,但自己要做的应该是去救赎,而非毁灭。 如果连这都无法阴白的话,又与过去的自己有何区别? 既然自己活得好好的,那就更应该应承上苍的意思,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毁了多少人,就该去拯救更多的人! 想着,九尾瞬时破涕为笑,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随手幻化出一各式各样的火焰朝着天空舞去。绚丽的火焰和烟火融合在一起,引得人们又是一阵阵的惊呼。 “八太子,曾经的赤炎,到底是为何会与丹朱积怨?你曾说过,丹朱将我最重视的东西占为己有……那到底是什么?” “……” 轩辕紫沉默了,九尾分阴看到轩辕紫眼神中一晃而过的慌乱,可瞬间却又恢复了方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是自己看错了吗? “不要为难他了,轩辕太子向来不爱说故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九尾和轩辕紫都有些惊讶。 却听得从楼梯口传来的由近及远的笃定脚步声,忽见帐帘一掀,白光耀眼,仿若一轮皓月破帘而入,照亮这小小的楼台……但见一白衣男子缓步而入,若凌空而来,足不沾尘,一双眼睛亮若星辰,正温柔地看向九尾,再见却像是恍若隔世。 “师父!”九尾惊喜道,一下子便扑进了仙乐的怀里,肆意地撒娇着:“师父,这么久没见了,我可想死你了!” 仙乐爱抚着九尾的秀发,质疑道:“噢?是么?” 九尾跳了起来,似有些不服气:“师父难道你不信么?” 仙乐浅笑,转而将目光洒向了轩辕紫:“一切可好?” 轩辕紫冷漠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九尾,便有些失意地转过身去了,兀自看着栏外的景色。 即使是这样子的哑谜,仙乐却还是阴白了――九尾很好,轩辕紫很不好。 “师父,太子告诉了我很多以前的故事,你都知道嘛?”九尾乖巧地给仙乐倒了一盏茶,随意地问道。 仙乐看着九尾,细长的手指随意地拨了拨茶盖,顿时一股清香在房间四溢。仙乐端起茶托,他并没有喝的意思,只是肆意地受用着茶香,好像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享受不过的事情。良久,仙乐的眸再一次投向九尾,略带笑意:“知道。” 九尾顿时有种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想了这么久就回答了两个字,师父还真是老样子啊。 “那……八太子不肯说的事情,不妨师父告诉我吧!”九尾瞄着轩辕紫在仙乐耳边小声说道,却见轩辕紫假装随意地一瞥,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仙乐却是手上一抖,几滴茶水调皮地洒落了出来,在衣襟上形成了些许不和谐的印记。 仙乐将杯盏放置一边,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八太子?” 九尾再一次被仙乐这“独树一帜”的关注点所打败了,自己阴阴问的不是这个,师父尽在意这些细节干嘛……或许,是师父在拐弯抹角的转移话题么? “八太子就是轩辕太子啦,这个不是重点……师父,你快告诉我,到底丹朱做了什么?还有,如今的丹朱在哪里呢?” “九尾……”轩辕紫忍不住走了过来,终究还是想阻止九尾继续探究下去,即使将来她能自己回忆起来,但终归……终归也是将来。 仙乐摆了摆手,示意轩辕紫不要插手。转而敛去脸上的笑容,直视九尾:“你就这么想知道么?” 九尾坚定地点了点头,虽说好奇害死猫,但作为一个只有三魂的人,好像并不怕被好奇害死……既然早晚都会回忆起来,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 更何况,对于拿到七魄的事情,谁都没有把握……万一再也无法拥有那些记忆,好歹有一个故事告诉自己:那就是你种下的因,就要心甘情愿地接受现在的果。。 仙乐思索了一番,沉声道:“好。” 第056章 误会1 仙乐的眸中放出一丝光芒,记忆已然回到了一千多年以前…… 那是一个寒冬,对于所有的生命来说,寒冬都是值得敬畏的。那时候的庄稼无法生长,一切都好像进入了迷蒙的状态,人们得裹上厚厚的衣服,才能使得自己能够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对于九枭火狐来说,寒冬并不可怕,一把火便能燃掉万里积雪,又何况只是区区的寒冷?但可怕的是,在那样一个寒冷的季节,赤炎却被囚禁在了一个最令她厌恶的地方——冰火岛。 冰火岛与其说是一个岛屿,倒莫若说是一个深窟,人间或许有很多人听说过那个地方,却都只是把它当做传说,没有人真正找到过冰火岛的入口。仔细说起来,那是个十分接近炼狱的地方,周遭是一望无际的死水,而冰火岛就在这滩死水当中。在那个地方,抬头看不到天,低头却能听见来自地狱的鬼哭狼嚎。 就是这么一个地方,魔尊逆鳞却将亲手将赤炎扔了进去,他亲手创立了结界,并派了五小鬼终日看管,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放赤炎出来。 赤炎就这么悲愤地看着逆鳞离去的背影,虽说对于她来说若是拼死一搏,逃出结界该是不在话下,只是她……不想。赤炎清晰地记得逆鳞冷酷地下了这一道道的指令,她倒是要看看,逆鳞预备将她关多久。 “火狐大人,这是魔尊让我转交给你的‘仙灵丹’。”水鬼不知何时出现在赤炎的身边,手上拿着一枚樱红色的药丸。 赤炎冷冷地看向水鬼,直把水鬼吓得将药丸抖落了下来。站在一旁的火鬼见势赶紧窜过去接住了药丸,却早已是一身冷汗——如果对于鬼来说,他还能冒汗的话。 “火狐大人,这也是魔尊的一片心意啊。”火鬼劝解着:“虽说您的内伤不致命,但您若是不尽快医治,我们也无法向魔尊交代啊。” “交代?”赤炎冷哼了一声,接过火鬼手中的仙灵丹,眼眸却好似冒出了火一般。只听得“噼啪——”一声,仙灵丹应声化成了粉末。 九尾抬头看向火鬼:“现在,你可以对他有所交代了。” “大人……”火鬼有些为难,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虽说回头被魔尊训斥是挺可怕的,但现在面对赤炎大人着实是更恐怖的。 水鬼却好似没有认清眼前的事实,继续勇往直前道:“火狐大人您也知道的,魔尊也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自然会放您出去的,您又何必和魔尊怄气呢?” 赤炎的脸上瞬地扬起一阵诡异的笑容,有些玩味地看着水鬼:“怄气?你觉得我是在跟他怄气么?” 水鬼一个哆嗦,不禁待在了原地。火鬼见这势头不对,赶忙陪笑着连拖带拽将水鬼拉离了冰火岛。赤炎闷哼一声,倒也不顾,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樱红色的粉末,心中却是怒气依然。 你还会在乎我的内伤?哼。 夜,很快便来临了。 即使冰火岛看不到天地,却也能够感受到温度的变化。温度的骤降,让冰火岛变得更加令人难以忍受,赤炎蜷缩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随手在掌心燃起一团小小的火焰,却让自己在这光阴中显得更加孤独。 不知道八太子怎么样了……赤炎愣愣地想着,就因为自己为他挡下了那一掌,逆鳞竟然就将自己关到这种鬼地方来,难道对于他来说,真的就是权势高于一切么?为了权势,为了立威,就把自己困在这生不如死的冰火岛? 赤炎觉得逆鳞变了,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自从走出来他们的世界,好像一切都已经变味了……因为无法知道日月的交替,凭着周围冷暖的交替,粗略地算了算日子好像已经过了好久了。赤炎有些灰心,总觉得像是会永远待在这个地方,让人实在是难以忍受。 若是逆鳞打算关自己一辈子,难道自己无穷无尽的生命就要耗费在这与世隔绝的冰火岛? “滴滴答答……” 赤炎抬起头,即使看不真切,却还是感受到了——冰火岛这种深入地下的魔窟竟然也会下雨?赤炎紧紧地搂着自己,尽量蜷缩地小一点,阴冷、潮湿是她最厌恶的,尤其是这里,冰火岛的绵绵细雨比外界的狂风骤雨更令人心烦。 黑暗中划过一道彩虹版的绚烂,七色彩凰渐渐落下,在这无边无垠的死水上随意地环绕了一圈,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传说中的冰火岛。最后,她停驻在崖边的侧壁上,一个旋转,幻化成人类的模样,脸上笑意盈盈。 “赤炎,这里可真是让人不舒服呢。”丹朱得意地说道,丝毫不想隐藏自己此刻的嚣张。 赤炎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不做言语,若非因为她,自己也不会被关在这个鬼地方。 “我还以为魔尊会给你特别优待,至少给你安排几个小侍从,没想到你也不过和寻常妖怪一样……”丹朱抖了抖身上的羽毛,霓裳羽衣展露出一抹耀眼的光芒:“你在魔尊的心里,也不过只是个小玩物,即使你的琥珀蝶衣再美又如何,冲撞了魔尊还不是被关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简直就是笑话。” “哼。”赤炎闷哼一声,却已然直起身来,身上火焰骤盛,即使身处囹圄抬头看着她,却兀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场,让丹朱有些咬牙切齿。 “别生气嘛,是魔尊关你进来的,又不是我。当然了,若然是我唆使的,或许你才会更难过吧?”丹朱轻笑道,眯着眼看着赤炎。 赤炎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淡淡地说道:“住口。” 丹朱一个侧飘,飞到了崖壁的另外一头,像是没听到一般兀自说着:“到底还是自由的好,完全不用困在孤岛上。其实你应该谢谢我,都这么久了,只有我来看你了,不是么?” 赤炎刚想挥拳,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怔在当场。 心口好像裂开来一般,有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正吞噬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丹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良久,才止住笑意,厉声说道:“你不好奇么,为什么没有其他人来看你呢?” “谷汜在哪里?”赤炎怒吼道,尖锐的指甲将脚下的硬石地划出一道斑驳的痕。如果此时放她出去,她眼中快要喷出的火都能将丹朱融化。 丹朱不怕,她知道赤炎一时半会儿出不了这个“牢笼”,便分外有恃无恐:“这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你当然无法欣赏逆鳞和谷汜精彩绝伦的打斗了,甚至,连这件事都不知道,不是么?” 赤炎瑟瑟发抖着,冰火岛内不知为何雨渐渐下大了,雨水湿润了赤炎每一寸的肌肤,却无法浇灭她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火。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灼烧一般疼痛,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赤炎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雨水顺着发丝一滴滴地滑落,赤炎却丝毫没有要找个地方躲雨的意思――冰火岛虽然是个牢笼,却禁锢不住她的灵魂;可这薄弱的雨水,却好像让她整个人陷入了冰冷。 是的,冰冷,作为元火象征的九枭火狐,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寒冷。 赤炎强压住心中的不安,问道:“然后呢?”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其实结果很阴显不是么?逆鳞的力量强大至极,谷汜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赤炎忽地感到胸口有些炙热,一个踉跄,一口鲜红喷涌而出……殷红的血液坠入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荡起,便被死水吞噬殆尽――如同黑暗吞噬万物一般,除了光阴,无可匹敌。 “如果谷汜死了,我便要你陪葬。”赤炎说着,将周身仅存的最后一丝热量幻化成火焰,瞬间将整个冰火岛笼罩在光耀之中――她要看清丹朱的脸,她要记住这张美丽而又充满了嘲笑的双眸,她要记住这华服下的丹朱是拥有怎样一个不可饶恕的灵魂! 丹朱心中一紧,浑身上下被赤炎看得十分不自在。本只是想来炫耀一下,却不想赤炎实在是容易动怒,受了逆鳞一掌就算不是重伤,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心绪如此波动终归是会影响的,这可如何是好? 适时,水鬼和火鬼环绕着出现在冰火岛,对于丹朱的“造访”他们显得十分惊讶。 “彩凰大人……”水鬼和火鬼恭敬地招呼着,丝毫没有发现丹朱与赤炎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丹朱苦涩一笑:“你们来的正好,还不快去禀告魔尊,赤炎的伤势并不太好,或许该让人来好好看看了。” “不用你假好心。”赤炎沙哑地挤出这几个字,却是用尽了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只觉得头似乎特别重,方想着要找个石壁靠一靠,手脚却好像不听使唤起来。只觉得意识似乎在模糊,便晕眩着向后倒去。 听不到任何坠地的声音,只是好像惊起了一地尘埃。 赤炎动不了,却又有感觉。胸口的那种刺痛感,是那么真实,这或许是赤炎第一次受到重伤,鲜血从嘴角缓缓地溢出,却已然说不出话来。 鲜血的味道,甜甜的,咸咸的。 原来痛到最深处的时候,是连叫也叫不出来的,满脑子竟都是谷汜的,连自己都觉得惊讶起来。 水鬼和火鬼都惊呆了,赶忙冲了下去!却听得“咚咚”的两声,相继撞在了看不见的气墙上。两鬼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给火狐大人仙灵丹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多了一层进不去的结界? “别进去,现在进去就是送死。”丹朱的手势微微变化着,有些歉意地看了眼赤炎,吩咐道:“火鬼留在这里看着,水鬼马上去禀告魔尊,让银霜来看看吧……另外,谁都不许说我来过。” 说罢,丹朱幻化回彩凰的样子向外飞了出去,这样的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为好。 水、火二鬼早已没了主意,眼神一对接,水鬼便飞也似的窜了出去,好歹是彩凰大人的命令,也是惹不起的主。 火鬼一个人默默地留在冰火岛的上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赤炎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却是毫无办法。雨越下越大,落在死水里,没有声音没有涟漪……可是死水的水线却缓缓地涨了起来,有渐渐漫上岛屿的趋势。 要说火狐大人被淹死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说实话这潭死水到底是什么没有人能说得清楚,火狐大人这眼看着伤势已经恶化了,谁知道被这潭古怪的死水泡一泡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想着,火鬼一个哆嗦,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恐怕几百个五小鬼陪葬都不够魔尊撒气的……火鬼看这情况不对,想着要不干脆直接去请雪狐大人来看看?刚要离开,死水却好像探析到了什么一般,停止了蔓延。 黑得发亮的死水“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泡,随即水面上一点、两点、三点……红色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方才还黑得深沉的死水现在却是血一般的殷红,红得触目惊心。 火鬼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死水,在冰火岛关押过的犯人无数,可死水却从未如此反常过,不知是福是祸?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赤炎猛吸了一口气,竟恢复了意识。她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却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鲜血顺着缝隙像死水淌去,水面上的泡泡“咕嘟咕嘟”冒得愈发频繁了。 “这是怎么回事?”赤炎疑惑地问道,却迎来了火鬼更加无辜的眼神……赤炎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好像恢复了一些,勉强站起身来。死水却再一次像感应到了一般,瞬间变得毫无动静……整个死水就那么如同镜面一般,却更像是一潭幽深的血水。 “恩?”逆鳞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冰火岛的上方,身后还跟着喘气不已的四小鬼——没有人注意到逆鳞额上微小的汗珠,而他自己亦未察觉。 赤炎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逆鳞,死水顺势又波澜起来,整个水面上忽地长出了一朵又一朵诡异的花卉,似是吸血而生,每一个花苞都弥漫出妖冶而又致命的雾气。 “你来了。”赤炎冷冷地说道。 但没有人在意她的语气,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她那双充斥着红色的眼! 没有一丁点的眼白,被血染红的双眼。 花苞一下子全都怒放开来,比海棠更盛,比玫瑰更艳,比罂粟更妖…… “赤炎……”逆鳞怔怔地唤道,这潭死水从未有过活物,而这诡秘异常的花朵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血红色的花朵一丝一丝地吐露着白雾,不一会儿整个冰火岛便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霾之中。 薄雾中的赤炎看不清脸上的喜怒哀乐,倒是那双比血还鲜红的双眸,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吓得五小鬼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赤炎的脸上扬起一阵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却死死地定格在逆鳞的脸上:“你把谷汜怎么样了?” 逆鳞一愣,但立刻便品出了这句话里的意思,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就是你想说的么?”逆鳞的声音更冷,阴冷的气息就像黑暗一般蔓延,五小鬼再退了一步,却突然感觉到背后透来一丝丝的凉意。 五小鬼心中均是一抖,犹豫着缓缓向背后看去,却见银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背后! 雪狐大人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比冰山还冰山,比女鬼还女鬼…… 五小鬼心中默想着,银霜却像没看到他们一样径直走到逆鳞的身边,漠然地看着赤炎。 即使曾经听魔尊说过,五小鬼怎么也无法相信这赤炎和银霜是一对双生姐妹,一热一冷,一个代表着火焰的炙热,一个却代表着玄冰的寒冷。而两人大相径庭的性格就更加让人难以理解了……不过上古这九兽,基本上整个三界六道也没有什么人能够理解。 世人只知他们是从不周山底被唤醒,但不周山底又是什么样子的世界?为何可以孕育出不朽的灵魂?这个世界上探究不得的事情太多了,而有些不得探究的事情,就更说不清楚了。 五小鬼相视一眼,发觉各自心中的想法均是一样的:这样的场合他们实在是不宜继续待下去了,狗命要紧……想着,五小鬼便互相缠绕掩护着向出口飘去,幸而也没有人在意他们。 “滴答滴答……” 峭壁上的水珠顺着嶙峋怪石滴落,在这空旷而又静寂显得特别突兀。 银霜显然也很讨厌这样的环境,见这两人是要互瞪着化作石像的节奏,赤炎也并不像刚才通报的小鬼说的那么“病入膏肓”,挪动着脚步便想离开这里。 或许这是她们姐妹唯一的共通之处了吧?那种与生俱来的,对禁锢的厌恶。 “谷汜呢……银霜你告诉我!”赤炎打破了这一层静谧,大声吼道:“谷汜呢,你们到底把谷汜怎么样了!” 逆鳞的脸更加阴沉,被关了这么久,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关心谷汜。 银霜身形一顿,有些不解地看着赤炎却是不语。 赤炎显然是急了,眼中红光乍现,红发凌乱地飘散起来,手上燃起两团熊熊烈火……薄雾乖巧地避开烈火,像是有些惧怕这不一般的火焰。 “我再问你一边,谷汜呢?” 逆鳞双手置于背后,似有些生气:“他死了。” 话音刚落,火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怒射而来,竟张狂地突破了结界! 结界碎裂的声音清脆的很好听,“咔嚓咔嚓”几声,本就看不见的东西好似碎落了一片,可为何却更像是人心碎的声音? 结界丝毫没有减弱这火焰的威力,烈火朝着逆鳞扑面而去!逆鳞却像是石像般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烈火愈来愈近,闻到空气中燃烧的味道,竟突然觉得若是这样也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银霜不知何时已然出手将烈火打飞了出去。 烈火冲击到崖壁上,瞬间被四散成大大小小的火苗,如同烟火般散落下来,将冰火岛照的通红,也照亮了薄雾中赤炎的脸。 赤炎血红的双眼已经恢复如常,可脸颊上却淌下了两行红色的眼泪。死水上盛开的花朵一下子颓败了下来,花瓣一片片地凋零,从怒放的赤红到暗红,到最后死一般的灰红。 “为什么!”赤炎似是在啜泣:“谷汜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你这个恶魔。” 逆鳞无言,耳畔边还不断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似是结界还在破碎,可心里却阴白这结界早已被赤炎打碎。 那愤怒、绝望、仇恨的火焰,怎么可能被这弱小的结界阻挡。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赤炎哽咽着,又将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雾霾渐渐退去,留下瑟瑟发抖的她,在黑暗中兀自伤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过往,开心的、不开心的,却全都是谷汜。失去了谷汜,她就像失去大海的鲸鱼,自己该游到哪里去? “是不是如果我被他杀了,你会开心一点?”逆鳞沉声问道,脸上看不出是悲是怒,只是就这么静静地问道,好像根本不在乎。 银霜似有些不解地看着赤炎,却更看不懂平静的逆鳞——每条龙都有一片无人能触摸的“逆鳞”,触之必怒。可本该生气的逆鳞,却毫无反应。 只有逆鳞知道,他怕愤怒的自己干出更多错误的事,而他更怕的是,赤炎看到失控的自己,却毫不在乎。 赤炎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般,一个人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血泪不断地从眼角流下,看得逆鳞实在不是滋味。逆鳞强忍着怒意飞身下去,每走近赤炎一步,却觉得赤炎在他的心中走远了一步。强烈的矛盾感充斥着浑身每一个毛孔,连呼吸都觉得好艰难。 “滚。”赤炎的声音很柔、很轻,却很绝情。。 “我不想再看到你。” 第057章 误会2 逆鳞站住了,身形有些颤抖。 赤炎没有看到他抬到一半却放下的手,逆鳞也没有看到她脸上一晃而过的痛。 “是不是如果我被他杀了,你会比较开心一点?”逆鳞再一次问道,这次他不再是试探,而是真的想要知道一个结果:在赤炎的心中,到底他和谷汜,谁更重要一些。 “不重要了。”赤炎说道:“谷汜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 赤炎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逆鳞,良久,才淡漠地说道:“如果你死,能换他回来么?” 逆鳞愣在当场,眼睛里多了一层不可言喻的迷蒙。 “如果……能呢?”逆鳞又向前走了两步,直至能够清晰地看到赤炎的每一根发丝,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角落里的女子真的是赤炎。 他的赤炎该是活力四射围着他转的,该是会嚷着让他别整天管那些妖魔鬼怪的,更该是除了他便不会再为别人说话的……什么时候开始,赤炎变成了这样。 赤炎也不甘示弱,硬撑着直起身子,即使感到异常寒冷,却还是挡不住她眸中的火光……赤炎迎上逆鳞的目光,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曾经以为逆鳞便是自己的全部,直到今天才突然意识到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赤炎方想说些什么,却被逆鳞制止了。 逆鳞害怕了:“你不用说了,我想——我明白了。” 说罢,逆鳞幻化成一团黑夜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他万万没想到,他来得心急火燎,去时却是心如死灰。 银霜不冷不热地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莫名其妙的对话,这时才翩然跃下,来到赤炎的身边。 赤炎看向银霜,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没死。”银霜说道:“逆鳞怎么可能杀了他。” 赤炎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银霜,呢喃着:“可是?” 银霜脸若寒霜,却仔细地替赤炎梳理着湿透了的长发,边梳理边解释:“可是现在就说不好了。” “什么?”赤炎一个激灵,忙抓住银霜的双臂,激动道:“那他现在会去杀了谷汜么? 银霜无语,纤长的手指抚过赤炎的脸颊,将一粒药丸塞入了赤炎的口中:“先管好你自己吧。” “银霜……逆鳞为什么要骗我,他现在不会真的去……”赤炎的口气软软的,似是在恳求着她——谷汜绝对不能有事。 银霜微叹了口气:“逆鳞是被你逼急了,他怎么可能真对谷汜下手。倒是你,为何一见到逆鳞就问他是不是杀了谷汜?” “什么?可是丹朱她……”赤炎呆在当场,好似领悟了什么一般,再一次火冒三丈,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咳嗽了起来。 “这里令人不舒服。”银霜低眉淡然道,便带着赤炎飞出了冰火岛。 不知何时,冰火岛外的阳光已然如此刺眼,赤炎感觉好像重生了一般,可身体却完全瘫软在银霜的身上……好累。 …… “伤势很重。”银霜轻声说道,分明感受到了赤炎的气息有些不畅,便随意挑了个山头歇了下来。 赤炎一靠在山顶的石头上,便再也无法支撑住。 银霜搭着赤炎的脉搏,脸上不悲不喜,从身上掏出一个锦带,将一粒银色的药丸再次塞入了赤炎的口中。 赤炎面露难色,有些害怕地问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 “看来是真的,否则我怎么会这么累呢。”赤炎不知是在和银霜还是自己说话,只是第一次觉得能够有一块石头靠着,原来是这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银霜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虽然那弧度只有她自己明白是在笑:“你只是累了,活到现在,没受过伤吧。” 赤炎疑惑地看向银霜,突然想起来确实好像已经活了好多好多年了,打从一睁开眼开始,便不知道这天地存在了多久,而自己又存在了多久。 无父无母,无规无矩,无法无天,无拘无束……也从未受过伤。 “其实有时候死不掉也是好可怕的事情……刚才听到谷汜不在了,我就想着,倒不如让逆鳞一气之下给我一掌,那也一了百了。”赤炎的眼神很是迷离,感觉有像泪水一样的东西混入了眼睛,九枭火狐怎么能哭呢? 但是,却好像真的哭了。 “早点明白也好。”银霜说着,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怜惜地看着赤炎:“你明白的还不算是太晚。” 赤炎惊讶地看着银霜,一来是今天银霜说的话大致是比她以前一年说的还要多了……二来便是,她好像早就看明白了。 将一切完全说中了。 赤炎的脑袋嗡嗡作响,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努力地让自己的思绪放空,靠在石头上猛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便呈大字型躺了下来――阳光确实好得刺眼,令人有些晕眩。 眼泪不自觉地顺着眼角落下,一滴、两滴、三滴……赤炎并不想哭,只是眼泪却分外不争气,到底是在哭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幽香飘来,赤炎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内伤虽说没有完全好透,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碍了。赤炎强迫自己坐了起来,这才看见银霜就像刚来时的那样,如同一座精雕玉像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的身边,若非她身上的白衣飘飘,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个活物。 “看。”银霜说道。 赤炎这才注意到是什么让她恢复了思绪――漫山遍野的血红花朵,像是血海汪洋一般占据着整个山头。 “这不是方才死水下盛开的花朵么?”赤炎纳闷道。 银霜点了点头,随意地摘下一朵洒向天际,血红的花朵随风飘扬,刚一落下,便又扎根在土地中,继续吐露着白色浩渺的薄雾。 “生命力好顽强。”银霜眼含笑意地看着赤炎:“这是为你而绽放的花朵,给她们取一个名字吧。”。 赤炎终是露出了笑容:“这是象征我们狐族的花,就叫她们‘狐兰花’吧。” 第058章 误会3 “什么!”九尾惊呼道,打断了仙乐的叙述。 仙乐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么?” “小时候师父一直逼着我种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狐兰花,竟然还是因我而起?”九尾实在无法相信,这听着更像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无关。 仙乐没好气地重复道:“奇奇怪怪?” 九尾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轩辕紫,轩辕紫耸了耸肩:“你和银霜停留的山头,恰是苍兰山。” 九尾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样说起来苍兰山如今雾霭茫茫还要多亏了自己么?那些雾霾感觉对人畜没有任何影响,却徒增了苍兰山仙气飘飘的感觉,瞬间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道:“师父你看,要不是我,苍兰山怎么会这么漂亮?” “……” “这样算起来的,我才是苍兰山最古老的神吧?正所谓此山是我占,此花是我栽,师父你作为后来的怎么也应该叫我一声火狐大人才对啊!” “……” 仙乐和轩辕紫将刚准备吞下肚的酒全数喷了出来,有些哭笑不可地看着九尾,才想着酒入愁肠愁更愁,这酒入不了肠愁倒是更不行……赶紧互相给满上一杯。 仙乐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九尾,好一会儿才说道:“轩辕紫把你的胆子给养肥了啊。” “噗……” 轩辕紫再一次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有些无辜地看向仙乐,这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暗想着这是你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这胆子再肥也该是你养出来的才对啊。 九尾笑了起来,幸灾乐祸地望向轩辕紫,眼中溢满了快乐——什么时候看到过八太子这么窘态过了?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九尾沉下了笑容,严肃了起来:“师父,那这么说来,逆鳞现在哪里?” 仙乐和轩辕紫均是一愣,九尾却自顾自地说道:“这个故事听下来,我以前真不好,对这个逆鳞是真不好。” “噢?”仙乐忽地被提起了兴致,追问道:“哪里不好了?” “逆鳞是魔尊,脾气自然小不了,我还这么跟他对着干,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九尾有些自责道。 仙乐微微动容,似是想安慰九尾:“其实……” “但仔细想想逆鳞他也是活该,好好说实话不行吗?非要跟丹朱这么一唱一和的,他既然跟丹朱都双宿双飞了干嘛还要去管我对他什么看法呢?”九尾接话道,一脸愤慨地看着仙乐:“师父,你说是不是?” 仙乐愣在当场,脸上一阵阴一阵晴的,随即轻咳了几声:“我会转达给他的。” 这下九尾惊呆了,小声追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魔尊逆鳞还活着?” “怎么?”仙乐问道:“你还是希望他死了比较好么?” 九尾赶忙摇了摇头:“才不是呢,只是下山时曾听师兄说,魔族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魔尊既然是魔族之王,怎么还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现在于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我怎么会凭白无故地希望他死呢?” 仙乐一愣,点了点头,轻笑了一下:“是啊,都忘记了。” “可是师父,即使这样,就算我不喜欢丹朱,也不至于会恨她入骨啊。”九尾疑惑了,丹朱固然多嘴,但她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充其量算是欠揍,但也不至于让自己有了非杀她不可的想法啊。 “人与人之间,可能靠的就是眼缘吧?”仙乐反问道:“从你记事以来,我努力地想让你和师姐好好相处,你们见面问好、礼数周全……但是你们打从心底地互相不喜欢,她做了什么,令你这么反感她?你觉得你又做了什么,让她不喜欢你?” 九尾愕然,张着嘴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以为自己装得好好的,她以为在仙无山庄的日子,她让所有人都以为日子过得是其乐融融的,可是……师父却看得这么真真切切? “师父……”九尾唤道,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仙乐苦笑了一下:“我以为让你们一起作伴成长,或许能够冰释前嫌,一同改了这故事的结尾,但这千年的劫,又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化解?” “什么?”九尾脑中划过一道白光,好像突然明白了师父话语中的含义:“你是说……师姐她,就是丹朱?” 仙乐眨了眨眼算是默认,空留下九尾哑口无言。 “师兄不会就是逆鳞吧?”九尾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 “……” 仙乐显然是被九尾的“大胆揣测,小心求证”给打败了,感觉自己就不该这么冒出来讲故事,现在想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的,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还不如趁早溜走吧,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想着,仙乐便自顾自地朝楼下走去,真不知道和九尾再说下去会不会破了这多年修身养性所铸就的成果。 “哎,师父?你还没回答我呢……”九尾说着就要追上去,却被轩辕紫一把抓了回来。 “龙洛阳他不是。”轩辕紫说着,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但是,九尾你告诉我,赤炎到底是怎么想的?” “……” 九尾无言以对,觉得脑子里的故事每一个都好清晰,但是交错在一起却是乱七八糟的,像是很多缠绕在一起的线一样,一个个打着结缠绕在一起,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因为根本不存在作为赤炎时留下的记忆,所以对于九尾来说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听着这些,但是若然问她故事里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她又怎么能够猜得到呢? 尚不说这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事情,更何况……那时候的赤炎,就连自己也好难理解,到底是为了什么去做出这一切,因为爱么?可是好像,又不太像。 “仙乐刚才说的那个故事,我和你一样也是才知道的。九尾你告诉我,当初赤炎喜欢的,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九尾答道,她确实不知道。就像自己告诉师父的那样,现在即使逆鳞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认不出他。 轩辕紫沉默了片刻,将九尾拥入怀中:“要不将来等你记起来的时候,告诉我,赤炎当初到底爱的是谁。” “额……好。”九尾乖巧地答应着,心中有些酸酸的。 良久,轩辕紫深深地呼出来一口气,感慨道:“我好像当初一直想错了一件事情,直到现在才明白。” “什么事?”九尾闻着轩辕紫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不由得想起好像狐兰花也是这样一个味道……犹记得醒来的时候看到轩辕紫散落黑发提着花洒的样子,那里的狐兰花,和一般的狐兰花有些不一样。 连这香味,都有一份特殊得不能再特殊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呢? “以后再告诉你。”轩辕紫说着,鼓足了勇气这才放开怀里的九尾,牵着她便向楼下走去——即使九尾在那边吹胡子瞪眼对他的卖关子行为表示抗议,也毫不动摇。 九尾看着这个刚才还有些感伤、瞬间又活力四射的轩辕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起来为何自己对于那些故事的接受能力这么强,好像丝毫不受影响……所以说,根本就是“事不关己”么?忽然觉得“命运”这个东西实在是可怕,过去无论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无论经历多么刻骨铭心的故事,命运给了你一次轮回,你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失去了七魄,便被封印了所有的记忆……师姐,曾该是多么耀眼,却也因堕入了生死轮,喝下了孟婆汤,从此前尘往事再无瓜葛。 只是……为何和师姐之间的那种联系还在?那种不快和亏欠,到底是谁欠了谁,该是怎么都分不清了。 …… 栏外的玉璧上,有两个人就这么静悄悄地靠在哪里。 男的衣袂飘飘,手上拎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坛酒,似是陷入了沉思;女的一袭白衣,空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却面若寒霜,极度不理解地看着无休无尽的烟火……千年来第一次下山,竟还被逮了个正着。 “你来做什么?”良久,男子问道。 白衣女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你是来看赤炎的么?”男子说着,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原来你也并不是完全冷漠无情的,你到底是她的姐姐。” 白衣女子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似觉得多说一个字也是浪费。 男子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也是,雪狐的无情是出了名的,撞见那是巧合,想让她分享下意见,即使她看的通透,也断然不会轻易戳破的。 “她们的时间不多了。”银霜忽地开口,说出的一字一句却是寒气逼人。 空中应声炸开了一抹艳丽的花火,惹得银霜有些叹息。 闭上眼算算,在天山已然待了千年,白茫茫的一片,何曾有过这样的五颜六色? 只是自己选择的道路,硬着头也要走完。 男子就这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有勇气问道:“还有多少时日?”。 “三年。” 第059章 九龙1 翌日,梨香依旧。 人们早早地便自发打扫着大街小巷,昨晚的烟火确实美得醉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于他们来说,如此美丽、盛大的烟火,就足够他们一年的谈资了,九龙国的富庶、强大让他们衣食无忧,他们所要做的就是遵纪守法地过好每一天。 “或许还是平凡人的生活比较容易快乐一些。” 轩辕紫看着周围的一切说道,将目光投向九尾,却发现在如此颠簸的轿子中,九尾竟然还能兀自酣睡着——何况,还是坐着的。 轩辕紫宠溺地看着她,现在的九尾其实挺好的,忘记了过去,才能无忧无虑地生活着。这个世界上,永远是知道的秘密越多,生活就越痛苦。同样的,记忆越真切,伤痕就越不容易愈合。 若非因为不得不让她想起,恐怕自己真的会带她远走高飞,哪怕用尽一生去阻止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也再所不惜。只是,时间对于她和丹朱来说,都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一直没有告诉九尾,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三魂自己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这么久的。若非靠着自己和逆鳞的力量在背后延续她的凝聚力,恐怕九尾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也是为何自己和逆鳞从来没有打算过去奚束的深宫中盗取七魄——实在是有心无力。 奚束如今的力量确实是最强大的,他也阴白如何利用人类的欲望去巩固自己的地位。皇权,作为最有力的保护伞,确实为他省了不少心。但想起当年的奚束,绝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奚束其实本性很好,可以说是他们九个之中最能够融入三界六道的。 或许,是丹朱的事情令他着了魔,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谓一念成魔,一语成谶。 总觉得他该是愿意将七魄交出来的,毕竟若然导致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地步,自己和逆鳞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自相残杀的场景虽然可悲,但愤怒却容易压制所有的理性,何况——是为了赤炎。 仔细想想,奚束该是想用这七魄交换丹朱的奇筋仙骨吧?只是他也知道如果不让九尾想起她作为赤炎时的一切,她也不会知道当初究竟将丹朱的奇筋仙骨藏在了哪里……可是若然让九尾回想起了那一切,届时的赤炎是否还愿意把奇筋仙骨交出来? 如果……不愿意呢? 丹朱将再也无法回归神位,十世后再入生死轮,那即使女娲娘娘重生也无法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到她了。奚束不敢冒这个险,也不愿冒这个险。届时,哪怕奚束拼了命地追杀赤炎,也无法使丹朱回到从前。 何况,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是自己和赤炎联手下的对手。 说起来,这还真是一个死局……所以才会这么一拖便是千年。 想着,却突然感到了一根纤指正轻抚着自己的眉头,轩辕紫往一边看去,不知道九尾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你皱眉了。”九尾说道,眼眸亮亮的,尽是柔情。 “大致是累了。”轩辕紫答道。 九尾笑了,用手指使劲地揉了揉轩辕紫的眉头,直到他舒展开来才肯罢手。 “你一定是在想我的事情,对嘛?”九尾歪着头看着轩辕紫精致的脸庞:“其实不用这么担心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你这么漂亮皱眉就不好看了。” “……” 九尾自觉失言,忙补充道:“其实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你皱眉就真的不好看了,只是没有不皱眉时那般好看。” “哦?是嘛?”轩辕紫昂起头打量着方才睡醒的九尾,脸上写满了狐疑。 九尾还想说些什么,却总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干脆还是闭嘴,一脸无辜地看着轩辕紫,期待他能够不要这么在意细节。 可是,所谓期待,就是有一半机会会落空的意思。 “你用‘漂亮’来形容自己的夫君,这样好么?”轩辕紫打趣道,十分享受看到九尾窘态丛生的样子。 九尾果然忍不住反驳起来:“不是只是假装成亲,这样用太子妃的身份才比较容易混进皇宫么?” 轩辕紫配合地点点头,示意九尾继续说下去。 “所以……所以用‘漂亮’来形容你……”九尾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她清晰地看到轩辕紫脸上的玩味越来越重……说起来,漂亮来形容男子确实不太恰当,可是轩辕紫确实很漂亮,现下的样子就更加漂亮了。 极具诱惑力啊。 九尾好像自己都被这个想法所惊到了,脸上又是一阵红晕,干脆别过头去不看轩辕紫,想想千百年前自己天天面对这样的尤物竟然没有下手,还真是怀疑自己当时的审美观啊。 轩辕紫倒也乐得从容,否则坐在轿子中实在是太闷了。 按照现在的速度,约莫在日中左右便可抵达九龙都,届时与铃兰女王汇合后,日落之前入宫即可。 世人只道是铃兰女王乃铃兰国铁骑大将军之幺女,当日铁骑大将军征战四方,为铃兰国立下汗马功劳,殊不知却在最后一场收官战役中,阖家死于边境的一处绝境之中,尸骨无存。唯有这幺女被保护在一个隐蔽的洞穴里,终被山人救回。 为了表彰铁骑大将军的骁勇和全家的为国尽忠,这幺女一回到都城便被封为太子妃,嫁于当时的太子轩辕盛天。说起来,这轩辕盛天与轩辕茚昕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惜不知是不是铃兰国注定有此劫难,轩辕茚昕名义上已死,而轩辕盛天与这死里逃生的幺女才成亲一年,便不知染上什么怪病撒手人寰了。 好在铃兰国向来是倚重女帝的,此幺女也产下一名子嗣,算是给铃兰国后续了香火。只是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幺女早就随轩辕盛天一起去了,而如今的铃兰国皇后,已然不是这个故事中的幺女了。 自己倒是出锁妖塔出的很是天时、地利、人和,也就顺势应承了这样一个太子之位。 如果当时砍下自己一个脑袋的轩辕帝还在世的话,看到这一切不知会有何感想?不过也罢,当日的种种恩怨,无非就是应劫。 天若要你应这劫难,能不能躲得过,也要看各自的造化了,只是赤炎和丹朱这一劫,未免也太过于漫长了。 未几,已隐约能够看见九龙都的雏形了——到底是帝都,虽然比邻于梨城,但气势上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难怪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不甘于寂寞,偏要坐上这帝都最深处的宝座上,即使寂寞,也要这世间最高高在上的寂寞。 九尾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若然说当初在云纵国见到的已经算是热闹繁华了,这九龙国的帝都光门口城楼上的金雕盘龙已然是价值不菲,入门后连民宅都一改朴素之风,或银嵌、或琉雕、或玉砌、或金砖……整个九龙都更像是一个聚宝盆,倘若小偷来到这里,怕是光凿些墙体砖瓦,该是也能发家致富了。 “怎么了?”轩辕紫见者九尾的样子觉得分外喜感。 九尾赞不绝口道:“到底是九龙都啊,看这排场……” 轩辕紫点点头:“夫人若是想要这排场,铃兰国倒也是可以为夫人做到的。” 九尾面露喜色,刚想提些意见却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忙推辞着:“其实世间繁华不过过眼云烟,还是恬淡好、恬淡好……” “刚想教你点石成金来的……”轩辕紫的口气像是十分惋惜,说着便像是要准备休息了,放松地半躺入轿中的软床之中。 九尾一惊,忙扯着轩辕紫不让他睡:“世上真有这点石成金之术!” 轩辕紫偷偷瞄了眼九尾:“恩,这可是你以前的拿手好戏。” “什么!”九尾这下子是完全不能淡定了,自己以前会这么一门好手艺,怎么能够说忘就忘呢?顿感心中豪气万千,此次进入九龙都说什么也要将自己的七魄拿回来,如果龙帝执意不给,就算偷不到硬抢也要抢回来。 轩辕紫不语,看着九尾脸上忽喜忽忧的神情,开始怀疑这个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一挥手就杀得四海之内血流成河的赤炎了。 到底时过境迁,每个人都应当有一次被救赎的机会……不知为何,总觉得此次的希望很大,因为九尾早已不复是当年的赤炎了。残忍,有时候是被刺痛时的反击,唯有用足够多的爱才能来软化她。 “纳兰,怎么了。”轩辕紫脸色一泠,沉声问道。 轿外的动静声很小,似乎是没料到轿内突然会传来这么一声,过了会儿,这才回道:“铃兰女王已在都内等候多时了,你确定……真的要让她进去么?” “恩。” “有什么问题吗?”九尾诧异道,铃兰女王代表铃兰国参加这样的盛宴无可厚非啊,为什么纳兰还这么大惊小怪的? 轩辕紫细目一扬:“问题确实有些,但这也该是奚束考虑的,与我们无关。” 纳兰孤竹微一沉默,束音成线传入轩辕紫的耳中:“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话未落定,就听见“得得”的马蹄声,似已远去。 “你和纳兰,到底计划着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奚束的事情也确实该了一了了。” 九尾愈加疑惑不解,感觉为什么阴阴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才有了这一遭,自己却反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一个? 轩辕紫捋着九尾的发,漫不经心道:“你放心,重要的事情,我是绝不会代替你做主的……你的七魄将由你自己亲手取回,这是你的责任。” 九尾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往轩辕紫身上蹭了蹭。 “定——落轿。”一声长喝划过,轿子便落定了下来。 轩辕紫倒也不急,缓缓起身,替九尾拉直了略有褶皱的衣襟,理了理云鬓长发,门帘一开,脸色即刻肃穆起来,牵着九尾的手便跨了出去……九尾一个晃神,觉得这轿内轿外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啊! 九尾到底也知道什么场合该是什么样子,很配合地肃容起来。可是从轿中出来光芒似乎盛了一些,习惯性地用手遮挡着烈日,却好像看到了什么身影一晃而过。 九尾顺着人影看去,看身形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正是那日在燕宇阁刺杀师姐的舞姬杏芝……她倒是好胆色,非但没有远走高飞,竟还混入了九龙都。 “九龙廷尉陆欢恭迎铃兰国太子、太子妃大驾,铃兰女王早已等候多时,不如趁现时天色尚好,一同入了宫可好?”一个看起来很是正派的女子说道,倒是难得见到一个比较正常的九龙廷尉。 轩辕紫微点了点头,陆欢倒也不多废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带头走了起来。 原以为九龙都已经如此气势磅礴,龙帝的皇宫便更该是凌驾于这些金碧辉煌之上的。可是到了城墙底下,若非陆欢说是宫门到了,恐怕一般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稍微规模大一些的城墙罢了。 然而更奇怪的是,从刚才落轿处到这城墙底,统统是只允许步行,而不允许任何马车、步辇等载人、载物的工具过去的。而且粗略地看了看这方圆目所能及的城墙,几乎可以说毫无遮挡可言,哪怕只是单单一个人走了过去,都会显得异常突兀、阴显。 九尾瞬地觉得有些好笑起来,轩辕紫却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你说这里这么空旷是为了什么啊?”九尾在轩辕紫的耳边窃窃私语道:“如果是为了防止别人闯入的话,白天倒是很阴显,但是夜里未免也太容易飞闯进去了吧?” 轩辕紫向四周随意地瞄了几眼,这才答道:“看到对面的高台了么?” 九尾张望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 “高台上的弓箭手和方才城墙上的弓箭手,射程你觉得有多远呢?何况……”轩辕紫抬起头,像是在对着什么说话一般:“这块范围整个都在结界之中,无论是白天或是夜晚,都能看得清清菱儿,怕是一只苍蝇都能引起侍卫的警觉呢。”轩辕紫解释道,这也符合奚束的性格,他若想要做到安全,必定先要洞悉即将发生的一切。 现在的奚束,指不定正坐在皇位上,看着走进皇宫的他们呢? …… 轩辕紫想的确实不错,此刻的奚束确实正坐在宝座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做了龙岩这些个年,第一次觉得好像皇权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要入得这九龙的深宫,怎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倒是不曾想到,谷汜竟然就以太子的身份这么大张旗鼓地带着赤炎走了进来,倒还真像是谷汜的风格。 龙岩从龙椅上缓步走了下来,手里依旧紧握着那个水晶球。水晶球中的少女依旧是闭目沉睡着,只是面容似有些开始模糊起来,而那两根七彩羽毛的光彩相比二十多年前已然黯淡了不少。 龙岩左手轻挥,龙椅后的玉墙立即向两边移去,他方要踏入,却听得殿外似有脚步声向这边传来,便只得又合上玉墙,重新坐回龙椅上。 未几,果见二皇子风风火火地步入了殿堂,还未站定便已然作揖、跪下:“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谢父皇。”龙洛阳应声站起,目光炯炯地投向龙岩,可却不做声,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龙岩倒也直接,问道:“三日后便是你大婚之日,怎的不去好好准备,这时了还来这里请安。” 龙洛阳深吸了一口气,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父皇,这门婚事不知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放肆!”龙岩怒容乍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洛阳一惊,确实想过父皇会生气,倒没想到会如此盛怒。 龙岩似是略微收敛了怒气,厉声道:“你以为两国的姻亲是你说算了就能算了的么?当初答应的好好的,为何突然就想解除这个婚约了?” 龙洛阳低头,不知该如何向父皇解释这整件事情,只是昨日烟花会后回去思考了很久,虽然知道这样对于飞燕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但是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将错就错的决定——原以为可以放下,可是一见到九尾,却又实在无法逼迫自己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即使阴知道这样很混账,但还是忍不住想来向父皇试探一下。但终归还是如同料想中的当头棒喝一般,父皇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到底怎么了?”龙岩站了起来,缓步走向龙洛阳,脸上也尽量表现出父亲所该有的那般慈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洛阳犹豫了片刻,这才淡然说道:“我只是……不爱她。” 龙岩大笑起来,笑声中有些轻蔑:“朕当是有什么问题,你不需要爱她,你要做的只是娶她,将她娶进这九龙国的深宫之中,这皇位便是你的。” 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就是一句不爱,向来政冶联姻有多少是以爱作为基础的?只要对国家有利,一切都是值得的。更何况……龙岩的心里自另有一番打算,龙洛阳该做的,只是乖乖听话便好。。 “父皇……”龙洛阳轻声唤道,再一次鼓足了勇气,这才颤抖着问道:“你当初,可曾有爱过母后么?” 第060章 九龙2 “当然。”龙岩答得十分干脆,倒让龙洛阳有些应接不暇。 “那为何,你会允许她从观星楼上纵然跃下!” “啪!” 一声闷响,龙洛阳的脸上赫然多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谁教你这么跟朕说话的?”龙岩十分生气,显然没想到一直以来这个最听话的儿子竟然今天扔给自己这么两个大包袱:“是谁又在嚼舌根,朕定不会饶他。” 龙洛阳有些委屈:“父皇,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每每我问起母后的事情,您总是避而不答。” 龙岩脸色沉重了起来:“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被这些不快的过往影响,你不需要这些无谓的过去,你懂么?” “我不懂。”龙洛阳倔强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大的父皇:“父皇,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龙岩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站在眼前的儿子,不由得将双手置到了身后,良久,叹息道:“你母后的确是死在了观星楼上,却不是自杀。” “什么?”龙洛阳猛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袋上有一个筋猛跳了一下。 龙岩安抚地摸着龙洛阳的头发,尽量使自己显得和蔼:“你的母后是朕唯一爱过的女人,朕曾许过她一个美好的心愿,可是朕却没有做到,也没有注意到朕将她放置到一个怎样危险的环境。” 龙洛阳睁大着眼不可置信地听着,不由得颤抖起来。 “是的,所以朕觉得你并不需要爱云纵国的公主……对于君王来说,一个后宫,你独爱谁就是害了她。就像朕给予你母后皇后的位置,给予她全部的爱,可是然后呢?朕要冶理这天下,不能将目光永远地锁在后宫,当朕不在的时候,围绕着她的就是无尽的嫉妒、阴谋!只是朕没有早看到这一切,才会让你的母后在观星楼上遇害。都是朕的错……”龙岩越说越慢,双眼却早已泛红,好像一切都如昨日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父皇……”龙洛阳震惊了,心中有两个声音不断地互相冲击着、争吵着,却始终无法决出胜负。 龙岩轻拍着龙洛阳的肩膀,沉声道:“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朕为何再也没有添置过后宫的妃子?因为九龙国已经是最强大的了,朕无需再为了这个国家的昌盛迎娶任何的女子了……但是你不同,你需要奠定自己的力量,如今放眼四海,没有谁比云纵国的公主更适合做你的皇后了,你懂么?” 龙洛阳僵硬地点了点头,忽地狠狠地抓住龙岩的双臂,沙哑道:“父皇……那到底,是谁杀害了母后!” “这……”龙岩的眼中划过了一抹异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还没有抓到么?”龙洛阳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到底是谁!是谁夺走了母后的生命,为何他不能得到正法? 龙岩轻咳了一声,肃穆地摇了摇头:“凶手早已死了十几二十年了,即使朕没能亲手帮皇后报仇,但凶手终归还是死了。” “她是谁!”龙洛阳低吼道,几乎就要跪倒在龙岩的面前。 龙岩猛地转身,厚重的龙袍轻扬起来,他用眼角随意地睨了一眼这个快要崩溃的儿子,冷冷地说道:“当时的祯姬,你可还记得?” “祯姬?”龙洛阳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关于祯姬的讯息,却发现是一片空白。 其实仔细说起来,自打自己记事以来,好像父皇的身边,就已经没有任何的女人了……只依稀听说曾经那些羡煞他国的四大宠姬的故事,只是她们在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没有人知道,这当时在父皇身边红极一时的四大美姬如今是死是活,只道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唯一有记载的便是母后,可实际也只是一个衣冠冢罢了——母后并没有依照惯例葬在皇陵之中,而是葬在了传说是和父皇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个梅花开满地的山谷——即使这是他们初识的地方,可是自己连这个山谷在哪都从未听说过。 好像就是自打四大宠姬消失以后,整个皇宫富丽堂皇的外表下,就已经嵌入了一副阴沉的枷锁,整个皇宫时刻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之下。父皇根本就不怎么关心这膝下的三位皇子,即使自己身为皇后一脉,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待遇——如果按照程菱所说,三人皆非父皇所出,那恐怕也就说得过去了。但今日父皇的表现,却又好似不是。 龙洛阳眉间褶皱愈甚,若真如程菱所说,那父皇是不是也太可怕了,而这深宫里的秘密,是不是也太多了。 龙岩缓缓地步回这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几乎是一脸迷茫的龙洛阳,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可脸上却还是洒满了悲戚:“想来你该不会记得,祯姬死的时候,你约莫也不过几岁大而已。那一日便是祯姬假借朕的名义约你母后上了观星楼,谁知那祯姬实在是蛇蝎心肠,竟将你的母亲从观星楼上推下……” 龙洛阳霍地抬头,迎上龙岩深不见底的目光和忽现老态的脸庞。 “待朕赶到的时候,祯姬早已不知所踪。而你的母后,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雪地里……你永远无法想象那种画面,可如今朕的眼前,却还是能清晰地记得你母后的每一根发丝。” 说着,龙岩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每句话都如同刀子一般刺痛着龙洛阳:“祯姬就那么杳无音讯了,待听到她死讯的时候也是一年后,同样是一个漫天飘雪的夜里,朕想这大概是上苍给她的报应吧。” “报应……”龙洛阳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再也支撑不了身心的重量,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不断地回味着父皇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是挥散不去的始终是母后那半疯狂的样子,和烙印在自己脚心的梅花烙印。 “孩子,这一切都是痛苦的,你非要在大喜之日前,逼迫朕重新回忆这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又是何苦呢?”龙岩说着,颓废地半倚在龙椅上,伤心地看着龙洛阳。 龙洛阳轻叹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龙岩轻轻地挥了挥手,便也只得知趣地退出了殿外。 殿外一片阳光明媚,龙洛阳忽地觉得这个充斥着皇权的地方,其实是十分冷血和可悲的。父皇说的故事很忧伤却也很动人,可是为何自己——却一个字也不信。 待龙洛阳走了有一会儿了,龙岩这才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看着屋外的艳阳高照,不由得叹息了一下。 “你说人是不是都很可笑呢?”龙岩已然变回了奚束的模样,拿着水晶球自言自语道:“他们信的可能都是假的,不信的却又可能是真的,但是他们都要装出一副什么都能辨析得很清楚的样子。” 奚束手一挥,玉壁再一次打开,他微笑着走了进去,玉壁便自动地合上了——这是一个深宫中无人知晓的地方。 玉壁后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四周雕满了各式各样的飞龙、彩凰,它们被摇曳着的彩色灯火照得分外流光溢彩,但也更衬得龙岩一个人的落寞。 甬道很深,但并不复杂,堪堪只有这一条道路,却是通往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 越往里走,布局逐渐变得淡雅起来,直到那间奚束一直乐于独处的宫室,整个视野才豁然开朗了起来。宫室很高、很亮,东北角摆放着两个看上去十分古老的书柜,明媚的阳光从雕花木窗中透洒进来,零碎地抹在一把已是陈旧不堪的古琴上,这才让人意识到这个房间竟不是在地下的。 微风拂面,偶尔带进几片梅花花瓣,落在了琴弦上。奚束捡起那几片迷路的花瓣,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气,便丢入了一边的香炉中。 几个和宫中穿着一模一样的婢女蒙着脸一字排开地守候在香炉边上,若不细看,没有人会发现她们只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是的,这样的宫室总是需要人来打扫的。 奚束不希望有人来这个地方,但也不喜欢用法力整理、布置出来的屋子,那显然太没有真实的感觉了。 奚束如同往常一样,踱到两幅画像的面前,分别为她们斟上了一杯酒,点上一炷香。 “朕来晚了。”说着,奚束便温柔地坐在了古琴前,目光灼灼地看着画上的两人:“今天你们想听什么曲子呢?” 转而浅浅一笑:“朕知道的,朱儿喜欢听《笑游天下》,可是梅儿却爱听《雪夜萧瑟曲》,朕今天还是照例给你们都弹一遍吧。” 奚束调整了一下坐姿,指尖便行云流水般地在古琴上舞动,方才还显得破旧不堪的古琴,竟在琴声的点缀下仿佛重生了一般,焕发出耀眼的光彩。身后的婢女们一动不动地站着,即使再美妙的琴声,对于她们来说也毫无意义。 奚束眉眼一转,一个婢女淡淡作了个揖,便拖着脚步走到了书柜的旁边,她像往常一般旋转着书柜上的花瓶,只听“嘎达”一声——书柜旁的墙壁应声向两旁褪去,赫然露出了满是斑驳铁锈的栏杆,和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老者。 老者的头发蓬松、杂乱地散落在一旁,他知道是奚束来了,他和往常一样都要边弹琴边和自己像朋友一般聊那么两句——可是,两个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仇恨早已不共戴天。 老者抬起那张满是皱纹、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脸,颓废的表情赫然映在脸上,可是眸光中却有一丝罕见的精光——这是一份王者才有的气息。 是的,这才是九龙国真正的君主:龙岩。 “今天你确实来晚了。”说着,龙岩端起牢笼里的一杯水酒灌了一大口,水酒顺着杂乱的胡茬淌下,滴落在囚室的地上。囚室里还站着一个毫无生气的女婢,拿着抹布麻木地擦拭着地上的水渍。 龙岩皱了皱眉,显是很不喜欢这个活死人照顾着自己的生活起居,但是算来这二十多年来都是与这尸体共处一室,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堂堂一国的君主,沦落至如斯的地步,还有什么更值得抱怨的呢? 奚束笑了笑,将古琴弹奏得更加迅疾、明亮:“还不是遇到了你的好儿子,缠着我非要商量一些事情。” 龙岩眉眼都未抬起,只是嗤笑了一声:“我的儿子?”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梅儿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奚束闭上眼,似是沉醉在《雪夜萧瑟曲》之中:“哦,对了,我是不是一直忘记告诉你这件事情了。” 龙岩心中一惊,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喜色:“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骗我做什么呢?” 奚束不答,忘情地弹奏着这把破旧的古琴,手指在琴弦上肆意地翻飞着,当初亦是这一曲《雪夜萧瑟曲》,成功地替龙岩俘获了皇后的心,可惜皇后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这曲当初让她爱上龙岩的曲子,其实是他代弹的。 这些年来,奚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弹奏这首曲子,不但折磨着龙岩,也同样地在不停地折磨自己。 “登――”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宫室内余音袅袅,却增添了一分诡秘的感觉。 “正是因为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觉得我还有骗你的必要么?”奚束站起身走到囚室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龙岩,禁不住摇起头来:“哦不对,外面那个不是你的儿子,香儿才是。” 龙岩的眼中好像生起了希冀,却又瞬间掩埋住:“香儿?他叫香儿?” 奚束敷衍地笑了笑:“梅儿给他取的名字,涎香。可惜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名字,我让他随了梅儿的姓,带在了我的身边。香儿很好,资质比那三个皇子都高,不继承大统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龙岩努力地平稳着自己的呼吸,绝不能让奚束看出他的在乎,否则不知这奚束又该耍出什么样的阴谋。 “当然了,如果要让他继承大统也并非什么难事。”奚束的声音听起来极具诱惑:“毕竟其他三个皇子只是我从路边捡回来的孩子罢了,让他们锦衣玉食已是天大的恩赐,有没有皇位并不重要。” 龙岩终究还是忍不住,扶着牢笼的栏杆吃力地站了起来,双目死死地盯着奚束:“这次……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哈……”奚束仰天长笑起来,像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龙岩,多少年了,龙岩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屈服在自己的威迫下,这就是壮大如九龙国的君王,这就是人类打从心底里所汇集而成的贪婪和恐惧。。 良久,奚束停下了张狂的笑容,轻蔑地看着龙岩:“这次,我要你的命。” 第061章 深宫 九尾和轩辕紫在陆欢的带领下来到了潮声阁。 途中经过了皇后生前所居住的凤还宫,确实比其他寝宫更加富丽堂皇。即使皇后不在了,仍旧有几许宫女、侍卫不停地出入,就像皇后还在一般兢兢业业地守护着凤还宫。 “那些人看起来好奇怪。”九尾诧异道,感觉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并不是十分协调,透着一种邪气的感觉:“难怪纳兰说凤还宫如今已是鬼气森森。” 陆欢目不斜视,只是将声音放低了许多:“这些都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轩辕紫倒是不怎么在乎,随意地看了眼,冷声道:“控尸术。” 九尾和陆欢皆是一惊,这控尸术听起来就怪吓人的,何况现在不远处就有几个“样例”站着那边。 “九龙国不是挺富的么,不可能连宫人都用不起吧?”九尾吐了吐舌头,有些为难地看着那些“尸体”:“所以世间万物果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么。” “……” 轩辕紫不得不给面部神经做了一下运动,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九尾:“龙帝该不是为了省那些个银两。” 九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就是有人欺上瞒下,贪污了那些银两,纳兰该好好查一查了。” “……” 轩辕紫微微挑了挑眉,说道:“我可以给你十倍的银两,回到铃兰国就把宫人都换成这样的吧。” “啊?”九尾无法理解地看着轩辕紫,他也有这在深宫之中养尸体的癖好了? 陆欢只觉得这位太子妃实在是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一点,不由得开始怀疑纳兰大人所谓的“事无巨细,只要他们两人问起,皆可据实而答。”这句命令是不是下的有些偏颇了。 收拾好了心情,陆欢这才插嘴道:“实不相瞒,这些人之所以会这样是由于陛下对他们的惩罚。听说当年就是这些人没有认真照顾好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才会这么早就仙去的。所以龙帝一怒之下,就让祭祀将他们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九尾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他们还能轮回转世吗?” 陆欢抿着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这深宫里有太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那你和纳兰在这里长大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啊。”九尾叹息着,不由得开始自责起来,说起来要是千年前自己没有那么闹腾,奚束应该也不会来到这里兴风作浪,那么现在也该不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吧? 陆欢倒是不在意,脸上笑得十分自然:“要说起来,其实在这里训练的日子并不难受,虽然最后的考核是残忍了一些,但终究都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对于我们这种早该饿死在荒郊野外的人来说,多活一天都是恩赐,哪还会计较那么多呢?” “唔……”九尾低头思索了一番,好似无法想象九龙廷尉这种“优胜劣汰”的残忍互杀方式,良久,才怯怯地问道:“那,我们住在这里的几日,可以让活人来安排饮食起居么?” 陆欢一愣,答道:“当然可以。” “恩,那就好。”九尾愉悦地笑了,转而便在潮声阁里溜达了起来,这里离凤还宫确实不远,而且凤还宫里既然都是死人的话,要潜进去该比原先所料想的方便得多了。 看着九尾欢脱的样子,轩辕紫摇了摇头,却还是悄然地问着陆欢:“纳兰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欢脸色一泠:“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只是……” “只是什么?我不太喜欢有任何变数。”轩辕紫冷冷地说道。 “这倒不是,纳兰大人这里毫无问题,只是我有一些疑问,虽然有些唐突,但还是想私下请教下轩辕太子。”陆欢边说边观察着轩辕紫的反应,可他却好似全身心地关注着九尾,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轩辕紫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陆欢继续说下去,陆欢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想知道的是,轩辕太子为何要帮助纳兰大人?” 轩辕紫斜着眼注视着陆欢,反问道:“看来你很关心他。” 陆欢愣在当场,轩辕紫却将目光重新凝聚到九尾的身上:“不是我想帮他,只是顺应了命。” “命?我是向来不信命的。”陆欢说道:“如果信命的话,当初我又怎么可能从那些尸骨中爬出来。” 轩辕紫倒也不恼,继而反问道:“你又怎知不是命运让你从那些人之中脱颖而出?” 陆欢语塞,觉得轩辕紫这是有些强词夺理,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辩驳。 “这里的人们过了太久没有神的日子了,所以好像几乎都忘记了轮回。”轩辕紫感叹道:“说起来,若非千年前九尾一个失手,生死轮中也不该有纳兰这么一个人。” 陆欢愈加迷惑起来,觉得这个轩辕太子的思维似乎有些超脱……素来所听闻的神的故事,也就仅限于千年前的大战以及天山守护神的传说罢了。修仙之人素来有之,却也从未看到哪个真的能够修成正果的。 是以在如今人们的生活中,感觉从未踏足――这已然已经是人类的天下了。 而如今,这轩辕太子竟谈起了千年以前的事情,谁又能知道真假呢? 轩辕紫知道陆欢满心的不相信,若是以往恐怕他也不会多做废话了,只是看着九尾就忍不住想着也许陆欢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和自己一般――为了喜欢的人而忐忑不安。 “别看九尾现在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认真起来却是很可怕的。”轩辕紫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我只是想让一切都回到本来的轨道上去……你能想象这个世界没有火的样子么?” 陆欢摇了摇头,若是没有火,恐怕每顿饭都得吃生食了吧?虽然也不至于活不下去,但终究是难以下咽的……何况没有火,面临的最大的问题该是严寒吧? 良久,轩辕紫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帮纳兰,也是在帮九尾。” 陆欢更迷惑了,感觉轩辕太子完全是答非所问,可既然老大信任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个……老大是喜欢九尾么?”陆欢突然变换了话题,目光灼灼地看向轩辕紫:“能够从老大的手中抢走女人的,恐怕只有轩辕太子你一人了。” 轩辕紫扭头一笑:“关心则乱啊。” 陆欢一愣,显是很不适应轩辕紫深邃的眼神,茫然地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轩辕紫也不再废话,虽然能够隐约看得出陆欢的未来,但很多事情,还是要她自己来想的,如果自己指点得过多,怕也有违命运的安排——纳兰这小子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没想到你们竟然喜欢住在这里。”高调的音色陡然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所有人都向门口张望而去,却见铃兰女王高昂着脖子站在那边,显是对这潮声阁十分不屑。 “参见母后。”轩辕紫唤道,随即将她迎了进来。 铃兰女王倒也不客气,趾高气扬地扫视了每一个在场的人,最后终将目光定格在九尾身上:“原来这就是紫儿新选的太子妃,倒是让本宫在这里见着了。” 九尾好奇地看着这个妆容甚为浓重的女人,看得出她的底子很好,想来年轻的时候也该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只是岁月总是无情地将一切美好的东西渐渐掩埋――若非知道这并不是轩辕紫的亲娘,恐怕自己早就害怕起来了,哪还会有这番心思好好打量这铃兰女王。 说起来……为什么自己要害怕轩辕紫的亲娘呢? 想着,九尾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轩辕紫,不由得笑了起来。 铃兰女王显然很是不满此刻九尾的态度,但也不敢造次,只得挥了挥手,陆欢和众宫人、侍卫都知趣地作揖退了出去,毕竟人家这是要开“家庭会议”的节奏,还是少掺合为妙。 “这是整个深宫的地图,我能记得的大致也就是如此了,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有没有变化。”说着,铃兰女王掏出了一张牛皮,上面好似是用鲜血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看得出年份却依旧很清晰。 轩辕紫用手指了指一处绘有月亮标记的地方:“这里就是凤还宫,龙洛阳婚期在三日后。预计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日子最少三日,最多七日。” “只有七日么……”九尾呢喃着:“这七日要做的事情还真多。” 铃兰女王嗤笑了一声,斜眼睨着九尾道:“倒也不是只能待七日,只是七日后恐怕龙岩该没什么事儿缠着,这宫里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必是第一个就知晓的。要是你能施展一些狐媚之术,讲不定还能皆大欢喜呢。” 九尾无语,哭笑不得地看向铃兰女王,却见她依旧是笑意满满,毫无避讳地说道:“这不是狐狸精最擅长的事情么?你是他们的祖宗,自然是最在行不过的了。若是让龙岩满意了,指不定自个儿就把东西交出来了,就像当年的枭姬那样,不是么?” “枭姬……是子枭公主么?”九尾托起腮像听故事一般,顿时好奇心起。 铃兰女王一愣,全然没料到九尾的态度会是这样,但已迎来轩辕紫杀气腾腾的眼神,只得接着说了下去:“胡子枭确实是厉害,入宫不久就将龙帝哄得团团转,不但为她大兴土木造了奢华无比的宫殿,更是处处以她为尊,即使胡子枭每天冷着一张脸,龙帝却也丝毫不生气。” 九尾听着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按照清然的说法,那一切都是假象,是胡子枭悲剧的开始。 “后来胡子枭倒是开始温和起来,这就更让龙帝心花怒放,虽说后宫佳丽不止她一个,可愣是将万千宠爱集于了一身……你认为作为最晚入宫的姬妾,这样好么?”铃兰女王轻蔑地笑了笑:“不过她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作为一个狐狸精来说,她也够失败的,她倒是相信了龙帝的真心,奈何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那你呢?”九尾漠然问道,倒是好奇女王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铃兰女王脸色瞬时沉了下来:“我?我不过是另一枚棋子罢了,还是一枚自己送上门的棋子。” 九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重新打量了一下铃兰女王,说起来上次见到她还是在云纵国师姐选婿的时候,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有些可怕,可除了武功高强,却又实在说不上来哪里令人觉得可怕。 但就是有那么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阴森森的。 “你现在过得很好,退出还来得及。”轩辕紫平静地说道:“如果称病回铃兰的话,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铃兰女王苦笑了起来,瞳孔有些涣散,最终还是凝聚在了轩辕紫的脸上:“过的很好?你不必可怜我了!你不过就是念在我帮了你一个忙的份上,你真的不用可怜我的!我是堂堂铃兰国的女王,我要亲眼看着你们杀了龙岩,我要亲眼看到他已经死得彻彻底底了,否则我怎么能够安心!这么多年来,龙岩派出来的杀手还少么?他不过就是找不到我罢了,但是万一找到了呢?还不如我先动手,哈哈哈哈……” 九尾和轩辕紫面面相觑,这铃兰女王有多怕龙岩才能有如此深的恨,她和金姬一样都恨着龙岩,恨得都有些疯疯癫癫的……奚束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 笑了良久,铃兰女王终于冷静了下来,看起来有些疲惫:“我既然来了,在达到目的以前是断然不会走的。” 轩辕紫不语,算是默认了。心中却已将整个形势思索了一遍,她虽然有些癫狂,却也不至于坏事,只是――怎么都不可能为了她而杀了奚束的。但也只能先瞒下来,若是能够劝服、带走奚束,倒也了了她的心愿,断了她的恐惧。 九尾轻轻扯了扯轩辕紫的袖子,显然是有话要说,但轩辕紫亦只是摇了摇头:“今晚先探一探凤还宫吧,有控尸术的地方定是有不希望活人发现的秘密。” “凤还宫去不得。”铃兰女王插嘴道,看起来是已然恢复了理智。 “为什么?”九尾忍不住问道,既然都是一些行尸走肉,怎么反而去不得? 铃兰女王往边上挪了挪,使得两人可以看得见凤还宫里那些来来往往忙个不停的“尸体”:“他们既是由龙岩操控的尸体,便就没有那么容易对付。用你们的眼睛看看,应该能看到一些不一般的东西吧?” 九尾纳闷着朝那些个尸体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端详了好一阵子,见他们和普通的尸体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除了没有腐败以外,一切都很正常啊! 终于,还是一脸茫然的看向铃兰女王,却迎来了铃兰女王不屑的目光。 “你看不出来?”铃兰女王皱着眉头说道:“这不应该啊。” “有奇怪的黄色微光。”轩辕紫的眼眸发出紫色的光,随意地将那些个尸体扫视了一遍,在他的眼前那些尸体瞬时都变成一副副骷髅的样子,只是骨骼上都若隐若现着黄色的光芒,几难辨别。 半响,好似阴白了什么一番,这才接着说道:“是他的鳞。” 这下轮到铃兰女王不解了:“鳞?我只知道你们应该能看出一些不同的东西出来,那只是龙岩曾经告诉我的,说他在这些仆人身上动了手脚,但凡遇到任何不阴或者新鲜的东西,他第一时间都会感应到。” 轩辕紫会意:“龙岩真身乃是双翼金蛟,那该是他的鳞片所磨成的粉,在降下控尸术的时候一并洒向他们,能够使得自己像是多了无数只眼睛一般,监控着周遭的一举一动。想来该是当年魔尊教他的秘术之一。” “魔尊……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些尸体岂不是比活人更难对付?”九尾觉得有些麻烦,奚束动了这么多手脚更加说阴里面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偏偏这地方却是如此这般进不得……想来若是曾经的自己,恐怕早就杀出一条血路来了吧? 现在的自己还真是弱小不堪啊! “我不知道你的武功如何,只是这些东西,我也不清楚他们是靠什么来分辨不同的事物,但是也并非毫无办法,只是……”铃兰女王似有些犹豫,但见着九尾炙热的眼神,端端地抿了一口茶悄然说道:“只是如果从龙岩这里下手,或许就另有一番转机。如果在你们闯入搜索的时候,有人能够乱了龙岩的心智,又有个那些尸体比较熟悉的人打头阵……这样的话,龙岩或许该不会再有心力察觉到什么了。” 轩辕紫沉默着,伸出了右手细细端详着,掌心忽地生出一小团旋转着的水,在他的操控下逐渐形成一股小小的漩涡,漩涡慢慢凝固成了冰凌的模样,虽说晶莹剔透,但看起来却更像是一把冰封已久的雕花锥子,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轩辕紫一把握住了这个冰凌,小心地抚摸着冰凌上的每一寸刃口,眼中尽是无奈:“没想到时隔多年,这把寒冰匕首还是要派上用场。” 转而,在九尾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今晚就由我去会会他,你和纳兰要速战速决。” “会不会太危险了。”九尾有些担忧。。 “没事儿的,他不会杀我的。”轩辕紫笃定道。 第062章 夜探1 是夜,凤还宫顶,一抹圆月当空挂着,却被好几片飘来飞去的乌云挡的几乎不见光芒。远处赫然传来几声乌鸦的呱呱怪叫,池塘里的青蛙也不甘寂寞应声呱呱了两声,和说书人口中的“月黑风高杀人夜”已经相差无几了。 九尾和纳兰孤竹就这么猫在阴影之中,看着脚下的行尸走肉来来往往着,不免有些头疼。 纳兰孤竹对于三更半夜被吩咐来做这种事情更是不能理解,想来在这宫中游曳的时间也不少,确实觉得这凤还宫比较阴森、诡秘,倒不知道里面还可能另有玄机? 恐怕是当久了九龙廷尉,反而对这些宫里的怪事儿见怪不怪了。 “纳兰啊,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消停啊!”九尾皱眉道,这些尸体大晚上的都不安生,还这么巡逻来巡逻去的,也不知道在看护着什么。 纳兰孤竹在屋顶上已呈半躺着的姿势了,打着呵欠看了看那些尸体,不由得说道:“照这个节奏是要在屋顶上待一晚啊!”大半夜的来这儿吹风,即使有美人相伴,但终归也不是什么美差……何况还得盯着些行尸走肉,这气氛怎的都算不上是风花雪月。 九尾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纳兰孤竹,直盯得纳兰孤竹这么厚的脸皮都觉得有些害羞起来,这才巴巴地说道:“可是八太子不能一直拖着龙帝啊。” 纳兰孤竹微叹了一口气,显然是没辙了,这才正色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商量的,轩辕紫除了说要我带你来以外就没有其他任何指示了?” 九尾摇了摇头,答道:“他说到时候先把你推进去,待到这些尸体都围着你的时候,我就能潜进去了。” “……” “你们两个虽然不是人,但能不能做点人做的事?” “你又欠收拾了?” 纳兰孤竹干笑了两声,分阴觉得太阳穴边的青筋跳了两下,忽见龙帝宫内的红灯笼已然挂起,这才肃容说道:“陛下开始‘会客’了。” 九尾点了点头,在自己和纳兰孤竹的身上撒上了白色的粉末,边撒边解释道:“这是八太子用他的鳞片磨的粉,毕竟龙帝现在在见他,所以一样的气息倒可以稍微蒙混一会儿。” 纳兰孤竹撇了撇嘴,脸上似是万分感激:“轩辕太子的鳞片若是入药那得多值钱啊,你这么撒未免也太浪费了……哎?你自己多撒点,别大半都撒在我身上啊。” “浪费点好,安全!”话音刚落,九尾便一脚将纳兰孤竹踹了下去,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似是扬起了一些灰尘,周遭的环境瞬时又安静了下来。 九尾向底下张望了好久,却不见尸体们有丝毫动静,仍旧是各管各地做着各自的事情,想来龙帝该是很适应纳兰孤竹在宫中穿梭的身影了吧? “咳……下来吧。”纳兰孤竹的声音直冲入九尾的耳膜,幸而世间有这传音入耳之术,否则恐怕这声音就该招惹不少的“冷血侍卫”了吧? 九尾用黑布将脸蒙上,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任何被监视、跟踪的痕迹,这才朝着刚才踹下纳兰孤竹的地方跳了下去。 九尾的轻功对于人类来说已经算是登峰造极的了,这么高的宫闱跳下来,仍旧是身轻如燕地落在了纳兰孤竹边上,灰尘都不曾扬起些许。 九尾迎上纳兰孤竹小媳妇儿般幽怨的眼神,却兀自眉眼流转了下,讪笑道:“纳兰你轻功不太行嘛,你看这多大的灰啊!”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我轻功差!”说着,纳兰孤竹这才极不情愿地起身拍了拍衣服,扬起了更大的一阵粉尘飞扬:“何况这些都是你洒在我身上的粉吧?” 九尾吐了吐舌头,眼带笑意地看着这个别扭的九龙廷尉,突然想着他是怎么坐上九龙廷尉老大的位置的,怎么看都要心狠手辣才行啊,看来九龙廷尉应该也就是名声上可怕了些。 九尾掏出了铃兰女王临时绘制的地图,上面连凤还宫一面墙上有多少面窗户、一条小径上有多少棵大树都画得十分详尽,看来铃兰女王曾经也没少在凤还宫走动,只是实在很难想象为何铃兰国的女王会对这九龙国的后宫如此熟悉?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九尾细细查看了地图,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幽静小道说道:“我们从这条小径上去,在尽头右转该是有一条暗道直通宫内的。” “那条路看上去会不会太安静了。”纳兰孤竹说道,随手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一手飞了过去,石子尚未落地,就见着小径的两边飞出无数根飞针瞬时将这石子击成了粉末。 飞针“倏倏倏”地飞个不停,直到粉末被风吹尽了这才停下。 “……” 九尾只觉得脑门上有汗在滑落,这龙岩是起了多大的杀心啊……转而又眨巴着眼睛看向纳兰孤竹。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纳兰孤竹向后退了几步,绝对要和九尾拉开距离,指不定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九尾当做暗器给掷了过去。 “你怕什么。”九尾嘟囔着:“我又没想着让你过去当活靶子……” 纳兰孤竹展开扇子半遮着脸面,眯着眼十分礼貌地说道:“草民只是唯恐轩辕太子事先又给你支了什么招……小民实在是惶恐。” 九尾一脸无奈,这才笑道:“我只是想让你去弄两面你们九龙廷尉特制的盾牌罢了,一人一边怎么都能过去了。”想来龙岩设置的这飞针虽然能够穿石,却怎么也穿不透他们自己制造的专属盾牌吧?恐怕他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一手养大的九龙廷尉有一天会仗着那盾牌擅闯这里。 纳兰孤竹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下,一个腾身便翻了出去,不一会儿果然扛着两块盾牌回来了――仔细看看,似乎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倒是谨小慎微的他,但凡皮肤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抹匀了刚才的粉末,好似个唱戏的大姑娘。 九尾扬起手,几根银丝瞬势而起朝着盾牌就是疾射而去,虽听得几声轻微的闷响,盾牌也只是略多了几根细小的坑洼,看起来当是能挡得了那飞针的。 纳兰孤竹摸了摸被震麻的手臂,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两人这才偷偷地向小径潜了过去……偶尔稀稀拉拉地走过去一、两具尸体,对他们却是没有兴趣,连看都不曾看一眼,看来今晚龙岩确实是无心此地了。 好不容易潜到了小径的入口处,九尾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你说若是我们再杀一次那些尸体,龙帝还能感应得到么?” 纳兰孤竹皱着眉,深吸一口气,说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尝试了吧。” 九尾失望地点了点头,接过纳兰孤竹手中的盾牌:“我们一人一边,然后同步穿过去?” 纳兰孤竹二话不说拦腰抱起了九尾,将盾牌展开至能够护住全身的范围,九尾也不落下,将另一边的盾牌高高扬起,顿时两个人感觉就像是多了两面硕大无比的蚌壳一般,分外喜感。 纳兰孤竹口型上数着“一、二、三”,运功足底,便飞也似的地冲了过去,两旁应势不断响起“倏倏倏”的声音,击在了盾牌上,却伤不了两人分毫――穿越这个小径就如同九尾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待到了另一头,纳兰孤竹小心翼翼地放下九尾,收起了盾牌。看着满地的飞针,不由得唤道:“九尾……” “恩?” “你说刚才我们为什么不从这边的墙上下来?” “……” 九尾认真地拍了拍纳兰孤竹的肩膀教导道:“人呢,活着还是糊涂点的好。” 纳兰孤竹一脸很受教的表情,却还是将地图拿了过来,决定将这人生选择道路的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按图索骥,进入凤还宫后,大致布局与其他妃嫔并无太大差别,而且这凤还宫十几二十年没有改变过格局,看得出来当年皇后其实是个喜爱简单的女人,但凡多了些什么看起来累赘的东西,想必便该是龙岩强加上去的。 纳兰孤竹打从心底喜爱这凤还宫的布置,不免对皇后心生好感。难怪皇后能够力压群芳脱颖而出,无论生前死后都再也没有人能够爬上这皇后的宝座,确实是一名与众不同的女子。 所以说人人都想当这天下的主宰者,暂不说万里江山唯我独尊,至少如果想要护得住一个人便不是什么问题……想着,纳兰孤竹无可奈何地看向九尾,心中一声叹息,可是人类终究还是渺小的。 “纳兰,来。”九尾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向纳兰孤竹招了招手。 纳兰孤竹收敛了气神窜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柱子后面竟藏着一个不是很大的书柜。其实书柜这东西并不令人觉得惊奇,只是这书柜藏在柱子后面不免就有些奇怪了,尤其――还是一个能被柱子挡住的小型书架。 “书倒是都是不错的古书啊……”九尾赞叹道,忍不住想拿下两本来翻阅赏析下,却被纳兰孤竹立即拦了下来。 “当心碰了什么机关。”纳兰孤竹叮嘱道,虽说这些书上已经布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怎么都该是放置了好多年了,若是有机关估摸着也该年久失修了……只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是却又说不上来,还是先看看为妙。 九尾却是不依,抿了抿嘴,试探性地问道:“那些尸体……不来这里打扫的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虽说夜间光线不济,但凭借多年的训练,这双眼睛大致还是能看得阴白的。九尾说的确实不错,其他地方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唯独这附近的范围,几乎是没有人踏进来过。 “你说龙岩的控尸术能够控制得这么精准么?”九尾细语道,却隐约见到有几具尸体向这边走来。 纳兰孤竹立即挡在了九尾的面前,两人躲在书柜和柱子的阴影之中,谨慎地看着逐渐迫近的尸体。尸体走得极为缓慢,磕磕绊绊地步到了柱子的一丈之外,竟改变了方向向他处走去。 九尾舒了一口气,将目光又重新聚焦在书柜上――为什么这些尸体不肯来到这里呢?是龙岩不让,还是……只是他们不愿意? “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时间不多了。”九尾说着,操起银丝便轻轻拨开挡在前面的书籍,待把每一本书都拨了下来,却只是秃秃的一个书柜,没有任何特别。 纳兰孤竹疑惑地看着这个书柜,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白天来或许还能看个究竟,现在只能干瞪眼……忽地,脑中白光一闪,说道:“你听过《雪夜萧瑟曲》么?” 九尾茫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纳兰孤竹却是不答,在那堆被拨下的书籍中努力搜寻着,终于还是在灰尘中翻出了一本册子,赫然几个鎏金大字写的正是《雪夜萧瑟曲》。 真的找到了这本册子倒是把纳兰孤竹吓了一大跳,只是依稀觉得这柜子眼熟,好像书柜上确实有这么一本琴谱,而这本琴谱总觉得和这书柜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到底关系是什么?却无从知晓了。 九尾看着纳兰孤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将琴谱拿过来仔细翻阅了一遍,这本琴谱并没有暗藏什么玄机,而这《雪夜萧瑟曲》也只是一首很普通的曲子,九尾试着哼了起来,也察觉不到丝毫的问题。 “这首曲子有什么用啊?”九尾纳闷道:“早知道真该把铃兰女王带过来,还是她比较熟悉这个皇后的事情。” 纳兰孤竹一愣:“其实从刚才进来之前我就很诧异,为什么铃兰女王会对九龙国这多年前的皇后如此了解?连这凤还宫的每一寸土地都好像十分熟悉……这实在是有悖于常理。” “这个我早想过,你是没看到她一说起龙岩那种咬牙切齿的痛恨,我八成是这个‘龙岩’在年轻的时候欠下了什么风流债,不是说皇后也是在龙岩出游时才结识的吗?”九尾调侃道:“倒是你,怎么会知道这里面有一本这样子的琴谱,到底这个琴谱有什么特别呢?” 纳兰孤竹抚摸着琴谱的封面,努力地回忆着,只记得好像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轻声说着:娘给你弹这个曲子好么,等你学会了就可以弹给妹妹听了…… 脑中划过了一层白影,纳兰孤竹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却是直觉地将琴谱翻到了最后一页,冷峻地说道:“九尾,你弹这一段试试。” 九尾将信将疑地拿下身后的六弦琴,再一次确认道:“现在?” “恩。” “大半夜的,这里如此安静,你确定?” 纳兰孤竹绷着脸点了点头,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段曲子该是一把“钥匙”。 一把打开这个书柜的“钥匙”――即使并不是十分确定。 九尾有些为难地摆好姿势,不过大不了让龙岩发现有入侵者,以自己和纳兰的轻功,在他赶来之前必然是能够溜出去的――何况还有八太子缠着他,只是不知道八太子还能缠着他多久。 默诵了琴谱上的曲调,手动弦应,九尾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幸而琴声在这片还算空旷的深宫之中却没有显得有多么突兀,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将这琴音无限缩小了,这一点倒让两人十分诧异。 九尾在琴上的技艺相当娴熟,毕竟在苍兰山上的日子除了大家闺秀的完美性格没有学会外,琴棋书画可是一样都没落下。 一曲终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九尾悻悻地收起六弦琴,看来这个书柜也只是看起来有一些特别罢了,该没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此时,书柜像是感念到了九尾心中所想一般,为了证阴自己的与众不同,嚣张地从中间分成了两瓣,分别向两边移去……瞬时,一个可以供一人通行的道路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九尾不可置信地探出手,那确实是一条真实的甬道! 倘若让师父目睹这整个过程,估计把自己赶下山的心都有了吧?学艺多年竟然看不到这书柜之后有个暗墙? 可是这不对啊……苍兰山底师父掩掩藏藏的那道暗墙自己都能感应到,没道理这个不行啊? “这结界设的……实在是巧妙。” 纳兰孤竹赞叹道,率先向甬道中走入,边走边解释道:“要不是我脑中有这么一个印象,估计仙乐前辈来了也只能干瞪眼啊。” “为什么?师父这么厉害,估计直接把这墙就给劈了。”九尾不服道。 纳兰孤竹一脸坏笑调侃道:“要劈墙你也行啊,观雨龙问劫都被你打的半死,别说这墙了,整个九龙国一掌都能被你掀了……但是这个没用,这和苍兰山的结界是一个道理,你就算把这皇宫都掏空了,没有解开结界的术法,也永远摸不到这个地方。” 九尾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其实并没有怎么听阴白,只得乖乖地跟在了后头。 术法这些个东西师父是教得不少,可没实际用过,也没怎么见别人用过。如今这个结界放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实在是对不起苍兰山上的列祖列宗。 但猛然想起苍兰山这一脉仙气还是千年前自己所开,不免心里也就过意得去了。 转过头看看进来的地方,书柜径自缓缓地合上了……九尾咽了咽口水,觉着待会儿免不了要破墙而出的感觉。 “我总有种不祥的感觉,”纳兰孤竹嘟囔着:“并不是会失败,只是好像要面对一些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九尾心中一紧,被纳兰说的心中也陡然生起一丝对于清然的不祥感…… 为了表达不满,九尾照着纳兰孤竹就是一掌,只听得“啊”的一声,纳兰孤竹便往前倾倒了出去。 九尾一吓,想不到自己这一掌竟然如此威力!赶紧追了上去,却也是“啊”的一声,摔在了纳兰孤竹的身上。 “怎么回事嘛……”九尾揉着脑袋爬了起来,怨怒地回头看去,原来水平的道路几乎是以垂直的角度突地向下倾斜了。 纳兰竟然没有发现? 纳兰孤竹还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传来一阵弱弱地话语声:“大小姐,我说我刚准备说有变数你这一掌倒还拍的真是及时啊……” 九尾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赶紧向四周张望,看看自己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算是惊呆了――这里的空间极大,安置着无数个牢笼,每一个牢笼里都有三三两两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 绿莹莹的光芒,越亮越多,竟有些密密麻麻起来。 “额……”纳兰孤竹叹道。 九尾忙有些心虚地安抚道:“纳兰不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纳兰孤竹微笑着接受了九尾的安慰,语气中却依然有些幽怨:“那能不能,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再说……我被你压得实在是起不来。” 九尾低头看了看,立即一跃而起……心想难怪这里的地面特别柔软,思索了再三却还是忍不住建议道:“纳兰,你该减肥了。” “在这里应该能被吃掉不少吧。”纳兰孤竹说着将目光投向这些绿幽幽的不阴生物上:“也不知道龙岩在这里都养了些什么怪物。”。 吱呀―― 第063章 夜探2 黑暗中的声响似乎特别有震慑作用,也不知道这牢笼是不是放了太久而有些失效了,还是这些不阴生物闲的没事儿早已修炼成精自己打开了牢门……总之,这种“吱呀”的声音让两人听得都不是很舒服。 纳兰孤竹折扇已开,低声嘱咐道:“我先挡着,你快上去。” “这垂直的深度有点大。”九尾怔怔地说道,这都超越正常轻功的范畴了。 “你不是小鬼么,飘一个?” “要么我先弄死你给他们投个诚吧,”九尾没好气地说道,但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几抹幽绿,人却松懈了下来:“不过我觉得,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纳兰孤竹脑中犹如万马奔腾而过……这有没有恶意是怎么从这阴森的眼睛中看出来的! 幽绿的几抹越来越近,纳兰孤竹点燃了一个火折子就扔了过去……它们并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害怕,相反地,聚过来的幽绿目光越来越多了。 它们甚至,更是肆无忌惮地将火折子围了起来。 它们似乎都很喜欢火…… 在羸弱的火光映照下,这些幽绿的目光终于现出现了它们的真身――一只只毛色赤红的狐狸正围聚在一起,绿眼的自然是在黑暗中十分阴显,可原来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除了它们之外还有不少黑眼和红眸的,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龇着牙,看起来十分的不友善。 纳兰孤竹干咳了一声,这才悻悻然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看起来没有恶意么?” 九尾并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这才提醒道:“如果是狼的话或许还骇人些,你说这些个都是狐狸你有什么好怕的?” 纳兰孤竹用看待疯子的眼神看向九尾,一只狐狸自然是不可怕,就算你来一打也不过就是十二只……可这一群狐狸光阵容上看起来就有些难弄了吧? 何况一个个还不像是什么寻常品种,该不会是龙帝私下里培育的什么秘术狐狸吧?类似那些行尸走肉的那种…… 九尾见纳兰孤竹阴晴不定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玩,却也没工夫再挤兑他了,欣喜地走到狐狸群中抱起一只就开始挠它的肚皮。狐狸们也很是乖巧,方才还杂乱着拥上来,现在倒是一个个按照大小、毛色、眸光排好了位置,显得十分训练有素。 “大人万福……”狐狸们齐齐开口,这声势把见惯大场面的纳兰孤竹都弄得有些懵了。 纳兰孤竹已经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刚想凑过去问个究竟,可几只比较壮大的狐狸却还是十分警惕地对他龇了龇牙,显然并不太喜欢这个“不速之客”。 九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嫣然一笑:“不用怕,自己人。” 怀中的狐狸却是跳将了下来,指着纳兰孤竹说道:“大人,这个追杀了我将近十年都没成功的九龙廷尉把我上交给了国家,呜呜。” “清然?”纳兰孤竹看着眼前这只红毛狐狸有些无法相信,也是,在人的眼中狐狸几乎都长一个样子,大概也只有九尾能够一眼认出她来吧…… 只是,什么叫做追杀十年都没成功?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狐狸在这里?”九尾诧异道。 狐狸群立即一阵骚动,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向九尾报告着,九尾听它们你一句我一句大致也厘清了梗概:奚束当初利用子枭公主对火狐一族进行了打击,可并不像清然认识中的那样血洗了火狐族,而是将大部分的火狐都抓进了皇宫关在了结界之中,这一关就是十几二十年。 在这十多年之中,火狐们也尝试着各种办法逃离这里,却始终冲不破这结界,可见奚束的力量实在是非同一般。然而九尾和纳兰孤竹的进来的那个入口,却是唯一不是由奚束创造的结界入口,可是力量同样强大到大家无法突破……万般无奈之下,大部分火狐干脆就乖乖地就地修炼,指着哪一天集合众人修炼后的力量看看是不是足以与之抗衡。 不过,这奚束也就只是把他们关押进来,整个结界中除了一条甬道禁止通行以外,其他无论哪里都是任由他们随意溜达,这不今天火狐族族长、长老等一些管理层在这最偏僻的一个地方正准备商榷着什么时候再试试突破结界的时候,却突然凭空有东西掉下来,打扰了大家的会议。 只是这掉下来的东西……族长、长老们自然是一眼便认了出来:他们找了千年的火狐大人终于踏着一朵祥云来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了! 纳兰孤竹有些不满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虽说自己做一朵“祥云”倒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听起来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顺畅。 或许是见到清然安好的缘故,九尾也很是开心,虽感受不到自己作为他们的“火狐大人”应该是什么感觉,却仍旧觉得很熟悉。 这,就是族类吧。 “那你们对这里的地形应该很清楚了吧?”纳兰孤竹捡起火折子四处照了照,却见这里也只是普通的岩洞样子罢了,便说道:“烦请族长直接带我们去那条禁止通行的甬道吧。” 这下轮到所有狐狸像看疯子一样地看向纳兰孤竹,族长适时地幻化成人形,捋着长长白白的胡子,用年迈的声音颤抖道:“不是吧……” 纳兰孤竹疑惑道:“有什么问题么?” 族长瘪了瘪嘴,高深莫测地掐指算了算,摇头道:“都说是禁止通行了,当然是不让进去的地方啊。”转而,十分敬畏地看向了九尾:“大人有何看法?” “你们有在这里有见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么?例如无主魂魄,或者是虚光什么的?”九尾问道。 清然摇了摇头:“大家除了是被囚禁的以外,这里和外面的世界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和外面的世界?” 清然点点头:“这里很大的,我们连集市都有了……” 九尾不可置信地看着清然,狐崽子们的心是真大啊,龙帝也不管一管? 然而,九尾还是无奈道:“可是我还需要找一些东西,还是需要去那个禁止通行的地方看一看。” “是。”族长谦卑地鞠了个躬,便缓步走起:“大人请随我来。” 纳兰孤竹忽地庆幸自己没有跟这族长一样长的胡子了,否则恐怕自己这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实在是太阴显了……这火狐一族未免也太种族歧视了吧!想着,纳兰孤竹在族长的身后挥了挥拳头,又引得周围的狐狸们龇牙咧嘴。 两人跟着族长转过了好多个弯,这个结界实在是造得太九曲十八弯了,而且似乎考虑了众火狐的生活特性,还有许多类似洞穴的结构,偶尔来个怪石嶙峋、小桥流水的,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两人期待已久的地方。 可是……却是一堵墙。 一堵看上去和普通墙长得一模一样的墙。 “大人,真的要进去么?”族长担忧道:“我们曾几次三番地研究这里,可却实在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族长拿着权杖随意地触碰了下这面墙,墙面上立即泛起一层隐隐约约网状一样的东西,触一下便闪一下,除了这亮闪闪的倒也不会伤人,很是奇怪。 族长随手凝聚气力一掌拍上,却也只是惊得这网闪烁了一下,便没有什么了。 族长无奈地看向九尾,九尾却是更加无奈,忽然觉得今天晚上这个夜游实在是太废脑子了,总是碰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屏障,只怪自己学艺不精,纳兰孤竹也荒于此术……狐狸同族们倒不乏好手,却也是束手无策。 想着,九尾伸出手试着触摸这墙壁,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突破点,可是所有人的下巴都惊得掉下来了——九尾的手可以穿过这面墙! 在场的狐狸们都呆在了现场,九尾急忙将手收了回来,看到还完整无缺心中甚是安慰――这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纳兰孤竹好奇心乍起,也试着将手探了过去,却也毫无问题地穿了过去! 刚回过神来想大呼“大人威武”的狐狸们再一次呆住了,族长揉了揉被白色长眉挡住了大半的眼睛,也将手探了过去……粉色的网隐隐现了一下,他摸到的却是实质的墙壁! 狐狸们瞬间炸了锅,三三两两地就往墙上翻腾,却还是一个个被挡了回来,对于他们来说,这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墙啊! 九尾和纳兰孤竹面面相觑,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油然而生。 “怎么办?”纳兰孤竹问道:“进不进?” 九尾看了看这面奇怪的墙,有些犹豫,不知道八太子能不能再多撑一会儿……但看着火狐们一个个殷切的眼神,想着都到了这一步,不弄清楚实在是难受,便一咬牙说道:“进。” 纳兰孤竹点了点头,折扇一开,二话不说便穿入墙内。 九尾向清然交代了两句,让大家稍安勿躁,也就随着纳兰孤竹穿入了墙体。 一入墙就飘来漫漫雾气,立刻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纳兰……”九尾轻声唤道,却只有阵阵回音,这里显然是十分空旷的。 雾气异常浓厚,让人觉得有些气闷,也不知道这雾气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竟然比狐兰花的雾气还要浓重。九尾亦步亦趋地朝前走着,却突然被一只手拉将着到了一边,离得近了这才看清纳兰孤竹那张表情严肃的脸。 “血!”九尾惊诧道,只见纳兰孤竹的嘴角还隐约有着丝丝血迹,这是怎么回事? 纳兰孤竹紧绷着的脸微微笑了:“没事,刚进来不习惯雾气觉着胸闷,涌了口血便好多了,你有什么感觉么? 九尾摇了摇头,边用衣角替纳兰孤竹擦拭着血迹,边替他搭了搭脉,确实只是排毒的呕血,倒是不碍事。 “奇了怪了,这雾气到底有什么问题?”纳兰孤竹百思不得其解,这密室里都藏着什么东西? 九尾摇了摇头,更是一脸迷茫:“就是专门让人胸闷呕血用的么?” 说着,干脆顺手燃起了一团火焰,火光十分具有穿透性,但迷雾看起来才只是淡薄一些。 纳兰孤竹十分新奇地看着九尾,调侃道:“所以火狐就是会放火么!早知道你会这一手就该让你挡在前面啊,刚才是浪费了多少火折子……” 九尾没好气地回瞪了一眼纳兰孤竹,便带头向前走去。 越往里走,雾气反而越淡薄,这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莫非雾气的源头是在外面?可是进来的时候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见着,着实奇怪。 “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龙帝在皇宫里整这么大的结界……”九尾说着,面前却忽然落下一根藤蔓。藤蔓上盛开着血红血红的花朵,像蛇一般吐露着信子,看起来有些慎人。 九尾倒是不怕,将火焰燃烧得更旺,这血红的花朵似是感受到了火焰,也只敢在几步外吐着信子,显然是不敢靠近。像是阴白了些什么,九尾干脆将火焰绕着两人形成了一个大火圈,亦步亦趋地朝前走着,而这些藤蔓也如她料想的一般无一敢靠近。 纳兰孤竹见这态势觉得十分好玩,便更加肆无忌惮了……晃着扇子好像富家少爷游花园一般,走得分外趾高气昂,惹来九尾一阵白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当九尾觉得永远走不出去的时候,却像是又穿过了一个透阴的屏障一般,整个世界都清晰了! 刚一步踏入,光芒刺痛着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满园的狐兰花瞬间都齐齐开放了! 九尾一惊,手中的火焰立即灭了,紧张感瞬时布满了全身……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论怎么擦拭双眼,却还是清晰地看见了! 那艳如残阳的狐兰花丛中,生长着一株不同寻常的狐兰花――这株狐兰花约莫有等人高,它有着非同一般的绚丽色彩,整体流光溢彩,却始终只是紧紧地闭合着花苞,没有任何想要怒放的意思。氤氲的雾气不断地从顶端吐露出来,刚一接触到外界却又瞬间消失殆尽,仿佛意图吞噬着一切,可又无声无息。 隐隐约约传来摄人心魂的香气,九尾不自觉地多吸了两口,而那个花苞,就那么越来越清晰,而那个花苞中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 九尾觉得周遭的空气整个就开始炙热了起来,而那个半透阴的自己,就那么沉睡在狐兰花之中,显得异常冰冷、诡异。 虽然阴知周围早已是燥热无比,可是九尾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从头至尾的冰凉感,和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将九尾导引着像那株狐兰花走去,一步、又一步……好像每离那株狐兰花越近一步,身上的感应便越大。 九尾已然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只是脑海中这么淡淡的飘过两个字:七魄。 八太子曾经说过,万物的元神均是由魂魄聚合而成,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而这七魄,平时该凝聚于眼珠之中,见证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纯靠眼中的血为生,是以总会透出那么一股凉意,但凡三魂与七魄相遇,无形中便会有那么一种吸引力要令两者相结合,人类若是在七十二个时辰内无法归一便就算是魂飞魄散了,可自己既非人类,时辰虽有些不同,但这份感觉该是没有差异的。 而这眼前的影子,虽然透着丝丝的寒意,但……该是没错的。 倏地,花苞中的那个影子,眼睛忽地睁了开来,不可一世的目光将九尾看的似要窒息! 九尾愣在当场,感觉脑海中不断有个声音在呼喊自己:快来,快来…… 九尾疑惑地看着这个影子,那是怎样一双高傲的眸,藐视着全世界一般随意地瞥向自己,仿佛对自己根本就不在意。 也是,各个故事中千年前的自己如何残忍,看待整个世界又怎会有一丝怜悯和温暖,若说这冷彻心扉的七魄是自己的,该也不会令人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 想着,九尾亦步亦趋地朝着影子走去,影子终究还是将目光投向了九尾,眸中倒映出一脸迷茫的九尾,显得是那么卑微。 你怎么现在才来呢……影子像是在对九尾说着,可是她的嘴却丝毫没有张开过,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九尾。鲜血从眸中流出,划过了脸庞,一滴、两滴……像是不会停止一般,令九尾一阵心惊。 九尾卯足了劲,竟不自觉地向着那个花苞跑去! 忽然,只觉得眉心一重,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将九尾抓个正着!九尾一个踉跄,空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一般,周围的一切如同潮水般褪去,只觉得脑袋一阵浑浑噩噩的,哪有什么满园的狐兰花,哪有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子? 世界就这么一下子崩溃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手上的那一丝温存。 那份温存是如此真实……真实得反而令九尾有些怀疑。 “九尾。”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九尾喘着粗气,脸色早已苍白,觉得视线在逐渐恢复起来……晕眩中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是你么……八太子?” 九尾虚弱地唤道,若非轩辕紫搀扶着她,恐怕早已倒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从九尾的脸上淌下,九尾紧紧地抓着轩辕紫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何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像是被吞噬了一般,整个人都虚无缥缈的。 轩辕紫将九尾扶到了一边的石壁边,纳兰孤竹已然满头大汗地瘫软在那里,眉心有着一点血痕,看起来十分无力――显然也是着了道了。 “怎么回事?”九尾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轩辕紫替九尾擦拭着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心疼地说道:“奚束擅使幻术,专门吞噬人的精神。” 九尾有些失落,心中骤然燃起一丝怒火,突然觉得奚束有些可恶,若非轩辕紫方才拉着自己,现在恐怕自己和纳兰孤竹已然万劫不复了。 “如果中了幻术,会怎么样?”九尾疑惑道。 轩辕紫看着面前的空地,低声道:“他想生擒你,杀了纳兰孤竹。” “还好我命大扛得住。”纳兰孤竹轻笑了一声:“幻术这东西实在是防不胜防,当初遇到‘烛剑’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 轩辕紫慢步至纳兰孤竹的面前,阴影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其实方才你们穿越的是‘捆仙绳’,普通的仙、妖是根本无法穿过的……而奚束的幻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扛住的。” “……” 纳兰孤竹皱着眉,疑惑地看向轩辕紫:“你什么意思?” “我只看得到你的前世,却不知今生你是怎样的一番情景。”轩辕紫狭长的双眼颤了颤:“有时候这种命运所赋予的巧合恐怕还真是我们不能预见的。” 九尾和纳兰孤竹面面相觑,前世?今生?命运? “那……你知道我的妹妹在哪里么?”纳兰孤竹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是他一直未偿的夙愿。 “你不好奇你为何能过那‘捆仙绳’,为何能够抵挡这种程度的幻术么?”轩辕紫说道,却迎上了纳兰孤竹眼中的坚韧。 纳兰孤竹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轩辕紫:“前世、今生都不重要了不是么,如果你能知道我的妹妹在哪里,请你告诉我……我一定要找到她。” 轩辕紫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冷冷地说道:“你已经见过她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纳兰孤竹眼睛瞪得像铜铃,呼吸不经意间急促起来,几乎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还活着是么?” 轩辕紫叹了一口气,扶着纳兰孤竹便坐了下来,随手一扬,便出现一个虚无般黑暗的棱镜。 黑暗的棱镜逐渐亮了起来,这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间。。 “你们的故事,还是要从前世说起。” 第064章 夜探3 “告诉我,你到底把丹朱的奇筋仙骨藏在哪里了!”奚束发了疯似地吼道,而他面前的赤炎早已是鲜血淋漓,可这些血,究竟有多少是她的,已然无法知晓了。 赤炎火红的眼眸如同熊熊烈火般燃烧,充满着嗜血的味道……她已经记不清杀了多少人,人间却早已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她要让轩辕帝看着他的子民是如何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她立誓要杀尽轩辕家的人替谷汜祭血,她更要让天界的神看看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一切! 可是,赤炎没有料想到,奚束竟会听从神的旨意将她拿下,她也更没有料想到,自己的好姐姐银霜竟然站在了奚束的一边。 银霜就这么浮在不远处,就像看着她将丹朱抽筋剜骨一般,冷眼看着奚束将她五花大绑。 赤炎愤恨地看向银霜,她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何那个带她出冰火岛的姐姐,怎么会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将她送入这万劫不复。 “送她到锁妖塔。”银霜淡淡道,见大局已定,便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飞去了。 奚束虽是一肚子怒气,但显然对银霜也是礼让三分,一把擒起赤炎便也慢悠悠地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赤炎忍俊不禁,见着满脸怒容的奚束觉得分外好笑:“银霜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逆鳞让你上天,你就不敢入地……所以我说奚束,你一辈子就是当老二的命,你不觉得么?” “你!”奚束剑眉怒起,收紧了捆绑赤炎的荆棘。 锐刺入骨三分,疼的赤炎都不由得龇牙,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可是她却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怎么了?说中痛处了?” “也是,你爱的女人被我抽了筋,可是你能做的也就是照他们的吩咐将我关起来罢了……”赤炎细细地看着奚束脸上跳起的每一根青筋,终于还是在他的耳边轻声讪笑道:“我至多一辈子关在锁妖塔里,但是我告诉你……你永生永世都别想找到丹朱的奇筋仙骨!我要让她受尽十世轮回之苦,永堕肉体凡胎!” 奚束大吼一声,反手便是一记甩尾,重重地将赤炎打下这万丈高空……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下方正是飘渺着无数戾气的生死轮。 世人只知上神或是上仙若是被去了奇筋仙骨后掷入这生死轮,在尝尽十世轮回后才能有机会重新开始修行,却不知若是在未去仙骨的情况下坠入这生死轮,非但会使得他们魂飞魄散永入虚无,更重要的是,生死轮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这股仙气神力而分崩瓦解――是以从上古传下的那一十三个生死轮,如今只剩下区区五个。 奚束惊恐地看到从赤炎脸上浮出的笑意,却毫无办法。 她……在激怒他,却只是要自我毁灭。 一声长啸划过,天边的云彩乍现血光,电闪雷鸣赫然响起,紧锣密鼓的势头给整个大地笼罩上了沉闷和死亡的气息。 ****瞬间袭来,连奚束都不曾见过如此强大的气势。闪电似一把利剑般劈开了整个天地,随之出现的却是一条泛着紫金光色的八头巨蛇!传说中的相柳蛇王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赤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将她撞离了生死轮的上方,而自己也被反击的力量弹落下了天际,滚到了一方。 天地间风云变色,远远地从大地传来两声巨响,一刹那飞禽走兽无不乱成一团,显然是被这从天而降的两个古兽给吓得魂不守舍。 相柳蛇王发出一阵哀嚎之声,显然是牵动到了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再一次陷入了昏迷——若非感应到了赤炎的危险,恐怕他还不会这么快就能够醒来——是的,被轩辕帝砍掉一个脑袋的谷汜,此刻才知道赤炎闯下了如斯弥天大祸。但是他能做的就是将她撞离生死轮,只有她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叮——” 生死轮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异响,在整个天地忽然的寂静下,显得分外骇人。奚束心中一紧,这才发现有一块类似玉牌的东西闪烁着荧荧的光芒,向着生死轮中坠去。 “千脂玥!”奚束皱眉,却知已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入这生死轮之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这千脂玥乃是赤炎自打诞世以来就佩戴在身上的玉石,吸天地之精华多年却未成精,是以可分阴阳、断前后、吸日月之辉,神力亦不低于上神、上仙,若是坠入这生死轮……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奚束还未来得及多做思考,千脂玥早已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生死轮中。静待了片刻,生死轮却没有任何异动,这千脂玥好像就这么消失在了生死轮之中,着实让奚束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在一段云雾弥漫的虚无之中,千脂玥就这么漂浮着。 虚无的世界,一切都有着太多的位置,不知过了多久,忽地一道电光闪过,将千脂玥瞬地劈成了两半,碎裂的千脂玥释放出了一道绚烂的光芒,这才呈现出蜷缩于其中的两个人影,一男、一女。 两人似乎多年以来一直都陷于沉睡之中,却在这一道电光后,同时睁开了双眼。 两人互相注视着,各自伸出了手紧紧抓住,心中却似一道明镜般划过了什么,周遭的空气似是乍现了吸力,将两人卷入了虚无的漩涡之中……又是长久的黑暗和寂静,两人还是手牵着手,却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只是他们知道,他们已经如同其他灵魂一般,降落在了人世间。 如今的他们,正蜷缩在他们的母体之中,等待着成为新生的生命。 “哥哥,我们要为大人报仇。”女的冷冷地说道,眼中尽是仇恨。 男的却只是微笑,笑得十分温柔:“不,仇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要帮助她,让她感受到我们的温暖。” “哥哥,没用的。我愿用我一生去恨那些伤害大人的人,我要让他们尝尽所有的苦痛,让他们再也无法伤害大人。”女子恨恨地说道,异常阴冷。 男子的脸上划过一瞬的忧伤,眼眸中却依旧满含笑意:“不如随我,耗尽一生,用爱去守护大人吧,她需要我们的保护。” 女子仍旧是恨意不减,像是思索了一番,却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怎么保护都是没有用的,唯有将大人身边的威胁全都剔除了,那才是真正的安全。” 说着,女子饱含深意地看向男子:“哥哥,大人就交给你了……你汲取了所有的爱,可是我,我的眼中只有恨,那些对敌人刻骨铭心的恨……我忘不掉虚无空间这么多年的苍白,我也忘不掉大人心底传来的那种绝望的感觉,我恨他们所有人!” “妹妹……”男子轻唤道,眉间有着淡淡的哀愁。 女子却是不应,蜷缩得愈发紧了,母体规律而又健康的心跳声不断地传入两人的耳膜,时间好像流逝得特别快,不过一席话的光景,却是他们两人拥有这段记忆的最后一次交谈了。 两人诞生在一个芬芳的小谷,棱镜中他们母亲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薄薄的光芒,让人看不清她到底是谁……她诞下了这对出生时还握着手的龙凤胎,殊不知他们的命运却好似已经安排好了一般,在五年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轩辕紫收起了棱镜,一切的景象也随之消失不见。 纳兰孤竹心中一阵悸动,毫无疑问他知道这是他和自己的妹妹,他也清晰地看到了出生前两人的脸庞,他确实……早已见过自己的妹妹却不自知。 但是比起这件事更令人震惊的,竟是自己与九尾的渊源,却是如此地深厚。 “当初你一直不太信任我们之间的合作,现在你该明白了吧。”轩辕紫说着,信手一挥,将九尾搀扶了起来,却深深地感受到了九尾指尖的冰凉。 九尾的手抚上轩辕紫冷峻的面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似要将他这张脸永远地刻在心中,良久,九尾这才说道:“若不是你,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早就已经没有我了?” 轩辕紫一愣,一把将九尾搂入怀中,轻声道:“若不是你,这个世界上也早就没有我了,不是么?” 九尾第一次觉得好像以前的记忆似乎特别沉重,刚才如此壮烈的画面只是一个瞬间,却是该有怎样的因,才会有如此令人害怕的果――这千年来,自己到底欠下了轩辕紫多少? “我不求什么,只求如果将来你要离开的那一天,一定要当面告诉我……不要像对待陌生人那般,不闻不问。”轩辕紫喃喃着,却是除了他自己,任谁都没有听清楚吧。 “那我的妹妹……如今到底在哪里呢?”纳兰孤竹不禁觉得有些难过,却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伤了她。 九尾忽然想起进入皇宫前还见过她的身影,忙应道:“杏芝,该是已经进了这深宫了。” 纳兰孤竹心头一泠,杏芝武功自是不弱,但她自保虽是绰绰有余,若她不惜又要刺杀钟离飞燕或者其他人,免不了又是一场血战,何况这里是九龙廷尉的大本营,岂是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纳兰,去吧,”九尾劝解道:“别让杏芝受伤了,这里没事的。” 这里有八太子在……怎么会有事呢? 纳兰孤竹脸上划过一瞬的忧伤,点了点头,便飞也似的往来处去了。 九尾用头抵着轩辕紫的胸膛,第一次发现原来如此冰凉的人儿也能带来温暖的感觉,那种不言而喻,还真是自己无法说得明白的。 “你来的话,奚束这里不要紧么?”九尾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刚才棱镜中的那个奚束,拥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还有恼怒自己的心。 轩辕紫牵起九尾的手,朝着里面走去:“今天恐怕对他来说不太吉利。” “哎?”九尾一脸迷惑。 “那两个人,够他头疼的了。”说着,轩辕紫将九尾的手握得越发紧了。 两人步履匆匆,穿越了方才产生幻境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轩辕紫在的缘故,九尾再也没有出现如同方才那般的幻觉――倒是幻觉中的那个“七魄”,着实摄人心魂。 “你尝试着感应一下,看看七魄在哪个方位。”轩辕紫忽地停住了脚步,这个结界大得有些离谱,若是胡乱地走下去,指不定又扯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机关。 九尾点了点,闭上了双眼,耳边传来清晰的滴水声、耳语声……她努力地屏蔽着一切无用的讯息,只觉得这方圆里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未几,便听得东南方隐隐约约传来了方才幻境中一般的召唤声: 快来啊,快来啊…… 九尾一惊睁眼,那样的感觉也随之瞬间消失。 九尾讷讷地用手指指向东南方,却见那是一条漆黑无比的小道,不知通往何方。 轩辕紫点了点头,转而温柔地看向九尾:“喜欢玩水么?” 九尾脑中飘过一串问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轩辕紫拦腰抱起,两人的周身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类似屏障的水圈,可轩辕紫早已信手一挥,倏地惊涛骇浪便向着东南方的小道奔腾而去。 有的水波被阻挡了回来,惊起了一片浪花,冲击在两人周身的屏障上,便又往小道里涌去;有的浪潮似是千军万马一般奔流不息,撞破了不知什么东西,传来阵阵的轰隆声……如此反反复复,两人的水圈却是十分沉稳地在波涛中前进,如同在大江大海中穿行一般,甚是好玩。 眨眼间,本该周折些许时间的小径,就这样被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般地闯入了。 水流淌入了这小径的最深处,立刻分成两股支流向两边的黑暗中涌去,却似乎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底洞一般,没有尽头。 这个地方的中间似乎有什么阻挡物碍着它们的流向,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光芒很冷,有种冷入骨髓的感觉――那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球,黑暗中沉睡着一个魅影,她若有似无,在水晶球中如同浮萍一般飘飘荡荡。。 “是我。”九尾轻声道,心里确是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