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鬼招魂送入坟,谁说我是正经人》 第1章 下葬折返 初冬,雪压红瓦。 束家白幡似雪落大地,怒放荼蘼的白花。 束家长子束律风战死北腔关。 大渊五千武渊军,只余二人一尸回京。 今日出殡,百姓夹道围观,愈加好奇北腔关之战的吊诡。 八名把棺人抬着一口漆黑厚重的棺材从束家正门缓缓而出。 棺材离府,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束国年悲从心来,浑浊的老眼通红一片。 北腔关之战,虽诡谲邪异,长子之死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束律风骁勇善战,是临江王的得力战将…… “大哥不能下葬!” 束国年还未从伤悲中抽离,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寻声望去。 一名小道士穿着松松垮垮的道袍,匆匆忙忙翻身下马,风尘尽显。 他怔了怔,才想到,这是他从出生就被送入三清观的女儿,束长安。 “大哥不能下葬!速速折回!” 束长安又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威力不小,震的在场之人皆是满脸懵诧。 出殡之人折返回府,这这这……亘古未有啊! 束国年也反应了过来,看着面前这个与亡妻有三分相似的女儿,拧着眉训斥:“黄毛丫头,懂什么!” 他身为司天监监副,平日里观天象,推节气,最是在乎红白规矩。 也正因此,束长安出生时,他观天象有异,亡妻又因她难产而亡,才将束长安送去道观养着。 束长安翻身下马, 直直而来,年岁不大,却如青松般立在束国年面前:“大哥身上有邪炁,必需先化解邪炁,方能下葬!” 束长安对束家人本没什么感情。 这些年在道观,更是养出了你死他死我不死的性格。 胎穿而来,也就束律风每到换季,给她捎送些衣物吃食。 束长安从未见过束律风,却受惠多年。 得知束律风战死,她丢下手里看坟的生意,便奔来了。 远远的便看到束律风棺材上变异了的黑炁萦绕不散。 一旦下葬,邪炁接触阴土,恐生巨变。 “胡闹!”束国年气的花白胡子翘了翘,“出殡哪有折返之理,本官就 不该稍信于你!本官看你这些年在外面已经成野的了!” 束长安嘴角微扬,直视束国年充满怒气的眸子:“我是不是野的,束大人不清楚?还是说,府上的铜镜是跟瞎子买的?都认不清自己的?” 本就被丧子之痛折磨几日的束国年,被束长安气的两眼发黑,虚斥一声:“你给本官跪下!” 束长安撇嘴:“抱歉啊,骨头硬,跪不动!” 话落,束长安从怀里掏出黄纸红字的安魂符,准备先贴在棺上。 符刚掏出来,便被束国年一把扯过去,三两下撕碎揉成团,远远丢开。 仿佛丢掉的那不是符纸,而是自己的面子。 他做梦哭祖坟,都没敢梦到过,自己的女儿,竟成了神棍! 将束长安送去三清观,是养着的,不是让她去拜师的。 回头定要查查,这是三清观的哪一位,竟然破了规矩收女徒! 大渊国虽兴道教,却还从未有过女子修道的。 束长安眼瞅着用自己的血画出的符被束国年糟蹋了,刚想发作。 背在身后的包裹动了动,从里面窜出一只纯黑长毛的大猫。 那猫大的离谱,冲出来后,便奔着棺材而去。 “大郎!”束长安急唤一声。 第2章 不合时宜的少女感 大郎是三清观的猫。 束长安的师傅酷爱投喂流浪猫,时间一长,三清观里,随处可见躺的四仰八叉的流浪猫。 大郎就是其中一只。 因霍霍了师傅养的花,被师傅揍了一顿后,大郎竟跑到祖师爷面前告状。 蹲在蒲团上,对着祖师爷的塑像“嗷呜嗷呜”扯着嗓子,整整嚎了一夜。 师傅说大郎有灵气,便将其炼成盛器,送给了束长安。 来的路上,她才收了一只艳鬼存在大郎体内。 束长安怔了怔,顿觉不好,这艳鬼莫不是看上束律风了? 眼皮跳了跳,束长安直接扒拉开正在进行怒火冲破天灵盖工程的束国年,朝着棺椁扑了过去。 束国年:“……”捎信让此女回府,许真是自己错了。 束长安顾不得那些劳什子的规矩。 她的大郎已经站在棺顶开始挠棺了。 一下,两下,三下。 很使劲,很难听,很刺耳。 最让束长安心慌脑乱的是,棺椁周围那些黑炁,正化作一张网,准备将大郎困住。 厚重的棺材,似在微微颤动。 “大郎!你不要命了!”束长安怒斥一声, 从怀里掏出黄纸,咬破手指,以血画符。魂悲魄笑,魂魄安宁  “啪”的一声。 安魂符贴在了棺头。 黑炁接触到安魂符,像是遭受了电击。 震了震,缓缓缩回了棺里,棺材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大郎不死心,仍旧在挠棺,口中发出和它体型不相符的夹子音“喵~喵~”。 如果方才只是怀疑,现在束长安已经肯定。 盛在大郎体内的艳鬼,是真的看上束律风了。 束长安怒极反笑,对着大郎冷“呵”了一声:“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将你请下来?” 刻意加重的“请”字,极具威胁力。 它缩了缩脖子,摸摸区区从棺材上下来,乖乖跟在束长安脚边。 “束大人现在还要将大哥下葬吗?”她望着安安静静的棺材,头也未回。 束国年离的近,方才棺体轻颤,把棺人和他都看见了。 束国年面色纠结难看。 咬了咬后槽牙,刚想吩咐送葬队伍回府,束家如今的当家主母杜水苏被一个半大 孩子扶着匆匆而来。 她今日身体不适,便待在家中休养。 若不是阿远回去报信,她还不知,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的人,竟回来了。 “老爷,孩子的话怎可当真,送葬折返,恐累及子孙运势啊!”杜水苏娇娇嫩嫩的声音,听得艳鬼都打了个哆嗦。 四十几岁的人了,已育二女一子,虽保养得当,可那不合时宜的少女感还是令人觉得不适。 不过……束国年貌似就吃这一套,面色明显舒缓许多。 束长安扫了几人一眼,“噗嗤”一声笑了:“束大人啊,这下不回府也得回了!” 束国年拧眉不解。 杜水苏缩在袖子里修剪整齐,保养极好的手轻轻颤了颤。 不过,她不相信,这死丫头会这般灵。 稳了稳心神,她放低了声音,柔柔的道:“长安,姨娘知晓你恨我,可姐姐已经不在了,由姨娘来照顾你爹,你娘九泉之下,也会安心许多的~” 第3章 上棺 束长安斜眼看她。 她眼尾纤长,带着冷意这般看人,令人忍不住心底发怵。 杜水苏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慌,不知想到什么,又恢复了淡定。 以帕拭泪,泫泫泣泣,一副美妇受屈无处诉的看向围观众人:“妾身这些年,对已故姐姐怎样,对大郎二郎怎样,京里谁人不知,妾身属实不知,这孩子对妾身的恶意是从何而来啊?” 高端的恶人,往往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 束长安眼观耳听杜水苏,只想磋叹一声:好一碗绿茶陈酿! 果不其然。 杜水苏能放出这样的话来,是有把握的。 她嫁到束家二十来年,想立的人设,早就稳稳当当的了。 围观百姓瞬间像马蜂进了蜜蜂的窝。 “束大人,您最是懂这些,束家大郎为国捐躯,早早入土方安啊!” “这丫头虽是您的女儿,可多年没养在跟前,不能因她的只言片语,就让大郎再回府啊!” “是啊,天虽不热,可已停了许多天了,大郎……属实不能再继续停下去了啊!” 众口众纭众心思。 却都是在劝束国年莫要信束长安的。 束国年面色阴沉不定,心中各种想法袭上心头。 方才棺颤,他亲眼所见。 正常出殡,也是民心所盼。 还有一点便是,若大郎遗体有异,抬回府上,他也有些打怵。 “那便……继续出殡。”他狠了狠心,自欺欺人的想,方才棺椁异样,许是自己看错了。 把棺人互相对视一眼,刚想迈步,束长安忽然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甩在把棺人脚边。 把棺人惊惧,下意识的松了棺椁。 “砰”的一声巨响。 棺椁重重落在地上。 杜水苏吓得缩进了束国年怀里。 围观百姓,也是懵诧无言,互相对视,皆在对方脸上看到同样神色。 “逆女!你你你!”束国年一手安抚杜氏,一手怒指束长安,指尖发颤:“来人,将这个孽畜给本官绑起来!” 两名肌肉喷张的家丁,撸袖上前,那气势,活像去抓小鸡仔。 人群不远处,一名裹着黑色厚裘的男子坐在轮椅之上, 身形清瘦,面色透着不健康的白,遥望着这一幕。 “王爷,要不要属下过去帮一帮?”推着轮椅的下属弯腰询问。 “不必,”男子眉目似有愁绪,侧脸如玉般白皙精致:“你去了,小心她连你一块揍了。” 张扬闻言,缩了缩脖子。 刚抬头,心底便是一阵唏嘘。 王爷说的果然没错……他就岔了一眼,那女子便已经上了棺了。 没错,是上棺。 束长安盘腿坐在棺上,缓而慢的一圈一圈收着长鞭:“大哥是武将,战死后,普通黑炁无法近身,可我观大哥棺椁上的黑炁,觉得大哥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 束国年已经被这个行为举止皆惊世骇俗的女儿气哆嗦了,不顾束长安说什么,声音虚而怒的对家丁道:“养你们吃干饭的?没看见那逆女都跑大郎棺上蹲着了?” 家丁稍作踌躇,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棍棒,准备将束长安捅下来。 第4章 祖师爷都觉得有趣 束长安盘腿坐在棺上,丝毫不惧:“大哥的死有异,束大人若执意下葬……”她顿了顿,邪邪一笑:“你今日葬,我明日挖,你再葬,我再挖!” 束国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身形晃了晃,被杜氏扶住。 造孽啊,简直是造孽!这孩子是疯了还是魔了啊~ 束长安眼瞅着家丁近前,叹气起身,身形笔直的站在棺上,将刚卷好的鞭子重新甩了出去。 鞭子带着划破风声的鞭啸,抽在家丁身上,痛的家丁后退一步。 咬了咬牙,家丁想到自己每日吃的干饭,再次上前。 “咦?”束长安赞叹家丁的忍耐力,将鞭把儿在手里转了个圈,再次甩了出去。 鞭子的背面,被她夹放了许多细如牛毛的钢针,甩出去的瞬间,便刺进了家丁的身体。 家丁痛呼一声, 倒地翻滚不起。 “这位姨娘,”束长安解决了家丁,颇有些老态龙钟的重新坐下,胳膊肘抵着膝盖,手撑着半边脸,看向杜氏。 杜氏冷不丁被点名,吓的缩了缩肩。 便听束长安继续道:“今天之前,你说我对你有敌意,祖师爷在上,我都不认识你,咱俩,梦里结的怨?” 她环顾一圈,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说你对谁都好,那么,我大哥出殡,何故不见我二哥?” 来的路上, 束长安已经打听过了。 她上面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哥哥,战死的是大哥,她还有个二哥。 杜水苏是她娘的表妹,当年她娘过世后,她便抬进了束府。 束家虽至今没有当家主母,杜水苏却是一直以当家主母自居的。 束长安不等她回答, 继续问:“你说出殡折返,累及子孙,大哥属马的,你属蛇的,属马出殡,家中属蛇回避,世人皆知……不见二哥,你反而跑出来了,祖师爷见了都觉得有趣!” 杜氏被束长安问的面色慌乱,忽然有些惧怕束长安。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灵。 看她一眼,便知她属相。 不对不对,一定是她从旁人口中知晓的, 毕竟,她是姐姐的表妹。 杜水苏强作镇定,“妾身是知晓你回来了, 一时着急,忘了……你二哥,你二哥身子一直不好,妾身遍寻名医为其诊治,此事京里人都知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束长安觉得, 她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守着棺椁了。 索性从棺椁上一跃而下,边收长鞭边往束府走:“行了,束大人你随意吧。” 束国年的脸色, 比死了儿子还要难看。 事情闹成这样,出殡,还出个什么殡! “折返!回府!” 送葬队伍缓缓掉头,把棺人重新抬起棺椁,队伍缓而慢的往束府走。 “老爷……”杜氏搀扶着束国年往回走,委委屈屈的唤着:“妾身……” 欲语还休比喋喋不休更惹人怜惜。 束国年拍了拍她的手:“这孩子野惯了,回府后还要劳烦夫人好好调教……”说到此,想到了什么:“调教的时候,带两个家丁。” 杜氏一个头两个大。 这丫头手段辛辣,行为作风状若疯癫……她怎么调教? 一场闹剧短暂落幕,只剩围观百姓。 顾九渊看着送葬队伍缓缓进府,刚想吩咐张扬推他回王府,便见面前出现一只大猫。 第5章 去丫鬟房里挤一挤 那猫长的极大,毛长黑亮,双腿之间,小铃铛隐约可见。 而此刻,那猫竟像女子般,扭捏造作。 尾巴扫着他的轮椅,一双圆圆的眼睛,晶亮妩媚。 那小意姿态,活像温驯无辜的弱质女流。 “王……爷……”张扬有些瞠目:“这猫……” 张扬觉得,许是跟从北腔关回来的李进接触太多,他也不正常了。 他竟看到一只公猫,像青楼姑娘般,在勾引自家王爷了。 顾九渊的脸明显黑了,“张扬,回府。” “噢噢噢。”张扬忙不迭推着轮椅,绕开大郎,往王府方向走。 大郎眼瞅着俊俏美男子 冰山脸,猫爪抠了抠地,不死心的跟了上去:“喵~喵~” 她努力夹着嗓子,不漏出公猫那难听沙哑的声音。 殊不知,越是这般,越是令人产生生理不适。 张扬的轮椅推得更快了。 两条腿的,跑的再快,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大郎亦步亦趋,张扬快,它就快,张扬慢,它就慢。 还时不时仰脸冲着顾九渊喵喵叫。 帅啊~ 美啊~ 馋啊~ 顾九渊是武渊军的首领,北腔关之战前。 那是京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儿时便粉雕玉琢,有顾娘子的外号。 长大后,战绩赫赫,曾有手提三小国国王头颅回京面圣的战绩。 打那以后,没人敢再在他面前唤顾娘子。 可惜,北腔关一战,这位神坛上的异姓王,也险些折在了那鬼邪之地。 虽不良于行,美貌尚在。 比之前的意气风发不同的是,现在的顾九渊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阴郁。 将艳鬼迷的神魂颠倒。 趁其不意,刚想越到顾九渊腿上,脖颈儿便被掐住了。 顾九渊单手拎着它的脖子,手腕轻动。 艳鬼察觉到窒息感,挣扎的在空气里倒腾四条腿。 “哼~”顾九渊将其甩了出去,“若不是看在你是她养的猫,本王断不会留你性命。” 艳鬼稳稳的四蹄着地,眼瞅顾九渊在皑皑白雪中越走越远,不死心的又跟了上去。 束国年刚回到束府,便匆匆进宫向当今禀报今日之事。 他在官场浸淫多年,知晓明日早朝,定有许多素来不和的官员借此事参他。 旁人说,不如自己招。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安顿束长安的事情, 就交给了杜氏。 杜氏也有些犯难。 不是她想在此事上拿捏束长安,属实是,这些年,杜氏的爹娘也住在束府。 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虽然用起来顺手,却是将束府住了个满满当当。 如今她总不可能因为一个束长安,撵娘家人出府啊! 灵堂内,束长安正在棺材上布置符阵。 “长安啊~”杜氏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束府属实没有地方住了,你回府前也没跟姨娘通气,实在不行,先委屈你去丫鬟房里挤一挤?” 说完,忙不迭的补充:“姨娘定会在老爷面前夸你懂事知礼的。” 束长安头也没抬:“让你女儿将房间让出来给我,我回头便去束大人那里夸赞你女儿懂事知礼。” 束云荷刚行至门口,便听到束长安此话。 从小就是暴脾气的她,当即便炸了:“姐姐多年在外, 难道是靠抢旁人东西为生的?” 第6章 束长安,疯了 “云荷!”杜氏偷瞄一眼束长安面色,佯装训斥道:“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你姐姐这般单薄,怎会去抢旁人东西?” 娘俩一唱一和,明嘲暗讽。 束云荷见杜氏并未真的动怒,胆子愈加大了。 她轻提衣角,迈进房中,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那就是干的躺着挣钱的行当!” 束长安这才分神瞥了束云荷一眼,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微胖,环佩叮当,满脸倨傲。 她本无意掺和进束家这些你争我斗,原想束律风安葬后,她便回她的三清观,奈何束律风身缠邪佞。 她欠束律风的。 不想今世债,来世还。 自然,她也不想被世间这一个小因缘欺辱。 她冷笑勾唇,垂眸整理黄纸:“你祖宗躺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束二小姐腰缠万贯了?” 不等束云荷回答,她似是方想起般,抬眸冷视束云荷:“不对,你应该是束三小姐,我,束长安,才是这个家的嫡女,是你的大姐!” 她娘是原配,她是嫡嫡的嫡女。 不过,貌似好像,自从她进府后,杜氏一家对此事绝口不提,甚至想让她去跟丫鬟挤一挤。 小姻缘作孽,她身为符篆派二十三代传人,收拾她也是在顺应天道。 杜氏面色唰的惨白。 大渊国正室过世,是可以续弦的。 老爷这些年,虽事事顺着她,可就是没有扶她为正室。 这也是她解不开的心结。 束长安一击即中,生生撕开了她努力愈合的伤疤。 束云荷不懂这些,她只知束长安骂她了,还要跟她姐姐抢嫡女的位置。 她涨红着脸,扯着大嗓门嚷嚷:“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束家不要的孩子!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给我姐姐提鞋都不配!” 吼完后,觉得不痛快,直接冲到束长安面前,抬手去扯她手上的黄纸。 黄纸需要花钱买。 这不明摆着乱她道心吗? 束长安在她手触到黄纸前,将黄纸藏于身后,矛头直指杜氏:“你女儿,你不管?” 爹不在,娘不管,那就别怪她了。 杜氏踌躇搓手帕:“云荷,你别惹你姐姐生气……” 束长安笑了, “就这般管的吗?” “我……”面对冷眉冷眼的束长安,杜氏忽然有些无所适从,纵观整个京城,她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 “啪”的一巴掌。 束长安甩在了束云荷脸上。 束云荷被打懵了,情绪和火辣辣的疼痛逐渐递近脑神经,她后知后觉般,捂着脸“嗷”的一声:“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束长安毫不在乎,话却是对杜氏说的:“莫要乱我道心,不然还揍你。” “祖师爷慈悲,丫鬟也是人,挤了也可怜,你着人给我搬张床来,我就住在大哥灵堂了!” 束云荷:“……”忘了哭。 杜氏:“……”脑子有点乱。 “看我欲作何?还不快去给我搬床,不然将大哥挪你们房里,我躺板板?” 束云荷:“……”这女子,是个傻的。 杜氏:“……”束长安,疯了。 第7章 住灵堂 道家讲究,四海为家。 对于住处,束长安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那些被褥软,珠帘闪的房间,还不如这灵堂来的舒服。 大哥现在这样,身边离不得人,待到夜深人静, 她打开棺椁才能详细检查一下,那黑炁究竟是从何而来。 杜氏和束云荷皆在束长安这里吃了亏,暂时不想再招惹她。 日后日子还长着呢,府里上下都是杜氏的人,她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一个从小在道观长大的土包子。 灵堂也是她自己要求住的,即便老爷回来,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思及至此,杜氏拉着还处在懵圈状态的束云荷离开了灵堂。 束长安望着那娘俩匆匆离去的背影,慢慢垂下眼帘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口中为束律风默念着安魂咒:“纣绝标帝晨,谅事构重阿,炎如霄中烟,勃若景耀华……” 她并不是正儿八经的修道之人,前世服役于749局,胎穿后,魂体有突,身体一直不好。 道观里都是男子,是馆主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她。 却也在她三岁起,观主便言她不适合待在观里,究其原因,乃束府断了将养她的银钱。 观主那人,一根棉线都要掰成八根使,当初答应养她,估计就是贪图束府每月的银钱。 若不是师父,她许活不过十岁。 直至十岁,收到大哥捎送的物事儿。 如果不是大哥,她许早已忘了, 自己在京里,还有个父亲,还有个家。 只是这家…… 束长安抬手轻抚棺椁,自嘲一笑。 不如没有…… 安魂咒了,棺椁四周气息逐渐平和。 束长安轻拍两下棺椁:“大哥,你放心,我回来了,你死前种种,我会查明,你死后种种,妹妹包了。” 她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周围气息里多了几分暖意。 寒冬腊月,那暖意丝丝缕缕萦绕在她身边,似是束律风还活着的拥抱。 杜氏的床很快便送了过来,和棺椁并排放着, 这般束长安便可随时感知棺椁变化。 杜氏像是躲什么瘟疫似的,匆匆送了床,匆匆离开了灵堂。 晚饭都是下人送来的。 束长安不在乎那些,道观长大的孩子,早就参透众生平等,人在她的眼里,和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前提是,莫要乱她道心。 吃了晚饭,束长安便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等半夜时分开棺。 忽然觉得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 刚躺下,又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细细回想,自进入束府后,她好像就没有看见她的大郎。 那艳鬼被 她收入盛器,没有超度前不能离开她太久,否则便会魂飞魄散。 艳鬼自己是知晓的。 至今未归,怕是被什么绊住了。 大郎身体壮硕,打遍天下无敌狗。 莫不是遇到了危险?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此时夜凉如水,因是亥时。 艳鬼若是子时未归,即便大罗神仙也无法超度她。 想到自己收艳鬼的那一沓银票,束长安觉得, 还是得去找一下大郎。 刚想下床,外面便响起了大郎的叫声。 那叫声嘶哑压抑,从声音便能听出其定是遇见了什么令其恐惧的事情。 第8章 开棺 因灵堂是出殡折返,先前守灵的该撤的都撤了。 束国年深夜未归,无人安排接下来事宜,此事便耽搁下来,灵堂中只有束长安和束律风。 灵堂内寂静无声,灵堂外积雪未化,折射着月亮冷白的光。 一声声猫叫,突兀又令人脊背生寒。 束长安眉心微拧,顿了顿,拢好衣衫行至门口仔细感知。 除了冷冽的空气,并未发觉有鬼气。 她回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棺椁,朝着猫叫声走了过去。 白日化了一半的积雪重新冻住,每一脚下去,都发出清脆的冰片破碎的声音。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处处都透着几分恐怖。 白日进府的时候,束长安没有心思观察束府。 束国年是司天监监副,观到大吉天象,少不了的皇赏。 束府建的也是假山石雕,水亭名花,石柱廊宽,有种江南水乡的美感。 束长安每行几步,便能看到一棵海碗粗的梅花在雪中怒放。 梅花的香气和着清冷的空气,提神醒脑又有意境。 她没有心思欣赏这些, 大郎的叫声逐渐凄厉,似是受到伤害时发出的哀嚎。 束长安心系大郎,加快脚步,离灵堂越来越远,没有看见灵堂门口一闪而过的黑影。 越往前走,叫声越清晰。 远远的, 借着月光便看到一棵梅花树上吊着一个包裹。 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有东西在疯狂挣扎。 她小跑两步,来到树下:“大郎,是你吗?” 正在疯狂挣扎的大郎,听见束长安的声音,猛地顿住,旋即呜呜咽咽似要说人话。 束长安环顾四周,搬来一块石头垫脚,去解树上的绳子。 绳子打的死结,像个硬硬的死疙瘩,根本解不开。 她又从怀里掏出防身的短匕,用力割了两下。 那绳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又硬又韧。 锋利的短匕被她当做锯子来回拉,才拉出一个小口子。 寒冬腊月,她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大郎察觉到束长安在救她,窝在包裹里一动不动。 同一时间,灵堂内。 顾九渊:“你确定那绳子能拖住她?” 张扬满脸自信:“放心好了,那绳子就算绑老虎,都够老虎咬半天的!” “李进,开棺!”顾九渊撑着拐杖,烛火将他高大的身形投在棺椁上。 李进应了一声,从腰间拔出早已备好的凿子短撬。 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棺椁被撬开了一条缝。 张扬年岁约莫十六七,脸上挂着大男孩的稚嫩,此时不免有些紧张。 “主子,束副将是咱们背回来交给束府的,当时您 不是都检查过了吗?为何还要来开棺?” 顾九渊冷冷凝视棺椁,声音淡而清:“束长安说尸体有疑,尸体便有疑,本王信她。” 张扬暗自撇撇嘴,您这哪是信啊,您这明明是心仪。 老夫人将您送去三清观养伤,您倒好,去三清观养情去了。 最主要的是,人家还看不上他。 气人啊。 张扬是顾府老夫人放在顾九渊身边的。 心系老夫人,忠于顾九渊。 在此事上,难免为自家王爷抱不平。 第9章 异变 棺材打开,棺头的安魂符也被掀翻,三人浑然不知。 一股奇寒从棺内冲出来,距离最近的李进老成持重,平时听多了鬼怪邪说。 被冷气一激,脊背冒了一层冷汗:“主子,属下觉得有些不对……” 顾九渊撑着拐杖上前,微微倾身朝棺内看去。 束律风衣着整齐,发丝一丝不苟,双手叠放于胸前,除了面色发黑外,像是睡着一般。 常年在战场厮杀之人,对危险的感知比常人敏锐。 束律风明明安静的躺着,顾九渊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机蔓延。 他还在思索危机为何物时,李进忽的摔进了棺里。 棺材本就厚重,又被搭在架子上,高度最起码到李进胸部以上。 李进不像是自己摔进去的,倒像是棺内有什么东西将他拉进去的。 来不及思考过多,他朝棺内的李进伸手。 可平时谨小慎微的李进,在看到顾九渊的手时愣了愣,猛地扑了过来,捧着顾九渊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顾九渊:“……张扬!” 张扬三两步过来,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好兄弟李进,咬着自家主子的虎口不松。 这一幕有些超脱他十几年来的认知。 那可是主子啊,李进竟然敢伤主子,还是用咬的。 “呆了?快将他扯开!”顾九渊面色有些白。 着实是李进下了死口。 鲜血已经顺着李进的下颌往下滴,刚好滴在了束律风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顾九渊的错觉,他觉得束律风在碰到他的血以后,李进咬的更用力了。 自从北腔关回来,他腿疾难愈,身边的一切,好像都开始不对劲。 “进哥!你疯了!这是主子,是主子啊!”张扬说着,便开始扒拉李进。 李进像是护食的狗,张扬越是扒拉,他咬的越紧。 “嘶~”顾九渊眉心紧蹙,“张扬,捏他下颚。” 张扬乖乖的“哦”了一声, 半个身子探进棺里去捏李进的下颚。 手刚碰到李进,哪知这李进突然就自己松了口,速度奇快的抱着张扬,一口咬在了张扬的下巴上。 “唔~”张扬痛的眼泪当即就飙了出来,含糊不清的求救:“主子救命啊!救命~” 顾九渊也半个身子探进了棺内,伸手掐李进的下颌,迫其松口 。 束长安发觉不对劲,使用异能身形奇快的折返时,看到的便是棺盖已被挪至一边。 棺内黑炁冲天。 三个大男人围着棺材,撅着屁股,半个身子都在棺里,还不时发出阵阵哀嚎痛哼。 束长安:“……”真踏马的想一人一脚给踹进去啊。 虽这般想, 却不能这般做。 她利索的解下腰间护身的山鬼花钱,丢进了棺内。 霎时。 黑炁速度奇快的往棺里缩,哀嚎惨叫声也停了。 不消片刻,张扬搀扶着顾九渊站直了身体,李进也缓缓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顾九渊满手的鲜血,伤口触目惊心。 张扬下嘴皮子也被咬的一块肉虚虚挂着。 反观李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嘴和衣襟沾着血,缩着肩膀。 三人看见束长安皆是一怔,旋即互相对视。 第10章 一见道姑误终身 似是都在以眼神询问张扬:那绳子不是绑老虎都够老虎折腾半天吗? 张扬被两双眼睛看着,尴尬的单手掐手指头。 心中不免觉得惊奇。 绳子绑老虎,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他也不知,束长安为何这般快便回来了,还将他仨逮了个现行。 这下好了,这小道士本来就厌烦自家王爷。 完了完了完了。 果不其然。 束长安直视顾九渊,面带嘲讽:“王爷殿下这是欲作何?” 顾九渊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本王也是昨日才知,束律风是你大哥。” 束律风是他的部下,二人情同兄弟,北腔关一战,顾家五千武渊军尽数折在了那里。 束律风为了救他战死,他和张扬二人将其尸体从北腔关一路背回。 昨日只想遥送束律风最后一程, 没想到便看到那一幕。 束长安的本事,他在三清观养伤的时候便知晓。 束律风尸体有异,身为武渊军将领,他必须开棺一看。 大郎磨磨蹭蹭从外面踱步而来,瞥见顾九渊,像是看见了仇敌。 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盯着顾九渊“嗷呜嗷呜”开嗓。 这男子虽美,可惜是个损的, 拿她来调虎离山,卑鄙,无耻! 艳鬼忽觉当初颠颠跟着他走的自己,是真傻啊。 “开棺欲作何?”束长安追问。 顾九渊抿了抿纤薄好看的唇:“你说尸体有异,本王想来看看。” 束长安淡淡道:“那便在旁边看着。” “好。”顾九渊面色松动些许,撑着拐杖让到一边。 张扬和李进已经没有办法直视自家主子了。 这还是那个手提三国国主头颅进京面圣的临江王吗? 果然是……一见道姑误终身啊。 这是束长安第一次见束律风。 多年来,只知有个哥哥,每逢过节变天,都惦记着自己,却从未相见。 虽第一次见,可那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面容,还是带来了铺天盖地的熟悉感。 有些因果,注定躲不开。 她从怀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束律风脸上的血迹:“大哥,长安回来了,为何,不见你的魂魄?” 活人为生灵,死后变阴魄。 束律风常年征战,意志不可谓不坚。 这样的人,死后阴魂久久不散。 可自从见到束律风开始,她便没有感知到束律风的阴魂。 她怀疑束律风的阴魄被黑炁给困住了。 从棺内捡起自己的山鬼花钱重新挂在腰间,束长安无视三人, 用短匕割破手掌, 以血混朱砂,画了一张送葬中恶符。时地冲克,鬼魅之相,用此镇之  她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魂魄却来自现代。 师父说,她的血,对鬼魂有极大的吸引,却无法近身。 就像一座连接鬼魂的桥梁,因桥下河水至阳,鬼魂见得桥,上不得桥。 符画好后,她凑近束律风,在其耳边道:“大哥,得罪了。” 下一刻,符纸贴在了束律风眉心。 霎时间,顾九渊觉得周身冷气萦绕,这房中,好似多了一个他看不到的极其危险的东西。 在北腔关伤了的腿隐隐作痛。 他握紧拐杖,强忍着膝盖传来的逐渐加重的痛楚。 第11章 灾星 张扬见顾九渊神色不对,忙上前搀扶:“主子,你怎么了?” 顾九渊摇摇头,视线落在束长安身上移不开。 想他顾九渊,堂堂异姓王,从弱冠起,外有女子投怀送抱,内有长辈张罗通房。 可他天生不热衷于儿女情长,不贪恋榻上的温情。 偏偏见了这小道姑。 就那么,直冲冲的撞进了他的心坎里。 此刻见她掐诀画符,满脸正色严肃,不知是否是符咒显灵导致。 在顾九渊的眼里,此时的束长安全身发光。 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他的眼球。 道家不是讲究缘吗? 他回京了,束长安也回京了,这是不是就是缘分? 顾九渊还在暗搓搓的琢磨他和束长安的缘分有几分,束长安那边已经将盘踞在束律风体内的东西引出来了。 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不像精灵,不是恶鬼。 黑炁升腾,化作一张巨脸,空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束长安。 这些,只有束长安能看见。 顾九渊还在盯着束长安犯花痴,忽就看见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击飞了出去。 他脸色骤变,松开拐杖便扑了过去,在束长安即将撞到墙上时,将人裹进怀里。 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 束长安从顾九渊怀里挣扎出来,从怀里拔出短匕。 利落的用掌心握住匕刃,还未愈合的伤口鲜血溢出。 下一刻,短匕被她甩了出去。 短匕穿过黑炁,插在木梁之上。 黑炁震动两下,散开后再次聚集。 这一次,是一张诡异的笑脸。 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束长安对这黑炁冷声道:“何故而来?” 黑炁脸上笑容不变,忽然又化出触角冲着她身后的顾九渊而来。 束长安“嘶”了一声, 抬起血淋淋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黑炁的触角。 鲜血像是有生命般,顺着黑炁的触角向上移动。 黑炁猛地缩回触角,奔腾翻滚。 倏地。 “砰”的一声, 黑炁发生了爆炸,带起一阵狂风。 狂风将灵堂掀翻,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束长安起身发现,方才的狂风将束律风眉心的符纸吹飞。 想必,黑炁是又缩进了束律风的身体。 经此一事,想要再将黑炁引出,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主子,你看地上!”张扬指着地面奇道。 只见青石板地面,用鲜血写出了两行字: 入得北腔关,生人不得还。 戕圬有因果,千里命难留。 那血是束长安的血,黑炁将其逼出后,用其在地上留下的字。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视一眼。 此事果然还是和北腔关有关。 顾九渊深汲气:“也就是说,本王,还有张扬,都难逃一死,所有进入北腔关的人,都得死。” “你要查束律风的死因,我要查我五千武渊军消失的真相……束长安,我们要不要合作一回?” 束长安垂眸沉思。 私心上, 并不想跟这个拿他黄纸当厕纸的人合作。 可目前情况来看,跟顾九渊合作,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刚想回答。 门外响起了束国年的声音:“到家第一天,你就开始作了,看来当年观的天象并没有误,你确实是个灾星!” 第12章 盖不住的棺材板 束长安和顾九渊齐齐看向外面。 夜凉如水,束国年身穿官服,想必是听到灵堂动静, 步子迈的很急。 边走边骂,气势汹汹。 “老夫就不该让你回府,住灵堂?谁让你住灵堂的?老夫看你……” 话说一半。 看到撑拐而立的顾九渊,整个人愣住了。 心神还未稳住,先在门口跪下行礼道:“下官参见临江王。” 顾九渊上前两步,皮笑肉不笑:“束大人深夜进宫办公,着实是我等楷模,当今对束大人不薄,深夜夜宵赏束大人吃的炮仗?” 那阴阳怪气的语气,搭配上那副傲娇的表情。 看的束长安别过了脑袋。 好欠揍啊,真是……太欠揍了。 束国年嘴角抽了抽:“王爷这是哪的话,为国效力,是我等应尽的本分。” 顾九渊嘴角下撇,“嗯”了一声继续道:“束大人辛苦了,只是莫要再欺压长女,您看,您家长子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话落,还特意让开身子,示意束国年去看。 束国年抬头看去,一口气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险些噎死过去。 灵堂乱作一团,棺材盖斜斜靠着…… 那个本该今日下葬的人,折返回府了不说,又被开了棺。 束长安眼瞅着束国年的脸色一变再变,不由的斜眼看了看顾九渊。 那棺材明明是他撬开的。 真是,气人的一把好手啊。 “嗯,”顾九渊伸了个懒腰,“天色晚了,本王要回去歇息了,束大人您赶紧起吧,” 话落抬步欲走,想到什么,脚步在束国年面前顿住:“别忘了将棺材盖上。” 束国年:“……下官恭送王爷。” 顾九渊又回头看了看束长安,心情甚好的转身离去。 直至听不见顾九渊的脚步声,束国年才撑着膝盖起身。 这膝盖,在宫里险些跪肿了,如今又跪,真是一肚子的火气啊。 看束长安,也是越看越不顺眼:“临江王何故来此?为何府上下人不知?” 束长安皱着眉将束国年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后,才道:“束府的人,果然克我。” 束国年:“……” 刚想开口怒斥,看到斜斜放着的棺材板,又咽了回去。 束长安可没有等骂的习惯,吃力的将棺材盖推了回去,捡起地上的安魂符重新贴在棺头。 然后在束国年的目光中,在乱到下不去脚的房间里,惬意的躺回了床上。 看着那并排放着的一棺一床,束国年有种天塌了的错觉。 站在门口半晌,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夜深人静,束长安缓缓睁开眼,思考着今晚发生的种种。 北腔关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为何活人进得出不得? 思及至此,想要来时师父给她的锦囊。 师父说,到了京城,安顿下来后,便打开来看。 她想,毕竟是锦囊,里面许有妙计。 从怀里掏出锦囊,侧着身子借着晃晃悠悠的煤油灯查看。 里面果然是纸张,数了一下,足足有五张。 师父还是心疼她的。 估计是将她来京后,会遭遇的种种,该如何应对都写好了。 束长安心头蔓延起一阵暖意。 等展开纸张后,煤油灯下,束长安清秀的脸,越来越难看。 第13章 不能人道 锦囊是锦囊,却无妙计。 那是一张账单。 罗列的是师父答应京中看坟破墓的。 收了佣金,还未履行的人家。 开头一张信上,师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各种pua她在观里生活多年。 终于长大了,可以回报他了。 人这一生,宽度可测,唯长度不可知。 他没奢望老了以后得束长安赡养。 只要束长安将这些活帮他做了,他便感谢祖师爷大恩了。 束长安粗略扫了一眼账单。 险些气的从床上跳起来。 好想给祖师爷上炷香问问,这般坑的人,是怎么入得道门的。 束长安此人,气性大,忘性也大。 子时已过,她气着气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顾九渊离开束府便上了候在小巷子马车。 回府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束长安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画符收鬼时的冷酷,说话漫不经心噎死人的漠然。 这女子,好似从他心窝子里生出来的娇花。 忽的想到束律风灵堂留下的字,愁绪涌上心头,愈加难眠。 直至天亮, 才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刚睡着,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 顾九渊险些惊起拔剑,见是自家祖母和母亲,脸上涌起无奈与不耐,直挺挺的躺着闭上眼睛装死。 “渊儿,娘听说你昨晚去束府了?怎么样,那丫头回来了?”顾夫人满脸八卦,扶着老夫人直奔床边而来。 “娘啊~”顾九渊有些无语:“你为何不告知儿子,束长安就是三清观那女子?” “这样多有意思啊!”顾夫人话说的直爽又不管人死活:“你说你在三清观,用人家符纸擦了屁股,惹人家不高兴了,现下重新认识一下多好?” 顾九渊翻了个身,背对这对 婆媳。 顾夫人扶着老夫人在顾九渊床边坐下,伸手给他的伤腿按摩:“这门亲事,早就该定下的。” 若不是腿脚不好,顾九渊简直想给这对婆媳跪了,不带情绪的道:“您到处散布谣言,说您儿子不能人道,您儿子哪还有本事娶妻啊!” 他只是伤了腿。 没想到从三清观养伤回来后,京里竟然传出他不能人道的谣言。 不查不知道,查了吓一跳。 这谣言竟然是自家亲娘和亲亲的祖母散布出去的。 咬碎了牙,和着血,顾九渊硬生生咽了。 听到儿子抱怨,顾夫人和顾老夫人对视一眼。 顾夫人声音当即变的哽咽:“娘不知那孩子还活着,这些年不是在为你广撒网嘛,现在那孩子回来了,你又看上人家了,娘当然要将你桃花都斩尽了啊!” 顾九渊觉得自己很无辜。 这些年,自家母亲拿着他的名号相看儿媳。 现下好了,又拿着他不能人道来掐桃花。 顾夫人和束长安的娘是好姐妹,二人常常相约赏花游湖,定好孩子出生,若是女娃,便嫁到顾府。 得知束长安娘亲难产而亡时,顾夫人曾去束府问过。 得到的是,母女都没保住。 顾夫人伤心过度,大病一场。 缘分这个东西,很奇妙。 没想到,多年后,顾九渊去三清观养伤,见到束长安,忽然就开窍了。 第14章 破墓 顾夫人得知消息后,还曾为此事担忧。 一番探查,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她自然要为束长安铺好路,不止要斩了顾九渊的桃花,还要断了京里女子觊觎顾九渊的心思。 一老一少夫人,凑在一起一商量。 当即就出了这个损招。 “那孩子可还好?”老夫人轻拍顾九渊后背:“朱蕴那女子老身也欢喜的紧,她的孩子,也差不得哪去。” 提到束长安,顾九渊紧绷的后背明显松缓下来,转过身艰难的坐起:“瘦了点,许是在庙里没个知心人,脾气秉性硬了点。” “可怜的孩子……”顾夫人听到此时,眼眶都红了。 养女孩子和养男孩子不一样。 讲究的是一个,三岁不离眼,十岁不离心。 那孩子从小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 若不是当年束家诓骗她,她说什么也要将束长安接到王府养着。 想到这茬,顾夫人拭了拭泪,恨恨道:“娘,媳妇儿去一趟束府,看看那丫头,顺便问问他束国年,当年为何要诓骗儿媳!” “嗯,”老夫人点头:“带几个家丁。” “好,儿媳知晓。”顾夫人点头,起身便走。 顾九渊:“……”眼睁睁看着自家娘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家祖母:“您不拦着?” “为何要拦?此事难道不是他束国年有错在先?”老夫人眸子一瞪:“此事你莫要管了,有祖母在,你好好养伤。” 顾九渊“噗通”一声, 直直躺回了床上。 毁灭吧,地裂吧。 束长安天不亮就起床了,安排好束律风, 便出了门。 根据信上地址,找到了第一家需要破墓的。 这家是做布匹生意的。 听到束长安是三清观太霄道长的徒弟,忙不迭的将人请了进去。 沏茶倒水一番热络后,开始讲述破墓缘由。 束长安端正坐着,认真听着。 这户人家姓王,祖辈都是做布匹生意的, 谁知这些年,越来越倒霉。 进什么花色,什么花色不好卖不说。 布料发霉,生虫,遭鼠患…… 总之是一年比一年赔的多。 后来遇见太霄道长,太霄道长收了银子,说到时候会有人上门来破墓。 他还以为自己被骗了,没想到,束长安真的上门了。 “可否带我去祖坟一观?”束长安听了后,初步判断,这家人确实是祖坟出了问题。 王掌柜将铺子事宜交代给小二,带着束长安来到了他家祖坟所在。 王家祖坟建在京郊的一处竹林。 竹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却在靠近祖坟的方位,生机断裂,竹树枯萎,草木焦黄。 束长安行至最大的一处坟堆。 那是一处双人墓葬,从碑文判断是王家祖先之墓。 烧了纸后,她将手放在坟包上细细感知。 一般久远的坟墓,里面魂魄虽已转世投胎,坟气还在。 这也是庇佑祖孙的关键。 这座坟包,什么都没有,里面的坟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 空空的,和普通土壤没有什么区别。 第15章 坟气 活人有活气,养屋养水养地。 死后入葬有坟气,养风水,养子孙。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都想要将祖先葬在风水宝地的原因。 生前连枝,死后同气。 这王家祖先的墓,半点坟气都没有,难怪子孙受腌臜侵扰,运势不佳。 束长安收回手,双手负于身后,环顾四周。 这处风水极好,竹作林,外环水。 唯独祖坟这一处,竹枯草干。 她转身问王掌柜:“可有听说京里最近有何怪事发生?” 王掌柜愁人满面,仰头思索:“近几年来,京中常有女子失踪,大理寺查而未果,每次有女子消失,都会大动干戈的搜查,老夫不知与此事有无关系!” 束长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以前曾听师父提及,自古有看风水一说,也有些邪门歪道,会养风水。 寻得那五行倒逆之地,用女子之血滋养。 待风水养成,将祖坟迁至此地,子孙便会发邪财。 这种邪门歪道养出的坟地,会将方圆十里的坟气都吸走。 如果她所料不错,这京中,有人用邪门歪道残害女子,行那倒行逆施之事。 此事若是为真,还需大理寺插手才是。 若请大理寺,必须要有证据。 鬼魂怕日光,此时日光正烈,束长安决定先回去,等入夜时分再过来看看,此处是否有异变。 和王掌柜道明缘由,王掌柜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当即便表示,需要王家做什么,王家全力相帮。 束长安告别王掌柜,折返回府。 来的时候比较急,没有仔细欣赏京中景色。 如今慢行其中,忽觉似是在古画中行走。 前世便是六亲缘浅,父母离婚,都不想要她这个拖油瓶,是外婆将她抱走,交给了舅舅抚养。 寄人屋下的感觉,很不好,即便舅舅舅妈并未虐待她。 那种无根之感,还是让她内心极度自卑。 后来在学校的一次运动会上,她因为跑的快,被749局的人看中,带去了749局。 到了那里才发现,原来她生有异能。 在那里,她遇见了很多跟她一样有异能的小伙伴,经过749局系统性的激发,她短时间内的爆发速度奇快。 没想到,第一次执行任务,就牺牲了。 思及至此,束长安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熙熙攘攘的长街,小商小贩热情的吆喝贩卖。 孩童的笑声, 食物的香气充斥其中。 束长安身着冬季道服,长发用木钗在头顶散散束了个髻,行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不是你那个道士姐姐吗?”二楼茶舍,两名女子靠窗对坐。 二人锦衣华服,长发细软,绾着精致的髻花。 其中一名女子脸上挂着讥讽,朝束长安方向努嘴:“我可听说,你家大哥如今还停在府里,今日本想约上小姐妹一起找你绣花,她们死活不敢去呢。” “对了,”她状作惊讶捂嘴:“束长安回来了,你是不是就是庶女了,可惜了,你可是咱们京城的第一美人,若是庶女,可就嫁不到好人家了。” 第16章 束若云 傅莹见束若云表情不动。 扫了一眼行至窗下的束长安,再次道:“女子最是懂女子,这束长安虽是道服加身,素面朝天,可五官精致,肤色白皙,稍作打扮,阿云的京城第一美人怕是都要让位了。” 此话一出,束若云面色稍变,旋即恢复了正常。 京城美女众多,能夺得第一美人之称的束若云,肤色白皙到透明,身形纤长高挑。 束领之下,锁骨隐约可见。 她笑了笑,纤长的手指执起茶杯,漫不经心的道:“姐姐回京,她若想要妹妹的一切, 身为妹妹都应双手奉上。” “你真舍得?”傅莹身子探到桌面上:“连临江王都舍得拱手相让?” 提及临江王顾九渊,束若云双颊染上红晕,压低了声音,羞怯道:“临江王身子不适,怎能将姐姐往火坑里推。” “啧啧啧,”傅莹有些无趣的缩回身子:“我可听说临江王在北腔关可不止是伤了腿那么简单啊,阿云真是痴情啊!” 束若云垂下眸子,脸上溢出一抹怅然:“那有何用,顾家老太太和顾夫人,明显没有相中我。” 傅莹眼瞅着束长安走远,八卦之心大起,趴在窗边朝束长安方向喊道:“诶!束长安!你妹妹在这呢!你要不要上来喝茶!” 束若云见傅莹如此,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念及傅莹父亲是束国年的顶头上司,只得隐忍下去。 束长安正沉浸在古代京城的繁饶热闹中,听到有人喊她,抬头看来。 见是两名不认识的女子,眸中闪过一抹狐疑。 傅莹朝束长安挥手,又指了指对面:“束若云!你妹妹!” 束若云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轻扬手臂,朝束长安挥了挥。 见束长安折返上楼,心头更是厌恶的紧。 要是让旁人看见她和一个邋遢肮脏的道士在一起,简直是丢人。 这傅莹若不是想看她笑话,就是真的痴傻。 心中这般想, 见束长安上来,束若云还是乖巧的迎了上去,轻施一礼:“妹妹见过姐姐。” 束长安抬眸看她,这束若云也不知吃什么长的,目测得有一米七往上。 比她高出半个头。 “唤我欲做何?”她没有闲情逸致喝茶聊天,单纯的以为,束若云喊她,定是有事。 束若云嘴角抽了抽。 反观傅莹,好似对束长安特别好奇,笑眯了眼回道:“这不是初次相识,请你上来打个招呼嘛,这家糕点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束长安忙活一早上,确实是有些饿了,点了点头:“好。” 傅莹雀跃不已,拉着束长安坐下:“你腰间挂着的是山鬼花钱吗?我听说只有身体不好的人,才会用山鬼花钱护身呢!” 束长安大剌剌坐下,捏起糕点吃了起来,“嗯,幼时身体不好,几次险些丧命,师父送的。” 束若云:“……”真是可惜了。 “可以借我看看吗?我小时候也身体不好,只是没能遇见太霄道长,不然定也求一串山鬼花钱!”傅莹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束长安腰间的山鬼花钱。 第17章 被冒犯 束长安扫了一眼此女,从腰间解下山鬼花钱,递给她:“你知晓我师父?” 傅莹忙不迭双手接过,语气轻快:“太霄道长啊,京城许多人都知晓啊。” 束长安:“……”师父这是收了多少好处走的。 束若云眼瞅着二人关系越走越近,心里不免嫉恨。 傅莹虽没什么头脑,傅大人可是司天监监正,她爹的顶头上司。 束国年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与傅莹交好。 难不成,真如旁人口中所言。 束长安回京,她所有的一切,都要拱手相让。 不行。 她束若云是京城第一美人,是束家嫡女,是要嫁给临江王为王妃的。 顾家那样的门楣,是不会娶一个次女为王妃的。 还有这傅莹…… 瞥见束长安毫无大家闺秀的吃相,束若云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姐姐慢些吃,还想吃什么,若云请姐姐吃。” 不等束长安回答, 她又状作怜惜道:“若云知晓姐姐这些年过的都是苦日子,这样的糕点,想必以前都没吃过,姐姐若是喜欢,咱们带些回府,只是不知姐姐吃惯了清汤寡水的肠胃,受不受得住呢。” 束长安眉头拧了起来。 手中香甜可口的糕点,好似被束若云的话污染了。 她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冷着脸道:“不必,你爱吃,我可以请你。” 束若云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她:“姐姐,你是知晓出门在外,需要银子的吧?” 她昨晚听云荷说,这束长安,好似脑子有些问题…… 如今看来,脑子许是真有问题。 她来一次冶春茶楼,都要紧巴巴的过上好几日。 束长安一个从小寄居在道观长大的女子,哪里来的银子请她吃东西的? 这可是冶春茶舍啊,是京城最有名的茶楼。 其实,束长安有些不懂束若云欲作何。 在她看来,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完全可以直白的告诉对方“我和你三观不同”即可。 为何非要走那么多的弯弯绕,来让一个人知晓你不喜欢她? 有这个时间,去做些其他的不好吗? “没关系的,”傅莹将山鬼花钱还给束长安:“这顿我请长安吃,日后若是想吃,就到傅府找我,我来请,嘿嘿!” “那怎么行呢!”束若云急匆匆打断:“姐姐和傅姑娘素不相识,怎好让傅姑娘请客。” 一句话,又将二人距离拉远。 束长安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忽然有些烦了,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掏出一沓银票,抽出一张,放在桌上。 “我不知这家糕点的价格,这些,应该够了。” 那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足够在冶春茶舍吃上一个月。 束若云:“……”她哪来这么多银子? 傅莹:“……”这个小道士好生富有。 在束若云妒恨的目光里,束长安将银票叠好,重新放回布包,塞进怀里。 “还有事吗?”她问束若云。 束若云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莞尔笑开,说话音量明显大了:“姐姐,你常年待在道观,身上哪里来的这么多银票啊!” 束长安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第18章 屎壳郎推着走的脑子 她有多少钱,和束若云无关。 为何要说出这等极具诱导性的言语? 下一刻,周围议论声起,束长安才知,面对女性之间的恶意,她还是太稚嫩了。 世人皆知,防人之口,犹如防川。 今日之事,任由其发酵下去,一传十,十传百,在这些人口中,能多出好几个版本。 “妹妹是住在八卦阵里吗,这般阴阳怪气又八卦?我这清汤寡水的日子,都能被你造谣的风生水起!” 束长安懒得跟她过多纠缠,丢下这句话,起身欲走。 “姐姐!”见周围人都看了过来,束若云换上了委屈脸,手帕在手里揉啊揉:“你为何要这般说若云,是因为你脾气不好吗?” 束长安:“……”束家克她啊,如果不是束律风, 她真是宁愿在外乞讨都不回来。 抚了抚腰间的山鬼花钱,束长安冷笑一声:“我可以有好脾气,但是,我凭什么要惯着你?” 话落,抬步便走,想到了什么, 又回头道:“你若讨厌我,直说便是,你虚伪的喜欢,并不能让我的人生升华。” 束若云:“……”道士吵起架来,是不是都这般厉害? “噗,”隔壁桌忽然传来男子没憋住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你这女子~哈哈哈哈~” 束长安寻声望去,见她不认识,脚步未停。 世人真烦啊。 “小道士,你站住!”男子忽然叫住束长安:“你就是重楼的那个小道士吧,太有趣了!” “抱歉,我不认识你,也没去过你说的什么楼。”束长安脚步微顿,面色不动,眉宇间隐约可见烦躁。 “顾九渊!字重楼!”男子解释道:“你那银票太多了,你小心被人坑了!” 这番意有所指,听得束若云面色涨红。 能混成京城第一美人,也不是吃素的,她索性放开了大声问道:“妹妹只是好心,怕你在外做了什么事,丢了束家的人,你在外多年,带了这么多银子回来,难道不需要给家里一个交代吗?” 束长安脸上挂着赤裸裸的烦躁:“你那脑子,屎壳郎见了都得推着走,我懒得跟你掰扯!剩下的银子,全当我给你零花了。” 束若云眼瞅着束长安头也不回,气的原地跺了跺脚。 细想束长安的话,她好像一句脏话都没说,却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走到哪都是耀眼夺目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段北辰捂着肚子乐的不行:“屎壳郎都会推着走的脑子!哈哈哈, 那岂不是脑子里装的是屎?哈哈哈哈~” 束若云:“……”一股热浪直冲双颊,再也无法在此地待下去,捂着脸落荒而逃。 傅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索性挪了个桌,跑到段北辰对面坐着:“诶,段公子,你方才说顾九渊的小道士,是啥意思啊,说来听听呗!” 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孩子,又是混的同一个圈子,大多相识。 段北辰扫了一眼傅莹:“临江王的事你都敢打听,真是哪热闹哪里有你,没热闹也要挑三分看,你怎么不跑河里待着呢!和癞蛤蟆一起呱呱呱~” 第19章 长得丑,肠子花 茶楼门外,束长安眼瞅着束若云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门口小丫鬟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瞥一眼束长安,小跑着追自家小姐去 了。 束长安垂下眼帘,经此一事,也没有心情再闲逛,径直朝束府走去。 本想早些回房修整一番,再去看看那素未谋面,身体不好的二哥。 刚踏进束府,便听正堂中,有名女子似在骂街。 她有些好奇何人敢跑到束府正堂骂街。 调转脚尖朝正堂走去。 远远的,便听到那女子扯着大嗓门在吆喝, 听语气,便知气的不轻。 “当年你怎么说的?你说朱蕴和孩子一起没了!老娘现在怀疑,朱蕴也是被你磋磨死的!” “束国年,你可真该死啊!你将那孩子偷摸摸送到道观磋磨这些年!你配当爹吗?” “朱蕴当年就是看中了你老实,你倒好,癞蛤蟆上花轿,你长得丑,肠子花啊你!” 束长安:“……”战斗力这般强悍的吗? 那女子远远看见束长安,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跑着小碎步直直朝束长安而来。 束长安:“……”默默后退两步,有种想要落荒而逃之感。 “长安, 你是长安吧,长安!” 束长安:“……”见过那种见不到主人“嗷嗷”叫,见到主人夹着嗓子“喵喵”叫的小猫没? 她好像……见到了呢。 一只脚尖朝内,一只脚尖朝外,正在犹豫是跑还是不跑的束长安。 忽然就被一个馨香的怀抱抱住了。 女子四十左右,有些微胖,很有亲和力。 就连怀抱,都是温暖的。 “长安啊,终于见到你了,当初就不该信那个癞蛤蟆的, 让你受了这些年的苦啊!” 束长安:“……”满脑门问号。 似是能明白束长安心中所想, 顾夫人拉开束长安,轻抚她清瘦精致的脸:“我是你娘的好友,也是顾九渊的娘亲。” 束长安再次无语了。 顾九渊何德何能,能有一个这般……温暖的娘亲。 “你放心,有我在,以后这束府谁敢欺你,老娘剁了她的尾巴!” 束长安:“……”人类进化至今,还有尾巴? “秋霜冬雪,快将东西搬过来!”顾夫人招呼候在旁边的两名丫鬟。 拉起束长安的手道:“给你买了成衣,首饰,胭脂水粉,你还缺什么,别跟我客气,直接开口。” 顾夫人觉得, 这儿媳妇真是越看越满意,现在都想准备聘礼了。 束长安如梦初醒,连忙婉拒:“这位……夫人,我什么都不缺,您无需这般,我缺什么……自己会置办。” “那哪成啊!你住在哪里,走,咱们去你房中说话。”话落,顾夫人拉着束长安便走。 还不忘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束国年一眼。 束长安带着顾夫人来到了灵堂。 这次,换顾夫人无语了。 尤其是看着和棺椁并排放着的床铺。 她已经先入为主,束长安在这束府受委屈了。 “喵喵”猫也夹不住了,指着床铺怒道:“束国年让你住这里的?束国年脑子是驴踢了吗?” 说着,便要折返回去继续找束国年算账。 束长安连忙拉住顾夫人:“是我自己要求的, 大哥这边离不开人,我留下守着,最合适不过。” 顾夫人早就被自家那个混不吝儿子折磨出来了,知道不能跟有主见的孩子犟。 知晓是束长安自己要求的,便调转了话题,问起束长安这些年在道观的生活。 束长安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热情的女子。 她能感觉到,顾夫人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二人坐在床边,顾夫人问,她便捡些能说的说说。 耳边终于消停了束国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烦躁的直挠头。 年少时,就怕顾家的这个母老虎。 母老虎老了,更难缠。 最主要的是,顾家人护犊子的紧,他今日敢还几句嘴,明日顾九渊就能上门来喝茶。 只能硬撑着,看母老虎发威。 耳边刚清净,束若云从里间走出来,带着哭腔唤了一声:“爹爹。” 束国年回头看到女儿这般,心头一紧:“云儿啊,长安回府,委屈你了,是爹爹考虑不周。” 他着实没想到,束长安养成了这般性子。 不然打死他,他都不会稍信到三清观。 “爹爹,云儿不是嫡女了,是吗?”束若云问的小心翼翼又委屈。 第20章 辱骂朝廷命官 从小到大,她就是被当做嫡女养着的,华衣美服,首饰绫罗,无不精致,无不奢华。 杜氏曾言,束若云每月花销,乃府中大头。 她也不负杜氏和束国年所望,学规矩,习礼仪,养肤养发养身段。 京里那些公子哥,聚在一起,提及她,都能一聊聊一宿,给了她一个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束若云深知,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束国年给的,将来有一天,她势必要报答束国年的养育之恩,成为她官运上的助力。 束国年曾言,宫里,或京里的那些王爷家的长子,都是极好的人选。 在大渊,嫡女和庶女有着极大的区别。 不管是宫里,还是京里的哪家长子,都不会明媒正娶一个庶女。 束国年拍拍身边椅子,示意束若云坐下:“此事你且放心,待你大哥下葬,束长安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 不是他当父亲的心狠。 束律风战死,束云荷是个不成器的,阿远年岁还小,眼下他只有束若云这一张底牌了。 束长安……唉! 虽为嫡女,却无嫡女之姿,更无嫡女之能。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束若云这张底牌废了。 束若云微微欠身,小心翼翼的只坐板凳的一角,双手交握于腹部,长如羽翼的睫毛挂着水汽。 这般小意之姿,看的束国年心揪了揪。 他重重叹了口气:“为父知晓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头,你放心,有为父在,你就是束家的嫡女,是我束国年的长女。” 束若云抬起眸子,清澈的眸中氤氲朦胧:“若云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为爹爹分忧,若云只想爹爹告老之前,得偿所愿,成为司天监监正。” 此话简直说到了束国年的心坎里。 望着眼前听话懂事的女儿,想想那个浑身带刺的黄毛丫头。 如果不是束长安和朱蕴有着三分相似。 束国年甚至怀疑,当年送去三清观的那个孩子早就死了。 都说孩子长大了,会和父母离心。 这束长安的心,压根就不在束府,再疼都无用。 两个女儿一对比,束国年愈加心疼束若云:“孩子,你放心,爹爹拎得清,你这些年吃的苦,爹爹都看在眼里。” 束若云氤氲已久的泪水,哗哗落下。 她抽抽噎噎起身,面朝束国年轻施一礼:“若云的命是爹爹给的,若云从小到大吃的米,是爹爹赏的,若云别的不怕,最怕的便是不能回报爹爹。” 束国年险些老泪纵横。 这也是他纵着杜氏的原因。 就凭杜氏给他生了这般孝顺懂事,心思剔透的女儿。 杜氏就是束府的大功臣。 说曹操,曹操到。 杜氏匆匆而来,两名丫鬟颠颠的跟在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杜氏也上气不接下气,不过,明显是被气的。 “老爷!”脚刚踏过门槛,她便娇怒出声:“妾身听说顾夫人来您这撒泼了?老爷,你可还好?” 束国年又是一叹,“闹了一通,去灵堂与长安叙旧去了。” “老爷!”杜氏来到束国年面前,恨得跺脚:“您好歹是朝廷命官,她一个妇人,竟敢辱骂朝廷命官,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21章 伤的不止是腿 “本官不与一个泼妇一般见识,她闹且随她闹。”束国年示意束若云起身,又嘱咐杜氏道:“你莫与她起争执,她那个儿子,万不可招惹。” 束国年能咽的下这口气,杜氏咽不下。 束府后宅,是她的天下,她好不容易抹杀掉朱蕴在束府的一切痕迹。 束长安回来了不说,朱蕴的好友,竟来上门辱骂她的夫君。 杜氏脸上表情变幻:“老爷,咱们惹不起顾家那个混不吝,不代表咱们就要吃这个亏,此事若是传出去,有辱老爷威名啊!” “本官又能如何?” 想到同僚耻笑,束国年心头烦躁。 “顾家祖上为大渊战死,顾正融为大渊战死,如今顾九渊又为大渊重伤,本官若是再欺顾家妇人,传出去,旁人反倒说本官小肚鸡肠,与妇人争长短!” 杜氏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用眼神示意束若云下去。 束若云识趣退下,行至门口,给丫鬟打了个手势,丫鬟乖觉退到远处。 见其走远,杜氏才讥讽道:“那又如何,老爷,您没觉得京城的天要变了吗?顾家一直以来全靠顾九渊撑着,我可听说了,顾九渊伤的可不止是腿,还有那里……” 她转到束国年身边坐下,腰杆笔直,满脸倨傲:“顾九渊是能再上战场还是能生出一个上战场的?” 束国年眉心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顾家祖上对大渊有从龙之功,又是世袭的异姓王……” “那又如何!”杜氏一想到顾夫人目中无人,大闹她地盘的样子,气的几乎失去理智:“顾家还能为朝廷尽力吗?尽什么力?成为皇上的贴身太监吗?” “杜氏!”束国年神色一正:“妇道人家,乱议国事,传出去,你脑袋不要了?” 杜氏声音弱了下去,可心里那口气,还是下不去:“老爷, 这是咱们的家,况且, 你是我夫君,你还能卖了我不成?” 她朝束国年娇嗔的翻了个白眼:“况且, 妾身也没说错啊,你看这次顾九渊回京,皇上可是什么都没赏给顾家。” 束国年敛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顾九渊年少成名,前几年确实风头无量,带着武渊军屡立奇功。 这次北腔关之战,折的不止是束律风,还有那五千顾家的武渊军。 妇人之言,有时确有几分道理。 武渊军哪次班师回朝,皇上都是大加赏赐。 这次顾九渊回京十几天了,宫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老爷,”杜氏神秘兮兮的靠近束国年,压低了声音道:“您何不趁此机会,去宫里告上一状,反正此事咱们占理,刚好可以试探一下皇上对顾家的看法。” 浸淫官场,不仅要谨言慎行,更要知天色,辨风向。 这次顾九渊回京, 当今确实不似以往, 夸赞奖赏。 顾九渊和太子走得近,皇上舍弃顾九渊,难不成…… 若真如此,若云的亲事,怕是要重新谋划了。 束长安这边,终于送走了顾夫人。 顾夫人黏黏糊糊的,一步三回头,和束长安约好明日去给朱蕴上坟,这才不舍的离开。 束长安送走顾夫人,便开始准备晚上去王家祖坟所用工具。 第22章 抓鬼去了 白日生灵沐浴阳光,阳气充沛。 夜间阴魂吸收月光,阴气獗起。 很多动物拥有夜视功能,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人从亘古开始进化,成为世界主宰,却唯独没有夜视功能。 其实那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 许多阴魂死相可怖,徘徊于人间时,往往保持着死前惨状。 心脏不好的人见之,吓都能被吓死。 可凡事皆有例外,有一类人,便没有自我保护机能。 那便是阴阳眼。 阴阳眼,通阴阳,白日与生灵为伍,夜里观阴间之景。 束长安就是阴阳眼,又因习道之故,不仅能看到阴魂之身,还可见其散发出的阴气。 不过冬,不知一年有三季。 不见鬼,不知人死灯不灭。 很多人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只是因为没有亲身撞过鬼。 束长安不,严肃点来说,她自己其实也算是鬼,胎穿之鬼。 朱砂符,桃木匕,杨柳鞭,照妖镜。 将这一些收拾妥当揣进怀里后,天色已经擦黑了。 她背着这些工具,朝着王家祖坟而去。 大渊没有宵禁,又因是京城缘故,这里的人,夜生活极其丰富。 小吃摊位,勾栏瓦子,弹唱说书。 甚至护城河中,还有专门夜游的画舫。 束长安行色匆匆,埋头赶路,比白日里还要格格不入,引人注目。 她不喜欢被人注视。 貌似这身装扮,夜晚出来格外吸人眼球。 束长安暗自决定,下次出门,便将顾夫人送的衣衫穿上。 虽然她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嗯,那就画几张符送给她好了。 束长安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脚上步伐逐渐加快。 忽的看见前面多了一双脚,如果不是她及时刹住脚,极有可能便撞在此人身上。 她疑惑抬头,见是上午时在茶楼遇见的男子,便朝其点点头,绕开他继续向前走。 “重楼家的小道士!”段北辰唤住束长安:“天色已晚,你这是去哪啊!” 束长安直言道:“抓鬼。” “……”段北辰。 这么劲爆的吗? “小爷陪你一起去!”段北辰“啪”的一声展开折扇。 风流倜傥只体现出前两个字。 束长安斜眼看他:“你想见鬼?” 这话说的, 段北辰喉结哽了哽,旋即又笑开了;“这不是想跟你长长见识嘛!走走走,我给你打打下手。” 束长安扫了一眼他的白衣,觉得此人跟着哭丧还行,打下手什么的, 还是别了。 “你爹叫你了。”她抬手朝段北辰身后指了指。 段北辰:“……”身子一僵,猛地转头朝身后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不对,是空无一鬼。 段北辰的父亲去世多年。 父亲过世后,他便跟着姑姑生活。 换做旁人说此话,他定是不信的。 束长安是道士,方才,他真以为父亲的魂魄来看他了。 脸上的惊喜被浓浓的失落冲散,他转头刚想质问束长安,便见束长安的背影消失在了前面。 段北辰咬了咬牙,抬步便追了过去。 身后侍从见此,忙喊道:“少爷,天色晚了,咱们该回了!” 段北辰脚步未停,从背影传来:“你去告诉姑父,我跟顾九渊家的小道士抓鬼去了!” 第23章 竹林异变 段北辰在京城, 一无官职,二无封号。 每天闲的路边的狗看见他,都烦的扭头走。 顾九渊回京的那几天,盯着顾九渊。 现在发现了束长安这个神秘又有趣的人,他觉得好似迎来了人生高光。 束长安以为甩掉了这个麻烦精,刚舒一口气,便见一身白衣白折扇的段北辰出现在她面前。 他贱兮兮的挑眉,“啪”的一声展开折扇,端的风流:“京里百晓生,城里活地图,小道士,是不是觉得自己失策了?” 束长安心烦讽刺:“眉毛下面两个灯,没看出来我不喜欢你跟着吗?” 人贵在识趣,若是不识趣,可就贱了。 段北辰摇着折扇的手,顿了顿:“重楼家的小道士,果然不同凡响,哈哈哈哈~” 束长安:“……”得得得,贱的。 她做事的时候,不喜欢旁人跟着。 可这人愣是甩不掉。 她看了看天色,也懒得继续跟他掰扯。 爱跟便跟着吧。 到时候吓的尿了裤子,也是他咎由自取。 打定了主意,束长安无视段北辰,继续往王家祖坟走。 穿过闹市区,路上撩棍打不着人。 如洗的月光阴森森的挂在天边,墙角阴暗地方隐约可见未化的积雪。 脚步声, 和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冷寂的夜里被放大。 段北辰和束长安并排走着。 越靠近京郊,周遭温度越显得冷。 段北辰搓了搓手,扫了一眼束长安月光下冷冰冰的小脸,“小爷我整日听鬼,还没见过鬼,你见过鬼吗?” 束长安没回答他,继续赶路。 段北辰也不觉尴尬,自顾自道:“鬼还有生前记忆吗?还会识得自己家人吗?” 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落寞。 “普通人去世后,魂魄便消散了,只有一些意志坚定,生前有未了心愿的魂魄,才会在人间停留些许时间。” 没想到束长安会回答他,段北辰眸子亮了起来:“那恶鬼是怎么回事?” “并不是所有魂魄都能到那轮回之道,魂魄一旦伤人性命,便再无法入得轮回,生而为人的最后一丝理智,会逐渐消失,变成嗜血的恶鬼。” 说到此,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仰起脸定定的看向段北辰:“鬼魂一旦失去理智和人性,即便是亲儿子,也照杀不误。” 段北辰面色沉了沉,旋即又乐开了:“这大半夜的,我咋感觉你在吓唬我呢!话说,你和重楼是咋认识的啊?” 见段北辰换了话题,束长安裹了裹衣衫,继续往前走:“他身盘邪气,去三清观养伤, 带够了银子,却没带厕纸,他的人偷了我的黄纸给他当厕纸。” “噗~” 段北辰属实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种孽缘:“哈哈哈~没想到手提三国人头的异姓王, 上个茅坑竟然还要去偷厕纸,哈哈哈~”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王家祖坟的竹林外。 束长安隐隐看见,竹林内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顺着地面蜿蜒,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蛇,正沿着地面寻找什么。 第24章 我们刨个坟吧 普通人见不到黑气,所以段北辰还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束长安伸手拉住他:“前面有东西。” 段北辰脚步倏地涩住。 只觉脊背汗毛根根奓起,不知是冬季夜晚太冷,还是心头惊骇,他嘴唇打着哆嗦:“发发发生什么事了?鬼来了吗?” 束长安瞥他一眼,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放心,我是道士。” 凄冷的夜里,竹林被夜风吹的“哗哗”作响,没有半点人气儿,甚至连喘气的小动物都没有。 段北辰闻言,面色好看些许,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一般,压低了声音:“你看到什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我看不到,心里没底。” “黑气。”束长安道:“黑气在搜索竹林,寻找什么东西。” 段北辰觉得自己就是贱的,他就不该问。 现在更害怕了怎么办? 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他 暗戳戳朝束长安身边靠了靠。 束长安发觉了,但是没有制止。 害怕乃人之常情。 虽然她是道士,有时候也会被一些死的磕碜的鬼吓着。 “我要进去了,你若是害怕,便自行折返。”束长安好言相劝。 俗话说的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段北辰对鬼怪之事的热衷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他将折扇塞进怀里, 挺了挺胸膛,色厉内荏:“小爷我满身正气,脚底窜火气,头顶冒阳气,你都不怕,小爷我怕个球!” 既然人家都这般说了……束长安抬腿就进了竹林。 望着束长安的背影,段北辰好似失去了安全感,抬步便追。 追进竹林,一双眼珠子几乎不够用,撒目寻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竹林做贼的, 偷感十足。 束长安蹚着满地的黑气,朝着王家祖坟而去。 那也是黑气的源头。 双人葬的坟头,黑气化作源源不断的黑蛇从里面奔涌而出。 因束长安身上挂着山鬼花钱,黑气绕过束长安,无孔不入,四处搜寻。 束长安拧眉,白日来看,此坟明明没了坟气。 这些黑气又是什么东西? 王家的祖先,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人已化作枯骨,还有什么东西可丢的? 难不成有人从棺内偷走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冒了出来。 束长安随太霄道长抓过不少鬼,后来便自己看坟挣钱养活自己。 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好在,这只是初级的黑气,和束律风棺内的黑炁没法比。 不然的话,怕是要去信给师父,请师父出山了。 “我们刨个坟吧。”束长安道。 段北辰:“……你说啥?” “棺内明显生变,如今之际,只能刨坟开棺,看过才知这王家祖先究竟怎么了。” 棺椁隔着土,便如那隔皮猜瓜。 欲知如何,必须要亲眼看看,才能知晓。 “可是咱们没有工具啊,徒手啊……” 段北辰话音未落,便见束长安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了一根折叠的洛阳铲。 身为看坟破墓的道士,不仅要随身携带符篆,洛阳铲也必须不离身。 段北辰本就是双眼皮,此时眼睛睁的大大的,稍厚的唇瓣微张,伸手指着她手中的铲子:“你整日带着刨坟的铲子?” 第25章 你,不要动 折叠洛阳铲,是束长安第一次看坟挣钱后,找铁匠打造的。 实用又方便携带。 她将洛阳铲递给段北辰,朝坟头努努嘴:“去吧。” 段北辰指指洛阳铲,又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那你跟来欲作何?看热闹还是喂鬼?”束长安拧眉看他。 段北辰:“……”他想说是来看热闹的。 可这夜深人静, 荒郊野外,他怕束长安挖坑埋了他。 毕竟……挖坑的铲子都是现成的。 段北辰认命的接过洛阳铲,在束长安的指引下,一铲子铲在坟头上。 霎时。 竹林风乍起,似乎有一股奇寒,顺着铲子蔓延到段北辰的手臂上。 段北辰:“……”侧头看向束长安:“好像有点不对劲。” 束长安也察觉到了。 这次破墓跟她以往看过的那些墓都不一样。 她拿出朱砂,在段北辰眉间点上一抹红:“继续挖,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有我在,你的任务就是挖开它!” 开弓没有回头箭。 段北辰往手心淬了口唾沫,强忍着那股心寒股颤。 一铲子比一铲子卖力。 不消片刻。 腐朽的棺椁露了出来。 他头一次干这种挖人家祖坟的事儿,已经挖红了眼。 索性站在棺椁上,撅着屁股“吭哧吭哧”一阵挖。 直至棺椁全部露了出来。 束长安没有告诉段北辰的是,棺椁上黑气重到形成了浓浓的黑雾。 将段北辰笼罩其中。 好在段北辰有朱砂护体,又加上……她观其虽行为举止浪荡,却是童子之身。 所以才没被黑气入体。 没多会儿, 段北辰从浓浓的黑气里抬起头,“好了,要开吗?” 束长安点头:“开!” 他听话的垂下脑袋,认认真真撬棺。 束长安也没闲着,往墓碑贴上符纸,又用朱砂绕着坟边画了一个圈。 这样即便棺中王家祖先已经化作厉鬼,也出不得这朱砂圈。 一切准备完毕,段北辰那边“砰”的一声, 棺盖硬生生被他掀翻至一边。 束长安忽然觉得自己小瞧了段北辰。 这孩子虽然只有十七八岁,身形纤瘦,力气却是一点都不小。 时人重视先人,棺椁用的都是上好的厚重木材。 段北辰一人之力能将其掀翻,不容小觑啊! “我靠!”下一刻,段北辰就爆了粗口:“小道士,这二人没化枯骨!” “好臭!小道士快拉我一把!太他大爷的臭了!” 黑气中,段北辰伸出手掌。 束长安将其扯了上来:“里面情况如何?” 能看见阴间的东西,便会被阴间的东西障目。 束长安只能看到棺椁内黑气滚滚,看不清尸体情况。 段北辰往地上呸了两口,抬手想拍身上的尘土,发现白衣已经脏到不忍直视。 索性放弃了。 “那二人并排躺着, 枯蜡一般,奇臭无比,却不见腐烂!” 束长安眉心紧紧的拧了起来,一股不安在心头萦绕。 照理说,即便化作厉鬼,尸身也早已腐烂成白骨。 难不成…… 下一刻,她面色骤变,看向段北辰身后:“你,不要动……” 第26章 僵尸 段北辰的面色瞬间惨白,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 束长安直至看到段北辰身后的东西。 才发现。 错了。 从最初,就是她错了。 这哪是鬼神,这特么的是活脱脱的僵尸啊! 还特么的是,一雌一雄,两个。 她之前所做准备,都是对付鬼魂妖邪所用。 得亏段北辰命大,方才若是僵尸苏醒,将他扯进棺内,后果可想而知。 越想越后怕。 束长安虽为道士,穿越至今,还未见过僵尸。 若不是之前在749局时,听师兄师姐们提过,她一直认为僵尸是传说,是电影。 那对僵尸夫妻,直挺挺的站在段北辰身后。 黑窟窿似的眼睛,枯如树皮似的皮肤,鼻翼翕动,似是在分辨空气里的气味。 那些黑气,正是从它们身上散发 出来的。 束长安头皮发麻,脑中乱作一团,拼命搜寻所学知识。 大多都是对付鬼怪妖邪的,僵尸…… 月光下,段北辰眼瞅着束长安精致小巧的脸蛋惨白一片, 不停变幻。 他哆哆嗦嗦,小声问道:“小……道士,发生什么了?” 他话音刚落,背后的僵尸似是终于锁定了目标,僵硬的身子,试探性的朝段北辰探了过来。 “跑!跑!快跑!”束长安大喊一声,随手从腰间抽出长鞭甩了过去。 长鞭扫过段北辰肩膀,如同刮过一阵鞭风。 “啪”的一声在耳边炸响。 身后传来“噗通”两声肉体滚落棺椁的声音。 来不及回头去看,便见束长安已经掉头跑了。 段北辰:“……” 束长安现在就是他的安全感来源。 他眼瞅着“安全感”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来不及思考,抬腿跟了上去:“小道士,你等等我!” 束长安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了一处干枯的林萝茂密之处。 和僵尸拉开距离,才能冷静下来思考该怎么办。 僵尸是她放出来的。 道家讲究因果,她必须要了结此事。 不然早晚遭到因果反噬。 她将带来的东西一一铺在地上,脑子里回忆着前世听师兄师姐们对僵尸的描述。 就连电影里演的,消灭僵尸的办法,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好像……貌似……都是武力才能解决…… 她是符篆派的,只懂用符。 身上那点三脚猫功夫,也只为自保。 思及至此,她急的直挠头。 段北辰追上束长安,缩在她身边,缓过一会儿才好奇问道:“方才那是什么东西?我都没看见,就看见你落荒而逃了。” “僵尸。”束长安面色不动,吐出两个字。 段北辰:“……” 段北辰:“那你还留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跑进城?” “然后呢?”束长安抬眸,眸中戾气与杀意一闪而过:“任由僵尸摸进城里杀人?” 段北辰:“……”小道士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束长安虽说是道士,终究是女子。 所以他一直唤束长安小道士。 “等会我会去捉僵尸,你找机会逃走,倘若天亮我还未出竹林,你 便点火将此处烧了。” 束长安声音冷漠,没有半分感情。 第27章 反正已经废了 大理寺内府,大理寺卿包邺正在院中与顾九渊饮酒赏梅。 大理寺内府生了一棵四色梅,此时正是梅花盛开之际。 四色梅花荼蘼怒放,屋檐上的红灯笼似都黯然失色。 顾九渊拢着黑狐大氅,伸出修长的手指拎起炉上温着的酒,斟入对面包邺的杯中:“天色已晚,师父饮完此杯,便好歇息了。” 包邺须发皆白,虽身在官场,却有种道骨仙风之感。 只是那张脸,隐约透着灰黑色。 包邺饮下一杯,“王爷身子不好,何不在府中歇下,你我师徒把酒夜谈。” 顾九渊垂下清淡的眸子,“徒儿这条腿,还要回去泡药。” 提及顾九渊的腿伤,包邺长叹一声, 望向夜空:“为师已向皇上举荐你为大理寺少卿, 皇上的意思,还是要看你的意愿, 若是不想为官,当个闲散王爷,大渊也不会亏待你。” 顾九渊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难不成, 你还想上战场?”包邺收回目光,看向顾九渊:“来大理寺,也可查一下那五千武渊军究竟发生了何事!” 武渊军…… 这件事成了顾九渊的心结。 那是一支专属于顾家的军队。 顾家祖上有从龙之功,先皇便开了特例。 武渊军隶属顾家,却也是先皇为每位皇帝留下的后手。 一旦发生宫变,或是外敌来袭,武渊军誓死保护皇上。 如今,武渊军折在了顾九渊手上。 那种自责与痛心,无时无刻不折磨着顾九渊。 尤其是如今他还成了残废。 他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包邺见顾九渊不语,撸了一把雪白的胡子,无奈道:“为师知晓你心中苦楚,可你这腿……大夫都无能为力,甚至连三清观的道长都没有办法……” 顾九渊知晓包邺这是在开导自己面对现实,向前看。 可那五千武渊军在他眼前化冰消失的场景,几乎夜夜入梦,令他无法安眠。 “你这腿……大夫怎么说?”包邺见劝不动顾九渊,只得调转话题。 顾九渊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母亲已为我寻名医……舍腿求生。” 包邺神色倏地一变:“没见好转?” 顾九渊淡淡的“嗯”了一声。 二人半晌无言。 包邺自斟自饮一杯,压下心头的疼惜,脑子里刚想好宽慰之言,便见跟在段北辰身边的小厮匆匆而来。 那小厮急如火星,紧跑慢跑,气喘吁吁,人未到跟前,便是“噗通”一跪:“大人!段公子让小的来传话,他跟……” 小厮忽的看见顾九渊,一个头磕下,声音弱了几分:“跟临江王家的小道士捉鬼去了!” 顾九渊和包邺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包邺怒道:“那浑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顾九渊心底有些不安,问小厮:“可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厮头未抬,举起手,指向南方:“京郊。” “张扬,牵马!”顾九渊撑着石桌站起。 张扬忙上前搀扶:“主子,您的腿不能骑马……” 顾九渊苦涩一笑:“反正已经废了,无妨。” 第28章 咒尸 顾九渊话虽如此说,在场之人对他皆是心怀关切, 包邺最后还是套了马车。 这般一耽搁,马车刚出大理寺,便见段北辰脏的像个乞丐,脚步凌乱,朝这边跑来。 他又惊又惧,神色惊慌,看见包府的马车,直接扑到马车边,扒着车辕。 话语凌乱:“姑父!姑父!快!京郊有僵尸!有僵尸!” 马车车帘“刷”的一声被打开。 段北辰被吓的整个人精神错乱,看见包邺, 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姑父!快!京郊有僵尸,那小道士会捉鬼,不会杀僵尸!” “姑父,你带上衙差,去帮她!快快快啊!” 他还是没有听束长安的话,在竹林外等着。 在束长安说完那番话以后。 他亲眼见到活生生的僵尸出现在他的眼前。 它们口中呵着黑气,双眼干瘪,全靠嗅觉追踪活人。 束长安甩出长鞭,将僵尸引入竹林深处。 段北辰当时被吓的瘫软在地,从头到脚都是木的。 他竟然,就那般,眼睁睁看着束长安一个女子,引着两只僵尸跑远了。 段北辰头一次觉得, 自己堂堂男子,竟然那般无用。 缓过来后,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城里跑。 包邺拧着眉, 垂眸看向全身发抖的段北辰,斥责:“哪来的僵尸,莫要胡言乱语!” 大渊虽然兴道,民间确实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出现僵尸,还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是在京城。 段北辰扬起脏污的脸,面露惶急:“姑父,是真的, 真的有僵尸,我求你,求你跟我去救救她!姑父!” “师父,”顾九渊插话道:“京郊疑似出现僵尸,不管是真是假,大理寺理应去探查。” 顾九渊话落,又吩咐张扬和李进:“马车速度慢,你们二人先行骑马前往。” 张扬与李进对视一眼,朗声应“是”后,率先前往京郊。 寂静的夜里,马蹄声格外清晰。 按照京城治安条律,出现这样的情况, 理应归属皇城司去探虚实。 可顾九渊发话了,包邺只得带上十几名衙差,前往京郊。 包邺总觉得这个事儿不对劲。 顾九渊成年后便待在武渊军中,军中将领,首要便是无条件服从。 依他对顾九渊的了解, 他是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破规矩的。 段北辰上了马车后,整个人体如筛糠,久久无法平静。 “你来时,她可还好?” 果不其然,包邺听见顾九渊问起那小道士。 段北辰抬起乱颤的眸子,声音沙哑发颤:“她把僵尸引走了。” “你且将今晚之事,说与我和包大人听听。”顾九渊沉眉问道。 段北辰断断续续的从遇见束长安开始说起。 束长安这边还在林中和僵尸兜圈。 答应王家的事情, 便要办到。 她必须要搞明白,王家祖先究竟发生了什么。 兜了三个圈,交了五次手后,束长安发现,这两只僵尸,不止是僵尸那么简单。 反而像观中一本残破的书里描述的咒尸。 咒尸的炼制需要新鲜的尸体,照理说王家是从前几年开始倒霉的。 时间线上来看,王家祖先那个时候早就已经成了枯骨。 第29章 一切都不对劲 枯骨还能再生出肉来? 束长安不信。 即便是道教,也是在顺应天道。 就像一个人出生后,他的生辰八字就是他的说明书。 却不能因为说明书不喜欢,就回炉重造。 束长安边躲闪,边观察。 镇魂符,朱砂,甚至连她的血都用上了,对咒尸都起不到杀伤力。 对付咒尸最有效的办法, 还是物理伤害。 思及至此,束长安收起道教的那些工具。 从怀里掏出防身所用的短匕,速度奇快的闪现至咒尸身后。 手中短匕狠狠的刺进了女咒尸的脖颈。 滚滚黑气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从伤口处疯狂外涌。 女咒尸转身回头的同时,奇长的指甲朝背后挥去。 背后空空如也,束长安早已闪现到了她的对面。 手中短匕再次刺向女咒尸的心脏位置。 电影中的僵尸,都是斩头。 但是束长安想要看看这个咒尸是如何形成的。 她仗着自己身形快,手中短匕不停的刺向女咒尸。 男咒尸寻声而来,两只咒尸像是疯了般,利爪在空中乱舞。 束长安侧身隐藏在枯草中,眸中冷意弥漫。 此时,咒尸身上的黑气似是涌尽了。 而竹林之中,却生起了茫茫白雾。 白雾遮住月光,竹林顿时漆黑一片。 束长安心头一紧。 古时天空干净,月光比后世的明亮,她才得以不用灯笼便可看清事物。 此时云阴罩野,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束长安心底生出一丝慌乱,侧耳细听分辨咒尸方位。 奇怪的是,四周一片寂静。 几次交手,束长安发现咒尸是没有智商的。 受惊后,会像动物般乱窜。 安安静静的,反而不寻常。 她伸手入怀,想要摸出火折子。 手刚伸进怀里,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后传来。 她下意识的矮身朝旁边滚去,肩膀忽的传来割裂般的剧痛。 “咯咯咯~” “咯咯~” 她听见有声音在耳边,像是笑声, 更像是喉咙挤压发出的声音。 来不及思考,她抽出火折子,迅速吹燃。 男咒尸的脸,就那么贴在她的眼前。 距离太近,她看到男咒尸的脸像是马蜂窝般,那是被蛆虫寄生过留下的孔洞。 他像是狗子发怒般,呲了呲牙,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束长安身体反应快于脑子,手中短匕对着男咒尸的面部插了进去。 短匕还没拔出来,女咒尸从身后欺身而上,掐住了束长安的脖子。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灵光乍现。 如果说,咒尸是王家祖先,它们身上的皮肉从何而来? 如果咒尸是真实存在的,又为何会发出声音?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她听到女咒尸在她耳边发出的“咯咯”声。 不对劲,不对劲。 竹林,黑气,凭空出现的白雾。 一切都不对劲。 顾九渊来到竹林外时,看到的便是白雾茫茫的竹林。 白雾似是有灵气般,盘踞在竹林里面。 段北辰见此瞠目道:“我走的时候,还没起雾!这些雾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小道士出事了?” 顾九渊见到这副场景本就心烦,听到段北辰的乌鸦嘴,心头更是烦躁,冷斥道:“闭嘴!” 第30章 脑袋薅下来 段北辰冷不丁被顾九渊凶了,声音弱了弱,还是嘟囔道:“这下可怎么办啊……” 竹林虽说不大,无人管理,野蛮生长, 其中不乏灌木藤蔓。 平时无人领路,也有可能在里面转圈而不得出,何况如今茫茫白雾。 “北辰带路,张扬李进随本王先进去查看。”顾九渊面露焦急之色, 隔着白雾,仿佛能看见惊吓无助的束长安。 从段北辰的描述来看,竹林不可谓不凶险。 形似僵尸的怪物,更是冷血嗜杀。 那小丫头,是谁给她的勇气,认为自己能以一人敌二怪的。 段北辰都被吓的至今魂难附体,小丫头定是也吓坏了。 说不定,现下正躲在干枯的灌木丛里瑟瑟发抖,绝望无助的落泪。 想到此,顾九渊愈加憎恨自己的两条腿。 张扬和李进再次对视一眼。 他们是顾九渊的贴身侍卫,最能直观感受到自家主子的焦躁。 想要劝告,又怕挨骂。 包邺叹了口气,从马车上下来:“重楼,此行凶险,不能逞一时之快,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就这般定了。”顾九渊执拗的可怕,眼神扫向段北辰。 段北辰畏了畏,内心一番挣扎后,抬步走在了前面。 雾很厚,几人不敢分散,段北辰只能靠着记忆,摸索着朝王家祖坟的方向而去。 顾九渊脚步有些虚浮,眼神却无比坚定的望着远处。 常年习武,他的视力远超普通人,在这样的浓雾里,还是看不清方向。 “主子你看,”李进指着脚边被雾气打湿的枯草,上面滴落许多鲜血:“这里发生过打斗。” 顺着血迹和打斗的痕迹,几人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看着那滴滴殷红的血,顾九渊也越来越烦躁。 直至听到打斗声传来。 顾九渊加快步子,朝着打斗声而去,手中长剑出鞘,夺人性命如草芥的军中将领,此刻杀意尽显。 张扬和李进紧跟其左右。 李进年岁大些,对男女之事了解的比张扬多些。 自家王爷这是想要英雄救美啊。 这种时候,他们一定要给王爷展现自己的空间。 他们能做的, 便是左右保护王爷不受伤。 顾九渊手段凌厉,杀起人来行云流水,切瓜砍菜一般。 李进觉得,他家王爷的英雄救美,定比话本子上的还要刺激。 尼姑见了要还俗,道士见了漾春心。 李进还在意淫顾九渊英雄救美的,束长安“嘤嘤”落泪,扑进自家王爷怀里的画面。 便见前方人影晃动。 束长安身形奇快,手中短匕戳在两只身穿宝蓝色寿衣的僵尸身上,像是在纳鞋底一般。 顾九渊也看见了。 正准备持剑上前。 不知束长安是故意的,还是恰巧。 便见束长安扯着女尸的胳膊借力,翻身骑在了女尸的脖子上。 一手拎着女尸的头发,另一只手持短匕。 扯,切,拽。 一气呵成。 女尸的头颅被束长安生生扯了下来。 顾九渊:“……” 李进:“……” 其余二人:“……” 女子打架薅头发常见。 头一次见直接将人家脑袋薅下来的…… 第31章 这是个大才啊 四个大男人愣是被束长安的凶狠给镇住了。 众人努力消化这刺激的一幕。 便见束长安手里拎着女尸的脑袋,扑向了仰着鼻子四处嗅的男尸。 男尸猝不及防, 被束长安扑倒在地。 束长安骑在男尸身上, 用女尸的头颅当板砖,一下一下砸在男尸的脑袋上。 乖乖…… 四人再次被惊住了。 方才的震撼还梗在喉咙没有消化完,又被生生灌了一口干的, 噎得直吞口水。 顾九渊视线在束长安粗略包扎的肩膀上一晃而过。 空气里,是血腥味,是浓雾湿漉漉的潮湿味儿。 耳边,是一下一下“嗵嗵嗵”的击打声。 眼前,是血腥又刺激的场面。 直至男尸不动了,束长安似是这才发现身旁有人。 手上拎着破碎不堪的人头,侧脸朝四人看来。 四人齐齐心神一凛。 “不是说,让你在竹林外等着的吗?”束长安声音沙哑,脸上黑血鲜血混杂。 如果不是那一身道袍,好似,她才是这竹林中的妖邪。 段北辰冷不丁被点名,吓得舌头打哆嗦:“小小小爷,怕你有危险,去去去大理寺,搬救兵了。” 束长安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扫了一眼顾九渊,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朝顾九渊举了举手上的头颅:“刚好,我也有事禀报大理寺。” 方才和这两只咒尸绕圈子,是想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弄明白了,发现咒尸也不过如此。 话落,她蹲下身子,用短匕将男尸的脑袋也割了下来,拎着两颗头颅往竹林外走。 四人看着束长安的背影,脸上神色不停变幻。 这女子……太可怕了。 竹林外,包邺双手负于身后,看着束长安讲述咒尸的由来,和京里的少女失踪悬案。 这是束长安第一次见包邺。 姓包,面色有些黑。 这些特征,让她产生了极大的信任感。 蹲在地上,指着咒尸的脑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这两具尸体的面部来看,这二人并不是王家祖先,也就是说,王家祖先被人掉包了。” 说到此,她看向几乎被她砸烂的两颗脑袋,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当时情急。” 张扬嘟囔了一句:“您那难道不是杀红了眼吗?” 束长安视线当即扫了过来,吓得张扬缩了缩脖子,躲到顾九渊身后。 “小女曾听闻一种倒行逆施的秘术……”束长安将养逆穴之事一一道来。 逆穴一旦养成, 将 祖先迁至逆穴,其子孙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外财。 只不过,倒行逆施之事,容易遭到反噬。 年年失踪的少女,有可能便是被凶手用来压制反噬之力。 束长安一边科普一边讲解, 细致到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听明白。 “大人,我觉得为今之计是先查探这些年谁家迁过祖坟,京里这些年又有谁突然发迹。 便能锁定凶手范围。” 此番言论,听得包邺双眼放光。 当年收顾九渊为徒,那孩子一心报国,一年见不到两回,更别提能为他分忧了。 如今看这小道士。 言语有逻辑,举止大方得体,冷漠的像个局外人般讲述案件。 这是个大才啊! 第32章 闹翻了天 包邺笑眯了眼:“小道友言之有理,不知可还有高见?” 束长安抿了抿唇,没有把握的事情, 她不会说:“现在只能知晓这些, 想要了解更多,我需要查看卷宗。” 包邺眸光微眯,像老狐狸附体:“大理寺卷宗无关百姓不可观,除非……” 束长安挑眉看去。 师父收了王家的银子,现在王家的祖坟都刨了,若是不给王家一个交代。 王家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除非如何?”她问道。 包邺撸了一把胡须:“除非你是我大理寺的人。” 束长安有些不解。 她一介女流,又是个道士,没读过圣贤书,也没参加过科举。 如何能成得大理寺之人? 包邺见束长安疑惑,解释道:“只要本官一句话,你就是我大理寺的人。” 此言一出,顾九渊的目光都被其吸引。 他竟不知,师父何时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包邺见众人看向他,爽朗一笑:“自然,前提是你不要俸银。” 束长安:“……” 众人:“……” 闹了半天,这人搁这挖坑下套呢啊。 不要俸银。 傻子才会干。 大理寺洒扫的小厮每月都有银钱的好吗。 “成。”束长安答应的很爽快。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 这小道士手段狠辣,怎么像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啊。 只有顾九渊知晓。 束长安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不是束律风, 这偌大的京城,根本就留不住她。 她留在这烟火人间,只是为了调查束律风的死因。 成为大理寺的人,办事就方便了许多。 包邺乐出了满眼的褶子,“小道友先行回府,待我回去整理一番,便将少女失踪案的卷宗送去束府。” 束长安点点头,将两颗头颅包好,准备天亮送去王家请王掌柜确认。 大理寺这么多人在此, 善后的事情自然用不着她。 她也累了, 回去洗漱还要给束律风念安魂咒。 经过这几晚的安魂咒念下来,束律风棺椁周围的黑炁明显稀薄了。 只是还不能下葬。 如今最棘手的,还是束律风的尸体存放问题。 即便现在天寒地冻,总是这般停着,也不是办法。 束长安边走边思考着,如何存放束律风的尸体。 她不知道的是。 此时的束府,已经闹翻了天。 束云荷听说自家大姐在束长安那里吃了亏。 她是个存不住气儿的。 心里憋气,便会越想越气。 索性爬起来去找束长安理论一番。 来到灵堂,发现半夜三更,灵堂空无一人。 眼珠一转,便去敲束国年的房门。 大渊虽民风开放, 女子深夜未归,也会遭人诟病。 这般一闹,将府上众人都闹了起来。 “爹爹,此事若云本不该多嘴,可那日在冶春茶楼,若云见姐姐怀里揣着许多银票,若云有些担心姐姐是不是走错了路。” 束府正堂,束国年披着大氅,沉着脸坐着。 “她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少银子!”束国年不屑道。 束若云垂下眸子,“女儿粗粗一瞥,似有万两之多。” 下一刻。 “什么?”束国年惊得大氅从肩头滑落。 第33章 表孝心 束国年每月俸银也就只有五十两银子。 虽说还有朱蕴留下的铺子和他平时在宫里得的赏银,养活这一大家子,还是略显吃力。 这些年,府里根本就没余下多少银钱。 猛然听见束长安竟然有这么多银子,束国年惊得险些站起来。 这些年,府里再紧巴,他都没断了三清观将养束长安的银钱。 这丫头倒好,自己有那么多银子,都没想到孝敬一下他这个爹。 果然,孩子不在自己跟前养着,跟自己到底是不亲。 他这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啊。 杜氏闻言,也是冷哼出声:“女子最怕行差踏错,这孩子多年在外,谁知身上染了什么恶习, 得的银子干不干净,我看还是尽快将其送回三清观,免得坏了束府的名声, 到时候影响了若云和云荷的亲事不说,老爷你的官途也受影响。” 束云荷气鼓鼓的哼道:“娘说的对,不止要将她赶出去,还要让她将银子拿出来孝敬爹爹和娘亲,白眼狼,自己藏了那么银子,回府后都不提表孝心的事儿!” 束若云察觉房中气氛,借着束云荷的话头,添火浇油。 “姐姐今年双十了,束府这些年从未要求她做过什么,若云以为姐姐在外过的都是苦日子,没想到…… 爹爹,若是若云有这些银两,定会双手奉上交于爹爹,好让爹爹不那么辛苦。” 鲜明的对比,再次展现在束国年面前。 束国年本来还对束长安有三分愧疚,如今也烟消云散了。 放眼望去,京里哪家孩子,成人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感念父母。 为父母分忧。 她怀揣那么多银子,眼睁睁看着当父亲的为家庭辛劳,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做到? 束国年对束长安,是彻底的失望, 是浓浓的憎恨。 “咳咳咳~”一个歇斯底里的咳嗽声, 从门口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 束言由丫鬟扶着, 出现在门口。 苍白的面色,在屋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束国年身上,微微揖礼:“儿子见过父亲。” 束国年见到这二子,神色缓和了些:“天寒地冻,你出来作甚?” 束言苦涩的勾了勾唇,抬步迈进屋内:“儿子听闻,妹妹不见了,心头担忧,出来看看。” 他就着丫鬟的手,寻了靠门边末尾的椅子坐下:“方才在门口,儿子听得几句,妹妹有多少银子,是妹妹的,儿子觉得,咱们不应该惦记她的东西。” 此言刺激到了杜氏,她从鼻翼中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哼,阴阳怪气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天天喝的药,可是咱们府中最大的花销……” 束言垂下了头。 他知晓,是自己拖累这个家了。 这个身子,死不掉,活不下。 夜深人静,他总会钻牛角尖,那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使他心颤手抖。 几次想要了结自己。 是大哥宽慰他,活着。 大哥说,死亡只有一种可能,活着却可以有无数种可能。 只有好好活着,才能知晓,自己的人生, 究竟有多少可能。 第34章 把王家祖先揪出来了 可是,大哥却先他一步走了。 妹妹…… 他曾偷偷看过她。 杏核眼,瓜子脸,长的和娘亲很像。 他不想靠近任何人。 总觉得, 靠近别人,会给别人带来无尽的麻烦。 这些年,也是尽可能的待在自己的小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杜氏提起他每日的药钱,就像一把弯刀,刺进了他的心口,让他百口难言。 他落寞道:“是儿子拖累家里了。” 杜氏扫了一眼束国年,语气松缓几分,却还是句句戳心道。 “姨娘这些年给你看病,银子使起来,就跟白扔的一般,阿言,你拿束长安当妹妹,人家好像并没有拿你当哥哥。” 束言头垂的更低了。 他心里明白,这一屋子的人,都在合计着欺负他的妹妹。 可病榻缠绵多年,耗了这个家太多的银钱。 他没有立场指责任何一个人。 怪只怪他自己,不该成为别人的负累。 “早就说,府上的镜子都是跟瞎子买的,一个个的,怎么就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呢!” 束长安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众人心头一惊。 便见束长安满身泥污黑血,缓步出现在门口烛光可照范围。 “我拿没拿他当哥哥,你知道?真是,自大又自信!” 她累了一晚上了,回到家就看到一家人开大会,研究琢磨她。 “束长安!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德行?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去偷谁家的鸡被人抓了!” 杜氏眼见时机成熟,不再对束长安留情。 只要束国年的心在她这边,府中上下,都是她的人。 还能让一个小道士翻了天了! 已经让她狂了两天,是时候让她知道,谁才是束府后宅的主人。 她束长安,是个有娘生, 没娘养的孤狗。 想在束府混口饭吃,就要像束言那般,有寄人篱下的觉悟。 “呵!”束长安抬步迈入房中。 众人只闻一股恶臭和着外面的冷风裹进来,呛得人脑仁生疼。 个个以手帕掩鼻。 束国年也被熏的皱起了眉头:“半夜三更, 搞成这副德行, 你去做什么了?” 束长安双手负于身后,腰杆笔直而立,好似三堂会审也审不出的倔人。 “王家祖坟出了问题,我去破墓刨坟了。” 束国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刨了人家祖坟?” 束长安嘴角佞笑:“我还将王家祖宗揪出来了。” 王家祭拜多年的祖宗被人换了,估计那王掌柜知晓,要被气的跳脚。 束国年两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伸手颤指束长安:“你!孽畜!” 束长安痞笑:“我是你女儿,束大人骂我之前,最好是先理清这层关系。” “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你你你!”束国年怒不可遏,只觉得那怒火像是要将自己天灵盖撑开一般。 此女绝不能留。 轻则败坏束家名声,重则,给束府招来杀身之祸。 当年天降异象,就是在给他提示。 此女,留不得。 “你这个克母败家的东西,你给我滚出束府,越远越好!”束国年用尽全力吼道。 杜氏忙跟着补充:“将银票留下,算是报答你父亲让你来到这世上。” 第35章 和杜氏的账 束长安环顾房内众人神色。 忽然觉得, 这一家人,都欠渡啊。 她将视线放在束言身上,看着这个孱弱阴郁的二哥,笑了笑:“二哥,你也是这般想吗?” 束言抬起头,眸光晦暗:“妹妹,早些离府吧,束府……你不该待的。” 束言的态度,让束长安有些不舒服。 转念一想。 他一个病秧子,能在束府苟活至今,兴许,早就弄丢了自己。 束长安扬唇,重新看向气到脸色有些发紫的束国年:“我姓束,是朱蕴的女儿, 是束家的长女,是走是留,旁人说的不算。” 说到旁人时,她扫了一眼杜氏。 旋即,继续道: “至于你们说的银票,那是我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凭什么要给你们?” 束国年重重一哼:“凭本事,你有什么本事?如果不是老夫年年往三清观送银子,你能活到今天?” 束国年话音刚落,杜氏面色微微一变。 不给束长安开口的机会,忙道:“来人,将这个孽女赶出去!” 束长安邪邪一笑:“杜氏,这么着急算你我的账吗?” 道家生性淡然,却也不是傻子。 许多时候,正因为对人性太过敏感,看的太透,才会淡漠。 回府后,她从束国年的只言片语中,早就听出来。 这些年束国年并未断了她在三清观的将养银钱。 为何银子没有到三清观,这其中,杜氏脱不了干系。 杜氏闻言,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的双手紧握椅子扶手:“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私下里我们再谈。” 这是想要私下解决此事了。 束长安满是脏污的脸上,扬起一抹讽刺至极的笑:“这样啊,可是我不喜欢偷偷摸摸解决呢……” “束长安!”杜氏急的面色大变,“我知道你恨我抢了你娘亲的位置,我会补偿你的!” 束长安撇嘴:“你都说了,我有那么多银子,你能用什么补偿我?” 杜氏:“……”这束长安,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慌乱中,她只好转移目标,脸上挂起柔媚:“老爷,夜深了, 既然长安已经回来了,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我这个当娘的,今晚先跟她聊一聊。” “也罢。”束国年不想一把年纪,被孩子气死了,也希望杜氏能劝诫劝诫这丫头。 他拢了拢肩头大氅, 撑着椅子起身:“你回房歇息吧,为父也累了。” 束长安又看了一眼束言,转身欲走。 “姐姐!”束云荷忽然站起来,疾走两步,挡住束长安去路:“姐姐包裹里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不拿出来孝敬爹娘啊!” 半夜三更出门,还将自己搞成这样。 束云荷觉得, 束长安背着的包裹里,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 便上手拉扯。 束长安侧脸乜她,顺着她的力道将包裹递给她:“你喜欢?” 束云荷双手触及包裹, 察觉到里面沉甸甸的。 这束长安可是有万两银票的人,能被她当宝贝似背着的东西,定然价值不菲。 束云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贪婪:“妹妹喜欢,姐姐就送给我吗?” 说着,已经将包裹从束长安肩膀上扒拉了下来。 沉的往下坠了坠。 第36章 报官 束长安笔直站着,没有丝毫动作。 局外人般,垂眸看着束云荷将包裹放在地上,手忙脚乱解包裹。 房中老老少少,竟无人制止束云荷的这种行为。 视线都被包裹吸引。 好奇,贪婪。 只有束言,垂着头,看不清心中所想。 “啊~” 束云荷的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束府上空。 她瘫倒在地,不停的往后退:“人头!杀人了!束长安杀人了!” 房内响起吸气声和 压抑的惊呼声。 束长安像看不懂事的阿猫阿狗般,拧眉垂眸扫向束云荷花容失色的脸。 “不是想要吗?”她叹了口气:“我的东西,你想要,也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要的起。” 她向前两步,蹲在束云荷面前,抬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当人了想成仙,坐在地上想上天,饿鬼看见你,都要喊声服气。” 小贼若有三只手,贪婪之人便有四只手,那两只在双目之中隐藏着。 束云荷便是,看见旁人什么东西好,那双眼睛,恨不得伸出手来。 既然她想要,束长安便成全她。 “你自己想要的,为何又开始怕了呢?”束长安嘲讽问道。 “娘!娘!娘救我!”束云荷双手撑地,挣脱束长安的手,朝着杜氏脚边爬去。 杜氏也是惊骇欲死,又不敢在此时得罪束长安。 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束国年。 “报官!来人!报官!”束国年大喊一声。 “父亲,”束言强撑着站起来,面朝束国年跪下:“报官的话,怕是会影响您的前途,您便……将长安送走吧。” 束国年闻言,捡回些许理智。 不过,常年在官场浸淫的人,对官场之事懂得多,知的深。 若是将此事压下, 他日一旦爆发,便是包庇之罪。 “此事必须报官!你,”他遥指门口小厮:“速速去报官!” 那小厮也是骇惊恐惧,匆忙掉头朝外跑去。 束言见此事纸包不住了,稍作思索后道:“父亲,儿子愿意为长安顶罪!此事乃儿子所为,儿子一人承担!” “放肆!我看你是猪油蒙心了,此女大逆不道,你替她顶的哪门子罪?” 束国年脑子乱的厉害,怒斥道:“回你的院子去!” 束言身子缩了缩。 杜氏极力压制心头惊惧,探身扯着束国年胳膊,话却是对束言说的:“你能保证,她日后不会再杀人吗?” “我……”束言一时间哑口无言。 只能暗恨自己没有本事,想要保护妹妹,可是他无能又懦弱。 若是大哥在就好了。 大哥什么都能处理好,定也能护住妹妹。 那种自责之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 他手脚微微颤动,却又无奈何。 束长安眼瞅着束言整个人发颤,呼吸困难。 她忙蹲下身子,双手扶住他肩膀:“深呼吸,放松, 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想, 我能自保,我不会出事,放松!” 束言的种种反应,都符合重度抑郁的症状。 束长安看出,束言现在正处在自我批判的情绪漩涡中无法脱离。 那是一种濒死的窒息感。 第37章 大理寺来人 束言抬起没有聚焦的眸子,好像将束长安看在眼里了,又像盲人般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逃,你逃走……等官兵来,我就说……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杜氏和束若云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得意。 等官府的人来了,束长安就完了。 到时候她再使点银子,让束长安死在牢里。 束律风死了, 束长安死了,束言就是个废物。 朱蕴留在这世上的骨血,就彻彻底底的断了。 束夫人的位置,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当年……明明是她先看中的束国年。 现在这一切,都是朱蕴的报应。 不知朱蕴的鬼魂看到这一切, 会不会后悔当年抢走她的束国年呢。 人作孽不可活啊,她还没有出手呢,这束长安就自己将自己玩死了。 不是报应,是什么? 杜氏深吸一口气,房中虽然恶臭,可那种心口大石被搬开的感觉。 让她觉得, 无比的畅快。 束长安见束言已经听不进她的话了,索性直接将人拥进怀里。 手轻抚他的后背:“我知道你想救我,我知道你担心我,你只是无能为力,我都知道, 你现在的情绪都是假的,你是生病了, 妹妹回来了,妹妹会像大哥一样保你护你, 你不用怕,不要怕,今后凡事,我们兄妹一起面对, 不怕啊~” 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一个温暖的拥抱,就是将他从深渊拉出来的良药。 束言的情绪逐渐舒缓下来。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抬起手,抱紧了束长安。 心在此刻安宁些许。 他不是大哥,思虑周全,能上战场杀敌,让杜氏忌惮。 若不是有大哥在,他活不到现在。 大哥保护着他,甚至连从未谋面的妹妹都庇佑着。 逢年过节,变天换季,大哥会亲手置办衣物,还会拉着他一起看。 “阿言,观里寒凉,你说这衣裳够不够御寒?” “阿言,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吃蜜饯?” “阿言,等这次北腔关一战胜了,大哥就跟父亲提分家,到时候,咱们就把长安接回来!” 他曾经问过大哥,为什么不早些将长安接回来。 大哥说:“束府与其说姓束,不如说姓杜,父亲拎不清,不能让妹妹早早回来受苦, 万一……杜氏随便寻个人家,将妹妹嫁了出去……还不如待在三清观, 快了,等大哥有能力了,分家了,咱们就去接妹妹!” 可惜。 他没等到那一天。 长安也没等到那一天。 他一个病秧子,无能又无力,他好恨自己。 “长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束言伏在束长安耳边,声音哽咽。 束长安拍着他的背心,像哄孩子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不起谁,往事可以回头看,但是绝对不能回头走,你没有错,你只是病了,心里生病了。” 束言一直以来,都知自己身体有病。 头一次听人说。 他没有错。 他只是心,病了。 “老爷老爷!”小厮跌跌撞撞冲进来,噗通跪下:“大理寺来人了!” 第38章 不拿畜生气自己 杜氏得意的挑起眉. 束国年眉心拧着, 隐约觉得不对。 大理寺距离束府,虽说不远,也不算近,按脚程来算,怎会来的这般快? 他起身前去迎接。 在看到那个白发白须黑面的包邺时,心里的不安愈加放大。 “束大人还没歇下啊!”包邺由束府家丁引路,带着两名衙差,远远的便笑着与束国年打招呼。 大理寺和司天监虽同属九卿之列。 大理寺卿是正三品,司天监监副只是个从三品的文职。 束国年忙行礼道:“没想到包大人亲自前来,是下官考虑不周了。” 包邺怔了怔,伸手扶起束国年:“束大人这是说的哪的话,你生了一个好女儿,本官自然要亲自前来!” 束国年:“……”包邺这是在阴阳他? 心里犯着嘀咕,束国年不敢耽搁,代替小厮引路:“包大人这边请, 小女在正堂,下官方才正在加以训斥。” 包邺:“……”暗搓搓瞥了束国年一眼。 常年跟案子打交道,他敏锐的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稍作思考,决定静观其变,顺着束国年的指引,二人打着官腔,行至正堂。 包邺看到跪在一起抱着的那兄妹二人时,心下已有些许了然。 在看到地上滚落的人头。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他既然收了束长安这个不要银子的属下,就有保护之责。 “包大人,逆女在此,您抓便抓,斩便斩,唉……” 他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下官若是知晓此女这般凶恶,定不会让她回京啊!” 包邺捋了捋胡须,笑了:“束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误解? 束国年懵住。 人头是束长安带回来的。 她也亲口承认自己挖了王家的祖坟。 “小道友,你要的东西,本官给你送来了。”包邺不理会束国年,像是逗孩子似的,笑着道。 “好,”束长安扶着束言站了起来:“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去我房中叙话。” “啊这,不大好吧。”包邺老脸有些不自然,他一个糟老头子,怎能进女子闺房。 “无妨,我住灵堂。” 包邺:“……” 束长安在众人或不解,或怀疑的目光中,拎起地上人头的头发,重新放进包裹里。 扶着束言,转身便走。 包邺又瞥了束国年一眼,目光中充满鄙夷。 全家欺负一个女子,他见着了。 让女子住灵堂,他也见着了。 同朝为官许久,还是头一次发现,这束国年的后院,何止是着火啊。 简直已经烧的满目疮痍了。 灵堂内,束长安先给束律风上了一炷香。 包邺紧随其后,虔诚上香祭拜。 “你大哥,是条汉子。”包邺由衷感叹。 “嗯。”束长安将束言安顿到床边:“他是英雄。” “小道友啊,你这是咋回事啊,看着挺凌厉的孩子,怎么在家就被欺成这样了?” 能将僵尸的头砍下来,却被一家子合起伙来欺辱。 “许是我太过淡漠,不去攀,不去比,不拿畜生气自己,”束长安怅然:“助长了旁人的威风。” 第39章 同僚的瓜 她原本以为,束律风下葬后,她便回三清观。 计划一变再变。 方才瞧见束言,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的可笑。 束言的抑郁症,明显是被杜氏给欺压出来的。 整日拿他身体不好,用了家里银钱来打压磋磨他。 好。 很好。 她束长安旁的没有,唯有一身反骨。 既然如此,她就留下来,行行好事,渡一渡这府中之人。 “大人,卷宗呢?”束长安朝包邺伸手。 “噢噢,”包邺吃瓜吃的险些忘了自己所行目的,忙从怀里掏出一沓纸。 主要是这同僚家里的瓜,又香又熟。 平时瞅着束国年人五人六的,没想到家里杂七杂八的。 太可乐了。 想到此,包邺眼睛都亮了。 惹得束长安乜了他好几眼,无语道:“你不走?” “走啊!”包邺眼睛一瞪:“本官这就走,少女失踪案,查到什么线索,定要及时告知大理寺,还有,”包邺郑重道:“莫要以身犯险。” 束长安不耐烦的朝他摆摆手。 包邺看了看束长安,又看了看魂不守舍,跟个木头似的束言。 见这兄妹俩,都是一副送客的样子。 只得拍了拍束律风的棺头,为束律风惋惜一叹,转身离去。 “二哥,我送你回房。”束长安将卷宗收好,转身道。 束言眼神空洞,像是没有情感的木头:“好。” 二人出了灵堂,直奔束言的小院。 束长安有些怀疑束言的病。 总觉得, 束言身上有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东西。 所以,她决定先去束言小院中看看。 束言的院子,在束府最南角。 偏僻,简陋,还没有阳光。 墙根门边都生了青苔。 她推开院门。 院子里更是简陋又荒凉,没有一点人气儿。 很难想象, 这里还住着一个大活人。 就算好好的人,住在这样的环境里,都该生病了。 束言好歹是束国年的儿子,就这般任由杜氏磋磨。 可见其有多拎不清。 “二哥一直住在这里?”束长安扫了一眼院子里杂乱的干草。 “大哥过世后,才迁居此地,我觉得挺好的,清净。”束言有些羞赧的垂下脑袋。 一米八几的身高,身子竟有些佝偻驼背,被杜氏打压的像个面团,任人拿捏。 “有些东西,你退一步,她进三步,你让一寸,她夺十尺,你明白吗?” 束言的脑袋,垂的更低了:“我有病气,怕传给府上的人。” “杜氏说的?”束长安抬步朝屋内走去。 束言抬起头,望着束长安的背影,淡淡“嗯”了一声,忙拖着无力的身子,行至屋内将油灯点燃。 房间乍亮一片,屋内除了床和桌子,没有任何家具。 就连束言的衣裳,都是叠放在一个板子上的。 见束长安看去,束言羞耻的扯过一件长衫将那些衣物盖了起来。 以前,束长安觉得, 她过的挺惨的。 小小年纪,就要破墓看坟养活自己,见得都是些腐烂的零件,鲜活的小白胖。 现在发现,束言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血脉是相通的,束长安有些心疼谨小慎微,苟活着的束言。 忽的。 她发现束言的床头挂着一块玉佩。 第40章 过来烤火 那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雕刻着莲花形状,上面用同色细绳编织了好看繁复的结。 下面是同色系的流苏。 她走到床边,伸手触摸。 玉佩泛着水光,触感温润。 一看 便知是块价值不菲的老料。 却散发出一种令她感到不适的气息。 “这是娘的的环佩。”束言上前解释道:“娘过世后,杜氏便将它交给我了。” 束长安眸光闪过一抹冷意,手轻轻抚摸流苏:“是吗?那为何不给大哥?” 束长安觉得不解。 如果是娘留下的遗物,应该交给长子才对。 为何会越过束律风,交给束言? 束言面色一红,垂下脑袋:“杜氏说,大哥整日舞刀弄枪, 怕弄坏了,我想着,谁保存都一样……” 说着, 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若是要,你就拿走,娘的东西,本就应该留给你。” 束长安侧头看了一眼因她一句话便局促不安的束言。 这孩子……内心太敏感了。 “我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束长安收回手,解释道。 他对束言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在她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像大哥一样。 可当她看到杜氏所行所为,她才明白。 束言能活到现在,属实不易。 这个家,过成现在这样,归根究底,还是要怪束国年。 至于杜氏…… 束长安心底忽然萌生一个邪恶的计划。 “明日我与顾夫人去给娘上坟,你去不去?”束长安话题一转。 “我……”束言还没从方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双手有些局促的不知所措:“我可以去吗?” 束长安眉毛一竖:“为何不可?” “杜氏说……我这个样子,出门会给束家丢人,影响父亲前途,影响妹妹们声誉……” 束长安被气笑了:“束言啊……” 她忽然连名带姓的唤束言,吓得束言下意识的畏缩后退。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能忍啊!你就没想过,杜氏说这些话,是故意的吗?” 束言脑袋垂的更低了:“可我确实……身体不好,形象不佳……” “屁话!”束长安忽然怒了:“大哥是怎么忍住没将你的脑袋锤爆的?” 束言:“……”默默的,又后退一步。 然后,他就看到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在他的认知里,妹妹一直是弱小的, 说起话来应该像小奶猫一样的。 所以,束律风过世后,他便一直不想束长安回府。 他怕束长安被欺负。 而他……是个废人,根本就不能保护妹妹。 “砰“的一声巨响,拉回了束言的思绪。 束长安抡起椅子,砸向屋内的一切。 他默默的蹑手蹑脚上前,将床边挂着的玉佩揣进怀里。 房间本就没有什么值钱东西。 最重要的,也就是这块玉佩了。 束长安砸完床铺,桌子,又将视线放在门窗上。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将窗户,门,甚至还有院门都拆了下来,堆在院子里,点了一把火。 束言:“……” 束长安方才,干了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 束长安朝他招手:“你房里太冷了,来,过来烤火。” 第41章 造黄谣 正堂中,束国年眼睁睁看着包邺和束长安像好友般离去。 他与包邺同朝为官,包邺甚至都没有对他这般热络。 他坐在椅子上, 眸光晦暗,面色阴沉不定。 杜氏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了。 束若云若有所思。 束长安从小在三清观长大, 来京短短几日,是如何识得大理寺卿的? 难不成, 束律风死前,为她铺了路。 她左思右想, 只有这一种可能。 束云荷没有那么多脑子,瞅着束长安和包邺的背影消失。 方才被束长安故意恐吓的愤恨涌上心头. “爹爹!你不管吗?束长安明显是仗着你的官职讨好包大人的,你看二人说话那个亲热劲儿,还不知她拿什么讨好的那个老头子” “啪”的一声。 束国年拍了桌子。 “不得妄议朝廷命官!”他怒斥道。 “老爷,”杜氏趁机接话:“我觉得云荷说的不无道理,你想她一个小丫头,能得包大人另眼相待,凭的什么?” 束国年也是心头犯嘀咕。 被杜氏和束云荷这么一挑,也有了几分怀疑。 “我那天说的本就没错,一个女子,有那么多银子,来京才几天啊,就跟一个老头子关系那般好,爹,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束国年眉心越蹙越紧。 在杜氏的眼神示意下,束云荷黄谣造的越来越起劲儿:“今天敢勾搭大理寺卿,明天她就敢勾搭别家的大人! 到时候爹爹你还有何脸面去上朝?别家夫人打上家门,咱们一家还有何脸面在京城生活? 干脆爹爹你告老还乡,咱们寻一处山村老林,了此一生算了!” “你给我闭嘴!越说越不像话了!”束国年心乱如麻,转头怒斥杜氏:“你养的好女儿!” 杜氏对此,很不服气:“我养的女儿怎么了?我就算闭着眼睛养,也比朱蕴养的好!” 这些年,杜氏没少用朱蕴来跟束国年胡搅蛮缠。 束国年现在只觉得一个头,十个大。 他无力摆手:“此事暂时搁下,都各回各房,改日再说。” “你又逃避!每次跟你谈这个事情, 你都是这般,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掌管府里中馈,全家人整日活的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影响你的前程! 就连云荷和若云的婚事,都要随着你的官途走! 现在束长安回来了,将咱们这些年小心翼翼维持的体面败坏的一干二净,你呢? 你倒是将她赶出府啊! 你倒是对她用家法啊!” 杜氏的怨气很多,束长安没有回来之前,她觉得自己日子过的尚可。 束长安回来以后,这个家被她搅翻了天,偏偏杜氏还拿她无法。 束国年的避而不谈,延而后议,彻底激怒了杜氏。 她就像一头母豹子,为自己的领土奓起了全身的毛。 “砰”的一声。 束国年摔了桌上的茶盏。 “你还要老夫怎样?这些年老夫处处忍让你,你反而得寸进尺,没完没了!老夫每日在朝堂上,小心翼翼,卑躬屈膝,老夫又过的容易?” “老爷!不好了!南院走水了!” 第42章 我看你是真疯了 束国年心头一惊。 南院。 那不是束言住的院子吗? 那孩子养病,不喜吵闹,便搬了过去。 好端端的,怎么走水了呢? 子时都快过了, 束府上下还无人歇息。 听说走水,所有的丫鬟仆人都从床上爬了起来。 拎着水桶朝着南院跑去。 束国年紧赶慢赶,匆匆来到南院时。 看到的便是束长安和束言围坐一起,正在烤火。 环顾院子,门窗皆无。 他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昏死过去。 “你,这是作甚?”他气虚无力的质问束长安。 束长安悠悠然的坐在火堆边,不时往里添柴。 束言小意的坐在束长安身边,见束国年问来,忙站了起来,揖礼回道:“妹妹,妹妹说有点冷……” “那你们便拆了家烤火?”此时此刻,束国年清晰的感觉,自己少了十年的寿命。 气的。 “爹爹莫要生气,气大伤身。”束言吓得不知所措,面色慌乱的脸都白了。 “你们把家拆了烤火,还让我不气?”束国年气的 眼睛都瞪圆 了。 “二哥,”束长安将手中木材扔进火里,溅起了大片火星子。 她缓缓站起,扑了扑身上的灰尘:“烧都烧了,你不让他气,他就能不气了?” 束国年:“……”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个始作俑者,还怪好的。 “南院啊!”她遥望天空:“束大人来过没有?” 束国年怔了怔。 府里院子众多,又因杜氏一家都住这里,平时他确实不喜到处闲逛。 南院,的确许久未来了。 “南院,破败不堪,年久失修,无丫鬟仆人,更无炭火暖炉……大理寺的监牢都比这里要强上半分!” 束国年眸光微闪,侧头看向杜氏。 杜氏眼神畏缩,旋即又理直气壮:“是阿言要求僻静,我能怎么办?专门给他盖一座僻静的院子?咱们家有这么多银子吗?” 提及银子。 束国年也很无奈。 一个人挣银子,一大家子花。 曾也想过,将杜氏娘家人赶出去。 可他好面子,不想被人耻笑养不起那几张嘴。 事实就是,挣银子如吃屎,花银子像窜稀。 打落牙齿,还得笑着往下咽。 “父亲,儿子没事的,儿子哪里都能住,儿子觉得这里挺好的, 清净。”束言忙不迭的开口。 抑郁症的孩子,总是太在乎旁人的感受。 束言不想看见父亲和妹妹吵架。 更不想看见这个家,因为他闹得都不开心。 “你闭嘴!”束长安倏地转头怒斥束言。 束言吓得后退两步。 妹妹……好凶,好可怕。 “盖不起啊~”她白了束言一眼,阴阳怪气的扫视束国年和杜氏。 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杜氏身上:“你家亲戚来府上住,给饭钱吗?” 杜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即炸了:“那是我爹,我娘,在这住着还要交饭钱?束长安,我看 你是真疯了” “你爹你娘,你哥哥嫂子,妹妹妹婿,束大人是娶你还是娶你杜家宗祠?就这,还不给饭钱?” 如果只是爹娘来女儿家里小住,自然不需要给饭钱,杜氏一家,这是准备赖在束府的。 “不给就不给吧,但是,”束长安上前两步,冷冷盯着杜氏:“你不该克扣我和我哥的银子,填补你的娘家。” 第43章 好想揍 束国年虽然不喜这个女儿。 这一次,忽然觉得束长安说的有道理。 他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之前不说,只是碍于面子。 此事若由束长安出面解决,再好不过了。 所以,在杜氏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向他时。 束国年佯装添柴,捡起一根砸断了的窗棂,扔进火堆。 杜氏:“……” 束长安扬唇一笑:“我是嫡女,我娘不在了,这个家,我说的算,从明日起,你娘家那边,不管男女老少,全部都要上交饭钱。” 杜氏:“……” 束长安:“至于这笔饭钱呢,就用来给我哥修葺南院!我哥暂时就先跟我搬去灵堂住,杜氏,你要加油啊!” 束长安说完,不管还在燃着的篝火,扯着束言穿过人群,头也不回。 杜氏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被束若云扶住。 女儿的怀抱,最为踏实。 杜氏终是抱着束若云放声大哭:“阿云啊,你娘要被人欺死了啊!你要你娘如何开得了这个口啊!” 束国年知晓,杜氏这是哭给他听的。 可眼下, 南院已经被烧。 束长安和束言都住进灵堂了。 日子一久,传出去简直要被外人笑掉大牙。 出门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由杜氏那边出钱修葺南院,确实是个好主意。 束国年装傻充愣,吩咐下人收拾南院。 这般一折腾,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束长安坐在灵堂床边,垂眸乜着坐在蒲团上的束言。 在束长安的眼神威压下,束言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他能察觉到,束长安几次想要发火,不知为何,又自己压下去了。 他有些担心束长安气出病来,抬起头,朝束长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妹妹,二哥知错。” “你知个屁的错!”束长安吼了一嗓子。 几次劝自己,这是个病人,是个抑郁症患者。 可他一个大男人,被杜氏欺负成那般,竟不知反抗,还试图为杜氏隐瞒。 这是什么性格? 面团还有三分韧。 他这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烂泥。 如果今晚,她没有送他回南院,他是不是要一直隐瞒下去? 然后死在那个无人问津的落败院子里。 甚至于,死了,臭了都没人知道。 “我真的是……”束长安抬起脚,朝他肩膀踹了过去。 束言闭上眼,不闪不躲,牙关紧咬,准备受着。 预料中的痛,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看见束长安不知为何,又收回了脚。 束言暗暗长吁一口气。 妹妹太凶了,像个炸了毛的猫。 “等会儿天亮, 我去给娘上坟,你也去。”束长安冷声命令道。 “好。”束言脸上扬起一抹笑意。 妹妹没揍他,妹妹在心疼他,真好。 “好个屁啊好,我去正好看看娘的坟,我怀疑你的这个病,跟娘的坟有关。”束长安思索道。 尤其是那块玉佩。 玉佩养人,好的玉佩甚至能辟邪护主。 那块玉佩,质地和雕工,都是上品。 为何会发出那种,令她感到不适的气息? 束言垂下眸子,沉思一会儿,抬头道:“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束长安:“……”牙根痒,手心痒,好想揍。 第44章 上坟 这是束长安第一次,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看到“软弱好欺”四个字。 天刚放亮,顾夫人就登门了。 这妇人的性子风风火火的,走到那里,一人有十人之姿。 带着两个丫鬟,出入束府,如同自家后花园一般。 上次,顾夫人大骂束国年的消息,早就在府里传开了。 笑话,自家老爷都要礼让三分的妇人,她们是嫌干饭噎得慌了? 顾夫人对束府的其他人都没有好感。 带着两个丫鬟,直奔灵堂。 束长安洗漱完,刚和束言一起用完早饭。 从回府至今,她的早饭一直是在灵堂用的。 别人生气不吃饭,她生气得吃两碗饭。 她怕和束国年杜氏他们一起吃饭,发胖。 杜氏似乎也不想看见她。 二人在这件事上,出奇的达成一致。 “长安!”顾夫人还未走近,先喊道:“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我给你娘买了她最爱吃的糕点……” 忽的,她看见束言在灵堂,面露疑惑,话锋一转:“这位是……” 束言从小到大,极少出门。 顾夫人见得最多的,便是束律风。 对于束言,只知道有那么个生性内向,身体不好,不爱出门的孩子。 还是头一回见。 “顾夫人好,在下束言……”束言拘谨的揖礼。 顾夫人想了想,才想起,朱蕴二子,名唤束言。 只是这束言…… 高高的个子,有些驼背,透着骨瘦嶙峋的病态。 “你……”顾夫人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属实没想到,朱蕴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在她看来,朱蕴的孩子,应该是不凡的,超俗的。 像束律风,束长安一般。 “顾夫人来这么早?”束长安收拾完床铺,脸上带着笑意问道。 “早些来,早些去看阿蕴,你这屋子怎么这般冷?为何不用个火炉?” 顾夫人踏进来,屋内的冷气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这屋子里,竟然比外面还冷。 束长安抿了抿唇:“没事,我和二哥不怕冷,大哥受不得热。” 此言一出,顾夫人忽然有些难过。 束律风,是为救她的儿子而死的。 如果不是束律风, 如今躺在这里的,就是她家重楼。 让她,如何能不对这姐弟俩好啊。 束长安收拾好东西,带着束言上了门口顾府的马车。 直至马车走远,杜氏从阴暗处走出来,满眼恶毒的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问娘家要饭钱,她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这个钱,只有她用自己的银子贴补。 她就那点私房钱,能贴补到几时? 所以,束长安必须尽早消失。 只有束长安消失了, 这个家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昨晚,她察觉出,束国年的心,有些朝着束长安那边倾斜了。 绝对不可以。 一旦束长安将束国年笼络住。 这个家,就没有她的立锥之地了。 朱蕴那个贱人,没想到,还能等到束长安和束言给她上坟。 真是死了,都不干净呢。 杜氏是一个懂得为自己人生谋划的人。 束长安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所有人生规划。 让她……很烦躁。 第45章 只伤子孙 马车上, 束言谨小慎微的坐在一个角落,双手摆放在膝盖上,垂着脑袋,生怕顾夫人和他说话。 好似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顾夫人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难得的是还很细心。 一个眼神都没给束言。 束言坚持了一会儿, 见顾夫人不理会他,暗自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长安啊,听说你受伤了?伤哪了?看大夫了没有?” 顾夫人说着就开始小心翼翼上手,扯着束长安的衣衫查看。 手刚触到布料,又开始不满了:“这料子太糙了,回头赶紧将我送你的衣裳穿上!” 束长安微笑点头。 虽然顾夫人的关心,会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能感受到顾夫人的好意。 也尽可能的给予她回复:“好,回去我就换上。” 然后将自己肩头露出来,“小伤,已经包扎过了,没事的。” 她皮肤白皙,肩头纤瘦圆润,如同上好的瓷器。 伤口落在这样的肩头,虽然已经包扎过了, 还是令人心生怜惜。 顾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这是重楼让我给你带来的药,以前皇上赏的。” 皇上御赐的东西。 束长安连忙推辞:“不用, 小伤,已经敷过药了。” 顾夫人将药瓶塞进束长安手里:“那孩子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束长安看着手心的药瓶,抿了抿唇:“好。” 她决定,原谅顾九渊拿她符纸擦屁股的事儿了。 毕竟,这瓶药,看上去价值不菲。 “阿言啊,”顾夫人忽然话锋一转,看向束言。 束言整个人吓得一哆嗦:“顾顾顾夫人……” “唉……”顾夫人长叹一声:“你这孩子,真是被杜氏给毁了,当年你娘和束国年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瞧出那杜氏是个心怀鬼胎的。” 说着,顾夫人又气起来了,对杜氏,对束国年恨的咬牙切齿。 朱蕴死后,对身后事曾有交代。 束家祖坟不在京城, 她不想一个人回老家,孤孤单单的,一只鬼都不认识。 所以,束国年就将她葬在了城外十里的一处农田边。 每个季节,都能看到辛勤劳作的百姓,路边还有野花为伴。 不知为何,随着马车逐渐驶入农田。 束长安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般,呼吸困难。 束言也开始咳嗽。 一开始只是掩饰之下的轻咳。 逐渐的,开始难掩,歇斯底里的咳。 最后竟然咳出了血。 坐在车辕上的顾府丫鬟觉得不对,掀开车帘询问:“夫人,您没事吧?” 顾夫人面色难看的紧,眼瞅着两个孩子面色越来越白。 她正色问道:“是你娘的坟,有问题吗?” 束长安深吸一口气,才道:“之前见二哥身染恶疾,只是怀疑,如今……可以确定, 我娘的坟,确实有问题!” “我每年清明都来祭拜你娘, 从未出现过你们这种情况。”顾夫人声音沉了下去:“要不要回京寻大夫?” “不用!”束长安摆摆手,“如此看来,我娘的坟,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而是被人动了手脚,只伤子孙。” 第46章 祭拜 马车内燃着暖炉,束长安却觉得一股彻骨的寒凉从后背沁入。 那股凉意,直冲她的心脏,冷的她手脚发颤。 她侧头去看束言。 见他紧攥着衣角,垂着的眸子睫毛发颤,显然也在隐忍着强烈的不适。 顾夫人看着两个孩子这般,惊的不知所以,为束长安拢紧外衫,又将手炉揣进她怀里。 有一种冷,是来自骨头的。 外界的温度,只能到达皮肉。 “长安,咱们先回吧,改天,改天,我找个先生去看看阿蕴的坟……”顾夫人慌乱道。 发现手炉无用后,急的面色都变了。 束长安缩着身子,抬起头,朝顾夫人温柔一笑:“我就是看坟……最好的先生。” “可是……”顾夫人还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相劝。 马车里的,可是阿蕴留在这世上仅剩的骨血了。 万一出个什么事……她九泉之下都不敢去见阿蕴。 顾夫人用近乎央求的语气道:“长安啊,听话,咱们先回,回去以后从长计议,不行让我家那浑小子跟着你,一起去。” 这些年,顾府一直是顾九渊在撑着。 顾九渊不在身边,她顿时失了主心骨。 “二哥,”束长安侧头去问束言:“能撑住吗?” 束言虽然整个人颤栗不止,却还是咬着牙关,点了点头。 顾夫人急的直拍大腿,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犟呢。 家里那个是这样, 这一个两个还是这样,这都是随了谁啊! 马车隆隆而行,堪堪穿过羊肠小道。 来到一处墓前。 墓碑干净,四周没有杂草,一看便知,经常有人来祭拜。 束长安扶着束言下了马车,姐弟俩互相搀扶,缓步来到朱蕴坟前。 束言虽在京中长大,从不出门,多年来,更是没来祭拜过朱蕴。 他塌着肩膀,没有光泽的眸子,透着无尽的悲伤:“娘……我和妹妹,来看你了……” 顾夫人掩嘴哭泣,接过丫鬟手中的包裹,打开后一一摆在墓前。 一边抽泣,一边叨叨着。 “阿蕴啊,我把你的孩子都带来了,只是律风没了……” “阿蕴啊,律风是为了救重楼,阿蕴,我对不起你啊……” “穿着道袍那个,是你女儿,那个病秧子,是你儿子,都到了,只是可惜了律风……” 旷野的风,从四下吹起。 卷起地上的落叶枯草 ,打着圈儿飞舞。 纸钱特有的味道,在此处四散。 顾夫人一张一张的烧着,眼泪一滴一滴的落着。 她和朱蕴,因为性子相投,玩在一起。 比亲姐妹还要亲。 那时候,京城的那些小姐贵妇们,个个艳羡她和朱蕴的友谊。 “当时就说那杜氏,不是好东西,你说你信束国年……阿蕴,你瞅瞅,你睁开眼瞅瞅你的儿女,都被磋磨成啥样了!” “你是真傻啊!生产时,我说我陪你,我怕 杜氏动手脚,你说我多心了……导致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都没有告诉我,当时你怕没怕,有没有人趁你生产无助时苛待你……” 第47章 谁都逃不掉 友情,有时候就是这般奇怪。 两个没有血缘的人,一见如故,无话不谈,逐渐亲的好似孪生。 “律风是好样的, 我听重楼说了, 勇敢着呢,杀敌的时候,凶的不得了,重楼将那孩子背回来了……本想,等律风下葬后,再来通知你……” “你瞅我,话还是那么多……阿言,长安,快来给你娘磕头!” 顾夫人招呼二人上前。 束言紧张局促的双手紧攥着衣角,背驼的更甚了。 衣衫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瘦的像个纸片人。 束长安率先一步,跪在碑前:“娘,我是长安,我没死,我回来了。” 束言见此,默默的跪在束长安身后。 “欠咱家的,我都会替你讨回来,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掉!” 很多年后,束长安有时还会想起,跪在朱蕴坟前这一幕。 想起,她在朱蕴坟前,发的誓。 “我会查清大哥的死因,我会让束言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女儿在三清观,没有吃苦,学的一身的本事,你放心!” 顾夫人听着束长安的话,终是没有忍住,放声大哭。 丫鬟上前安抚。 她一把推开丫鬟:“不要管我,让我哭,我难受,我心里难受啊……” 丫鬟不知所措的收回手。 “娘,你的坟出问题了,女儿要先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娘,得罪了!!!” 束言懵懂的抬起头。 在他看来,先生看坟,都是绕着坟走一圈,就能知晓问题在哪。 然后再出一个奇怪的主意,事情就算办妥了。 他就算想破了他的脑袋,也没想到,束长安破墓的方法,竟是这般劲爆。 她强忍着心头压巨石的不适,从包裹里拿出洛阳铲,一铲子拍在 了坟上。 “噗”的一声,铁铲拍土的声音,惊飞了在枯草里找草籽吃的麻雀。 “破!” 束长安大喝一声, 铲子插进了坟里。 瞬间,那股心头的压抑感更甚。 束言“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 顾夫人忘记了哭,急的瞪大眼睛,不知该先去拉谁。 束长安扬起铲子,开始刨坟。 随着一铲子一铲子的落下。 那股阴森的冷意,直冲束长安心口。 她感觉到身上所有的汗毛根根奓起。 更让她肯定,朱蕴的坟,确实出了问题。 “长安!长安!你作甚啊?”顾夫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来拉束长安的胳膊。 束长安回头,冷意几乎从眸中溢出:“挖坟。” 顾夫人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只能眼睁睁看着束长安将朱蕴的坟刨了。 掉漆的棺椁见天光时,束言又吐了一口黑血。 这一次,他没扛住,昏死了过去。 顾夫人开始害怕了。 她甚至怀疑束长安是不是被什么妖邪上身了。 哪家好孩子,前脚祭拜,后脚刨坟啊! 她偷偷给丫鬟使眼色,待丫鬟上前附耳。 她才压低了声音道:“将马车卸了,让车夫骑马回京,通知重楼,再带个大夫来……算了,束国年那边,也通知一下吧……” 丫鬟点头应是,转身离去。 第48章 掀开了朱蕴的棺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荒郊野外的,阴风四起,着实诡异。 若束长安真是被妖邪附体,有重楼在,也能制住她。 束长安面色被棺气冲撞的印堂发黑。 整个人全靠意志撑着。 师父曾说,没有活人干扰的坟不可怕,怕就怕有些活人,用那邪门歪道,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种坟,往往凝聚了许多的怨气和黑炁。 破起来小则伤身,大则短寿。 她摒除杂念,脑子里只剩所学知识。 将棺椁上的土扫干净,用朱砂洒在棺盖上。 而后将纸钱堆叠在一起,画了个圈点燃。 对着虚空道:“看热闹的, 可以来收钱了,收完钱,速速离去,不得造次!” 顾夫人现在吓的整个人都是木的。 谁能来告诉她。 破墓都是这样的吗? 早知道这样, 她绝对不会单枪匹马跟来。 谁能来告诉她。 长安是不是被妖邪附体了?接下来会不会将她和束言一起吃了? 重楼怎么还不来? 顾夫人急的原地转圈。 束长安烧完纸钱,开始启棺。 摸索到棺椁边缘的时候,她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棺椁,不是用棺钉封的,竟然是用松香。 松香在古代,是一种粘性极好的胶。 她用短匕刮下一点,发现松香中,还掺杂了某种物质。 常年接触这些, 从乌黑的色泽上,她便能判断出。 是黑狗血。 这是要将她娘困在棺椁里啊。 此人好生狠毒。 她倏地用力,将短匕插进棺椁缝隙,用力刮划。 松香这种胶,时间越久,越牢固。 束长安已经不记得时间了,眼前只有棺椁的这条缝隙。 “孽畜!” 耳边忽然传来束国年的怒喝声。 “你刨了王家的坟,现在又来刨你娘的坟!你真是疯魔了!老夫今天就杀了你!” 连番的被气,束国年有种,这个家,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的错觉。 “这事儿你倒是跑的快!”顾夫人拦在束国年面前:“你杀,你现在就杀,你连本夫人一起杀了!正好,和阿蕴埋在一起!” 顾夫人通知束国年,是觉得这是阿蕴坟。 当年也是束国年将阿蕴埋在此地。 如今坟被刨了,她有必要告知他。 不是让他来展示自己雄威的。 说完,顾夫人朝远处望了望。 那浑小子,关键时刻,这是跑哪去了,还不如束国年跑的快。 束国年伸手颤指束长安,话却是对顾夫人说的:“她在做什么?你没看见?她在刨她娘的坟!” 有那么一瞬间,束国年觉得,自己就这样死了算了。 免得每日钝刀子割肉般被气。 “本夫人看见了……” “本王也看见了……” 顾夫人话音未落,顾九渊撑着拐杖而来。 田间小道不好走,他耽搁了些许时间,让束国年先到了。 束国年:“……” 顾九渊扫了一眼,已经听不到外界声音的束长安,心口,忽然疼了一下,缓了语气:“先看她想要做什么吧。” 也就在此时。 束长安眸光一亮,喊了一声:“开了。” 下一刻,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掀开了朱蕴的棺盖。 第49章 娘……好喜欢你…… “咯咯吱吱~” 棺盖传来吱呀难听的木材挤压声音。 束长安将棺盖移到一边掀翻。 “砰”的一声, 棺盖发出沉闷的声响,带起阵阵尘土。 阴风,裹挟着尘土,在此地飘扬, 久久不愿消散。 那阵风,带来了阴森寒意。 众人惊诧还未回神,便被那股阴冷侵袭。 脊背凉飕飕的起了鸡皮疙瘩。 束国年探头朝棺内看去,待看清棺内情况后,心神猛地一震。 朱蕴,脸朝下,蜷缩在棺内。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消失。 “是俯身葬,”束长安声音沙哑,解释道:“棺椁被人用掺了黑狗血的松香封死,不止我娘的魂魄无法逃离,更隔绝了空气,所以我娘才没有腐烂。” “俯身葬……”束国年震惊的变了相,花白胡子下,嘴唇颤抖发白:“那是什么?” 束长安一声冷笑,“俯身葬,又以黑狗血镇压,其子孙,病弱夭折,客死他乡,永世不得翻身!” 这种阴毒的葬法,普通人无法做到。 就算得道之人来布局,也会损其阳气寿命。 束长安不知,她娘生前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让其对她使用这么阴毒葬法。 来不及思考更多。 墓气被破,空气进入棺椁,朱蕴的魂魄已被放出。 朱蕴被压制了这么多年,极有可能被怨气吞噬。 到时候,便入不得那轮回之道,只能永世在人间徘徊。 束长安急忙双手掐诀,站在棺边,默念净身神咒,帮助朱蕴不被恶念吞噬,早入轮回。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束长安一遍一遍朗声念着净身神咒,生怕出一点差池,朱蕴被邪佞吞噬。 一个人,蜷缩俯身在棺内二十年。 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怪不得束言病气侵体,束律风客死他乡。 就连她这个常年在道观长大的人,在靠近朱蕴的坟地时,都会出现胸闷之感。 那是母女之间的心灵相通吧。 顾夫人似是有所感知,对着空气大喊道:“阿蕴!你好好的,好好的去投胎,好好的……呜呜呜……你的儿女,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呜呜呜……阿蕴……” 束国年惊的连连后退。 面色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急迫的问顾夫人:“你看见她了吗?她出现了对不对?阿蕴!” 顾夫人没有理他,看着虚空,像是进入了某种幻境,哭哭笑笑,笑笑哭哭。 而正在念咒的束长安,忽觉耳边一阵冷意。 似是有冷风袭过。 旋即,便听见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软语唤道:“长安啊……” 束长安心神一凛。 她没想到朱蕴会来找她。 毕竟,她的孩子早已胎死腹中了,而她,是旁人家的孩子。 “长安……”朱蕴的声音,很温软:“谢谢你,有你,是我的福气……” 咒语不敢停,束长安不敢与朱蕴对话。 只能听她在耳边,轻轻的,软软的,像呢喃,又像是悠叹:“我的女儿……长安……我的女儿……娘……好喜欢你……” 第50章 重新发丧 束长安忽觉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口出咒文哽咽。 阴间的世界,和阳间不同。 朱蕴还活着的话,发现不了她是胎穿而来。 可朱蕴的鬼魂却是一眼便能分辨她和常人的不同。 她知晓束长安不是她的女儿。 这般只是在告诉束长安,她认下了她这个女儿。 她束长安,就是朱蕴的女儿。 眼眶有些发酸,不知何时,她脸上冰凉一片。 生而为人, 最伤的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好不容易感受到娘亲的存在,便阴阳两隔。 可恨的便是这背后作恶之人。 她和束言所遭受到的,仅是朱蕴的十分之一。 无法想象,朱蕴不能言,不能语,生生受了二十年这般苦楚。 耳边的风,越来越淡了。 束长安知道,朱蕴的魂魄在逐渐消散。 她暗暗发誓,定要手刃背后之人。 杜氏…… 她最好跟此事没有关系。 风起,云散。 四周一片死寂。 束国年已经瘫软在地,浑浊的眸子血红一片,死死的盯着棺内已经化作白骨的朱蕴。 她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那是一种近乎于跪趴的卑微姿势。 二十年啊…… 是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憋闷。 如果不是束长安在。 朱蕴极有可能化作厉鬼吧。 那么, 她会杀了他吗? 束国年心里五味杂陈。 有对朱蕴的心疼, 也有逐渐涌上心头的后知和后怕。 等一切都散干净后,束长安垂下眸子,原地站了良久。 才缓缓的,将朱蕴的骸骨展平。 一根一根的,舒展开。 “我娘,必须,重新,风光大葬,束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披麻戴孝,磕头尽孝!” “我娘的坟地,我来选,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风水宝地!” 她说的掷地有声, 不容任何人质疑。 那全身的戾气好似但凡有人这时候说个不字,她都能上去跟人家拼命。 “好!”顾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有什么需要顾府帮忙的,顾府尽全力而为。” 从那日起,京里人传言,束家最近不太平。 先是束家长子束律风战死出殡半路折返。 后是束大人亡妻重启棺椁发丧。 束家最近热闹的,茶楼酒肆里说书的都变的索然无味了。 百姓们有事没事就喜欢绕道从束家门口经过,扫几眼,瞅瞅看。 其中最爱看束府热闹的,要属包邺。 包邺自己不好意思,就派遣段北辰往束府跑。 美曰其名,束府治丧,需要人手。 段北辰大事不会干,小事跑的颠。 让他去给束府打打下手。 束国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感觉最近出门,都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上朝也会被同僚指点耻笑。 束长安不管那些。 她本就是道士。 即便没回束府,整日接触的也是丧葬坟地。 只不过,现在办的是自家的丧事而已。 安置好朱蕴的骸骨,关照束国年将骸骨收殓回束府后,她便背着王家祖坟的人头,去了王家。 王掌柜正在铺子里忙活,远远的看见束长安过来,将手上的活计交给小二, 引着束长安进了里间。 第51章 在做梦 “小道长, 可有查出,祖坟究竟出了何故啊?”王掌柜引着束长安落座,又忙不迭的去泡茶。 “嗯,查到了,不过……”束长安有些欲言又止。 当时情急,没想这么多,现在背着人头过来,属实有些不好开口。 王掌柜倒茶的手一顿,旋即道。 “小道长你且宽心,当年虽已将银子交给太霄道长了,您若是真能查到缘由,再加一些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王掌柜是生意人,常年跟人打交道,对方的每个停顿,他都会往银钱方面想。 束长安连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昨晚,将你家祖坟刨了,你不介意吧?” 王掌柜:“……”努力安慰自己,破墓刨坟,应该的,应该的。 他嘴角抽了抽:“嗐,既说交由小道长做主,自然是……不介意的。” 束长安点点头,觉得这王掌柜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接下来的话,说的也不 那么为难了。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语气轻松许多:“我昨晚还将你祖宗的脑袋拧下来了。” 王掌柜:“???” 王掌柜:“那个,小道长啊,老夫方才晃神了,您说啥?” 束长安搁下茶盏,坐直身体:“我将你祖宗的脑袋拧下来了,就在布包里。” 王掌柜:“……”默默的看了一眼束长安手边的包裹。 有些难以消化束长安说的话。 觉得, 好像,还是没有听懂束长安的意思。 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 刨了祖坟,拧了祖宗脑袋,脑袋带来了…… 忽的。 王掌柜乍起跳脚,指着包裹嘴唇打哆嗦,找不着舌头言语。 哆哆嗦嗦,吱吱吾吾。 束长安一脸认真,将包裹解开:“你是想看看吗?” 王掌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如同三魂丢了七魄。 好不容易找到舌头:“你你你,我我我,祖祖祖……” “你不用那么惊讶,”束长安将包裹放在手边桌面上展开。 她想告诉王掌柜,他家祖宗被人掉包了。 现在这个不是他祖宗。 将脑袋带来,一来再做个确认,二来,也好交差。 可她话还没说完。 “啊~娘啊~”王掌柜终究还是承受不住束长安的语言打击,和画面震撼,抱头大喊。 “不是,”束长安觉得, 王掌柜还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将头颅摆正, 过来拉王掌柜:“那不是你娘……” “啊啊啊~~~~~~” 王家铺子后院,响起了王掌柜惊骇到极点的高昂叫声。 束长安挠了挠头,又掏了掏耳朵。 觉得王掌柜现在这个样子,属实难以沟通。 所以,她扬起手,对着王掌柜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王掌柜:“……”忽然被打懵了。 这小道士,刨了他家祖坟,摘了他祖先的头颅,又打了他的脑袋? 出其不意易险胜,意料之外让人懵。 束长安所行所为,匪夷所思,一时间,王掌柜懵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如果这小道士脑子没坏,那么,就是他在做梦。 第52章 送人头 可,谁家做梦刨祖坟,拧祖宗脑袋啊。 梦都不敢梦好吗? 耳边,传来束长安的声音,朦胧又遥远:“这不是你祖宗的脑袋,你祖宗被人换了” 王掌柜:“……”这小道士,在说啥子? 王掌柜垂死梦中惊坐起:“王家祖宗被人掉包了?” 束长安长舒一口气,觉得终于和这王掌柜说明白了。 “有人利用你家祖坟那块地的墓气,将其他人葬在了你家祖坟的地里,不止是被掉包,还尸变了,所以,我只能将尸体的脑袋割下来了。” 束长安解释道。 王掌柜此人,在京城做生意,见多了南来的北往的。 其认知比常人要高。 听罢束长安的解释,他伸长脖子去看桌面摆放整齐的脑袋。 那头颅面色铁黑,皮肤似莲蓬般皆是孔洞。 这个年代,稍有发迹的家里,对祖宗都很是膜拜。 祠堂中都会摆放祖宗画像。 虽然这脑袋死后皮肉发生改变,很难看出生前容貌,王掌柜还是从一些细微处,看出这不是王家的祖先。 王家祖先的眉上,有一颗黑豆般的痦子。 脑袋上显然没有。 王掌柜胸膛起伏,脑子高速运转,消化吸收面前这惊骇的一幕,和束长安给他带来的信息。 半晌后。 才道:“所以,王家这些年拜的,就是这东西?” 束长安点点头:“此事算是给您交差了,您平了这处坟,虽然祖先至今下落不明,却也不会继续走霉运。” 王掌柜闻言,心头舒坦些许。 可想到这些年的磕头供奉,都给了面前这个玩意。 心头那股怨气怎么都消散不了。 “这颗头……”他缓缓撑地起身,问束长安:“该如何处置?” “看您,”束长安爽快道:“您要是不想要,我就带走。” “自是不想要的,”王掌柜双手背于身后,探头仔细观看头颅:“老夫现在看一眼,心头都觉得气。” “成!”束长安抬手将包裹系好,“此事交差,我就先行一步了。” “小道长!”王掌柜唤住束长安:“还请您,多多留意我家祖先骸骨,哦,对了, 这些银票,算是辛苦费,若是找到骸骨,老夫定不会亏待小道长。” 束长安将包裹背在身后,接过王掌柜手中银票:“成,我会多多留意,多谢!” 王家这个墓,确实不好破。 为此,她也受了伤。 这辛苦费收的,束长安心安理得。 出了王家后, 她便朝大理寺走去。 王家祖坟中的尸体,是大理寺收殓 的,这脑袋,自然也要物归原主。 在包邺一愣一愣的面色中,束长安将人头送给了他。 包邺:这可真是,送人头啊。 束长安朝其摆摆手,转身回束府。 “姐姐啊,我的姐姐啊,你怎么又被挖出来了呢,姐姐啊~” 刚进束府,便听杜氏抑扬顿挫的哭声。 束府灵堂内,现在停了两口棺材,摆放着两张床。 将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杜氏跪在蒲团上,对着朱蕴的棺椁,哭的肝肠寸断。 束言自从清醒后,整个人有些虚软,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杜夫人想躺进去试试?”束长安人未到,声先至。 第53章 拖阎王带小鬼 杜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保持跪姿,缓缓转头看向束长安,眸光闪过一抹复杂。 “长安,你娘还在这躺着,你我就不能好好相处?好歹,我也是你娘的表妹!” 束长安一声冷笑,这是觉得用小妾的身份压不住她,想要拿出表姨娘的长辈身份来压她了。 “你这表妹可真够亲的,睡我娘睡过的床,端我娘端过的碗,咋地,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怀念我娘吗?” 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束言:“……” 妹妹说话……好劲爆。 杜氏也被束长安的话,梗住了喉咙。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露骨又充满攻击的话。 “长安,”杜氏暗自顺下那口气,话锋一转:“表姨娘知晓你克死你娘,心里难受,可那天降异象,你我都无法阻止……” “你可闭嘴吧,”束长安斜斜靠在门边,明明身穿道袍,却邪佞的像个痞子:“师父说,非常人降生,必有非常之象,说起相克,我就觉得你克我,要不,你跟我说声对不起?” 这些年来,杜氏想必就用的这一套,将束言折腾抑郁了。 这套在她束长安这,可不管用。 二十年的道教思想熏陶,她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内耗自己。 如果说被人欺负了。 佛教可能会教你“放下”。 道教却会教你如何将对方“拿下”。 遇见她,只有对方内耗的份儿。 就算你在她面前内耗死了。 她都会给你念个超生咒,告诉你:终于得已解脱了,可喜可贺,恭喜恭喜。 杜氏刚顺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深觉跟疯子讲不清楚道理,将手中最后一张纸钱扔进火盆,准备站起来走人。 束长安忽的拦在她面前,似笑非笑,“我娘的坟跟你有没有关系?” 杜氏;“……你胡说什么?那可是我表姐!” “哦,”束长安乖乖应了,旋即,又来了一句:“表姐的男人,睡起来舒服吗?” 束言:“……”这话,是他能听的吗? 杜氏再次梗了一下,旋即,面色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被束长安的话臊的。 “我看你越来越口无遮拦了!改日真得请个教养嬷嬷上门,好好教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什么叫女子本分!” 杜氏忽的怒了。 怒不可遏。 就连脖子都是红的。 束长安环起双臂,笑的满脸不怀好意:“你生什么气啊,当长辈的,非得跟小辈一般见识,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杜氏:“……”天地良心,她想跟束长安好好说话了,实在是这女子,无法好好说话啊。 三言两语,就能将她气的七荤八素。 杜氏拖家带口在束府,更想在京里博一个美名。 所以处处受制。 束长安从不想要好名声, 说起话来,更是拖阎王带小鬼,能招走一个是一个。 是以,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么大岁数了,脸和心眼子里都是褶子,还不明白,一个妾,跟我这个嫡女,要保持友好关系吗?” 杜氏:“……” 下一刻。 倏地。 一股外力将束长安往房里撞去。 第54章 听话,哭两声 束长安猝不及防, 被撞的往前迈了好几步。 束言忙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当缓冲,抱住束长安。 “不准你欺负我娘!你这个坏女人!你有娘生,没娘养!你就该死在外面!” 孩童稚嫩又恶毒的声音,带着怒气,喊的歇斯底里。 束长安堪堪稳住身形,朝身后看去。 见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这孩子她见过,束律风出殡那日,就是他扶着杜氏出现的。 “阿远!莫要胡说,这是你大姐姐!”杜氏面色大变,伸手去捂束念远的嘴。 束念远挣扎不肯,半大小子,正是吃穷老子的年纪,虎头虎脑的一身力气。 杜氏手慌脚乱,竟捂不住那孩子的嘴。 “谁让你回来的?这是我家!你去死!死在外面!” 束长安有些瞠目。 实在无法相信,这么恶毒的语言竟然是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眼瞅着那孩子一身的戾气,应是从小就耳濡目染阴毒狠厉,才养成了这般。 每个人的出生,虽然都携带着说明书和对应的出厂设置。 道家又言,性格决定命运。 一个人的性格,才是逆天改命的关键。 反观这小小孩童,身上的戾气,和脱口而出的恶毒语言…… 啧啧啧。 束长安为这孩子感到惋惜。 可惜了,养废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在想着怎么害我娘亲,怎么抢我大姐姐的嫡女?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你给我等着!” 杜氏急忙将束念远拉至身后,“孩子还小,长安你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束长安又“啧” 了一声:“孩子还小,就应该听大人的话才对……” 说着,她一步一步逼近杜氏,话却是对她身后的束念远说的:“听话啊,哭两声给姐姐听听!” 束念远:“……” 听话?哭两声? 孩子一时有些懵。 不是听话,咱不哭才对嘛? 那到底是哭了听话,还是听话不哭? “长安!”杜氏眼瞅着束长安逼近,声音冷厉道:“念远是孩子,你我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孩子!” “这孩子能说出这番话,就证明,”束长安从鼻翼中发出一声冷嗤:“在很久以前,你们,就已经将他卷进来了!” 话落,她忽然狞笑一声, 声色俱厉的看向杜氏身后的束念远:“哭!” 束念远:“……” 这么凶的道士。 那样子,活像要将他吃了。 束念远到底是个孩子,经不住束长安这种威压。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束长安朝其莞尔一笑:“真乖!” 杜氏忙将束念远拥进怀里,恨得几乎咬碎了满嘴的银牙。 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就是她的眼珠子,何时这般被人凶过? 压下心头怒火,深觉来日方长。 她缓了语气。 “长安才从外面回来,去换衣洗漱吧,我和念远就先告退了!”她搂着束念远便准备先离开。 “等一会!”束长安喊道,视线依然定格在束念远身上:“初次见面,姐姐有个好东西,要送给念远。” 束念远听见有好东西,止住了哭,眼巴巴的看着束长安。 孩子就是这般,即便再恶劣的本性,在面对好东西的时候,也会动心。 第55章 白日盯,夜晚盯 “二哥,”束长安转身回头:“你那块玉佩呢,就是娘留下来那块,我手头紧,先借你玉佩一用!” 束言:“……”手头紧,也用不着这玉佩吧。 心里犯着嘀咕,束言还是听话的将玉佩从怀里拿出来,递给束长安。 束长安接过,堆起了满脸和蔼的笑,弯腰将玉佩在束念远面前晃。 “念远,喜不喜欢这块玉佩?送给你好不好?” “好” “不行!” 束念远和杜氏,几乎异口同声。 杜氏将束念远搂得更紧了:“这是姐姐留下的念想,念远生性顽劣,不能佩戴这么贵重的东西!” 束长安淡笑,直起身,将玉佩举高,在自己眼前晃:“哦?你说这玉佩有问题啊!” “我没有!”杜氏大喊一声。 束长安撇嘴:“方才我是在试探你呢,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杜氏啊……” 她将玉佩收好放进怀里:“试探结束,你有很大的问题,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或是证据,接下来,我可是会,” 她用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虚空指了指杜氏的眼睛:“我会天天盯着你,白天盯,夜晚盯,你最好藏好了……” 束长安反其道而行,明明白白告知杜氏,她怀疑杜氏,要监视杜氏。 这般给杜氏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不适。 她现在就感觉到了背后有双眼睛, 如影随形。 “还有啊,”束长安似笑非笑:“我等会去找修葺房屋的泥瓦匠,你先将定金付给我,我不用束府的银子,你只需给我杜家今日的饭钱就行!” 杜氏被束长安气的面红脖子粗,呼吸急促。 娘家是她的后盾,念远是她的软肋。 自从束长安进府后,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束念远待在后院,和杜家的人在一起。 不要出现在束长安面前。 现在倒好,软肋和后盾都被束长安拿捏了。 杜氏现在满肚子的邪火,越想越慌:“我再说一遍,你娘的事情,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些鬼怪妖邪之事!” 杜氏丢下这话,拉着束念远匆匆离去。 束言偷偷抬头,扫了一眼杜氏的背影,长舒一口气。 “墙边站着去!”束长安语气不善的命令:“贴墙!” 束言:“……”默默抬起头,不解的看向束长安,吞吞吐吐:“妹妹……我……” 他不知自己做错什么,惹妹妹不高兴了。 仔细回想, 难道妹妹是觉得, 自己方才没有像大哥那样,勇敢的站出来? 想通了 以后,不等束长安催促,他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 寻了一处墙角,贴墙而立。 束长安:“……”遇见这种任打任骂的软柿子,好气啊。 许是因为跟束言有亲情牵绊。 束长安觉得,束言比杜氏,还能乱她道心。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平稳了情绪。 无视束言,开始给束律风和朱蕴烧纸钱,念安魂咒。 京里的风言风语,她也听说了。 不过,那又如何? 闲话一直有,不听自然无。 第56章 修葺南院 闲话本身就是一种思维捆绑,芸芸众生,芸芸众口,芸芸众思想。 那些人总想试图用闲话来捆绑别人的行为,来达到自己的心情愉悦。 凭啥? 束长安从不会被闲话捆绑,她要做的事情,太上老君发话,她都会跟对方掰扯掰扯。 安魂咒了(liao),束长安起身去了外面。 束言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缓下来,肩膀也随之往下塌。 刚找到自己舒适的姿势。 胳膊忽然传来剧痛。 他心神一凛,侧头看去。 便见束长安手里拿着一根新折的梅树枝条。 她冷着脸,扬起手中的梅树条,狠狠抽在他的小腿肚上。 “妹妹!”束言惊了:“你为何要打我?” “打你?”束长安一声冷笑:“从今天起,你要习惯挨打,因为我要让你接替大哥,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束言:“……”那还不如打死他算了, 他早已烂进淤泥,怎么可能成为大哥那样的人物。 束长安仅用眼角余光,便知束言心里憋着的是什么臭屁。 “站好了!”她用树条指着他的小腿肚:“后腿贴墙,肩膀贴墙!” 束言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反应率先臣服,按照束长安所言,老老实实站着。 不是束长安心狠。 束言常年自卑,养成了肩膀内扣,弓腰驼背的习惯。 明明是一米八往上的大高个,偏偏佝偻的像个老头子。 瞅瞅人家顾九渊,长身玉立,剑眉凤目,自信的洋洋洒洒,符纸擦腚他是顺手顺腚。 想起顾九渊,束长安就想起北腔关, 想到自家大哥,心里一阵烦躁。 很快。 杜氏就让家奴将杜家今日的饭银送来了。 虽然不多,请泥瓦工付个定银还是够的。 束长安收下银子,折身去灵堂小间换衣服。 她要出去找泥瓦匠修葺南院,这身道袍太扎眼。 对于修葺一事,她不太了解。 以前修葺道观时,观主会让他们出银子。 她只需要将银钱交给观主即可。 现下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一头雾水。 束长安想想便觉得有些犯愁。 最好是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找个全包的活头。 能省不少心。 就是要多花些银子 。 她将顾夫人送的成衣换上。 衣料柔软,很是合身。 烟青色的布料上, 梅花若隐若现。 束腰宽袖,显的本就纤瘦的身材,细腰更是不盈一握。 她甩了甩袖子,穿惯了粗麻道袍,这么柔软的料子,让她有些不习惯。 暗笑自己,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她转身出了小间。 束言听见声音,偷偷侧头看来。 呼吸一窒。 这……还是他的妹妹吗? 她的妹妹,原来这么好看。 她的妹妹,原来不是男人婆。 束言忽然有些自惭形秽。 若是家中有人撑腰,妹妹过得那锦衣玉食的日子,比束若云不知美上多少。 他确实要好好改变了。 父亲偏心,大哥和娘都不在了。 这个家的顶梁柱,只有他了。 看着看着,束言渐渐红了眼眶,暗恨自己无能。 “怎么?这么好看?都看哭了?”束长安冷斥一声:“站好了!” 第57章 无法无天 束言:“……”双腿撑直,肩膀打开,紧贴墙壁,老老实实。 束长安抚了抚身上衣衫,刚想出门去找泥瓦匠,便见束府管家领着两个丫鬟前来。 两个小丫鬟身材匀称,长相机灵,一看就是做事利索的。 管家堆着笑走近:“大小姐,这是顾家夫人送来的两个丫鬟。” 在大渊,关系好的人互相赠送丫鬟仆人乃常事。 丫鬟仆人就像物品,好友看上了,对方大手一挥,送! 这其中,也有条不成文的规矩。 我要了,你可以送给我。 我不要,你硬送,便有安插眼线的嫌疑。 束长安没想到,顾夫人会明目张胆的给她送丫鬟。 毕竟,这种刻意的行为,极有可能会被旁人误解为往束府安插眼线。 “奴婢雪芙,香玉,拜见小姐~” 二人齐齐见礼。 其中,年岁大一些的雪芙,笑着传达顾夫人的意思。 “束姑娘,奴婢和香玉是顾府的家生奴才,夫人说了, 奴婢们来侍奉你,月银由顾府出,您安排奴婢们做什么都可以。” 立在一旁的管家闻言,垂着的脑袋,嘴角抽了抽。 这顾夫人,真是个无法无天,无人能制的性子。 谁家懂事的好人家夫人,会安排家生奴才去旁人家啊。 众所周知,家生奴,送了人,忘不了根,养不熟。 束长安稍作沉吟,又叹了口气:“行,那你们就留下吧, 雪芙,你跟跟在束言身边,香玉,你跟我走。” 她在京城, 人生地不熟。 出门找泥瓦匠,能有个熟悉京城的人跟着,省时又省力。 雪芙跟在束言身边,她外出的时候,也不怕杜氏会趁她不在,磋磨束言。 束长安交代雪芙如何看着束言站墙角后,便带着香玉出了门。 香玉听说束长安要找泥瓦匠,带着束长安去了涵落巷。 听说那里家家户户都是做泥瓦工的。 束长安听的眼睛都亮了。 这样的话,就免去了她东北西跑了。 香玉像个小话痨,第一次见束长安,表现欲特别强,还有点害羞。 一个劲儿的夸束长安长的好看。 束长安拍了拍她的脑袋:“嘴真甜!\" “才不是呢!”香玉被夸了,有些女孩家的扭捏:“我见过的那些夫人小姐,都是珠光宝气的,从来没见过束小姐这般的……” 她想了想,急的挠头:“不食人间烟火!对!就是这个词儿!像是林子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 束长安见小丫头纠结,逗弄道:“天上的叫仙女,林子里的,是女妖!” “束小姐是妖,也是最美的妖!”香玉顺着束长安话头夸道。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 了涵落巷。 却发现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好似没有人气儿。 香玉有些打怵,又有些不好意思:“奴前段时间来此地,不是这样的……束姑娘,不然,咱们先回吧!” 这巷子有些阴森恐怖,她和束长安两名女子,未带家丁。 香玉虽有功夫在身,还是不敢带着束长安以身犯险。 万一出个什么事, 她有八颗脑袋都不够公子拧的。 来时,顾公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好好侍奉束长安。 第58章 还我的肠子 “大理寺办差!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香玉和束长安还在思索这涵落巷究竟出了什么事。 便见十几名披甲持锐的官差从远处而来。 香玉护着束长安避至墙边。 大理寺这般阵仗, 很快吸引了周边百姓。 大家聚在涵落巷口, 七嘴八舌议论。 好似旧社会的农村放电影。 熙熙攘攘往这处聚集。 “我就说,这事儿肯定是刘家那傻子干的!” “那傻子虽五大三粗,不像是有脑子的,那事儿啊,没脑子的人干不出来!” “喏,官差去的,可不就是刘大傻子家吗?” 束长安听着百姓议论,暗叹自己来的真是不凑巧。 这涵落巷,应该是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俺,真不是俺,俺在她家干过活后,就没再去过!” 很快,巷子里响起男子粗嘎的喊冤声。 官差不由分说,拉扯着那傻大个便绳捆索绑。 傻大个嗷嗷喊冤,听的围观众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冤枉了那傻子。 “等等!”束长安忽然喊道。 香玉心里一惊,忙紧跟左右,生怕那傻大个忽然暴起,伤害束长安。 “他犯了何事?”束长安问道。 那为首官差斜了束长安一眼:“大理寺的事情,你也敢打听,不要命了?” 束长安如实相告:“我观此人有些不对劲。” “老子看你还不对劲呢!哪家的小姐,不在家待着绣花,跑出来干扰大理寺办差?小心连你一块抓了!” 为首官差气势汹汹,说话毫不留情。 只是话音刚落。 傻大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脱 了束缚,一把掐住了为首官差的脖子。 官差冷不丁被冲撞, 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傻大个推翻在地。 傻大个趁其不备,骑在官差身上,双手死死的掐住他,声音幽怨:“还我的肠子,还我的肠子!” 围观众人忽然齐齐怔住。 旋即“哄”的一声, 四下奔逃。 其他官差见此,急忙上前,连拉带扯,想要将傻大个拉起来。 奈何那傻大个像是被大力神附体。 双腿死死的盘在那人腰间。 眼瞅着同伴被掐的面色发黑,似要断气。 众人顾不得其他,拔出腰刀,刺在了傻大个的后背。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淋淋洒洒。 可那傻大个像是不觉痛一般,口中呢喃冒着白沫:“还我的肠子……还我的肠子……我的肠子……” 如此诡异的画面,惊的众人面色发白,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束长安疾步上前,出来的急,没带工具。 她只好咬破指腹,用血在傻大个眉心点了一下。 傻大个接触到束长安的血,忽然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 轰然倒在那为首官差身上。 “救我!快救我!” 为首官差缓了过来,嗓子摧枯拉朽般求救。 众人七手八脚将傻大个掀翻在地,惊愕的不知所措。 这人不对劲啊! 抓了那么久的人,见过反抗的,头一次见跟官差动手,还不惧疼痛的。 尤其是那力气…… 简直非常人所能及。 想到此,他们齐齐看向束长安。 如果没听错,方才就是这小丫头率先发现傻大个不对劲。 第59章 除掉束长安 傻大个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精神状态也是萎靡不振。 官差七手八脚,上前将其捆绑。 为首官差脖颈上黑色的掐痕很是刺目。 他揉着脖子,扫了一眼束长安:“一起带走!” 香玉伸手拦在束长安身前:“我家小姐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抓她?” 为首官差二话不说,捂着脖子斜了香玉一眼:“一起带走!” 香玉:“……” 她转头委屈巴巴看向束长安,眸中带着歉意:“小姐,这群人,好不讲理……” 束长安朝其一笑:“没事,我认识大理寺卿,咱们不会出事。” “呸!”为首官差嗤笑一声:“我还认识当朝太子来!抓走!” 束长安有些无语。 她只是想找个泥瓦匠,祖师爷非让她上公堂。 扫一眼那傻大个,罢了。 她也想看看,傻大个为何要找“肠子”。 为首官差见二人不反抗,自我高大形象逐渐膨胀。 “来人,将这三人一起绑了,带走!” 香玉偷瞄一眼束长安,见其不见怒意,她便伸出手,乖乖束手就擒。 官差上前,以麻绳将三人五花大绑,朝大理寺走去。 古时抓捕,与游街无异。 束长安被大理寺抓了的消息,像一阵风, 精准的刮进了束府。 杜氏正在房中扒拉丫鬟的头。 她端坐在软榻上,小丫鬟披头散发,将脑袋搁在软榻上。 杜氏正在一根一根的拔小丫鬟脑袋上的头发。 拔下一根,便扔进旁边取暖的火盆里。 火舌卷起,将头发烧成灰烬,燃起一缕青烟。 厚重的门帘,保暖又不通风,屋内一股头发烧焦的味道。 她幼时,每次心情不好,便喜欢拔头发。 自从进了束府后,她便不拔自己的了。 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带进来一阵寒气。 杜氏刚想发火,见是自己的母亲。 又垂下头,负气般刻意扯下小丫鬟一撮长发,扔进火盆。 小丫鬟疼的身子发颤,愣是没敢吱声。 她是死契奴才,被主家打杀了都不会有人伸冤,何况是拔头发了。 “喃喃,快别生气了,我听你爹说,束长安那死丫头被抓进大理寺了!” 杜老太太身材矮胖,身上穿着黑狐皮草缝制的细软狐裘。 杜氏手一顿,掀起眼皮看她:“真的假的?” 老太太欠身坐在杜氏身边,扯过她的手,轻拍其手背:“自是真的,有人亲眼看见。” 杜氏抬脚踢了踢身边丫鬟,沉声:“你下去吧。” 丫鬟如蒙大赦,退出门外。 杜氏见房中无人,快活的笑开:“哈,哈哈, 那小贱人被抓了?我就说,包大人怎会跟她走那么近,估计是在琢磨抓她呢!” 杜老太太帮女儿顺着长发,笑出了满脸的褶子:“你要将心放宽,这才一个束长安而已,万一国年以后纳了妾,你要有容人之量!” “他敢!”杜氏横眉冷眼,斜睨杜老太太:“ 你该想着怎么帮我趁机除掉束长安,而不是劝我大度,倘若我真大度了,你们全部都要回去过清苦日子!” 第60章 束长安要被砍头 杜老太太眸光微闪,面皮抖了抖。 她嫁的夫君无用,儿子也随了夫君。 就这一个女儿能回报她。 朱蕴没死前,杜氏跟在朱蕴身边,得些好处,贴补家里。 如今的日子,是杜老太太想都不敢想的。 由奢入俭难,回想以前,夏不避暑,冬无暖榻的日子,她现在都不敢回想,以前的艰苦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现在穿貂皮,吃汤饭,屋里有暖炉,出门有马车。 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失去。 眼珠子一转,她笑道:“你既然看那丫头不顺眼,何不趁此机会,将那病秧子也一并除去?” 见杜氏疑惑看来。 老太太抚了抚她的头:“就告诉那病秧子,他妹妹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恐有砍头之嫌,那病秧子定会心急,前去探视,到时候……” 杜氏眸光浮浮沉沉,阴沉不定。 半晌后。 她犹豫道:“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老太太鄙夷冷哼:“他一个病秧子,还能翻了天了?” 杜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只要想到能彻底清除束长安和束言,她就浑身轻松。 “这段时间,娘在院子里憋坏了吧,等那兄妹俩一死,咱们就不必这般拘着了。” 自从束长安回府,杜氏便交代杜家那边,没有必要,不要出门晃悠。 毕竟,束长安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万一撞上了,吃亏的是他们。 杜老太太长叹一声:“老身这些年,对国年那般好,看来,还是喂了狗了。” 提起此事,杜氏心头怒火蹭蹭往上冒。 “束国年就是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他的眼里只有利益,对他再好都没用!” 这些年,他掌管中馈,为束府殚精竭虑,点灯熬油。 本以为束国年会感激于她。 束长安一来,他就变了。 竟然默许束长安问她要杜家饭银。 她为了在娘家挣面子,此事,愣是当个哑巴亏吞了。 如今想想,还是会觉得喉头发梗。 天要让谁亡,必先让谁狂。 她束长安自从回京,将谁都不放在眼里,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现在终是要到了她的大限了。 真是可惜了,她若老老实实待在三清观,像束言一样,不声不吭,活着像死了一样。 她兴许还能多活些年岁。 思及至此,杜氏扬起畅快的笑意。 束长安和香玉和傻大个被押送大理寺公堂之上。 这个案子本就有人报官,大理寺派人缉人。 公堂早已升好。 包邺身着官服,端坐在公堂之上,望着衙差抓来的三人。 半晌后。 “嘶”了一声。 问那为首官差,“这二人是何故?” 为首官差揖礼回禀:“大人,属下缉人时,这歹徒忽然莫名暴起,是这女子将其制伏,属下觉得此女似是知晓内情!” 说完,眼珠一转,告状道:“此女被缉时,大言不惭,说识得大人,属下怒斥,此女还不服气!” 包邺满脸无奈,扫了一眼坐在下方, 新官上任的大理寺少卿顾九渊。 他这个属下,他了解,就是个草莽性子。 第61章 老夫可识得你 只是,遇见这二人,可惜了…… “堂下女子,你识得堂上包大人?” 下一刻,包邺 便听顾九渊的声音响起。 听的他想捂脸遁逃。 束长安面色不动斜了他一眼:“不认识。” 身着官服的顾九渊,眉宇间虽阴郁还在,却显得精神多了。 身上气势斐然,带着历经血雨腥风的大将之气。 好似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令人臣服。 “大人!”为首官员似是抓到束长安把柄般:“属下就说此女信口雌黄,咱们大人英明神武,岂是街边一个黄口小儿张口就能说相识的!” 包邺:“……”你们高兴就好。 顾九渊:“这样啊,让本官捋一捋啊!你说犯人忽然暴起,是此女将其制伏的,而后,你就将其抓来了?” “不是!”为首官差好心提醒道:“大人,属下抓她,是因为她说认识包大人!” “如此啊~”顾九渊似笑非笑,手肘搁在身旁桌面上,带着慵懒的邪气:“京城人,识得包大人,还是个错了?” 那官差再傻,也知这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是在嘲讽他。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本想巴结,没想到引火烧身。 他“噗通”一声, 面朝包邺跪下俯身。 不辩解,不解释。 包邺轻咳两声:“重楼啊,差不多得了!” 顾九渊撇嘴:“出门办事,平白无故被抓来见官,包大人觉得,此事差不多得了?” 依照束长安的性子,没有重要的事情, 都是留在灵堂给束夫人和束律风念安魂咒。 当时场面,几乎不用多做思考便能知晓。 包邺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失策了。 他早就看出顾九渊和这小道士关系不一般。 设计下套收了这小道士,顾九渊就跑不了了。 事情也确实像他想的那般。 顾九渊昨晚进宫,向皇上表明,身体抱恙期间,暂代大理寺少卿职位。 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怎么觉得, 绕来绕去,将他自己绕进去了呢。 左膀右臂各有各的想法,他反倒处处受制。 而这第一个倒霉的, 就是这个缉人的衙差。 包邺暗自叹气。 说来说去,还是那衙差自己不争气,落人把柄。 不对。 包邺忽然想到,束长安方才说不认识他。 那她会不会反悔了,不帮他稽查侦案? 多年来,不管是地方,还是京师。 面对鬼怪邪说,都是抓个最像凶手的凶手斩首结案。 是以,这些年,有许多被鬼怪所胁迫,触犯律法的百姓,被冤死。 包邺从接触到第一例吊诡的案子开始,他就有了这个计划。 那就是,将道教纳入审讯缉捕中。 当年,他也曾看上太霄道长。 可惜那是个不爱受拘束的道士,当时就拒绝了他。 束长安的出现,让他觉得, 自己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他的这种做法,虽前所未有,可若是推行得当,受惠的是大渊千千万万百姓。 他不能因为一个小小衙差,让即将落实的计划泡汤了。 包邺不顾为首衙差求救的目光,从堂上站起,堆起满脸的笑来到束长安身边:“你这丫头,说什么不认识呢啊!你不认识老夫,老夫可识得你!” 第62章 两名受害者 堂上霎时一片寂静。 今日出去缉人的衙差,皆目瞪口呆。 他家大人,方才像个老不休似的,说了什么? 堂内是不是起风了? 耳朵好像听见便被风吹走,没进脑子。 束长安斜眼过来:“是吗?我以为说识得包大人是大罪,只能装作对面不相识!” 包邺一个头,被束长安和顾九渊搞的两个大。 想了一下。 抬脚踹在为首衙差的屁股上:“滚去刷七日茅坑!” 为首衙差冷不防被包邺踹的直挺挺往前趴。 摔了个狗啃泥。 他不敢再言语,爬起来跪直身体:“属下知错,属下刷十日!” 能当上差头,不是空有一身蛮力便能做到的。 顾九渊撇撇嘴,对包邺的做法很满意。 而此时,一直默不作声跪在地上的傻大个,忽的回神般。 他四下了望,看出身处何地,先是一阵茫然,而后察觉到伤口剧痛。 痛呼一声。 知晓身处公堂,他不敢多做停顿,声音虚浮喊冤:“大人,俺真没犯事儿!大人,您要明察啊!” “苦主呢?”包邺唤道。 很快有衙差领着苦主上了公堂。 苦主是一对老夫妻,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互相搀扶着,看见傻大个,老头双目通红:“你这个畜生!老夫好心请你修葺房院,没想到你竟对我家女儿下手!” 老头挣扎着,迈着行动不便的腿,要上前去殴打傻大个。 傻大个缩了缩脑袋,继续喊冤:“俺真没有!俺真没有!大人明鉴啊!” “武鸣,你认为本官没有证据,会去缉你吗?”包邺折身回了堂上,缓缓坐下,抬出了官员之姿。 “本官趁你不在,已搜查过你的住所,在你住所,发现了女子衣物,鞋子,还有钗子……” 有官员端着托盘,将物证摆放在傻大个面前。 换做以往, 这种有人证物证的案子。 对嫌犯加以棍刑,待嫌犯招供,此案便可结案封档。 可据缉人衙差讲述,现场确实有些吊诡。 正好束长安在。 包邺便将视线落在束长安身上:“小道长觉得呢?” 束长安见包邺问来,拧眉思考一瞬,语出惊人,“尸体肠子可还在?” 包邺怔了一下,视线倏地看向苦主:“……” 人家家属还在此地,您这样,多冒昧啊~ 果不其然。 老太婆闻言,伏在老头身上,哭到直不起身,全靠老头肩膀撑着。 包邺轻咳两声,朝仵作招招手。 老仵作上前,翻开尸格,念道:“尸体腹部有挠痕,颈部有掐痕,眼球突出,死因乃颈部被扼,窒息而亡。” 束长安听罢,沉思一会儿。 抬起头,看向包邺:“大人,死者,极有可能,有两名。” 包邺眸光一凛。 顾九渊也好奇的朝束长安的方向看了过去。 束长安抿了抿唇,解释道:“嫌犯暴起时,扼住衙差脖颈,想要找肠子……” “道法有言,一个人在极度绝望之下死去,其亡魂会一遍又一遍重复死前执念,落入自己为自己打造的地狱旋涡。” 束长安见众人似懂非懂,又解释道:“也就是说,还有一位受害者,被人掏空肠子而亡,那受害者陷入地狱旋涡,不停的在找,自己的肠子……” 第63章 死者犯案 束长安话音落下,只觉周围一片寂静,好似落针可闻。 她见多了鬼怪邪说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游魂。 在她看来。 陷入地狱旋涡之魂,找肠子,找脑袋,找眼珠子,再正常不过。 其他人可不那么想。 他们有些,甚至头回听说,世上真有鬼怪游魂之事。 不撞鬼,不知世上有鬼。 和阴魂没有连接关系的普通人,除非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阴人。 他们见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傻大个能被鬼上身。 也就只有以上几种可能。 阴人能吸收接触到阴气,身体大多不好。 束长安观武鸣身形,觉得他是阴人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曾在自身不知的情况下,接触到了阴魂生前留下阴气极重的东西。 导致被阴魂缠上。 现下人证物证都有,武鸣却是在阴魂入体的情况下杀了人。 “如你所言,此案该如何?”包邺愁容满面问道。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沧感。 “人证物证都有,”包邺试探问道:“武鸣虽不知自己杀人,可他确实杀了人。” 束长安思忖一下,抬眼道:“若武鸣是被阴魂附体,那么,阴魂为何会杀了死者?” 阴魂虽深陷阿鼻旋涡,正常情况下,是不会随意杀人的。 就像夜半三更,你能看到有鬼在墙角小巷找肠子,找脑袋,找眼珠子。 不会看到鬼魂半夜出现在你家里找肠子脑袋眼珠子一样。 除非,她的肠子脑袋眼珠子确实是在你家丢的。 阴魂入了武鸣身体,杀了被害者,甚至还试图挠开她的肚子。 极有可能,这名被害者,和阴魂的死有关。 老头子显然听懂了束长安的话,当即怒不可遏。 被衙差拉着,仍想要往束长安这边冲:“老夫家女儿已经死了!死了!你竟然还怀疑死人害过人!还有没有天理啊!” 束长安寻声侧头,直视老头的目光:“事实就是如此,不能因为事实令人难以接受,就否认那是事实。” “小小丫头,竟能左右大理寺办案!我看你不是什么道士,反倒像是哪里来的妖怪!” 束长安有些无语。 果然。 人不能迁就旁人眼光,不然此生全部精力都用来迁就旁人,也无法达到旁人满意效果。 她穿道袍时。 旁人说她束府的大小姐整日穿着道袍。 她穿上普通女子衣衫,又被怀疑是妖怪。 顾九渊见束长安小脸一阵儿一阵儿的变幻,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 不免觉得好笑。 轻咳两声, 掩饰住了笑意,沉声道:“你状告武鸣杀了你女儿, 大理寺秉公办案,搜查武鸣住所,确实查出证据,也将其缉捕归案,不过,此案现在又多了疑点……” 他看向高坐公堂的包邺:“下官觉得, 有必要,搜一搜被害人的住所!” 此言一出。 老头子险些被气厥过去。 他家孩子,被人杀了,死的那般惨,现在竟然被怀疑犯了案。 死者为大,这是欺负他家女儿死人不能开口说话? 第64章 就吃血肠吧 “如果真如你所言,那武鸣,为何会在被抓时,险些掐死他?”老头子抬起苍如树枝的手,指向差头。 差头冷不丁被点名。 吓得咯噔一下。 十日。 真的不能再多了。 再下去,他就要被熏入味儿了。 束长安解释道:“那是因为武鸣觉得自己被冤,激发了体内鬼魂的邪气。” 顾九渊接着束长安的话头道:“搜一下,又能如何?毕竟是你女儿的案子,难道你不想查个明明白白让她走的也心安吗?” 此言一出,老头再坚持,反而有做贼心虚之嫌。 老太太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气血掺着怒气,直奔心头,痛的她喉头腥甜。 她气啊。 从未听说,报官以后,自己反而被怀疑的。 还有那个长得好似林中女妖的小丫头,说的什么鬼怪之言。 鬼在哪? 怪在哪? 从未有人见过。 武鸣杀了她女儿,才是人证物证俱在的事实。 老太太咬着牙,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衙差刚准备上前搀扶,老太太自己坐了起来,摸着脚脖子,扯开了嗓子哭诉;“俺们没见过鬼……俺们只知道这畜生杀了俺们的女儿啊……” “就算有鬼……我女儿也是他武鸣亲手杀的啊……” “大理寺不公……欺俺们穷苦人家……” “俺算是看明白了……什么鬼,什么妖,你们明明是收了武鸣的好处……在想办法替他开脱啊……俺们要去告御状……大理寺不公……苍天不公啊……” 京城地界,撩根棍子都能打到权势。 这里的人,比乡野百姓懂得多,知的广。 皇城就在眼前,告御状之事,也是屡见不鲜。 老太太这般一闹。 包邺也有些头大。 今日这个案子,是他正式审理的第一起,游魂借尸杀人案。 此事有人信则罢,若是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他这个大理寺卿,怕是做不到告老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种案子每次都是草草结案。 难审啊! 一个不好,他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包邺搓着手,略带歉意的看向束长安:“小道长,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呢?” 束长安沉默一瞬,重新看向武鸣:“如果那鬼魂还在武鸣体内,此事就好办了。” 话落,她行至武鸣身前,弯腰将其额上的血珠子擦掉。 就在众人以为,束长安会施展什么高深莫测,普通人难以得见的法术时。 束长安扬手劈在武鸣的后脖颈上。 武鸣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众人:“……” “包大人,案子了解后,咱们要不要去吃一顿?”束长安忽然问道。 话题跳跃太快,包邺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不知该如何回答。 束长安不等他回答, 继续道:“就吃血肠吧,我这个人呢,就好这口,血肠,肥肠,羊肠,油脂丰富,口感有嚼劲,下饭的很。” 众人:“……”想到方才女鬼找肠子,他们觉得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头。 第65章 吃进去,就回来了 “我们把武鸣也带上 吧,他那么喜欢肠子,定是喜欢吃肥肠的……” “你闭嘴!” 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束长安的自言自语。 在众人的目光中,武鸣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 眼神空洞涣散,看向束长安,声音似是捏着嗓子发出的,幽怨中带着凄厉:“我要我的肠子……我的肠子……” 众人皆被眼前一幕刺激的遍体生寒。 老太太更是“嘎”的一声,止住了哭,定定的看着这一幕。 束长安蹲下身子,凑近武鸣的脸,问道:“你的肠子……去哪了?” 自古游魂之说,很多人犯了一个误区。 他们认为,游魂都是狡诈吊诡,被其缠上,便不得好死。 其实大多数游魂的精神状态,就像我们被催眠一样,对外界,并没有清醒的认知。 除非那种,修炼多年的游魂。 它们在人间游历,不止怨气冲天,有智力,更是凄厉可怖。 武鸣体内的游魂,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她只能懵懵懂懂的听懂束长安的话, 似是在梦中,又像是身处幻境。 脑子里,只有一个执念,那便是找到自己的肠子。 “我的肠子……我要我的肠子……为什么要挖走我的肠子……” 说着,武鸣在地上乱爬,像是盲人般,双手在平坦的地板上摸索。 “我的肠子……肠子……” “大人!”束长安忙道:“快去菜市场,买点猪大肠回来,要生的!” 包邺匆匆吩咐衙差去买。 很快,就在武鸣几乎将公堂上的角落都摸完时,衙差拎着一挂猪大肠,急急而回。 束长安接过猪大肠,放在武鸣手边。 武鸣的手,刚触到肠子,整个人一个激灵。 旋即。 速度奇快的抓起猪大肠,便往自己肚皮上塞。 束长安也趁机继续问道:“是谁掏走了你的肠子?为何要掏走你的肠子?” 肠子塞不进去,武鸣有些急。 焦灼中带着烦躁:“好多肠子,好多肠子,好多姐妹,好多姐妹……”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望一眼。 旋即,继续道:“你听,那些姐妹在哭,他们也在找肠子呢?” 武鸣动作顿住,侧耳四下倾听,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呵呵”笑开:“肠子……哈哈哈……肠子……我们都丢了肠子……” 见肠子塞不进肚子里,武鸣急了。 将肠子绕在脖子上,开始啃食。 他面容可怖,每一口咀嚼都带着恨恨的怒意:“吃进去……吃进去……吃进去肠子就回来了……哈哈哈哈哈……” 公堂落针可闻。 今日发生的事情,超脱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们脊背皆是冷汗涔涔。 终于。 一个小衙差,刚到大理寺不久,心理承受能力差。 他“嗷”的一声, 丢下手中杀威棒,掉头就往外面跑。 “拦住他!”包邺大喊道。 今日之事,不能有太多人知晓,否则会引起百姓恐慌。 差头一看机会来了,从地上爬起来,将小衙差扑倒在地,用身体重量死死压住他。 包邺面容冷肃,问束长安:“如果此……魂……所言为真,还有很多女子被掏走了肠子,这让本官想到了……” 第66章 肠绳 “京城少女失踪案!” 束长安和他异口同声道。 包邺觉得, 束长安真是他的福星。 这么久没有线索的案子,束长安一来,案子就有了进展。 束长安看过京城少女失踪案的卷宗。 最早一起失踪案,发生在五年前,那些女子,失踪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家里人遍寻无果报官后,大理寺多年来,也在暗中寻找,皆是没有一点线索。 这个时代,没有天网, 没有监控,想要找一个人难如登天。 包邺拧眉思索,脑袋里又冒出了问号:“失踪那么多女子,为何只有此女化作魂魄,出来寻她的肠子?” 束长安在道观多年,总结出了一个道理。 人间,阴间,是两个不同的空间维度。 连接这些维度,需要磁场。 有些人的磁场很奇怪,能起到连接作用。 此女便是如此。 连接了人间和阴间的维度,死后一缕魂魄,从阴间逃出来。 这些她没有办法解释给包邺听。 只能简而又简道:“有些人八字与阴间相连,死后容易形成鬼魂。” “可……”包邺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又问道:“她附身武鸣,为何不去杀旁人,反而杀了这位老汉的女儿?” “如此,”束长安看向老头:“便要去他家里搜上一搜” 老头在一旁听了许久。 似是想明白了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用搜了……”老头面露苦笑,看了老太婆一眼:“孩他娘,老汉对不住你,是老汉贪财,害了咱们得女儿。” 接下来,老头交代了,女鬼为何会找上他家的原因。 老头从祖上开始,便在京里种菜给高门大户府上送菜。 闲暇时,他也会背着竹篓,上山找些野菜送去大户人家,多挣几文。 这一日,老汉照旧上山铲野菜,忽然看见枯草堆里,有一捆绳状的东西。 他走上前,发现那东西,竟是用银丝捆扎的。 老头解了银丝,发现那绳状物极有韧性,便收了起来,当做绳子用。 回来后,便将银丝拿去典当行换成银子。 那笔银子,也被他用来修葺院子了。 至于那鬼为何会上了武鸣的身,老头也不知晓。 束长安听完,恍然大悟。 许是武鸣修葺房屋时,刚好在某个契机的情况下,触碰了那肠绳,才会被女子的魂魄附体。 转而将老头的女儿掳走,害死在武鸣家里。 而武鸣被魂魄附体后,整日浑浑噩噩。 杀了人,他不知。 大理寺衙差趁他不在家,去家里搜出了物证,他也不知。 所以,大理寺去缉拿他时,他才会觉得自己是冤枉的。 沾鬼带邪的事情,总是令人匪夷所思。 此案武鸣也是受害者。 真正的凶手,还要归罪于掳走少女的犯人。 少女,肠绳,银丝捆绑。 束长安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三样东西有何关联。 “你且去将肠绳取来,让她……安息吧。”束长安对老头道。 老头满眼通红,眼泪哗哗落下。 究其根本缘由,他的女儿,也是他间接害死的。 那东西古怪,他就不该捡的。 两名衙差陪着老头回家取肠绳。 而束府的马车,也在此时辘辘而出。 第67章 堰塞湖 束言苍白的脸,紧张焦急。 他不停的催促车夫,快一些, 再快一些。 生怕去晚了一步,见不上束长安了。 雪芙虽心底生疑,情况紧急,也来不及思考太多。 她和香玉是老太太和夫人专门训练出来的。 香玉一身的武艺,胆子大,脾气急。 她则是心思细腻,来时还被灌输了一肚子的宅斗计谋。 “公子,咱们这般贸然前往大理寺,会不会有些冒失?不然,婢子先去大理寺打听打听消息?” 她试探性的问束言。 束言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的搓来搓去。 “你这一来一回,若妹妹真有危险,也迟了!” 大理寺那个地方,他是听说过的。 听说里面有水牢和暗牢。 这和在束府跟杜氏吵来闹去不一样。 经了官的事情, 掉脑袋再正常不过。 若是真要砍头,他便去求大理寺的官老爷,砍他的脑袋。 雪芙敛眉沉思,“不然……婢子去问一下我家公子?”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束言脑子里无数不好画面,一窝蜂的往外冒。 有束长安被砍头的。 也有束长安被关在水牢的。 更有束长安被用刑的。 他觉得自己好晦气。 这种时候,明明不该这般想。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妹妹说的对,他的脑子果真是病了。 还病的不轻。 雪芙眼瞅着束言的面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铁青的变幻。 着实是她也不了解外面现在发生了 什么。 虽然顾夫人告知她,束姑娘是个聪慧的性子,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可看着束言这般,她也有些担心了。 马车辘辘而走,穿过热闹的街道,耳边逐渐变得安静。 好似整个世界都只有辘辘的马车声。 雪芙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掀开车帘,见车夫不知何时将马车驶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 而前方,正是一处前几年地裂出现的堰塞湖。 马车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堰塞湖行驶。 雪芙二话不说,从车夫身后,用尽全力推了一把。 车夫猝不及防,被雪芙推落马车。 雪芙伸手捞起缰绳,在马车即将驶进堰塞湖时,紧拉缰绳。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 前蹄高高提起。 车速太快,仅靠马儿后蹄,已经刹不住。 “公子!跳车!”雪芙眼见马车朝着堰塞湖滑去,她大喊一声。 束言身体不好,马车连番的晃动, 他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头一次,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妹妹曾骂他是林黛玉,还为他普及了什么是林黛玉。 当时。 他还倔强的认为自己不是。 这一刻。 他看着雪芙拼命的舍弃自己救他。 那种无力感,忽然化作铺天盖地的恨意。 对自己的恨意。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无力,更恨那个缩在龟壳中,不愿改变的自己。 妹妹说,他的病,已经见好了。 如今只剩心疾。 让他努力调整,努力让自己变好。 自身变好,能医一切心疾。 看着近在咫尺的崖边,束言忽然自嘲一笑,用尽全身力气将雪芙推落马车。 第68章 肠子找到了 下一刻,马车“轰”的一声落入水中。 铺天盖地的冷水侵袭身体的时候。 束言想。 就这样死了吧。 对谁都是一种解脱。 他像个木偶般,和马车一起缓缓下沉。 他看见了周围四散的鱼儿,看见了大哥,看见了妹妹。 和妹妹住在灵堂时,妹妹念咒之余,会逗着那只大黑猫,跟他闲聊。 他知晓妹妹是在开导他。 他什么都懂。 甚至于,比普通人懂的要多。 正是因为懂的太多,看透了人性,看透了人世。 才会在面对泥潭般的人生时,选择了躺平。 就在他想阖上眼,结束这毫无意义的一生时。 那匹马儿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马儿四个蹄子拼命倒腾,仰着脖子,看着上方光亮的水面。 马儿在自救。 烟火人间,各有遗憾,遗憾才是人生常态。 回想自己的一生,他竟连匹马儿都不如。 这一刻,他心底忽然燃起了强烈的不甘。 他摆着臂膀,朝着马儿的方向游了过去。 抓着马鬃,双腿用力,和马儿一起朝着水面浮去。 束言头一次发现,马儿原来是会游泳的。 湖水冰冷,他的四肢已经失去了知觉。 抑郁症患者的意志力,往往比正常人要强大。 束言病恹恹的身体,硬生生和马儿一起浮出了水面。 当第一口凌冽的空气灌入肺腑时。 束言有种重生了的感觉。 呼吸太急,空气掺杂了水汽。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半晌后,四下环顾,发现他和马儿现在身处堰塞湖靠近山边的最里侧。 这里地势险绝,砍柴摘野菜的百姓都不会涉足此地。 他抱着马儿的脖子,瞅准里侧凸起的一块岩石,蹬着腿儿和马儿一起朝那个方向游。 这是一匹枣红色的乘用马。 和那些皮毛油亮,非黑即白的马儿不同。 这匹马儿明显常年干体力活,湿了的皮毛,粗糙涩手。 束言拍了拍马儿的头:“今日,你我若是能活下去,你我皆是新生。” 等逐渐靠近岩石边时,束言才发现,那块岩石里面有一个黑黢黢的山洞。 山洞边缘被干枯的藤蔓遮挡,无风自鼓。 一股股掺杂着臭气的风,从山洞中吹出来。 束言常年不出屋,最爱的便是看书。 实践欠缺,理论却是门清。 有风的山洞,便证明,里面有出口。 他松开马儿,爬上岩石,又转身回头,伸出手,拉住了马儿的前蹄。 马儿似是怔了一下,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束言一眼,借着束言的力道朝岩石上爬。 四个蹄子的,行走虽快,攀爬起来却没有两脚兽灵活。 束言和马儿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马儿拉到岩石上。 一人一马走进了洞穴。 而此时的大理寺,肠绳已被取来。 束长安拿着那一捆干成肉干的绳子,放在武鸣面前,蹲身缓声道:“你的肠子……我们帮你找到了……” 武鸣震惊般定住,无神涣散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束长安手上的绳子。 半晌后。 忽然颤着手,接过肠绳,捂在怀里,仰天痛哭。 那种似悲鸣,似痛苦的哭声, 听的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第69章 女鬼自我了结 今日这个案子,审的太过吊诡。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都说莫要怪力乱神,当鬼神邪说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种冲击力,是直击大脑的。 在场的每个人,都被紧张和恐惧充斥到说不出话来。 武鸣捏着嗓子的痛哭声, 在堂上几乎形成回声,窜入每个人耳膜。 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伤心事。 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能让一个女子,在内心形成执念,为自己画地为牢,只为寻到遗失的肠子。 当时,定是很痛吧。 就连失去女儿的老头,看见这一幕,都触景生情,掀起衣摆拭泪。 女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肠子。 突破了炼狱旋涡。 只是可惜了,身为鬼魂时,她害了人命。 即便逃离了炼狱旋涡,也难逃那地狱之刑。 “这位姑娘,谢谢你……”武鸣忽然止住了哭泣,望着束长安,无神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如果不是你,我……”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 束长安却明白。 她会沉浸在炼狱旋涡中,不停的杀人,不断的寻找自己的肠子。 趁着女鬼此刻清醒, 顾九渊忽然问道:“是何人害你?与你一起被害的,还有多少人?” 女鬼眼睛转向顾九渊的方向, 歪着脑袋,细细回想:“我不知……那里好黑……我听到好多的哭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有人端着煤油灯过来,那人穿着黑衣……将我的肠子从腹中取出,在我的面前,展开……” “我的肠子……我亲眼看见,那人收走了我的肠子……” “我的腹部,是空的,我用手摸,里面空空的……然后……我要找我的肠子……” 女鬼的记忆明显混乱混沌。 这只是她的一缕魂魄,能提供的线索也很有限。 旋即。 女鬼又看向束长安:“我害人了,是吗?” 束长安抿了抿唇,还是点头道:“不管是你,还是我,用不该用的东西,害了人,都要承担后果……” “不过,”束长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我们会找到害你的人,让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呵呵呵~”武鸣的脸上,露出一丝释怀的笑。 下一刻,束长安看见一缕黑气从武鸣的眉心飞出,直直的朝着她腰间的山鬼花钱撞来。 束长安没有躲闪,任由女鬼的魂魄撞在山鬼花钱上,彻底消失。 山鬼花钱,驱鬼辟邪。 这是女鬼自己的选择。 在人间遭了那么多罪,知晓自己害了人命时。 女鬼就知,等待她的,是地狱中的残酷刑罚。 索性。 自我了结。 “你可还有何要说的?”包邺目睹这一切,视线落在那老头身上。 老头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即便杀人的是武鸣,真正的凶手,却是那女鬼。 而女鬼,也是他一时贪心。 招惹来的。 武鸣也在此时悠悠转醒。 包邺叹了口气,对茫然不知所以然的武鸣道:“叩谢苦主吧,苦主饶了你了。” 武鸣浑浑噩清醒, 听到此话,连忙调转屁股,朝老头磕头:“多谢您原谅!武鸣旁的没有,就是一身力气,您家日后需要种田犁地,招呼武鸣一声,武鸣绝不推脱~” 第70章 癞蛤蟆照镜子 “京城重地,皇上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种惨绝人寰之事,”包邺想想还是觉得后怕,“小道友,重楼,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望一眼。 顾九渊朝其莞尔笑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束长安穿女子服饰。 他早就知道,这小道士换下道袍,必然是个无比惊艳的女子。 亲眼看见她着软衫,挽秀发,还是被惊艳到了。 卿卿若妖,冷冷望来,屡屡入魂,丝丝入心。 她就像一阵春风,拂过他苍夷的人生,唤起蠢蠢萌芽。 如果不是怕她甩袖云游,如果不是自己双腿不良于行,他现在就想上门提亲。 十里红妆,娶进府中,同寝食,共白头。 以前曾听段北辰说过,一见倾心,一眼定终身。 他还嗤之以鼻。 在三清观时,当束长安将他堵在茅房中时,他终于明白为何会有这么一说了。 束长安眼瞅着顾九渊看她的眼神,逐渐不对劲。 膈应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见过死的最惨的尸体,都比现在的顾九渊要好看。 那眼神,简直了,活像那天他刚拉完屎,被她堵茅房时 的表情。 当时她还在想, 这人真奇怪。 拉屎能拉出那样的表情,简直是……恶心啊。 所以,在看到顾九渊又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束长安好心问道:“你是不是要上茅房?大理寺应该有茅房的吧?” 包邺连忙接话:“有啊,那个刷茅房的呢,过来引顾大人去茅房” 表现欲爆棚的差头,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大人,这边请~” 顾九渊:“……”不是,他什么时候说要上茅房了? 束长安从哪看出来,他要上茅房了? 他想为自己辩解,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恰在此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看见匆匆而来的雪芙。 雪芙是他和母亲挑选送去束府的。 对这个丫鬟, 他也算有几分了解。 远远的便看见,雪芙头发凌乱,面色惨白,往这边跑。 束长安察觉到顾九渊的眼神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面色也是随之大变。 她几步迎上去,“可是我二哥出事了?” 雪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嗓子像是老旧风箱,“束姑娘,束公子他落入堰塞湖了!” 此话说完,雪芙似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屁股瘫软在地,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束言是为了救她。 她是婢子,贱命一条。 从没想过,会有主子,以身相救。 若是束言有个长短,身为婢子,她决定以身殉葬,去地下继续照顾束公子。 “京里有堰塞湖?”束长安转身问顾九渊。 回话的是包邺:“当时地裂,那处靠山,下面似有空腔,地裂后形成了 堰塞湖,水深地险,极少有人会去那里,束公子为何会到那里去?” 雪芙忽然恨恨的大声道:“是杜夫人,她说束姑娘被大理寺抓了,恐有砍头之嫌,束公子担心姑娘, 乘马车出府,车夫将马车赶去了堰塞湖!” 束长安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个杜氏!癞蛤蟆照镜子,她这是不知自己是什么玩意了!” 第71章 下水 事急从权,此事来不及回府带人。 就连香玉也被留在了大理寺。 包邺更是直接从大理寺拨了十名衙差和马匹,由雪芙带路朝着堰塞湖快马加鞭而去。 束长安心急如焚,路上卜了几卦,皆是吉凶参半。 没有结果的事情最熬人,她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堰塞湖。 她扫了一眼忍着腿伤的顾九渊。 束长安听师父提过顾九渊的腿伤,听说就连师父都没有办法。 来京的时候,还见他坐轮椅。 现在都能骑马了。 啧啧啧。 束长安有些佩服顾九渊的忍耐力。 “你回吧,你的腿支撑不了。”她策马靠近顾九渊道。 顾九渊侧头看她,面色有些白,纤长睫毛颤动两下,身上那股子战场上带来的杀气削弱些许:“无妨。” 束长安有些惋惜,这么漂亮的男子,只是可惜了,听说伤了三条腿,碎了京里大半姑娘的春心。 很少有男子美的这么有攻击力。 “那是我二哥,我去救, 你跟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束长安如实相告。 “嘶,”顾九渊不满:“这就嫌弃我了?我这腿还长在身上呢,改天锯了去,你不是看见我就鄙夷?” 束长安:“……”此人,好不讲道理。 既然好心被别人当成驴肝肺,救人要紧,束长安也懒得跟他掰扯。 管他锯哪条腿,只要不给她添麻烦就成。 顾九渊眼瞅着束长安轻夹马腹,离他越来越远。 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旋即,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紧了紧马缰,马儿颠颠往前跑。 这处堰塞湖因为临山的缘故,地形很复杂。 临山那边,随时会有塌方的危险。 束长安来到后,就安排衙差搜人。 而她,则是问了雪芙马车落下的地方后,开始脱衣服。 此时的京城, 刚化完一场雪,温度虽然没有前几日下雪时低,却也是寒风刺骨。 顾九渊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你做什么?” 束长安没理他,解开脖子上的盘扣,又去扯腰带。 手刚放到腰间,就被顾九渊扣住:“你不要命了?此事大可吩咐大理寺的人下去!” 束长安拍开他的手,继续解衣裳:“祖师爷慈悲,衙差也是人,况且,人家能来帮我们已是工作之外的事,那是我哥。 我必须下去看看,排除我哥原地溺水或是有地下河的可能性。” 此处是湖,表面上风平浪静,如果下面没有暗流,又无束言的尸体的话,束言便极有可能从其他地方爬上去了。 若是有地下河,他们也无需再找了。 说话间,她已经将外衫脱下,只着亵衣。 寒风吹来,将她玲珑的身段临摹的凹凸有致。 她侧头吩咐雪芙:“捡柴生火,我等会上来要烤火。” 雪芙:“……婢子知晓。” 说完,束长安不顾愣在他面前的顾九渊,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前世在749局的训练中,也包括冬泳。 毕竟,万一遇见个水怪什么的,他们还能因为怕冷不去抓?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冰冷刺骨的河水将她包裹住时,还是冻的她险些呛水。 第72章 天灵盖 没有专业的潜水设备,身体热量流失太快,她必须快速确定湖底情况, 才能制定营救方案。 越往下潜,光线越是昏暗。 朦胧中,她看到了沉在水底的马车,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游了过去。 马车是被倒扣在水底的。 她试了试,见马车深陷淤泥,一人之力显然挪不动,。 只能将手臂伸进车窗,往里面摸。 如果束言的尸体被困在里面,浮力影响下,她应该能触到。 从卦象上来,束言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她是符篆派的传人,太霄道长并未传授她卜卦的本事。 卜卦是她跟观主学的。 师父曾讽刺她十卦九不准。 她不知是真不准,还是师父的调侃。 越是关乎人命,越是容易自我怀疑。 忽的。 她的手触到了一个滑腻腻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黄鳝一般,带着黏液,却比黄鳝要粗。 难不成…… 束长安心里“咯噔”一下。 胸中氧气即将耗尽,她浮出水面换气。 顾九渊见她神色有异,心里顿觉不好:“束言……在下面?” 束长安撸了一把脸上的水:“我不确定,找根棍子给我,我下去将马车撬翻看看。” 顾九渊眉心紧拧,刚好差头搜了一圈,不见人,回来复命。 他指指水下:“你陪她下去,一百两。” 有时候,他真觉得束长安是犟的,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他不知的是,束长安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 她当即道:“不必,我自己来,银子给我就行。” 顾九渊:“……”有些女子,简直是让你无话可说。 “本王也给你一百两。”顾九渊负气道。 束长安满意的扬起青紫色的唇。 再次下去的时候,有差头帮忙, 马车很快就被掀了过去。 带起一阵淤泥,本就昏暗的视线,陷入了黑暗。 束长安摸索着,游进马车。 在马车中,伸手四下寻找。 果然被她抓到了一个滑溜溜的,手臂般的东西。 只是那手臂和普通人不一样。 滑腻腻的,皮肤有些松散,像是豆腐般,好似轻轻用力就捏碎了。 束长安拧着眉,扯着对方手臂就将其拉了出去。 外面淤泥沉下些许,差头看清束长安拉着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好似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吐出几个大泡泡,掉头就往上面游去。 束长安:“……” 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对劲。 她缓缓侧头,待看清拉着的是什么东西时,脑袋“轰”的一下,像是被人锤了一拳。 那是一个腐烂了的女尸,天灵盖被人启掉,由于泡的时间太长。 脑浆已经没了,只剩空空的脑壳。 整具尸体被石蜡包裹,泡到变了形。 她摸到的滑腻腻的东西,便是尸体身上的尸蜡。 此时的束长安正拉着她的胳膊。 由于在水中的原因,尸体直直的立着,面朝束长安,好似下一刻就会睁开眼。 怪不得差头吓成那样,这特么的换成谁,看着束长安跟一具这样的尸体手牵手出来。 没当场暴毙,都是那救苦救难的心理素质大发慈悲。 第73章 虐杀 从尸体状态来看,这具尸体已经沉在这里很久了。 束长安回头看向马车,许是马车从上面落下,马车车门刚好罩在尸体身上。 浮力的影响下,尸体出现在了马车里。 只要不是束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束长安刚想收回目光, 忽然看见被掀开的马车底下,好像还有一只人手。 她看了看手上牵着的尸体,松开手,任由尸体向上浮去。 转身又游了回去。 随着淤泥消散,马车下面的东西,也逐渐显露出来。 不止是一只人手。 是很多很多的人手。 它们像是湖底生长出来的某种水草,随着水波流动,晃动摇摆,像是在朝她挥手。 束长安:“……” 差头浮出水面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顾九渊在岸上等着,本就心烦,见他自己浮上来了,不耐烦的问道:“她人呢?” 差头想要回话,奈何惊吓过度,找不着舌头。 只能不停的吞咽。 想到这水下泡着的东西,喉头一阵作呕,又开始干呕。 顾九渊眸光微厉:“本王问话,回答!” 沙场厮杀将领的恐吓,带着致命性,差头觉得,如果不是弟弟被冻缩没了,他现在一定吓尿了。 就在他默默找舌头的时候,脚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瞪大眸子,透过水面朝下看去。 便见那女尸,几乎从她的怀里,缓慢的浮了上来。 差头整个人被吓炸了。 忘记了汆水的姿势,狗爬着往岸边游。 “啊啊啊~”回到岸边瘫坐在地,他终于将心中的恐惧喊了出来。 顾九渊定定的看着湖面。 只见一具一具的尸体,像是煮熟的饺子,浮了上来。 那些尸体,大部分没了天灵盖。 不消片刻,束长安也浮了上来。 游到岸边后,整个人冻得哆嗦。 玛德。 好久没冬泳了。 险些交代在下面。 顾九渊将身上的狐裘解下, 披在她身上裹好。 带着体温的狐裘,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束长安喟叹一声,将狐裘裹的更紧了。 “束姑娘!火生……”雪芙刚跑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这些……”束长安说话带着雾气:“应该就是那些失踪的少女。”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和少女失踪案的时间吻合。 “那具。”束长安指着最靠近岸边的一具尸体道:“腹部被掏空,应该就是附身在武鸣身上的女鬼尸首。” 这是一起,恶性的杀人毁尸案。 衙差们寻了一圈,毫无所获回来,看到这一幕,也是瞠目的互相对视。 “去通知包大人,少女失踪案的尸体,找到了。”顾九渊目光有些凉。 身为武渊军的首领,每一位武渊军,在同胞遇到危险时,都会舍身相救。 他着实没想到,武渊军拼死守护的百姓,在背地里,被同胞残杀。 他忽然觉得一阵心寒。 那些杀害同胞的凶手,就该将他们扔到战场上去。 让他们去厮杀外敌,去当炮灰。 动物且知,同类之间不能互相残虐杀。 这凶手,畜生都不如。 第74章 卖鞋 尸体竖着直立在水中, 没有天灵盖的脑壳,像是盛器般,装满了水,暴露在天光之下。 河水清澈,水面之下,隐约可见随着水波流动的尸体,似是在行走一般。 她们用尽最后的力气,表达着她们的冤屈。 自古以来,水中直立的尸体,乃捞尸人的禁忌。 他们认为,这种尸体不是尸体,而是一种煞,打捞这样的尸体,会给自己带来厄运。 束长安看着诡异的水面,陷入沉思。 方才在水下,她能感受到那些尸体的怨气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如果不是她常年在道观,普通人下去,许是下得去,上不来。 成为怨气下的牺牲品。 不知束言怎样了? 她裹着顾九渊的大氅,蹲在火堆边烤火。 眼前出现一双精致的皂靴,她没有抬头,便知是谁。 这般精致的皂靴,普通人是穿不起的。 听说顾九渊准备锯腿,真是可惜了这皂靴了。 顾九渊若是知晓束长安心中所想,想必会直接一巴掌将她啪进泥土里。 可惜他没有读心术。 在他的眼中,束长安就是一个将底下尸体都翻上来也没找到自家哥哥的小可怜。 尤其是她冻的垂着脑袋缩成一团的样子。 格外的引人怜惜。 他吃力的蹲下身子,趁着等包邺的时间,和束长安一起烤火。 骨节分明的大手,有些惨白,凑近火光,不断变化姿势。 “你……”束长安。 “你……”顾九渊。 二人尴尬一瞬,顾九渊道:“你先说。” 束长安用烤热的手,紧贴在脸上:“没事,你先说吧。” 顾九渊想了想,才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莫要太过担心,就像本王当年出征北腔关,所有人都以为本王必死,本王还是回来了。” 顾九渊想用自己的切身经历,告诉束长安。 凡事没有绝对。 人在临死时,往往会被激发求生,那股求生的力气,可以无限大。 束长安点点头,这些尸体能在下面存那么久,甚至长出了石蜡,足以证明,下面没有地下河。 没有地下河,没有束言的尸体,束言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许是爬到岸边,被过路砍柴铲菜的百姓救走了。 她定定的看着顾九渊的皂靴。 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祥云翠竹的形状。 细小的珠子将祥云翠竹点缀的栩栩如生。 前世,她就见过有些男孩子喜欢买鞋。 贵的,好的,大牌的。 他们斥巨资买的鞋子,再给鞋子买个透明鞋盒,摆放在家中。 顾九渊许也是鞋子的爱好者。 就他脚上的皂靴,她活了二十年,都没有见过。 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你方才想说什么?”顾九渊见束长安愣愣的不说话。 生怕她因为担心束言,过度悲伤。 束长安抬起眼,与他眸光对视:“你要是锯了腿,这鞋完全可以拿去典当行卖了。” 顾九渊:“……” “你家里的那些,都可以拿去卖了,想必能卖不少钱,反正你以后也穿不着了,放着浪费。”束长安继续道。 她是真的好心。 顾九渊这鞋子,就算卖二手,上面的珠子都价值不菲,放着长毛,着实暴殄天物。 第75章 复活 顾九渊:“……” 简直是不能好好聊天了。 这丫头全身都是刺,脑子想东西,更是东一下,西一下。 跟她聊天就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幻想中的风花雪月,对月吟诗。 在她这里,她不是说你有病,就是会说你是不是妖邪附体,在吸收月亮的阴气。 顾九渊被束长安一句话说的,硬生生安静了好一会儿。 无奈,只得重起话头:“等大理寺拖船过来,再去搜一搜,总能找到束言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话,束长安忽然就不爱听了。 瞥了他一眼道:“我二哥命大, 在杜氏手下都能活到现在,定不会有事。” 顾九渊:“……”护犊子? 忽然有些嫉妒束言了。 他锯腿就要卖鞋,束言落水命就大。 “你能跟我说说北腔关当时的情况吗?”束长安话锋又是一转。 顾九渊抿了抿唇,望着火堆,目光有些迷离,缓缓道:“北腔关隶属东月国,当时大军已与东月国数次交手,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在北腔关发生了诡异之事。” 束长安朝他看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东月国地处南方,常年温暖如春,夏季更是异常炎热,那里的人,不知棉衣为何物。” 束长安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最后那场战役,正是炎热之际,大军行至北腔关,忽觉冷意袭来,那是一种彻骨的冷,似有寒冰,直入骨髓。” “本王察觉到不对时,身后大军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们化作冰雕,脚下的土地是成了沼泽,将本王的武渊军,生生吞噬。” 提及此事,顾九渊轻撩眼角,带起一抹杀意:“律风察觉不对,护着本王撤离,我们逃出北腔关,律风却气绝倒地。” 束长安敛眉沉思。 束律风身上并没有冻伤,没有伤口,反而是全身充斥变异了的黑炁。 “长安,”顾九渊喉结滚动,惭愧道:“本王对不住你,让你失了大哥。” 束长安扬眉看他。 威风凛凛的武渊军将领, 此刻像是要碎了般脆弱。 想想也是。 换做是她。 她也很难走出来。 毕竟,武渊军折在他手里,大哥又因为救他而亡。 少年成名,功名赫赫,起点太高,跌的太狠。 不过…… 高温之下冻死,坚硬泥土化沼泽。 冰乃水之晶,水能掩土。 结合黑炁留下的那一行血字。 束长安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沉思着道:“阴水生怨,怨气化障……” 她忽然抬头,直视顾九渊充满哀伤的眸子:“顾大人,你的武渊军,极有可能,还活着!” 顾九渊胳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一种极度惊喜之下化作的恐惧:“你的意思是?” “此事需要我去一趟北腔关方能证实,就像你说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何武渊军尸骨无存?如果我的想法是真的话,我大哥,极有可能复活!” 束律风是顾九渊从北腔关背来的。 一路上,他也无数次怀疑过,束律风是不是还活着。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找当地名医看诊。 每个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束律风,已经死透了。 第76章 顾九渊的腿 可现在束长安告诉他,束律风还能复活。 他的五千武渊军,还活着。 惊喜太过巨大, 便成了惊吓。 “此言,当真?”顾九渊小心翼翼的问道。 生怕自己方才是听错了。 束长安拧着眉,思考着。 “自古以来,不管是道家还是鬼魂,都不得害人性命,否则的话,必将遭到反噬,如果事情真像我猜测的那般,背后之人……许是已修成妖道。” 能吞噬五千人的幻境,绝对不是靠人力能完成的。 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就像她说的那样。 若是想要形成那般幻境,所承担幻境的土壤,必须浸血。 五千人啊,那得是多少血才能浸透他们脚下的土壤。 需要多少怨气才能支撑幻境? 之前,束长安之所以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着实是因为,这种幻境所需人命太多。 如今听顾九渊讲述,怎么看,都像是幻境。 如果是幻境,武渊军现在极有可能被困在某地。 “等这个案子结束,我和你一起去北腔关。”束长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哥想要复活,就必须要知道,北腔关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九渊也是这般想的。 二人当即一拍即合。 “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束长安只知道顾九渊的腿,在北腔关伤的很重,却从未见过。 顾九渊见束长安面露好奇之色,撩起衣摆,撸起裤腿,将伤腿暴露在束长安面前。 这是束长安第一次见到顾九渊的腿。 腿部肌肉线条流畅,一看便知是长年习武。 他的腿毛不是很重,膝盖以下,全是乌青之色,血管和青筋高高鼓起,好像随时都会破裂。 “就这,你还骑马到处跑?”束长安惊讶的瞪大了眸子。 要知道,万一血管爆裂,就会造成失血过多。 在这个时代,没有输血设备,没有抢救设施,一旦大出血, 名字就出现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 顾九渊苦涩一笑,俊美的脸,搭配上这种厌世的笑容,任何女子看到,都会为之心生怜惜。 当然,束长安除外。 “大夫说,已经无法医治,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双腿砍断。” 他是武将,是武渊军唯一的首领。 砍了武将的双腿,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可命运如此。 就像我们明知,每天时光的流逝,都在推着我们靠近死亡。 我们却又不得不走。 不得不,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顾九渊觉得, 兴许只有这般活着,才能弥补他对武渊军的亏欠,对束律风的内疚。 束长安出现之前,他每日最喜欢的便是日落。 日落便可安睡。 每次安睡,他都会重新进入北腔关。 反复经历武渊军在他眼前消失的痛苦。 谁说只有鬼魂容易陷入地狱旋涡? 顾九渊虽然活着, 却早已陷入了他的地狱旋涡。 一夜一夜,一遍一遍。 人虽活着。 却如身处地狱。 而束长安,就像一个闯入地狱的道士。 地狱中,唯一特殊的存在。 束长安还沉浸在顾九渊的腿伤之上。 伸手触摸,血管根根 暴起。 奇怪的是,膝盖往上的血管,却和平常无异。 第77章 锯腿的时候,可以旁观吗 膝盖以下,形成一条极为清晰的分割线。 人体的血管,和家里的自来水管没有什么区别。 她虽不懂中医,却知理论是相通的。 这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有没有可能,是血管行经那一段,发生了堵塞呢? 血液不通的话,也是会造成皮肉乌青,逐渐的,便开始腐烂。 时间一久,在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确实只有锯腿保命这一个法子。 束长安忽然抬头,满眼希冀的看向顾九渊:“你锯腿的时候,我可以旁观吗?” 顾九渊:“……”真是,不能好好聊天啊。 此话语气虽没有敌意,却是字字充满敌意。 “本王和你,只有用你符纸出恭,这一条恩怨吧?”顾九渊试探性的问。 不提此事还好,提起此事,束长安道心都乱了。 那可是符纸,是花钱买来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十岁开始自力更生, 明白生活只欺穷人的道理。 符纸可是她吃饭的家伙,用她吃饭的家伙去擦屁股。 这对她来说,不仅仅是银子那么简单,更是一种挑衅侮辱。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不给看就算了,大男人,这般小气。” 顾九渊:“……”听听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看什么呢。 二人说话间,包邺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而来。 为首的便是马车拉着的木船。 包邺坐在后面的马车上,远远的便看到围坐在火堆前的二人。 束长安小脸发白,冷着脸,一看就是不大高兴。 包邺暗自长叹,自家这个小徒弟,看来,道阻且长啊。 下了马车,来到河边,看见河面漂浮着的脑袋,包邺头皮发麻。 杀人就杀人,开人家天灵盖作甚? 他吩咐衙差将船推下河打捞尸体,转身对束长安喊道:“小道友,这些尸体可有什么说法没?” 束长安拢了拢大氅, 想起身过去,犹豫了一下,实在舍不得这火堆,只得大声喊道:“有点像某种邪教的祭祀!” 包邺眸光微厉。 京里出了邪教,这可是大事啊。 他紧走几步,来到火堆旁,像个好学的学生:“可否详细说说?” “道家想要借天之力,需要符纸咒语上香,而一些邪教,想要借那妖邪之力,需要的是有灵性动物的骨骼或器官作为媒介。” 束长安幽幽道。 从发现女鬼肠子开始,她就有些怀疑了。 如今看到这些女尸全都没了天灵盖,她就更加怀疑,这是邪教所为。 大自然中,鹿,牛,狗,等动物都有灵性。 而其中,最有灵性的,莫过于人类。 有些邪教,为了速成,会触犯律法,杀人取物。 “知晓堰塞湖的,都是京城本地人 ……”包邺开始推理,他的视线望向茫茫大山:“而杀人,抛尸,最安全,最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便是那山里。” 据女鬼所言,她听到很多哭声。 想要哭声不被人发现,山里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思及至此,包邺连忙派遣一支小队去搜山。 束长安听到包邺这么说,忽然有些担心束言的安危了。 如果束言被邪教之人抓去了,下场会不会和这些女子一样? 第78章 宅仙搬家 包邺将衙差分成几个小队,准备搜山。 却在此时。 发现靠山的河岸边蜿蜿蜒蜒爬来一群小动物。 众人的视线皆被那方的怪异吸引过去。 等小动物爬的近了,才看清,那竟是一群刺猬。 目测有百只多。 有大小有,甚至还有母刺猬身后拖着几只小刺猬。 它们绕过人类,朝着远处不紧不慢爬去。 “宅仙搬家,那里出事了!”束长安突的站起身,望向刺猬来的方向。 道家认为,黄鼠狼,刺猬,耗子,蛇都是比较有灵性的动物。 它们能事先察觉到有巨变发生, 在巨变到来之前,拖家带口搬家。 这些小动物最喜蜗居在百姓家里,故被称之为宅仙。 就算是在现代,很多地方拆迁,挖地基时挖出蛇,都会选择放生,唯恐给自己招来厄运。 这么大规模的搬家行动, 前方极有可能出了什么大事。 雪芙捧着束长安的衣衫走过来:“姑娘, 天寒,您先将衣裳穿上。” 束长安点点头,手刚触到大氅领口,便被顾九渊捏住了手腕。 她茫茫然抬头,以眼神询问。 顾九渊有些赧然,指了指不远处包邺的马车:“去车里换,暖和。” 车里还能有火堆前暖和? 束长安不懂他的脑回路。 她心系束言,不欲与他掰扯,拿着衣衫,转身上了马车。 小刺猬似是不怕人,又许是本身速度慢,见到人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一行人顺着小刺猬的队伍往前走,在靠山的崖边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洞穴。 洞穴距离崖面近十米的高度。 有衙差放下软梯,包邺在差头的保护下,率先下了崖。 洞内臭气熏天,洞口有块凸起的岩石,上面有明显的攀爬痕迹。 痕迹新鲜,似是才出现不久。 包邺略微沉思,朝上面的束长安喊道 :“下面有人活动迹象,痕迹新鲜,许是束公子!” 束长安闻言,心下稍安。 只是那洞里,不知发生了 什么,导致宅仙搬家。 一行人顺着软梯下到山洞。 差头燃起火把,率先走在前面。 漆黑的洞穴,被火把照亮。 岩壁上布满切痕,这是一处人为开发的洞穴。 边缘全是发臭的淤泥,像是很久没有人清理的下水道。 淤泥表面,留下了一人一马的脚印。 包邺见此,笑道:“束公子可以啊,这种时候还能记挂着马!” 将马儿从水里拖到岩石上面,是要费好大一番功夫的。 束长安见到脚印,心下稍安。 包邺又翕了翕鼻子,仔细嗅了嗅洞中气味,故作玄虚道:“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 束长安和顾九渊齐齐看来,皆对他这种说话说一半,放屁摔八瓣的行为表示鄙夷。 包邺尴尬的撸了一把胡子:“本官嗅得这山洞里的臭气里有屎尿味,还有死人味。” 要说这包邺能做到这大理寺卿的位置,得皇帝这般重用,靠的就是他生了一个好鼻子。 他这只鼻子,从小就比旁人要灵敏。 完全是天赋型的查案专家。 第79章 雕像 嗅死人味,更是一嗅一个准。 这洞里死人的味道很重。 他推测道:“外面那些女尸,有可能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女鬼也有四周黑漆漆的描述。 包邺觉得,这里是案发现场的可能性很大。 束长安闻言,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虽然道家讲究道法自然,万物随缘。 命定的东西,随缘就好。 可她还是莫名担心束言,能不能过了这道坎。 众人往里行了一段距离,发现前面出现了一道石门。 束言和马儿的脚印,也消失在了石门边。 两扇石门雕刻着恶鬼图案,好似里面便是那阎王殿般。 包邺询问顾九渊:“重楼,你怎么看?” 顾九渊又看向束长安。 束长安抿了抿唇:“某些邪教确实会供奉邪神,却不知什么邪教,会将邪神刻在门上。” 邪教重视他们的神,就像道家重视祖师爷一般。 谁家会把祖师爷刻门上? 不怕祖师爷半夜三更找上门,骂你一宿? “如果,这是邪教的老巢,他们将邪神刻在门上,里面供奉的,会是什么?”束长安自言自语道。 洞内忽然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开始心绪不宁,害怕恐惧。 好似门打开,里面就会冲出洪水猛兽,将他们撕巴了。 包邺不懂道家那些东西,也不懂什么邪教的道道。 见衙差们士气退缩,他拔高了声音,鼓舞道:“成!那咱们就进去看上一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石门厚重,却不似久不开启。 两名衙差上前,稍作用力,便将石门推开。 一股诡异的恶臭扑面而来。 两名衙差被熏的闭上眼睛,扶门狂呕。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 难以言喻的恶臭。 像是许多臭鸡蛋和屎尿腐肉淤泥的臭味糅合在一起。 直冲天灵盖。 那种臭味,不似常年密不透风,闷出来的气味。 从进入洞中开始,束长安就发觉,洞内有流动的空气。 臭味久久不散,竟还如此熏人,可想而知其源头之可怕。 他们在洞中,再次发现了人的脚印和马蹄印。 只是这一次,人的脚印增多了,杂乱的叠加在一起。 包邺眉头拧了起来:“束公子,有可能被这里的人抓走了。” “嗯,”束长安淡淡应声:“他命中有这一劫,渡了这劫,便可脱胎换骨。” 差头举着火把,带头往前走。 门内空间并不大,隐约可见上方供奉着的雕像。 差头举火把上前,在看清供奉的是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噗通”一声, 跪倒在地。 包邺觉得疑惑。 自己的手下,不说十分了解,也能了解三分。 那家伙就不是个迷信的人,三两酒下肚,他能将寺庙的佛祖扛回家塞到被窝里去。 包邺疾走几步上前,就着火把的光亮看去。 包邺:“……”膝盖条件反射的发颤。 险些也给着雕像跪了。 随着众人来到跟前,雕像全貌也展现在众人眼前。 束长安只见衙差们,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顾九渊更是当即将剑拔了出来。 拔剑声带着主人的怒火,可见这是一把好剑。 第80章 附灵 束长安循声望去,便见顾九渊的长剑剑身竟是红色的。 血红的颜色,刻着飞舞的血槽。 这家伙,全身上下都是好东西啊。 只是可惜这些东西了。 锯腿以后,哪里还舞的起剑啊。 啧啧啧。 明珠蒙尘,暴殄天物啊。 这东西要是卖了,今年修缮道观的银子就有了。 “什么人,竟敢在此地供奉皇上!”包邺明显被气的不轻。 当今皇帝的塑像端坐在高台之上,栩栩如生的面容,似是布满哀伤。 明黄色的龙袍,被肠绳缠绕。 下方祭台上,摆放着贡品,盛放贡品的东西,便是那些女尸的头盖骨。 自古只有死人受人祭拜。 用此阴毒方式祭拜活人,天天叩头烧香,时间一久,活人的元神便会被拜散了。 就算是九五之尊,也承受不住。 这是诅咒皇帝早死啊! 在场之人,看到此场景,皆是惊惧发颤。 这些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诅咒皇帝。 就在众人还未缓过神来时,身后的石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不好!”包邺大惊,“贼人这是想要将我们困死在此地!” 顾九渊将束长安护在身后,血红的长剑,横在二人身前。 “重楼,怎么办?”包邺也慌了。 顾九渊俊美的脸,在火光中,杀气尽显。 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束长安印象中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消失不见。 她不禁想,这才是真正的顾九渊吧。 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条人命,那只执剑的手,不知斩断了多少人的脖子。 虽身患腿疾,这般往她面前一站,就像一堵厚厚的高墙,再凶狠的敌人,都无法撼动分毫。 这一刻,束长安忽然有些为他感到惋惜。 这样一个人,竟然落得锯腿的地步。 真是天妒英才啊。 不过,如果按照她的想法,血管受堵的话,若是能将堵住血管的东西取出来,是不是腿疾就能痊愈了呢。 道教虽也有道医,可惜她学的是符篆派。 束长安垂下眸子,望着他那双精致好看,价值不菲的皂靴,布满淤泥,一如它的主人。 “洞内有风,有风就有出口。”顾九渊杀气凌冽,环顾四周,“小小贼人,只能干些见不得天光的腌臜事,想要将本王困死在此地,还是嫩了点!” 话落,他长剑挥向雕像,剑气形成一道残影,劈向雕像。 雕像应声倒地,摔成了碎块。 衙差们四下分散,手举火把探风向,找出口。 可这洞内,四周都有风,却四周都没有出口。 束长安从顾九渊身后走出,来到祭台前,巡视一番祭台上的物品。 忽然有个计策涌上心头。 她将女尸的头盖骨和肠绳取下,在祭台上摆出符阵。 “大人,”她转身对顾九渊道:“可否借你的剑一用。” 这些女尸死前充满怨气,顾九渊的剑身上,又沾了太多人的血。 顾九渊心底有些疑惑,还是将剑交在束长安手上。 束长安边布阵,边解释道:“女尸死前的怨气,结合你剑身上的亡灵,加以符阵和我的血做引,便可附灵。\" 第81章 皇帝 附灵是什么东西,在场之人都是一知半解。 束长安将符阵摆好,咬破指尖,把自己的血滴在阵眼上。 接下来。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符阵散发出一阵红光。 红光凝结成一条线,射进了雕像的眉心。 残破的雕像颤了两下,忽然就动了起来。 只见它满地找着自己的碎块,将自己拼好后,站了起来。 众人:“……”膝盖又开始发软了。 这可是皇帝啊。 尤其是每日上朝面对皇帝的包邺,更是吓的嘴皮子发颤:“这这这,是皇上附灵了?” 束长安摇摇头:“是女尸的恶灵。” 果不其然,下一刻。 “皇上”忽然娇羞的捂着嘴,“咯咯”一笑,声音妩媚,却没有音调:“多谢道长放我们出来呢。” 顾九渊:“……” 包邺:“……” 二人互相对视,以眼神交流。 包邺:若是出得去,你还上得了朝吗? 顾九渊摇摇头:怕是许久,都无法面对皇上了。 当今皇上,若是年轻还好。 都快知天命的老头子了,又是个严肃的性子。 此番着实是……让人无法接受。 “既然出来了,那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去吧。”束长安仰头直视雕塑。 “咯咯咯咯~”雕塑又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此生得遇小道长,是我们修来的福气。” 话落,雕塑挪动脚步,朝着洞穴的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恶灵对害她们的人,是有感应的。 找不到出口,那就找罪魁祸首。 束长安将长剑 还给顾九渊,“走吧,咱们跟上她,看看是什么玩意,敢在天子脚下行倒行逆施之术。” 顾九渊默默的接过长剑,视线飘忽,始终无法直视“皇帝”那娇柔的身姿。 雕像在阵法的加持下,像是大力神将。 走到一处墙边,攥紧拳头,一拳,一拳砸向那面墙。 很快,墙体轰然倒塌。 里面竟还有一个空腔。 尸臭味迎面扑来。 束言被五花大绑在一根石柱上,石柱之下, 数十名严阵以待的黑衣人手持长剑,摆出了应敌姿势。 这些黑衣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没有头发。 脑袋上光秃明亮,纹着看不懂的花纹。 他们面色透着不正常的惨白。 雕像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黑衣人的行列。 双手掐住一个黑衣人的肩膀,硬生生将其两只手臂撕了下来。 其他黑衣人也是一拥而上。 顾九渊虽行动受腿伤桎梏,杀起人来,依然令人惊惧。 他像上了战场一般,整个人化作一尊没有感情的杀神。 每一剑下去,都会带起皮肉,四下纷飞。 不出片刻,他和“皇帝”便配合默契。 一个是恶灵,一个杀神。 数十名黑衣人,虽然武艺高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是不值一提。 甚至。 都用不着大理寺的人动手。 可是束长安却发觉了不对劲。 顾九渊不对劲。 如果恶灵是因为心头有怨,在虐杀的话。 顾九渊又为何在虐杀那些黑衣人。 甚至有黑衣人脑袋被砍掉后,他还俯身用剑将其全身刺出无数窟窿,带出片片内脏和血肉。 第82章 神秘男子 数十人,在“皇帝”和顾九渊的联手之下,切瓜砍菜般,血肉乱溅,内脏横飞。 一时间,这处腔洞如同修罗地狱。 令人胆寒心颤。 差头猫着腰,小心翼翼躲着“战场”朝上方的束言而去。 束言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料,被这场面吓的眼睛瞪的如铜铃般。 他进入洞中后,便和马儿一前一后往前走。 看见石门时,以为遇见了出口。 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石门推开。 没想到,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出口,而是早已站在门内等候的黑衣人。 他和马儿几乎没有反抗余地,便被黑衣人抓走了。 被绑在石柱上时,他以为自己必死。 没想到,妹妹会来救他。 想到此,束言瞪圆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 大颗大颗眼泪,从眸中滑落。 “别哭了……”差头压低了声音,拔出腰刀去割束言身上的麻绳:“我们来救你了。” 束言心头酸涩难受。 被绑在这里的时候,他曾无数次的质问自己。 是男人吗? 是当哥哥的吗? 上天,给了他男人的身体,哥哥的身份,可他却是一个无能的废物。 他害怕人群,不爱与人交流,面对欺压,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反抗。 他什么都懂,杜氏那些阴阳怪气,话里有话,他都能听出来。 他只是……无力去反抗……无力去争夺…… 然后便任由杜氏,欺辱他,欺负妹妹。 他不配为男人,不配为哥哥。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出生。 看着束长安站在远处,紧盯着那会动的雕像。 是那般耀眼,像大哥一样。 对比之下,此刻的束言,泪水不知是被吓的, 还是为自己流的。 差头把绳子割断,扶起束言:“公子,咱们快走……”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见石柱后面走出来一名男子。 男子白纱遮面,身形纤长,身着翠竹色衣衫,明明是飘飘谪仙之姿,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 却如狐似妖般妩媚。 束言顺着差头的视线看去。 心头当即一惊。 此人在凌乱脏污的洞穴内,还能一尘不染。 绝对不是善类能做到的。 在束言侧头的瞬间,差头丢下束言掉头就跑。 功劳什么的,那是要在保证自己活着的情况下,才能去干。 抛头颅洒热血的都是大将,他区区差头。 当不起,当不起。 束言转身回头,面前已经没了差头的影子,束言:“……” 妹妹说的对,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那差头,就是会跑的人。 男子踱步来到束言面前,伸出细白的手指,挑起束言的下颌:“好一个俊俏的郎君,听说郎君,是符篆派女道士的哥哥?” 束言顺着男子的力道,抬起脸,二人目光对视。 束言心头一咯噔。 这男子的眼睛…… 阴森歹毒,透着鬼气。 “唉……没想到那道士的哥哥,竟生的一副花容月貌呢!” 束言:“……” 他努力在脑子里搜罗,妹妹若是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如何处理的。 忽的。 他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将男子扑到了泥坑里。 第83章 恩公问安 “你嘲笑本少爷!你竟然嘲笑本少爷!”人高马大的束言,陡然而来的爆发力极为惊人。 双手压着男子的双肩,不让其起身。 男子活了这么多年,竟被一个病秧子,扑进了泥坑。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不敢置信,足足持续了十息的功夫,才反应过来。 正在跑路的差头,听到身后有动静。 转头看去时,便见到一个泥乎乎的东西,从泥坑里飞了出去。 差头:“……”想当好汉,就要有好腿脚,好在自己方才跑的快啊。 他毫不犹豫的转头,继续往包邺方向跑。 边跑边喊:“大人大人!打人了!” 包邺:“……”什么玩意?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来到包邺面前,噗通就是一跪:“大人,那边有个男子,将束公子给打了!” 束长安闻言,寻声望去,便见自家二哥,满身泥浆,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个泥鬼似的张牙舞爪,又朝着泥坑扑了过去。 她双臂环胸,觉得有趣。 束言经此一难,终是学会反抗了。 自家二哥的第一次反抗之路,作壁上观,才是妹妹应尽的本分。 她看热闹看的非常自得,非常理直气壮。 好女怕缠郎,高手也怕赖子缠。 此时的束言,就是那个赖子。 男子刚从泥坑里站起来。 下一刻。 倏地。 男子:“……”什么鬼? 方才是无效起身? 他怎么又躺下了? 男子硬生生被束言逼蒙了。 仿佛陷入轮回,束言双手压着男子的肩膀,不让其起身。 束言:“你嘲笑本少爷!你竟然嘲笑本少爷!” 男子:“……” 双手被桎梏,他只得再次抬起脚,将束言踹飞了出去。 这次他学聪明了,踹飞束言后,连滚带爬,用极其狼狈的姿势从淤泥坑里爬了出来。 见那泥鬼,果然又朝他奔了过来。 男子掉头就走。 登上石柱高台,扫了一眼已经被砍杀到所剩无几的手下,眸中不见丝毫惋惜之色。 “小道士!”他朝束长安笑了笑:“我代恩公向你问安!” 束长安拧眉看来:“你家恩公是谁?” 男子布满泥浆的白纱下,勾起一抹莞尔笑意:“我家恩公,是正道。” 束长安:“……什么东西?” 男子娇俏一笑,如果不是身上满是泥浆, 端的是妩媚之姿:“正道包涵,道,佛,儒。” 束长安嗤笑,对男子的说法, 更是嗤之以鼻:“口气不小,你这么自信,能在我手下逃了?” 男子又是一笑:“太霄道长当年,都没留下我呢!” 话落,他转身就走,消失在石柱后面。 束长安冷哼一声, 对“皇帝”喊道:“姑娘们,主谋要逃!” “皇帝”闻言,转身朝石柱“砰砰砰”的跑了起来。 石柱后面,有一条暗道。 “皇帝”跑到暗道跟前时,暗道正在缓缓关闭。 它一拳击在石门上,石门应声碎裂,它像猫捉老鼠般,大手伸进暗道摸索。 “嗷” 洞内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皇帝”收回手,愣愣的看着手上的头发,转身朝束长安扬手:“小道长,让他跑了。” 第84章 修一修道心 束长安已经没有时间顾及“皇帝”那边。 因为顾九渊,已经将包邺拎起来了。 包邺双脚离地,眼中布满惊恐:“重楼!是师父!是师父啊!” 顾九渊全身杀气外泄,整个人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冷冷的看着包邺。 “重楼,你清醒一点,是师父,是师父啊重楼!”包邺眼见顾九渊丧失理智,疯狂喊道。 很多人,从战场下来,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创伤应激障碍。 顾九渊眼睁睁看着武渊军从他眼前消失,好兄弟束律风为了救他而死。 有创伤应激障碍一点都不奇怪。 他拎着包邺的肩膀,似在分辨包邺说的话, 凑近了去看包邺的脸。 包邺吓得头皮都麻了。 顾九渊好看的眸子,此时充斥着杀意,白眼球上布满红血丝,令人见之胆寒。 衙差们也是急的团团转,不敢上前动手。 束长安捡起一块石头,走到顾九渊身后,朝着他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顾九渊神情一滞,缓缓瘫倒在地。 包邺:“……”传闻束长安是个疯子。 果真。 诚不欺我。 这可是临江王啊,她竟用石头将临江王砸晕了。 他缓过神来,还是朝束长安拱手:“多谢小道长救命之恩。” 为了救他,打晕了临江王。 回头定要送些礼物表达一下。 包邺这般想着, 吩咐衙差们背上顾九渊。 此时。 “皇帝”拎着一大撮头发, “噗通噗通”朝他们走来。 包邺瞬间觉得膝盖又开始打哆嗦了。 “皇帝”将头发放在束长安手里,俯身朝着束长安跪了下去。 包邺倏地转过头。 这一幕,太震撼,他有些吃不消。 “多谢小道长大恩~” “多谢小道长~” “谢小道长~” “皇帝”发出了不同女子的声音。 束长安叹了口气:“人生无常,你们莫要在人间停留,早些入轮回。” 女子们一番叽叽喳喳讨论后,朝束长安结结实实磕了个头:“是。” 下一刻。 雕像四分五裂, 变回了摔碎前的样子。 包邺长舒一口气。 太惊悚了。 在决定查诡案时,他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还是没想到,第一起案子,就是这般劲爆啊。 衙差们背着顾九渊,束言牵着他马儿,一行人顺着石柱后面的暗道,上了地面。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是傍晚,火烧云般的夕阳,将一切照出了不真实感。 衙差们将顾九渊放进马车,便开始打捞尸体。 女尸们似是没了惦念,有些甚至朝着船飘了过来。 她们腐烂程度不同,有一些,在湖水的长期浸泡之下, 已经无法打捞。 他们只能用渔网,能捞出一些是一些。 场面着实令人作呕又悲凉。 直至忙到深夜,才将尸体全部打捞上岸,运回大理寺。 待明日天亮,便可张贴告示,让其家人来寻。 “烂成这样,不知其家人,还能否认出来。”月光下,包邺看着满地的尸体,哀叹一声。 “等天亮后,本官上朝将此事禀报皇上, 小道友,此案你功不可没,做好接赏的准备吧!” 束长安满意的朝他摆摆手,带着束言,离开了大理寺。 祖师爷慈悲,杜氏乱她道心,她要去找杜氏,修一修道心了。 第85章 撞门 折腾了一夜,束长安回和束言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清晨。 雪芙上前敲门。 门房打着哈欠,将门拉开一条缝。 瞥见门外三人,门房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大张着嘴,忘记合上。 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大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 束长安和束言对视一眼,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雪芙再次上前敲门。 这一次,大门却是紧闭不开。 束长安任由雪芙敲了一会儿, 直至左右邻居探头张望,她才将雪芙喊了回来。 满身狼狈的束言,牵着马儿, 脸色有些难看:“妹妹,怎么办?杜氏不让咱们回府了.\" 束长安一声冷笑:“怕什么, 我是嫡女,你也是束府正室所出之子,这束府,本就是咱们的家!” “可咱们进不去啊……”束言路子没有束长安野,见束府大门紧闭,他急的挠头。 束长安转身坐在府门台阶上, 不慌不忙问雪芙:“皇城司巡逻是几时?” 雪芙抬头看了看天,又想了想:“好像快巡到咱们这条街了。” 束长安伸了个懒腰:“好,那便等着吧。” 京城治安乃皇城司负责。 每日准时准点巡视街道,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直至太阳抬眼,束长安瞥见皇城司领队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来了。 她拍拍屁股起身,迎了上去。 在皇城司领队马前伸手阻拦,扬起温良的笑,朝马上领队抱拳揖礼:“大人,小女是束府嫡女,昨夜出门在外,今早回府,却发现府门敲之不开……”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门敲不开,是很罕见的事情。 毕竟,就算主子都不在家,家里总有门房小厮什么的。 束长安自动忽略了打着哈欠探头的门房。 故作满脸担忧:“小女心有疑虑,不敢耽搁,这种事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领队垂着眸子,瞥着马下瘦弱狼狈的小女子。 束长安一夜未睡,面色发白,眼下乌青,平添了几分孱弱之感。 男人,对柔弱的女性,天生有保护心理。 更何况束长安这种凄凄惨惨的娇柔女子。 束长安垂泪:“大人,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小女怀疑,怀疑……府上是不是被人灭门了!!!” 此言一出,领队被吓的心底一突。 细想之下,不无可能。 这一大早的,家里一个人没有。 灭门案的发生,也都是在夜里。 领队当即下了马,沉着脸安抚束长安:“束姑娘莫怕,一切交由皇城司!” 束长安又是抱拳一礼。 时下女子行礼皆是女子礼仪,束长安行的却是男子礼仪,令领队徒生好感,也抱拳还礼。 随后。 束长安三人远远的站着,眼睁睁看着,皇城司的人,齐齐上前,用肩膀,一下一下撞着大门。 大门虽厚重,其榫卯也经不住这般冲撞。 在皇城司守卫的口号声中,木门发出两声苟延残喘的“嘎吱”声。 下一刻。 应声倒下。 “什么人!”门房是守门的, 大门都没了,惊得连滚带爬从里面跑了出来。 第86章 立威 刚喊了一嗓子,看见门口披甲持锐的皇城司守卫,当即吓蔫了,掉头往院里跑。 门房的这番举动,更加深了皇城司的疑心。 领队大手一挥,一队人马,呼呼啦啦冲进了束家。 进去之后便开始搜查贼人。 杜氏这个缩头乌龟再也待不住了,匆匆赶到前院。 皇城司首领见此,疑惑不解:“府上无事,为何敲门不应?” 杜氏恨的牙根疼。 她想说,将束长安彻夜未归,将其关在门外,教育一番。 刚张了张嘴。 想到自己的身份。 她现在只是个妾。 束长安和束言都是正室所出。 她一个妾,将正室子女关之门外,传出去,她戳脊梁骨都能被戳碎。 “怎么不回话?”领队眸光微眯,语气不善。 杜氏“噗通”跪倒,这种时候,只能推出一个替死鬼了。 “想必是那门房偷懒,妾这就对其加以处罚!” 皇城司的人,每日巡逻,巡的就是京里的异常。 当即就发现了杜氏话里的漏洞:“皇城司的人,在外面砸门,门房都没听见?” 杜氏垂下的眸子,不断闪烁:“大人饶命,妾身前几日克扣了门房的月银,没想到他便报复府上,妾身马上就将其发卖了!” 领队眸光犹疑,扫了一眼束长安,又看了看杜氏,似是明白了什么。 皇城司只有巡视之责,不管旁人的家长里短。 他冷哼一声,朝身后的守卫挥了挥手:“撤!” 束长安朝着领队的背影再次抱拳揖礼:“束长安谢过领队!” 她知道此人看出来了,但是他选择闭口不言,便是帮了自己。 领队又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带着人马浩浩荡荡走了。 杜氏这才看见被撞坏的大门。 气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身后丫鬟忙上前顺气。 她抬手厉指束长安:“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回来,府上就没发生过好事!” “是吗?”束长安抬步上前,阴恻恻的看着杜氏。 忽然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杜氏的脸上。 “杜氏,你安排人害我二哥,又将我和二哥关在门外,怎么,大哥死了,你当我也是死的?” 杜氏捂着脸。 满脸的不敢置信,瞪视束长安:“你敢打我?”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我打你了,你又欲做何?”她寒声道。 转身,朝着躲躲藏藏,畏畏缩缩的丫鬟家丁道:“你们要认清,我娘虽然不在了,可我还在,我二哥还在,这束府,还轮不到一个妾指手画脚!” 所有人为之一怔。 他们都认为,束长安回来只是奔丧的。 大公子下葬后,她哪来的,还要回哪里去。 杜氏,也是一直这般给给她们说的。 可他们眼观耳听,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门房,打十板子,谁来打?”束长安双手背于身后,冷冷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 没错。 她就是来立威的。 束府被杜氏掌管的太久了。 竟然唯他马首是瞻,堂堂束府,成了一个妾说一不二的一言堂。 说出去,简直要被人笑掉大牙. 第87章 连夜埋了 场面像是静止般,束长安等了一会儿。 杜氏见无人上前,眸子里的得意几乎溢出眼眶。 嘴里阴阳怪气道:“长安从小在道观长大, 不知一个地方, 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在这束府啊,我,就是规矩。” 大家既然撕破脸,杜氏也不装了。 她挪着妖娆的步子,走到束长安面前,上下左右扫视束长安:“说我暗害束言这点,我可是万万不能认的,证据呢?靠你的嘴皮子?” 杜氏嘴脸暴露无遗,眼中对束长安的鄙夷更是丝毫不掩饰。 就连束言,都被气红了脸:“你说你这些年给我治病,我的药都是发霉的,我都喝出霉味了,你就是个毒妇!” 杜氏依旧满不在乎,斜着高傲的眼睛,看向束言:“证据呢?要说你们兄妹俩,也真是可笑呢,一个用嘴皮子给人定罪,一个用舌头给人定罪,真是,可笑的很呐!” 束言被杜氏气的喘着粗气。 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束长安没跟杜氏掰扯,视线从丫鬟家丁身上收回来:“没人愿意打是吗?” “哥,你随我去,我亲自动手!” 束长安喊上束言,将门房押在地上,就连棍子都是现找的。 这是束府正室所出的嫡女和次子。 竟沦落到,处罚个下人,都要亲自动手了。 场面何其凄凉。 “小的来!” “小的也来!” 很快,有些束府的老人站了出来。 他们从前,都是受过束夫人恩的。 束夫人那是个温善的好人。 只是可惜了,这世上,好人就是不长命。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陆陆续续有些老人站了出来。 十板子不多。 他们为表忠心,七手八脚压着门房。 抡起棍子来,更是想将这些年在杜氏那受过的委屈都抡出来。 门房被打的连声哀嚎。 就在此时,束国年上朝回来。 先是瞥见自家被撞倒的大门,还没缓过神来,便瞧见院子里一群人,压着一个人在打。 束国年:“……”自从束长安回府,这日子过的,真是一日比一日新鲜。 他这口气,也不知能吊到什么时候,就咽下去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束国年沉声道。 束长安回头,朝束国年扬了扬唇,抢在杜氏开口之前,道:“门是皇城司的人撞坏的,皇城司巡视至此,见我敲不开门,怕咱们家被人灭门了!” 束国年:“……”你可真敢说啊,也不嫌晦气。 杜氏噎了噎,见束长安停顿,刚想插嘴。 又被束长安抢了先:“束大人,你说门房,该不该打?” 束国年扫了一眼,跟过年杀猪摁猪般,被摁在地上的门房。 不管因为什么,身为门房,守门看门,门没了,他难辞其咎。 束国年点了点头,“该打。” 杜氏一肚子的话,听到束国年的这句话,也胎死腹中了。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过了。 没想到,束国年面带愧疚的道:“长安啊,昨日你不在府,你那猫在律风棺上闹得紧,府里上下不得安宁,为父便做主,将律风连夜埋了。” 束国年话音还未落,便见束长安变了脸色。 第88章 此人不是长安 从 怀疑 束律风的死有疑。 到和顾九渊敞谈后,怀疑束律风能还阳。 束长安对束律风是抱有希望的。 这种希望,在旁人看来,许是痴望。 但在束长安看来,是极有可能的。 自古便有肉身还阳,借尸还魂的说法。 而她,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属于借尸还魂。 冷不丁听到,在她不在家的日子,束国年已经将束律风下葬了。 那种愤怒,几乎烧没了她的理智。 她两步冲到束国年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大声怒喝:“挖出来!现在!立刻!马上,挖出来!” 面对束长安此举,束国年有一瞬间的愣忡。 他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女儿。 她们都说束长安疯了。 身为父亲,他对束长安还是有几分期许的。 尤其是那与朱蕴有着三分相似的脸。 他总以为,这孩子没疯,她只是常年在道观,有些不通人情而已。 现在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这孩子就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试问,正常人,谁家会这么做。 身为女儿,揪父亲衣领。 下葬的人,再挖出来。 试问,谁家,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儿! 束国年大手一挥,将束长安挥了个踉跄。 “来人,将这个疯子,给本官关进柴房!”他气的脸色青白,怒吼声响彻束府上空。 有家丁持棍小心翼翼上前,身形忌惮。 束言拦在束长安面前,怕自己的小身板不够结实,还将马儿也扯了过来。 将束长安挡了个结结实实。 马儿掀起眼帘看了束言一眼,默默的挺着肚皮站着。 怒火上头的束长安,邪佞尽显。 她冷笑一声,看着这束府的一张张形形色色的人脸,“抓我,你们还不够格!” 她束长安,能活到今天,能单枪匹马从三清观到京城。 真当她是什么小白花了。 “嗷呜~” 似是回应束长安的话。 大郎一副用不着你出手的样子,从墙角处奔出来。 尾巴高高翘着,全身的毛都奓了起来。 它瞥了一眼束长安,那意思很明显:老实待着,交给姑奶奶! 下一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道黑影从墙角掠了出来,直奔家丁面门。 黑影速度奇快,爪子锋利。 家丁惨叫连连,脸和脖子瞬间就冒出许多血线。 而束长安也抽出了腰中长鞭:“今日,大哥的坟,挖还是不挖,由不得你!” 束国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听听这孽畜说的什么话! 那是他儿子的坟,由不得他这个一家之主,就能任由她一个小丫头折腾? 今日挖坟,明日,他就能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来人!再来人!今日非拿下这个疯畜不可!” 束府家丁,倾巢出动。 束长安反而笑了,笑容明媚邪气:“束国年,这是你逼我的!” 束国年两眼一黑。 直呼父亲名讳。 这束长安,难不成是被什么妖邪附体了? 杜氏趁机溜到束国年面前,小意的扶着他,踮起脚,伏在他耳边道:“老爷,你是不是也怀疑此人不是长安?妾身早就怀疑了,只是不敢跟你说。” 第89章 拔舌之刑 一人怀疑,是怀疑,二人怀疑便有三分真。 束国年望着猖狂到肆无忌惮的束长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吩咐家丁:“抓不住,便打杀了!” 如果,束长安之前还对束国年有几分血脉之情的话。 他的这句“打杀了”彻底的击碎了二人之间的亲情纽带。 她单手掐诀,咬破指尖,虚空画了一张雷符。  霎时。 天空乌云滚滚,闪电交加。 一道闷雷,直直的劈进束府。 在束国年脚边,劈出了一个焦黑的坑。 束国年吓得面色惨白,和杜氏一起齐齐后退,跌倒在地。 “妹妹!”远处,杜氏的哥哥闻声追了过来。 看见眼前的场面,也是骇异的说不出话来。 “小贱人!就不该留你!”他怒视束长安,挺着被酒色浸染的身子,像个泼妇骂街般,指着束长安:“娘希匹的!老子就说你来的第一天,就该将你卖了,老子看你是没被男人练过,不知男人厉害!” “你她娘的……” 杜长弓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鞭子缠住。 一股力道拉扯着他往前走,直至来到束长安面前。 “贱……” 又是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 束长安伸手抓住了他的舌头。 狠狠地连着舌根扯了出来。 “你这样的人,即便到了阿鼻地狱也要受拔舌之刑,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啊~” “啊~” “啊~” 一声声的惊叫响彻束府。 平时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丫鬟,看到这一幕,吓得舌根子发凉。 她们知道,有些大户人家,惩罚下人,会割了其舌头。 这种生拔的,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也是第一次见到,人的舌头,连着舌根,竟然这么长。 鲜血汩汩的从杜长弓的口中流出。 手被鞭子桎梏,他大张着空洞的嘴,只能任由鲜血从口中如瀑般往下流。 极度的痛,和着惊惧。 此时的束长安,在他的眼中,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束长安嫌恶的将那根不干不净的舌头扔在了地上。 在杜长弓身上擦着手,声音隐约带着一丝笑意:“束大人不必拿养育之恩约束我,你应该问问杜氏,这些年,送去三清观的银子,都被谁昧下了。” 束国年面色又是一变,侧头去看身边的杜氏。 “更不要拿给我二哥看病来绑架我们,我二哥喝的药,不仅没有用, 药材还都是发霉的!” 杜氏面色惨白,嘴唇青紫发颤。 “我,我娘,我大哥,我二哥,从来不欠你什么,身为父亲,你并没有那么伟大, 我们的出生, 只是因为,你和我娘同过一次房而已!” 话落,她自嘲一笑:“仅此,而已!至于这束府,是我们的家,我们是不会走的, 谁想走,大门敞开着,没人送,也没人拦。” 在束长安的字典里。 吵架出走的那一个,永远都是败家。 胜利者,占领高地,久居高地,永不服输! 只有败家,才会落荒而逃,流落街头。 束国年一把推开杜氏,满脸的怒火。 抬手指着她的鼻梁, 嘴唇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第90章 群欺 他一直认为,朱蕴的这三个孩子,跟自己离心,是天生的白眼狼。 原来这中间,竟还有杜氏的事。 杜氏接触到束国年刮骨刀般的视线,吓得整个人似是失了魂。 她摇着头,咬着嘴唇,不停的往后退。 一副我见犹怜,有冤无处诉的委屈样子。 束长安擦干净手,抬脚将杜长弓踹翻在地。 杜长弓任由口中鲜血淋漓,朝着杜氏的方向爬了过去。 这些年,与其说杜氏是妹妹,倒不如说是姐姐。 是杜长弓的衣食父母,是他的主心骨。 兄妹俩抱作一团,呜呜咽咽涕泗横流。 短短时间,大郎已经将家丁们挠成了大花脸。 他们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束长安不停的擦着手。 滑腻腻的舌头,着实恶心人。 “我大哥的坟,必须挖!即刻挖!”她慢悠悠的说道。 束国年似是刚刚回神,对这件事情他出奇的坚持:“不能挖!已经下葬, 如何能再挖出来!” 家里丢人也就算了。 挖坟这事儿,是会将脸丢到外面的。 “挖!老娘就挖!我看你这个老鳖孙能怎么着!”一声暴喝从门口响起。 顾夫人带着香玉和几名家丁匆匆而来。 香玉看了一眼束长安,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 小姐将她留在大理寺,她一不小心睡着了,等睡醒后,询问衙差才知。 小姐回了束府,将她给忘了。 香玉很委屈,像是没人要的小野猫。 不过。 醒了后,就匆匆回府找小姐。 远远的,看见束府电闪雷鸣,觉得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到了府门口,便见束府全家欺负小姐和束公子。 香玉自觉是丫鬟,阻止不了群欺。 当即折返回了顾府,找了夫人。 顾夫人对束国年积怨已久,又听闻束长安遭受群欺。 当即丢下晕厥的儿子,带着人马朝束府而来。 看见的,便是满地的血,还有那斗鸡似的大黑猫。 顾夫人瞬间泪洒现场。 如果阿蕴还在,怎么能允许旁人这般欺负她的孩子。 这么多人啊,全府上下啊,竟只有一只大黑猫在护主。 这场面,戳的她心窝子疼。 她急急朝着束长安奔了过来,拉起她的手,将人揽进怀里:“乖孩子,不怕啊,不怕……” 束国年好想去扒开顾夫人的眼,让她睁眼看看。 这家丁,这杜长弓,都是谁所伤。 还有束长安手中的长鞭,没擦干净的血。 这人,怎么就能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顾夫人自认为哄好了束长安,转身恶狠狠的盯着狼狈的束国年:“你个老贼,带着全家欺凌自己的女儿, 你怎么做的出来的?” 她瞅了一眼地上焦黑的坑,刻意拉长音调,嘲讽道:“难怪……遭雷劈了呢。” 束国年:“……”心口的那口老血,早已结了痂,吐不出,咽不下,落在嗓子眼每日膈应着。 不过。 想起方才的雷,他明明看见束长安施法后,雷便来了。 这束长安……真有这般厉害吗? 束国年不知的是,束长安得太霄道长真传,虽没行入道之礼,却是比太霄道长的造诣,还要深。 第91章 疯畜 太霄道长有时戏言,束长安是得道转世之人,是难得的习道天才。 顾夫人见束国年一双眸子阴沉不定,当即就骂了:“你眼珠子乱窜,又再琢磨什么坏事呢?束国年,老娘早就看出来,你这个人,掐破皮流出来的都是坏水!” 束国年:“……” 他就着杜氏的手,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正色道:“律风已经下葬, 今日就算你说破天,都不能再将他挖出来!” 束长安冷冷回道:“我若是挖了呢?束大人是准备让我躺进去?” “疯畜!”束国年刚缓过来的情绪,又被气高昂了:“你为何,就与束家的坟,过不去了?死者讲究入土为安,你将你娘挖出来,又将你哥挖出来,你让为父在这京城,还怎么混下去?” 顾夫人闲适补刀:“说的跟不挖坟你在京城就能混下去了一样,有时候吧, 那眼睛耳朵也要听听外人言,谁不说你束国年是软蛋,抬个妾,还将妾的全家都抬进来了!” 束国年:“……”有时候吧,就挺想死的。 “顾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束家再怎么样, 是束家的事情, 即便您儿子是王爷,您也不能插手旁人的家事!” 杜氏忍不住出声道。 “呦呵,小贱蹄子,你还知道老娘的儿子是王爷呐,那你知不知道,老娘的夫君,公公,都是为国战死的?老娘说话,你一个妾,还在旁边放起莲花屁了!” 杜氏:“……” 这女人,真粗鲁~ “香玉,雪芙,掌嘴!”顾夫人大声吩咐道。 “老爷!”杜氏求救般看向束国年。 束国年也很无奈。 杜氏是妾,这顾夫人是功臣家的夫人,掌她的嘴,他也拦不得啊。 “束国年,挖坟之事,是用你束府的人,还是用顾府的?” 伴随着巴掌声响起,顾夫人又将矛头转向了束国年。 束国年:“……”造孽啊,简直是造孽。 这挖坟之事,看来是阻止不了了。 “自是,束府出人。”束国年咬着后槽牙道。 自家的坟,让旁人家来挖,这是嫌笑柄不够,再加点笑料吗? 束长安没想到顾夫人会来帮自己。 也没想到,这顾夫人这般爽快利落。 直接以权压人。 不过,她好喜欢她的以权压人啊。 简直太爽了好吗? 哪像她啊,又要引雷,又要拔舌的,才能压住这些人。 听听那清脆的巴掌声,多像为此次胜利在鼓掌。 顾夫人平时没事,又不喜欢摆弄绣花针。 在她看来,束府现在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说评书的都要说上好几回。 见束府张罗着去挖坟,她索性不走了,跟在束长安身边,家长里短的闲聊。 束长安那和朱蕴有三分相似的容颜,单是看着, 就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只怪自家儿子不顶用,还没将人拐回家,非得她这个婆婆亲自出马。 日上枝头,束府浩浩荡荡出去一群家丁。 他们扛着镐子锄头,将昨晚新落的坟茔重新挖了出来。 把棺人最近很忙,束家的棺材抬来抬去,忙来忙去都是束家的事儿。 第92章 用念远发誓 束律风的棺材,刚入土没多久,又回到了灵堂。 棺身上沾满了黄土。 束国年见不得这场面,气的躲在杜氏的院子里发脾气。 杜氏跪在院子里,呜呜咽咽嘤嘤嘤的抽泣。 身边跪着束云荷和束若云。 母女三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束若云用冰块帮杜氏敷脸,视线飘向束国年,话却是对杜氏说的。 “女儿觉得顾夫人说的没错,娘你只是个妾,就算你这些年为束家殚精竭虑,点灯熬油,你也只是个人人可欺的妾。” 束云荷闻言,不高兴了 :“妾怎么了?我娘要儿子有儿子,要女儿有女儿,府里上上下下哪里不是我娘操持的?” 束若云手指微顿,递给束云荷一个眼色。 束云荷接收到后,继续嚷嚷:“这些年,正是因为有我娘在,我爹才没有后顾之忧,专顾官场!我娘比起那些正室夫人,哪里差了?” “呜呜呜~老爷,打狗也要看主人,妾身就算是束家的一条狗,顾家要打,也要看老爷三分薄面的啊!”杜氏哽哽咽咽哭的似要断了肠。 束国年双手背在身后,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女人。 脑子里就像是进了马蜂窝,何止是心烦意乱,他感觉,他的整个人生都乱了。 以前一直向上爬,想着能在告老前,坐上那司天监监正的位置。 日后归西,族谱落下的也是司天监监正,而不是监副。 如今这些, 他都不敢想了。 他只想自己不被世人耻笑,就日日烧香了。 如今看着哭成一团的三个女人,他是打心眼里厌烦,打心眼里想要逃离这样的环境。 如果可以。 他宁愿不抬杜氏入府,不娶朱蕴为妻。 过继个甥侄到名下,好好当自己的官,好好过自己安安静静的日子。 他扶着额头,望向天边:“杜氏,你老实说,本官送去三清观将养长安的银子,是不是被你昧了,言儿的药是不是有问题的?” 杜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含着泪的眼,不可置信的望向束国年:“老爷,你还是怀疑我是吗?我整日为了这个家操劳,与你共枕而眠十七年,束长安一句话,你就将这些全盘否定了是吗?” 她连声质问,委屈到眼泪从眼眶里飞溅而出。 束国年没看杜氏,却仿佛已经看到了。 就如杜氏所言,多年来,他就抬了杜氏这一个妾,同床共枕多年,杜氏的每一声哭诉,是什么神情,他都了然于心。 束国年有些无力的捏着眉心:“我只是想知道,事情,是不是这样的,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他不明白,朱蕴的儿子女儿,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 他纳闷。 他心疼。 他憋屈。 杜氏忽然推开束云荷和束若云,跪的笔直,半张红肿的脸上布满倔强:“不是!没有!妾身可以对天发誓!” 束国年缓缓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望向杜氏,声音没有感情的道:“好……你发誓,用念远发誓!” 杜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第93章 告阴状 下一刻。 “束!国!年!”杜氏忽然怒不可遏:“你还是个人吗?竟然拿念远说事!他那么小!从小体弱!你是念远的爹啊!” 束国年狠狠地闭了闭眼:“杜氏,我再问你,阿蕴俯身葬的事情,跟你有关吗?” 这一次,杜氏的脸清白不定,她瞪圆了眸子,仿佛第一天认识束国年一般,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的眼睛很大,含泪瞪人仿佛会说话。 她就这么愣愣的瞪视着束国年。 束国年也看着她。 多年夫妻,相顾无言,互相凝望,各怀心思。 “国年……你纳妾吧……多纳几房……让这府上,满满当当。” 杜氏忽的瘫软在地,似是哀莫大于心死。 这些年,杜氏在束国年纳妾这件事上,总是泼辣的紧。 束国年对于女色,本就没有那么上心。 也就随了她的意。 身为男人,看着她护宝贝似的护着他的身子,身心也会产生极大的满足。 可杜氏这般…… 束国年忽然有些疑惑了。 官场浸淫多年,他不是傻子。 他能看出来,在朱蕴俯身葬这件事上,束长安也是怀疑杜氏的。 只是没有证据,束长安没说而已。 可他观杜氏这般。 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杜氏就是个小女人,喜欢巴娘家,喜欢吃醋嫉妒。 她哪来那么多心机和能力,去完成俯身葬? “罢了。”束国年从杜氏身上收回目光,吩咐束若云:“你那个冰块,能有什么用?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瓶玉露膏,去取来给你娘用。” 束若云乖巧的跪地行礼:“是,女儿代娘谢过爹爹。” 束国年抬步朝外走,想到什么,脚步在杜氏面前停住:“以后少去长安面前晃悠,那丫头是个疯癫性子,又有顾夫人撑腰,你这性子去了容易吃亏。” 杜氏委屈的别过脸,不看他。 “你哥哥的伤,也找个大夫给看看吧,舌头没了估计日后再难讲话,将皇上赏的玉珊瑚送给他,毕竟……是老夫的女儿行凶。” 束国年撂下这句话,抬步出了杜氏的院子。 “娘……”束云荷见束国年走远,不高兴的推了推杜氏的胳膊:“你看看爹,都没说罚束长安,她将府上闹的底朝天,还拔了舅舅的舌头……” 杜氏冷冰冰的眼神,倏地扫了过去。 吓得束云荷闭上了嘴。 杜氏遥望着束国年消失的方向,勾起一个阴测测的笑:“你们听说过告阴状吗?” 束云荷和束若云对视一眼。 而后摇了摇头。 杜氏嗤笑一声:“有一种大能之人,会那活人走阴之术,便是魂魄离体,去阴间告状, 束长安身为道士,在人间滥用拔舌之刑,引天雷,意图害人性命,我们完全可以找大能去阴间告上一状。” 这是束若云和束云荷第一次在杜氏的口中,听到这些妖邪鬼狱之事。 二人皆是脊背发凉,大冬天,冒了一身的冷汗。 杜氏接过束若云手上的冰块,敷着脸,满不在乎的道:“阴鬼不得伤世人,得道之人同理,娘看那束长安,似是有些道行,那便要遵循阴间的规矩!她啊,死定了!” 第94章 一板砖拍晕 杜氏高高肿起的脸上, 漾起一抹阴狠,看上去狰狞恐怖。 看的束云荷和束若云心底打怵,脊背汗毛奓起。 心里一阵打鼓,总觉得此时的杜氏,和她们印象中的母亲不一样 了。 束长安经此一事,也知道,束律风再留在灵堂不现实。 这里,毕竟不是三清观。 天气也越来越热了。 虽然束律风没有半点腐烂迹象, 府上总设灵堂,还是会引来许多人不满。 “顾夫人,”束长安抿了抿唇, 有些不好意思问:“您可知京城, 哪里有冰窖可以存放尸体吗?” 京里有很多冰窖,这个季节正是采冰储冰的季节。 待夏季时,送到大户人家换银子。 找冰窖不难,难的是找能储存尸体的冰窖。 冰窖一旦放了尸体,这个冰窖也算是废了。 以后储的冰,哪家还愿意用? 顾夫人想了想,“嗐,你这孩子,找不着冰窖,咱们就自己给律风挖一个啊,这事儿交给顾府,你不用管了。” 束长安有些赧然:“小女出银子。” 顾夫人面色一变,唬道:“说什么傻话呢?重楼的命都是律风救的,怎么,挖个冰窖还能委屈着他?你放心,此事交给顾府,姨母给你保证, 不出三日,就能挖出来!” 束长安:“……”姨母? 想了想,顾夫人是朱蕴的好朋友,唤声姨母,也是应该的。 是以,束长安缓缓起身,抱拳朝顾夫人深深一揖:“长安谢过姨母。” 束长安此举,不知戳到了顾夫人哪件伤心事,她看向朱蕴的棺椁,用手帕捂脸,呜呜哭开了:“阿蕴啊,你睁开眼看看啊,看看你的女儿,看看你的儿子,看看……我啊……” 束长安抿了抿唇,略显生涩的伸出手,放在顾夫人的肩膀上:“姨母,你不要难过,长安会好好安葬我娘,让我娘安息的。” 顾夫人扯开脸上手帕,一把将束长安搂进怀里:“好孩子,好孩子啊……” 束长安:“……” “长安啊,你娘下葬的日子定了没?”顾夫人哽咽着问道。 束长安略作思考:“定了,我选的日子,三日后乃下葬吉日,已经知会束大人那边,他应是已经在做准备了。” “好,等朱蕴下葬后,律风也就可以住进冰坟了,”说到此,顾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将束长安从怀里扯出来。 束长安:“……” 顾夫人:“长安啊,姨母问你一个事儿啊,等你娘和律风的事情处理好,你是不是又要回三清观了?” 束长安心底暗叹一声, 如实道:“师父在京里,欠下许多活没干,长安一时半会,怕是回不去,况且……” 她想了想,知晓很多案件侦办过程不能外泄,挑了些能说的说道:“大理寺有一起案子,好似和师父有关,长安还要协助大理寺破案。” 顾夫人闻言,悬着的心归了位。 都怪自己那个儿子不争气啊。 这都几天了啊。 还没将人拐进府。 听说昨晚之事惊险无比,她还想着,那逆子能受点伤,来个英雄救美。 结果倒好,自己发病了,听说还是长安一板砖给拍晕的。 简直是,太丢人了。 第95章 朱蕴下葬 思及至此,她准备回去看看那逆子醒了没有。 她手有些痒,想去捶他一顿。 顾夫人匆匆告别束长安,转身就直奔顾府。 在门外等了许久的束言望着风风火火的顾夫人,有些无语的走进来道:“这顾夫人性子,好生古怪。” 束长安瞥了束言一眼:“哪里怪了,我倒觉得顾夫人这种打直拳的性子很好相处,像杜氏那种……” 束长安眸光微眯,“经此一事,束国年与杜氏之间应该生了嫌隙,接下来,就看他查不查我娘的俯身葬,是不是杜氏所为了。” 束言挠了挠头, “查又如何,不查又如何?” 束长安丢给他一包纸钱,束言乖乖接过,跪在棺前一张一张点燃。 束长安望着撩撩而起的烟灰,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真是杜氏所为,就必须由局内人来解这个铃,方能安我娘亡魂。” “你是说,让父亲亲手处置杜氏?”束言侧头看来。 束长安叹道:“若真是杜氏,必须让束国年手刃杜氏,为我娘报仇。” 束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杜氏,束国年,朱蕴,这三人,有着解不开的恩怨。 朱蕴已死,死后俯身跪地二十年。 这个结必须由这三人自己解开,方能了朱蕴心中所怨。 外力插手,虽然结果相同, 其中的恩怨情仇,便会化作死结,再也解不开。 这就是道家所言,万物自有自然缘法。 我们永远不要去干涉旁人的因果。 花开需四季,树成需年轮。 强求得来的结果,和瓜熟蒂落,自然成熟的结果,大不相同。 “可是……”束言对束国年早就失了信心:“他若是不查呢?” “他会查的,”束长安冷笑扬唇:“不然就不会空悬正室之位多年了,杜氏再如何,她都只是个妾。” 她相信在束国年的心里,也是有心结的, 不然不会这么多年,即便杜氏给他生了两女一子,都没有抬正室。 在大渊,妾生子,妾生女,与正室所出有着极大的差别。 束国年宁愿杜氏所出在外抬不起头,束若云在外打肿脸充胖子,都不抬杜氏。 就是因为心里的那个结没有打开。 经过俯身葬一事,更加剧了束国年的怀疑。 …… …… 三日后。 朱蕴风光大葬。 埋了二十年的人,又被重新挖出来下葬。 京城看热闹的百姓,比束律风那日出殡还要多。 杜氏为朱蕴披麻戴孝。 朱蕴死前,束云荷,束若云,束念远都还没有出生。 如今有一个算一个。 全部披麻戴孝,为朱蕴送葬。 白绫铺了一地,棺椁厚重的六名把棺人抬着都吃力。 这些,都是束长安要求的。 这几日杜氏也非常安静温顺。 任由束长安说什么,她全部一一照做。 对此束国年很满意,觉得那日的话,杜氏是听进去了。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 有些消息灵通的,在这样的环境下,迫不及待的分享自己所知。 “听说这束夫人重新下葬的原因是当年的棺被人动了手脚。” “是的,我也听说了,好像叫什么俯身葬,杀千刀的,俯跪在棺材里二十年啊,想想都憋屈。” 第96章 谁的道行深 这一日。 顾九渊也陪顾夫人来送别朱蕴。 就连大理寺卿包邺都前来吊唁。 顾夫人哭的比二十年前朱蕴下葬时还要伤心。 边哭边骂,边骂边诅咒。 “阿蕴啊,你吃苦了,那人该死啊!” “那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啊!” “你在天有灵,让那人走在路上被马踢,被车撞,得不治之症!” 俯身跪地二十年,百姓都看不下去了。 何况至交好友。 那种感同身受的恨意和憋屈,搅和的她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哀乐声,吊唁声,熙熙攘攘的人际推辞声,吵的束长安很头疼。 顾九渊趁机溜到束长安身边,扫了一眼她身上的道士装扮,摸了摸后脖颈,打趣道:“长安小道长那日下手忒狠了,本王缓了好几天才能下床。” 束长安瞥了他一眼,“常年征战沙场的王爷, 这般娇气?” 顾九渊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上颌牙:“战场之上,也无人敢拿板砖拍本王啊!” “我不拍你,你就将包大人掐死了。”束长安看向窜来窜去的包邺。 极度怀疑他是来看热闹的。 “唉……”提及此事,顾九渊长叹一声:“长安小道长可有良方?本王夜夜难眠,噩梦连连,你瞅瞅……” 说着他将脸凑到束长安面前,“本王眼下乌青都能研墨了。” 束长安扫他一眼。 不得不赞叹上位者基因优良。 凤眼高鼻,唇润轻薄,这张脸,精致的无可挑剔。 由于距离近,束长安还看到了他藏在剑眉里的一颗极小的红痣。 不过。 她观顾九渊面色。 眼下乌青,印堂发黑,肤色很淡,确实是许久不得安眠之状。 她缓了语气:“一夜能睡几个时辰?” 顾九渊感受到束长安的关心,美的漾起自得的笑,歪头想了想:“不确定,总是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一夜浑浑噩噩,醒来全身疲惫。” 这是因为噩梦,始终在浅睡眠状态。 一夜的浅眠,不仅不会缓解疲劳,反而会耗费心神。 她 将山鬼花钱从腰间解了下来:“这个你先带着,白日挂腰间,晚上放在枕下,能助你安眠。” 顾九渊看着面前的纤纤玉手。 束长安的手很白,很细,红绳古钱躺在她手心,画面极美。 虽然眼馋束长安送他东西,可顾九渊还是推辞了。 “这是你的护身符吧,给本王了,你怎么办?”他眉心拧了起来:“赶紧收好,本王是大丈夫,怎会被梦魇打倒!” “别逞能了,”束长安将山鬼花钱往前送了送:“这是我儿时用的, 那时候还不能捉鬼,现在不用它,也没有东西敢近我的身,等你好了,再还我就是了。” 顾九渊望着那串一看就上了年头的山鬼花钱。 想到这东西陪伴了束长安从小到大。 心痒难耐。 伸手接过,直起身挂在腰间:“本王要如何谢长安小道长呢?” “不用谢, 你娘对我挺好的。”束长安如实道。 如果不是顾夫人,她绝对不会将师傅赠与的山鬼花钱借给旁人用。 顾九渊:“……” 怪不得那妇人嫌他速度慢。 他脖子还没好,就被她蒙在被子里一顿猛捶。 如今看来,他确实是没有那妇人道行深。 第97章 揭穿 顾九渊在心里对顾夫人一顿腹诽。 正在哭到不能自已的顾夫人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左右看了看,打着哭嗝冷笑:“什么玩意在骂我!放臭屁也不怕把自己蹦成莲花嘴!” 顾九渊:“……” 好无语。 好无奈。 摊上这么个娘。 朱蕴在众人的簇拥下,落了坟,入了葬。 这一次束长安选的墓穴距离原来的不远。 虽然距离不远,风水确实顶顶的好。 得知朱蕴喜欢花。 她还买了许多花籽洒在四周。 如此,也算是全了母女一场的情分。 落土时,漫天的纸钱迷人眼。 束长安心口忽然觉得一阵搅痛,脸上冰凉一片。 她刚想伸手拭去,就觉得脸上毛茸茸的,似是有什么东西拂过。 她摸了摸脸,发现泪已经干了。 束长安扬了扬唇。 是朱蕴。 她知道。 母亲,在任何时候,最舍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即便人鬼殊途,她都会拼尽全力回来,看一眼她的孩子,再看一眼,多看一眼。 她默默的闭上眼,细细感受脸上的触觉。 朱蕴落葬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朱蕴在府上一天,一个不好,束长安就会发火。 疯癫之人发火,简直让人无法承受。 回府的路上,束长安遇见了武鸣。 高大壮硕的身形,站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他似是特意在那里等她的。 长的高,看的远。 远远的便看到了束长安,憨憨的笑着朝束长安挥手。 束长安脱离队伍,迎了上去:“武鸣?找我欲作何?” 武鸣“嘿嘿”一笑:“那日你去涵落巷是找人修葺房屋的吗?” 束长安点点头。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命案。 此事便耽搁了,如今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武鸣又是一笑:“俺就是,你找俺,俺不收你银子!” “好。”束长安回答的很爽快:“只不过,你要收银子,你若是不收,我便找别人了。” 武鸣闻言,为难的皱起脸:“可是你救过俺,俺不想收你的银子,俺要是收你银子,也不会跑这来问你了。” 束长安淡笑,踮起脚拍了拍武鸣的肩膀:“没事,我懂,就算你不来,我也准备找你, 银子也不是我出,自有人出,你不必介怀。” 武鸣还在纠结犹豫。 束长安佯装冷下面色:“怎么,不想帮我干活?” 武鸣当即被束长安唬住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俺就是想给你干活,才来找你的。” “成,那就晚一些来束府,我告知你何处需要修葺,你最好再找几个人,一起干的快。” “诶!好!”武鸣高兴的像个孩子。 他朝束长安摆手,“那您先忙,俺先走了。” 束长安朝其微笑颔首。 这一刻,她深觉,包邺是对的。 如果没有她揭穿这背后的阴魂之事。 这孩子全身长满嘴,都说不清。 如今,应该在大牢准备问斩了吧。 如果包邺能将此法推行下去,她也决定到三清观找师父商量一下。 让师兄们下山,成为衙门的顾问什么的。 免去因阴魂作乱导致的冤假错案。 束长安本想回府后,和束言商量一下修葺南院的事情。 没想到,刚进府,蒲团还没焐热,小厮便满脸怪异的来禀报,门外有人找他。 第98章 监视 束长安本以为是武鸣。 暗衬这小子来的真快。 她身上的道袍都还没来得及换。 “去将人带来吧。”束长安对 小厮道。 小厮有些犹豫:“就……带到这里吗?” 束长安给了他一个有何不可的眼神。 小厮尬了尬。 属实是没见过有人在灵堂会客的。 大户人家,会客即便不是在花厅,也是在前堂。 他愣了愣,连忙反应过来:“诶诶诶,小的明白。” 而后,小跑着离去。 自从三日前,束长安立威拔了杜长弓的舌头,府中下人对她,不止是敬畏,更多的是感激。 杜长弓在府里,作威作福,打骂老奴,欺压 家丁,调戏丫鬟。 满嘴的污言秽语,手脚还极不干净。 府上下人,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刚遇见束姑娘,就吃了大亏,没了舌头。 所以说,这人啊。 天要让你亡,必先让你狂。 你还没亡,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小厮小跑着将人引了进来。 看见来人,束长安怔了一下。 陌生面孔,一袭黑衣。 周身有薄薄的黑气萦绕。 看见束长安后,那人邪佞的脸,似笑非笑。 如果说,顾九渊身上的那股邪气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不管不顾的杀气。 此人身上的邪气就是阴森鬼气。 令人见之生寒的鬼气。 束长安视线淡淡在他身上扫视,最后定格在他腰间悬挂的黑牌上。 心中了然,哼声问道:“我这是犯法了?” 那人笑的森寒,扫了一眼小厮。 小厮乖觉退下。 他踱步走进灵堂,为束律风上了一炷香:“大将之灵,不错。” 束长安见他不说正题,转身继续收拾灵堂的零零碎碎。 那人见束长安不理会他。 也不觉尴尬。 欣赏着灵堂布局:“有人将你告到了上面。” “告我什么?”束长安转身回头,看向阴差。 阴差冷下了脸:“在阳间滥用拔舌之刑,引天雷恐吓世人。” 束长安转身回头,继续手上动作。 阴差紧走几步,来到束长安身边,顺手帮她叠放符纸:“你不为自己辩解?” 束长安冷声:“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怕大人不让你羽化?”阴差惊讶的看着面前小道士。 修道之人,最后所求都是大道所成,羽化成仙。 若在阳间犯了过错,便无法 羽化,不得善终。 “我只管活着,死了的事,死后再说,况且,我也没准备修行,大人难道不知,我并未行入道之礼?” 她那点道心,每天都在岌岌可危中,修仙什么的,更是想都没想过。 “你家大人派你来抓我?”束长安问道。 阴差吧唧两下嘴:“大人并不昏庸,他让我来是视察。” 视察? 把监视说的也太清新脱俗了。 束长安撇撇嘴。 阴差正色警告道:“你不要忘了, 你本就是鬼魂,大人能允你在阳间继续活着,已是格外仁慈了。” 束长安根本不吃他那一套,面色不变:“是你家大人不知该如何处置我吧,我本就是三界之外的产物。” 胎穿异世,她不属于人 ,不属于鬼,更不属于这个时代。 有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什么。 第99章 怎么评价本王 阴差一阵无语。 接下来的的日子,束长安直接拿他当空气。 武鸣做事情还是很利索的, 当日下午,带着三个同行入了府。 束长安将需要修葺的地方交代给他以后,府中便每日传来的打砸的声音。 这几日,束言也没闲着。 他去找了顾九渊。 顾九渊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束言,舌尖抵着下牙槽,笑了。 “我要入军!”束言跪的笔直,满脸倔强。 顾九渊坐在轮椅上, 由张扬推着,吊儿郎当的道:“本王的武渊军没了, 本王都坐轮椅了,哪还有军给你入?” 束言犟的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那就把我丢进你训练暗卫的地方, 练我!” 顾九渊眸光微眯:“谁告诉你本王有暗卫?” 束言哑了口。 谁说的? 他总不能说是偷听父亲提起的吧。 父亲曾说过,顾九渊能连番打胜仗,靠的不仅是战场上的骁勇,还有他的暗卫和遍布天下的眼线。 他要攻打一个国家之前,会先派遣暗卫和眼线过去。 等对那个国家了如指掌,再大军压境,攻其三寸。 顾家祖上依仗武渊军,顾九渊吸取祖上教训,早就不单单指望武渊军了。 他还听父亲说,顾九渊此人阴险狡诈,少年早慧。 别人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开始训练暗卫和眼线了。 想了想,束言胡诌道:“有老神仙托梦,告诉我的,也是老神仙指点我来投奔你的。” 顾九渊险些被束言的话逗乐了。 老神仙,他说老妖怪都比老神仙的可信度要高。 “来我这,你妹妹知晓吗?”顾九渊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问道。 这几日,有山鬼花钱在,他睡眠好多了。 精神头也足了。 他觉得,他有点中了束长安的毒,人家也没怎么着啊,甚至拿他连朋友都不如。 他怎么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呢。 “她忙着盖房子,我没告诉她!”束言梗着脖子道。 正是因为,觉得自己啥啥都帮不上忙。 束言才来找的顾九渊。 他也想成为大哥那样的英雄,保护妹妹。 “盖房子?”顾九渊来了兴致。 “是!”束言大声回道:“妹妹将南院单独开辟出来,起了院墙!” “分家?”顾九渊疑惑道:“你们若是想分家,单独搬出来岂不省心,本王名下还有宅子,可以借给你们住。” 束言扫了顾九渊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怎么觉得这临江王像个老狐狸,想要骗他什么呢。 想了想, 自己烂命一条,也没什么可骗的。 束言老实道:“不,妹妹说了, 要搬走,也是杜氏和我爹搬走,谁先搬走谁是孙子,是逃兵!” “噗~”顾九渊终是没忍住,“哈哈哈哈~” 他就说,感情自己怎么就能对一个女子一见倾心到茶不思饭不想。 感情这死丫头跟他是同一类人啊。 像他这种人,本就很难遇到同类人。 突然遇到了,可不就是同类相吸了吗? 他发现,这束言,比束长安还要嘴笨,不善交流。 见束言这般诚实。 顾九渊八卦心起:“阿言啊, 你妹妹有没有提过本王?她是怎么评价本王的?” 第100章 院中院 束言瞥他一眼。 顾九渊直觉不好,刚想让束言打住。 已经迟了。 束言:“我妹妹说,你是断了三条腿都不老实的人,像你这种人,就算是在地上爬,你都爬的比其他人要花。” 顾九渊:“……” 这人吧,有时候就是贱性。 他现在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贱的。 “噗嗤~”身后传来笑声。 束长安的那句“爬的比别人花”戳在了张扬的笑点上。 张扬想忍了,没忍住。 他连忙双手捂嘴,憋得满脸通红。 顾九渊头也未回,就知道张扬此刻是何表情,他慢悠悠,阴恻恻的道:“本王是王爷,自然爬的花。” “啊哈哈哈哈哈~”张扬再也憋不住了。 扶着轮椅把手,笑的前仰后合。 就算等会要死,他也要笑完再死。 果不其然,顾九渊转头看了过来:“很好笑?” 张扬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笑声仍从指缝里流出。 眼泪都笑出来了。 “阿言,你不是要跟着本王吗?现在差事来了,先打张扬十板子!” 束言:“……” 张扬:“……”天地良心,如果不是王爷最后的神补刀。 张扬觉得, 他是能憋住笑的。 束言见顾九渊收了自己,又给他派了任务,当即便站了起来:“好!” 张扬后退两步,有些害怕。 兄弟们平时打板子,都会给对方留余地。 可这束言不同啊。 瞅瞅那跃跃欲试的劲头儿。 张扬都怕束言将他给打死了。 “李进!”顾九渊对外面喊道:“推本王去束府看看,小道士盖新房,本王得了她的山鬼花钱,总要去表示一番!” 这几日正想去束府,想破了脑袋没想到由头。 这束言不就将由头送来了嘛。 顾九渊觉得, 束言还是挺可造的。 晌午刚到,顾府马车停在了束府门口。 束国年忙出来迎接。 顾九渊架子大得很。 端坐在轮椅上, 就连门槛都是李进和一名手下抬进去的。 束国年:“拜见王爷~” 顾九渊直直从他身边经过。 束国年:“……拜见王爷!!!” “啊,”顾九渊似是刚听到一般缓缓回头:“束大人啊,许久不见,许久不见,您小舅子可还好?” 束国年:“……” 明明是个人,怎么就能说出这么不是人的话的。 谁家见面问小舅子啊。 这是故意戳他痛脚呢。 束国年还没缓过来,顾九渊又乐呵呵的道:“城北开了一家卤肉铺子,口条下酒一绝,束大人有空,可以去尝尝。” 束国年:“……”狠狠的闭了闭眼,驱散满眼的金星。 他努力稳住心神,扯了扯嘴角:“多谢王爷关怀,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顾九渊摆摆手,示意李进继续推着自己走:“无事无事,来看看束大人的府中府,院中院,本王头一次听说这种建法,好奇的紧!” 束国年:“……”想死。 顾九渊出入束府,如入无人之地。 他也不乱跑,直直奔着南院而去。 却在亭边,遇见了束若云。 她似是刚从南院回来,一身淡粉色薄衫,身材高挑,跟身边 两个矮胖丫鬟比起来,更显气质脱俗。 第101章 怎么多了个男的? “若云拜见王爷~”束若云看见顾九渊,迈着碎步前来行礼。 身边丫鬟远远跪着,并未上前。 “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李进声音沉稳,透着疏远。 束若云缓缓起身,为了迁就坐在轮椅上的顾九渊,刻意矮着身子道:“王爷这是准备去南院?” “我家王爷听说这府中府有些稀奇,来看看。”这次回话的,依旧是李进。 出门在外,遇见不相干的人,顾九渊几乎懒得开口。 都由张扬李进代为回答。 二人也早练就了虚与委蛇的客套连环话。 见顾九渊不理她,束若云也不尴尬,她柔柔上前,伸手去摸顾九渊的轮椅把手。 “王爷,束府小女熟悉,您要去看哪里,小女推你去~” 李进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女子。 他的手就搭在把手上的,束若云这般摸来,刚好摸在他的手上。 李进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丢下把手向后撤。 束若云脸上扬起得逞的笑,身子也随之转了过来,准备推顾九渊。 便见顾九渊忽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甚至还腿脚利索的往前走了两步。 “束姑娘好歹是司天监监副之女, 看上本王的轮椅,大可直说,怎么还上手抢了呢?” 顾九渊侧身斜斜看她。 束若云:“……” 白瓷似的脸,当即就红到了脖子根。 堂堂大家闺秀,被人直指是那抢人东西的贼人。 她只觉得脸烧得慌。 李进:“……”大人好毒的嘴,说的跟人家直说,你就会给一样。 “小女不是这个意思……”束若云声若蚊蝇:“小女只是好心,想要推王爷游一游束府。” “啊,”顾九渊恍然大悟:“这样啊,看你把本王吓得,腿都好了三分。” 束若云含羞带怯,垂着眸子不敢看顾九渊。 顾九渊似笑非笑:“束姑娘又不是汉子,这种粗活都是汉子做的,怎么,束姑娘这是准备成为汉子,与李进拜把子?” 李进:“……”王爷真是,好心呢。 束若云刚下去的热浪,又冲到了脸上,这一次,来势汹汹,直冲脑门:“王爷, 您想多了。” “看来真是本王想多了 ,李进!”他沉声命令:“你还不赶紧过来推本王,怎么,等着跟束姑娘拜把子啊!” 李进:“……” 手忙脚乱的从束若云手里抢过轮椅,推上顾九渊,像躲鬼似的,轮椅推得飞快。 直至看不见束若云了,李进才长舒一口气,不满道:“这束姑娘真是单纯啊, 王爷都明摆着不喜欢她了,她还黏着您!” “单纯?”顾九渊偎进轮椅里,整个人慵懒的好似要睡着一般:“此女心机深沉不可测,就连本王在她手上,都险些让她占了便宜。” 色心,并不是只有男人有。 女人也有。 顾九渊心里跟明镜似的,今日来摸他轮椅,若是让她得逞,下一次她就敢撞进他怀里。 并且, 这束若云身上总散发着让他觉得极为膈应的气息。 顾九渊话音刚落,下一句话几乎连声:“长安小道士身边,怎么多了个男的?” 第102章 阴差 顾九渊登时坐直了身子,惊讶溢于言表。 他稍稍抬手。 李进停下轮椅,二人在不远观望。 此时的束长安正在指挥武鸣铺小院的地。 这几日,天寒地冻, 寒风 冷冽。 前段时间的雪水怎么也干不了,浸在土壤中结了冰,形成了冻土。 这时候开辟院落最难。 奈何,束长安着急入住。 只能想着,日后给武鸣结工钱的时候,多给一些。 她自己一人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从三清观赶路回来,途经破庙,在空棺里都可过夜。 只是束言不行。 束言生性腼腆,性子内敛,灵堂虽有内间,他还是处处将让着束长安。 自从习惯出门以后,这几日,更是天天不着家。 束长安有时候也担心过。 毕竟束言常年蜗居小院,没有接触过外人,不懂人心复杂,一人在外容易被骗。 后来想想。 他的人生是他的, 即便是被人诓骗,也算是人生宝贵的经历。 “本差说话,你没听见?”墨溪站在束长安身后,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自从表明身份后,这小道士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态度敷衍,行动疏离。 偏偏,他要办差交差,幻化的人身长时间在阳间,也容易阴气受损。 搞的像他上杆子来贴冷屁股一样。 想他堂堂阴差,阎王的左右臂,竟在人间受一个小道士磋磨。 墨溪越想越气。 他这人,生起气来,毫无男子风范。 更没有不打女人的风度。 是以。 他抬脚就朝束长安踹了过去。 束长安生了左右眼般,心不在焉的指着远处空地:“武鸣,那里我准备养些花草,就不必铺路了。” 说着, 她往前走了两步。 墨溪一脚踹空,整个人朝斜刺里偏了过去。 险些摔倒。 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何况他一个阴差。 他当即单手掐腰,指着束长安,像泼妇骂街般:“小道士,你真以为本差拿你没办法了?” 魁梧精神的武鸣听见动静,朝墨溪看来。 见那一副娘娘唧唧的样子。 武鸣当即打了个冷颤。 谁家好爷们儿这样说话啊~ 武鸣怕自己破防动手,赶紧避开视线。 眼不见为净。 束长安转身斜斜看了过来,“没有规定我必须要无条件配合你,我就是不配合你,你欲做何?” 墨溪:“……” 仔细想了想, 如果束长安不配合,他确实不能奈她何。 她的魂魄属于三不管。 若要管,三受罚。 所以,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 偏偏。 这小道士口口声声说自己没行入道之礼。 可她的道行却是比普通道士深得多。 墨溪此时好恨那背后告阴状的人。 搞的这烫手山芋落在了自己手上。 若是让他知晓是谁跑阴间嚼舌根子,他一定让那人家宅不宁。 墨溪在心里一阵腹诽暗骂,瞥一眼束长安,只能认命的磨了磨后槽牙,上杆子贴上去。 “此事你书信一封自辩词,我交上去,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怎么样?” 束长安看都没看他:“不写,不辩。” 墨溪:“……你能不能通点人性?” 此言一出,束长安指挥武鸣的动作顿住,倏地看向墨溪。 墨溪心底畏缩一瞬,想到自己是阴差,又梗直了脖子。 第103章 打情骂俏 束长安刻意鄙夷的从上到下扫视他,旋即三分嘲,七分讽:“你有人性?” 身为阴差,人性早就不知抛到九霄云外了。 被束长安这么一怼。 墨溪忽然被怼emo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好半晌,才缓过来,幽幽来了一句:“人性那东西,太折磨魂魄,还是没有人性好,一身轻松。” 束长安见他开始伤春悲秋,无语道:“那现在能不能请这位没有人性的人,让一让,过几日有雨雪,小女要赶工,谢谢。” 墨溪:“……”总觉得这小道士在拐着歪骂他。 想到自己站在这里半天的目的,他扯住束长安的手腕:“你到底写不写?” 束长安满眼不耐:“我写什么写?做都做了,我自辩什么?谁去告状, 我都要自辩,我是专门自辩的自辩家吗?” 她甩了甩胳膊,发现没甩掉。 心头更加烦躁:“写写写,我给你写个大王八!松手!” 墨溪不知想通了什么,忽然开始死乞白赖:“好道道,你就写一个让我回去交差嘛!” 束长安整个人炸了毛。 “大郎!给我挠死他!” 正在院子里悠闲踱步的大郎猛地冲了过来。 全身腱子肉的缅因,带来的压迫感不亚于老虎猎豹。 它直接跳到墨溪的肩膀上,刚想下嘴,似是想到了什么,伸出了带倒刺的舌头。 刮了墨溪的耳朵一下。 墨溪:“!!!”卧槽。 “你信不信本差收了你!”他又羞又怒,抬手就去扯大郎。 大郎被墨溪的话吓住。 束长安轻飘飘挑拨:“你没犯事儿,不归他管。” 大郎闻言,当即开心的对着墨溪的耳朵又刮了一下。 一人一猫在院子里扭打,猫叫声, 人骂声,让这荒僻的小院,多了许多生机。 束长安环顾一圈,心里多了几分暖意。 等到开春,这座院子就会大变样。 忽然,眼角余光定格在门口。 顾九渊面色阴沉的坐在轮椅上, 跟讨债的债主登门,却吃了闭门羹般。 脸都黑了。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迎上前去,“大人找我有事?” “无事!”顾九渊的负气极为明显。 束长安 不解的歪头看他,以神情相问。 “李进,我们走!”顾九渊吩咐李进。 李进默了默,推着顾九渊转身离去。 束长安:“……”鬼上身了? 身上并无鬼气啊? 轮椅刚离开南院,顾九渊就憋不住了。 灵魂质问李进:“咱们今日是不是就不该出门?” 颠颠跑来,路上还险些被束若云那个色女占了便宜。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几天的人了。 结果。 她跟别人在打情骂俏,你踢踢我,我踹踹你,还拉拉扯扯。 顾九渊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倒霉催的。 李进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回答顾九渊的话。 琢磨来,琢磨去,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哑巴了?”顾九渊等了一会,身后安安静静,如果不是轮椅还在走,他都怀疑李进死了。 “爷,要不,您骂我两句?”李进觉得自己回答什么都会挨骂。 索性,直奔主题。 第104章 外男,有辱门楣 顾九渊扭过身,定定的看着李进那张万年不变的脸。 一肚子的火气,硬生生找不到发泄的点。 在顾九渊眼神的高压逼迫下,李进丝毫不愧疚的出卖毛遂自荐入顾府的束言:“束言那小子该打,怎么不告诉爷小道长身边多了个人呢。” 顾九渊:“……”嗯,好,很好。 顾九渊的马车刚离开束府。 便有丫鬟去通知了束若云。 束若云闺房内。 能砸的,都被她砸完了。 小丫鬟绕开满地狼藉,小心翼翼向束若云行礼后,伏在束若云耳边嘀咕好一会儿。 束若云一张脸阴晴不定。 “去查一下,那黑衣男子是什么人。” 小丫鬟矮身应是,小跑离去。 贴身丫鬟见束若云心情舒缓下来,畏畏缩缩上前收拾地上的狼藉。 束若云望着窗外,眼神迷离:“就说这些年,没有府上的银子, 她靠什么活着的, 原来啊……靠的是男人啊……” “真是不知羞耻啊,野男人都寻到府上来了。” “残花败柳,竟还想着勾搭临江王,京城男子和她外面的那些野男人可不一样。” “绿柳,侍候我洗漱换衣 ,我要去见爹爹。” 小丫鬟哆哆嗦嗦上前,替束若云洗漱换衣。 手小心的绕开束若云的亵衣。 绿柳是从小跟着束若云,最是知晓束若云性子。 束若云高挑纤瘦,美的极具气质。 却有一个怪癖。 就是不喜欢旁人伺候擦洗身子。 身边伺候的丫鬟,没人见过束若云的身子。 束若云洗漱更衣过后,又成了那个温柔婉约的束府小姐。 她轻提衣摆,绕开地上还未清扫干净的狼藉,走了出去。 直至束若云走远,擦地的丫鬟们才长舒一口气。 府上人都说束云荷脾气大, 都不愿去束云荷房中伺候。 其实这京城第一美人背地里的性子,才是真令丫鬟们胆寒。 她好像天生的不喜欢女子。 经常在房中诅咒辱骂束云荷和杜氏。 好像全天下的女子,都该唯她马首是瞻,任她差遣。 束国年书房内,束若云刚结束一番柔柔的长篇大论。 束国年的面色,也是难看的紧。 房间弥漫着低压。 女子院中,多了一个外男,这对女子来说,有辱闺名。 传出去,那些嚼舌根子的妇人,不知能嚼出什么烂嚼头。 以后这女子的婚事可就难了。 “爹爹,姐姐带男子入府,若云本不该多言,可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轻则有辱爹爹威名,重则,女儿和妹妹的婚事,都会受影响的……” 束国年年纪大了, 想要更上一层楼。 靠正儿八经的向上升,不容易了。 他只能倚仗女儿们的婚事。 嫁个达官显贵,在朝上为自己进言,他才有可能升上那司天监监正之位。 束长安的名声败坏了不要紧,若是败坏了剩下两个女儿的名声, 这不是在断他的官途吗? 正在伏案写作的束国年,当即就拍下了 狼嚎,墨水溅洒满桌。 “孽畜!她是不让为父一天舒坦日子啊!来人,去将束长安唤来,为父倒要问问她,犯下这等有辱门楣之事,她有没有将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第105章 父女三人,剑拔弩张 这是束长安第一次来束国年的书房。 书房很朴素,古董架和书架颇多。 古董架上摆放着精致的花瓶,珊瑚什之类的。 书架上的满满当当的书极为醒目,上到竹简,下至 残书。 室内燃着暖炉,书香味和着驱虫用的樟脑丸味道,充斥在房内。 她刚掀帘而入,束国年便劈头盖脸的一通喝骂。 “孽畜!你给我跪下!念在你从小在道观长大,一直迁就与你,你得寸进尺,越来越放肆了! 引外男进府,你脑子是怎么想的?” 束长安脚步微顿,扫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束若云。 旋即。 她行至束若云对面,也坐了下去。 束国年恨得牙疼,疼的他半边脸都烧得慌:“你这个孽畜!真是半点不将为父放在眼里! 为父且先问你,你说你多年来在三清观,没有收到束府的银子,你是靠什么生活的?” 束长安轻轻偎进椅子里,话说的轻飘飘的:“十岁前,乞讨,十岁后,看坟破墓。” 束国年张了张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束若云扫了一眼束国年面色,柔声开口:“姐姐身上的银子,可不是普通人能挣到的。”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束长安就不明白了。 男子有钱,旁人想的都是这男子正干,勤奋知上进。 为什么女子有钱,就会被怀疑钱的来路? 她斜睨过去:“妹妹觉得, 我这些钱是从何而来?” “姐姐,”束若云双手放在身前,紧张的直揉手帕:“爹爹好歹是三品,你既然回家了,就该跟过去一刀两断,不要再跟那些男子牵扯不清了。” 束长安冷笑一声, 忽然执起手边桌案上的茶盏砸了过去。 “啊~”束若云吓的用手遮脸,双脚紧缩离地。 茶盏在她身边应声碎裂。 “妹妹胆子这般小,是被山贼掳过吗?山贼可有欺辱你?”束长安讥讽道。 此言一出,束若云也顾不上害怕了,整个人倏地站起来,满脸惊慌的看向束国年,话却是对束长安说的。 “姐姐你为何要说出有辱若云名声的话?你这样说,让若云日后还如何见人啊!” 束长安“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准许你说我的银子来路不明,就不能我说你来路不明了?这是束家的道理吗?” “砰”的一声, 束国年猛拍书案:“够了!” “不够!”束长安也站了起来:“我说我能活着全靠乞讨,我的银子都是我看坟破墓自己挣来的,你们偏偏不信!非说我去干什么勾当了!” “束国年,你不是怀疑我银子的来处!你是压根就没瞧上 我!” “你这个孽畜!”束国年也站了起来。 三人中,束长安个子最矮,身形最削弱。 剑拔弩张之下, 她的气势却是最尖锐锋利的。 束长安邪邪一笑,阴阳怪气道:“这么瞧不上我,那你们收拾收拾搬走就是了,离我远远的,省的我跟你们沾边!” 她不提此事还好,提及此事,束国年就想到了京里人人谈笑的院中院,府中府。 第106章 有气死之兆 他现在就算将这个女儿打死,都挽不回他的声誉。 偏偏。 现在全京城的眼睛都在看束府。 顾家那个泼妇又跟护眼珠子似的, 护着束长安。 这口窝囊气 ,他咽下去拉嗓子,吐不出去哽嗓子。 束若云眼瞅着束国年偃旗息鼓,眼珠子一转,又道:“姐姐,不是我们怀疑你,你所行所为,哪一样,干的不是丢府里人的事儿?” “妹妹的丫鬟告诉妹妹,她们现在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呢……” “妹妹啊,”束长安声音极冷:“劳烦回去告知杜氏,你今天让我很不高兴, 所以,让她将我娘的陪嫁的铺子收拾收拾,我准备接手了。” “我……”束若云登时慌了:“……姐姐不可!” “呦呵,”束长安笑的嘲讽:“那是我娘的东西,有何不可的?” 这个家的每一个人,平时日子过的太猖狂了。 她只想赶紧查出束律风死因,离开这些腌臜的人和事。 一人在外的日子,虽然清苦,胜在逍遥自在。 什么外男,什么名声,她通通不在乎。 可她发现,她这次回府,无形中,成了许多人的假想敌。 “听说这些年,府里开支靠的全是我娘的嫁妆,本来呢, 我没将心思放在你们身上,可是你们蹦跶的太欢了, 那就将这些年,吃下去的, 喝下去的,全部都给我吐干净了!” “我……”束若云这次是真的慌了。 朱蕴留下的铺子,是她将来的嫁妆。 束国年养着府里这么多人,哪有银子家产给她做嫁妆的。 杜氏也早就说过了,九间铺子,有她五间。 “为父吃下去的, 也要吐出来?”束国年眸光泛着冷意,死死的盯着束长安。 束长安双手负于身后,迎上他的目光:“束大人软饭硬吃的, 很有骨气嘛!值得表扬,值得赞美!值得推崇效仿!” “来人!”束国年被这个狼心狗肺的女儿气的没了理智:“你这个疯畜 ,不感念为父之恩,在府里乱咬一通,为父今日就替天行道!” “将束长安拖出去,杖毙!” 父亲杖毙女儿。 此事传出去不好听。 却也比她一日一日的在府里攀咬,干出更多败坏门楣之事要强。 家丁手持棍棒绳索气势汹汹推门而入。 束长安嘴角扬起一抹邪笑:“说不过,就动手,吃了别人东西不想还,就将对方打死,束国年啊,你死后定会落入阿鼻地狱,去那凄寒苦楚之地,挨饿受冻啊!” “将她的嘴堵上!本官现在不想听到她的任何一句话!”束国年挥着手怒喝,整个人状若疯癫。 束长安忽然正了神色:“你若真因此事打杀了我,阎王薄子上,都记着呢,按照阴间律法,你确实会被打入……” “闭嘴!”束国年大手一挥,将书案上东西全部挥到地上, 整张脸气的通红:“你给本官闭嘴!” 束长安这次很乖,乖觉的闭上了嘴。 她观束国年面色, 有气死之兆,束国年还没有亲手处置杜氏,他还不能死。 家丁已经到了近前,束长安手刚摸到腰间的鞭子。 便有小厮在门外传焦急禀报:“大人!门外来了好多人!” 第107章 束若云的善意 束国年闻言,通红的面色霎时黑紫。 束长安好心宽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束大人莫要慌张。” 束国年射向束长安的视线,带着一言难尽的复杂。 脑子里像有一团毛线,越捋越乱。 很快,父女三人来到门口。 门口百姓挎着鸡蛋,拎着母鸡,有的甚至还背了半扇猪,正在焦急了望等候。 瞥见三人由远及近,个个脸上带着笑意。 束长安略略一扫,便看见几个熟面孔。 王掌柜远远的看见束长安,满脸红光的扬起手:“小道长!小道长!” 束长安疾步行至门口,环望一圈:“王掌柜,你这是欲做何?” 王掌柜笑的合不拢嘴,示意七嘴八舌的宗亲闭上嘴,才道:“得小道长破了那阵法,铺子里生意现在越来越好,宗里其他人运势明显上涨,我们特意来谢小道长大恩!” 束长安拧了拧眉,“你祖先的尸身至今未寻到,你不必谢我。” “那哪成!”王掌柜大手一挥,“来来来,将谢礼送进府上!小道长最近在修缮房屋,也算是咱们给小道长道贺了!” 众人似乎这才想到束国年,朝其揖礼道:“见过束大人,还请束大人行个方便,放小的进府。” 束国年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平和的老头子,硬生生被束长安逼的面相都变了。 整个人透着股恶意。 可他现在面对的,不是家里人,而是百姓,只得冷哼一声,算是允了。 一群人,呼呼啦啦进了府,问了门房“新院”方向, 说说笑笑朝“新院”而去。 一句“新院”又刺到了束国年的痛处。 闷的他心口似是难以呼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发作。 他扫了一眼明显跟王家不是一路人的妇人们,借题发挥吩咐门房:“将这些看热闹的妇人全部赶走!” 那些妇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推出一名能说会道的上前。 行礼道:“束大人,俺们不是看热闹的, 俺们也是来给小道长送礼的。” 束长安满眼疑惑的看了过来。 这些都是生面孔,她不认识。 那妇人见此,朝束长安深深一揖,跪行一个大礼,才红着眼眶道:“俺们的女儿,丢了多年了……多谢小道长将其尸身寻回……” 妇人说着, 泪水夺眶而出。 众人心知,在人家府门口哭不吉利,都在极力忍耐着。 束长安满脸疑惑。 “小道长,”妇人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才带着哭腔道:“俺们的女儿, 给俺们托梦, 说是小道长将她们寻回,还帮她们出了怨气,她这才得以轮回转世……” “是啊, 俺们都做了一样的梦……” “俺们去大理寺打听才知,确有此事啊!俺们几个一商量,决定登门致谢,好巧不巧的,和那王掌柜同了路!” 束长安了然。 束若云在身后看了半天,此时忽然上前柔柔婉婉道:“真是苦了你们了,来人,将谢礼收下,若云代姐姐谢过各位婶娘~” 第108章 诡异的孩童腹泻 束长安突的冷笑:“我收王掌柜的礼,是因为王掌柜家里做生意, 日后,靠着我给他改的运,能挣更多的银子,很公平。” “但是,你们的礼,我不能收,原因是,你们和你们的 孩子,都是苦命人,我不能让你们苦上加苦,累积恶业。” 束若云尴尬的愣在原地。 她最是知晓京里妇人的嘴皮子,想要在这些妇人面前博一个好感。 传出去她京城第一美人,温柔良善,就算她不是嫡女,也是这京城所有夫人最想娶进门的长媳。 束长安是故意的! 她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显示她比自己懂事! 更是故意落自己的面子。 束若云当即红了眼眶,看向束国年。 哪知,束国年一个眼风都没给她。 反而端出官老爷的派头:“长安说的有理,你们徒增横祸,本就心伤难愈,长安于情于理,都不能收你们的东西。” 束若云知晓的道理,束国年自然也知晓,当即改变了态度,和束长安统一态度。 “束大人,俺们是真的想给小道长些东西,小道长收了,俺们心里才舒坦!”妇人们急了。 无奈。 在束长安和束国年的一致推脱下,她们含着泪,叠声道着谢,不情不愿的离开束府。 “束大人,合作很愉快嘛!”束长安打趣道。 束国年一声冷哼:“若不是为了府上面子,你以为本官会与你这个孽畜为伍?” 说完,转身回府。 似是觉得说的不够,又转回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别以为拉拢些商户,本官就不敢杖毙你!” “是是是,您是在家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小女佩服!”束长安阴阳道。 “你!”常年待在官场之人,又怎能听不懂束长安的话中有话,束国年面色又开始红了:“孽畜!鱼找鱼,虾找虾,你也就配与这些人为伍了!” 突的。 “本官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包邺忽然出现在束国年身后。 他有些尴尬道:“本官不是有意偷听, 着实是巷子太堵,马车进不来……” 束国年瞥见包邺手上拎着冶春的糕点,嗓子眼那口气,又堵上了。 “小道长啊,喏,本官请你吃好吃的!”包邺腆着笑。 束长安:“……”看着老狐狸这种笑,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束长安猜的没错。 包邺刚把糕点放进她手里,就开始道:“小道长啊, 这两日京里出了个事儿,可否借一步谈话啊?” 束国年又emo了。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面说? 他堂堂司天监监副,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心里对包邺一百个不满,表面上还是行了上下臣之礼。 气啊,呕啊~ 束长安答应的极为利索。 二人连个眼风都没给束国年,转身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马车上。 包邺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跟束长安讲了一遍. 最近两日,京里众多孩童腹泻腹痛。 大夫查看,身体也无异样。 可那些孩子,泄到离不开恭桶。 这番下去,人能活活泄死。 孩子的父母,好药用尽,结果大夫无辙,几家一商量。 怀疑大夫是骗子。 便将大夫给绑了,将铺子也给砸了。 第109章 悲催的大夫 街巷暴乱,皇城司到场后,将引起暴乱的孩童父母抓了去。 孩童祖父祖母见此,直接将那些孩童送到了那大夫家。 并且放下话,若是死在大夫家里,他们便状告那大夫医死人命。 大夫慌了神,跑去大理寺敲了鸣冤鼓。 包邺仔细问询大夫。 小儿腹泻,本就不是大病,为何会治不好。 大夫也是愁眉苦脸,连连称怪。 他祖上是宫里的御医,不管是人传人的腹泻,还是饮食过脏造成的腹泻,他都有独门秘方。 可这些孩子,都是富裕人家 的孩子。 平时饮食有专人伺候,吃的喝的,哪样都是最精贵,最养人的。 他便用了人传人的药方。 结果还是不管用。 包邺觉得此事吊诡,便来寻了束长安去瞧瞧。 “行,那便不去大理寺了,直接去大夫家里。”束长安道。 包邺求之不得,当即吩咐车夫调转马头,朝大夫的家里去。 大夫的铺子被砸了,如今缩在偏僻的祖宅里,不敢出门。 马车还未到。 束长安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孩童的啼哭声。 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 和后世的幼儿园开学第一天有的一拼。 二人下车后,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惊得二人愣在原地。 只见荒废的院子里,坐着七个五六岁的孩童。 这些孩子,坐的不是板凳,而是恭桶。 天寒地冻的,雪白的屁股瓣子露在外面一大半。 老大夫弓腰驼背,一手拎着刚刷好的恭桶,一手拿着厕纸,忙的团团转又茫茫然,不知自己在转啥。 场面搞笑又无奈。 正在转圈的老大夫,一眼看见包邺,就像看见了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拍着大腿涕泗齐流:“大人啊,您瞅瞅啊,这是要小的命的啊!从古至今,小的也没听说过,看不好伤患, 便将伤患丢到大夫家不管不问的啊!” 孩童边哭边拉边喊娘,老大夫哭着喊着诉着冤。 这场面,别说包邺了,就连束长安都觉得脑仁疼。 束长安更是感叹,医患关系,就像婆媳矛盾,永远存在,永远无解。 趁着包邺安抚老大夫的功夫。 束长安走到小豆丁跟前,细细观察。 发现这些孩子,面唇皆白,双目无神,典型的,拉虚脱了。 只是那眉心,却是有一抹黑气笼罩。 包邺猜的没错,导致这些孩子拉肚子的,确实不是普通的病气。 她尽量和蔼的对一个小豆丁道:“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肚子吗?” 那小豆丁“嗯嗯啊啊”正在使劲往外拉,拉完这一波,抽了抽鼻子,又开始想哭。 得。 束长安发现说不通后,直接上手将他扯起来,掀起衣衫去看他的肚脐。 “啊~放开我~我要我的恭桶~啊啊啊~娘亲~恭桶~” 束长安看完以后,像栽萝卜般,又将他放在了恭桶上。 那孩子屁股接触到恭桶,瞬间像是孩子找到了娘,不哭了。 “嗯嗯呃呃”的拉了起来。 老大夫跟包邺抱怨完孩子那暴躁的爹娘,不干人事的祖父祖母。 又认命的将放在一旁凉着的海碗端了过来,试了试水温,正正好。 海碗里面装着热乎乎的淡盐水。 他一个一个,浇菜似的喂。 第110章 您这肤色,是遗传吗? 包邺看着这一幕,也为老大夫感到唏嘘。 此事确实怪不得他。 “外面天寒风大,怎么不进屋呢?”包邺瞅着孩童们冻的青紫的屁股蛋子,总觉得腰后漏风。 老大夫幽怨的哀叹一声:“祖宅常年无人,屋内灰尘蛛网遍布,下不去脚啊!既然大人您来了,小的求您了!您将这些小祖宗带走吧!” 包邺神情畏缩,瞬间觉得这些屁股蛋子也不那么惹人心疼 。 仔细一想,孩子们这般放着,也不是办法。 白日里有太阳还好,夜里风大天寒,别说孩子 了,大人也吃不消。 到时,这些孩子没泄死,也冻死了。 皇城司做事 ,向来雷厉风行,朝堂上还惯会嘲讽大理寺屁大点事,抽丝剥茧,没完没了。 这下好了。 他们将人家爹娘抓走了,落下孩子丢给大理寺。 包邺心底将皇城司骂了好几遍,觉得心头舒坦些了,才缓声对老大夫道。 “这般下去确实不行, 本官这就将孩童带走,为防意外,你也需跟着!” 老大夫感动的直抹眼泪:“成!只要不是将他们丢给小的一人,小的怎么着都行!” 那种独自面对这种场面的濒死绝望,逼的他也想喊娘。 回大理寺的路上,马车留给小豆丁和他们的恭桶了。 车夫临时租借了两匹马儿。 束长安和包邺,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 包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少女失踪案,本官已经写了折子上报,给你申请了嘉赏,那个案子,你功不可没。” 束长安身子随着马儿晃晃悠悠,人有些走神:“大人若想推崇诡案审理,自不会埋没小女。” 包邺嘴角抽了抽。 这小道士,生最玲珑的心,讲最直白的话。 他好想问问她,就不能顺着他的话头,对他稍作感谢吗? 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束长安来京才几天啊,方才他观束国年,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 面色憔悴,眼神疯癫。 刚开始还准备看同僚笑话的包邺,忽然有些怜悯束国年。 摊上这么个闺女。 包邺有预感。 现在还指责束长安疯癫的束国年,早晚有一天,会比束长安还要疯。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有因必有果,束国年如今,都是他当年种下的果。 “可有看出那些孩子怎么回事了?”包邺闲聊般道:“是不是跟阴鬼有关?” 束长安拧眉思考:“像是,又不像是,我也不能确定, 当务之急,大人需要先查一下, 这些孩子共同接触的东西。” 方才她看那孩子肚脐处有丝丝缕缕黑气。 不像是被邪物附体,也不像阴魂作祟。 究竟是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孩子来自不同人家,他们定是接触了同一样东西,才会出现共同的症状。 联想到肚脐出现的黑气,她侧头看向包邺:“着重查一下饮食。” 包邺也侧头看来。 束长安倏地扭过了脸。 着实是包邺的这张脸,在天黑的时,一言难尽…… 她忍了忍,没忍住,目视前方问道:“大人,您这个肤色,是遗传的吗?” 第111章 牛乳和蜂蜜 她强烈怀疑,包邺和包拯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从第一次见到包邺, 就憋在心里了。 虽然知道这忘问很不礼貌,她着实是憋不住了。 包邺尴了个尬:“这个面黑吧,呵,呵,呵,本官的爹娘也不知为何。” 当时他出生后,他爹险些不认他。 说起来,他跟束长安也有些同病相怜。 这孩子出生后,也是爹不要,娘过世。 转眼到了大理寺。 顾九渊早就知晓束长安和包邺一起来了。 身披大氅,坐在大理寺门口迎接。 他是大理寺卿,和束长安这个临时顾问不同,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每日是要当值的。 束长安高坐马上,怎么就觉得, 顾九渊笑的那么贱,那么欠揍 呢。 是以。 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冷下了脸。 顾九渊:“……”这是怎么了? 待束长安翻身下马,包邺吩咐衙差来抬人的时候,顾九渊才看到那一个个哭的冒着鼻涕泡的小豆丁。 衙差连人带恭桶往下搬。 小豆丁看见衙差,吓得哭的更凶了。 双手撕扯着衙差,哭天喊地的要娘,要回家。 顾九渊被吵的脑仁疼,忽然拔高了声音,来了一句:“再哭丢河里去!全部丢河里!” 一声起,万籁寂。 小豆丁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凶巴巴的人,吓得忘了哭。 包邺和束长安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顾九渊。 此人可止哭! 就连老大夫都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在祖宅时,他吼也吼了,哄也哄了,不见一点效果。 果然,人的气场很重要。 空气太安静,安静到他出现了耳鸣。 幸福来的太突然,突然到老大夫愣愣的忘了行礼。 顾九渊神情淡定, 扫视众人:“你们这般看着本官作甚?瞅瞅你们,就差把不怀好意写在面上了 !” 众人猛然回神。 该搬小豆丁的搬小豆丁。 该吩咐人去小豆丁家中访查的,吩咐人去访查。 顾九渊满眼狐疑。 细细回想, 自己方才干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干啊。 为何这些人突然对他满眼都是算计? 那样子,活像遇了贼,漏了财。 众人七手八脚动了起来。 将小豆丁安排在一个烧着地龙的房间,三人围坐在包邺书房,将老大夫唤了过来,又细细询问一番。 老大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孩童的粑粑是什么形状,都一一上禀。 生怕在这事儿上摘不清自己,祖传的基业毁在他手上。 老大夫话音刚落,在外面天色将暮不暮时,衙差访查回来了。 此时,三人正围坐在一起用晚饭。 大理寺的晚饭就是简单的三菜一汤。 包邺为了犒劳束长安,特意加了一碗甜汤。 “进来回话。”包邺沉声道。 衙差掀帘而入,带进来一阵冷气,吹的烛火摇曳乱晃。 束长安透过帘缝往外看,外面风起,好似要变天了。 衙差跪在地上,回道:“回禀大人,七名孩童家里全部访查结束,他们生活有专人伺候,吃食方面相同之处就是每日的牛乳和蜂蜜。” 第112章 好兄弟,好姐妹 包邺搁下筷子:“牛乳和蜂蜜的来源可有去查?” “查了,牛乳取自禄丰街一家养牛的牛乳作坊,蜂蜜是野蜜,蜜农在山上割的,蜜农和作坊掌柜都已带至询问房。” 束长安手上动作不停, 耳边听着包邺和其属下对话。 不得不承认,大理寺的办案比起普通衙门要厉害。 怪不得这个时代的人,蒙冤受屈都要上京来大理寺敲鼓。 这种办事效率,办案方式,几乎能和后世相比。 “重楼和小道长慢慢用,本官先去问询房看看。”包邺又扒拉两口饭,抹了一把胡子,含糊不清道。 话落,带着衙差掀帘而出。 室内静谧,细听可闻外面风声。 束长安碗里忽然出现一块红烧肉,她抬头看去。 暖黄色的烛光下,顾九渊那张脸莫名柔和许多。 “瘦的跟竹竿似的,多吃点肉。”顾九渊缓缓道,“本王带兵打仗时,律风发现胖一些的士兵都要比那些干瘦的抗揍。” 束长安:“……”我谢谢你啊, 后面那句你大可不必说的。 她恨恨的将红烧肉放进嘴里,使劲咀嚼。 “这就对了,多吃点。”顾九渊满心满眼冒着小泡泡,又夹了一块肉放在束长安碗里。 束长安含糊不清,语气不善:“多吃点,好抗揍吗?” 顾九渊“啧”了一声, 在轮椅上挪了挪屁股,斜斜偎进轮椅看她。 “本王这是在关心你,你那小脑袋瓜子里想什么呢?谁若是敢揍你,那人就算是头猪,也扛不住本王的揍!” 说完,又推锅补充道:“再者说,那话是律风说的, 可不是本王说的啊!” 提及束律风, 束长安眉宇间染上一抹愁色:“你跟我哥的关系很好。” 不是疑问,是肯定。 她觉得, 她家和顾家是有天定的缘分在的。 顾夫人和朱蕴是好友,顾夫人至今对朱蕴的死耿耿于怀。 这份友情,延续到了顾九渊和束律风身上。 束律风为了救顾九渊而死,顾九渊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不远千里,将束律风的尸体背了回来。 想到此,束长安抬头注视着顾九渊,目光坚定:“希望我们的友谊,也能长存。” 顾九渊:“……” 他一时间有些凌乱,努力回想, 是他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他“嘶”了一声, 欠了欠身子,看着束长安,被气笑了。 不明白那张小嘴,是如何说出“友谊长存”这种没有人性的话的。 束长安见他眼神不对劲,疑惑看去:“你不想跟我做朋友?” 顾九渊觉得, 如果他腿脚好的话,现在肯定被这小道士气的满地转圈了。 眼瞅着束长安眼神逐渐变的不善。 得得得。 他 再犹豫下去,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索性顺了着她,单手握拳伸到她面前:“好兄弟!” 束长安视线不着痕迹的扫了他裤裆一眼,抬手与之碰拳:“好姐妹!” 顾九渊:“……” 他倏地收回手,悔的举起那个拳头,想砸在桌子上。 忽的。 又怕这样会吓着束长安。 情绪来的急又快,他来不及过多思考。 下一刻。 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拳头上。 第113章 本王行! 疼痛和理智一起回笼。 耳边传来束长安的声音:“是不是腿上邪炁上头了?顾九渊,你还识得我吗?” 顾九渊重新恢复了理智,收回了带着青紫色牙印的手,淡定的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怪胎:“识得,好姐妹束长安。” 束长安肉眼可见的轻舒一口气。 转而又用看变态似的眼神看向他。 以前只听人家说,宫里的那些太监失了命根子会出现心理问题。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哪有人好端端的, 对自己下死口的。 她刚想开口宽慰顾九渊两句。 包邺人还在帘子外面,声音率先闷闷的传了进来:“小道长!我们今晚怕是要出去一趟~” 顾九渊觉得包邺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动听。 下一刻,包邺掀帘而入,声音清晰雀跃:“本官问询了那二人,最大的问题在蜂蜜上,咱们今晚许是要上山去看一看。” 包邺进来后,搓了搓冻的起鸡皮疙瘩的膀子 ,才将方才之事说与二人听。 牛乳是每日固定的牛,固定的草料,也不止供给这七家。 而据割蜜的蜜农所言,这几日,他新发现一处蜂巢。 蜂巢隐藏在一处极厚的枯草堆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他去过那地方几次,都没有发现。 由于地处隐秘,蜂巢非常大,他已经割了三天了,还剩下很多。 夜晚上山,束长安没有问题,只不过…… 她看向顾九渊的腿:“你能行吗?” 顾九渊:“……本王行!” 山路崎岖陡峭,此时天色已黑,夜风和着尘土袭来。 包邺看了看天色,黑漆漆的天空, 半点星辰皆无,只有一颗毛月亮孤单的摇挂天际。 遥远又模糊。 包邺担心道:“会不会变天?” 束长安抬头观天色:“风后暖,雪后寒,今晚暂时不会。” 她转头扫了一眼在李进的搀扶下, 准备上马的顾九渊:“你真的可以?” “本王可以!”顾九渊拔高声音,三岁孩子都能听出其怒火:“本王行!” 束长安有些莫名其妙,才说要做好姐妹的,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包邺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疑。 不知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这二人发生了什么。 他的徒弟,他清楚。 顾九渊从小到大就不是个会受气的主儿。 怎么瞅着, 现在憋着一肚子窝囊气? 包邺带着两名身强体壮的衙差,顾九渊带着李进,由割蜜的男子带路,一行人深夜骑马上山。 众人心知,深夜上山不是很好的决定。 可那些娃儿的肚子不等人啊。 搞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就连束长安都束手无策。 到了山边,几人将马儿拴在一处林子里,徒步上山。 束长安发现,顾九渊的腿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李进搀扶着,他还拄着拐杖,走起路来都有些不稳。 对于顾九渊的腿,她是有些跃跃欲试的。 只是她的方式太过惊世骇俗,又顾虑到顾九渊对她的信任问题和顾九渊的身份。 太多的顾虑,让她打消了心底的想法。 如果,可以让她死马当作活马医,她觉得,她能行。 第114章 蜂巢 众人举着火把上山, 好在蜂巢距离山脚不远。 只不过被干枯的植被覆盖,还有一些不畏严寒的藤蔓,将其死死包裹其中。 外面人极难进入。 蜂巢很安静,细看之下才能看见,外面枯草上落着的几只警戒的马蜂。 包邺环顾一圈,转身问蜜农:“你是如何割的蜜?” 蜜农身量不高,极为精壮,他抬手指着蜂巢边缘的大树:“上树,然后用绳子吊挂下去。” 差头朝其竖了个大拇指。 下面可是蜂巢啊,马蜂萦绕,一个不好,摔进去,摔不死也被马蜂蛰死了。 他们这些当差的都不敢这么玩命。 蜜农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家有妻儿要养活,挂在悬崖边上的蜂巢小的都割过。” 一行有一行的不容易。 挣银子的时候,每个人都很狼狈。 差头正在感叹生活不易。 “老邓!”包邺忽然唤了一句:“你用这个法子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差头:“……大人,小的可以选择继续刷茅厕吗?” “少废话!”包邺斥了一句。 差头哭丧着一张脸,从蜜农手里接过专门采蜜用的绳子。 在蜜农“祝安好”的眼神里,一步一步朝着大树迈了过去。 那模样,活像前方是刀山火海。 众人紧张的盯着差头。 他爬到树上,将特制的绳子一端扣在树干上。 另一头系在腰间,双脚蹬着树干,身子慢慢朝后仰。 手上的绳子,一点一点往下放。 这个时候,稍有不慎,绳子脱手,就有可能摔进蜂巢,里面的马蜂受惊。 倾巢出动之下,差头性命不保。 好在,包邺还是心疼属下的。 “你准备好,一旦老邓失手,便将火把扔进去。”他吩咐另一名衙差道。 见对方死死盯着差头,包邺才松了口气。 差头准备好姿势,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 烛光照射之内,皆是望不尽的蜂巢。 “大人!”差头在蜂巢上方细细观察,回道:“蜂蜜太厚了,看不出什么!” 整座蜂巢隆起了一个小包,隐约可见里面马蜂蠕动。 包邺满脸愁绪,想了想,无奈道:“看来只有将整座蜂巢清理出来,才能知晓这蜂巢有无异样了。” 马蜂不比蜜蜂, 大多凶悍记仇。 牛不小心触到蜂巢,都会被活生生咬死。 想要彻底清理蜂巢,将会是一个既耗时又耗力的大工程。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包邺绝不想行此下策。 “大人!”差头又在上方喊道:“小的好像看见了一个东西!” 包邺眼睛一亮:“什么东西?” 差头拿着火折子的胳膊尽力朝着蜂巢靠近,疑惑道:“小的不知……有点像人的胳膊,又不像……”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变。 蜜农更是吓得面色苍白,嘴唇发颤。 如果真是人的手臂,这蜂巢建在人的尸体之上……产出来的蜂蜜,给人吃了。 那人还能得好吗? 就在众人的心都提起来的时候,包邺怀疑的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差头:“嘿嘿,你等小的确定一下啊……” 第115章 极端性的案子 包邺:“这玩意就该钉死在茅坑里。” 身为大理寺衙差,说话张口就来。 这般如何当差? 就在包邺还在腹诽回去将老邓这个差头给撤了的时候。 老邓忽然朝着蜂巢伸手,从里面小心翼翼捞出一个东西,朝着包邺扔了过去。 包邺闪躲不及,被那东西砸在了身上,沾了满身的蜂蜜。 蜂巢有一瞬间的蠢蠢欲动。 差头缩着身子,扯着绳子将自己往上提。 许是天黑的缘故,蜂巢并未受惊。 一群马蜂贴着蜂巢,近距离绕了两圈,又回了巢穴。 “老邓你个王八犊子!” 差头见马蜂回窝,刚想松口气,便听包邺又怒又惊的吼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惊的窝在林子里过冬的鸟儿四下飞逃。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视一眼,小心翼翼朝包邺这边看来。 那谨慎自危的样子,刺的包邺眼睛都红了。 他当即调转枪口,开始吼顾九渊:“老夫好歹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看看你那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 不救他不说了。 一个两个,竟还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简直是太伤人心了。 顾九渊和束长安又对视一眼,纷纷站直了身子,疾步朝包邺走了过去。 “师父,你可有事?” “大人,你没事吧?” 包邺:“……”心好堵。 他头一次意识到,这个京里,有一个顾九渊就够了。 何苦来哉又多一个束长安啊。 这二人在一起,简直是狼狈为奸。 “死不了!”他赌气道。 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束长安发现,包邺的脸更黑了。 她来到那东西跟前,借着衙差的火把察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差头并没有说谎,地上被摔的蜂蜜四溅的,确实是人的臂膀。 那臂膀似是时间有些久了, 上面附着着密密麻麻的蜂巢,隐约可见里面白色的蜂蛹蠕动。 束长安看多了小白胖,对此早已无感。 包邺不同。 他虽常年断案,这种极端性的案子,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不是束长安,这尸体就算在蜂巢里腐化成泥,都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他当即头皮发麻,继而全身发痒,而后肉眼可见的起了满脸的大疙瘩。 他边挠边骂差头:“好你个老邓,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拿本官开玩笑,嗷,本官这身上,怎么这么刺挠?” “大人,看来,咱们今晚没得歇息了。”束长安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戳那根手臂。 本来以为就是蜂巢沾了什么东西,没想到竟是马蜂在尸体上做了窝。 那么, 这座蜂巢,就留不得了。 只能将其毁了,把尸体挖出来。 包邺看向束长安,眼角余光瞥见那根手臂,身上又开始刺挠。 他发现,他不能看这东西。 看了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不说,浑身发痒。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差头从树上下来。 看见包邺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红,还长满了大颗大颗的疙瘩。 像是被无数只蚊子叮咬过。 束长安抬起头,看了包邺一眼:“大人是密恐吧,你这是过敏了。” 第116章 厉云 众人听的一头雾水。 束长安解释道:“就是对那些颗颗粒粒,麻麻赖赖的东西,天生身体不适,严重的时候,身体会出现应激反应,全身长包,大人若是忍不了,可以下山去找大夫瞧瞧。” 她大学室友就有一个密恐患者。 当时室友给她开玩笑,拿莲蓬乳,空手指的照片给她看。 结果她当时就应激了,起了全身的荨麻疹。 束长安没想到,这包邺,竟然也是严重的密恐患者。 不过。 这胳膊着实是有些恶心。 包邺听说死不掉,边挠边吩咐衙差下山调人,过来挖蜂巢,取尸体。 这般一折腾,等到增援赶到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三人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看衙差点火用烟熏马蜂。 包邺身上的包已经消下去一些了,只是那张脸,黑里透着红。 “那些孩童怎么办?”包邺问道。 束长安抿了抿苍白的唇:“等尸骨挖出来,自然就好了,尸骨无心害人,这是在稍信求救。” 试想一下,全身附着蜂巢,每日蜂蛹还在身上不停蠕动。 阴魂必定无法安宁。 好不容易见到个活人,只好稍信回去,希望能被有能之人看到,将他们解救出来。 束长安话音刚落,身上多了件热乎乎的大氅。 顾九渊见束长安面色苍白的紧,有些心疼,拍了拍肩膀:“靠着睡一会,这么多马蜂,短时间内清除不了。” 束长安也不矫情,她这个人从不打诳语。 说了好姐妹,就是好姐妹。 当即裹紧了大氅,靠着顾九渊肩膀,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顾九渊侧头垂眸凝视着肩头的人,虽没了大氅, 身上却是暖的。 “谢谢。”束长安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确实是累了, 眨眼便沉沉睡去。 人在不安稳的地方睡觉,是会做噩梦的。 束长安已经很久没有梦到现代的事情了。 当749局的同事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虽心知,这是梦。 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是她最后一次出任务。 临出发前,她没想到自己会牺牲。 “长安,走啊,愣着干嘛?” 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是厉云。 他是束长安在749局最好的朋友。 因为她的异能是瞬间的爆发速度。 同事经常拿她开玩笑,说逃命本事巅峰级。 每次厉云都会哥俩好的搂着她的肩膀,半开玩笑,半打赌说:“长安跑到哪里我都能追上,你们信不信?” 换来大家的阵阵嘲笑。 厉云是她的同事,也是她的好友。 自从父母离异后,她有轻微的自闭倾向。 从一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逐渐变得缄默。 那段时间,她感觉全世界都在抛弃她。 后来进了749局,认识了厉云。 是厉云改变了她,带着她融入了那个大家庭。 教会她,在面对无法沟通的人和事时,便用魔法打败魔法。 对方朝你扔粑粑,你必须要将对方丢茅坑里。 还要亲眼看着对方“咕噜咕噜”。 “傻了?”厉云伸手在束长安面前晃了晃:“直升机来了,快走啊!” 第117章 死了丈夫 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束长安眼眶发酸。 情不自禁沉浸在梦中。 她整了整背包带子,“来了!” 飞机的螺旋桨搅动空气,乱风迎面吹来。 厉云挡在她身前,身穿特殊黑色紧身衣的十人小队踏上了直升机。 这次任务是在哀牢山深处。 那里有一座上古庙宇。 从直升机上朝下看,雾气笼罩之下,只能隐约看到星星点点布满青苔的残垣断壁。 古时候对人神相通极为重视,常常会有大型的祭祀场所。 而这座庙宇,就是懂得邪法之人建造的祭祀场地。 通常这样的地方,阴气极重,更容易聚集四周邪气,滋生出一些不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东西。 哀牢山人迹罕至,外围有大能设下的结界,普通阴灵无法突破。 749局也一直在勘探守护着结界,最近结界出现异动,有东西试图突破结界。 他们此行的任务就是灭了那东西,杀鸡儆猴,警告其他阴灵。 若想在哀牢山修行,就不得越界。 这场仗,意在震慑立威,所以他们带了最精良的武器,准备速战速决,打一场压倒性战役。 谁都没想到,这次遇到的敌人,竟然这么强大。 束长安至今都不知道,当时他们遇到的, 究竟是阴灵,还是妖怪。 那东西幻化成一个大脑袋,没有头发的人。 他的速度奇快,比束长安还快。 他的血液带着腐蚀性,就连他们最先进的防护服都会被腐蚀殆尽。 最可怕的是,那东西智商极高,身上能伸出乌黑的触角,蜿蜒十米开外。 在一次次的交手中,十人小队受创严重,落入对方设置的陷阱。 当她看到,那东西的触角试图穿进厉云的身体时。 身体甚至先脑子一步瞬移至厉云身边,抬手将他推开。 黑色的触手极为灵活,直直的穿进了她的心脏。 身体的保护机制,让她感受不到瞬间的剧痛。 她看着鲜血顺着触手如瀑般往下落。 她看见厉云不管不顾的朝她扑了过来。 耳边,好似听见厉云带着极度惊恐下的颤音:“束长安,你给老子听好了,不管你跑去了哪里,老子都能追到你!” 厉云总说她思想幼稚。 他的思想又何其好笑。 她死了。 他该去哪里找她? 心口一阵剧痛,束长安像溺水之人猛地惊醒,大口喘息着。 这才发现,脸上冰凉一片。 好久,没有做这么真实的梦了。 真实到,厉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天已经大亮,远处衙差还在奋力的挖蜂巢。 束长安忽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忽的。 她的视线定格在顾九渊的脸上。 他从未见过顾九渊这种神情。 极寒,极厉,极具的威压。 他就凉凉的看着她,嘴角带着曼陀罗般的凉笑,他唇瓣轻启,一字一咬牙道:“厉云是谁?” 束长安有一瞬间的晃神。 想到方才的梦境,许是在梦里,喊了“厉云”的名字。 她略显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一位挚友。” “挚友?挚友哭的跟死了丈夫似的?”顾九渊语气不善,话语尖锐。 束长安视线倏地射向他。 第118章 未知巨物 二人眼神相接,像是针尖对麦芒。 李进吓的眼睛四下扫视,就是不敢往这边看。 束长安眉心紧蹙:“你什么意思?” 顾九渊的陈年老醋早就翻了个底朝天,他环臂冷笑:“你是没看见你喊厉云时的神情,啧啧啧,当真是妾意情深啊!” 束长安突的站了起来。 解开身上的大氅, 直接将顾九渊罩了进去,然后就是一顿猛捶。 最初两下,顾九渊整个人是懵的。 顾夫人平时揍他,都是这种揍法,莫名的熟悉感侵袭脑神经。 反应过来以后,他将大氅裹紧,梗着脖子,生生受着。 经验之谈。 如果这时他掀开大氅,那拳头,必定是劈头盖脸的。 不远处指挥衙差的包邺,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脑中疑问丛生。 内斗了? 不对,束长安将重楼给打了? 刨除事件看身份。 顾九渊那可是异姓王啊。 还是个浑身都是刺儿的异姓王。 谁敢这般胖揍他? 包邺脚步微动,刚想过去拉架。 忽然发现不对。 顾九渊没还手。 就那么,倔强的裹着大氅,脊背笔直的任由束长安捶。 呃…… 包邺在他身上,忽然看到了当初自己娶媳妇时的艰辛。 当年她家那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婚前,甚至都没见过面。 洞房当晚,那媳妇险些悬梁。 原因无二,嫌弃他黑。 哭诉自己嫁了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夫君。 包邺任打任骂了两年,那媳妇儿才算安稳。 就说这两个孩子不对劲。 重楼这小子,这是看上人家小道士了啊。 他堂堂大理寺卿,竟还不如北辰那小子看的清。 开口闭口都是“重楼家的小道士”。 本以为是二人关系好,调笑的话语。 现在看来,是有真事儿啊。 只是重楼那孩子的伤…… 唉,真是苦了长安小道长了。 转念,包邺又想通了。 束长安是道士,道士都要修行的。 青灯古佛是修行,鸳鸯被里,也可以修。 这般一想,顾九渊和长安小道长还是挺般配的。 他索性。 转头继续指挥衙差挖掘。 马蜂已经被烟熏走,为了防止它们折返回来伤人,他们要先将蜂王挖出来。 衙差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蜂蜜,知晓蜂蜜是建在什么之上后,没有一个眼馋的。 即便全身沾满蜂蜜,也没人试图吃上一口。 从小玩泥巴长大的孩子,大多都见过蜂王。 不过,当蜂王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 众人还是如同受了惊般,连滚带爬朝外外跑。 束长安听到那边动静, 恨恨的住了手,朝着蜂巢方向走去。 来到跟前后,就连她都吃了一惊。 那蜂王,暴露在外的样子,竟像是斑斓巨蟒的身子。 最令人汗毛奓起的是那蜂王的眼睛。 她竟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人眼。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孽横行。 这蜂王, 有些年头了,竟然修成了半妖。 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一旦大成,必将危害一方。 包邺从准备查诡案时,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些东西的心理准备。 此时发现,他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 心脏狂跳的似要从喉咙里窜出来。 面对未知巨物的那种恐惧,令他全身一波一波的犯寒。 第119章 生了人目的东西 “小道长,怎么办?”包邺求助似的看向束长安。 他的话音刚落。 那蜂王,忽然从体内伸出了无数只脚。 下一刻。 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包邺:“!!!” 他左右环视,紧张的身上的包都消下去不少,再次开口:“小道长!怎么办?” “让大家警惕,蜂王成妖,咱们动了它的子孙,它怕是要报复!” 束长安大喊一声。 “快快!火把!警戒!”包邺当即下令。 此时烈阳当空,众人却感受不到丝毫阳光带来的暖意。 那股寒意,从脚底板上升至头皮。 心脏狂跳之下, 连呼吸都被放大。 “哇~哇~” 凄厉的叫声,像是婴儿啼哭,在林子的四面响起。 衙差们慌了神。 面露惊恐,不断扫视,恨不得多生出一对招子。 束长安从腰间抽出长鞭,准备应敌。 那东西身上没有妖气,就像是天生地养出来的自然产物。 好比那深山老林中,年岁久的人参,吸取天之灵,地之气。 这蜂王许是在某种契机之下,得以点化,打通了汲取灵气的通道。 来的正好。 她转头去看顾九渊:“大人,此妖能缓你腿疾!” 正在生闷气的顾九渊:“……” 李进听说能缓解顾九渊的腿疾,当即拔出腰刀,冲了过来。 “当真?” 束长安目视前方,肯定道:“它那双人目便是身体最精华所在,挖出来,捣成泥,敷于伤处。” 李进闻言,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小道长不愧是太霄道长的弟子,心胸宽阔,见多识广。 才和主子起争执,面对正经事儿的时候,不带半点个人情绪。 他暗暗发誓,以后小道长打主子的时候,他一定管好自己,不拉架。 李进不知的是。 束长安方才,可是下了死手的。 那口气早就出完了。 就算要记仇,也是顾九渊记。 果不其然,顾九渊缓步走过来时,脸上挂着一块块的青紫。 “眼珠子是吧。”他没好气的道:“本王自己取,用不着你们!” 包邺凑过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安慰顾九渊:“唉,你就别置气了,那东西瘆人的紧,你腿脚不好,人家可是有两排腿的。” 顾九渊:“……” 等回去,他就锯了去。 省的整日被人明嘲暗讽。 锯了好,清净。 远处枯树叶,无风自动。 一个全身蛇纹,生了一双人目的东西,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东西生了两排腿,细细的腿撑着肥嘟嘟的身子,好似下一刻,那两排腿就会折了。 “哇~”它的口器左右开合,发出一声啼叫。 众人心头骇然,脊背发瘆。 这东西古怪的紧,从未听闻,世间还有这种东西。 蜂王叫了一嗓子,两排细腿爬的奇快,朝着众人爬来。 它似是有了些智商,走位非常刁钻。 口器占了半个脑袋,坚硬似铁。 有衙差与之交手,腰刀都被咬出了豁口。 顾九渊本就心头憋闷,遇到这么个东西,顾不上双腿传来的剧痛,长剑紧随蜂王脖颈。 蜂王明显看出顾九渊不好惹,处处闪躲,不与其交手。 第120章 交手 顾九渊憋着一肚子的火,手中长剑挽着剑花,身形凌厉,剑气磅礴,目的明确,招招奔着蜂王的眼珠子而去。 冬季的树林,萧条落寞。 在顾九渊大开大合的招式下,许多树木折断破碎,如龙卷风侵袭而过。 束长安斜靠在一棵大树上,静静的看着他。 如果,没有腿疾,没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黑炁 ,他这种男子,该是所有女子的深闺梦里人吧。 丰神俊朗,英俊贵气,正经杀敌时,全身透着冷肃狂暴的性张力。 真是可惜了。 在最风光的年纪,被折断了翅膀,落入泥泽。 看着看着,束长安的视线凝聚在一处。 树林摇曳之下,她看见不远处有个黑影,若隐若现的站着。 她心头有些烦躁。 隐约觉得, 这次回京,好似落入了某些人的圈套。 整座京城,就像张开的大网,她一头闯了进来。 不管那些人想要做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 对方想要玩,她就奉陪到底。 束长安收起长鞭,身形奇快的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眨眼间。 她出现在了那人身后。 对方似有所感,身形意动,与束长安拉开了距离。 “小道长进步很快。”那人嗓子沙哑,像是老旧风箱在拼命苟延残喘。 “你也会瞬移?”束长安盯着他道。 那人黑衣黑袍,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阴狠恶毒的眼睛。 他轻蔑一笑:“小道长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束长安似笑非笑,眸子沉静黑润,平静从容:“比如,束律风的死,北腔关的武渊军,你们和太霄道长的渊源?” 那人顿了一会儿,嗤笑道:“小道长喜欢打明牌?” 正常人,是不会告知对方,掌握知晓了多少。 束长安倒好,如数家珍般,将她现在的怀疑说了出来。 束长安慢吞吞的卷起袖口,将长鞭从腰间抽出来,甩出一声炸响:“我不仅喜欢打名牌,我还喜欢打你!” 话落,手中长鞭像被赋予了生命,蜿蜒着卷向那人的脖子。 “装神弄鬼,我看你是装神经,撞伥鬼!” 旁人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束长安是不管你合不合,先打。 那人猝不及防,慌忙应对。 身形迅速闪来闪去,却怎么都避不开如影随形的长鞭。 “真是什么时代都有腌臜人,你要是用真面目示人,我还敬你是条汉子,脸都不敢露,在那叭叭,和键盘侠有什么区别?” 白皙瘦弱的手臂,舞起鞭子来,丝毫不显柔弱。 炸鞭声如雷般不断炸响。 鞭尾擦着黑衣人的身体,卷起他的黑衣,硬生生将他的外衫扯了下来。 那人心头一惊。 只知道束长安善使鞭子,却不知她已经出神入化。 他的黑衣,就像他的保护伞,没了黑衣,他的身形瞬间有些慌乱。 就像躲在背后的键盘侠被拎到了日光下。 下一刻。 束长安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二人距离极近,几乎脸贴着脸。 她像逗弄老鼠般,贴近他,“让我看看,你长啥样?” 说着,另一只手便去扯他脸上的蒙面。 第121章 抓到活的了! 男子察觉到束长安的举动,身体猛地向后撤。 束长安早有准备,鞭子的把手勾在对方的腰间。 她意在防止男子逃脱,没想到男子力气和速度竟然这么大。 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男子没了黑衣,本就只着里衣。 里衣被扯,露出单薄的亵衣。 二人都愣了一下。 “身为道士,竟这般无耻!”男子急了。 束长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后世夏天的时候,穿着大裤衩子满街走的男人,多的是。 对于男人的身体,她也没那么好奇。 “你们倒反天罡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是可耻的吗?”束长安反唇相讥:“皮相有什么好看的, 骨头才好看!” “腔洞里,逃走的是你吧。”束长安肯定道。 能暴露身份的,有时候不止是相貌。 气味也能暴露一个人的身份。 在腔洞时,他就闻到,那人虽是活人,身上却有一股死人味儿。 方才距离极近,她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虽然他用了柚子水遮盖,可那股臭味,还是暴露了他就是腔洞的男子。 男子身形极瘦,骨骼微突。 衣衫被风吹起弧度,更显得他形同枯槁。 未待男子回话。 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影。 如同猎豹般扑在男子身上。 男子注意力全在束长安身上,一时不察,竟被那人活活砸晕了过去。 “靠!硌死小爷了!”段北辰吐槽道:“小爷我终于抓到活的了,哈哈哈哈……” 他兴奋的满脸通红,双手直接钳住了男子的手腕。 “哈哈哈,这下我看看,姑父还会不会小瞧小爷!”段北辰趴在男子身上,一阵手忙脚乱,从腰间拿出绳子,将人直接压在地上捆了。 捆完以后,又去扇男子的脸:“诶诶诶,醒醒,你跟我见完姑父再死!” 束长安:“……”扫了一眼包浆的麻绳,觉得这段北辰真是一个又菜又爱玩的怪胎。 前几天缠着她,要抓鬼,险些被咒尸吓没了魂儿。 这是休养好了。 又出来抓人。 男子被段北辰几个大耳光子生生扇醒了。 他看着身上的男子,第一想到的竟是自己的清白问题。 反应过来,又为自己的思想觉得羞耻。 他怒骂道:“男子汉,大丈夫,竟然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段北辰撇撇嘴,摘下男子的蒙面,塞进他嘴里:“少说话,少挨揍。” 他像得了宝贝似的,将人从地上扯起来,“走走走,跟我去见姑父!” 没了蒙面,束长安看见,此人确实是那日在腔洞的男子。 如果背后之人,是一个团伙。 看此人的行为举止,也得是个高层。 只是不知,能审出多少信息。 “小道长,谢了啊!”段北辰朝束长安挥挥手,扯着男子朝包邺的方向而去。 束长安仰头,细细消化段北辰的言行…… 发现无法理解, 索性放弃,跟在段北辰身后朝蜂巢的方向而去。 段北辰人还未到包邺跟前,挥着手,扯着嗓子开始喊:“姑父姑父!我抓到犯人了!抓到活的犯人了!你看,这次不是死的,会动!” 男子:“……” 第122章 窒息 包邺斜眼看了过来,似乎是对这个甥侄有很多不满。 道骨仙风般的人,忽然就炸了毛。 “谁让你冒险去了?谁让你抓贼了?” 说着,包邺大步上前,对着段北辰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就不能老实待着,就非得让老夫跟你一起受罚是吧!” 段北辰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厉害的捕快。 他不想做二世祖,不想跟在姑姑身边吃白饭,让姑姑姑父养一辈子。 他在努力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即便成不了顾九渊那样为国的大将,也能成为维护一方平安的捕快。 但是姑姑总是不允。 他是家里的独苗,姑姑总想着让他尽快成亲,将血脉延续下去。 可他,是真的对成亲,对女子没有兴趣。 本以为立功了的段北辰,像是斗败的公鸡,垂着脑袋,抠着手中的麻绳。 “呵,”身为阶下囚的男子,却在此时阴阳怪气的开了腔:“你说你啊,这是何苦呢,抓了我又挨骂,咱们都受损!” 男子皮肤很白,冬季的日头下,脸上的绒毛都能看清。 点缀上那双阴毒的眼睛,像是国外不能见日光的吸血鬼。 束长安心底一声暗叹。 许是身世相同,她有些心疼段北辰。 一如当年,她寄居在舅舅舅妈家里。 家务活儿,总是抢着做,总想考最好的分数,捧到舅舅面前。 她知道多养一个人,很辛苦。 所以,她努力表现自己,想让舅舅舅妈知道,她不是吃白饭的。 心思敏感的孩子,总是容易内耗自己。 她敞开一颗赤诚的心,一心一意想要回报这个家。 却没想到,会让表弟觉得, 她是在争宠。 表弟学习不好,每周高价的补习班都砸不出来的街溜子。 束长安不明白,小小年纪的人,有时候会恶毒的那般可怕。 在她放学的路上, 表弟带着一群黄毛,将她堵在墙角,险些侵犯了他。 事后,她没有告诉舅舅舅妈。 她在那个家里,活的更加小心翼翼了。 不敢表现自己,又不敢让自己像一个吃白饭的。 看着包邺训斥段北辰,她忽然有种窒息感。 修了那么多年的道,都护不住的压抑。 她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双手紧握,努力控制自己发颤的手。 原生家庭给人带来的伤害,即便她常年在道观长大,都无法拯救。 顾九渊斩了蜂王, 正坐在石头上, 任由李进给他敷捣成糊状的眼珠子。 那液体像是墨水掺杂着不知名的绿水。 浓浓的,很是恶心。 顾九渊脊背挺直,朝着束长安的方向努力张望。 忽然发现束长安有些不对劲。 她是冷了吗? 看着不像? 受委屈了? 好像也不是。 此刻的顾九渊,眼神专注的好似天地间只能容下她一人。 “不敷了。”他急了:“小长安有些不对劲,本王去看看。” 他刚想站起来,腿就被李进给抱住了。 李进跪在地上, 死死抱着他的腿哀求:“主子,好不容易得来的药,咱们好好敷药成吗?” 顾九渊垂眸看着李进的头顶,声音带着森森然的威胁:“放手。” “不放!”李进对此很坚持。 第123章 生灵 顾九渊伸手揉了揉心口:“放手,本王心口有些难受。” 李进猛地抬头,“是不是这药的原因?” 顾九渊眸光微眯。 看着李进,又像是没在看他。 视线冷冷的若有所思。 李进趁机将剩下的药往顾九渊腿上糊。 顾九渊沉思一会儿,又揉了揉心口。 他没经历过感情。 初见束长安,以为那就是说书人口中一见钟情的情爱。 那时候的想法很单纯。 觉得若是需要一个王妃,束长安就很不错。 可方才他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为何。 他看着束长安孤冷清漠的站在那里,他的心口,会像中箭了般? 那种想要将她拥入怀里,温声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想法, 灼烧着他的理智。 让他在原地,一刻都待不住。 “还没好?”顾九渊抖着腿催促。 倏地。 李进又将他的腿抱住了,语气近乎央求:“主子,这药是糊状的,走动之下会被你抖下来,咱们等它干了成不!” 顾九渊眸光微眯:“你命令本王?” “不敢!”李进回答的很坚定,手也抱的更紧了:“属下只是担心你。” 顾九渊:“……” 束长安努力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迷茫没有焦距的眼神,定格在一处。 顾九渊面露微笑,像狼外婆般正朝她这边走。 视线往下。 他的一条腿上,还拖着个李进。 见束长安看来,他努力朝她展露最亲和的笑意。 束长安:“……” 忽然就从麻木的痛苦中抽离了出来。 整理了片刻心情,她打断包邺的喋喋不休:“蜂王解决了?” 包邺突的住了嘴,正了正神色:“重楼那孩子,若不是腿疾在身,砍那东西就是切瓜砍菜。” 包邺没注意到,他眉飞色舞的夸赞顾九渊时,段北辰的眼神也黯淡了下去。 “行,我去看看尸体,此人……”她视线看向那男子:“若是能撬开他的嘴,许能吐出不少好东西。” 包邺有些怀疑,落到段北辰手上的人,能吐出什么好东西? 他指了指男子,皱眉问道:“你说这个瘦了吧唧的人?” 束长安没理他,抬步朝着顾九渊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蜂王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 眼珠子已经被挖走了,斑斓的身体上全是刀口。 牛乳一般的血水从刀口往外流。 落在顾九渊手上,确实挺惨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瓶朱砂,洒在蜂王身上。 赤红色的朱砂接触到蜂王的身体,瞬间像是产生了化学反应,灼烧了蜂王的身体。 如此可以判断,蜂王确实是修成了生灵。 自然界中的生物,想要修成生灵。 需要某种契机点化。 被点化过的生物,可吸收日月精华。 结合蜂巢是建在骸骨上的。 束长安怀疑,死者即便不是修道之人,也是某位有道行的大能。 蜂王得尸体的道行滋养点化,修炼成了生灵。 可那人会是谁呢。 什么大能,会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顾九渊阴魂不散般,追了过来。 臭屁的显摆自己:“怎么样?本王也可斩妖除魔了!” 第124章 北腔关之行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见他腿上缕缕黑炁正在奔腾萦绕,她淡淡道:“北腔关之行,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提起北腔关,顾九渊也正了神色:“本王发现,这蜂王的眼珠子,确实好用,等安置好律风, 咱们便可出发。” “嗯。”束长安应了一声。 那种被人牵着鼻子在迷雾中行走的感觉,很不好。 她倒要看看,躲在背后的究竟是谁。 没了蜂王,马蜂们像无头苍蝇般,四下逃窜,消失的无影无踪。 衙差们挖掘尸体,没了马蜂干扰,速度快了很多。 一男一女的尸身很快被挖了出来。 骸骨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蜂巢。 就连眼窝中,都寄居着蜂蛹。 它们如同附骨之蛆,钉死在骸骨身上。 骸骨的衣服已经没了, 唯一的一件信物就是女子手腕上的银镯。 银镯已经发黑,仅凭上面刻着的花纹,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其家人,确认身份。 蜂蛹想要祛除,只能用小刀一点一点剐掉。 时至中午,许多人都没用午饭。 包邺大手一挥,吩咐衙差抬着尸骨下了山。 段北辰像牵小狗似的牵着那男子,只是脸上已经没了刚抓到男子时的雀跃。 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跟着队伍。 包邺生怕段北辰受伤,吩咐几名衙差,跟随在其左右。 和束长安预料的一样。 等他们下了山,那些小豆丁拉肚子的症状,已经好了。 坐在恭桶上,睡的迷迷瞪瞪的。 老大夫借了大理寺的马车,像送子观音般,已经挨家挨户送回去了。 束长安心底暗笑,他是一刻都不想跟小豆丁待在一起,才会这般迫不及待。 她在大理寺门口站了站,觉得这里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便想转身回了府。 “长安。”顾九渊忽然唤住了她:“本王请你用午膳?” 顾九渊在门内看她好一会儿了。 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待着。 尤其是她一个人,孤单单转身离去时的样子。 就像有无数根牛毛针,在戳在他的心口。 束长安想到府上还有个难缠的墨溪,确实不想回去受气,点了点头道:“好。” 顾九渊的心情瞬间明媚了。 严寒酷暑好似都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扬起笑容, 吩咐李进:“去套马车,就去穗香楼!” 李进应了一声。 顾九渊伸手将束长安拉至身边,二人站在大理寺门口等马车。 他伸手揉了揉束长安的头顶,“吃饭都能忘,也不知你能记得什么!” 束长安有些不适应跟一个人这般亲近,虽然他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也会心底生出膈应感。 她默默的往旁边移了一步:“没忘,只是准备回府吃。” “说的跟你府上那些牛鬼蛇神会给你留饭一样。” “我在南院建了小厨房。” 二人闲聊着,呼出阵阵雾气。 提到南院,顾九渊心底的醋坛子盖不住了。 “你府上的男子是谁?” 束长安敛眸沉思,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 阴间规矩,阴差上阳间来办差,不准泄露身份。 第125章 杜氏偷情 只得随口扯了个谎:“一位故人。” “嘶”顾九渊酸的牙根疼,一会儿挚友,一会儿故人。 到了他这里,就成姐妹了。 刚准备掀了心底的醋坛子,李进驾着马车辘辘而来。 束长安先他一步,上了马车。 顾九渊:“……” 默默的跟上束长安。 穗香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主打的就是一个精致。 环境精致,饭菜精致,上菜的小二穿着精致。 处处都透着精贵。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是那种一眼看上去,菜要摆成一朵花儿,售价要到八八八,一口下去特马的是地瓜的酒楼。 顾九渊在这里有专属的包厢。 束长安也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进去后一阵酷酷点。 她想忍了,毕竟是顾九渊付银子。 可实在是看不惯他这样铺张浪费。 “还有人要来吗?”她问。 顾九渊头也未抬:“没有。” “你很饿?”束长安又问。 顾九渊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抬头浅笑:“想把本王以前吃过的好东西都带你吃一遍。” 束长安:“……”好无语啊。 更让她感到无语的是,菜刚上齐,她还没分清那些精致菜肴的原材料是什么时,隔壁包厢忽然传来怪异的声响。 一开始只是板凳倒地的声音,后来转变成了诡异的喘息声。 穗香楼包厢墙壁里面掺了棉絮,隔音效果很好。 可耐不住对方贴靠着墙壁折腾啊。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视一眼,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尤其是顾九渊,耳根子都红透了。 头一次带束长安出来吃饭,就撞到这种事情。 顾九渊的尴尬很快就变成了噌噌往头顶冲的火气。 他拿起茶盏,使了三分力气,朝那面墙壁砸了过去。 茶盏应声碎裂。 墙壁那边动静顿了一下。 旋即,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欲求不满的愤懑:“不吃就滚!不要扫了老娘的兴致!” 束长安:“……”好熟悉的声音啊。 熟悉到,前几天才收拾完她。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杜氏。 她能看出来,杜氏对束国年是有感情的。 没想到,竟然会背着束国年出来偷吃。 束长安着实觉得瞠目。 “怎么?你认识?”顾九渊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问道。 束长安嘴角勾起一丝邪笑,“太认识了。” 告阴状这事儿,她怀疑就是杜氏找人干的。 她曾经问过墨溪,墨溪说那是上头的事情,他只是听命行事的阴差,对此也不了解。 束长安又听了一会儿, 忽然起身将门开了一条缝,朝候在外面的李进招招手:“李进小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李进沉着脸上前:“束姑娘有事吩咐即可。” 束长安小声吩咐了李进几句。 李进怪异的看了看束长安。 忽然发现,这小道士,真的是蔫儿坏啊。 以后主子落在这女子的手上,还能有得好吗?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担心的事情。 李进应了一声, 转身离去。 “你让他做什么去了?”顾九渊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含笑问道。 束长安轻描淡写:“你等会就知道了。” 第126章 捉奸 屋内的声音还在继续。 杜氏平时像个羞答答的少女。 在那方面,却放浪的很。 男人的喘息声,和着她不管不顾的惊叫声。 听的束长安头皮发麻。 她一个堂堂现代人,对于这种事情,心理承受能力强一些。 顾九渊就不行了。 虽说身为男子,又常年在军中,听多了浑球们说的荤段子。 可和束长安在一起听, 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觉得, 此时整个人就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燥热的他浑身难受。 板凳就像生出了针,令他坐立难安。 “本王出去透透气,你先吃。”说着, 他起身去了外面。 束长安:“……” 真是一个……脸皮薄的暴脾气啊。 隔壁的靡靡之音还在继续。 束长安淡定的端起碗吃饭。 本来还想着去北腔关之前,在束国年和杜氏之间埋个炸弹。 困了有人递枕头,杜氏这是自己撞上来的。 穗香楼的饭食确实精致美味,可许多菜式经过各种烹饪和摆盘,已经看不出食物原材料。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端起茶盏轻啜着。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隔壁云雨刚歇,便听木质楼梯被踩的“咚咚”作响。 隔壁门被大力拍打。 门外人似乎一刻都不愿意等。 急促的拍门声刚刚落下,就传来了破门声,还有小二的打拦停的声音。 束长安放下茶盏,开门出去。 “啊~” “贱妇!” 桌椅板凳的碰撞声, 合着女人的尖叫声,束国年的怒骂声在束长安开门的瞬间响起。 好一个捉奸在床啊。 “贱人!是你!”杜氏眼尖看见门外的束长安,指着她就开始怒骂:“竟然是你这个贱人!” 束长安莞尔扬唇,如果她猜到隔壁是她的话,方才就不会那般大放厥词了。 她扫了一眼房内。 杜氏坐在地上慌乱整理衣衫,奸夫则是瘫倒在地上。 门窗紧闭的房间,酒水和饭菜中的气味中,掺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气味。 束长安走进房间,淡定的将窗户打开。 李进紧随束长安左右,生怕杜氏暴起伤害到她。 临街的窗户打开,凌冽的风吹进屋内,驱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束国年面色涨红,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束长安怕他气死,淡淡启唇:“束大人有事坐下慢慢说。” 此话,刺激到了杜氏,她死死盯着束长安,目露凶光:“小畜生, 你敢设计害我!”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我只是看你们落花有情,流水有意,顺水……”她邪恶的扬起唇角:“推了个舟而已。” “将门关上!”束国年也怕自己被气死了,弯腰扶起一张椅子,撩起衣摆坐下。 小厮乖觉留在门外,将门关上。 在大户人家做事,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束长安环臂斜斜靠在窗边,将奸夫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此人除了长相阴柔白嫩外,没有半点道行。 告阴状的事,不是他做的。 束国年调整了几次呼吸,才道:“老夫,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这般对待老夫?” 杜氏爬到束国年脚边,拽着他的裤脚,声泪俱下:“老爷,妾身一时糊涂, 没经得住诱惑,是妾身对不住你,你原谅妾身好不好?” 第127章 舍不得杀 束长安轻咳两声。 赶在束国年开口前道:“你说的诱惑是什么呢?” 她抬手指着小白脸:“他比束大人年轻?英俊?体力好?还是懂的讨你欢心?” 束长安句句疑问,句句却在意有所指的肯定。 束国年险些垂死梦中被气死。 默默站在一旁的李进:“……” 脑海中忽然想起在三清观时,他偷符纸的一幕。 现在回想,自己当初真是不知者不畏啊。 “贱人!你跟你那个娘一样贱!你就该死在外面!”杜氏转头怒视束长安,破口大骂。 束长安像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垂眸望着她:“你昧下束府送往三清观的银子,就是想让我死在外面是吗?” “我……”提及此时,杜氏忽然梗住了,她带着泣声去抱束国年的腿:“老爷,妾身知错了,你看在妾身这些年,为你生了两女一子,为你操持后院的份上,您饶妾身一次好不好?” “你操持的是你杜家的后院,如今看来,你那两女一子的父亲是谁,还有待商榷。”束长安继续添油加醋。 “够了!”束国年怒喝一声, 不知喝的是谁。 他垂下眼皮,看着趴在他腿上, 乖巧的像是做错事的小猫般软弱的杜氏。 心头五味杂陈。 他缓而慢的抬起手,掐在杜氏脖子上,渐渐收力。 杜氏涨红着脸,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在这个时代,妾本身就没有地位. 偷情被抓,束国年就算现在杖毙了她,她的娘家都不敢有半句说辞。 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忍。 等束国年心口的那口气消了,事情才会有回转的余地。 脖子上的那只大手,渐渐收紧,她越来越难呼吸。 奸夫见此,更是吓的瑟缩在墙角。 束长安像是看古装剧般,淡淡看着这一幕。 就在杜氏即将气绝时,束国年忽然将她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砸在墙上。 杜氏狼狈的趴在地上,捂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咳嗽呼吸。 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细微的笑意。 她知道,她赌赢了。 束国年舍不得杀她了。 杜氏多年来察言观色,对束国年的脾性了如指掌。 下一刻。 束国年猛地站起来,脸色阴沉的来到小白脸跟前。 小白脸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束国年从鼻翼中发出一声冷哼。 抬起脚,精准的抵在小白脸的脖子上。 束长安能看见他因为用力,紧咬的下颌骨。 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极轻。 却传入了在场之人的耳中。 等束国年收回脚的时候,小白脸没有半分挣扎的瘫软在地。 面对此情此景,杜氏好似一点都不惊讶。 她爬到束国年脚边,像条温顺的小狗:“老爷,是妾身犯贱,不甘寂寞,你饶了妾身好不好?” 束长安拧着眉,看着这一幕。 总觉得束国年和杜氏之间的相处,有些怪异。 这个时代的男子,个个都是大男子主义。 女子地位几乎低进尘埃。 男人们,从小撒泡尿都会被夸尿的远。 从小到大都在膨胀中长大。 他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妾跟别人苟合? 第128章 男人之间的嘲讽 除非,二人之间,还存在旁人不知的秘密。 联想到束国年忍受杜氏将全家都带进府中养着。 束长安忽然发现,束国年和杜氏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 说出口的话,像是冰刃般锋利:“束大人心胸真是宽阔似海,这事儿都能咽下去,不得不让人怀疑,您平时吃的都是什么。” “你住嘴!”束国年的 倏地射向束长安,眼底一片红光,刚杀完人的戾气还未散尽,整个人带着杀气。 “你以为,如果没有顾家护着你,为父会容忍你至今?细数你所行,哪件事都够为父将你杖毙了!” 束长安冷笑一声:“束大人怕是对我还不够了解……同样的, 经此一事,我发现,我对你,好似也不够了解……” 父女二人,在这一刻, 剑拔弩张。 互相对视间,好像都在重新审视对方。 “束大人所行, 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啊。”顾九渊忽然推门而入。 他无视束国年大变的面色,目视前方,直直的朝着束长安而来。 边走边道:“小妾偷人,束大人要杖毙正室所出子女,本王着实不知束大人脑壳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顾九渊言语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在这件事情上,男人之间的讽刺最为致命。 束国年刚杀了小白脸平复下去的怒火,又蹭蹭上了头。 “王爷频繁插手下官府上之事,当真以为下官不敢去皇上面前参你?” 顾九渊和束长安并排而立,淡淡的撩眼看着束国年,一副二世祖姿态:“本王好怕啊,束大人快去参本王,使劲参,不参你是大王八!” 束国年:“……”喉咙梗的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 “长安,咱们走吧, 饭菜都快冷了, 本王饿了。”他轻揽束长安肩膀。 束长安肩膀微侧,躲过了他的触碰, 抬步朝外走去。 路过束国年身边时,她轻嗤一声,凑近束国年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束国年脸色骤变,怒吼道:“……孽畜!为父杖毙了你!” 说完,终是被气的头晕眼花, 站立不稳。 杜氏一看机会来了,忙不迭站起来,扶住束国年。 束国年侧头看向衣衫不整的杜氏,无力地闭上了眼,探手去摸椅子。 束长安和顾九渊去了隔壁。 折腾完束国年,束长安觉得心情轻松多了。 心情好了,桌上那一盘盘看不出原材料的菜式也变的可口许多。 一顿饭吃的心情舒畅。 顾九渊也很开心。 他发现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饭量都会增加,连吃了两大碗饭。 吃完饭,束长安坐着顾府的马车回了府。 束府里一片安静,院子的地上还有一滩血迹,有丫鬟正跪在地上擦拭。 束长安去灵堂,给束律风上了一炷香后就回了南院。 南院里,香玉和雪芙正在监工。 院子里的石桌已经做好了,墨溪正坐在桌边逗大郎。 束言又是不在府上的一天。 看见束长安回来,香玉和雪芙远远的就朝她见礼,武鸣也是憨憨的朝束长安举了举手。 一切,都是那么岁月静好。 可惜,她即将出发北腔关。 “小姐小姐,”香玉小跑着过来,满脸八卦。 第129章 阎王都不敢去 “你知道吗,今日前院束大人斩杀了贴身伺候的小厮,听说还将杜氏打了一顿。”香玉眼睛里装满八卦之光。 束长安点点头。 束国年这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开始往下压了。 身为这么一大家子的一家之主,很多时候,行事要雷厉风行,有规矩,则成方圆。 束国年优柔寡断,既要又要还要。 偷人这种事情, 她不相信杜氏是第一次。 只是这一次,被她抓包了而已。 有一有二就有三。 杜氏这种人,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 假以时日,更会变本加厉。 她行至石桌边坐下,沉思着束国年和杜氏之间的关系。 经过今日之事,她发现束国年和杜氏不仅是夫妻关系这么简单。 他和杜氏之间,在互相制衡。 “墨溪大人,”束长安视线落在墨溪身上:“对于状告我之人,你有没有猜测?” 墨溪收回手逗大郎的手,斜眼看了过来:“我的任务就是观察你有没有坏了规矩,其他的一概不知。”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行行行, 那你就好好看着我,过几日我要去北腔关了,按照规矩,你也要同行。” “北腔关?”墨溪面色一变:“你去那里做什么?” 香玉上前给束长安倒了杯热茶,雪芙进屋拿了个暖炉递给束长安。 束长安心头一暖,一手接过暖炉,一手接过茶盏:“辛苦你们了。” 雪芙和香玉齐齐笑道:“小姐客气了。” 话落,二人识趣的走到远处去看武鸣做事去了。 “顾九渊的五千武渊军,我大哥身上的邪炁,都和北腔关有关,墨溪大人可知晓北腔关发生过什么?” 束长安接着方才的话头问道。 墨溪对北腔关,似是很忌惮,他叹了口气,“人间的王爷, 可真是厉害,那种地方都敢去,北腔关啊……我家王都不敢去呢。” 人间竟然还有阎王不敢去的地方。 束长安心底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那里,对人和阴魂都会造成伤害?” “何止啊!”墨溪抬起一条腿,搭在旁边石凳上;“雁过留魂,风过迷途,雨不浸土,雷不入境。” 束长安眉心拧了起来:“那地方归谁管?” 人王管人间,阎王管阴魂,他们都有各自的管辖范围。 北腔关这么凶险的地方,其管理者应该知晓那里曾发生过什么。 “无人管。”墨溪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膝盖,“自我成为阴差,就知,那地方,是一个无人管辖的区域。” “敢问墨溪大人,做阴差多少年了?” 墨溪想了想, 怅然道:“人间二十载,阴间刚满月。” 话落,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北腔关真如墨溪所言,那般凶险。 当年定是有熟悉那个地方的人,将顾九渊引了进去。 才会导致顾九渊的武渊军全军覆没。 这种地方,就像后世的百慕大,西游记里鹅毛飞不起,芦花定沉底的流沙河。 而从那里回来的顾九渊和束律风,身上都带着变异的黑炁…… “想什么呢?”墨溪将束长安从思绪中拉回:“不要想了,我王都不敢去的地方,你们不去就行了。” 第130章 举国陪葬 “如果我非去不可呢?”束长安试探着他。 “你!”墨溪险些破防,他索性将两条腿都放在石凳上,抚摸着膝盖,砸吧两下嘴:“这年头,办个差怎么就那么难呢?小道长啊,你说本差要是死了, 会变成啥?” 束长安见他确实不知北腔关内情。 白了他一眼道:“当差的时候没看手册?放弃轮回,选择当阴差,如果死了,就是魂飞魄散,沦为尘埃。” 墨溪:“……”他确实没看。 好难受,心好堵。 他总有种预感,自己会死在束长安这小道士手上。 “自辩状,你写不写?”他坐直了身子,正色威胁。 “不写。” “真的不写?” “不写!” “啊~小道士,本差求你,写一个让本差交差去行不行?” “不行!” 束长安也有预感,带着墨溪去北腔关,会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助力。 阎王爷为她添翼,那么,她便笑纳了。 自辩状是不会写的,北腔关也是一定要去的。 南院的工程进行的很快。 束长安看见香玉和雪芙已经将她和束言的东西从灵堂搬过来了。 她特意将南院扩了些出去,建了两大间丫鬟房。 顾府对丫鬟不算苛待,却也和当下的大户人家一样, 三五个丫鬟住在一间大敞房里。 她们从未奢望过,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香玉激动的抱着雪芙直抹眼泪。 束长安倒没觉得有什么。 人家来伺候她,总不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既然在修葺房屋,索性按照人头砌了屋子,又扩出来几间客房。 地基是束国年的,银子是杜家出的。 她只是做了个规划而已。 临江王府,顾九渊书房内。 安神香袅袅生烟,几乎沁入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房间家具用的是上好的酸枝木,暗沉中显出三分压抑。 顾九渊端坐在书案前,垂着眸子,正在仔细看手上的信纸。 他的面前,跪着两名黑衣劲装,头戴竹制笠帽的男子。 “主上,北腔关周边并无任何异动。” “属下斗胆,您不该因为一个道士的猜测,便去犯险。” 顾九渊微微抬起眼皮,面色阴沉:“不信她,本王信你们?” 说着,他将纸张甩在二人脸上,整个人如同发怒的雄狮:“这么久了!本王的武渊军半点消息都无!本王要你们何用?” 二人吓得跪伏在地,脑袋垂在地上,就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小小札达国……”顾九渊情绪稳定了些许,冷笑道:“武渊军若真是阵亡,本王早晚,让札达国举国陪葬!” “继续查,查北腔关能查到的所有事情, 事无巨细!监视札达国动向, 推动札达国二皇子篡位。” 顾九渊侧头看向窗外,幽深的眸子,划过一抹寒芒,周身杀气森然。 他的窗外正对着顾府的花园,此时梅花正开的荼蘼。 一如束长安那个全身都是傲骨的性子。 想到束长安,他脸上的杀意渐渐褪去,执起山鬼花钱,在手中轻捻:“下去吧,按照本王的吩咐去办。” 第131章 她打本王,本王不疼 二人刚从边境回来,从未见过顾九渊脸上出现这种神情。 偷偷对视一眼,风尘仆仆来,风尘仆仆走。 张扬端着一碗参汤和他们擦肩而过。 前段时间挨的板子,还没好利索,走起路来还是会扯着伤口疼。 他有些跛的来到顾九渊面前,双手将参汤放在顾九渊手边:“主子,老夫人吩咐厨房给您炖的参汤。” 顾九渊淡淡的“嗯”了一声。 明显心情不大好。 张扬不似李进,察言观色的本事有,但是不多。 他刚转身,想了想, 又回头道:“主子,属下听李哥说,束长安将您给打了?” 顾九渊挑起眼帘,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张扬恨恨:“您可是王爷, 她一个小道士,竟敢对王爷动手,简直无法无天了!” 顾九渊端起参汤,偎进椅子,轻啜了一口,缓缓道:“她打本王,本王不疼。” 张扬:“???” 顾九渊说的每个字,他都懂, 为何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还是说,王爷被女子打了, 面子上过不去,给自己找脸面的? 就说王爷身边离不得他。 他就养了几天的伤。 王爷在外就被女子给打了。 他气恼道:“李哥就这样看着您被打?王爷, 这口气,您能咽下去,属下咽不下去!” 顾九渊斜睨他一眼,冷冷启唇:“哦?你准备如何?” 张扬丝毫没有察觉到顾九渊言语中的冷漠。 仍处在自家主子被打一事中,愤恼不已。 “主子,只要您发话,张扬这就去将那女子揪出来,揍一顿!” 站在门口的李进,仰头看天。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有时候还是挺大的。 明眼人都能就看出来,主子那是对束姑娘郎有情了。 而且, 在他看来,还是自家主子的一厢情愿。 李进心里门清,但是李进不敢说。 不像张扬,那真是勇者里挑出来的孤勇者。 顾九渊忽然发出一声极淡的冷笑。 笑声很轻,却听的李进脊背犯寒。 他默默的往门边挪了一步。 下一刻, 就看见张扬从屋内飞了出来。 一声肉体落地的声音,听得李进跟着肉疼。 他闭了闭眼,为自己的同伴默哀。 张扬痛呼一声, 从地上爬起来,似是还有些不服,腮帮子鼓的像个气蛤蟆。 嘟囔道:“人家打你,你不还手,我就说你两句,你就踹我……” 李进头不转,面不动,最大限度的斜着眼珠子往房里看。 果不其然,他又料准了。 一个茶盏从房内飞了出来。 刚刚好砸在张扬脚边。 张扬吓得往后跳,牵扯到伤口,疼的一阵嘶嘶嗬嗬。 “李哥,不是你说的王爷被那小道士打了嘛!你都不心疼王爷的吗?” 张扬缓过劲儿来,看见站着像根树桩子般的李进,朝他走了过来。 李进仿佛瞧见,那祸水成了精,朝自己走来了,他满脸的拒绝,却不知该说什么阻止。 “李哥,你为何不说话?主子是王爷,是杀敌无数的杀神,就被一个小道士劈头盖脸的捶,简直是不将咱们看在眼里啊!” 张扬不知死活的边朝李进这边走,边道。 第132章 有缘无分之感 李进憋的满脸通红,最后只得低声说了一句:“王爷说他不疼。” 张扬就纳闷了,就不明白了,怎么就说不通 了呢。 “那是疼不疼的关系吗?那是王爷的威严受损的问题!李哥,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人话了呢!” 他急的火气直往脸上撞。 觉得这李进办差,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如果当时他在的话。 他直接就将那小道士扑倒了。 岂容她在主子面前放肆? “让张扬去刷茅厕!”顾九渊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从屋内传来。 “为……”什么,张扬梗着脖子,刚出口一个字,就被李进将嘴给捂住了。 张扬瞪着一双懵懂无知又清澈的大眼睛,不解的看着李进。 便听李进朝着屋内道:“是,属下知晓。” 说着,李进就将张扬拖走了。 张扬一路挣扎,一路不服,一路走着。 等李进觉得距离书房够远了,才将张扬的嘴放开。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李进张嘴口训:“我怎么发现这些年,你个子长了,年龄长了,脑子被留下了呢!” 张扬想了想, 当即拔高了声音:“李哥,你骂我!” “还能听出我是在骂你啊!你还是赶紧去刷茅厕去吧,你这张嘴,也就在茅厕里说话不会得罪人。” “不是!”张扬是真的不懂了,气的脸都红了:“李哥,咱们掰扯掰扯,” 他伸出手指,说一句话,缩回去一根,数着说:“咱们主子被人打了你没护主,是事实吧,我要给主子报仇,是属下该做的吧,怎么我就成了刷茅厕的了?” 李进忽然不知该怎么跟张扬解释了,一股无力感从手蔓延到脚。 他果断的推着张扬的肩膀:“去去去,刷茅厕去,好好刷,认真刷!” 张扬:“……” 他还在掰手指头,就被李进推着往前走了两步,他突地转头:“李哥, 束长安以下犯上, 打了大渊异姓王是她错吧。” “走!”李进忽然暴喝一声, 像是呵斥小猪小狗:“刷茅厕去!快!” “我……”张扬还想说什么。 眼尖看见李进抬起的脚。 他放下手指头,转头就朝王府的茅厕方向而去。 看着张扬离开的背影,李进忽然有些悲凉。 兄弟一起长大,张扬怎么就……将脑子落下了呢。 李进还在兀自感伤,便见远处走来个嬷嬷。 那嬷嬷李进认识,是老夫人院中伺候的老人。 “ 嬷嬷可是有事吩咐?”李进上前,尊敬问道。 老嬷嬷笑了笑:“无甚大事,老夫人让老奴来通知王爷, 冰窖造好了。” 李进心下一转,当即道:“好的, 属下这便去通知王爷, 让王爷去告知束姑娘。” 老嬷嬷含笑点头:“那老奴就不去叨扰王爷了。” 说着,嬷嬷转身离去。 李进轻舒一口气。 还好他机灵。 这顾府,真是全家都在帮王爷讨束长安的欢心啊。 可惜了。 李进瞅着, 束长安那女子,和普通女子想法不一样, 她的思想, 好像超脱于这累累世间。 二人透着一股有缘无分之感。 第133章 剃头挑子一头热 有些人。 站在一起就很般配。 成婚后,相处的久了,还会越来越有夫妻相。 束长安和顾九渊。 一个是超脱世间的道士,一个是杀人无数的杀神。 两个人无论从性格上,还是外形上,并在一起都很突兀。 李进不懂,老夫人和夫人人精般的人物,为何会纵容王爷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样下去,感情越来越深,想要抽身的话,王爷定是要受伤的。 李进想的很多,对自己的身份也有很清醒的认知。 所以,他半点不敢耽搁,抬步朝顾九渊书房而去。 顾九渊听说冰窖建好了,心情肉眼可见变好。 “备马车, 去束府。”他当即撂下手头公务,从书案前站起身。 李进心底暗叹,面上恭敬的退下去备马车。 束国年毕竟是朝廷三品官员,束长安又是待字闺中。 他无事常去,总归不好。 有了理由就不同了。 腰杆都挺直了。 束长安这边刚端起饭碗 ,顾九渊踩着晚饭的点就来了。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吩咐香玉添了碗筷。 小院已经初具成形,顾九渊发现,束长安御下很有趣。 她在屋子里用饭,丫鬟在外面的石桌上用饭。 她有事喊一声,丫鬟丢下碗筷就来了。 香玉和雪芙正在吃饭,看见顾九渊来了,吓得心底一突。 搁下筷子就跪了下去,二人齐声:“婢子知错!” “你们有什么错的?”顾九渊还没开口,束长安的声音就从屋子里传来:“去给你家王爷添一副碗筷。” 想了想,束长安又道:“给李进小哥也添一副。” 李进的膝盖,瞬间有些软,想跪。 他偷瞄一眼顾九渊面色, 见其并未动怒,才稳住了膝盖。 顾九渊嘴角微扬,抬步朝屋里走:“你这院子倒是热闹!” 屋内正在通风,门帘被挑开挂在门边。 顾九渊大喇喇走进去,毫不客气的坐在束长安对面,探头去看桌上菜式。 “辣炒小白菜,红烧狮子头,醋溜土豆丝,嗯,不错,都是本王爱吃的。” 他执起香玉放在面前的碗筷,丝毫不见外,甚至比在自家还要放松。 夹了颗狮子头放进束长安碗里,又夹了一颗放进自己碗里,吃了一口,才含糊不清道:“律风的冰窖已经建好了,母亲让我来告知你一声。” 束长安眼眸微亮。 最近天暖的不正常, 她一直在担心束律风的尸身。 “改日定登门拜谢顾夫人!”束长安郑重道。 顾九渊眸色微暗,扒饭的速度却丝毫不减:“不必,本王这条命,都是律风给的,顾家欠束家的。” 束长安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淡然启唇:“那是我哥自己的选择,也是他的命数。” 束律风命里有这一劫。 而他这一劫的变数,就是她。 成了,便是那涅盘重生的凤凰。 败了,她也会让他安然入土。 “土豆丝的醋是不是加多了?”顾九渊忽然道。 因为他看见了那个阴魂不散,能住在南苑的男子。 身为阴差的墨溪,不需要阳间食物。 所以,旁人在吃饭,他在院子里逗大郎。 艳鬼最近被这阴差缠的,都快产生厌男心理了。 第134章 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怎么会有人,啊不,有阴魂,不识趣到令人厌烦的地步? 只要墨溪无聊了,完全不顾她是在睡觉,还是在听小道长念经。 大步而来,拎起她就走。 简直是,令人发指。 艳鬼决定,一定要好好听小道长念经,早日投胎成人,千万不能继续在当阴魂了。 “嗷呜~”她烦躁的吼了一嗓子。 墨溪:“小乖乖,你是不是喜欢本差?哎呦,就知道你喜欢我,来来来,让本差稀罕稀罕……” 艳鬼:“……” “嫌酸就不吃,回你王府吃去。”束长安敲了敲碗,唤回顾九渊的视线。 哪有客人吃饭,还嫌弃人家菜烧的不好吃的? “本王还有座府邸,你若是不嫌弃,可以让你朋友搬进去。”顾九渊话锋一转,从土豆丝跳跃到府邸。 束长安拧眉,不悦道:“他要跟我去北腔关。” “他去了作甚?”顾九渊急眼了,吞下嘴里的大米饭,定定的看着她。 束长安不知这货究竟想做什么,总觉得他在找茬,当即放下碗筷:“他为何不能去?” “他为什么要去?” “他为什么不能去?” 二人大眼瞪小眼。 顾九渊忽然就被气乐了。 舔了舔唇,刚想说几句狠话出出气。 束长安:“香玉!送客!” 刚端起饭碗的李进:“……” 他算是发现了,自家王爷这个性子啊,想要求娶束姑娘还有的磨。 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次倒好,饭都没吃,就开始撵人了。 顾九渊还是头一次被人从饭桌上撵走。 他怔了怔, 似是为了挽回颜面,伸手将桌上唯一的荤菜——狮子头。 端了起来抬步就朝外面走:“李进,走!回王府,热一热继续吃!” 李进:“……”真的只有他自己觉得丢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 顾九渊抢走了束长安的狮子头,像是占了大便宜似的,走路带风。 束长安看了看桌上仅剩的两盘素菜,后知后觉的无语。 这人,是什么鬼? 他不是王爷吗? 这么贪吃? 香玉磨磨蹭蹭的端着自己的那盘狮子头,为自家王爷觉得羞耻:“小姐,您若是不嫌弃,奴婢的可以给您,奴婢们还没动。” 束长安摆摆手:“你们吃你们的,我比较喜欢吃素。” 为了节省时间,束长安和丫鬟吃的都是一样的菜。 一锅出,分两盘,省时省力。 在这四方小院里,衍生出了一种当下诡异的人人平等。 被顾九渊这番折腾,束长安吃完饭,天已经黑了。 她用完晚饭,就去了灵堂。 发现束言也在。 短短时间,束言黑了,也壮实了。 得知冰窖建好,束言匆匆赶回来给束律风烧纸。 兄妹俩想到一块去了,一起跪在地上,纸钱一张一张往火盆里放。 “大哥,真的能复活吗?”束言还是有些不信。 他是摸过束律风身子的, 都硬了。 这样的人,还怎么活过来? “嗯,概率很大。”束长安淡淡道。 束言抬起带着水汽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束长安:“妹妹,二哥有时候觉得你很神奇,神奇到,你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第135章 四煞厄 束长安淡定的将一沓纸钱丢进火盆:“我是你妹妹,永远都是。” 束言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兄妹俩,又守了束律风一夜。 翌日,大雾。 天刚微亮,顾府就来人帮忙抬棺了。 这一次,束长安没有用束府的人,由着顾府下人,身着素衣,将束律风抬出束家。 顾夫人选择的冰窖, 就在顾九渊口中那处没人住的府邸里面。 府邸偏僻,距离束府还有一段距离。 束长安跟在棺后,默默念着安神咒。 束言则守在棺材一侧,谨慎的观察着,生怕出现一丁点差池。 有时候,怕什么,反而来什么。 就在棺材即将到达顾九渊府邸时。 一名男子,一丝不挂,身上画满了符文,站在府邸门口。 见束律风的棺材来了,他双臂张开,嘴里“阿巴阿巴”说着什么。 “妹妹!”束言焦急大喊。 棺椁厚重,挡住了束长安的视线,等她看见前面之人时,面色也是一瞬间的惨白。 下一刻。 束律风的棺盖“砰”的一声飞了出去。 把棺人常年把棺,也没见过这种事情。 当即丢下棺椁,撒腿就跑。 沉重的棺椁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如雷般的闷响。 “二哥!快走!”束长安大喊一声。 前面那人隐藏在雾气中,束长安还是看出来了,那是杜氏的弟弟杜长弓。 匆匆一眼,她看见对方身上用血画满了符咒。 如果她没有看错,杜长弓身上画着的是四煞厄符。  那不是普通的四煞厄那么简单。 将四煞厄画在人的身上,那人便会成为四煞厄的祭品。 她曾听师父说过,将自身献祭给四煞厄的人,会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流的越多,四煞厄的符咒越强。 束律风一直有她的安神咒镇着,这段时间,身上的黑炁从未离体。 黑炁一旦接触到活人殉祭的四煞厄,便会冲体而出。 利用束律风的躯体,伤害至亲至爱之人。 “嘎嘎嘎~”没了舌头的杜长弓,隐藏在雾气里,笑声像是成了精的乌鸦。 伴随着杜长弓的笑声,束长安看见,一直躺在棺内的束律风,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鼻息翕动,寻着束言的气味,直直从棺内朝着束言的方向跳了过去。 “二哥!快跑!”束长安大喊。 束言这几日跟着顾九渊的暗卫训练,虽然很吃力,却从不偷懒。 身体比以前灵活了许多。 他就地一滚,滚到了束长安身边,声音带着极度惊骇下的颤音:“妹妹……大哥怎么了?” “那不是大哥。”束长安微微眯眼,从身后拔出了桃木剑:“那是四煞厄勾来的恶灵!” 说着,她手执桃木剑,剑尖直指束律风:“识趣的,早早离开,莫要伤了我大哥的身体。” 束律风睁开蒙着白纸般的眸子,朝着束长安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左右歪了歪脑袋,细细观察束长安。 鼻子又动了两下,忽然露出一个诡异恐怖的微笑,朝着束长安扑了过来。 束长安常年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也不是吃素的。 她咬破手指,指腹在桃木剑上划过,在束律风硬如铁的爪子挥来时,用剑格挡。 第136章 束律风诈尸 束律风身高和顾九渊差不多。 常年跟随顾九渊征战,身上本就带着常年杀人的戾气。 “诈尸!” “诈尸了!” 顾府的家丁奴仆,惊呼逃窜,很快消失在浓雾之中。 人在面临未知时,首先想到的便是逃。 束律风忘了弟弟束言,忘了妹妹束长安。 每一招,每一式,带出的力道都足以将束长安的骨头折断。 束长安用尽全力的格挡, 在束律风眼里,如同蚍蜉撼树。 桃木剑断裂,束长安虎口发麻,整条胳膊仿佛被那可怕的力道震碎。 如果不是辟邪的桃木剑卸去了束律风些许力道。 束长安两条胳膊不保。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古代大将全力之下的杀伤力。 普通人,近身即死。 束长安还未反应过来,束律风铁青色的手掌便到了面前。 他以掌化爪,直奔束长安的脖子。 束长安心头一惊。 如果真被抓住了,依束律风的力道,她的喉咙会被捏碎。 她矮身就地滚到旁边。 避开了束律风的杀招。 “大哥!”她喊道。 束律风只攻击和他有血缘的束长安和束言,就证明,他的魂魄还是有三分记忆的。 她试图唤醒束律风残存的记忆:“大哥!我是长安!是你妹妹!” 束律风丝毫不为所动。 转身抬脚朝着侧躺在地的束长安踏来。 束长安只得就地再滚。 下一刻。 束言忽然冲了上来,从身后抱住了束律风的腰,泣声喊道:“大哥!那是长安!是小长安啊!你忘了吗?大哥!” 束律风身形微微一顿。 束长安眸中的希冀还未升起,束言就被束律风 震飞了出去。 他的后背重重的撞在了棺椁上。 “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口血。 在束律风的眼里,束言好似不足为患。 他再次抬脚朝着束长安踏来。 束长安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山鬼花钱。 摸了个空才想到,山鬼花钱被她送给了顾九渊。 如果有山鬼花钱在,兴许能抵挡一会儿。 就在她慌乱不知所措时,一道黑影猛地将束律风踹到后退好几步。 顾九渊很庆幸自己来了。 他在府中准备去北腔关事宜。 心头总是难安。 李进还劝他,就是挪个棺,顾夫人已经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他左思右想, 还是难稳心神。 手头的事情,也无心再办。 索性披上大氅来看看。 马还未走近,就看到浓雾里,束律风的身影晃动,正在攻击束长安。 他从马上一跃而起,踹在了束律风身上。 束律风被踹退后,有些疑惑的用苍白的眸子歪头看束长安和顾九渊。 “伤着没?”顾九渊朝束长安伸出手。 束长安就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我哥起尸了。” 起尸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些民间话本子上。 这还是顾九渊第一次见到死人起尸。 束律风面色铁青,陌生的好像另一个人。 “可有办法?”顾九渊问道。 如非必要,他不想伤害束律风的尸身。 尤其是在知晓,他有可能复活的情况下。 束长安视线在浓雾中扫视:“找到杜长弓,杀了他,取心头血点在我哥眉间。” 第137章 死不瞑目 顾九渊警惕的扫向束律风:“李进,去抓杜长弓,本王来困住律风。” 束律风环顾四周,似是不能确定束长安和束言的位置。 他鼻翼翕动,闻到了束言吐出来的血腥味。 僵硬的嘴角,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大笑容, 转身朝着束言的方向而去。 “二哥!”束长安提醒道。 束言趴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 他尝试着撑起手臂,后背心一阵剧痛,忍了忍,还是双手一瘫,趴回了地上,愤恨的用掌拍地。 他还是太无用了。 他保护不了妹妹,保护不了大哥。 眼泪夺眶而出。 他想,就让无用的他,死在大哥手上吧。 他活着,就是每个人的麻烦,每日吃的饭食,也是在浪费。 思及至此,束言趴在地上,生无可恋的等待死亡。 等了一会儿,发现大哥并没有来杀他。 束言缓缓的抬起头。 “啪”一个巴掌, 打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打懵了。 束长安恨铁不成钢的咬着后槽牙:“方才又在想什么了?” “我……”束言不敢说,自己方才一心求死。 束长安蹲下身子,揪着束言的耳朵,迫使他面朝顾九渊的方向:“你看顾九渊。” 束言眨了眨眼,驱散眸中的水汽。 “顾九渊两条腿都快废了,可他在做什么?”束长安手上用力,使劲儿拧着他的耳朵。 束言知道顾九渊的腿伤,听说要截肢。 平时在顾府,见到他时,他也是坐在轮椅上。 可他现在,围着大哥,转,扯,推,踹。 动作丝滑,不见迟钝。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区别,是内心力量,是强大的毅力,心有毅,事净成。” 束长安的声音,仿佛穿透他的耳膜,直击他的内心。 他看着顾九渊和束律风缠斗的身影。 下一刻,束长安松开他的耳朵,将他扶坐在地:“二哥,方才那种想法,以后再也不准有了,听见了吗?” 过几日她便要去北腔关了,南院的事情,全部都要交给他。 束长安不希望, 她前脚刚走,后脚束言又恢复成浑浑噩噩一事无成的样子。 束言点了点头。 杜长弓在李进手上, 就像小鸡仔,不消片刻,就被李进拎了回来。 李进还是挺给他面子的,帮他在腰间挂了一块布,遮住了重要部位。 “阿巴阿巴阿巴……”杜长弓满脸怒色, 尤其是看见束长安时。 整个人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手腕上的血,还在哗哗流淌。 李进抬腿踹上他的膝窝,杜长弓被踹跪在束长安面前。 束长安面上不带一丝情绪,从怀里掏出短匕,斜了束言一眼:“看好了。” 她手腕翻转,短匕精准的插进了杜长弓的心口。 她的面色极冷,杜长弓在她眼里,就像死物一般。 杜长弓身子猛颤。 他垂下眼皮,愣愣的看着胸口的短匕。 短匕翻转,找准了位置,毫不犹豫的刺的更深。 杜长弓痛的想要挣扎,李进手脚并用,将杜长弓桎梏住。 鲜血顺着短匕落在地上。 束长安垂眸仔细看着,见血液颜色开始变深后,抬手接住了杜长弓的心头血。 杜长弓的挣扎力道逐渐变小。 直至躺在地上,眼珠子瞪的很大, 死不瞑目。 第138章 终于没有尸体了 束言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手法利落的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 她的面色,甚至都没有出现任何波动。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束言忽然发觉,束长安和束律风才是兄妹俩。 大哥在战场杀敌时,也是这般的吧。 他就像一个异类,就像娘亲捡来的孩子。 束长安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看着,故意用人性的冷漠来冲击他敏感脆弱的心脏。 抑郁的人,大多因为太过敏感善良。 世俗总教我们,生而为人,要学会换位思考。 却从不告诉我们,当我们感受到对方的痛苦,该如何自救,该如何拯救对方。 生而为人不假,却也只是人类而已。 我们不具备神力,我们拯救不了世人。 那便去学那钝感力。 我是我,你是你,花是花,树是树。 我为何要去品尝你的痛苦? 受到伤害去反击,动物都懂的道理,我为何要因为自身的道德感强去饶恕对方? 束言定定的看着,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 努力吸收接受着束长安的残忍。 束长安没有理会他。 颠覆世界观这种事,只能靠自己。 她将手上沾满杜长弓的心头血,借助浓雾的遮挡,身形奇快的出现在束律风面前。 束律风被顾九渊缠住,眼睁睁看着束言和束长安就在不远处,却过不去。 体内原始的兽性被激发了出来。 暴怒之下, 双眼圆瞪,手上动作凌厉杂乱。 顾九渊一时不察,险些被他捏住喉咙。 身边影子一晃而过,束律风眉心出现了一抹红,整个人瞬间像卸去了全身力气,抽干了灵魂,直直倒地。 顾九渊这才看见束长安。 他回头丈量了一下距离,又狐疑的看向出现在他面前的束长安。 这……么快的吗? 还是自己眼花了? 顾九渊还没有缓过神来,束长安已经将束律风扶了起来。 她身形娇小,几乎被束律风高大的身形覆盖住。 顾九渊忙抛开心底的疑惑,俯身从束长安手里接过束律风, 二人合力,将束律风放回了棺内。 望着束律风紧闭的眉眼,众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极度惊骇之后,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 束长安是,顾九渊是,束言也是。 雾气茫茫中,空气仿佛被雾水凝固,安静的好似远处的浓雾中随时会冲出一头野兽来将众人撕碎。 半晌过后,顾九渊率先开口:“走吧,先让律风入冰窖,其他的,容后再议。” 他的话,像是给迷茫的众人指明了方向。 束言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和李进不约而同的去抬翻落在远处的棺盖。 棺盖重新盖上。 把棺人和奴仆已经不知所踪。 李进跑去顾九渊府邸里面,将还在等候的工匠请来,帮忙将棺椁抬进了府邸。 今日之事,像是一阵风, 成了京里最大稀奇事儿。 时下人,无聊时最喜欢,最容易上头的便是嚼舌根。 七嘴八舌之下,又衍生出了好几个版本。 就连说书先生都专门到束府门口打听,准备今晚开始说上一说。 束府终于没有尸体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几乎是束律风刚出门,杜氏就吩咐人撤了灵堂。 她站在门口,看着家仆拆卸灵堂白幡,随口问侍立身边的丫鬟:“我哥呢。” 第139章 出门去丢人现眼 丫鬟面上闪过一丝厌恶,垂下脑袋道:“奴婢并未见到杜公子。” 杜氏皱了皱眉,转身向娘家院子走了过去。 自从那日交代过娘家那边后。 杜老夫人最近从不出院子。 生怕撞见束长安,被束长安寻到由头,将她赶出束府。 毕竟,杜氏说过,束长安就是个待不住的性子。 早晚会离开束府。 杜老夫人现在就是熬,等将束长安熬走了,日子就能恢复以往的平静。 显贵家的夫人约了她几次去上香,她都没去。 杜氏刚进院子,便有丫鬟匆匆禀告。 杜老夫人忙准备点心果脯,等着招待女儿。 杜氏气冲冲的掀帘而入,进屋就问:“我哥又去哪里了?不是交代他不要出门了吗?一天到晚给我惹事,哑巴了都得出门去丢人现眼!” 杜老夫人面上皱起不满,想了想,又忍了下去。 上前帮杜氏将披风取下,嘘寒问暖的态度卑微的不像母亲:“娘一大早就没看到他,许是出门有事,你也知你哥那个性子,你让他像女人家一样待在房中,他也待不住啊!” “他就是因为待不住,才会丢了舌头!”杜氏满脸怒意,找不到地方发泄。 一屁股坐在软塌上,瞥见桌上的糕点,又斥道:“这样的糕点以后少吃点,您看您胖的,做衣裳用的布都比旁人多!” 杜老夫人面色僵了僵,“这不是听丫鬟说你来了,特意给你备的,娘平时也不吃这些齁甜的东西。” 杜氏闻言,面色好看些许,语气也松散下来:“我不让你们出门,也是为你们好,娘是没见着束长安那个疯癫性子,就像条野狗,逮谁咬谁,朱蕴那个性子,也不知怎么生出这么个杂货的!” 提起束长安,杜老夫人也是满腹怨言,自己好端端的儿子,就那么被束长安给拔了舌头,成了哑巴。 虽然束国年事后送来一件价值不菲的珊瑚,可她的儿子也彻底成了哑巴。 那可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儿子。 从小到大,磕着碰着她都心疼的整夜难眠。 “我哥什么时候出的门?”杜氏斜眼瞅着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弯腰坐在她对面,想了想,才回道:“好像一早就出门了,起了个大早,长弓定是有事要办。” 杜氏闻言,心里的那股邪火歇下几分。 她最烦杜长弓打着她的旗号,到处乱晃。 坏了她的名声。 杜老夫人将矮桌上的糕点往杜氏面前推了推:“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杜氏现在哪还有闲心吃东西。 想到每日帮这一大家子上缴的饭银,她心里就堵得慌。 尤其是看见新葺的南院,院子又大又宽敞,不知束长安是不是故意的, 院墙偏偏比束府的高出两块砖。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南院才是束府的主院。 最令杜氏窝心的是那盖南院的银子,都是她从自己的私库里掏的。 思及至此,再看桌上的糕点,更加的难以下咽。 “等哥回来,让他去寻个事情做做,整日靠我一个女人家,干脆将我吸干算了~” 杜氏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噗通”一声闷响。 “啊~”门外丫鬟发出极度惊骇下的尖叫。 第140章 杀了束念远 杜氏和杜老夫人对视一眼,匆匆下了软榻,掀帘出去查看。 只见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被丢在地上。 男子脸朝下趴着,身上画着诡异的符咒,全身青紫,一动不动。 杜氏面色微变,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向束长安:“束姑娘这是何意?” 束长安环臂冷笑:“该我问你啊杜氏, 你这是何意?” 杜氏一头雾水,不知束长安此话何意。 直至束长安抬脚将男子尸身翻过来。 “啊~我的儿~我的儿~那是我的儿~”杜老夫人忽然面色骤变,踉踉跄跄冲到杜长弓身前蹲下去摸杜长弓的脸。 触手冰凉, 皮肤早已失去弹性。 她不死心的去探杜长弓的鼻息。 “啊~我的儿啊~”杜老夫人瘫软在地,转头拍着大腿对杜氏喊道:“你哥没了!你哥没了!” 杜氏身形晃了晃。 她再不喜杜长弓,那也是她血脉相连的哥哥。 “束长安!”她咬牙吼道:“来人,去报官,束长安杀人了!” 束长安环臂而笑,“杜氏,你不认识他身上的是什么符?” 杜氏眸光微闪:“你说什么?什么符?你这个小贱人,杀了人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去报官!” “不必了,我来之前已经跟官府报备过了。”束长安淡然道:“杜长弓做了什么,我想,你比我清楚。” 杜氏避开束长安的视线,顺着丫鬟的手,缓缓的瘫软在地,整个人如同三魂丢了七魄。 束长安叹了叹,声音冰冷入骨:“杜氏,我娘的俯身葬,是不是你所为?” “你不必急着否认,确实,我在怀疑你,我也没有证据。” “你为何不好奇,墨溪是谁?”束长安问出一连串疑问。 “阴状也是你找人告的吧,杜长弓身上的四煞厄,也是那人画的吧,杜氏啊杜氏……” “嫁进束府,让你这么不满,你为何还要嫁进来? 背后之人,是等我查出来,还是你自己供出来?” 修行之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对方道行。 束长安第一眼看见杜氏,就知她不仅没有道行,甚至连修行之资都不具备。 那么,她的背后,就有高人。 “杜氏, 你告诉那人,藏好了,藏深了,一旦被我发现,阴狠的法子我知道的更多。” 杜氏定定的看着束长安,眼神充满憎恨和阴冷:“你说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听不懂?”束长安冷眼凝视她:“那便报官,我杀了你的大哥,让大理寺查我和杜长弓之间的恩怨,使劲查,往 深了查!” 束长安一步一步靠近杜氏,面色紧绷的不带一丝情绪,“黑吃黑什么的,我最喜欢了,就算杜长弓是我杀的,你欲做何?” 她邪佞的撩起嘴角:“你什么都不敢做,你怕暴露你自己。” 她来到杜氏身边,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抬起杜氏的下巴,迫使其与她对视:“杜氏,我要去北腔关了,等我走后,你若是敢继续欺辱束言,我便杀了束云荷,杀了束若云,杀了束念远。” 第141章 你府上,不干净 束长安身上气势摄人,杜氏一时间竟忘了反抗,任由束长安不停的挑衅她。 束长安拍了拍她的头,笑了笑:“我见过许多厉鬼,你认为,我会怕你?” 说完,束长安起身,轻蔑的扫了一眼杜长弓赤裸的尸身,大步离去。 杜氏呆愣愣的坐着,整个人像是没有魂魄的提线木偶。 直至杜老夫人昏死过去,丫鬟的惊呼声将她的神志唤了回来。 她匆匆吩咐丫鬟去叫大夫。 吩咐处理白事的人进府整理杜长弓的尸身。 她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被束长安捏在了掌心。 只是不知她因为何故,没有动她。 杜长弓之死,让她重新审视束长安。 她自束长安进府的那一日,就轻敌了。 那个丫头,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束府的热闹,从束长安进府就没断过。 尤其是京里专门做丧事生意的, 这段时间,全靠束府养着了。 杜氏刚撤下去的灵堂,又亲手布置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治丧的是她杜家。 束长安回了南院便开始准备去北腔关所用东西。 傍晚时分。 束国年来了南院。 这是他第一次来南院。 南院已经竣工,该修的已经修好,该葺的也已经葺好。 自从京里出了院中院这个笑话,束国年对南院就格外排斥。 平时能不来,绝不来。 今日一见南苑的布置,心里更堵了。 南院在束长安的设计下, 掺入 了一些新奇的布局,看起来美观又舒适。 院子不大, 种着两棵梅花,院墙两边立着栅栏,里面虽然什么都没种,已经能想象,若是种满花草,定是极赏心悦目的。 束长安从房中走出来。 束国年定定的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似看到朱蕴含笑朝他走来。 当年,情到浓时,束国年也曾答应朱蕴,远离官场是非,寻一处这样的地方安老,做一对庸俗快乐的平凡夫妻。 也许这就是旁人说的, 母女连心。 他答应朱蕴的没有做到。 朱蕴的女儿,为她做到了。 “束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找我欲作何?”束长安不冷不热,转身坐在石桌边。 束国年早就习惯了她这野马般的性子,自顾自坐在束长安对面:“听说, 你杀了杜长弓?” 束长安眼皮轻挑,望向他:“杜氏说的?” 束国年没说话,算是默认。 “告状这个东西,她真是越来越会了,”她语气稍顿,继续道:“束大人不是想知晓我院中的外男是谁吗?” 束国年抬眸看来,浑浊的老眼,一片复杂之色。 “有人就我拔了杜长弓舌头一事,用生人走阴之术告了阴状,墨溪就是下面监察我的阴差。” 束国年闻言,满脸愕然:“阴差?” 束长安看向天边,带出几分空寂清冷之感,声音轻飘飘的:“束大人,你府上,不干净。” 束国年脊背奓起一层鸡皮疙瘩,呼吸都带着恐惧:“府上……有什么?” 束长安收回视线,看向束国年,又像是没有在看他,眼神没有聚焦:“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姨娘,杜氏了。” 第142章 福清镇 “我不知你和杜氏之间有什么不能见天光的秘密,自我进府,束大人就对我咄咄相逼,为何就没有怀疑过你的枕边人?” 束长安声音不高,但凉薄:“束大人扪心自问,对我们,真的没有亏欠吗?杜氏的屁股,真的干净吗?” 束国年垂下眼皮,错开束长安的视线:“为父,一直想好好善待你们,是你们不领情。” “呵,”束长安嘲弄的挑一下眉头:“好好想想杜氏所行,再来批判我们。” 说着,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束国年:“过几日我要离府去处理些事情, 我希望束大人善待束言,待我回来后,发现束言少一根头发,束大人家里的屋顶,就别想要了。” “你!”束国年猛地抬起头,面露愠怒,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一次,他妥协了:“好,为父帮你护好束言。” 束长安深深的看了一眼束国年,抬步回了房。 束国年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天,直至天色擦黑,才扶着膝盖离去。 翌日。 天刚微微亮,束长安便带着大郎和墨溪骑马离开了束府。 束国年今早没去上朝,束长安动身的时候,他便知晓了,只是没有出屋。 躺在床上辗转片刻,还是披着外衫来到门口。 看见的便是束长安骑马离去的背影。 他拢了拢披风,浑浊的眸子一片复杂之色。 “你爹在看咱们。”墨溪促马靠近束长安,调笑道:“都说父女没有隔夜仇……” “那是因为你没有这样一个爹!”束长安果断回怼。 墨溪:“……嘿,你说你这人吧,怎的就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束长安轻夹马腹,不想搭理他。 这人阴险狡诈又讨人嫌,尤其是那张嘴,什么话都能吐出来。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的阴差。 阎王爷最近眼神不大好,用人都不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王府门口,顾九渊已经在等着了。 这次北腔关之行,意在探查,所以只带了张扬和李进二人。 几人汇合后,墨溪打眼便看到张扬马上挂着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 “这位小朋友,你是出门办差还是去逃难啊?”墨溪对所有的人类都有一种天然的自来熟。 又或者是说,所有的人类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样的。 开口就是贱兮兮的嘲讽。 张扬白了墨溪一眼。 此人虽然没见过,但是早就闻其大名了。 他们私底下都在聊,自家王爷还没走近束姑娘身边,束姑娘就有新人了。 张扬还没开口,顾九渊已经斜眼看了过去,“出门不带行李,你沿街乞讨去北腔关?” 墨溪咂咂嘴,觉得这人说话夹枪带棒的:“成成成,你带你带,你将府邸装上轮子拉着走!” 束长安扫了一眼斗嘴的二人,率先驾马离去。 顾九渊紧随其后,一行人,踏上了北腔关之行。 这一次,顾九渊没有走来时路,而是新辟了一条路,直接绕到北腔关后面。 大渊距离北腔关紧赶慢赶也要十日。 路过福清镇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寒地冻,夜里无法赶路,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半日路程, 顾九渊便提议在此地歇脚。 第143章 没有女童 昏黄的落日,将落不落,一行人进了福清镇。 福清镇不大, 还没到宵禁时间,镇子却极为安静。 有百姓看见陌生人,甚至像看到了鬼魅般,慌乱躲藏。 束长安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 这个镇子给她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似是那种终年不见日光的山洞,阴气森森。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哒哒哒”声似被放大。 “墨溪,你有没有发觉不对劲?”束长安问道。 身为阴差,对那些事情的感知比较敏感。 墨溪骑在马上,一晃一晃的,怀里揣着大郎,胸前鼓鼓的:“感觉到了啊,这里不对劲,咱们要不要换个镇子歇脚?”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想看看这个镇子发生了什么吗?” 身为阴差,这么没有责任感的吗? 束长安对墨溪表示鄙夷。 墨溪嘴角下撇:“我好好的就行。” 束长安:“……”好吧, 这阴差,确实不咋地。 “此镇有许多空置的房舍,似是曾经死过许多人。”顾九渊沿街观察道。 沿街商铺最是炙手可热,如果沿街商铺都空置的话,镇子里面只会更甚。 “前面有间客栈还在开门。”李进指着前面道。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有间客栈落脚,几人根本就不做选择的走了过去。 掌柜的看到几人,眸中有一闪而逝的惊讶,旋即便热络的招呼他们进去。 几人翻身下马, 将马缰交到小二手上。 顾九渊问掌柜:“此镇为何人口这般稀少?” 掌柜的边招呼几人边道:“嘿嘿,几位外地来的吧,莫要多问了,您们该吃吃,该住住,该上路上路,很多事情,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哦?”束长安接话:“掌柜这般说,小女越来越好奇了。” 掌柜的扫了一眼束长安。 见只是一个身形削弱的小丫头,从穿着上来看,像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 他但笑不语的摇摇头。 束长安见此,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掌柜的说说呗。” 掌柜的眼前一亮:“你这丫头,看着青雉,没想到这么上道……” 掌柜说到此,忽然顿了顿:“嘿嘿,那俺也不能说,不能说。” 正说着,一个孩童嬉笑着从内室跑出来。 几个小孩子,在玩 捉迷藏, 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 束长安看了一会儿, 忽然凑近顾九渊耳边道:“你发现了吗,没有女童。” 照理说,这个年龄的孩子,凑到一起玩的话,都是有男孩,有女孩。 这几个孩子,却都是男孩子。 “是不是你想多了?”顾九渊压低了声音回,“本王小时候,就不喜跟女孩一起玩。” 束长安拧了拧眉心。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可这福清镇,处处透着诡异,让人全身不舒服。 “去去去,一边玩去,小心冲撞了贵客!”一名妇人从内室走出来,驱赶这群孩子。 束长安看见,妇人挺着肚子,似是快要临盆。 “几位贵客先坐,我们这里客人少,饭食备的不全,还请贵客见谅啊!”妇人嘴角带笑,手抚在肚皮上。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去歇着,小心伤着儿子!”掌柜火急火燎撵人。 第144章 懒得了解王爷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视一眼,束长安试探开口:“掌柜怎知,一定是儿子?” 那掌柜闻言,先是愠怒,转而一脸高深莫测:“嘿,自是知晓的。”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 几人吃了晚饭便在此地入住。 这家客栈看着确实不像生意兴隆的样子。 晚饭也是简单的家常菜。 应是掌柜平时自家的吃食,现拿出来烹煮的。 几人口腹之欲不重,墨溪更是不用吃饭全靠喝风活着。 简单吃了几口饭,便各自回了房。 不骑马,不知骑马累。 束长安上京时,也没有赶这么急的路。 被马儿颠 了一天,她感觉屁股都快成饺子馅了。 大郎蜷缩在她的床上,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注视着束长安。 束长安将自己摔进床里,四仰八叉的感受平稳带来的舒适感,有气无力的道:“小道今日,实在念不动经了……” 大郎懒洋洋起身,凑到束长安面前,蹭了蹭的手臂,带着倒刺的舌头,轻轻刮了刮她的手背。 束长安侧过头,眯眼看她:“怎么了?” 艳鬼用尽全力,将猫嘴扯出一个人类的笑容给束长安看。 “你要走了是吗?”束长安问道。 大郎点了点头。 束长安转过脸,看着床顶简陋的帷幔:“走吧,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能投个好胎,下辈子好好做人,切莫再全身心的心系男人了, 男人呐,长久的进化下来,身上的动物属性还是那么重,整天惦记的,也就是裤裆里那点事, 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吃好喝好玩好,尽可能的多拥有人生的掌控权。” 困意袭来,束长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翻了个身,嘟囔道:“跟你说这么多,一碗孟婆汤下肚,你该忘得干干净净了。” 艳鬼转了个身,定定的盯着束长安的脸,圆圆的眼睛氤氲出泪水,顺着皮毛滑落。 她猫手猫脚凑近束长安,用脑袋在她额头上蹭了蹭,蜷缩在她脑袋前睡了过去。 大郎刚睡着,一个白色近乎透明的人形,从大郎身体里飘了出来。 身影在束长安身边飘荡了一会,穿过窗户,飘走了。 隔壁。 顾九渊的房间。 张扬和李进小心翼翼的看着顾九渊一变再变的脸色。 小道士怕是不知,这客栈简陋的很。 他们三个都是常年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说的话, 一字不差的落进了三人的耳中。 “王爷,您肯定不是那样的人,束姑娘这是对您不了解。”张扬试图缓和屋内的低气压。 “你让她来了解了解本王?”顾九渊阴气森森的吓唬张扬, 还不忘压低了声音。 张扬委屈的耷拉下脸皮:“也是,束姑娘都懒得了解王爷。” “嘶”顾九渊一声低呼,调整身形看向他:“本王发现,你现在怎么像头猪了?” 张扬眉眼挂上喜色:“王爷在夸张扬白白胖胖的吗?” 李进:“……”白白胖胖可以出栏了。 真是哪句话不找死,他不说哪句啊。 好好活着,是会累着他,还是会让他掉块肉? 第145章 包子铺 李进生怕理解张扬,成为张扬。 吓得赶紧打住脑子里试图探究张扬的想法。 “李进,你去长安房门口守着。” 顾九渊郁闷了一会儿, 又想开了,吩咐道。 李进应声开门离去。 “王爷是怀疑这是家黑店?”张扬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 顾九渊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才道:“何止啊,本王怀疑,这个镇子,就是一座黑镇。” 张扬:“……”汗毛奓起了好吗。 王爷要不要那么鬼兮兮的说话。 本来不吓人的话, 王爷用这种语气说出来,都变得吓人了。 顾九渊预料到这个镇子不太平,却没想到,这不太平来的这么快。 月亮刚刚悬到窗口,外面忽然响起了人声。 整座镇子,好似刚刚活过来一般。 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在房间内都能听见。 束长安睡意朦胧被吵醒,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她起身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窗户临街,刚好可以看见外面灯火通明。 隔壁的窗户也被打开,顾九渊的脸露了出来。 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会心一笑,关上窗户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又遇见了掌柜。 掌柜依旧是乐呵呵的:“客官出门逛逛?” “这镇子可真是有趣啊~”墨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白天没人,夜里全都出来了,怎么那么像鬼市呢!” “客官这话说的!”掌柜梗着脖子拍胸脯:“老夫可是正儿八经,热乎乎的人,不信客官来摸摸!” 说着, 掌柜的自证心切,竟伸手去拉墨溪的手腕往自己露在外面的脖子上放。 “哎呦~”他自己被冰的一个激灵,用怪异的眼神看向墨溪:“这位客官,老夫瞅着,怎么你更像鬼?” 墨溪嘴角抽了抽,从怀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一根一根擦着手指头:“本公子天生的,体寒。” 掌柜尴尬的面皮抽了抽,只听闻女子体寒的。 还是头一次听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说自己体寒的。 他尬的不知该如何回,只得干巴巴的扯了一句到了嘴边的话:“嘿,嘿嘿,那要多喝点红糖水才是。” 墨溪:“……”等他回去,就去把阎王那里的生死簿偷出来,将这老头的给改了。 嗯。 就改成,被红糖水呛死。 挺好的。 墨溪恨的直磨牙。 掌柜察言观色,发现这位体寒的客官面上带着戾气。 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嘿笑两声:“几位慢慢逛,慢慢逛,老夫去内室看看夫人,呵,呵呵。” 掌柜的刚走,顾九渊就慢慢悠悠来了一句:“这位公子要多喝些红糖水,男子脸太白,就是小白脸。” 墨溪:“……你们逛吧,本公子累了。” 说罢,他转身回了房。 逛街的兴致全无。 顾九渊目的达到,满心满眼的欢喜:“长安,你看,那有家包子铺,你想不想吃包子?” 说着便扯着束长安的手臂,上了街道。 束长安扫了一眼围了一堆人的包子铺,淡淡道:“不敢吃。” 第146章 我要生了呢~ “有问题?”顾九渊目光追随那些食客,谨慎问道。 束长安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不知有无问题,才不敢吃。” 她不喜吃不知原材料的食物。 这地方诡异,其中东西,不吃为好。 如果不是懂行之人,只会觉得这座镇子有些奇怪,并不会探究其中发生过什么。 这就与我们平时,不在乎某件事情,总觉天方夜谭。 等身处其中,才发现有些事情不是没有,而是我们没有留心注意。 如果没有束长安,顾九渊即便路过此镇,也不会觉得这镇中有什么。 二人又往前走了走。 福清镇很热闹,大半夜的, 好似家家户户都出来了。 熙熙攘攘的街道, 孩子嬉闹的声音响遍街角巷尾。 小商小贩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看。”束长安指着一群拎着灯笼蹲在墙角玩的孩童道:“是不是都是男孩?” 顾九渊顺着束长安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些孩子确实都是男孩子。 这个村子,好像就没有女孩子。 束长安话音落下,便朝那群孩子走了过去。 孩子们提着灯笼,正在地上用烧火棍画画。 一名孩子察觉到有人过来,转头看了看,又用胳膊肘了肘身边同伴。 几人默契抬头,朝二人看来。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年龄大些的男孩子站了起来,望着二人:“你们想做什么?” 他像只小公鸡,警惕的奓了全身的毛。 顾九渊蹲下身子,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小兄弟,你家人呢?” 顾九渊在小男孩眼里,是高大贵气的,被这样的人喊小兄弟,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挺着胸脯道:“俺爹娘在家守葡萄树!” 顾九渊回头和束长安对视一眼,继续问道:“这寒冬腊月的,葡萄树有什么好守的?” “俺们这边寒冬腊月葡萄都结果子,自然怕被人偷了去!” “可以带我们去看看你家的葡萄吗?”顾九渊继续哄道。 他旁边的小伙伴拽了拽他的衣角:“别说了,你忘了咱们的镇规了?” 那小孩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双手捂住了嘴,拼命摇头,从指缝中漏出含糊不清的话。 “不行, 不行,俺不能带你去看~” 而就在此时,束长安忽然看见掌柜的匆匆推开人群,大声嚷嚷着:“刘阿婆!刘阿婆!快来救命啊!” 束长安心觉不好,转身又折回了客栈。 她和顾九渊就出来这么一会儿。 再回客栈,发现客栈已经变了个样。 灯笼昏黄摇曳,将一切照的透着不真实。 大堂内空荡荡的, 没有一个人影。 鼻尖充斥着一股腥臭的气息。 “刘~阿~婆~还~没~来~吗~” 掌柜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 顾九渊下意识伸手将束长安护在身边。 便见掌柜夫人“咯咯”笑了两声。 她岔开腿,往下看:“可是~我要生了~呢~” 说着,一股黑血顺着她的腿奔涌而出。 黑血中,还夹杂着一些会蠕动的东西。 顾九渊护着束长安连连后退。 第147章 葡萄树 污血中,颗颗葡萄样的东西滚落。 那东西是活物,沾地便开始朝四下里滚。 也就在此时。 “哇哇哇~”的婴儿啼哭声在房中响起。 紧接着,啼哭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在街道上响起。 福清镇,处处都是婴孩的啼哭声。 街道上,百姓惶惶不安狂奔。 “李进!张扬!”顾九渊护着束长安唤道。 客栈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那妇人肚子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她往地上看了看,忽然跪伏在血堆里,神色焦灼,双手慌乱的扒拉地上的血葡萄。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儿子!” 一块乌云遮住了圆月,福清镇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冲天响。 不消片刻,街道上又恢复了寂静。 所有人都躲藏了起来。 束长安扒开顾九渊,踩着污血,来到妇人面前:“这不是你的儿子,这是婴胎。” 妇人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着束长安,状若疯癫:“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这些是我的儿子!都是!” 说着, 她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后院。 束长安和顾九渊紧随其后。 后院种着一棵碗口粗的葡萄树。 隆冬时节,葡萄树枝繁叶茂,一串串碧绿的葡萄挂在枝头。 妇人握住葡萄树干,疯狂摇动:“我的儿子!你还我儿子!” 在妇人剧烈的摇晃下,葡萄不停的从树上滚落。 诡异的是。 那些葡萄落地后竟会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声音刺耳难听,令人无端烦躁。 妇人见此,仿若从梦中惊醒。 定定的看着,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儿子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束长安眸中闪过一抹幽冷的寒芒:“你们这是在用邪术养阴胎!” 妇人缓缓滑落在地。 痛苦的拧着眉,压下翻涌的情绪,抬头问道:“那……我的女儿呢?” “女儿?”束长安心下咯噔一沉。 那妇人痛失腹中孩子,凌乱又不堪的瘫坐在地。 此时才想起来,她还有女儿。 是的,她有女儿。 妇人缓缓道:“大仙说,生下女儿就要杀死!剥皮,碾成泥肥,埋在葡萄树下,我亲眼看见大仙埋在这里了,不会有差的,我这胎,肯定是儿子的!” 束长安至今不明白,男孩,究竟是什么东西。 从古至今,为人父母对其出奇的痴迷。 各种迷信,偏方,求神拜佛,只为生下儿子。 剥皮,碾成土肥。 “你们,都该死啊~”束长安幽幽道。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是大仙!大仙说一定可以的!”妇人脑中理智的弦彻底崩塌,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儿子呢?” 葡萄树忽然开始肉眼可见的伸枝散叶。 这座镇子,每家都种了一棵这样的葡萄树。 所以,整个镇子,没有女孩。 所有的女孩,都被她们残忍的杀害了。 因为迷信女孩的骨血滋养出来的葡萄树,能给家中添丁。 一棵棵葡萄树的藤蔓在空中交汇,将福清镇包裹其中。 “娘亲~爹爹~” 昏天暗地之下,葡萄树发出了女孩稚嫩的轻唤。 第148章 剥皮碾肉求子 那一声声柔柔的呼唤,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谁家的娃。 束长安一个外人都觉得揪心不已。 外面传来恐惧的嚎天喊地的声音,有人试图扒开藤蔓冲出去。 可那藤蔓却像生了钢筋铁骨,丝毫无法撼动。 全村人聚集在一起商量。 这其中,竟然有衙门的县令。 县令夫人抱着襁褓中的儿子,躲在县令身边。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现在不止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全镇百姓的主心骨。 县令望着头顶悬挂的葡萄,强作镇定,“定是有人惹怒了树神,树神发怒了!” 百姓们窃窃私语,细细思索,最后,竟将视线定在顾九渊和束长安身上。 “一定是他们,他们来了以后,树神就发怒了!” “是啊,本来好好的,赵掌柜的儿子今晚都要出生了!” “咦?赵掌柜呢?” 众人忽然想起,方才看见赵掌柜匆匆去找稳婆了。 现在却不知去向。 “你们说的没错!”掌柜媳妇从客栈走出来,指着束长安和顾九渊:“就是他们来了以后,我儿化作葡萄没了!” “他们坏了咱们的风水,必须将他们剥皮碾成土肥滋养树神!” 有人提议。 众人应和,纷纷向县令提议,杀了顾九渊和束长安。 县令稍作思考,看了看自襁褓中的儿子,吩咐衙差:“去,将那二人抓, 送给大仙剥皮碾肉。” 有衙差手持腰刀,谨慎上前。 他们常年缉人,能看出那男子不好惹。 是个极强的练家子。 顾九渊 缓缓拔出长剑,赤红色的长剑,古纹斑斓。 长剑出鞘色瞬间,头顶的葡萄藤竟发出阵阵颤动。 “身为县令,竟带头残害幼女,你这个县令今日算是到头了!”顾九渊神情冷漠。 “性命也到头了。”束长安补充。 县令跟普通百姓的区别在于,他读书识字。 一个读书人,竟带头相信什么狗屁大仙之言,将女婴剥皮碾肉求子。 简直是令人发指。 正是因为有县令带头,那些本来还有三分动摇的百姓纷纷效仿。 束长安甚至不敢想象, 这些年,有多少女婴在刚出生时,就被残忍杀害了。 她们没有尖牙,没有利爪,无法保护自己。 唯一的依靠就是生身父母。 杀死她们的,恰恰是她们的生身父母,只为了可笑的求子。 束长安以前也曾听人说过。 在打胎政策没有出台之前,很多家庭为了想要儿子,在胎儿成型时,便会去查性别。 发现是女孩,就会将其打掉。 跟她八卦的女生母亲是妇产科主任,据他所说,最严重的时候,医院垃圾桶里全是女婴的尸体。 没想到,这个时代更加严重。 虎毒尚且不食子,从古至今 ,老虎吃人屡见不鲜。 衙差扫了一眼顾九渊手上的古剑,心虚的互相对视,往后退缩。 身后,县令怒声:“你们家的儿子,也不想要了吗?树神发怒,若是收走了儿子,咱们大家都倒霉!” 身为县令,他是懂得拿捏人心的。 事情要落到每个人的脑袋上,他才会为此拼命。 第149章 死一百次都不够 衙差咬牙拔刀,朝着顾九渊劈了过来。 如果他们知晓,这是大名鼎鼎的异姓王,就不会这般以卵击石。 他们甚至还没有近得顾九渊的身,脖子上便出现了一条血线。 脑袋先身体一步,滚落在地。 “啊~”有胆小的妇人,发出惊呼声。 “嘿嘿~爹爹~爹爹~”葡萄树发出轻笑,藤枝乱颤。 它探出细小的枝条,伸进衙差汩汩流血的脖颈里,鲜血很快被枝条吸干。 “哪里来的江湖草莽,竟敢杀害官府的人!”县令怒不可遏。 顾九渊刚想拿出腰牌表明身份,手摸到腰间,忽然被束长安按住。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他们已经疯了,你现在表明身份,他们只会杀人灭口,到时候全推到葡萄树身上。” 顾九渊眸光微闪。 谁说道士就是超脱世俗之外的。 束长安对人性的了解,比他还要透彻。 这场悲剧,他们每个人都是凶手,一旦让他们知晓自己是朝廷的人,为了躲避刑罚,极有可能对他群起而攻之。 “我是三清观太霄道长传人,你们养出的根本就不是神树,而是禁锢你们女儿阴魂的邪树!” 束长安拔高了声音道。 太霄道长在民间声望很高。 束长安出门在外,没少拿师父的名号行事。 众人听闻束长安是太霄道长的徒弟,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议论。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太霄道长的徒弟?又如何能证明,我们的神树是妖树?” 有一男子高声问道。 束长安伸手从顾九渊腰间 将山鬼花钱拽下来,用力抛向天空。 山鬼花钱直直的吸附在头顶的藤蔓之上。 “啊~爹爹~娘亲~”葡萄藤发颤惊呼。 束长安忽然有些眼热。 这些孩子啊。 活着的时候被亲生父母所害,死后在遇见危险时,第一想到的竟然还是自己的父母。 可惜了。 在场的父母 ,没有一个心疼的。 他们神情冷漠麻木,定定的看着山鬼花钱灼烧着藤蔓。 “你能将我们带出去?”县令眯眼看向束长安。 眼中的狐疑丝毫不加掩饰。 他听说过太霄道长,却从未听闻太霄道长收了女徒。 还是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子。 束长安的身高和长相极具欺骗力。 身体看上去就像一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孩子。 实则今年已经双十了。 束长安淡淡一笑:“能。” 县令眼中燃起希冀的光。 他伸手接过襁褓中的儿子:“你若是能将我们带出去,本官就饶你不死。” 束长安答应的很爽快。 顾九渊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口,压低了声音:“你真准备救他们?” 这些人已经丧失理智,失去了生而为人的怜悯。 他们死一百次都不够。 束长安莞尔一笑,靠近他小声嘀咕了什么。 顾九渊在束长安靠过来的瞬间,呼吸一窒。 她靠的很近,整个人几乎埋进他的胸膛。 虽然心知束长安是无意之举,可这种暧昧的举动,还是让他心神瞬间慌乱,热浪顺着脖颈往上冲撞。 第150章 极端的杀戮 这么近的距离,近到能闻到她身上蒸腾出来令人心神安宁的檀香气味。 这一刻, 顾九渊忽然有种束长安正依偎在他的怀里的错觉。 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将人揽入怀里。 手刚抬起来,猛然惊醒。 慌乱的放下手臂。 好险。 险些就挨揍了。 常年在战场,他不是那种怕挨揍的怂包。 不知为何。 就怕束长安揍他。 束长安话音落下,抬头发现顾九渊在走神。 她拧了拧眉:“你在想什么?我说的你有没有听见?” 顾九渊瞬间回神,连忙点头:“本王听见了。” 见他确实是听见了,束长安放心下来,转头对县令道:“好,我带你们离开,但是你们要听我的指挥。” 众人一听能离开,脸上挂满希望。 他们生怕被困死在这里。 方才亲眼看见这藤蔓吸食人血。 他们更害怕时间一久,这些藤蔓会将他们的血也给吸干了。 虽然这藤蔓口口声声唤着爹娘。 可谁知道她们是不是想要报复? 如果不是报复,又为何会将她们的爹娘困在这里? 还不是想着报复吗? 藤蔓嘤嘤的唤着爹爹娘亲,在这些人的眼里,只觉得烦躁,只觉得吵闹。 “好,”束长安声音清朗,神情平静:“等会我会打开一通道,女人抱着孩子先走。” “为什么?” 她话音刚落,县令就沉下脸来:“男儿才是福清镇的根,自然男子先抱着孩子走!” 女子们闻言,眼神畏缩,脸色灰白,她们将自己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寻求些许安全感。 从母辈传下来的奴性,卑微,浸透了她们的骨髓。 女人不值钱,发生任何事情,首先最该被抛弃的就是女子。 那种沁入骨髓的女卑感,让她们在面对自家男人这样的选择时,不敢发出任何置喙的声音。 “那不行。”束长安巧笑嫣嫣,“如果想要出去,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昏暗的烛光下,藤蔓就像穹顶,压低了天空,幽闭感蔓延至每个人的心脏。 激发了人性最大的恶念。 他们阴暗的脸上,凶戾之色尽显,竟比地狱的恶鬼还要恐怖三分。 “小丫头片子,还敢威胁咱们!如果我们死了,死前也拿你舒坦舒坦……” 那人话音刚落,手还在空中挥舞,脑袋已经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 顾九渊看向染血的赤红剑,邪佞的扬了扬唇:“嘴巴不干净,脑袋便要搬家。” 还想说什么的众人,被顾九渊的凶恶慑住。 此人已经连杀两人了,二人皆是被切瓜砍菜般削去了脑袋。 短暂的错愕后,方才还一致对外的百姓,有些已经开始紧张慌乱。 穷山恶水出刁民。 尤其是被恶念侵蚀的大脑,女人和孩子,在他们眼里,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和房里的家具摆设没什么区别。 物什儿而已,没有人会去探究,物事儿的心里,在想什么。 唯一能令他们感到恐惧的,便是杀戮,极端的杀戮。 一如顾九渊现在的做法。 第151章 拿捏揉搓 顾九渊行事,不需要你服,他只要从。 明白在束长安面前,管好自己的嘴巴即可。 他们停顿片刻。 县令缓缓开口,端出了官架:“男子抱孩子先走,没得商量!” 束长安笑了笑,伸手收回了山鬼花钱。 山鬼花钱落下,被灼烧的地方迅速恢复原样。 穹顶之下, 人心各异。 却是出奇一致的恶。 束长安扯着顾九渊的衣袖,转头朝客栈方向走:“好,那咱们就都死在这里吧。” 顾九渊刻意落后一步,任由束长安牵着他。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这种感觉,好像洞房花烛时,二人手牵着红带往房中走。 束长安为人耿直,没有顾九渊那么多花花肠子,她寻了一处桌子坐下。 淡定的等着外面那群人商量。 和恶人共事,就要做好与虎谋皮的准备。 “他们若是同意我的提议,我们就按计划行事。”束长安眼神看着门外,缓缓道。 顾九渊清了清嗓子,正正经经的和束长安分析眼下:“他们会同意的, 毕竟, 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嘲弄的挑了挑眉,“只是过程不会那么顺利罢了。” 常年征战,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见识过。 那些人在他的眼里,不足为惧。 “若是发生意外,你就带着她们先走,不要管我,我自有办法逃出去。”束长安拧着眉。 顾九渊挺直了脊背:“那怎么行,本王若是将你丢下,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束长安诧异的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我方才说的计划,你是不是没听见?” 顾九渊尴尬的又咳两声:“听见了听见了,婆婆妈妈的。” 束长安在顾九渊身上,红果果的看到了:听见了,但,不会做。 玛德。 好像掐死啊~ 得亏他是王爷,得亏他有一身武艺无人敢惹。 就他这德行,人生中少了哪一样,他都活不到现在。 束长安忍了忍,愣是憋住没吭声。 此时。 县令忽然迈着官步走进了客栈。 他绷着脸,坐在了二人上位:“本官同意你方才所说,但是,本官有一个要求……” 他的“但是”刚出口。 束长安就抬手打住了他:“县令大人是不是对眼下的情形有误解?咱们都被困在此地,而能出此地的只有我。” 说完,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只有我!” 县令噎了噎,将“但是”咽了下去:“好,那就按照 你说的办。” 束长安扬了扬唇角:“好,既然如此,小道便勉勉强强救你们一命。” 地方官的官威,总是比上面的人还要大。 这就是所谓的,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县令的官威被束长安一再挑衅。 可他也只能硬生生憋着。 只能在心里期盼事情顺利,到时候…… 一个小丫头而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细皮嫩肉的,看上去就是那种能在床上将男人魂勾了去的。 落在他们手心,还不是任他们拿捏揉搓? 县令心里这般想着,面对束长安的挑衅,没了方才的暴怒。 束长安带着一群人,来到了藤蔓边缘。 第152章 死后的阴雄 她将山鬼花钱贴在葡萄枝干上,掏出短匕划破掌心,贴在山鬼花钱之上。 接触到血液的葡萄枝干抽出细小的枝条,疯狂往束长安手心涌动。 在接触到束长安手掌的瞬间,枝条的伸展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刻。 山鬼花钱发出刺目的白光。 白光中出现了能容纳一人的通道。 她大喊一声:“快,妇人带着孩子先走!” 妇人们陆陆续续或抱或牵,依次矮身穿过通道。 男人们在身后蠢蠢欲动。 盯着通道的眸子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贪婪。 束长安的脸色,也在逐渐惨白。 山鬼花钱引路,极阴之血开道,可以短时间的破开阴灵的结界。 可那也只是暂时的。 她的能量有限,除非阴灵被释放,转世轮回,否则的话,穹顶永远存在。 束长安强撑着等最后一名妇人带着她的孩子钻进通道后,她伸手扯住顾九渊的胳膊,想将他推进去。 一推之下,那货跟个树桩子似的,冰寒的眸子盯着她的手掌,双腿稳稳的立着。 束长安:“……”想到过他关键时刻会掉链子,没想到他关键时刻连车都扔了。 藤蔓试图修补通道,发现白光之内无法触及时,便伸出枝条缠上了束长安的手腕。 束长安只得将山鬼花钱握进掌心,收回手。 几乎是白光消失的瞬间,藤蔓便将通道修补完好。 身后男子目瞪口呆,他们瞠着目,眼睁睁看着通道在他们眼前关闭。 巨大的希望,带来的是强烈的失望。 他们推开束长安,奋力拍打已经合上的通道。 “通道呢?” “怎么消失了?” “不是说所有人都能出去的吗?” “娘的!咱们被骗了!” 等这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顾九渊已经带着束长安不知所踪了。 男人们气急败坏,戾气横生,纷纷找了武器,四散开来搜寻束长安和顾九渊。 顾九渊和束长安窝在客栈内室的一间长久无人居住的房间里。 束长安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盖,一声不吭盯着他。 顾九渊将门关上,门神似的立在门口,局促的搓了搓手心:“你一人在这,本王不放心。” 如果眼神能杀死一个人,在束长安凶悍的眼神下,顾九渊已经死透了。 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我说的计划,你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啊!” 顾九渊梗着脖子为自己辩驳:“本王听进去了,不就是让本王带着那些妇人先逃,你断后吗?本王是带兵打仗的王爷, 岂有让女子断后的的道理?” 让女人来断后,还不如直接让他绝后。 束长安:“……然后呢?就没了?” 顾九渊有些愣忡,试探问:“还……有吗?” 束长安:“……”啊,好想一头撞死算了。 她当时都靠的那么近了,就怕他听不清,结果还是没听清。 “张扬李进,还有墨溪大郎都不在这里,我怀疑他们在外面,所以让你先出去,咱们里应外合!” 束长安绝望的重新复述一遍。 这下倒好了,他是逞英雄了,死后的阴雄。 第153章 懂事的小阴灵 顾九渊被束长安一顿劈头盖脸骂懵了。 她还说了这话吗? 果然,温柔乡,英雄冢。 他现在都想不起当时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只记得,发热的脸,安神的香。 他捻了捻手心,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一丝窘迫:“现在怎么办?” 束长安坐在椅子上喘粗气,被气的。 顾九渊将门打开一条缝,见外面无人后,撩起衣角,掀开外衫,将里面干净的衣衫撕下一条。 俯身蹲在她面前,执起受伤的那只手,帮她包扎:“人的血,流干了就死了,一滴血十斤粮,要惜着点自己的身子。” 束长安垂眸看着他,黑漆漆的眸子莫名柔和下来。 “方才就该你出去,本王来断后。”他还在纠结谁断后的问题。 顾九渊的头发很黑,用玉冠束在头顶,从这个角度,隐约可见他刀削般的颌骨。 面相上言,颌骨刀削般的人,性子硬,脾气不好。 束长安见他不顾身段,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觉得面相一说,也未必全可信。 “我出不去,”束长安缓下了声音,“一旦我收回手,通道就会关闭。” 顾九渊想起方才通道关闭的一幕,眸中闪过一抹寒芒:“那便劈条路出去。” 他被万军包围时,都能突出重围,还能被树藤困死? “你想多了,”束长安否决了他的说法:“邪灵之事,和人间之事不同,被阴灵浸染的葡萄藤,便 有了生命,坚韧似铁,吸食人精。” “也就是说,”她眸光晦暗:“我们在被困死之前,就会先被吸光了阳气。” 穹顶之外。 墨溪看着被葡萄藤包裹的镇子,“啧啧”称奇。 李进和张扬在他身后,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当时他们正准备看看外面发生了 什么,刚好遇见了墨溪。 墨溪在顾九渊那里吃了亏,看见李进和张扬,心里就不爽。 他是阴差,虽然刚转正,也是阎王爷麾下的阴差。 来阳间,净受窝囊气了。 心里堵着一口气,看见李进,直直的就撞了上去。 李进已经往旁边让他了,还是被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进能忍,张扬忍不了。 当即揪着他的衣领要揍他。 李进忙上前拉架。 三人正拧做一团呢,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流,将三人冲飞了出去。 醒来后,便在福清镇外了。 整座福清镇,被藤蔓包裹的像蹴鞠一般。 “这小阴灵还是挺懂事的啊,不敢困本差!\"墨溪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可是你将本差要监察的犯人困住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困住阴差,阴间必将来人。 阴灵未曾害人性命,阴间并不会来人缉它。 它也只是将人困住,并未害人。 墨溪原地转了两圈:“啧,这可如何是好?” 他刚转正,不想因为坏规矩被罚,可束长安还在里面…… 他犹豫的这会儿功夫,张扬和李进已经开始用腰刀割藤蔓了。 那藤蔓又硬又韧,好不容易割开一条缝, 它自己又迅速修补上了。 “喵哦~”大郎叫了一声, 忽然窜到了藤蔓上面。 第154章 该死之人 艳鬼离开大郎的身体后,苏醒过来的,是真正的大郎。 那只霍霍了太霄道长养的花,还跑到祖师爷面前告状的大缅因。 身体长期被阴魂占据,虽然还有些头晕脑胀,不影响它虎虎生风。 它晃了晃脑袋,在穹顶上窜来窜去。 就在此时,穹顶一侧忽然冒出白光。 几人神情一凛,迅速朝那白光之处跑去。 看见的便是,那些妇人顺着一个只容一人矮身通过的通道,带着不同年龄段的男孩钻了出来。 妇人们面露惊恐,急切的往外钻。 看见外面的天光,出来后便抱着自己的孩子放声痛哭。 方才,她们以为自己出不来了。 她们自觉的将自己划分到最该被抛弃的那一列。 她们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她们不想跟自己的孩子阴阳相隔,更不想死。 没想到,那瘦瘦小小的女子,竟然会提出让她们先走的要求。 能活着,已是不敢想象。 能和自己的孩子一起活着,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她们跪在地上,不停的朝着来时的方向磕头。 虽然同为女子,可她却和女子不一样。 此时此刻,她就是这些妇人眼中神明。 妇人们陆陆续续往外奔逃,最后,眼睁睁看着那白光消失,通道闭合。 她们愣住了。 片刻后,有人放声大哭。 “她只救了我们!” “姑娘!小姑娘!你还在吗?你还能出来吗?” “姑娘!姑娘!你出来啊!” 她们冲着通道的方向大喊。 这个时候,再愚钝的人,都看明白了。 在只能救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那女子,选择了救下她们。 就连她自己,都没能出来。 此时此刻。 妇人们歇斯底里喊着的,不是自家丈夫的名字,而是束长安。 四条腿的,跑的总是快些。 大郎率先赶到通道入口,看着紧闭的通道,它冲里面嚎了两嗓子。 见无人回应,它又窜上了穹顶。 身子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顺着藤蔓的缝隙往里面挤。 “晚了一步!”张扬气的跺脚。 “不是我们晚了一步,”墨溪也盯着通道的方向:“那小道士用自己的血开了路,她的血也就只能耗这点时间。” 束长安是他转正后,接手的第一件阴间案子。 来之前,他看过束长安的疑罪。 当时可能带着个人偏见,觉得这小道士是一个在阳间滥用道法的自私之人。 如今看来。 哪个自私的人,会用自己的血救下这么多妇孺? “里面什么情况?”墨溪问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妇人。 妇人抹了抹眼泪,将里面的情形说了一下。 张扬和李进也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妇人说完,抽抽噎噎的拍地,“早知如此,俺就不出来了,让姑娘出来,俺们……俺们本就是那该死之人!”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 没了男人在身边桎梏思想,她们看着藤蔓,似乎这才想起,自己都做了什么。 对于女性来说,生男生女,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她们跟在男人身边,卑躬屈膝,仰人鼻息活着,从不知话语权为何物。 第155章 菜自己上门 当束长安拿她们当人看的那一刻。 仿佛打开了禁锢灵魂的枷锁。 “挖坑,咱们往下挖,总能将姑娘救出来!\" 有人提议,当即就有人付诸行动,四处搜寻可用的工具。 可惜的是,整座福清镇的地下,都被葡萄树根盘踞了。 这些葡萄树根,一家连着一家,在地下汇成了纵横交错的暗网。 福清镇,这是真的变成蹴鞠了。 她们还在不死心的挖地道的时候。 大郎已经钻进了穹顶内。 此时的穹顶里面,俨然成了狩猎场。 男人们手持火把,拎着棍棒斧头,在镇子里巡视,誓要找到束长安,撕碎了她。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人在悄无声息的减少。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恐惧只会增加他们的恶念。 他们像是杀红眼的魔鬼,双目赤红,激动癫狂。 甚至有人开始自相残杀,只因对方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顾九渊背着束长安,隐藏在暗处。 有落单的人,便将其砍了。 束长安失血过多,整个人病恹恹的趴在顾九渊背上,任由顾九渊背着她左闪右避。 “喵~” 一声猫叫,在束长安不远处响起。 大郎很聪明,只唤了一声, 让束长安知晓它来了以后,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温热的血,溅在束长安的脸上。 血腥味,在穹顶之中蔓延。 藤蔓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咯~” “爹爹~” “我要爹爹~” 一切,诡异的令人骇出白毛汗。 顾九渊单手托着束长安,染血的赤红剑滴着殷红的血。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早就将这些人砍了。 但是他背着束长安,他不能让束长安冒一点儿险。 那么瘦弱的人儿,根本就禁不住那些人的刀剑。 明知,杀了这些人也出不去,可他不能等着这些人来杀他。 大郎在镇子里上蹿下跳,嗷呜喊叫。 顾九渊侧头压低了声音,问身后的束长安:“你那只猫,怎么一直在叫?” 束长安苍白的唇角,轻轻上扬。 “咱们出去的关键,极有可能在大郎身上。” “一只猫?” “是的, 一只猫。” 顾九渊不知一只猫嗷呜乱叫,怎么打开穹顶。 但是束长安说了,他便信。 见到前面有火光透了过来,他背着束长安躲进了阴暗的墙角。 “娘的, 哪里来的野猫!” “老子刚才差点逮着它了,嘿嘿,老赵,你饿了没?” “抓到那只猫,烤了吃了。” 几人凶神恶煞的拎着武器。 商量着如何吃了大郎。 他们不是没有食物,人性的恶被激发后,大家都想尝点不一样的。 “娘希匹的,等抓到那小娘们,给哥几个舒坦完,咱们也尝尝人肉的味道,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好吃。” 其中一人挥了挥手上的菜刀,赤红的眸子亮的惊人。 看上去和鬼魅无异。 顾九渊刚想持剑上前。 便看到一道黑影,直直的窜上了那人的面门。 “嗷~什么东西~” 那人痛呼一声, 脸上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三道抓痕。 鲜血如瀑 般从顺着伤口往外涌。 他抬手捂住,弯腰定睛一看。 “嘿嘿,正说着呢,这道菜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156章 破相了 那人瞠着阴邪的眸子,矮身准备去抓大郎。 忽然发现,大郎的身后,出现了很多的猫。 这些猫,平时生活在福清镇中,有有主的,也有无主的。 其中,狸花猫居多。 擅长捕猎的狸花猫,奓着背上的毛,身子贴在地上,泛着幽绿的眸子,狼一般死死盯着那人。 看清这一幕,那人捂着脸后退了好几步:“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猫?” 大郎蹲在这些猫面前,舔舐着爪子上的鲜血。 眼尾时刻警惕着这些人。 “娘的,咱们大老爷们,还能被猫欺负了~宰了这群畜生烤了吃!” 不知谁喊了一句,他们便朝着猫儿们扑了过去。 早有防备的猫儿们,速度奇快的跃起,直奔他们面门。 场面一时间混乱到分不清敌我。 火把熄灭,猫儿泛着绿光的眸子不停闪现。 在自然界中,猫是天生的杀手,只是它们生性自我又爱自由,不服管教。 有大郎牵头,猫多势众的情况下,杀几个人,对它们来说,小菜一碟。 但是大郎却不是为了杀人。 它们分工非常明确,几只猫拖住那些人,利爪之下,他们鲜血淋漓。 七只狸花猫,在血泊里打滚,皮毛上沾满了那些人的血。 等身上鲜血淋漓时,它们借助屋顶,爬上了穹顶。 大郎跟在它们身后,“嗷呜”的叫唤着。 狸花猫在大郎的叫唤声中,分布成七星连珠的方位。 然后齐齐的将脑地抵在藤蔓上。 瞬间。 整座镇子的藤蔓发生颤动。 葡萄随着颤动,滚落一地。 “啊~爹爹~爹爹~” 藤蔓发出刺耳的尖叫。 神奇的是,那些葡萄落在地上后,竟变成了一颗颗浑圆的珍珠。 “是珍珠~哈哈哈哈~发财了~” 那些人俯伏在地,满地扒拉着珍珠。 这副场景,竟和掌柜夫人满地扒拉所谓的儿子时,出奇的相似。 都说女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在这些人的眼里,不管穷富与否,那些丫头片子,不如一颗珍珠。 捡着捡着,忽然,一颗紫色的硕大宝珠,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闪烁着幽幽的紫光,像是会魅人心智的恶鬼。 “那是我的!” “是我先看见的!” 一群人开始争夺。 没了道德刑罚约束的穹顶内,他们开始自相残杀。 束长安用手在虚空里画符。 一张泛着金光的安魂符升至空中,旋转后炸开,化作点点金光,附着在藤蔓上。 尖叫声渐渐停歇。 穹顶也在此时发生了爆炸。 藤蔓枝条如被劲风裹挟。 将整座福清镇砸成疮痍。 顾九渊护着束长安,躲在一处屋檐下。 他那张令京城女子魂牵梦绕的脸颊也被藤蔓波及,眼睛下方划开了一条口子。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恢复了寂静。 “王爷~” “王爷王爷~” 张扬和李进的声音传来。 他们踩着满地的枝条,冲了过来。 顾九渊将束长安松开,一滴血落在束长安手背上。 她抬头才发现,顾九渊脸颊受伤。 束长安忙从怀里拿出手帕给他捂住:“完了完了,破相了。” 第157章 大仙 顾九渊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无事,你不嫌弃就行。” 束长安手指微顿,即便是再愚钝,她也发觉,顾九渊没拿她当姐妹。 可…… 她没想过成婚,更没想过谈一场纯爱的感情。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那里伤了吗? 还是说…… 束长安脑子很乱。 忽然就想到 了古代宫里的太监都会找一个对食。 顾九渊不会找她当对食吧? 想到此,束长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顾九渊怀里爬了出去。 顾九渊:“……” 他紧随其后,满脸关切。 “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束长安见他,像见到了鬼。 好在那些妇人也带着孩子寻了过来,她们七手八脚将束长安扶了起来。 她们生活多年的福清镇化作了一片疮痍,废土。 虽然她们的丈夫没能逃出来。 可她们却莫名的觉得, 全身轻松。 她们的丈夫,是她们情窦初开时的少年郎。 这个时代的女子,感情都是婚后培养出来的。 女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当她把身体交给对方的时候,心也会随之偏移。 不成婚,不知成婚苦。 可日子总要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逆来顺受惯了,也不觉得生活有多苦。 这一刻的解脱,意外的舒畅。 她们却没想到。 她们的儿子,也会随风飘逝。 晨风起,朝霞漫天。 孩子们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在晨光中,一点点,慢慢的消失了。 妇人们怔怔的看着。 忽然瘫软在地。 束长安解释道:“这些孩子,本就是你们女儿阴灵滋养出来的,你们的女儿转入轮回,他们也会消失,一切, 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悲泣声渐渐响起,逐渐变成嚎啕大哭。 破败的镇子,死去的丈夫,被虐杀的女儿,消失的儿子。 这一夜,她们好像经历了一场梦。 在这梦里,每个人都是恶鬼。 她们甚至不敢回想,在这场梦里,她们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现在能告诉我,你们口中的大仙在何地吗?”束长安问道。 这般罔顾人命的人,简直就是魔鬼。 妇人们抬手,指着东边的一座矮山:“那里有一座寺庙,大仙住在那里。” 矮山不高,充其量算个土坡。 不仔细看,以为就是一座林子而已。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视一眼。 罪魁祸首,原来在那里。 顾九渊:“走?” 束长安:“请。” 墨溪:“……我呢?” 束长安斜他一眼:“你的腿需要我给你掰开?” 墨溪:“……”好恶毒。 什么人啊真的是。 自叹不如。 忽的。 墨溪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踩着满地的枝干紧走几步,凑到束长安耳边,压低了声音:“要不要我告诉顾九渊,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这具身子也是别人的。” 束长安:“……” 肘击,斜踹。 墨溪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束长安!你小人得志!你卑鄙无耻!你为女子难养也!” 束长安脚步未停,回头扫他一眼:“红糖水喝少了?这么暴躁!” 第158章 被猫看了去 墨溪:“……”真好,又是受窝囊气的一天呢。 束长安本就失血过多,一番运动下来,呼哧带喘,两眼发黑。 几人缓了缓才朝矮山而去。 矮山距离福清镇不远。 几人走着过去。 “你那猫真厉害!”顾九渊看着在枯草里上蹿下跳的大郎,满眼都是想要占有的贪婪。 时下人也喜欢养猫。 普通人家养来抓老鼠。 达官显贵家的会跟外地客商购买品种好,相貌好的猫养玩。 束长安养的这只猫,威风又厉害。 攻击一个成年人,绰绰有余。 束长安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大郎,眸子里溢满笑意:“大郎生活在三清观,又跟了我这么久,灵性很高。” 说到此,她有些怀疑,大郎是怎么知晓七星连珠的阵法和狸花猫头顶上生有符文的。 她顿了顿,压下心头的疑问,继续道:“品种纯的狸花猫,头顶天生辟邪符文,这也是狸花猫哪里都敢去的原因。” 黑猫招财,狸花猫辟邪。 这两种都是本土的田园猫。 很多坟茔或常年无人居住的宅子里,阴气重。 也正是因为这些地方阴气重,鲜少有活人踏足,里面就是老鼠的天堂。 狸花猫为了寻找食物,长久的进化下来,它们的头顶,并不是虎纹,而是辟邪符文。 大郎正是知晓了这点。 才会召集狸花猫,利用它们头顶的符文和那些男子的血,摆开七星连珠的阵法。 破了藤蔓的阴阵。 “那玩意儿,能通灵性?”顾九渊听完束长安的话, 惊讶不已。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什么叫那玩意,它有名字,叫大郎。” 顾九渊:“……”好别致的猫名。 束长安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姓束,束大郎。” 顾九渊有句话想说,又怕挨揍。 脑子里灵光一闪,他转头看向墨溪:“那猫叫束大郎!” 墨溪:“……”呵,好阴损的拉人下水。 真当他是傻的? 他满脸敷衍:“啊,真好听的名字。” 束长安看这二人眼神交锋,觉得莫名其妙。 索性紧走几步,追上大郎,帮它将身上的草摘掉。 大郎翘着扫把般的大尾巴,跟在束长安身后。 一人一猫,迎着日出,朝矮山而去。 顾九渊看着看着,自言自语:“真美啊……” 他不由得在心里想, 这些年,束长安出门在外时,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场景。 那猫前段时间好像还没那么粘人,有时候会偶然出现他王府,在他沐浴的时候往房里钻。 好像就是在穹顶里,彻底变了一只猫。 都说家里养的宠物都随主人。 现在的大郎, 才像是束长安养的猫。 “此猫有灵性, 是个上好的盛器,小道士进京时,收了一只艳鬼在它的身体里。”墨溪和顾九渊并肩走着。 顾九渊倏地侧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墨溪。 墨溪扫了一眼他的神色,非常郑重且肯定的点点头:“嗯,没错,是艳鬼,昨晚才入轮回。” 顾九渊:“……”所以,这猫,之前,真的是在调戏他? 还想看他沐浴? “李进!”顾九渊大喝一声,伸出手指点着他:“你好好想想, 本王沐浴时,可有被那猫看了去?” 第159章 明知山有虎 几人行至矮山脚下。 抬头向上看去,蜿蜒的羊肠上山小道,像是一条蚯蚓。 山上大部分是笔直的松树,满地腐烂的松针。 松针很厚,松松软软的踩在脚下,好像踩在烂泥里。 大郎上了山,就窜进林子里玩去了。 顾九渊与束长安并肩走着, 眼角余光,注意着她的方向:“你觉得,那大仙,会是个什么东西?” 束长安抬头看了一眼山上,回答的很诚实:“不知道。” 顾九渊:“……”没话找话失败。 他只得自言自语:“应该是那种专门搞骗术的老头子,穿着道袍,说话慢悠悠的故作玄虚。” “你很了解骗子?”束长安随口问道。 “本王这些年在外打仗,见多了。”提起往昔时光,顾九渊脸上傲娇之色尽显。 旋即又黯淡下来。 如果不是北腔关那一战,他还是那个风光的异姓王。 如果那时,遇见束长安。 她许会对他另有青眼。 红尘太多缘,相识总太晚。 此生都在军中,脑子里思考皆是对敌之策,看的都是排兵布阵。 面对香软的女子,顾九渊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束手束脚。 靠的太近,怕吓着她。 离的太远,怕被截胡。 矮山不高,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庙宇。 庙宇不大,像是农家小院改建的。 矮山本就不高,那庙宇建在山顶,给人一种建在坟茔上的错觉。 几人还未走近,便看见木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戴着面纱,从门内翩翩然而出。 她在门口束手而立,垂眸看着山下的人。 “几位,我等你们很久了。” 女子声音缥缈,确实像顾九渊口中的慢悠悠故作玄虚。 却和穿着道袍的老头子不沾边。 不知为何,束长安见此女的身形,总觉得莫名熟悉。 拧眉遍寻脑海,却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这样的女子。 “怎么了?”顾九渊侧头俯身问她:“头晕?” 束长安摇摇头,边思索边道:“总觉得,那人似曾相识。” 她这么一说,顾九渊也有些疑惑:“本王也有这种感觉。” 束长安抬眸看来。 顾九渊也觉得熟悉。 那便是在京城见过的女子。 可她在京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贵客来而不入,是有顾虑吗?”那女子声音掺杂笑意,看着几人的眼睛,却是冷的可怕。 “啧啧啧,”墨溪仰头看那女子,贱兮兮的道:“小道士啊,咱们明知山有虎,可不可以不去明知山?” 束长安闻言,忽然后退一步,斜乜着他:“ 你先进。” “我?”墨溪伸手指着自己鼻尖:“你竟敢命令我?” “你可以不去,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在我这得到自辩状!”束长安毫不犹豫的威胁。 这庙宇和那女子,看着就有问题。 阴差不是阳间之人,阴鬼不敢轻易招惹,有他带路,再合适不过。 墨溪犹豫了。 内心也挣扎了。 最后,只得轻飘飘一叹:“明知山有虎,还是得向虎山行啊。” 第160章 古法 如果明知山有虎的话。 墨溪觉得, 束长安更像那座明知山里的母老虎。 第一次执行公务,就遇见这么个刺儿头。 他边往上走,边回忆自己不入轮回成为阴差的初衷。 可惜,孟婆汤的药效 太好,他竟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阵香风划过鼻尖。 白衣女子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转头朝后方看去。 后面那几个没人性的,正鬼鬼祟祟,谨谨慎慎的距离他十步之遥,看着他。 他忽然竟然分不清,被监察的是谁。 “昨日异动,小女已经知晓了,想必你们是为了福清镇之事而来吧……” 女子声音很轻,似叹似悲,充斥着悲天悯人之感。 “几位可否进庙小叙?关于福清镇的事,小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墨溪抿了抿唇,回头看几人:“去不去啊?” 束长安略作沉思,“咱们都来了“明知山”了,何不进去一观?” 墨溪嘴角下撇,绕开白衣女子,率先进了庙宇。 庙宇就是个大院子,中间放置一顶三足香炉。 正堂内,摆放着三尊奇怪的塑像。 正堂内左右, 有两间不大的房间。 想必是白衣女子居住的地方。 墨溪和白衣女子率先进了正堂。 她跪坐在蒲团上,端出了念经讲座的姿态。 示意几人落座。 束长安扫了一眼左右两排蒲团,选了一侧落座。 墨溪看向她落座的姿势,嘴角抑制不住的抽了抽。 众所周知,蒲团的使用方法,是跪坐。 束长安倒好,将蒲团当做板凳,双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 有种席地而坐的豪迈,也充分体现束长安对女子所拜神明的不尊重。 顾九渊满心满眼都是笑意,和他一样的姿势,坐在她身侧。 墨溪想了想,也效仿束长安坐下。 这般对别人的信仰不尊重。 泥菩萨也有了三分火气。 女子轻“呵”一声,视线看向束长安:“姑娘这般不敬神明,就不怕有报应吗?” 束长安清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敬神明,不敬妖孽。” 女子噎了噎。 半晌才缓缓开口,绕过这个话题,轻轻道:“福清镇的情况,你们应已知晓,可,这又怨得了谁呢?” 女子摇了摇头,浅浅一笑:“他们想要儿子,来我这求子,我尽可能帮助他们,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对错。” “啧啧啧,”墨溪都被女子所言气笑了:“敢做不敢当了?三岁小孩都能听出,你在推卸责任,哎呦呦,谁都不怨,你说的这么好听, 怎么不唱出来?” 女子梗了梗,缓缓道:“你们肯定觉得, 我是那个罪魁祸首,才会找来山上,可我只是在帮助他们而已。” “他们求子,我用古法帮助他们,小女何错之有?错的是他们的贪婪!” 束长安忽然开口道:“这座庙宇,有你舍弃不了的东西?” 得知福清镇事情败露,此女没有逃走,反而怀着侥幸心理,在这里巧舌如簧,试图摘清自己。 充分证明,她无法抛弃这座庙宇。 第161章 小怪物 束长安直击要害。 女子顿了顿再次道:“你们先入的福清镇,便对小女有敌意,倘若,你们先遇见的小女, 你们便知,福清镇的那些,才是恶徒。” 束长安突的笑了。 如果她没有接触现代教育,真能被此女忽悠了。 她这是红果果的洗脑啊。 给福清镇的人洗过后,又来给她们洗。 “那些婴儿,是你杀的吧。”她敛住笑意:“杀人偿命,别告诉我,你是被逼的。” 束长安话落,谁也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发难。 她本就坐在女子下首,身形如猎豹似的扑向了那女子。 手中短匕抵在女子脖子上。 忍过一阵失血过多导致的头晕眼花,她邪邪一笑,“剥皮碾肉啊,真是好手法,让我欣赏一下,手法这么好的人,长什么样呢?” 女子身体刚想反抗。 赤红剑便出现在了她眼前,剑尖指着她的面门。 她狠狠的闭上了眼。 任由束长安将她的面纱揭下。 见到此女长相。 束长安拧起了眉。 顾九渊面色稍变。 墨溪好奇凑近,再凑近,上下打量她道:“杜氏?” 他住在束府,平时就喜欢四处游荡,杜氏没见过他,他却见过杜氏。 束长安也很惊讶。 怪不得她和顾九渊都觉得此人眼熟。 可她离京时,杜氏明明还在束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杜氏。”束长安肯定道:“你是谁?为何会和杜氏长的一样?” 一滴泪顺着女子眼角滑落,她睁开眼,凄惨一笑:“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你们看了我的相貌,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为何?”束长安刚开口,便看到一个似人非人的小怪物,从侧边门内爬了出来。 那东西速度奇快的冲到门口,将房门关上。 它俯伏在地,堵在门口,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束长安挟持白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 李进和张扬如临大敌,手持腰刀,警惕的站在顾九渊身前。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寒冬腊月,那东西不着寸缕,身体皮肤像是用一块块布拼起来的, 每一块的颜色都不一样。 头上没有毛发,面部布满瘢痕,上嘴皮上翻,森森的牙齿露在外面。 “呵,”束长安一声冷笑:“你杀婴孩,原来是为了他。” 是换皮术。 现代有些东西,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比如开颅术,换皮术。 束长安在三清观的道医书里曾经看到过换皮术。 需要将新生儿的皮肤用一种药汁浸泡,然后再将需要换皮部位的皮肤撕下来,将新皮贴上去。 假以时日,新皮便会和伤口粘连,从而达到换皮的效果。 “豆丁,快跑!”白衣女子忽然开始挣扎。 顾九渊长剑架在女子的脖子上:“再动,便削了你的脑袋!” “嗷~” 那小怪物忽然发出一声吼叫,挪动着四肢,警惕着顾九渊。 墨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好玩,伸手去逗小怪物:“噜噜噜,过来本差看看,本差还没有见过长成这样的人呢!” 第162章 换皮术 小怪物被墨溪激怒,转身朝墨溪扑了过去。 墨溪身子朝旁边优雅的转了一圈,贱兮兮的气人:“咦,没抓着!” 小怪物发出一声怒吼。 龇着白森森的牙齿,再次朝墨溪扑了过去。 动作幅度太大, 牵扯着身上的皮肤,拉住了一条条血痕。 “小豆丁!”白衣女也怒了:“你们放了他,放过他,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小怪物已经被墨溪彻底激怒,他不管不顾的吼叫着缠上墨溪的后背。 李进和张扬见此,伸手将小怪物扯了下来,摁在地上。 白衣女也瘫软在地,望着小怪物的方向, 满眼悲痛, 泪水扑簌簌往下落。 束长安发现,此女虽然顶着一张杜氏一模一样的脸,比起杜氏来,还是差太多了。 全身上下, 也就一张巧嘴。 “我说,我都告诉你们,只求你们放过他……” 白衣女软肋被束长安一行人桎梏住,她瘫软在地,失彻底失去了反抗。 “嗷……嗷……嗷……”小怪物发出疯狂的怒吼。 似乎白衣女说出的真相,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白衣女惨然一笑。 瘫坐在地,缓缓道:“小豆丁是我的孩子,生下来全身像裹着一层白纸,没错,他生下来便是怪胎……” 女子望着小豆丁, 眼泪止不住下落。 “后来,我得了一个换皮术的方子,便利用福清镇想要儿子的那些人,蛊惑他们将生下来的女婴给我……” “我只是想让我的小豆丁活着……身为母亲,我无法看着小豆丁,一次次的蜕皮,褪的全身血淋淋的,我心疼……” 女子哭的涕泗横流。 束长安垂着眸子,看着她:“那你也不该,去伤害别人的生命。” 小豆丁身上的皮,就像一块块补丁。 每一块补丁,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三清观的换皮术,被列为邪书封存,她也只是偶尔得见。 从没想过,有人真的会用这种邪术。 束长安问道:“是谁给你的方子,你和杜氏又是什么关系?” 她非常好奇,背后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开始她以为杜氏和此女许是双胞胎。 可仔细看发现,二人年龄相差最起码十岁。 她又否定了心里的想法。 “我不认识你说的杜氏……我们那里……” 白衣女说到此,身体忽然一顿。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胸口。 束长安和顾九渊见此异变,也是连连后退。 只见女子胸前白衣染血。 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准备破体而出。 “我滴个乖乖……人间这么可怕的嘛……”墨溪吓得连连后退。 只见白衣女的胸口裂开,她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力道从胸口挤了出来。 她惊骇的看着挂在胸口,还在跳动的心脏。 身体突地歪倒,双目圆瞪, 眼中血红一片。 “嗷嗷嗷……”小豆丁发出凄厉的惨叫,疯狂的挣扎着。 束长安朝张扬使了个眼色,张扬和李进松开了小豆丁。 怪物般的孩子,爬到白衣女身边。 他似是不甘心娘亲就这样死了。 他颤着手捧起白衣女的心脏,试图重新塞进去。 第163章 母子情 心脏可以塞回去,却失去了跳动。 白衣女死不瞑目,暴睁的眼睛,不甘的看着小豆丁。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放不下的人。 “啊~~~~”小豆丁发出一声悲泣的怒吼。 山中孤寂,陪伴他的,只有娘亲。 他不是小孩子了,他明白娘亲为了救她,都做了什么。 也知道,如果没有娘亲,他早就痛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娘俩在这座庙中,相依为命,互相成为对方的寄托。 束长安皱眉看着这一幕,眉宇间染上一抹厉色。 心脏爆体,是邪术,也恶咒。 符篆中,有助人的符,也有害人的。 道教兴起后,也有很多邪术恶咒。 修习邪术恶咒,本身要付出极重的代价。 所以,那些书籍大多都被焚烧,或是封禁。 这个世界上,竟还有人修习这种咒法。 她叹息一声,蹲下身子,朝小豆丁伸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剥皮碾肉的,是白衣女,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小豆丁变形的眸子,呆愣愣的望向束长安。 他忽然伸手用力将束长安推开。 顾九渊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赤红剑横在小豆丁面前。 小豆丁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而是跪在白衣女面前磕头。 一声一声,极重,极狠。 直至满地鲜血,直至地板上沾上血肉残渣。 束长安下意识伸手阻止。 手停在半空,又蜷缩回来。 他心意已定,这是他的选择。 孤雁难留,野雀难养。 即便她今天留住了小豆丁的人,只要给他机会,他还是会随白衣女而去。 索性。 便随了他。 人的恒心有多大,束长安不知。 她眼睁睁的看着,小豆丁给白衣女磕头,磕到额前血肉模糊,身形晃动,歪倒在地。 他颤悠悠的爬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磕在地上。 “砰”的一声。 这一次,他没有再抬头。 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跪在白衣女面前。 束长安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 很难受,很憋闷。 一切, 像谜团一样,无法解开。 望着这一幕,她的眸子逐渐湿润。 伸手拉起白衣女的手,将小豆丁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安魂咒起。 一切,好似都没有发生。 福清镇没了, 萦绕在福清镇的重男轻女求子梦散了。 一切,原来都是一位母亲的执念。 为了自己的孩子生出的执念。 望着白衣女那张和杜氏一模一样的脸,她只觉得悲哀。 这件事,罔顾人伦,死了那么多人。 每个人都是恶人,每个人又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 顾九渊定定的看着束长安,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只听声音,便觉那咒语,似是能抚平心中恶念。 不知是不是错觉。 这一刻,他竟看见束长安的身边,萦绕着一层金色的光,那张柔和的脸上,给人一种神仙之姿的错觉。 “长安……”他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小豆丁和他的娘,来世,定还是母女。” 安魂咒了。 束长安疲惫的扬了扬唇:“母子情未断,来世定会续前缘。” 第164章 和杜氏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等束长安他们回到福清镇时,那些妇人已经在重建家园了。 她们互相帮扶,清理藤蔓。 看见几人下山。 妇人们将几人的马儿牵了过来:“姑娘,俺们清理镇子的时候,发现这些马儿竟还活着。” 动物的避险能力,比人类要强。 马儿们有些蔫吧,身体不同程度的受伤,好在都是一些划伤,不耽误赶路。 “姑娘,姐妹们都想清楚了,俺们以后不会再成婚,惨死的那些孩子们……”说到此,妇人哽咽难言。 另一名稍微胖些的妇人接话道:“俺们会给她们建座庙,每日上香,为她们祈福,希望她们来世投个好人家……” 束长安点点头,接过马缰:“如此便好,男儿女儿都一样,很多时候,女儿比男儿还要贴心。” “俺们……知道了。” “姑娘保重啊!” “多谢姑娘大恩!” 在妇人们远送的目光中,几人重新朝北腔关而去。 很多谜团,萦绕在束长安心头。 她沉默着骑在马上理线索。 武渊军,俯身葬,和杜氏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心脏爆体,邪术,这一系列之间,似是有条无形的线串联。 她甚至怀疑。 束国年捎信让她回京,都是这场阴谋中的一环。 若她是执棋人的一颗棋,那么,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在想什么?”顾九渊策马靠近,见她魂不守舍,开口问道。 束长安抬起迷茫的眸子,看向他:“有没有觉得, 我们好像一头撞进了迷雾里?” 顾九渊扬唇笑了:“本王自北腔关回来,就有这种感觉了,这些事情的背后,有一个人,在以天下为棋盘,跟咱们玩一场大的。” “对于背后之人,你有没有怀疑目标?”束长安眸子微亮。 顾九渊说的没错,从大局观出发,那只无形的大手,确实是在玩一场大的。 “目前还没有,本王已经在查了,可以肯定的是,北腔关一战,本王身边出了叛徒。”他邪邪的舔了舔唇角:“那人最好藏实了,千万不要让本王找出来。” 束长安见此,脊背忽然有些犯寒。 “有人跟杜氏长的一模一样,这一点 ,本王还是挺意外的。” 在顾九渊眼里,杜氏就是一个后宅争宠,心思恶毒的妇人。 如今看来,不仅如此啊。 “不然,本王书信回京 ,先将杜氏斩了?”顾九渊朝束长安投来询问的目光。 束长安抿了抿唇,看向前方:“先监视吧,刚得到的线索,不能断了。” “行,听你的。”顾九渊呲着大白牙,朝束长安露出一个充满少年感的笑:“你说的, 本王便信。” 束长安:“……”又来了又来了。 她是真的不想做太监的对食啊。 “主子……”张扬追了过来,磨磨蹭蹭欲言又止,吐了一口浊气,鼓起勇气道:“咱们的包袱没了,里面都是夫人给束姑娘准备的吃食。” 他亲眼看着顾夫人将一样一样吃食放进包袱的。 牛肉干,猪肉脯,看着他都馋。 还没吃上呢, 就没了。 第165章 阴差之力 张扬苦着一张脸。 那些东西,最起码值他半年月银。 真的是,好心疼啊。 再心疼也没用,东西已经没了,早知道他就偷一点吃了,反正也不会被发现。 “你就知道吃!”李进呵斥道:“别打扰主子们谈要事!” 李进说着,给张扬使着眼色。 没瞅见主子们正在谈情说爱? 这个张扬,真是越来越不识趣了! 哪知,李进眼皮子眨的, 都赶上鳄鱼的咬合力了。 张扬愣是无感。 张扬:“进哥啊,你这就不懂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人这辈子活着,不就是为了口吃的么。” 李进想翻白眼:“……”那是你。 被张扬和李进这么一闹,束长安和顾九渊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束长安心态很好。 很多事情没有浮出水面之前,她能做的只有等。 等对方放大招,她才能顺藤摸瓜。 朝霞满天,天气日渐温暖。 北腔关隶属札达国。 南方气温高,一行人一路南下,身上的棉衣也换了下来。 在清源城弃了马,上了船。 客船很大, 此次乘船,刚好和一队商人同路。 上船后,束长安便觉得不对劲。 十几名商人,每个人都怀抱着一个大包裹。 他们警惕的环顾着四周,满脸都是做贼心虚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任何时代,都不乏有一群发邪财的人。 束长安和顾九渊有要事在身,不想多生事端。 他大手一挥,包下两间船舱。 客船很大,有露天的座位,也有客房。 束长安自己一间房间。 她躺在床上,手抚摸着大郎软乎乎的肚皮,感受着床板随波逐流的晃动。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客船不是画舫,大多都是赶路的行人,大家赶了一天的路,现下已经歇息了。 周遭安静一片,只剩河水有节奏的哗啦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沿岸猴子的叫声。 束长安 放空思绪,念着清心咒。 这段时间,她明显感觉自己有些浮躁。 对未知的焦灼,连续赶路的焦躁,让她整个人的状态有些不好。 念着念着,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异响。 船上的客房和客栈不同,中间仅用木板隔绝。 大郎也竖起耳朵细听隔壁的动静。 “世人乐~贵人笑~谁顾百姓难言苦~” “秋风起~灌心凉~女子为奴为嫁裳~” 女子悲悲切切的充满哀怨的哼吟声,透过墙板传了过来。 客船上都是赶路的行人,此时大多都已入眠。 谁会在这个时候唱歌? 束长安双手撑着床板,坐直了身体。 声音是从她左边的客舱传来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顾九渊在她右边的客舱, 左边客舱是那群商人。 可那群商人全是男人,并未带女子。 束长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忽的。 昏暗的房间出现一个人影,墨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床前。 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束长安咽了口口水,没有开口。 墨溪抬步上了她的床,双手隔空 放在墙板上,做了一个打开的手势。 墙板被他打开一个巴掌大的幻境。 这是束长安第一次见墨溪在她面前使用阴差之力。 第166章 捉奸在床 幻境打开,束长安和墨溪趴在床上顺着巴掌大的幻境偷窥隔壁房间。 商人们没有顾九渊那么大手笔,五个人挤在一间房中,睡得四仰八叉。 鼾声震天。 而那歌声…… 束长安瞪大了眸子。 竟然是从客商叠放在一堆的包袱中发出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这一幕诡谲的让人脊背犯寒。 束长安甚至觉得她的背后,正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那种感觉,很真实,真实到她能感受到那双眸子传来的杀气。 她默默的转头朝身后看去。 昏暗的房间, 没有点灯。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她的床前,即便看不清对方长相, 她都能感受到那双眸子的死亡凝视。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墨溪,声音有些发颤:“墨溪……你看咱们身后是什么……” 身为一个刚解锁了开幻境能力的阴差,墨溪的胆子,有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尤其是见到束长安这副神色。 他心底一颤,偷偷回头朝床边瞄去。 床边身影,杀气森然,那感觉,竟跟阴间的王有几分相似。 墨溪脑子一懵,率先想到的便是:这只恶鬼阎王来了都未必能收得了! 心里这般想着,他下意识的扯住束长安的手臂。 这女子好歹是个道士,这种时刻, 应该能起到一些辟邪的效果。 他一分心,幻境也随之消失。 黑影站在床边,垂眸看着缩在一起的二人。 发出了冷到极致的声音:“你们二人,在做什么?” 听到此人的声音,墨溪下意识的松了束长安的胳膊。 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他瘫软在束长安的床上:“我去,你好好的人不当,在这当鬼,吓死本差了!” 顾九渊说出口的话,带着冰渣:“本王问你们,在做什么?” 张扬和李进闻声闯了进来,将煤油灯点燃。 面前的一幕,让二人目瞪口呆。 张扬:“……”主子这是在捉奸? 李进:“……”完了完了,他可不想当出气筒! 李进下意识的朝门边靠去。 墨溪抬眸看着顾九渊那张草料吃多了的脸,直接躺在了床上,摆出了一副 不值钱的样子:“没事的啊,我可以睡中间的。” 下一刻,束长安便将他踹下了床。 墨溪“嗷”的一声惨叫,身形利索的翻身坐在地上,眼神如利剑般射向束长安:“最毒妇人心,中间都不给睡!” 躲在床尾的大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 顾九渊闭上眼,接连做了三个深呼吸,试图压下心头的怒火。 第三个深呼吸结束。 压制怒火失败。 他不能怎么着束长安,他还不能怎么着墨溪? 心里这般想着, 他俯身将墨溪扯了起来,转身出门。 门口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那些人见顾九渊出来,飙着蹩脚的演技,装作刚刚经过的样子。 顾九渊又做了两个深呼吸。 “诶诶诶,我说,你捉奸在床我认了,我都说了我睡中间了,你怎么还发火呢?” 装作经过的吃瓜群众,发出阵阵撞头绊脚磕地的声音。 下一刻。 “噗通”一声。 顾九渊将墨溪扔进了河里。 第167章 会唱歌的包袱 众人发出阵阵唏嘘。 束长安无语凝噎,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装死。 为墨溪默哀。 好好的解释解释不就行了。 他非得去惹顾九渊,也是自己贱的。 顾九渊扔了墨溪,转身回了束长安房里,将门关上,又重新站在了束长安床边。 那样子,就是倔强的想要一个解释。 束长安掀开眼皮,刚想骂他几句,想到他刚刚扔墨溪的样子,忍住了。 十分好脾气的直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拍了拍床边。 顾九渊顿了顿,欺身坐下。 不说话,就生气,大朗都能看出来的那种生气。 束长安压低了声音,用只有 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隔壁那些人的包袱里,有女人唱歌,我和墨溪在看发生了什么。” 顾九渊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的墙壁,脸色更黑了。 他是三岁小孩吗? 这是生骗啊! 束长安见此,嘴角扯了扯。 本来觉得 很多事情没有解释的必要。 可方才顾九渊二话不说,就扔墨溪的场面,着实是令人心惊。 她缓缓的将墨溪的事情细细解释了一遍。 包括方才墨溪刚刚解锁的开幻境。 顾九渊越听,心里越舒服。 尤其是束长安这么柔柔的跟他说话,让他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正说着,墨溪陡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气势汹汹的插着腰,眉宇间全是水渍,他吹了吹鼻尖的水珠,恨声:“这么不尊重本差的吗?” 这么好的氛围,就这么被墨溪打断了 。 顾九渊黑漆漆的眸子,染上不满。 他站起身,揪着墨溪,开门,扔人,一气呵成。 扔完,又回来坐在束长安床边:“你继续说。” 束长安吞了口口水:“你 就不怕得罪了他,死后他在阴间路上给你找麻烦?” 那可是阴差啊,阴魂见到都要给几分脸面的。 顾九渊满不在乎的道:“不想当阎王的小鬼,不是好小鬼。” 束长安:“……”她竟然无言以对。 这货在阳间为王,死了还想着去抢阎王的位置? 果然,强者,无论走到哪,都是强者。 束长安整理了一下思绪,言归正传:“我和墨溪怀疑他们的包袱有问题,得想个法子看看他们的包袱里面有什么。” “那还不简单?”墨溪再次闪现。 顾九渊站起来,刚想再扔人。 墨溪抬手格挡:“我有妙计,不要扔我!” 顾九渊手停在半空中。 片刻后。 束长安房中传出打砸东西的声音。 “我都说了,我要睡中间!你也太欺负人了!”墨溪哭诉的声音,传遍整个船舱。 “呵,睡中间 ?谁允许你睡中间的?”顾九渊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不活了成了吧!我去死!”墨溪说着,拉开房门,就要跳船。 这么一折腾,大家吃瓜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全都围了过来。 隔壁商人也被吵醒了,拉开房门,戏谑的看着这出大戏。 全然没想到,这出戏,就是唱给他们听的。 墨溪见门开了,忽然推开顾九渊,直直的冲进了商人的客舱:“行行行!你们行!那我今晚就跟他们睡了!” 第168章 衣服会唱歌? 墨溪说着, 不要脸的往人家床上爬,一双手,跟游蛇似的到处乱摸。 商人船舱里,瞬间炸了。 要说是个貌美的女子,这般不管不顾往房里钻,他们双手欢迎。 这一大老爷们。 他们可没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几人吓得,衣衫不整,有的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就往外跑。 怪不得这男子闹着要睡中间。 长的一副阴柔娘娘腔的样子,原来是男女通吃啊。 乱,简直是太乱了。 商人们走过南,闯过北,听说过男女通吃的, 亲眼所见,还是头一回。 墨溪躺在床上,像没有骨头似的,满床蹭。 只需一眼,恶寒三天。 看热闹的人,见着这幕,有吃不消的, 已经走了。 辣眼,简直是太辣眼。 顾九渊和束长安对视一眼。 觉得这墨溪……潜质无限。 束长安知晓墨溪的目的,所以能看的清楚明白。 墨溪借助各种假动作遮掩,将几人的包袱,全都摸了一个遍。 她给顾九渊使了个眼色。 顾九渊抬步进了房间,垂眸睨他:“起来,让你睡中间了。” 众人:“……” 墨溪:“……”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借口。 骑虎难下,他咬着牙,脸上乐开了花,激动的捧着手扮星星眼:“真的么?我真的可以睡中间吗?简直是太好了!” 顾九渊头一次发现,墨溪的贱,是可以对人造成实质性伤害的。 他方才就被墨溪的贱气攻击了。 墨溪扫了一眼顾九渊漆黑的面色。 满意的从床上下来,甚至还用屁股肘了顾九渊一下:“死鬼,早答应我睡中间,我还能跑来跟他们睡?” 顾九渊:“……”他怀疑墨溪故意用贱气攻击他,可他没有证据。 墨溪满脸得意之色,对几名商人致歉:“不好意思啊,打扰了你们休息。” 几名商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齐齐摆手:“不打扰,不打扰。” 墨溪一摇一晃回了束长安的舱房。 顾九渊和束长安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众人看着房门缓缓关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被这瓜腻的都没有说话。 门内,束长安抬脚便踹在了墨溪的小腿上,压低了声音,斥道:“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你有必要演的这么真吗?” 墨溪和顾九渊对视一眼。 男人之间的信号,只有男人懂。 墨溪就是故意的, 故意膈应顾九渊。 既然打不过,又骂不过。 那他就恶心死他。 这也是一种心理胜利。 顾九渊触到墨溪的视线,倏地挪开了眸子。 他现在无法直视墨溪,一眼都不行。 墨溪另辟蹊径,成功的让顾九渊怕了他。 “怎么样?摸到什么了?”束长安问道。 墨溪边想边答:“包袱里都是成衣,他们应该是卖成衣的商人。” 束长安拧起了眉。 衣服会唱歌? “不过那成衣的料子,是真的舒服,摸在手上光滑细腻,丝绸都没有这么好的触感。” 墨溪咂咂嘴道:“想必价格昂贵,他们才跟护眼珠子似的护着。” “那歌声怎么解释?”她问墨溪。 第169章 爷给你买宅子 如果只有束长安自己听见。 她会怀疑听错了。 可当时墨溪也在,二人从幻境中亲眼所见,歌声就是从包袱里发出来的。 “不然,咱们再演一出,我再去看看?” 束长安:“……” 顾九渊:“……” 这东西不要脸皮,演起来不顾旁人的接受能力,其贱气更是无差别攻击。 别说再来一次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全身冒鸡皮疙瘩,胃里油腻的要命。 顾九渊沉吟道:“此船靠岸,还有三天的时间,不急于一时,我们可以先行观察。” 束长安和墨溪齐齐点头。 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接下来两天,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也为了不露出马脚。 三人同吃同睡。 顾九渊和束长安还好,墨溪好像腰间别了死老鼠,自带恶臭。 不管男子女子,看见墨溪都是能躲便躲。 墨溪给谁打个招呼,那人都能吓出心理阴影。 生怕墨溪半夜不睡觉,跑进对方房里。 对此,墨溪无所谓。 他堂堂阴差,当过活人,做过死鬼,还能怕人的眼光了? 他自在的满船溜达。 不知是当活人的时候没有坐过船,还是孟婆汤让他把一切都忘了。 墨溪觉得一切都是稀奇的。 河水清澈, 两岸都是悬崖峭壁,比阴间的忘川河美多了。 世间万物还是需要阳光,才能衬托其美感。 没了阳光,彼岸花再美,也多了几分阴气森森的宿命感。 墨溪正扶着栏杆,欣赏夕阳西下金光粼粼的河面。 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小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男人声音透着讨好。 墨溪刚想发怒,见此人正是商队里的其中一人。 他缓了缓面色, 佯装怅然若失的道:“每日睡中间,太挤了。” 那人抚了抚肚腩,笑出了满嘴的大黄牙:“我给你包一间船舱,如何?” “嘁~”墨溪满脸鄙夷:“你有银子吗?我看你们为了省银子,几人挤在一起。” “小公子这就不懂了吧,”男子说着, 手探上了墨溪的肩膀:“我们那是为了保护货物……” “货物?什么货物?我怎么没瞧见?”说着,墨溪侧开身子,借机摆脱男子的手,上下打量他:“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 那人扯了扯肥腻腻的厚嘴唇,“怎么会?这趟货物出手后,爷就发达了,到时候给你买座宅子都不在话下。” “吹牛又不要银子。”墨溪明显的不信,重新将视线放在水面上。 眼角余光偷偷瞄着男子。 男子沉吟一会儿, 下定了决心道:“我们那个包裹里的成衣,就是此次的货物,你别小瞧了那成衣,人 穿上有养肤美颜的功效。” 墨溪转头看他:“真的?那我也想要。” “你……”男人刚想发怒,扫了一眼墨溪阴柔绝美的脸,缓了语气:“那可是爷此次的货物,怎么能给你呢?你跟了爷,爷给你买宅子如何?” 墨溪嘴角下压,撇撇嘴:“不如何,谁知道你下了船还认不认账?想要我跟你,你现在就给我。” 说完,墨溪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第170章 送你一件肚兜 墨溪内心os:束长安啊,顾九渊啊,小爷为了你们,可是豁出去了,这下看你们怎么报答小爷。 见男子犹犹豫豫不答话。 墨溪转身就走:“一件成衣都舍不得给我,还想要我跟你,做梦都要 先找张床吧。” “行!”男子见墨溪走远 ,咬了咬牙:“爷给你,给你一件肚兜。” 墨溪:“……你不是说都是成衣吗?” 男子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我哥们儿那里还有一件肚兜,我晚上去拿来给你,晚饭后,你在此地等爷。” 墨溪翻了个白眼。 真是又想嫖大的,又想花小的。 真真是,被恶心到了。 心里这般想,为了大局,他还是莞尔一笑:“好,晚饭后,不见不散啊。” 那一笑,软媚的紧,险些将男子的魂儿勾了去。 人间哪得此仙姿,虽是男儿不误卿。 不知此人知晓,墨溪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阴差,会不会还有此等闲情雅致。 墨溪回了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跟顾九渊和束长安说了一遍。 束长安怀疑的看向他的那张脸:“那人真是这么说的?” 墨溪相貌阴柔,皮肤惨白,看上去就像个没有那方面能力的病秧子。 竟被男人看上了。 世道真是变了啊。 顾九渊一直是透过门缝看墨溪,此时觉得那门缝,又窄了。 不过二人都默契的没有表现出来。 束长安甚至还夸宝宝似的夸赞墨溪:“行啊你,没想到在阴间混了那么久,回了阳间还能混开,真厉害!” 墨溪下巴微扬,很受用:“本差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 束长安:“……”确实,通吃。 当晚,墨溪便站在和男子约定的地方,手肘搁在船舷边缘,托着下巴看边看月亮,等着男子。 束长安和顾九渊为防止出现意外,隐藏在黑暗里警惕着墨溪的方向。 船上风大,顾九渊怕束长安着凉,用身子挡着风口。 束长安抬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我没有那么柔弱。” 这些年自己生活,什么危险,什么苦没吃过。 陡然而来有个人这般细致贴心的跟在身边。 束长安有些不习惯。 “上次失血过多,就没养起来,身子不好,容易着凉。” 说到此,顾九渊难掩艰涩:“长安,辛苦你了。” 束长安面朝他的胸口,翻了个大白眼:“你不用愧疚,我是为了我哥。” “也是为了本王的武渊军。”有些人,相处一辈子,都未必能看透。 他和束长安满打满算,相处时间不到一月。 顾九渊却心知肚明,束长安不是那种自私只为己的人。 她和他,是同一类人。 平时不拘泥于小节,牵扯到家国,她便融入家国。 这次北腔关之行。 她 为了束律风,却又不单单是为了束律风。 更为了,能将五千武渊军带回来。 束长安刚想讽刺他自作多情。 歌声便随着夜风飘了过来。 “世人乐~贵人笑~谁顾百姓难言苦~” “秋风起~灌心凉~女子为奴为嫁裳~” 歌声越来越清晰,哀怨的令听者为之动容。 第171章 变成了怪物 歌声越来越近。 顾九渊靠近一步,将束长安护进怀里。 束长安将脑袋从顾九渊的胳膊里挤出去,朝墨溪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肥胖猥琐的男子,手里拎着血红色的肚兜,朝着墨溪的方向走了过去。 歌声就是从他的方向传来的。 墨溪叉腰看着男子,“呦呵,你这是来找死?” 男子明显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阴魂敢勾搭阴差的。 这是不想活了,还是不要命了? 墨溪笑着朝男子靠近,一双眸子,带着戏谑:“来来来,让本差看看, 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说着,墨溪伸手便去钳男子的肩膀。 男子忽的侧身,顺着侧身的力道,优雅的转了个圈,歌声从哀怨,变成了妩媚。 “世人乐~贵人笑~谁顾百姓难言苦~” “秋风起~灌心凉~女子为奴为嫁裳~” 女子唱着, 甩着肚兜,翩翩起舞。 “靠,”墨溪淬了一口:“真他娘的恶心,再不现原形,本差就要带你去见我王了啊!” “呵呵~”男子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依旧是那几句歌词,循环往复的唱着。 墨溪觉得报应来的挺快的。 他好像看见自己在商人床上打滚时的恶心了。 这男子肥头大耳, 脑满肥肠,笑起来满嘴的大黄牙。 跳的舞步,妖娆的令人……产生心理不适。 “别跳了!”他看急眼了。 墨溪话音刚落,便听见安静的商船像是烧开的热水沸腾了起来。 “啊~杀人了~” “救命啊~救命~”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惨叫声,求饶声,跳水声,混杂在一起。 “遭了,”束长安大喝一声:“大人,咱们中计了!” 普通的阴魂,死后记忆会出现混乱。 只残存些许生前的智商和记忆。 这阴魂竟然知晓调虎离山。 将墨溪拖在此地。 顾九渊拔出长剑,转身朝船舱的方向走去。 和张扬李进走了个迎面。 李进:“主子,里面出事了!” 张扬余惊未散:“那些商人,疯了!”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视一眼。 顾不上墨溪还在被那猥琐男纠缠,带着张扬和李进进了客舱。 短短时间,客舱墙壁遍布喷溅式血迹。 四处可见人类残肢和内脏。 束长安眉心拧了起来:“什么东西,这么凶?” 李进回道:“那些商人变成了怪物。” 他和张扬亲眼瞧见怪物杀人。 第一时间便冲进了束长安房里。 发现房间空无一人。 张扬和李进怕顾九渊和束长安出现意外。 忙四处搜寻。 这才和二人走了对面。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有身孕了~求你~不要杀我~” 女子求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几人来不及过多思索,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当看到变异了的商人时,几人倒抽一口凉气。 什么东西,能促使人类变异成那种样子? 束长安也在心里迅速思索。 这些年,见过不少恶鬼,却没见过被恶鬼附身后导致身体变异的。 可见这次遇见的,不是普通的恶鬼。 第172章 人类无法完成的姿势 那些商人身形佝偻,双臂耷拉在胸前,指甲生成锋利的爪子。 他们双目赤红,见血疯狂,已经失去了人性。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 他缓缓转过头,看见束长安和顾九渊,像是饿了半辈子的人,忽然见到了肉。 贪婪到嘴角流涎。 他毫不犹豫的朝着束长安扑了过来。 顾九渊抽出赤红剑,以剑化刀,朝怪物脖子砍了过去。 怪物脑袋滚落,身体张扬舞爪朝束长安扑了过来。 没有脑袋的四肢,竟然还有意识。 匍匐在地,到处乱爬。 “这是……什么鬼?”张扬脸色发白,眼神直勾勾的。 显然被吓得不轻。 李进踹了他一脚。 给他使眼色。 主子都动手了,身为属下,还躲在主子身后,也不怕主子生气罚他。 张扬回过神来,拔出腰刀,立在顾九渊身侧:“主子,你歇着,让属下来!” 李进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这孩子,终于懂事了。 谁知。 下一刻。 张扬用腰刀招呼李进:“进哥,你还愣着做什么?上啊!” 李进:“……” 这孩子是白眼狼, 长成以后就咬娘。 碍于顾九渊在场, 李进只得拎着腰刀谨慎的靠近无头怪。 张扬晃着腰刀在后面警戒。 无头怪没了脑袋,身子竟然还能控制自如。 脖子的断口处,黑血汩汩往外冒。 他爬到墙上,没有脑袋的脖子,朝着束长安的方向。 像狼一样, 认准了目标,便会产生肌肉记忆,没了脑袋,身体也会执着的认准她。 他顺着墙壁,速度奇快的朝束长安爬了过去。 李进心底畏缩,身体却不敢退缩。 从斜刺里冲过来,挥着腰刀斩断了无头怪的一只手臂。 无头怪像是感觉不到痛,少了一只胳膊,根本不影响他的行动。 手臂落在束长安脚边,奇怪的是,那只断臂,竟然还在地上用人类无法完成的姿势蠕动。 “小心。” 她刚想将断臂捡起来,断臂就被顾九渊踢到旁边。 束长安心底直想翻白眼。 顾九渊好像对她没有清醒的认知。 她可是能将僵尸脑袋割下来,符篆派二十三代唯一的传人。 她往前走两步,去捡那只断臂,忽然看见断臂中,滑落出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通体雪白,没了脑袋,正在地上蠕动着。 束长安收回手,探头去细看。 发现那竟然是半条白色的鳝鱼。 随着白鳝滑出来,断臂也软了下去,不再蠕动。 这条白鳝,寄生在人的四肢里,替代了人的骨头。 李进将怪物的胳膊斩断的时候,白鳝也被斩断了。 白鳝在地上蠕动着,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束长安。 好像下一刻,就会一跃而起,将束长安吞吃入腹。 顾九渊抬起脚,踩在了白鳝的脑袋上。 白鳝下意识的想要盘上顾九渊的腿。 他稍一用力,皂靴在地上轻轻一捻。 血水从他的脚底蔓延开来:“小东西,脑袋不想要了。” 束长安:“……”它脑袋已经没了。 顾九渊捻着脚对束长安道:“本王还未见过白鳝,不知味道如何。” 第173章 大郎,救命! 束长安:“……”有句话叫做不知者无畏,她想送给顾九渊。 想了想,她道:“这好像师父说的化骨鳝,只是不知,这化骨鳝为何会出现在这些人的身体里。” 化骨鳝大多生活在尸体多的地方, 靠腐肉为食。 长时间的接触尸毒,它们的身体囤积了大量的毒素。 化骨鳝的生活环境,和苗疆的炼蛊术相似。 所以,化骨鳝生生将自己练成了蛊虫。 古书上记载。 化骨鳝,食之化骨,骨化产卵,操控活人。 单纯的接触化骨鳝,不会对人产生影响。 那么,这些人身体里的化骨鳝是从何而来? 和会唱歌的成衣,有什么关系? 不远处又有惨叫声。 李进和张扬, 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商船内,一时间,惨叫声起。 “小道士,小道士,快来救命!”墨溪的求救声也在不远处响起。 那男子现在不唱歌了,身体像是八爪鱼似的将墨溪绑住了。 墨溪只露个脑袋,在那喊救命。 束长安见此,对顾九渊道:“我去救墨溪,你去救其他人,不用管我,我能自保!” 顾九渊磨磨蹭蹭,眼神黏黏糊糊表达不愿意。 束长安:“……快去!” 说完,不管顾九渊情不情愿,她转身朝墨溪跑了过去。 人还未走近,便见一个黑影扑到了墨溪身上。 墨溪被黑影撞得一个趔趄。 “哎呦,大郎,我的好大郎,快点救我!”墨溪嗷嗷喊道。 大郎蹲在墨溪肩膀上,歪头看了看油腻男的脸。 在墨溪求救的目光里,抬起老虎般的手掌,伸出根根利爪,对着油腻男的脸,就是一下。 然后又是一下。 见对方不觉得疼,大郎来了兴趣。 蹲在墨溪的肩膀上,爪子舞出了残影。 鲜血喷了墨溪满脸。 眨眼间,油腻男的那张油腻脸,被大郎挠的表皮破碎到看不出人样。 可他依旧盘在墨溪身上,一动不动。 大郎委屈巴巴的朝束长安看了过来。 用眼神询问:怎么搞? 束长安从怀里掏出短匕,对着油腻男的手腕脚踝刺了过去。 如果她猜的没错。 这些地方里面,都盘踞着化骨鳝。 果不其然。 男子胳膊和腿抽搐两下, 松开了墨溪。 大郎见此,也从墨溪的肩膀上跳了下来。 围着油腻男左嗅右闻,还时不时的伸出爪子好奇的试探。 墨溪如释重负的叉着腰:“哎呦我去,这要是个活人,早就被勒死了,这什么玩意,连本差都不放过?” 束长安眼角余光看到散落在甲板上的肚兜。 她将肚兜捡起来,放在手上搓了搓,又闻了闻,然后递给墨溪:“你闻闻。” 墨溪打心底里排斥。 如果是成衣,他闻一下无伤大雅。 这特么的是肚兜啊。 搞的他像个变态似的。 可他又实在是好奇。 左右扫了扫,发现没人,接过肚兜放在鼻尖速度闻了闻。 他的眸子瞬间睁大。 正了正面色,他又将肚兜放在鼻尖,细细闻了闻。 甚至连带子都不放过。 束长安:“……”你要不要这么猥琐? 第174章 你一个鬼差,胆子怎么这么小? 墨溪闻完,看向束长安,削薄的唇畔抿了抿:“人味儿。”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是一件用人皮做的肚兜。 那些成衣毋庸置疑,应该也是人皮做的。 怪不得油腻男说,这衣裳有养肤的功效。 墨溪轻抬唇角,带出一抹嘲弄的冷笑:“人间,比地狱还可怕。” 古话云。 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 地狱虽有剥皮抽筋之刑,却无人会将人皮做成衣衫,穿在身上。 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就不会膈应吗? 美容养肤。 墨溪打心底觉得好笑。 畸变的人心,可怜的可怜人。 “化骨鳝有可能就是这些人皮带来的,不知为何,进入了那些商人的身体里。”束长安思索着道。 说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朝着船舱走去。 墨溪活动着肩膀跟在后面:“小道士,你去哪?” 束长安来到了商人的船舱,发现里面一片凌乱。 成衣被扯了出来,丢的到处都是。 这些成衣,看上去细腻光滑,用特殊的方法染上颜色, 裁制成一件件款式各异的衣衫。 如果不知这衣裳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确实是再好的丝绸都无法比拟的。 只是这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她将衣衫一件件捡起来,衣衫放在手上很重, 一如沉甸甸的人命。 “小道士,你看那是什么?”墨溪斜倚在门口,指着散落在地的一张符。 黄色的符纸,勾勒着奇奇怪怪的线条。 束长安捡起后,翻来覆去看。 身为符篆派传人,她竟看不出,那是什么符。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助人的善符都是用黄纸打底,紫金砂勾勒。 黄纸黑字的,一般都是厄符。 “啧啧啧,小道士啊,你好像遇见对手了呢。”墨溪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道。 丝毫没有发觉,从离京开始,束长安就将他算计在其中了。 “嗷呜~” 就在此时,大郎忽然发出了吼叫。 墨溪猛地回头。 整个人被吓炸毛了。 他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公子……”油腻男满脸的血,有些地方甚至还挂着皮肉,他一瘸一拐的来到了船舱门口,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墨溪的方向:“小公子……爷给你买宅子……” 墨溪:“……买你大爷啊!” 他“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在束长安身后。 油腻男看向束长安,嘿笑两声,嘴角流着黏液:“睡中间,嘿嘿,睡中间……” 墨溪双手扒着束长安的肩膀,已经分不清脊背上起的鸡皮疙瘩是恶心的,还是被吓的:“小道士,能杀死不?” 束长安斜瞪了他一眼:“你一个鬼差,胆子怎么那么小?” 墨溪委屈的不行:“谁知这人间,竟比地狱还可怕啊!” 十八层地狱,他都逛过。 虽然刑罚可怕, 可大家都是按照规矩行事。 在人间做了恶,自然要受到应有的刑罚。 可这人间,为何受苦受难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墨溪不懂,所以墨溪害怕。 “此人还有几分神志,不能杀。”束长安警惕着油腻男,缓缓道。 第175章 小夫妻 可那仅有的三分神志,也是对墨溪的执念。 墨溪恶寒的抖抖身子:“不杀可以,总要将人控制住吧?” 他话音刚落。 油腻男看向墨溪,“嘿嘿,买宅子……” 墨溪忽然从束长安身后冲了出去,被气的脸色发青, 一脚将油腻男踹飞出去:“买买买,买你马!” 束长安眼睁睁看着油腻男飞了出去。 他甚至在飞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买……宅子……” 束长安试探问墨溪:“不然你让他给你买一个?” 墨溪磨牙:“……买了你去住?我都听见你心里的算盘响了!” 被化骨鳝寄生的商人们,虽然难杀,在顾九渊和张扬李进切瓜砍菜的杀法下,很快就被砍杀完了。 三人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杀招。 没有花架子,全是实打实。 商船还在行驶,却静的令人心慌。 风声呼啸而过,似是唤醒了还活着的人。 呜呜咽咽的哭声,渐渐响起。 血腥味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 这一夜,仿佛是一场噩梦。 天亮后,船靠码头,人群争先恐后下船。 船老大从船舱中走出来,朝着顾九渊深深揖礼,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红了眼眶。 “多谢公子大恩!” 顾九渊叹息一声,虚托起船老大的手:“船老大莫要客气,经此大难,你多保重。” 船老大又是一声长叹:“这船是不能要了,在下要去谋些旁的营生了。” 发生过这么惊悚的事情,这艘船以后肯定没人敢上了。 即便再买一艘船,经过昨晚,船老大心有余悸,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跑船了。 昨晚多亏了面前男子,在紧急时刻, 冲过来将他船舱的门死死关上。 不然的话,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见不到今日的太阳。 束长安将商人的成衣全部装进一个包裹,鼓鼓囊囊的背在身后,将自己压的像是一只寄居蟹。 顾九渊眼角余光瞥见,忙丢下船老大将束长安的包裹接了过来。 船老大压下心底的愁绪,觉得身为过来人,还是要嘱咐嘱咐现在的小年轻。 他虽然人在船舱,船上发生的事情,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尤其是这三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他又是一叹,走到三人跟前,劝慰道:“小夫妻还是要好好过生活的, 中间夹个人,睡觉挤不说了,也不方便,你们这般,怕是不能长久……” 正牵着油腻男的墨溪闻言,顿了顿脚步,旋即,头也未回的拉着戴着头套的油腻男下了船。 头套里,油腻男的嘴被墨溪给堵上了,可还是呜呜咽咽的说着“买宅子”。 墨溪心里烦躁, 看谁都不顺眼。 尤其是想到自己的身份。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间是什么狗屁炼狱? 阴差来了都要受气! 他新官上任,三把火都烧自己心窝子里去了。 简直是简直了。 一行人下了船,束长安寻了个地方,将那些人皮成衣烧了。 尘归尘,土归土。 衣裳被点燃,发出滋滋冒油的声音。 烟尘裹挟在一起,形成烟柱,像是一只大手,指向东边。 第176章 不止有化骨鳝 张扬疑惑的看向浓烟所指方向:“好奇怪哦,风不是往那边吹的啊。” 墨溪斜靠着一棵大树,把玩着手上的麻绳,漫不经心的道:“阴魂指路,有冤要诉。” 张扬瞪大了眸子盯着浓烟的方向,问束长安:“束姑娘,这么神奇的吗?” 束长安点点头。 皮囊中仅剩的一丝魂魄,确实是在指路。 顾九渊闻言,若有所思:“会不会和福清镇的案子有关?” 两个案子,都牵扯到人皮。 很难让人不往一块儿联想。 “可那女子说,她是用古法剥皮的啊?”张扬懵懂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李进偷偷掐了他一把。 前几年,张扬还知道,主子说话的时候不插嘴,现在怎么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人长大以后,还带退化回去的? 李进恨铁不成钢的磨了磨牙。 束长安来到油腻男跟前,将他的头套摘下来。 脸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白色的皮肉翻起,透着森白的骨头,狰狞可怖。 “本差真是不懂,你留着他作甚?”墨溪用绳子缠着掌心,一圈一圈的绕。 “此人无用,可他体内的女鬼有用。”束长安盯着油腻男的眸子:“不是爱唱歌么,为何不出来了?” 在船上时,束长安就想过了。 这队商人,每个人身上都被化骨鳝寄生,为何只有此人会唱歌? 只有一种可能, 油腻男的身体里,不仅寄生着化骨鳝,还有受害女子的鬼魂。 鬼魂看出束长安和墨溪的不同于常人,所以才会用歌声吸引她和墨溪的注意。 在船舷上时,明知墨溪不能招惹,她还是附身油腻男,死死的扒在墨溪的身上。 这是只有神志的鬼。 “你想要我们帮你,就现身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束长安神色一凛。 油腻男面庞抽动两下,倏地跪在了束长安面前,发出了女子的声音:“小道长,请你救救我们。” 墨溪快速睃了束长安一眼。 忽然发现,自己这个阴差还没有束长安的本事大。 这个小道士,不简单啊。 他都没看出来,此人身体里还住着一只鬼。 墨溪觉得很挫败。 却也只是短短一瞬,便又自我安慰好了。 毕竟, 他才上任,按照阴间日子算,他一个月之前,还是一只鬼。 束长安掐指算了算,眉心微蹙,垂眸看着跪伏在地的男子:“你的时间不多了。” 鬼魂一旦恢复了生前的记忆和神志,很快便会入轮回。 就像前段时间她收的艳鬼。 恢复了神志和记忆后,已经去入那轮回之道。 想到此,束长安有些怅然。 算算日子,艳鬼已经投胎了吧。 “小道长, 各位大人,求你们去林月镇救救其他的姐妹吧,小女虽然已经死了, 可她们还在受苦受难啊!” 女鬼声音急切,往前膝行两步,拽住 束长安的衣角:“他们用化骨鳝化了我们的骨,将我们的皮裁剪做衣,卖给京里的大户人家, 为了让我们的皮肤光滑细腻,产出多,还每日强迫我们吃药,吃油腻长肉的东西,小道士,小女求你~救救我们~” 第177章 林月镇 “那里还有多少人?”束长安问道。 油腻男挂着皮肉的脸抬了起来,满眼祈求的望着束长安:“小女不知,只知道,很多,很多……” 说着, 一滴清泪从油腻男眼角滑落,他啜泣道:“小道长, 求你,一定要救救她们,小女已死,可小女还有很多姐妹……求你……” 油腻男说着, 脑中回忆将身为阴鬼的恶念勾了起来。 那张破碎的面皮,颤抖着,声音逐渐阴寒。 她凉飕飕的唱道: “世人笑~贵人笑~谁顾百姓难言苦~” “秋风起~灌心凉~女子为奴为嫁裳~” 他抬起手臂,舞着妖娆的舞姿,身子缓缓站起,脚步辗转,边唱边舞。 一阵风刮过树林。 寒冬萧条之下,女子声音柔美,舞步诡异。 “世人笑~贵人笑~谁顾百姓难言苦~” “秋风起~灌心凉~女子为奴为嫁裳~” 束长安静静的看着她,心底染上 一丝悲凉。 这个时代,女子就是货物,可以易主,可以买卖,可以为所欲为。 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顾九渊俯身为她整理着衣口:“起风了,小心着凉。” 束长安抬眸看向他精致的五官。 顾九渊生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含情眼,每次看她的时候,总是专注而认真。 很容易让人产生他的眼中 只有你的错觉。 她错开视线,重新看向还在跳舞的油腻男,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束长安不知的是,含情眼生情时温柔,冷漠起来,却像一把利剑,能直直贯穿人的心脏,令人心底生寒。 顾九渊只是在触及她时,目光才下意识变得温柔。 每个人都有阴暗面,谁先动情, 谁会先将阴暗面隐藏起来。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响。 女子一曲结束,一头撞在了树干上。 力道之大,导致接触树干的头部凹陷了下去。 “真是可惜了……”墨溪幽幽的道。 此女明明可以入轮回,却因为要记住无法承受的过往, 入了魔,下了地狱。 束长安整理一下心情,缓声道,“走吧, 我们去林月镇看看。” “等等本差,本差先将他葬了,好歹是人间第一个要给本差买宅子的人。”墨溪打趣道。 葬了油腻男,几人出了树林,骑上马入了官道。 李进从怀里拿出舆图,看完以后连连称奇:“林月镇确实是在东边,那些烟尘,真的是在给我们引路。” 墨溪撇撇嘴:“怎么,你在怀疑本差?切,就你那小脑袋瓜,怀疑也是正常的。” 李进:“……”这人是不是心情不好?怎么逮谁怼谁? 墨溪见李进不回话,愈加得寸进尺:“只要脑子足够少,揣着稻草当至宝。” 李进:“……” 张扬扫了一眼李进,朝他投来怜悯的目光。 进哥谨言慎行, 也有今天啊。 李进恨得磨牙,在顾九渊面前,不想和墨溪起争执,只能忍着。 行了半日的路程, 在路边简单吃了点干粮,晌午刚过,便到了林月镇。 镇子很大, 城门楼子巍峨挺立,足见这个镇子之繁华。 此时却城门紧闭,像是已经荒废许久。 第178章 刀山火海 “镇子荒芜,朝廷不知吗?”束长安有些好奇。 不管怎样,镇子里是有朝廷官员的。 发生无法处理的异常情况, 官员都会上报朝廷, 由朝廷下派人来彻查。 如果是荒僻的村庄, 朝廷不知还情有可原。 这么大的一座镇子,荒废了,人没了,照理说,朝廷不可能不知。 “林月镇县令的俸禄都是按时发放的。”顾九渊也沉下了声音:“李进手里的舆图是本王从宫里取来的,荒镇一经上报,舆图上便会标明。” 他舌尖舔了舔上牙膛:“有意思,这么大一座镇子荒废了,朝廷每月的俸禄,都发给谁了?” “李进,上前去叩门。”顾九渊冷声道。 李进有些犹豫:“主子,镇子已经荒了。” 他想说,叩门也不会有人给开的,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顾九渊用眼神示意他往镇子上空看。 只见上面袅袅炊烟随风飘散:“假象而已,去叩门,就说本王来了,让县令出来接驾。” 话落,他摘下腰间的令牌扔给李进。 束长安和墨溪也朝镇子上空看了过去。 不得不说,行军打仗之人,确实善于侦查。 炊烟不大,升到空中便被风吹散,没有好眼神和洞察力,很难发现。 李进应声上前去叩门。 厚重的城门,被李进敲得发出阵阵“咚咚”声。 他用丹田之力大喊道:“临江王到此,速速接驾!” 这一声,惊飞了镇子里的鸟儿。 鸟儿扑闪着翅膀,像一阵黑云飞过。 墨溪望着飞走的鸟儿,笑了:“是乌鸦。” 乌鸦擅长吃腐肉,镇子里竟然有这么多乌鸦。 可见里面食物之充足。 李进又敲了一会儿。 城门竟真的打开了。 厚重的木门,长久不用,发出吱呀 难听的挤压声。 县令慌乱的整理着官帽,从城门里小跑着冲出来。 “临江王在哪呢?临江王怎么会到此地来?” 李进扫了一眼肥头大耳的县令。 一看就是只吃不动,四体不勤,导致的满脸猪相。 李进将腰牌在县令面前晃了晃:“临江王在此,还不速速去接驾?” 县令一双猪眼盯着令牌左右摇晃。 在看清了上面的金漆印章后,整个人险些瘫软下去。 身边精瘦的师爷伸手扶住他:“老爷,小心点,凡事先将王爷迎进去再说。” 县令闻言,神色稍安,就着师爷的力道,来到顾九渊马前,“噗通”就是一跪:“王爷,下官终于将您盼来了啊~” 顾九渊眸子微微眯起,溢出一丝冷意:“是吗?本王见你大门紧闭,似是不欢迎本王啊。” 身为县令,此案不管他有无参与,都要负莫大的责任。 顾九渊端坐在马上,主打的就是一个,鸡蛋里挑骨头,没事也想找点茬。 县令耷拉着脑袋,姿态几乎低进了尘埃:“王爷舟车劳顿,恭迎王爷进衙门歇脚,再荣下官一一细禀。” 顾九渊冷哼一声, 促马进了镇子。 墨溪凑到他身侧, 压低了声音道:“你就不怕里面是刀山火海?” 顾九渊目视前方:“你在镇子外面,能查出一二三?” 墨溪:“……” 第179章 阳间好难活 墨溪恨恨。 真是左脚踩阴间,右脚踏阳间的阴阳人啊。 直接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成了。 非得阴阳他两句才快活是吧。 墨溪心里有气,重重哼了一声:“你是阳间的王,管不了我这阴间的差,希望你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知。” “你们说什么呢?”束长安在后面看见二人交头接耳,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 好奇的促马上前问道。 顾九渊:“他说他是阴间的差,让我不要管他的闲事!” 墨溪:“……”他方才是这个意思? 话从顾九渊的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 束长安扫他一眼:“阳间待不下去,就赶紧回去。” 顾九渊觉得, 束长安那张小嘴,定是柔软极了。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暖人心的话呢。 他伸手扯过束长安的马缰。 两匹马贴着肚皮走。 顾九渊:“别管他,咱们进去再说。” 墨溪:“……”阳间好难活,他要回阴间。 县令看着几人的马屁股,“唉”了一声,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本官还以为会是大理寺或者皇城司来人呢,没想到来了个异姓王。” 师爷矮着身子劝慰:“听说临江王行事作风邪性的很,若不是北腔关吃了败仗,也不会来咱们这座小庙。” 县令想了想, 觉得师爷言之有理。 “希望临江王能让着林月镇恢复正常,本官,唉……” 他叹了一口浊气,见顾九渊走远,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镇子里面破败不堪,街道上落叶积了厚厚一层。 和荒镇无二。 可这镇子有县令,就证明有百姓。 百姓在哪? 又是靠什么活着的? 越是深入镇子,顾九渊和束长安心里的疑惑就越多。 “先听听县令的禀报再说。”顾九渊声音柔和。 和束长安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去看她的脸。 他总觉得束长安的脸有趣。 明明稚嫩的像个刚长大的孩子,却一本正经的老气横秋。 每次见她认真起来。 他都想伸手去捏一捏她的脸。 束长安略作沉吟:“方才看那县令的表现,即便知道,应该也不多。” “嗯嗯,”顾九渊顺着她的话头:“咱们先看他表演。” 说到此,县令已经小跑着跟了上来,腿儿着为几人引路。 态度卑微又虔诚,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进了衙门的后院。 虽然比街道干净,却也难掩落败。 县令将几人引进会客房, 亲自动手,忙里忙外,为顾九渊沏茶倒水 。 顾九渊端坐上方,环顾一圈:“衙门里,只有你和师爷?” 县令苦着脸,像是老太太诉苦般,一股屁坐在了地上:“王爷, 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 “做什么主?”顾九渊神色嘲弄:“将镇子治理成这般,你还委屈了?” “王爷!”县令蜷腿跪地:“下官往京里书信多次求救,多年来,京里没人管林月镇, 下官着实没有办法啊!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将您盼来了, 您能不能,先救百姓,后治下官的罪?到时候,您要杀要砍,下官绝无二话!” 第180章 躲在帐篷里绣嫁衣 他言辞恳切,整个人透着猪相,给人一种没有攻击力的安全感。 “信!对,一定是信被人半路截了去,下官这才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王爷,您一定要查,彻查,严查,看看到底是谁在害林月镇!” “你怎么肯定一定是信被人截了,而不是其他的原因?”束长安问道。 并且,是在顾九渊来了林月镇后才开始怀疑。 早干嘛去了? 县令支吾两声, 看着不怎么聪明的大眼睛上下打量束长安:“本官和王爷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 束长安:“……” 站在顾九渊身后,就是顾九渊的丫鬟了? 还是说…… 她俯身问顾九渊:“我穿的很像丫鬟?” 顾九渊轻撩眼角,戏谑的压低了声音:“怎么会?你这一件衣服赶上他一月的俸禄。” 束长安:“……”她身上的衣服还是顾夫人送来的。 虽然知道不便宜,却也没想过会这么贵。 她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皱,决定以后要好好珍惜 了。 翠色的衣衫,绣着风雨兰,雅致中透着朴素。 虽然是上好的云锦丝,不懂的人确实看不出这件衣服的价值。 顾九渊扫了一眼束长安的脸色。 忽然站了起来,将束长安拉到椅子前,双手压着她肩膀,让她坐下。 然后自己站在了束长安身侧。 猪眼县令:“……”玩我呢? 他肥胖的嘴角抽了抽,瞬间换了一张脸:“这位姑娘方才问的什么?噢,下官想起来了, 下官之所以肯定,是因为下官一直在盼着京里来人,见到临江王来此,下官才有此怀疑。” 京里若真收到了他的信。 又怎么会只来一个临江王? 行军打仗的王爷, 靠的是军队,光杆司令,能干啥? 瞅瞅那做派,让女人坐着他站着。 行军打仗时,会不会也躲在帐篷里绣嫁衣啊! 猪眼县令觉得自己心里门儿清。 什么邪性,什么屠城,都是谣传。 “你让我们救人,人在哪呢?”束长安继续问道。 进城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是一座空城。 猪眼县令脸上堆起的谄媚缓缓收了起来。 他朝师爷伸手。 师爷顿了顿,还是将他拉了起来。 县令拍着身上的尘土,“本官怕是告诉你们,你们也救不出人来。” 顾九渊嘴角轻扬,带起一抹冷笑:“是吗?那本王便先治你的罪。” “王爷啊,”县令皱起了脸皮:“您可真是愁人,您就没看清眼下的形势吗?这城已经废了,你们单枪匹马进来……也废了。” 他现在是演都不愿意演了。 早知这临江王是个怕女人的货色,他方才还耗费那些精力演什么戏啊。 有这功夫,不如去床上躺着了。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便要走。 李进脚步微动,挡在他面前。 县令挠了挠脸:“这位小哥,好心劝你们一句,你们现在不该想怎么跟我置气,而是想怎么离开这里。” “本王进得来,自然出得去。\"顾九渊声音冷了下来。 给李进使个眼色。 李进拔出腰刀,架在了县令的短脖子上。 第181章 胖揍 猪眼县令像是被人威胁惯了,早就成了老油条。 他动了动脖子,小心的伸出手,将李进的刀往旁边推了推:“杀了本官你们也出不去,杀了本官你们更不知百姓在何地。” 墨溪“嘶”了一声, 笑的鬼气森森:“你这县令,怎么像是人还活着, 却已经死了?” 这副不惧生死的样子。 和地狱里的那些赖皮鬼有的一拼。 那些鬼大多是没什么牵挂,活着腻了,死了也腻了。 县令翻起眼皮,瞥了墨溪一眼,赞扬道:“中肯,本官现在就是喘气的行尸,吃饭的走肉。” “你觉得朝廷已经放弃了林月镇?”顾九渊正起神色:“朝廷确实没有收到你的书信。” “不重要了,”县令摆摆手:“事情成了这般,怎样都无所谓,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着,他看向李进:“还杀不杀?不杀本官还要去睡觉。” 李进朝顾九渊投去询问的眼神。 顾九渊不怒反笑。 如果这县令还是方才那副德行,不管他和林月镇的事情有没有关系,都要被治罪。 现在这样,他反倒不想治他的罪了。 顾九渊扬起唇角:“张扬,让县令大人清醒清醒。” “好嘞。”张扬应了一声, 揪着县令的肩膀,将人拖了出去。 “喂喂喂,你作甚?本官可告诉你们,没有本官你们根本出不去这林月镇。” 立在一旁的师爷,见状想要上前,被李进给威慑住。 只得局促的站在旁边。 县令被拖了出去,很快便传来痛呼哀嚎的声音。 张扬动手,从不藏着掖着,拳拳到肉,脚脚入骨。 虽然县令有脂肪保护,也扛不住张扬这般揍。 很快,他便开始讨饶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你们,哎呦,疼死我了,我的腿,我的胳膊~” 张扬见目的达到,又将人拖了进来。 这些年跟在王爷身边,李进负责杀人,他负责逼供。 打仗时抓到探子,都扛不住他的拳打脚踢。 县令被拎进来的时候,束长安都吃了一惊。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县令像是换了个人。 整张脸像是调色盘,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成了眯缝眼。 他费力的顺着那条缝看向顾九渊和束长安。 虽然他没有说话,束长安好似听见了他的心声。 县令:好卑鄙的屈打成招。 “方才的事情,本王就当没有发生, 现在我们重新开始。” 顾九渊依旧站在束长安身侧,可身上的气场已经变了。 他双手负于身后,垂眸睨着县令:“本王虽是行军打仗的王爷,也有监察百官上达天听之责,更有先斩后奏之权,林月镇一事,你若继续插科打诨,本王便将你倒吊于城门。” 县令:“……”好阴损。 可他发现,自己许是贱的,就吃这一套。 “还不见过王爷?”张扬又踹了他一脚。 县令觉得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方才都已经行过礼了。 无奈,被张扬胖揍的恐惧还未消散,他重新跪伏在地:“下官,见过王爷。” 第182章 未曾收到的书信 县令被张扬收拾完,乖巧许多。 将林月镇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 林月镇的山坳里,有一处古战场留下的乱葬岗。 那里,也叫屠狗崖。 相传,那里人去得,狗去不得。 早年有猎人带着狗进了屠狗崖,人没事,狗死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那个地方就被传的越来越邪乎。 都说屠狗崖里有只怪物,专门食狗。 后来,大家再进屠狗崖,便不再带狗了。 “为何非要进那里?”问话的是墨溪。 他着实不懂人的脑回路。 明知那里有危险,不去就行了呗。 县令寻声用眯缝眼看了看墨溪:“都说了,那里是古战场,有些人家贫,便琢磨着进去寻摸点死人的东西拿出去卖。” 墨溪用嘴型回答了一个“噢”字。 县令想了想,接上方才的话头。 屠狗崖后来不止屠狗,很多人也是有去无回。 他便吩咐人在崖边立了个牌子,不准百姓再进屠狗崖。 再后来,林月镇来了一群悍匪。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县令便带着衙差反抗。 将其赶进了屠狗崖。 本以为那些悍匪也有去无回。 可没几日,他们便出来了。 出来后性情大变,力大无穷,见人便抓。 抓了的人,都被带进了屠狗崖,生死未卜。 他眼瞅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书信上报朝廷。 谁知,那信就像石沉大海了一般。 他一日一日的等着,盼着。 眼睁睁看着百姓越来越少。 他也是从那时,开始对朝廷失望。 既然指望不上朝廷, 他便琢磨着带着百姓逃离林月镇。 却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让全村的人被悍匪堵在城门口,一网打尽。 他好言相劝,不管用,跪地求饶不管用。 眼见保不住百姓,他只能保他自己。 当着百姓的面,他被悍匪扒光了,任由那些人往他身上撒尿。 甚至还有人,当场侵犯了他。 如今的他,就靠着那一口气吊着,执着的等着朝廷的人。 等到失望,等到绝望。 终于等来了人,却只有一行五人。 看那样子,还是偶然路过的。 “您是王爷不假,可您带兵了吗?带武器了吗?那可是悍匪啊!悍匪是什么……” 说到此,他似是想起了不堪的过往, 眯着眼睛冷笑一声:“你们不了解那些悍匪,他们像是生了铜筋铁骨,更是……没有半点人性。” 他那时,还没有现在这么胖。 可也是个堂堂爷们儿。 午夜梦回,他总能梦到林月镇的女子,被悍匪围住侵犯。 他虽然不是个好官,也曾收些小便宜。 可在这林月镇里生活久了,大家就像一个村子的邻里。 身为县令, 他感到羞耻,感到无能。 却又感到无力。 只能日复一日的躲在房中,胡吃海塞。 供养着这副臭皮囊,执着的等着朝廷给他个回信,让他死心。 如果不是每月的俸禄,他甚至以为,朝廷已经把林月镇忘了。 顾九渊踱步至县令跟前,蹲下身子,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郑重道:“朝廷,确实未曾收到林月镇的书信。” 第183章 屠狗崖 县令的眯缝眼里透着复杂和怀疑。 顾九渊从李进那里要来舆图,在县令面前展开。 他指着上面的一处道:“这是宫里的舆图,你看,林月镇在这里。” 身为朝廷官员,虽然只是小小的县令。 却也知晓,这张舆图代表着什么。 宫里的舆图,有专人负责,一旦发生了改变,舆图上便会标明。 大至边境,小至村镇。 也就只有顾九渊这样高位能得到这样的舆图。 “信呢?”县令茫然的抬起眼,似是自言自语。 所以,他执着的等着朝廷支援。 朝廷根本就没有收到他的求救。 他揉了揉眼睛,奋力的睁大眸子,去看舆图上的日期,去看林月镇旁边标注的小小的“安”字。 安……安…… “哈哈哈……”他忽然放声大笑:“林月镇百姓皆陷入屠狗崖,何来的安?” 他执着的等待,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 那他何不如受辱时便自戕?最起码,还能保全脸面。 最起码,在百姓的心里,林月镇的县令,并未受辱? “你一人等是等, 现下又多了五人,我们何不拼死一搏?”顾九渊声音轻缓,满眼的惜才。 “本王南征北战,能手提小国国王头颅回京,本王便有把握剿灭悍匪。”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在一名县令面前证明自己。 可这县令,让他觉得配。 他伸手指了指束长安:“这位是太霄道长的徒弟,那位……” 他指着墨溪,顿了顿,才道:“身怀异能,我们定能将百姓救出来。” 县令枯寂的眸子,亮了几分。 顾九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我们都死在屠狗崖,至少,我们不会留下遗憾。” “好,”县令的眯缝眼溢出泪水:“不遗憾……” 他抹了一把眼泪,“下官带你们去屠狗崖,不对,我们一起去,一起去屠狗崖。” 他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 被张扬胖揍的身体,也不觉得疼了。 热血冲上脑门。 即便现在就脑袋搬家,也不过是个碗大的疤。 比他日复一日的窝在房中,承受心里的煎熬要强。 这一刻, 县令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他似是这才发现顾九渊还蹲着,忙恭敬的弯腰,去扶顾九渊。 而后,又朝束长安深深一礼:“小道长,下官有眼无珠,还请莫要怪罪。” 束长安抿抿唇,才道:“无事。” 不仅无事,她甚至觉得,眼前的县令,配享束国年的三品官职。 束国年那样的官员,已经被官位侵蚀了脑子。 早就忘了,他曾经也是百姓。 从百姓中而来,造福于百姓,才是官员的宗旨。 既然知道了林月镇发生的事,一行人不敢再耽搁。 如果那些悍匪真如县令所言,早已灭绝人性的话。 百姓在屠狗崖里,每时每刻都有性命之忧。 结合女鬼所言,束长安怀疑,屠狗崖里,定是发生了惨绝人寰之事。 现在的屠狗崖,甚至要比地狱还要可怕。 她行至门口,见大郎正蹲在门口看天空,她踢了踢大郎的屁股:“你不要去了,既然屠狗,怕是也会屠猫。” 第184章 无法做到正人君子 大郎抬起毛茸茸的眼睛瞪了束长安一眼,盘起尾巴坐正了身子。 甚至还傲娇的昂起了下巴:谁爱去谁去,本郎不去! 束长安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扬起一抹姨母笑:“乖。” 大郎骄傲的侧头,不给摸。 那股矜贵劲儿,拿捏的比举手投足自带矜贵的顾九渊还要足。 束长安拍了拍它的猫头,站起身对县令道:“林月镇可还有公鸡?为防意外,我们需要带点公鸡血。” 顾九渊补充道:“纱巾也带着些, 防止崖底有瘴气。” 县令面色骤变,抬起手腕都缩进肉里的胳膊摆着:“没有没有,人都没了,哪里来的鸡?” 他话音刚落。 “喔喔喔~” 黄昏时分,公鸡报时。 县令当即塌下了脸:“那鸡不能杀……” “嘿嘿,我去抓哦~”张扬开心的寻声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等束长安见着公鸡,眼前为之一亮。 狗不过八载,鸡不过六暑。 这些动物一旦活过了这些年数,便会老而不死成为妖。 而面前这只鸡,从鸡蹬子的长度来看,最起码十年往上。 两根鸡蹬子镰刀似的钉在爪子上面。 身上羽毛艳丽,鸡尾长似凤凰。 这是一只宝鸡啊,怪不得县令不让杀。 县令匆匆上前,从张扬手里抢过公鸡,抱在怀里,“这鸡不能杀,这鸡下官养了多年,它是下官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 那鸡似是听懂了要杀它。 血红的眸子,充满杀气,死死的瞪着束长安。 束长安忽的笑了:“不杀,将它带上吧。” 县令抱着鸡,警惕的看向束长安。 “你少打它的主意,本官若是发现你想杀它,本官就,就,就跟它同归于尽。” 李进觉得这县令搞笑的很,动不动就要以死相逼,要真是撞在他的手上,不用他逼,便能将他斩杀了。 想了想,又觉得悲哀。 同为男子,他无法想象,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侵犯,那是一种怎样的羞辱。 许就是这般,他才会不相信任何人,拿公鸡当宝贝。 一行人稍作整顿,县令抱着公鸡,和师爷在前面带路往屠狗崖的方向而去。 屠狗崖在镇子的后面,悬崖刀削般耸立,下面雾气萦绕,灌木丛生。 确实是一处险地,所以才会死在崖下这么多人。 沿着悬崖的边缘有一条直通崖底的小路,是后期被人工开采出来 的。 几人戴上纱巾,沿着小路往下走去。 “路上没有青苔,应是经常有人走,张扬李进留意周边。”顾九渊吩咐道。 然后将束长安拉到他身后:“跟紧我。” 束长安抿了抿唇, 伸手扯住了他的腰带。 顾九渊:“……”瞬间像是被人捏住了脊椎骨。 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冲头顶。 他怪异的回头看了束长安一眼。 束长安:“怎么了?” 小道陡峭狭窄,扯着腰带对二人都是一种保障。 他怎么这般看着她? “没事没事。”顾九渊忍了忍。 没忍住。 手探到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下意识的用手指轻滑她光滑细腻的皮肤。 他承认,在面对喜欢的女子时,他无法做到正人君子。 第185章 觊觎的目光 她的一个眼神,不轻易的触碰,都会让他心慌意乱 。 束长安不知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在749局时,别说拉腰带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扯裤衩子都是正常现象。 她扯着顾九渊的腰带,顾九渊握着她的手腕。 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似的往下走。 走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才看见崖底。 崖底被峭壁遮挡,终年不见日光。 里面充斥一股腐烂的气味。 地面盘绕着到膝盖处的雾气,好似仙境一般。 这样的仙境,却能给人带来危险。 膝盖以下的地面,几乎看不清。 这也是崖底险恶的因素之一。 烟雾伴随着人的走动, 跟随萦绕在腿部,好似活了过来。 李进脱了外衫,当做扇子用, 驱散雾气在前面开路。 他前脚刚走,雾气又逐渐连接到一起。 众人只能紧跟在李进身后,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 “这些雾气应该有毒。”束长安养宠物。 知晓不同品种的狗子身高。 这种雾,刚好能淹没狗子。 狗子长时间在这样的浓雾里,会出现中毒或者窒息。 并且,以狗子的身高视力,在雾气里什么都看不见,辨不清方向。 雾里水汽又很重,鼻子在这样的地方也不好使。 这就是屠狗崖为什么屠狗的原因。 “嗯,”顾九渊点点头,这个高度,刚好可以要了狗命,说着,他指了指走在李进身后的县令:“那只鸡也开始焦躁不安了。” “咯咯”的叫个不停,县令抚摸着,轻哄着,跟养孩子一样。 束长安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这只鸡,确实比大郎要有灵性。 要是能将她带回三清观,师父一定非常喜欢。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有觊觎的目光。 县令抱着公鸡,小心的回头,刚好跟束长安的目光对上。 他连忙抱紧了公鸡, 往前疾走两步,脚下忽然绊到个东西。 他一个踉跄, 摔倒在地,手中的公鸡也飞了出去。 来不及看清自己绊到的是什么,县令急忙去抓鸡。 大公鸡自从到了崖底,就开始焦躁,突然得了自由,几个扑棱,没影了。 县令:“……” 县令:“咯咯~咯咯~你回来~” 浓雾里,没有半点声音,大公鸡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县令一屁股坐在地上, 任由浓雾淹没到脖子:“ 那可是我爹留给我的公鸡啊!” 说着,县令开始抹眼泪:“俺爹临死时,什么财产都没给俺留下,就留下了这只大公鸡……” 束长安闻言,打消了觊觎那只鸡的想法。 那是县令爹的遗物。 觊觎别人遗物,晦气。 她老束家的遗产,都还在等着她去觊觎。 李进好奇的去看县令绊到的什么东西。 他在前面走都没有事,怎么跟在后面的县令就被绊倒了呢。 他呼扇着雾气检查,时不时的,还伸手进浓雾里面摸索。 束长安见他摸索了一会儿, 眼睛一亮, 从浓雾里拎起了一个东西。 看清那东西是什么,束长安果断后退两步,毫无怜悯之心的躲在顾九渊身后。 第186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那是一颗腐烂到发绿的女子脑袋。 脑袋上小可爱受惊,四处乱爬。 有些已经爬进了李进的手腕。 李进在看清手上拎着的东西后,下意识的朝远处扔。 惯性太大,脚下不稳,往后踉跄两步。 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他一屁股坐在了女尸的身体上。 高腐之下, 巨人观是必然的。 人死后,和死鱼没什么区别。 先是尸僵,逐渐的尸僵消失,便会出现涨肚,也就是法医口中的巨人观现象。 法医在遇见巨人观尸体时,会选择先放气,再挪动。 可想而知,被李进一屁股坐上去的巨人观尸体,会发生什么。 束长安只听见一声类似气球爆炸的声音。 顾九渊猛的转过身,抱着她闪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束长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离地,下一刻眼前就换了场景。 她默默的抬头看向眼前的下巴, 听着他心如擂鼓。 既然人家帮她一把,她也好心关心他道:“不用怕,不知死多久了,早就魂飞魄散了。” 顾九渊脸颊染上红晕,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他紧了紧手臂,“嗯,有长安在,本王不怕。” 爱人在怀,连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极致的蛊惑。 隔着衣衫,顾九渊甚至都能感觉到束长安的体温。 “啊~” 张扬的叫声拉回了顾九渊的理智。 他带着束长安从大树后面现身。 李进全身被绿色的黏液裹住。 黏液中,还有小可爱在腐烂的碎肉里蠕动。 李进常年杀人,对人类温热的血液和碎肉早就习以为常。 腐烂成这样的, 还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 鼻尖是窜入脑子里的恶臭。 身上有无数只小可爱在疯狂蠕动。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极致的恶心,就像是钝刀子割肉,让你疼,不让你死。 “进哥,你别动, 兄弟给你想办法。”张扬双手往前挡着,生怕下一刻,李进朝他扑过来。 李进屏住呼吸,面色憋到涨红。 终是没忍住,深长的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险些将他送入十八层地狱。 耳边似有水声。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朝着水声响起的方向跑了过去。 张扬想拦了。 伸了伸手。 发现无从下手,情感还是屈服于身体。 他选择乖觉的闭上嘴。 转身看见顾九渊,他嘴角抽了抽:“王爷, 不是属下在见死不救,实在是进哥武艺高强,属下觉得, 他不会出事的。” 蹩脚的开脱。 听的县令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临江王可不是好糊弄的。 瞧瞧。 他落到这步田地,就是因为没有糊弄住临江王。 还连累自己的咯咯宝一起来受苦受难。 正在等着看张扬笑话的县令,瞪圆了眯缝眼。 谁知。 下一刻。 顾九渊认真点头:“言之有理。” 县令:“……” 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临江王是嫌弃自己属下太恶心人。 “现在怎么办?”县令问道。 总不能在这里等着他找到水,洗干净回来吧。 天可马上就要黑了。 天黑以后,谁知这里会有什么吃人的野兽。 第187章 吃着一定香 他的咯咯宝,不知还活着吗? 他可以死,但是他的咯咯宝不能死 。 咯咯宝陪着他熬过了最难熬的那些日夜,是他所有的精神寄托。 “张扬,沿路留下记号,我们继续往前走。” 按照女鬼所言,这样的尸体,不可能只有一具。 张扬代替李进在前面开路,有了李进的前车之鉴。 张扬这个马大哈行事也变得谨慎了。 果不其然。 随后又陆陆续续发现了许多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 尸体有男有女,大多男性居多。 这里,应该是悍匪的抛尸地。 越往里面走,雾气越浓。 张扬开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县令和师爷自发加入。 有了这二人的加入,速度明显提升了。 在天即将要黑时,一行人看到不远处有处建筑。 建筑取材于山里,像是原始人类的窝棚。 窝棚外面,两名悍匪扛着砍刀巡逻。 夜幕降临,女子的哭声和讨饶声隐隐约约传来。 在这样的话环境中,诡异又惊悚。 “女鬼所言,应该就是这里了。”束长安压低了声音,对顾九渊道。 几人躲在杂草灌木中。 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 “喔喔喔~” 大公鸡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飞到窝棚顶上,打了一个冗长的鸣。 惊得里面的悍匪提着裤子跑了出来。 “娘的, 哪里来的公鸡?” “这鸡好,看着野,吃着一定香。” “有你的小美人香?” 几人对着上方的公鸡指指点点,说着诨话,丝毫不知这一幕落在了旁人眼中。 他们说着,寻根杆子,去捅大公鸡。 大公鸡在房顶飞来飞去,就是不下来。 奇怪的是,它别的房顶不去,就留在这间窝棚上面。 外面的吵闹声, 很快惊动 了里面的人。 那人似雪,在粗犷的悍匪中显得很突兀。 似是嫌弃林中憋闷,他轻摇折扇,扇着风:“闹什么呢, 朝廷还没来人?” 几名悍匪见到此人,收敛下来。 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人,上前行了一个生涩的礼:“朝廷估计不会来人了,咱们不如直接杀进京城,将人掳回来。” 那人收起折扇,在悍匪脑袋上敲了一下:“真觉得自己力大无穷了,竟然还想杀进京,没有我药物的帮助,进了京,你们就是那萝卜白菜,任人宰割。” 另一名悍匪有些不满的嘟哝:“救一个人而已,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他既然能陷进去,就证明,京里有高人。”男子打开折扇轻摇,转过头朝窝棚顶上看了过去。 大公鸡正威武的在屋顶踱着步,不时发出咯咯声。 那人瞳孔微缩,面色变了变:“崖底来人了,这公鸡不是崖底的东西。” 这里植被茂密,蛇虫鼠蚁众多,可因为有瘴气的原因,除了飞鸟,极少有动物能在这里生存。 况且,那鸡一看就价值不菲,绝对不是这林子里能长成的东西。 “你是不是太小心了,许是上面不小心飞下来的,咱们在这里这么久了,朝廷要是来人,早就来人了。” 第188章 小儿不宜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悍匪满不在乎问道。 另一名悍匪也跟着附和:“就是,林子这么大,咱们总不能搜山吧?” “依我看,还是先将公鸡抓住吃了,小爷我好久没吃过鸡肉了。” 说着,几人看着公鸡,都露出了贪婪凶狠的目光。 那人见此,嗤笑一声:“人都吃过了,还馋鸡肉?” “人肉是人肉,鸡肉是鸡肉,怎么能一样呢?” 说着, 几人便开始捅公鸡。 大公鸡左挪挪,右晃晃,几人热出了满身的汗,愣是没伤到一根鸡毛。 顾九渊和束长安也趁此机会,绕到了窝棚后面。 后面场地空旷,被挖出了一个大坑,里面关押着的,全是女子。 她们赤身裸体,身上裹满泥土,个个披头散发,伤痕累累。 肥胖导致她们身上赘肉层层叠叠,跟野人没什么区别。 有女子看见来人,发出惊呼声。 有人更是直接掩面痛哭。 顾九渊下意识别开视线。 束长安知晓这个时代,女子地位低下,却也没想过,竟有人这般对待女子。 猪牛羊还有一身的皮毛遮体。 而她们遮体的衣衫竟要靠坑底的黄泥。 她将食指放在嘴边,无声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等女子们噤了声, 顾九渊指着旁边大树上绑着的麻绳,压低了声音:“这些人是用麻绳下的坑底,可以将麻绳扔下去,让她们自己爬上来。” 束长安闻言,刚想行动, 便见县令已经先她一步。 绳子被扔进坑底,女子们你看看我,我推推你。 在悍匪长久的控制之下, 一时间,竟然没人敢顺着绳子爬上来。 “来人了。”顾九渊说道,话落,拉着束长安躲进了旁边的窝棚里。 县令师爷:“……” 张扬墨溪:“……” 这么不管同伴死活的吗? 来不及腹诽,张扬身形如脱兔,闪身进了不远处的灌木。 其他人见此,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墨溪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头,将绳子恢复原状。 小小的灌木丛,被几人挤的晃动两下。 来人是方才讲话的精瘦男子。 男子扔下绳子,环视坑底的女子,像是挑选货物般指着一名女子道:“你,上来。” 那女子惊恐的摇头。 “想死?”男子冷笑一声:“不上来,今晚就喝鳝鱼汤。” 女子闻言,忙不迭的抓住绳子吃力的爬上来。 精瘦男子露出一个淫邪的笑,扯着女子进了旁边的窝棚。 窝棚内,束长安和顾九渊正躲在一个大灶台后面。 见到男子进来,顾九渊将束长安拢进怀里。 如果这是从军打仗, 他现在就出去将那些人砍杀了。 可现在他们想要的不单单是结果。 他有种预感,这一个个案子,一定能拔出一颗大萝卜。 “啊~”女子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束长安好奇的伸出脑袋去看。 却被顾九渊给摁了回来。 他“嘘” 了一声,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小儿不宜。” 束长安:“……”瞧不起谁呢? 她可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 第189章 屠了这地儿 束长安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也没有想到,古代人竟然会干出令她瞠目结舌的事情。 好奇的眸子刚探出来。 只见昏黄的煤油灯下,男子用膝盖将女子摁压在地。 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刺进了女子的肚子。 本以为他是要将女子杀了。 没想到的是,他用的是女子的伤口。 温热的鲜血顺着女子的伤口有节奏的汩汩外冒。 他那双血红的眸子,充斥着兴奋的光芒,龇着发黑的牙,发出癫狂的笑声。 “爷我重新开一个!哈哈哈哈哈……” 女子发出的惨叫,几乎掀翻了窝棚的棚顶。 束长安咬紧了牙槽,心底恨得要命。 几乎是在下一刻, 她闪身出现在了男子面前。 男子情绪正处在高昂阶段,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 他的脑子有瞬间的卡壳。 束长安正是抓住了这点时间。 掏出短匕,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手法娴熟的顺着男子的喉结贯穿了过去。 鲜血喷溅而出。 男子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的瞪圆了眼睛,倒伏在女子身上。 这一切的变故只在眨眼间。 顾九渊甚至都没有发现束长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身前,又看向男子的方向。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女子身上。 女子又发出一声惨叫,将男子推翻在地。 虽然束长安救了她。 可束长安的速度,还有那一言不发直接宰杀的狠厉,还是吓的她忍痛往后退。 直至退到墙角,身体蜷缩,抱着膝盖,她才找回了安全感。 望着束长安的眼睛里,希冀又惊恐。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束长安压低了声音,尽可能的放缓语调。 刚杀过人的杀意,还是让她添了几分狠意。 顾九渊想, 也许这才是京里人说她疯了的原因。 因为打不过她,因为骂不过她,更因为杀不过她。 他笑了笑,缓缓起身来到束长安身边,用袖口帮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窝棚里的动静,并没有惊到外面的人。 在这个地方,窝棚里发出女子的惨叫声,像是喝水吃饭一样寻常。 不止是女人,那些男人来到这个地方, 也会被他们活活折磨致死。 鲜嫩的, 就留着加餐,架上火,烤一烤,油都不用抹。 山里没有粮食,吃腻了野味,他们就会拿人来开荤。 年老的最没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皮肤还差的要命。 最先死的,也是那一批人。 束长安为女子包扎了伤口,简单询问了此地的部署情况。 他们不能待的太久。 毕竟,男人也就那点时间。 拖的久了,外面人便会起疑。 束长安不怕他们摸来,最怕的就是他们逃走。 这些十恶不赦的人,必须全部死在这座山坳里,一个都不能逃出去。 但是那个白衣男子…… 束长安微微眯眼。 正在给她擦拭血迹的顾九渊,察觉到束长安的神情变化。 他温柔的将她的一缕碎发顺到耳后:“长安若是想屠了这地儿,交给本王便是。” 第190章 弟弟 天已经黑了, 林子里的夜晚比外面的要阴暗许多。 外面燃起了篝火。 一群原始人般的悍匪,围在篝火旁,看着其余两人捅公鸡。 “一只鸡而已,实在不行,再抓个人来解解馋。” “那鸡太老了,哪有人嫩呼,哥们儿,你别费劲了,等会将公子的房子捅坏了,这个月的药他可就不给你了啊!” 一群男人,呲着黑牙调笑。 那两人也被公鸡勾起了犟劲儿,就是不肯放过大公鸡。 “你说,二狗子怎么还没回来?” “累虚了吧……哈哈哈,他那小身板,还想学咱们,我看他就该去公子那里求个能雄起的药吃吃。” “不对,老三, 你去看看,该不会是被那女子给弄坏了。” 几人中,一个大胡子明显谨慎沉稳许多。 老三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娘的, 哪来的这么多事,睡个娘们都能睡出事,死了也是活该。” 老三骂骂咧咧的朝着窝棚走去。 奇怪的是,老三也一去不复返了。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 都觉得不对劲。 他们拎着砍刀,朝着窝棚的方向,小心翼翼围了过去。 有白衣男子的药物傍身,他们觉得力大无穷。 有了力气,便有了胆子。 如果放在从前,发现不对劲,他们早就开溜了。 可现在他们有种遇神杀神的劲头儿。 根本就不怕那窝棚里出现了什么。 几人刚靠近窝棚,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周遭的环境,肉眼可见的在发生变化。 窝棚缓慢消失,脚下变成了 一条河,而他们就踩在河里。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几人脑袋挨个搬了家。 束长安屏气凝神,手中符纸漂浮在空中,发出金色的光芒。 这种符纸,只能短暂的制造小范围的幻觉。 虽然时间很短,却足以让顾九渊悄无声息抹了他们的脖子。 漆黑的夜,一群扎堆烤火的悍匪,脑袋不知滚落到何地,鲜血顺着脖颈汩汩往外冒。 束长安和顾九渊计划用这种方式将悍匪悄无声息的一网打尽。 天不遂人愿。 在束长安催动符咒的第一时间,白衣男子就发现了此地的异样。 他从窝棚里缓缓走出,看见的便是几名悍匪站在原地,辨不清方向, 被斩杀。 “啪啪啪~” 他为束长安鼓起巴掌:“真是小瞧你们了啊,什么时候摸进来的,本公子竟然不知!” 张扬眼见顾九渊被发现了,他们也没有再躲下去的必要。 索性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白衣男子故作惊讶,以扇遮面:“还有这么多人啊,不错不错,值得表扬,有你们在,本公子那不成器的弟弟有救了!” 远处巡逻的悍匪见此,也围了过来,没有白衣男发话,他们谨慎的站在毛衣男身后。 “蜂王林里抓到的人,是你的弟弟?”束长安问道。 怪不得她觉得此人长的有几分眼熟。 “家弟不懂事, 犯了京里的规矩,我这个当哥哥的,只能用你们的命换他的命了。” “今晚,谁的命先交代在此,还未可知。”顾九渊站在束长安身边,手上的赤红剑似是刚从血里捞出来。 第191章 撬墙角 “这样啊,”男子笑了笑:“本公子能用一个镇子的人做局,那么,天王老子来了,本公子也能将人留下来!” 此人明显比他弟弟要难对付。 墨溪斜靠在窝棚一角,“呵呵”一笑:“不就是个半人半尸的怪物吗?这么猖狂?什么时候死,本差亲自领路带你进地府!” 男子闻言,看向墨溪,眸光微微一眯:“阴差?” 墨溪学着他的样子,为他啪啪鼓掌:“恭喜你,答对了!” “看来,我这个局,引来的是大鱼啊~”男子收起折扇,看向顾九渊:“这位,是临江王吧。” 顾九渊没有回答他的话。 男子也没准备顾九渊会回答他:“听说北腔关一战,伤了腿?” 他上下扫视顾九渊:“这是遇见高人了?” 说着,又将视线放在束长安身上:“噢~原来如此,小道士啊, 我劝你,不要跟着趟这趟浑水,北腔关的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束长安认认真真点头:“嗯,你人还怪好咧。” 男子:“……” 束长安:“我都到这里了,你让我不要插手,你这不是癞蛤蟆照镜子,跟自己过不去吗?” 束长安:“你说说这个,说说那个,怎么就不说说你呢?说说吧,化骨鳝在哪?养那么个东西,挺费人的吧。” 她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叭叭这个,叭叭那个。 咋地? 显摆自己知道的多? 还是显摆自己脑子里那一坨肉比别人的高级? 既然被发现了,计划也胎死腹中了,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用人皮制衣,我真是对你的家族越来越感兴趣了呢,真是屎壳郎的爹带着屎壳郎孙子,一家子都是吃屎的!” “你!”男子收起折扇指着束长安。 这小道士,说话也太难听了。 “我怎么了?你们一家子恶臭,走到哪将臭气带到哪还不让别人说?” 束长安继续怼。 将心里这两天的窝着的火气都发了出来。 人皮制衣,自己开洞侵犯女子,真是哪样不恶心人,哪样不让人愤恨,他不干哪样! “呵,”男子很快调整了心绪:“人皮制衣, 还不是有人需要,本公子才会有生意,小道士啊, 据我所知,束府也跟本公子有生意往来呢。” “你卖屎,有人吃屎,不奇怪。”束长安继续怼他。 眸子快速睃了一眼窝棚上的大公鸡。 见大公鸡调整了好了位置,她也不再出言掩护。 下一刻。 大公鸡直直的跳到了男子身上。 锋利的鸡蹬子狠狠的蹬在了男子的肩膀上。 借着男子的力道,跳进了县令怀里。 男子的肩膀出现三道血红的印子。 县令抱着失而复得的大公鸡,一个劲儿的咯咯宝的稀罕。 男子痛的嘶了一声。 旋即又笑了:“这鸡原来在这等着呢啊。” 他抚了抚肩膀,看向束长安:“小道士,本公子觉得你慧根不错,现在给你个恩典,你可以跟在本公子身边,如何?” 此话当即惹怒了顾九渊。 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撬他的墙角吗? 他活生生的在这里站着,就被他当做死人了? 第192章 李进傍身 顾九渊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束长安不一样。 手中赤红剑直奔男子而去。 男子被顾九渊整的猝不及防, 连连后退。 “你们愣着做什么?跟着本公子,只想吃香喝辣?”他怒斥身后的悍匪。 悍匪稍作犹豫,拎着砍刀迎了上去。 换做以往,这些人根本就不是顾九渊的对手,可今时不同往昔。 有男子的药物加持。 他们力大无穷,手中的砍刀几乎承受不住他们的力气,发出阵阵铮鸣声。 李进也加入了战场。 篝火阑珊之中,人影晃动,血汽四溅。 白衣男一开始还能看热闹,发现这些人都奈何不了顾九渊后,他有了逃跑的心思。 几乎是逃跑的心思刚起。 身后忽然冲出来一个奇臭的人影,那人从身后死死抱住他。 胳膊勒住他的嘴,那股恶臭,直直的灌进鼻腔。 做人皮生意久了,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干呕。 沉稳如李进,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爆了粗口:“他娘的, 水里都是化骨鳝!娘的,险些将老子吃了!” 李进当时寻着水声找了过去,看见一个乌黑发臭的池塘。 想着用那水洗一洗,总比现在强。 手刚伸进水里,就摸到了一条滑腻腻的鳝鱼。 那鳝鱼跟他的胳膊差不多粗。 张着血盆大口就要来咬他。 得亏鳝鱼是没有视力的,他才得以逃脱。 一路寻着主子留下的记号找到这里,看到白衣飘飘心里就膈应。 男子估计做梦都没有想到。 压垮李进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的白衣。 李进充分发挥了好女怕缠郎的真谛。 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 将他当做上好的,干净的抹布,把身上的脏污,一股脑的往他身上蹭。 男子胳膊被束缚,甩又甩不掉,拖着李进一个劲儿的原地转圈。 束长安抓住机会,握紧短匕,朝男子的胸口刺了过去。 男子是个练家子,武艺不在顾九渊之下。 当即拖着李进闪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 他没想到,束长安的速度会这么快。 下一刀接踵而至。 白衣男躲闪间,身体侧沉,拖着李进倒在了地上。 束长安像是打地鼠似的,手中短匕不停的往地上插。 男子左翻右躲,都这样了,愣是没有甩脱李进。 他从未见过这种赖皮的打法,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破敌之策。 束长安不管那些,干了这么多惨绝人寰的事情, 他就该死。 如果可以,还不能让他痛快的去死。 李进已经被自己熏疯魔了。 直至在男子身上蹭干净了身体,才松了男子。 白衣男一个翻身躲到了墙角。 恶臭的气味,熏鼻子辣眼睛。 好在没了李进傍身,他身形灵活了许多。 一掌劈在束长安的手腕上,短匕应声掉落在地后,反手便去擒束长安。 有此女在手,不愁跟朝廷换不来那不成器的弟弟。 手刚伸出去,便被鞭尾扫到。 束长安的鞭子里面有机关,牛毛刺一样的针,扎进了他的手背。 即便他半人半尸,也是有痛觉的。 一股钻心的痛,袭上心头。 他整个人后退的瞬间,从衣袖里甩出暗器。 第193章 本差亲自勾去 父母离异,她的感情越是倾向于谁,她就是谁的累赘。 长大后,接触世界。 男人们逆天的言论,让她对感情失望透顶。 婚姻中,女方想要得到男方的偏爱。 想要在一地鸡毛的生活中,得到男子的帮助。 在伤心难过时,得到男子的迁就轻哄。 男人们便拿出男女平等那套言论出来拒绝指责。 女人想要独立自主,追逐自己的光。 男人又会拿出相夫教子那一套来捆绑女女性。 束长安承认,对爱情,对婚姻,是失望的。 你见过有人为你拼命吗? 张扬:“主子!束姑娘有危险!” 她看见,顾九渊丢下悍匪,满眼惊恐的朝她奔来。 她看见李进和墨溪看向她的方向, 眸中皆是慌乱。 有悍匪倒在火堆中,成为燃料。 火光大盛,眼前一幕幕刺目迷离。 大刀闪着寒光,兵器碰撞出火花。 寒光落在顾九渊后背,他似是没有知觉。 随着他的奔跑,束长安好似看见,他将世界抛之身后。 他的眼中,只有她。 一切的发生,电光火石。 束长安几乎是被撞进顾九渊的怀里。 身子翻转,她能感觉到顾九渊微顿的身形。 有人,为了她,在拼命。 这一刻,束长安好似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 这具灵魂遭受的种种,让她许久都没有过自己的心跳。 二人跌落在地。 束长安窝在顾九渊的怀里。 “顾九渊~”她听到自己声音发颤。 “我在。”顾九渊声音平稳。 束长安却能听见他的气息 乱了。 “伤哪了?” “你抛下本王,独自应敌,本王伤到心了。” 束长安喉头哽咽:“别贫,有没有伤到要害?” 顾九渊执起束长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放心,还有心跳,本王命硬,只要它还在跳,本王就能活。” 说着,他将下巴搁在束长安的肩膀上,“长安呐,本王有点累,本王睡一会儿,你莫要冒险,人逃了再追就是,天有崖海有角……” 他像孩子似的,伏在束长安肩膀上,睡了过去。 束长安推了推他:“顾九渊……” 身上的人,没了动静。 就像他说的,他累了,他想睡一会~ 束长安想要推开他的手臂,查看他的伤势。 发现她被顾九渊紧紧的桎梏在怀里。 他像是一只大茧,将她紧紧包裹在怀里。 “顾九渊,顾九渊你松开我!” 可惜,顾九渊已经听不到她的话。 束长安怕牵扯到他的伤口,动作幅度不敢太大。 只能被他用绝对的保护姿态,困在怀里。 她听见耳边李进和张扬怒吼。 听见墨溪阴飕飕的笑声:“本差监察的人犯,即便要去地府,也是本差亲自勾去,岂容尔等越俎代庖?” 这些人嗜杀的保护,给了束长安极大的震撼。 顾九渊的舍命相救,让她正视顾九渊对她的感情。 爱一个人,到怎样的地步,才能为其舍命? 肩头怪异的触感,让她全身汗毛倒立。 上辈子,险些被侵犯的记忆,让她厌恶男子的触碰。 多年来,她能躲即躲。 或许,她可以为了顾九渊,试上一试。 第194章 公鸡恨 顾九渊用自己的身躯化作坚不可摧的城墙, 将束长安紧紧的护在城墙里。 县令抱着他的大公鸡,捡起地上不知谁落下的大刀,高喊一声,为自己打气。 而后加入了战场。 他毫无章法的胡砍乱刺。 一招一式虽不得章法,却能瞧出其中的愤恨与怒火。 他本是芝麻县令。 爹临死时交代,芝麻县令,管着的便是芝麻大小的事。 家长里短,丢鸡撵狗。 他毫无怨言,甚至能唾沫横飞的跟泼妇讲道理。 从未想过,林月镇会遭此大难。 更没有想过,他会蒙受那般屈辱,人生会遭此巨变。 人命如草芥,林月镇的百姓,成了粮食,被做成养肤的衣衫。 他想,无所谓了。 他不贪图功名利禄,芝麻县令,管芝麻大小的镇子,他的这条命,也本是颗芝麻。 热血涌上心头,血肉横飞间,他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悍匪的。 只能一个劲儿的挥舞砍刀。 视线受阻,他才发现,自己的一颗眼珠子掉了下来。 他将眼珠子重新摁进眼窝。 一人喊出十人的气场。 农村里,养的久的大鹅会护主,跟县令朝夕相处的大公鸡也会护主。 它扑棱着翅膀,专啄悍匪的眼珠子。 一人一公鸡,愣是将这场战斗撕开了缺口。 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渐渐平息。 张扬和李进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束长安从顾九渊怀里解救出来。 束长安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鲜血浸湿的地面冒着热气,就连浓雾,都绕道而行。 县令趴在地上,眼珠子滚落,只剩一根韧带相连。 大公鸡艳丽的羽毛被鲜血浸湿,它飞到不远处的枝头,昂起脖子,仰天打鸣。 高昂的鸣声,像是胜利的号角,又像是在为县令的灵魂开道。 一鸣结束,公鸡嗓子“嘎”了一声,直直的从树梢落下。 屠狗崖,古战场,又添新血。 林月镇,公鸡恨,百姓皆伤。 很多东西,细思极恐。 唯人性与阳光不可直视。 束长安小心翼翼将顾九渊翻过来,检查他的伤势。 铆钉般的暗器,钉进身体, 他的外衫上,被铆钉打穿十几个洞。 “主子!”张扬李进跪在顾九渊面前,垂着脑袋,满脸悲痛。 李进伸手去探顾九渊的鼻息,察觉到顾九渊微弱的呼吸后,看向面色惨白的束长安:“主子还有呼吸,束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顾九渊重伤后,他们下意识的依靠,竟然是束长安。 束长安抿了抿唇,望向墨溪和白衣男消失的地方:“顾九渊的伤势不能等,这种环境会加重他的恶化,必须先转移出去。” 张扬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要不要先把暗器取出来。” 他看着那一个个孔洞,他揪心。 “不能取。”束长安当即否决:“现在取暗器,容易失血过多。” 她想了想,才道:“张扬,你去砍些木材做个担架,李进,你守着顾九渊,我去看看那些女子,我们需要尽快出崖底。” 第195章 十倍的价钱 她将顾九渊缓缓放下,用手拭去他嘴角的一丝血迹。 李进望着束长安温柔的侧脸。 险些痛哭出声。 主子终于熬出头了。 他们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从没有见过主子放低身段,颠颠的跟着一名女子。 主子若是见着束姑娘这般,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张扬扫了一眼顾九渊紧闭的双眸,又抹了一把眼泪,拎起砍刀去做担架。 几人分头行动。 束长安重新来到大坑边缘,垂眸睨着泥人般的女子们。 她表情平静,声音清越:“你们是人,不是动物,要有生而为人的傲骨, 我不管你们经历了什么,如果你们被心底的奴性打败,即便今日得救,他日,也会成为奴隶,成为口粮,成为别人手里的玩物!” 就像方才,他们将绳子扔下去,这些女子都不敢往上爬。 束长安知晓,血腥令她们畏惧了,让她们产生了奴性。 这种奴性,让她们不敢反抗, 不敢逃跑。 她一直认为,血性并不只属于男儿。 女子拎起刀,也可上阵杀敌,也可保家卫国。 她们长久被男强所困,被打压的遗失了天然的勇气。 女子们互相对视,皆从对方黑黢黢的眼睛里看到了火苗。 有人顺着绳索往上爬,有一便有二。 虽然她们胖了些,手脚笨拙了些。 可束长安从她们紧咬牙关的面庞上,看到了希望。 哀莫大于心死。 救人容易,救心难。 心起身活。 束长安没有再给她们提供过多的帮助。 见张扬已经将担架做好。 她张罗着将顾九渊运送出去。 顾九渊伤势重,崖底湿热的环境滋生出许多细菌。 多待一刻,便多一分感染的危险。 张扬和李进抬着担架,顺着来时的小道往上走。 下山容易,上山难,尤其还要抬着担架。 张扬李进很快便汗流浃背。 “我们来帮你。” 有女子跟了上来。 她们寻了稻草遮挡身子,全身黄泥,愈加显得一双眼珠子黑而亮。 她们扭着肥胖的身子,围在担架两侧, 帮张扬李进往上抬。 出了屠狗崖,圆月当空,远远可见林月镇。 女子们忽然顿住脚步。 她们或坐,或跪,失声痛哭。 以为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以为,等着她们的,便是喝上一碗鳝鱼汤,将身子融了,只剩皮囊, 供他们裁剪制衣。 她们出来了。 活生生的出来了。 “爹娘,我们出来了!” “爹娘,呜呜呜,大哥,妹妹……” 想起惨死崖底的家人,她们哭的不能自已。 “再等等就好了,你们再等等就好了……” 转念一想。 谁不愿意多活一刻。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有女子抹着脸上的泪,对束长安一行喊道:“恩公, 距离这里不远的镇子,有大夫!” 束长安转身回头,朝她们颔首示意。 下山后直接去了县令府上,将顾九渊安置好,束长安便吩咐张扬连夜去请大夫。 “这个时间点,大夫都还未起,很多大夫不愿意出诊,敲门的时候告知大夫,咱们出十倍的价钱。”束长安交代张扬。 第196章 年少轻狂 “李进,你去看看,能不能找些烈酒,先帮他消毒。”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很多人受伤后都是死于感染。 “好。”李进也应声离去。 房间一时间,只剩束长安和顾九渊。 顾九渊趴在床上,面色惨白,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人醒着的时候,吊儿郎当不饶人,睡着后,特别乖。 束长安找了一张凳子,坐在他床前,盯着他精致的面容。 他和顾夫人很像,都是那种面容精致,带着锐利的美。 和顾夫人不一样的是,他的面庞多了三分坚毅,棱角更加分明。 偏向于很多女性向游戏里画师画出来的姿容。 直至现在,束长安都不懂。 这货当时扑向她,用身体给她当暗器时,是怎样的心态。 他是王爷, 有大好的前程,即便没了双腿,也不乏后院充盈。 一般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大多都怕死。 因为他的命,不再是烂命。 他的命,捆绑着财富,捆绑着功勋。 “你这样看着本王,本王会觉得你是不是看上本王了?”顾九渊眸子紧闭,声音沙哑。 束长安慌乱收回视线:“醒了怎么不说?” 顾九渊嘴角微扬:“这不是怕影响你欣赏美男么。” 束长安:“……”这人还是昏迷的时候好,醒来还没睁眼,就开始贫了。 “李进去找烈酒了,等会我帮你消毒。”她转移话题道。 顾九渊“嘶”了一声。 明明还是和方才一样的姿势,束长安却从他的肢体语言上看出了生无可恋。 “本王怕疼,能不能不用烈酒?”他哑着嗓子问。 束长安站起身,去看他后背的伤:“不行,为了防止感染,疼也得忍着。” 顾九渊长长的吐了口浊气,缓缓睁开眼。 看见的便是束长安腰间的山鬼花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敛起目光,试探问道:“长安呐,为何本王会觉得, 你和当下女子不一样?” 想了想,他继续道:“不止是女子,和男子比,也不一样。” 束长安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是想问她的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 只是没敢挑明了说,怕她急眼。 她掏出短匕,小心的将他的外衫割开。 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常年征战,他的后背纵横交替着很多伤疤。 那些伤疤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极为刺目。 精壮的后背,被钉了十三个钉子,还有一道深壑的刀伤。 最危险的一个钉子,距离他的脊椎骨只有半寸的距离。 拔下的时候,恐会出现大出血,如果技术不好,甚至会导致终身瘫痪。 “我是和现在的人类不同,等你养好了伤,我就告诉你。”束长安轻轻抚摸钉在他脊椎旁边的钉子。 顾九渊淡淡笑了:“你这般说,会让本王觉得, 本王的伤势很重。”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即便他身受重伤,也能从你的话语里听出蛛丝马迹。 “没事,你扛住,剩下的交给我。”束长安给他喂定心丸。 “唉……”顾九渊长叹一声:“想我临江王,年少时何等风光无两,你们道家是不是有一种说法,就是年少轻狂的人,老年就会不得志?” 第197章 疼急眼了 束长安静静看他:“你是不是怕了?” 每个人对害怕的表现不同。 有的人是愤怒,有的人是惊叫,有的人是话多。 虽然顾九渊平时在她面前,话也多。 却不是这种伤春悲秋的多话。 “呵,”顾九渊老老实实趴着,尾巴却好似翘上了天:“本王什么场面没见过?会怕?笑话!” 拎着烈酒进来的李进,闻言就是一个踉跄。 他扯扯唇,干笑两声:“呵,呵呵,门槛太高了……” 束长安瞥了一眼只比鞋底高一寸的门槛, 没说话。 她以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只有张扬。 “烈酒来了,束姑娘,接下来怎么做?”李进将一罐酒搁在束长安刚坐的板凳上,摩拳擦掌,准备效力。 束长安见他那样, 有些不放心:“我来吧。” 此言一出。 李进愣了。 顾九渊也愣了。 他伤的虽是后背,可毕竟男女有别。 清理伤口什么的,这……也太过亲密了点。 束长安视线一直在顾九渊的后背上。 察觉到气氛古怪,抬眸时也愣住了:“……你们这般看着我欲作何?” 李进:姑奶奶,是你欲作何吧? 顾九渊低低一笑,奋力抬起灿烂的侧脸:“长安呐,你想好了,你给本王清理伤口?” 束长安:“???”这是什么家国大事吗? 他又不是伤的屁股蛋子。 后背而已。 她拎起烈酒,沉下眸子:“嗯,想好了。” 顾九渊眉目灿烂,老老实实趴着,美滋滋的等着束长安给他清理伤口。 那模样,活像一只大狗熊,讨到了蜂蜜。 看的李进觉得辣眼睛。 他觉得不止张扬退化了,王爷也退化了。 老大不小了,身高腿长的,咱能不能不要装出一副孩提模样。 他的双目都快承受不住要自爆了。 “李进小哥,能不能借你里衫一用?”束长安寻摸了一会儿,发现连块干净的布都没有,只得跟李进开口。 李进眼神愈加怪异。 虽然不懂,清理伤口要里衣做什么,还是乖乖转身去隔间将里衣脱下来,递给束长安。 束长安接过里衣,铺在顾九渊的伤口上,然后拎起酒桶,直接倒上顾九渊的后背。 顾九渊:“……”瞬间的凉,而后就是撕心裂肺的蛰疼。 他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憋的满脸通红,双手举过头顶,握成拳头,不停的砸床。 画面太残忍粗暴,李进后退了好几步。 他和顾九渊理解的清理伤口,是那种用纱布轻轻擦拭,擦重了,还要呼两下的。 束长安的清理伤口,是直接将一桶酒泼在伤口上啊! 太残暴了。 主子最怕疼了,疼急眼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当年拎小国头颅,也是因为对方设计,让王爷受了伤,他疼急眼了,冲进人家皇宫,割了国王的脑袋。 李进觉得, 束长安完了。 就算王爷对她另有青眼,也耐不住她这一铺一泼。 瞧见顾九渊疼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李进开始害怕了。 很害怕。 怕顾九渊急眼连他都砍了。 束长安观察顾九渊脸色,安抚道:“忍一忍,这样能直接隔绝空气里的细菌,对你的伤口有益。” 第198章 瘫子 顾九渊忍过一波一波的蛰痛。 将脸埋在肘窝里,一声不吭。 束长安不知他是自闭呢, 还是疼晕了。 俯身拍他的脑袋:“顾九渊,你没事吧?” 顾九渊语气硬邦邦的:“活着,喘气。” 束长安悬着的心归了位。 对顾九渊来说,这一个个关卡只有他自己去闯。 她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辅助预防。 里衣已经湿透,覆盖在顾九渊背上,不仅能杀菌,还能隔离。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接下来就是等大夫来取钉。 顾九渊自闭了一会儿, 呼吸逐渐平稳,睡了过去。 李进靠着墙角望着这一幕。 王爷,竟然没有急眼? 不对。 王爷急眼了。 只不过,他急眼了的表现就是将脸埋进肘窝不说话。 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王爷急眼,可是要见血的啊。 李进挠挠头,觉得主子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束长安坐回凳子,不停的去探顾九渊的额头。 好在,刚才的消毒虽然疼了点,并有发烧。 外面天色渐亮。 张扬的声音,是和鸟雀的叫声一起响起的。 他背着老大夫,赶路赶的,额前的发丝裹着一层白茫茫的雾。 “束姑娘!束姑娘!大夫来了!来了!” 老大夫裹着被子,看样子,是从被窝里被张扬揪出来的。 花白的胡子气的一撅一撅的。 刚想发怒,被张扬栽葱似的栽在了地上。 缓了缓,又想发怒,张扬伸出手:“十倍!” 大夫喉结滚动,硬生生将怒气吞了回去。 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伤者呢?” 张扬扯着老大夫的胳膊,将人拽到床边:“在这,这是我家主子,你一定要给他看好了!不然的话……” 张扬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束长安打断。 “有根钉子很危险,”说着,她掀开了顾九渊背上的里衣:“大夫请看,这里距离他的脊柱骨很近,拔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大夫先是看了看那件里衣,又看看束长安手指的地方。 才缓缓抬头,望向束长安:“你这小儿,倒是聪明。” 如果没有那件浸了烈酒的里衣,伤者必然会起热,一旦起热,便棘手了。 束长安撤开身子,朝大夫深深揖礼:“还请大夫谨慎小心,若救得……”她想了想,继续道:“若救得顾公子无恙,诊金再翻一倍。” 那就是二十倍了。 老大夫眸光乍亮,看向顾九渊脊椎旁的钉子,又敛起了眉:“老夫定当尽力而为。” 那根钉子,对大夫的心态和手法要求极高。 老大夫觉得,面前这小丫头,看着温和无害,却是个懂得拿捏人心的。 这根钉子,即便再厉害的圣手来起,都有可能落下个瘫子的后遗症。 为了那二十倍的诊金。 老大夫决定放手一搏。 博的好了,他便可以颐养天年。 李进和张扬眼神微烁。 束长安并未告知他们,主子竟伤的这么重。 擅杀人者,最是知晓人体脆弱部位。 脊柱。 那是一个轻辙瘫子,重辙丧命的地方。 张扬满脸泪水,捅了捅李进,想要寻求安慰,发现李进也是双目赤红。 第199章 娘的好大儿 张扬捂着嘴,转身出门“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主子要是没了。 要是瘫了。 他们该怎么办? 主子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他跟随顾九渊左右,最懂他双腿伤了后所遭受的打击。 他明明很开心。 偏偏,他最不开心。 张扬躲在门外,刚想痛哭一场。 便听里面传来束长安的怒斥声:“滚远点哭去!” 张扬“嘎”的一声,止住了哭,咬着手背强忍着伤心。 房内忙的热火朝天,张扬在外面哭的嚎声震天。 也就束长安现在腾不出手。 不然早就一巴掌拍下去,让他找个犄角旮旯哭个够。 室内昏暗。 束长安帮大夫掌灯,李进不知从哪里寻来了热水。 大夫热的满头大汗。 这是一场豪赌。 赌好了,告老无忧。 赌不好,脑袋就要搁在这。 他小心翼翼的先起不在要害处的钉子。 下刀后才发现,这些钉子,竟是带着倒刺的。 顾九渊疼的发出一声闷哼。 三人神色皆是一凛。 老大夫下意识看向束长安:“姑娘, 怎么办?” 束长安脸色难看:“扩大伤口,皮肉可以养回来,骨头不能动!” 老大夫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这姑娘,是个狠人啊,却也是个明白人。 他一咬牙,直接下刀将伤口划开取钉子。 顾九渊怕疼,却也是能忍疼的人。 即便疼的全身发颤冒汗,依旧乖乖的趴着。 面色惨白的令人心疼怜惜。 怜惜并未维持多久。 在大夫取他脊椎上的钉子时,顾九渊倏地侧身,伸出手精准的扼住了大夫的脖子。 “动本王?找死?”他眉眼桀骜,身躯僵硬而挺拔,任由后背鲜血淋漓。 大夫吓坏了,抖着舌头颤着嘴皮子:“老夫,老夫是大夫,是来救你的。” 李进也慌了,刚想上前,顾九渊冰冷刺骨的视线便扫了过去:“滚!” 李进原地顿住,不敢上前。 束长安扫了一眼他不聚焦的眼神,便知他还处在昏迷。 这是身体感知到遭受伤害,启动的防御机制。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杀了大夫,就连她和李进,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且还在这个关键点上…… 束长安望着他鲜血横流的脊背,忽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像哄孩子似的模仿顾夫人的音色:“重楼,听话,松手!” 李进:“……”他能说,还挺像吗? 顾九渊身体一顿。 束长安见有戏,将煤油灯递给李进。 她双手握住顾九渊的手腕:“乖,松手,娘知道你疼,娘给你找大夫来了。” 每个人,埋藏心底最深处的便是母爱。 不管是在梦魇,还是幻觉。 母亲的感觉总是独一无二。 她顺毛撸,去摸顾九渊的头:“乖啊, 松手,娘看看,是不是很疼?” 说着,她欠身坐在顾九渊身边,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缓慢的拉回了他的手臂:“重楼乖,娘看看伤哪了?娘的好大儿,是不是特别疼?” 顾九渊收回手臂,环住了束长安的纤细的腰身,将脸埋进她的腹部,声音沙哑:“嗯,疼。” 束长安又给大夫使了个眼色。 大夫颤着手,就着李进的煤油灯,继续拔最危险的那根钉子。 第200章 少了一人 束长安轻轻抚摸着顾九渊的头,声音模仿起来愈加熟练:“我儿怎么伤的这么重啊,你乖啊,让大夫给你治伤啊,伤好了 娘给你炖肉吃。” 顾九渊声音闷闷的,“嗯,好 。” 从李进的角度,分明看见了顾九渊微眯的眸子闪着精光。 李进:“……”好无耻啊。 伴随着顾九渊又一声闷哼。 最后一根钉子被取了出来。 鲜血顺着伤口奔涌而出。 大夫手忙脚乱的止血,敷药。 一番忙碌下来,顾九渊又出了满身的汗,人也彻底昏迷了过去。 老大夫岁数大了,精神高度集中之后,整个人瘫在地上。 脸上的汗太多,他已经顾不上抹了,颤着音道:“姑娘,老夫尽力了,接下来就是养,你也看见了,养得好的话,是不会出问题的。” 若是伤到脊柱,血是止不住的,人也不可能这般平静的昏睡。 这场手术,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老大夫觉得, 他这双手,此生都无法再为别人诊治了。 “张扬, 银票!”束长安对外面喊了一声。 张扬一步一小心的走进房中,先是扫了一眼顾九渊的面色, 又去看李进的神色。 见都无恙后,将嗓子眼的心咽了回去,掏出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老大夫。 老大夫捧着银票,热泪纵横。 太不容易了。 他将银票塞进怀里,可怜巴巴的抬头望张扬:“这位小哥,能不能将老夫再送回去,老夫这腿不中用……抖得走不成道了。” 张扬睃了一眼束长安面色, 见她没有反对,便捡起地上的被子,裹在老大夫身上,将人背起来往外走。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阴沉沉的天,正在酝酿风雨。 张扬刚出门,和一群百姓走了迎面。 这些人,是屠狗崖救出来的女子,她们端着热气腾腾的粥饭,来给束长安送饭。 经此一事,她们好像活明白了似的,个个脸上挂着平静温和的笑。 张扬与她们擦肩而过。 背上的老大夫伸了伸手。 忙乎一夜,他也想喝口热乎粥。 见张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吞了吞口水,决定回家就大吃一顿。 这身子短时间是补不回来了。 女子们站在门口,轻声唤道:“姑娘,您还未用早饭吧?姐妹们给你煮了早饭送来!” 束长安安置好顾九渊,走到外面轻声致谢:“多谢,辛苦了,日后的路很长,你们慢慢走,好好走。” 几人闻言, 微微扬唇:“姑娘放心,经此大难,我们想明白了,定会好好活着。” 束长安收了这些人的好意,却没顾得上吃。 她从怀里掏出符纸,画了一张救疾病厄符。  又用指尖血点在符纸上方, 将其贴在顾九渊床头。 “李进,你看着他,我再去一趟屠狗崖。” 李进心底一突:“束姑娘还去那里作甚?你一个人去?不行,属下若是让您去了,王爷醒来得砍了小的。” 束长安掀起眼皮看他:“你没发现,我们中,少了一人?” 李进闻言,想了想,似是这才想起,他们一行人中,还有个墨溪。 当时墨溪去追白衣男了 ,至今未归。 第201章 暗人 李进挠了挠头:“不然属下去找墨溪公子,您在这看着主子?” 束长安整理着衣衫,回答的漫不经心:“还是我去吧,崖底形式诡谲。” 说着她抬步便走,走到桌边,摸了两个馒头揣进怀里。 外面天色又暗了下来,好似早上的天亮只是一场错觉。 浓墨般的乌云,笼罩在林月镇上空。 束长安唤了大郎。 搞清楚屠狗崖为何屠狗,大郎跟着,也就不怕了。 大郎正在外面撒欢,听见束长安喊它,翻过墙头冲到束长安身边。 “束姑娘!”屋内,李进喊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一句:“小心。” 束长安头也未回,朝他摆摆手。 李进的心,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暗自埋怨自己想多了,转身回房伺候顾九渊去了。 习武之人的身体,比普通人抗造。 当日午时,便醒了过来。 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雷鸣电闪的声音,宣告寒冬结束。 顾九渊醒来后,房中仍燃着煤油灯。 他趴在床上,眸子环视一圈,声音哑的厉害:“长安呢?” 李进闻声,手忙脚乱去倒水,“启禀主子,墨溪公子未归,束姑娘回屠狗崖寻墨溪公子去了。” 正在倒水的李进,只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化作利剑悬在他后背。 他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硬着头皮端着茶,跪到顾九渊面前,将茶碗举高:“主子,请喝水。” 顾九渊冷冷的盯着他。 忽的抬手,将茶碗打翻,底气不足,仍难掩怒火:“你是死的吗?还是你觉得, 你的命比长安的金贵?” 李进跪伏在地:“王爷息怒,属下该死。” 顾九渊一声冷笑,欠了欠身子,伤口疼的他面色又是一白:“你确实该死,明知本王在乎她,竟敢放她独自冒险,李进啊李进,本王现在就想杀了你。” 他不是说说而已。 顾九渊的杀意,躲在门口的张扬都感觉到了。 送完老大夫,回程时被淋成了落汤鸡。 刚到门口,便见主子在发火。 他躲在门口,哆哆嗦嗦不敢进屋。 私下里,顾九渊的脾气并不好。 常年征战,杀人饮血之人,练就了锋利的脾气秉性。 他只是在面对束长安时,会下意识的放低放软。 异姓王的矜贵身份,注定了他就不是一个善茬。 “属下该死,主子保重身体。”李进继续道。 听的门口的张扬急的抓耳挠腮:哥啊,你倒是解释啊,解释了,主子才能息怒啊,弟弟我才能进屋啊! 顾九渊冷冷凝视着李进的头顶。 半晌后。 他沉声吩咐:“张扬,去通知沿线的暗人过来。” 张扬双腿一软,险些认为主子喊错了名字。 他以为自己躲的挺好的。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他叠声应着,就着一身湿衣,又闯进了暴雨里。 李进眸光微烁。 主子为了束长安,竟动了暗人。 他知主子喜欢束长安。 可二人并未相处多久。 束长安于主子,竟然这般重要了。 顾九渊吐了一口浊气,侧脸看着床上贴着的符纸。 昏黄的室内,符纸散发着一圈圈温柔的金光。 第202章 有多重要 金黄中,他好像看到了束长安的脸。 她总是冰冰冷冷的,有时候还会懵懵懂懂的发愣。 说出的话,讲出来的道理,却又充满着智慧,有着和她面孔截然不同的老成。 一念起,万念生。 虽初见,却深冗。 身边人不知,束长安于他,有多重要。 那他便告知身边人。 他曾言,身为暗人,便是那见光即死之人。 生前,他会尽可能的满足暗人的要求。 需要暗人时,他需要的是暗人们的坚决赴死。 现在,他就要告诉所有人,在束长安面前,临江王府一切的规矩,都可打破。 这场雨下了很久。 顾九渊也一动未动的盯着符纸很久。 久到李进心慌,害怕。 他轻轻上前,以头触地:“王爷,您要不要用点粥?实在不行,您喝口水。” 束长安至今未归。 时间拖的越久。 顾九渊越是心焦。 如今哪里吃得下,喝得下? 他不由得在想,这么大的雨,那丫头定是在雨里。 没有吃食,没有热水,甚至没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还要面对未知的危险。 他嗓子疼的厉害,说话的时候,像是有刀在划:“李进,你真该死啊,你怎么能放她一人去那凶险之地?” 李进头垂的更低了:“李进该死。” “她若出事,你去哪赔给本王一模一样的束长安?”他苦叹一声。 李进哑住。 主子苏醒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他特别羡慕在雨中奔驰的张扬。 此时此刻,他宁愿在雨中的是自己。 “六线暗人,见过王爷~”外面风声雨声中,和着女子的声音响起。 “进来。”顾九渊沉声命令。 四名女子,穿着蓑衣,缓缓走进来。 她们脱了蓑衣,露出纤腰袅袅的身姿,朝着顾九渊盈盈一拜。 “王爷有令要下?”其中一名女子明显是她们的头目。 她肤若凝脂,声音柔媚,脸上,却是挂着赴死的从容。 “本王身边有一女子走失,需要你们去屠狗崖寻。”顾九渊眼神淡淡,依旧看着符纸。 几名女子互相对视一眼。 暗人见天光,往往是要见血的命令。 怎么会牵扯到寻人了? 可是命令就是命令,她们不敢置喙顾九渊的每一个决定。 为首女子默了默,问道:“找到人以后,需要属下们了结自己吗?” 顾九渊稍作思索:“不必,若是能活下来,便留在她身边伺候。” 女子们面面相觑。 她们这些暗人平时都是有暗线相连。 前段时间,确实听说主子总是跟在一名女子身边。 私下里,她们还调侃过此事。 没想到,竟是真的。 顾九渊将束长安的外形简单描一遍。 而后不放心的道:“崖底有圈养化骨鳝的池子,今日暴雨,恐将化骨鳝冲了出来,长安至今未归,本王怀疑与化骨鳝有关。” 为首女子扫了一眼跪伏在地不敢说话的李进,乖觉的朗声应“是”,带着其他四名女子出门往屠狗崖方向而去。 “燕姐姐,你说王爷要找的是他们说的那女子吗?”路上,其中一人问道。 第203章 您不是狗 被称作燕姐姐的全名燕兰。 她们同在一家青楼做妓门营生。 燕兰笑了笑,声音和着雨声:“咱们许是要有主母了,你看王爷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看就是为情所困。” 妓门营生做的久了,燕兰对男子不说七分,还是有八分了解的。 “王爷这种人,此生能困住他的,也就一个情字了。” 燕兰摇头失笑。 今天之前,虽听到流言种种。 她还是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女子能走进王爷的心。 今日一见,传言不虚。 “走吧,咱们这是去救未来的主母,得了主母欢喜,我们许就不用死了。” 几人闻言,眼前一亮。 一行四人,穿着蓑衣,往屠狗崖方向而去。 李进见暗人走了, 忙就此机会,端着白粥缓慢靠近床边:“主子,您先用点粥,万一您体力不支,屠狗崖若是有事,也无人做主。” 此言,又让顾九渊想起,在他昏迷时,束长安丢下他独自去了屠狗崖。 “端过来吧。”他哑着嗓子道。 “诶诶诶,好。”李进忙不迭的凑近顾九渊,用勺子一勺勺的喂。 张扬靠在门边守着。 见李进被虐的不成人样了,生怕自己进入顾九渊的视线。 这一守,就守了整整四天。 从狂风暴雨等到艳阳高照。 顾九渊后背的伤口都快愈合了。 束长安仍然未归。 派去屠狗崖的暗人也没有消息传来。 屠狗崖似乎这时才展现它的威力。 李进和张扬这四天眼睁睁看着自家王爷一夜夜难眠,望着符纸的眼神变得空洞,布满血丝。 英俊小伙,变成了须髯大汉。 “张扬,扶本王起来,本王亲自去屠狗崖!” 张扬李进这两天,最怕听到顾九渊说出这话。 果然,还是没躲掉。 二人闻言,“噗通”一跪,李进尽量放软声音:“王爷,您背上有根钉子距离脊柱很近,如果养不好,恐防瘫了啊!” 张扬见李进开口了,他也顺着李进的话头劝道:“您要是瘫了,束姑娘肯定不会嫁给你的,到时候,您眼睁睁看她嫁给别人~” 顾九渊觉得, 经此一难,他没死成。 方才,险些被张扬给劝死了。 李进眼瞅着自家王爷面色发青,他用胳膊肘怼了怼张扬:“主子,属下见束姑娘还没开窍,您放心,他对男子不感兴趣。” 顾九渊:“……”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头晕脑胀,感觉床都在晃。 李进: “主子,您怎么了?” 张扬和李进眼看顾九渊面色不对,忙从地上爬起来。 顾九渊伸出一只胳膊,拒绝态度明显:“离本王远点,出去,快。” 张扬李进互相对视。 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扬暗衬,难不成王爷想要趁他们不在,偷偷溜走? “王爷,”张扬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又往前走了两步:“您千万不能去屠狗崖,您去了那里就回不来了!” 他想说的是,顾九渊身体不好,那个地方蛇虫鼠蚁众多,还有浓雾。 可话出口,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 他又无声将方才那话复述一遍。 突地眼睛一亮, 来了一句:“主子,您不是狗!” 第204章 吹口哨的人 张扬这句话,险些直接将顾九渊送走。 李进暗自“唉”了一声, 抓着张扬的胳膊就往外扯。 张扬顺着李进的力道往外走,轻声问:“进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想了想,又道:“进哥,我觉得我没说错啊,主子确实不是狗啊!” 李进觉得很绝望。 张扬说的很对。 但是谁家好人,说话的时候突然来一句,你不是狗啊! 屠狗崖下。 束长安已经困在这里四天了。 得亏她临走的时候,揣了两个馒头在怀里。 不然的话,得饿死在这里。 她寻着墨溪的痕迹在屠狗崖里转了两圈。 也就是说,墨溪和白衣男,在屠狗崖里转圈。 林深雾大,想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更何况,她发现,这二人好像是在屠狗崖里迷路了。 找一个迷路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大郎啊,你咋不是狗啊~”束长安抱着大郎撸毛。 一天的暴雨,及膝的雾气虽然淡了许多,她还是不放心让大郎到处乱跑。 大郎夹着嗓子,乖巧的喵呜一声。 “算了,这里是屠狗崖,你若是狗,也会被屠了。” “喵呜~” 大郎不知是不是听懂了。 束长安每次话音落下,它都会给予回应。 就在此时,束长安听见前面林子里有淅淅索索的声音。 她眸光微亮,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从树后探出头看向声音方向。 她以为是墨溪或白衣男。 没想到,看到的竟是一个人形的黑乎乎的东西。 “嘘嘘~嘘嘘~”斑驳的阳光下,那个黑影发出了吹口哨的声音。 束长安有些疑惑。 什么人心情这么好,到了屠狗崖还能吹口哨。 “嘘嘘~嘘嘘~” 那人又吹了吹。 会吹口哨,就是活人。 束长安刚想从树后出去。 便见怀里的大郎奓起了全身的毛。 她从未见过大郎这般警惕。 束长安又收回了脚,隐回树后准备再观察一下。 不管是墨溪,还是白衣男,又或者是这林子里来了其他人。 四天了。 束长安总算是见到人了。 在林子里绕了四天,听着口哨声,她竟然产生了亲切感。 黑影似是听到束长安这边传出了动静。 口哨声顿了顿,又继续响起。 伴随着口哨声响起的,是双脚踩在腐烂树叶上的声音。 束长安一颗心,也归了位。 这声音,是人无疑了。 口哨声再起,伴随着脚步声,逐渐朝束长安隐藏的大树方向靠近。 束长安怀里的大郎,全身的毛根根奓起。 束长安将它奓起的毛抚平,摸了摸它的头,示意它不要惊慌。 谁知下一刻,大郎忽然从束长安怀里窜到了树上。 它寻了一根枝头,身子弓起。 就连尾巴上的毛都奓了起来,朝着口哨响起的方向亮出獠牙“哈”了一声。 大郎跟着束长安走南闯北,二人之间早已磨合出了默契。 大郎这种反应,只能说明,吹口哨那人,对它有着极大的威胁。 它平时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哈陌生人。 想到此。 束长安再次从树后探出脑袋。 吹口哨的东西,此时也已经到了大树跟前。 第205章 记仇 这一刻,束长安脑中电光火石想了许多。 民间传言,熊为了吃人,会模仿人类。 人被吸引过去,便中了熊的圈套。 模仿人敲门,在林中伸展成人的身形,朝远处的人挥手。 还会……吹口哨吸引人类。 束长安和约两米高的黑熊面对面的时候,他的嘴筒子还在撅着。 “嘘~”口哨声顿住。 下一刻,锋利的熊爪迅雷不及掩耳的朝束长安的面门抓了过来。 如果不是束长安有异能加持。 她现在早已命丧熊爪之下。 在束长安闪身的瞬间,大郎也从树上一跃而下,扑在黑熊的肩膀上。 它爪子没有黑熊的大,却比黑熊的要锋利,速度要快。 大郎一爪子挠在黑熊的一只眼珠子上。 “嗷~”黑熊吃痛,连连后退。 大郎闪身跃下,跑回束长安身边坐下,舔爪子。 黑熊一只眼睛,流着鲜血,鲜血中还夹杂着黑白之物。 大郎一击之下,废了黑熊一只眼珠子。 黑熊也知,今日碰见了硬茬子。 前爪触地,狼一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束长安。 像在盯着一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长满獠牙的大嘴,淌着口水。 他左右踱步,示威似的又朝束长安吼了一嗓子。 “嗷~” 束长安明显感觉,黑熊方向一股臭气迎面扑来。 大郎也不是好惹的。 它弓起身子,奓起背部的毛,也朝黑熊“哈”了一嗓子。 大郎在黑熊面前,渺小的像一只小蚂蚁。 束长安抽出长鞭。 鞭声呼啸,甩了一个脆亮的响鞭。 黑熊后退一步。 对食物的渴望, 还有方才大郎一击之下的仇恨,让它不肯放弃。 原地转了一圈,呼啸一声朝束长安扑了过来。 束长安身形闪动,瞬间出现在了黑熊背后。 手腕翻转,握着鞭把的轻挽,鞭子如灵蛇般缠上黑熊的身体。 大郎趁机而动,跃上黑熊的脑袋,爪子朝它的另一只眼睛挠了过去。 这一次,黑熊有了准备。 侧头躲过大郎的爪子,肥壮的身子用力一扭。 束长安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顺着鞭子传来,她整个人被拽了出去,重重甩在树干上。 身体被树干弹落在地。 束长安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大郎见此,对着黑熊的耳朵狠狠咬了下去。 黑熊吃痛,甩动脑袋。 将大郎甩飞的同时,它的一只耳朵也没了。 这场交锋,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黑熊痛的用爪子扒拉耳朵,嗜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束长安的方向。 束长安一声冷笑:“腐肉吃多了,想尝尝新鲜的了?” 屠狗崖底,遍布尸体。 黑熊长的膘肥体壮,又敢攻击人。 一看便是尝过了人肉的滋味。 据说人肉的滋味很奇特,很多动物一旦尝过人肉,都会想尽办法攻击人类。 “大郎,有没有信心,让它交代在这?”束长安问道。 “喵呜~”大郎嘴里咀嚼着,含糊应了一声。 束长安低头一看,那家伙正在嚼黑熊的耳朵。 大郎饿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见到肉,耳朵再瘦也是肉。 黑熊眼见势头不对,转身想要逃走。 可惜迟了。 黑熊记仇。 好巧。 束长安和大郎也记仇。 第206章 杀死再吃 黑熊刚一转身,腰便被鞭子缠住了 。 这一次,束长安扬长避短,知晓黑熊力气大,不与它正面刚。 鞭子缠上后,她便将鞭把拴在了一棵大树上。 黑熊用力挣,大树晃动了两下。 大郎冲到黑熊面前的树枝上。 它似是测算过距离,黑熊伸出爪子想要挠它,仅差半寸距离,就被鞭子扯了回去。 大郎趾高气扬的当着黑熊的面,咀嚼黑熊的耳朵。 在动物界,这是一种极致的挑衅。 黑熊发出愤怒的爆鸣声。 两人怀抱的大树,被他扯的摇摇晃晃。 束长安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在黑熊的注意力都被大郎吸引时,她速度奇快的闪现在黑熊面前。 手上短匕手起刀落,刺进黑熊脖子里。 黑熊反应过来,伸掌抓向束长安,却扑了个空。 鲜血顺着黑熊脖子上的伤口汩汩外冒。 杀猪放血,就是这般。 束长安抱起大郎,二人坐在黑熊触手可及,却又及不到的地方,看着黑熊张牙舞爪,嘶鸣怒吼。 她轻抚大郎脑袋 ,声音很轻,“祖师爷慈悲,你吃了太多的人,肉会发酸,放放血,排排酸,烤出来的才香。” 渐渐的,黑熊挣扎的速度滞缓。 束长安刚准备起身捡些柴火烤熊肉。 斜刺里忽然冲出来四名女子。 荒郊野外,女子们带着香风,薄纱翻飞。 和这林子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好似林中女妖。 束长安是道士,一眼便看出,这几名女子不是妖怪。 女子们纤腰盈盈,朝束长安轻施一礼:“属下拜见姑娘!” 束长安怔了怔。 她什么时候有手下了? 见束长安发愣,燕兰笑着解释:“是束姑娘吗?我们是临江王的属下,自然也是您的属下。” 燕兰见束长安不说话。 再次解释道:“您进林子里许久,王爷担心您的安危,派我们来寻您,方才见这边异动,没想到真的是您。” 束长安吐了口浊气,指了指已经趴窝的黑熊:“够吃不?” 燕兰:“……”原来她不是没听懂,而是怕食物不够分。 她默了默,扬起讨好的笑:“多谢姑娘美意,属下们不用吃饭。” 说着,燕兰身边女子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声。 在青楼时,正准备吃饭,主子的命令就到了。 她们丢下筷子就开始赶路,到了林月镇,领了命,便来了屠狗崖。 确实是饿了。 束长安没再跟她客套,当即便吩咐几人拆卸黑熊。 黑熊在这山坳里,平时吃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能吃的,也就只有四肢和身上的腱子肉。 她们虽然只有五人一猫,吃起来还是有些紧巴。 女子们望着还在喘粗气的黑熊,“姑娘,不然先将它敲死?” 这黑熊瞪着一双不甘怨恨的眼珠子看着她们,她们心底有些发怵。 束长安用短匕刺入黑熊的大腿,顺着骨节方向滑动:“不必,活着的好吃,这熊不知吃了多少人,今日遇见我,也是它的大限。” 从黑熊模仿人的熟练程度来看。 它定是得手过,还不止一次。 它吃人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好心,将人杀死再吃。 第207章 跑不掉,还要跑 放过血的黑熊,束长安一刀切下去,并有想象中的血腥场面。 女子们被束长安的行为举止愕住。 燕兰见多识广,当即从腰间抽出短匕,和束长安一起,七手八脚将黑熊分解。 大郎早就等不及了,还没开始烤,便开始撕扯黑熊露在外面鲜红的肉。 黑熊认命的闭上眼,咽了气。 当你将别人列入菜谱的时候,殊不知,自己也是别人菜谱上的一道菜。 弱肉强食,茹毛饮血,埋在每个人的心底。 束长安带着几名女子架起火,将黑熊肉烤熟分食。 几日没见荤腥,她和大郎吃的满嘴流油。 吃肉的同时,她抽空了解了这些女子的基本状况。 会武艺,不矫情,很忠心。 这是她对这几名女子的评价。 她们能浓妆艳抹,也能席地而坐。 顾九渊的手下,确实很不错。 尤其是燕兰。 言行举止实在,没有那些花花肠子,也不会耍嘴皮子。 束长安很喜欢。 吃完饭,她留了一块肉放在火上烤着,带着燕兰等人在烤肉边缘挖了个陷阱。 一切做好,几人隐入暗处。 她四天没吃饭,墨溪和白衣男也四天没吃饭了。 烤肉的香味,在林中飘荡,她就不信,饥肠辘辘的二人能忍受的住。 与其在林子里乱窜,不如设个陷阱,守株待兔。 燕兰身为武渊军的暗人,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服从,绝对的服从。 虽身为妓子,真正身份下的行为举止早已固化。 她从未见过束长安这样的女子。 聪明,清冷,又有些呆萌。 怪不得,能让王爷魂牵梦绕。 束长安一个现代人,即便隐入人海,总会透出突兀。 她能感受到燕兰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无所谓,本就孑然一身,何必遮掩躲藏。 她扬了扬唇,视线定格在远处的林子里。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 远处的林子果然传出了动静。 燕兰护着束长安,严阵以待。 虽然主子没说。 她们都清楚。 面前的女子,关键时刻,是需要她们用命去护的。 燕兰很聪明。 很快便有了清醒的认知。 枯树叶晃动了一会儿,一道人影一晃而过,又隐入了另一片枯草里。 墨溪不用吃饭。 束长安可以断定,来人定是白衣男。 她握紧了短匕,视线死死的跟着白衣男移动的方位。 他似是观察了一会儿, 见四下无人,小心谨慎的从枯草中现身。 束长安猜的没错,来人正是白衣男子。 这几天,他被墨溪鬼影般的缠着。 白衣已经脏污,有些地方浸出了血迹,脸上也划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每走一步,都极为小心,朝着火堆靠近。 黑熊腿被烤的肉香四溢,滋滋冒油。 饿了四天的白衣男,根本经受不住诱惑。 一步。 两步。 三步。 就在烤肉触手可及的地方。 “噗通” 白衣男落入了束长安的陷阱。 束长安击了个掌,“成了!” 四天了,可累死她了。 果然,跑死兔,都不如死守兔。 这不就逮着了么不是! 她从暗处现身,居高临下睨着白衣男:“跑不掉,还要跑,劳民伤财!” 第208章 你杀了我吧 她特意躲在白衣男视线之外 。 意料之中的。 白衣男的暗器,从坑底射了出来。 “啧啧啧”束长安撇撇嘴:“你以为我会中两次招?” 坑底沉默了一会儿,白衣男发出一声轻笑:“说吧,你想怎么样?” 束长安回答的漫不经心:“当然是活埋了你啊!” 这一次,坑底沉默了有半炷香的时间。 “你若是想杀本公子,就不会想尽办法困住本公子,说吧,你想从本公子这里得到什么?” 束长安其实挺佩服白衣男的。 都成了阶下囚了,还有勇气跟别人谈条件。 不过。 她和顾九渊确实想从白衣男嘴里得到些关于北腔关的线索。 “你来自哪里?在这里欲作何?”束长安直截了当问。 “拉我出去,我便告诉你。”白衣男的声音阴恻恻的从坑底传来。 束长安嗤笑一声:“你当我三岁小孩?” 这一次,坑底再次沉默了。 束长安见白衣男软硬不吃。 直接吩咐燕兰:“点火,往坑里扔!” 燕兰应了一声。 直接将烤肉架起的柴火扔进了坑里。 坑里传来男子的怒吼和咒骂声。 束长安并没有想要男子的命。 毕竟,该吐的,他还没有吐干净。 坑底火光冉冉,男子惨叫哀嚎。 不出片刻。 火光熄灭。 燕兰小心翼翼伸头去看。 燕兰:“……” 男子身上衣衫烧没了, 头上的墨发蜷曲焦黄,身上遍布伤痕,黑黢黢的像根烧火棍。 本就饿了四天的白衣男,现在已经没了任何力气。 他瘫软在地,像是从哪个山坳子里窜出来没穿衣服的野人。 “行了,将人拖上来吧。”束长安冷哼一声。 方才与他好生商量,他不同意。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她了。 白衣男被拖上来的时候,双手紧紧护着自己。 身上只剩两条布挂着,偏偏那两条布,在肩膀上。 其他女子,出身青楼,早就见怪不怪。 束长安对男子的身体也不感兴趣。 不就是和大郎一样吗? 嗯,还没有她家大郎的好看。 白衣男蜷缩在地,早已没了前几日的风光。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致的侮辱。 尤其是那只猫,摇摇晃晃的从他面前经过,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他打量一遍。 忽然转过身子,屁股对着他的脸,滋了一泡尿。 白衣男:“!!!” 这畜生是在侮辱他吧? 这畜生是在侮辱他!!! 没等他反应,束长安已经蹲在他面前,垂下眸子,凝目而视:“你身上有暗器,不跟本姑娘坦诚相见, 本姑娘害怕啊……” 白衣男:“……你杀了我吧。” 被一群女子围观,被猫往脸上滋尿。 远处是烤的滋滋冒油的肉。 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觉得,这辈子也没有这么屈辱过。 “这就不想活了?”束长安嗤笑一声:“悍匪们,可是侵犯了女子和县令!” 她话里的冷气,好似变成冰刃,直直射向白衣男面门。 “怎么不跑了?”她继续无情嘲笑。 白衣男:“……”果奔吗? “既然不跑了,咱们就来谈谈条件。”束长安温声一笑,说出口的话却是凉丝丝的。 第209章 细线 白衣男头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女子 。 他只着寸缕,四天没吃饭,身子又虚的紧。 现在来跟他谈条件,她还不如直接威胁他算了。 白衣男恨的牙都快咬碎了。 谁知。 这女子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一般。 匕首死死的抵在了他的下面。 他浑身一个激灵。 束长安似笑非笑,说出的话异常毒辣:“说说吧。” 白衣男:“……”方才有那么一瞬间。 他想求束长安将匕首挪到脖子上。 束长安言语带笑,刀尖在他肌肤上转了转:“我这个人,不喜欢给自己造孽,能不杀人,绝不杀人,你若是再跟我耍小心机,我就废了你。” 白衣男:“……”比杀人还可耻。 束长安刀尖往前送了送,压低了声音:“说!” 白衣男身子一颤,脊背冷汗津津,全是灰的脸,双目灼红。 他好像在用眼神,杀束长安一千次,一万次。 最终,也只能屈服于束长安的短匕之下。 他闭眼吸气,认命了一般:“我们是世代守护北腔关的世家,至于守护的秘密,只有族长才知,家弟不懂事,擅自入京,我也只是想用你们,换家弟平安而已。” 束长安冷冷一笑:“而已?” “林月镇男子成为粮食,女子被剥皮,县令遭凌辱,在你眼里,只是为了救你的弟弟……而已。” 白衣男抬起漆黑的眸子,“那些都是他们干的,与我无关。” “好一句与你无关!”束长安刀尖又往前送了送,冰冷的利刃,刺破皮肤,流出殷红的血。 “杜氏可与你有关?福清镇与杜氏长相相同的女子,可与你有关?你还是没说实话啊!”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活着了。”说着,她刀尖上移,抵在他的心口上。 狠狠地刺进去半寸。 “我是白苗!\"男子痛的眉眼扭曲:“我们是世代守护北腔关的白苗!” 苗疆的分支很多,最常见的便是白苗,黑苗,红苗和花苗。 当今皇帝痛恨苗族,登基后曾秘密斩杀苗族。 剩下的一些,也蜗居于乡野,想要出世,必须有省级官员在通关文书上盖印,方能行走。 “巫蛊能让两个年龄不同的人相貌相同?”束长安敛眉思索,问道。 白衣男眸光微闪:“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她是我们的人。” “杜氏也是你们的人?”束长安眸光微眯,全身散发着冷意。 “呵,”男子忽然轻笑一声,“我知道的,并不多,你抓了我也没用。” 说着,他忽然握紧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束长安怔了怔。 此人在林子里饿了四天,被她烧光了衣衫都没寻死。 为什么现在忽然寻死了? 正在她犹豫的瞬间。 一条赤红色的细线从男子的心口蜿蜒而出。 细绳像是有生命,顺着短匕往束长安手腕上爬。 束长安猛地丢掉匕首。 细线在白衣男身上蜿蜒,忽然竖起脑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脑袋上聚集。 “快走!”束长安大喊一声。 她虽然不知这是什么东西。 可白衣男是苗疆的, 苗疆最擅长的便是蛊术。 这极有可能,是一种邪门的蛊术。 第210章 送礼物 四名女子护着束长安准备离去。 她们没有看到的是。 红绳的脑袋上开出了一朵艳红荼蘼的花。 旋即,花朵炸开,无数细小的孢子状东西四散 开来。 很快,林子便响起了淅淅索索的声音。 大郎也奓起了背部的毛。 “走不掉了。”束长安五官冷漠,冰冷带笑。 无数只白色的化骨鳝,从林子四面八方游动过来。 它们隐藏在浓雾里,只能从浓雾晃动的方向判断它们的方位。 “姑娘,怎么办?” 燕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以前听其他暗人说过苗疆的蛊术。 没想到自己会有亲眼见着的一天,燕兰面上露出惊骇。 “杀。”束长安看一眼浓雾涌动的方向。 这些化骨鳝来的正好。 她正准备去寻它们呢。 这些东西,留在世上,早晚是个祸害。 女子们应声,拔出腰刀护在束长安身边。 束长安语带寒意:“这般太慢。” 说着, 在女子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白衣男的尸体边,她冷着脸道:“祖师爷慈悲,你这般想死,我便成全了你。” 说着, 她俯身拔出男子胸口的短匕,顺着男子的肚子一路划下。 化骨鳝是红线引来的。 就证明红线对化骨鳝有着致命的吸引。 红绳在白衣男体内豢养。 有什么能比豢养红绳的内脏更吸引它们呢。 白花花的肠子顺着白衣男肚皮淌落。 匕首太过锋利,划破了内脏, 流出了一些黄白之物。 几名女子见此,互相对视。 这女子…… 好可怕。 她们的思想,已经从主子为何会喜欢这女子,变成了主子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儿,没有她不敢干的事儿。 她们本以为,将男子衣衫烧了威胁, 已经够惊世骇俗了。 没想到,男子尸体还热乎着,她便将人开膛破肚了。 等等…… 燕兰实在没忍住,开口询问:“姑娘, 你割他脑袋做什么?” 束长安头也未回,回答的轻飘飘的:“顾九渊喜欢人的脑袋,我带回去送给他。” 女子们:“……” 旁的情人之间,送钗子,送字画,实在不行,送环佩。 送人头…… 束长安觉得挺正常的。 毕竟,顾九渊的背就是被白衣男所伤,她将脑袋带回去给他,他肯定开心。 束长安预料的没错。 白色的化骨鳝疯狂的朝着男子的肚子涌了过来。 它们钻进温热的内脏中,疯狂啃食。 很快便将白衣男的尸体盖住了。 外面的想要往里面挤。 涌动之下,它们缠成了一个球。 “好了,现在可以杀了。”束长安观察着脑袋。 将白衣男的嘴巴,鼻子耳朵,和脖颈的断口都检查了一遍,才放心的装进包裹,背在身后。 女子们不敢耽搁,手持腰刀,俯身一刀一刀将化骨鳝砍成两半。 化骨鳝再凶险,也是虫子。 它们没有智商,眼中只有食物。 即便同伴被砍死,它们也继续往白衣男的腹部钻。 束长安撇撇嘴,祖师爷慈悲,这场面,真血腥啊…… 第211章 好人还是恶人 女子们切瓜砍菜般处理完化骨鳝。 又将四周都搜寻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才护着束长安出了屠狗崖。 当顾九渊看见束长安时,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仿佛为垂死之人被注入了生命源泉。 他撑着身子,荡起灿烂的笑脸:“长安回来了啊,你们快去烧水,侍候长安洗漱,去煮饭,让长安用饭。” 在场之人,一时间,分不清, 谁才是病患。 束长安将脑袋放在顾九渊床边的矮几上打开:“送给你的。” 白衣男面色惨白,眼睛半阖,嘴巴微张,就那么出现在了顾九渊面前。 “你不是喜欢人头吗?这人伤了你,我便将他的脑袋割下来, 送给你!” 顾九渊美的合不拢嘴。 谁说他家长安不会说情话的。 这是他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女子们嘴角抽搐:“……”她们要不要告诉王爷,姑娘不止割了人家脑袋,还将人衣衫给烧光了? 该看的,不该看的,姑娘都看完了。 “累不累?伤着没?要不要请大夫?”顾九渊一连三问。 束长安默了默,只能取前面一问回答:“不累。” “你们还愣着作甚?”顾九渊眼皮一掀,看向门口呆若木鸡的女子们。 “属下这就去。”燕兰开口,扯着几名女子颠颠的去找伙房。 布满灰尘的伙房内。 四名女子叽叽喳喳。 “你说束姑娘是什么人?” “大人的人。” “去去去,你少来,我的意思是,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说她是好人,她做出的事情,恶人看见都害怕。 说她是恶人,她为好人伸张正义。 燕兰看不下去了,斥责:“束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容不得咱们置喙,咱们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燕兰姐,你真的不好奇吗?” 燕兰没回她,找了块抹布擦拭着伙房。 她怎么不好奇。 她快好奇死了。 她不仅好奇,她还喜欢,莫名的喜欢。 可那样被主子捧在手心的女子,她们这些暗人,就算是好奇,都不能表现出来。 束长安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衫,吃完饭,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有束长安在身边,顾九渊的伤好像好的很快。 当日晚上,已经能坐在床上办公了。 他将福清镇和林月镇发生的事情, 写了封密信,让暗人送进京,交给皇帝。 两个镇子都需要重新拨派县令。 镇子的重建,也需要朝廷拨银子。 束长安趴坐在外间的桌子上,大郎伏在她脚边,尾巴环住她的脚踝。 房里燃着炭火,暖和的不得了。 身体被适宜的温度包裹,她有些昏昏欲睡。 两名送信的暗人刚走。 束长安便听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就那么将本差丢在屠狗崖了?你还是不是人?” “说本差没有人性,本差看,你的人性也不多!” “本差还说呢,追着的人怎么就忽然不见了,你将人宰了,好歹告知本差一声啊!” 束长安直起身。 顾九渊也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墨溪掀帘而入。 带进来一阵臭气。 第212章 不同年龄,长相相同 墨溪身上脸上全是脏污,看见束长安,就气不打一处来,叉腰指着她:“你说你,哪里有人性?最没人性的是你!” 束长安掀起眼皮看他:“你是阴差,不用吃喝,况且, 我不是没找你,我找了你四天。” 当时她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还带着四名女子。 再找下去对她们无益。 “那你就不找了?”墨溪想想还是一肚子的火。 没等束长安回答。 他忽然话锋一转:“我要洗漱换衣,快点,我要热水!” 人在无语的时候,确实是不想说话的。 束长安白了墨溪一眼。 招呼燕兰烧水,让墨溪洗漱。 墨溪洗漱完,又是一条好汉,整个院子都充斥着他咋咋呼呼的声音。 一点儿阴差该有的架子都没有。 也没有阴差该有的本事。 束长安一行,在林月镇又待了三天。 等顾九渊的伤恢复的七七八八了,才继续前往北腔关。 为了迁就顾九渊,李进到不远处的村子买了辆马车。 束长安和大郎也跟着蹭上了马车。 马车内,顾九渊斜靠在铺着棉被的软榻上,身子随着马车晃动的节奏而晃动。 窗帘被风鼓起,投进来斑驳的阳光。 阳光下,他五官精致瘦削,眉眼微阖,慵懒中带着一股天然的凌冽杀气,让人不敢靠近。 “写什么呢?”他唇畔轻启。 束长安将一张白纸铺在小几上,手里拿着炭笔,正在写写画画,不时还拧眉思考。 “我在整理从京城到林月镇的线索。”她回答的漫不经心。 大郎在她腿边,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个身,睡得四仰八叉。 顾九渊轻“唔”了一声, 人更显慵懒,和大郎一个德行:“再多的线索,都指向北腔关,指向札达国,既然要去北腔关,便兵来将挡就是。” 束长安眸光微亮。 男人的思维,和女人的思维果然不同。 顾九渊说的对,不管藏在背后的是谁。 不管这条条线索之间,有什么关联。 等到了北腔关,一切便都浮出水面了。 “你觉得,杜氏跟这件事,有没有关联?”束长安还是有些不解。 杜氏和福清镇那名女子,怎会长的如此之像? 此事如果放在749局,她会怀疑是不是克隆人。 可这里是古代。 什么样的方法,能让两个年龄不同的人,长的一模一样? 顾九渊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困意:“杜氏板上钉钉的跑不了,你那个便宜爹,有可能也和此事有关。” 说罢,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提起精神,试探问道:“长安呐,本王是武渊军的将领,要为武渊军负责,如果本王查到束大人和此事有关的证据……” 他不知束长安对束国年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毕竟,束国年是她的亲生父亲。 “他若是叛国,斩了便是。”束长安回答的毫不犹豫。 顾九渊不知束长安话中真假,又或者,是不是说的气话 。 他定定的凝视着她。 察觉到顾九渊的视线,束长安抬起头与其对视。 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却撼动了顾九渊的灵魂。 第213章 刺杀 “我是大渊的子民,我会热爱生我养我的祖国,不止束国年,倘若有一天,我若叛国,你可当场将我诛杀! 我不知未来如何,但无论如何,将来的我若是叛国,现在的我,也会想要杀了我。” 这一刻,顾九渊忽然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束长安吸引了。 就是这种感觉。 撼动灵魂,魂魄相契的感觉。 他微微撩唇,隐隐起了点什么心思,伸手摸了摸束长安的脑袋:“长安如此说,本王便不再手下留情了。”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 说的跟他之前面对束国年的时候手下留情了一般。 每次她气束国年的时候,他都跟着煽风点火。 “我还是不明白,年龄不同的两个人,为何会长的这般相像,你知道吗?”束长安想半天,想不通。 索性求助顾九渊。 他是土着,又常年带兵打仗,所知甚广,比她这个半吊子强。 顾九渊高挺的鼻梁下,唇畔微抿,眉头紧锁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本王也不知,许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也未可知。” 束长安摇摇头,否决了他的说法:“表姊妹中, 确实会有生的相似的,可那也只是相似,福清镇的女子和杜氏,一模一样。” 顾九渊苦叹一声:“看来本王折在北腔关,不屈。” 北腔关,札达国,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反常的事。 二人正聊着,马车忽然一顿。 束长安被惯性牵扯,身子微侧。 大郎也好奇的从车板上爬起来,窜出去查看。 燕兰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王爷,姑娘,官道被人挖了条大坑。” 顾九渊懒洋洋的伸手将束长安扯到身前:“嗯,小心有埋伏。” 官道是官府修建。 日常维修也是划分到每个县。 敢挖管道的人不多。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周围响起了箭矢破空的声音。 燕兰大喝一声:“姑娘小心!” 话音落下,外面便响起了兵器碰撞声。 顾九渊冷笑一声,轻抚束长安后背,像哄孩子似的:“本王为防有人追杀,此去北腔关特意换了路线,没想到还是被人追来了。” 束长安抿抿唇,没说话。 顾九渊垂下头,看她的脸:“害怕吗?” 束长安斜他一眼:“我说我怕,你信吗?” 一句话,逗得顾九渊“哈哈”大笑。 “你经常遭遇刺杀?是外敌还是内患?”束长安问道。 顾家是世袭的异姓王。 手握武渊军这支精锐。 不管是对于外敌,还是朝廷上的某些人来说,都是一大隐患。 顾九渊暗叹于束长安看事之精准:“有外敌,也有内患,这些年,本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本王康健时便不乏刺杀……” 说到此,他眸光微微一暗:“如今本王失了武渊军,双腿残废,他们更加迫不及待了。” 顾九渊说罢,撩帘去看外面。 一群黑衣蒙面之人,手握利刃,正与张扬李进纠缠。 一支箭矢,破空直直朝着顾九渊方向射了过来。 第214章 活口 顾九渊徒手握住箭羽,反手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扔了过去。 草丛晃动间,有一人滚落。 束长安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身子还未起来,便被顾九渊拉住了:“有张扬李进在,你莫要涉险。” 束长安挣开他的手:“张扬李进都是杀招,我去给你抓个活口。” 说着, 掀帘而出。 几乎是她刚露头,便有箭羽射了过来。 束长安侧身躲过,看了一看箭羽射来的方向,身形一晃,原地消失。 顾九渊追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束长安的影子。 他忽然发觉。 当时束长安独闯屠狗崖时,他许是错怪李进了。 她独来独往惯了,丝毫不顾及关心她的人,心会不会跳出来。 速度更是快的丛林猎豹都难寻。 “长安!”顾九渊只得对着空气用内力喊了一声:“小心!” 他不知束长安听见了没有。 耳边全是刀尖碰撞的声音,并未传来束长安的应答声。 “主子,束姑娘朝那边去了,属下去看看。”燕兰在马车外,清楚的看见束长安朝丛林里跑去了。 只是那速度快的。 燕兰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必,本王亲自去。”顾九渊跃下马车,顺着燕兰所指而去。 燕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乖觉退下。 她想劝主子保重身体要紧。 听李进说,主子后背的伤,是为了救束长安。 想了想。 燕兰摇头失笑。 她早已不是怀春小女,经历的男人多了, 对情情爱爱便多出几分理解。 主子能为一名女子舍命,那便证明,他可为那女子舍去一切。 只是希望,束姑娘莫要负了主子。 不然的话,她无法想象,像主子那样的人动了怒,何人能够招架。 情深若似海,怒火便滔天。 束长安寻着声音入了林子,大郎跃起跳蹦,跟在她身后。 一人一猫悄悄绕到弓箭手后面。 三名弓箭手正全神贯注搭弓射箭。 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摸到了后面。 一名身材矮小的弓箭手,明显稚嫩,搭箭的手发颤。 就他了。 束长安扫视一圈,确定目标。 稚嫩的人,心性不稳,最适合作为活口。 她推了推大郎的屁股,大郎不情不愿的瞥她一眼。 束长安指了指那名稚嫩的弓箭手,用嘴型说了一个“去”字。 大郎矮下身子,谨慎小心靠近目标。 等到了目标范围内,它猛地扑到男子的后背。 “撕拉”一声。 男子后背的黑衣被挠出了六条缝。 那人闷哼一声,迅速转身。 便见一只奇大的猫,威风凛凛的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挑衅似的舔着爪子。 他这边动静, 也吸引了其他二人的注意。 主动攻击人的猫很少见,尤其是这么大的猫。 像是一只幼虎,却比幼虎要难缠多了。 其他两名男子做了个杀了的手势。 矮个男子想了想,搭弓射箭,对准大郎。 对于猫来说,人类的箭矢,实在是太慢,太慢了。 男子一箭射出,大郎优雅的挪了挪身子,毫发无伤。 他正想搭下一箭,大郎便陡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215章 热乎的人 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男子脸上瞬间出现三条血痕。 其他两名男子,正在看这只出奇的猫。 眼前一花,一名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女子邪邪一笑:“我家大郎帅不帅?” 两名男子急忙搭弓射箭。 心底惊骇,手就发颤,箭矢怎么都搭不上。 他们方才并没有看见这女子。 这女子就像那只猫一样, 凭空出现。 像是哪里来的妖怪。 束长安眉头轻拧。 她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她的速度提升了很多。 随着她速度提升的,便是眼力。 和大郎一样,这些人的速度,在她的眼里,太慢了。 她手腕翻转,手中短匕便穿透了那人的喉咙。 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了另一名男子身前。 “鬼~鬼~有鬼~”男子被吓得丢了手里的弓,连滚带爬想要逃走。 束长安短匕顺着男子的后脖颈贯穿。 二人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失去了呼吸。 大郎那边的小个子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吓破了胆。 他坐在地上,抖如筛糠。 束长安又是一个闪身,出现在了男子面前。 她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胆子这么小,怎么做的弓箭手?” 弓箭手和狙击手干的都是伏击的活儿。 既然是伏击,就要胆大心细,忍耐力强。 在束长安眼里,这小矮子明显不合格。 束长安还没说话,小矮子先开口了。 他一个翻身,跪在束长安面前,“仙女,饶命,小的也只是糊口饭。” 女的? 束长安怔了怔。 怪不得她觉得这人个子矮。 她蹲在小个子跟前,掂了掂染血的匕首:“黑巾拿下来我看看。” 女子颤着手,将黑巾解了下来。 看清女子面容, 束长安眉目瞬间一凉。 又是一模一样,杜氏的脸。 只是这个“杜氏”明显稚嫩,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 虽然稚嫩,束长安还是一眼看出,此女眉眼,口鼻,和杜氏一模一样。 她有一瞬间的天旋地转。 女子还在跪地求饶 :“仙女,求你,饶了小的,小的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仙女……” 这种感觉很怪异。 就像年轻的杜氏,跪在她面前求饶一般。 很容易让人产生时差感。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谁?”束长安猛地转身, 眨眼间便闪现到身后人身侧,短匕抵在他的喉咙上。 “长安,是本王。” 感受到束长安的杀意,顾九渊不敢有任何动作。 他缓了声音,重复了一句:“是本王。” 束长安缓缓放下短匕,整个人回归现实。 顾九渊摸了摸她的头,见她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杀气,他心口揪了揪,“没事,长的像而已。” 束长安脸色冷的像是腊月里的寒冰:“不止是像而已。” 事情越发的诡谲。 一个,两个,三个杜氏的出现,让她觉得,这一切,就是一场惊天大阴谋。 包括这个世界,她的胎穿,难道都是阴谋中的一环? 什么人,能有这般能力本事,布置这样一场惊天阴谋。 似是能察觉出束长安心中所想,顾九渊搓了搓手,捂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本王是热乎的, 热乎的人。” 第216章 又来一个杜氏 束长安抬眸看她。 眸中的杀意渐渐散去。 她有种越接近真相,越看不清真相的感觉。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包括她的胎穿。 那么。 当年的哀牢山,死去的同事,会不会都和背后之人有关? 莫非,749局当年的研究出现了纰漏? “想什么呢?”顾九渊又摸了摸她的头:“什么像不像的,在本王眼里,都是尸体,来一个,杀一个便是。” 说着,顾九渊拔出赤红剑,一步一步朝跪地的女子走了过去。 女子被大郎看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冷冽的男子,抽出剑朝她走了过来。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不停磕头,带着颤音求饶:“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求你……” 她的求饶,在顾九渊耳里,就像一只蚂蚁的嘶鸣,引不起他半点情绪。 既然此女的存在,会乱了束长安的心性。 那他,便将其斩杀。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最没有威胁的。 就在长剑触到女子脖子时,束长安忽然喊了一声:“她不能死!” 吹发可断的长剑,擦破了女子脖颈的肌肤。 殷红的血珠止不住的往下流。 顾九渊回头看向束长安,眸中皆是不解。 “不管是今日的刺杀还是此女的相貌,她都是目前为止唯一的活口,她死了, 线索就又断了。” 束长安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刺激的额头有些发凉,她冷眼微 垂,又说了一句:“留着吧,兴许有用。” 女子闻言,面朝束长安的方向一个劲儿的磕头:“多谢仙女,多谢仙女!” 等束长安和顾九渊回去的时候,李进和张扬已经将战场清理的差不多了。 张扬淬了一声,大骂道:“王八犊子,竟然还敢来刺杀王爷!王爷,咱们多久没有遇到刺杀了?” 顾九渊得罪的人不算少。 这些年出行,免不了的刺杀。 因其手法狠辣, 渐渐的,刺杀的人也越来越少。 李进怼了怼张扬,示意他去看小心翼翼跟在束长安身后的女子。 “我勒个……去。”张扬惊讶的合不拢嘴,愚钝如他,都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怎么又来一个杜氏!束姑娘,你是不是捅了杜氏的窝了?” 李进:“……”不会说话,能不能少说两句? 束长安抿抿唇:“我倒希望是捅了杜氏的窝。” 如果只是一个杜氏,不,是成千上万的杜氏,她都不怕。 就像顾九渊说的, 来一个,杀一个就是。 可这背后隐藏的阴谋,却令人细思极恐。 女子明显的胆子小。 见张扬和李进伸着脖子望她,她当即就是一跪。 动作丝滑而不多话。 张扬和李进尬了尬,默默的收回了脖子。 “将你知道的说一说,我能留你一命,也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束长安坐在车辕上,看着瘦小的女子道。 女子怯怯抬头,又迅速低下了头:“小的名叫紫英,这次本该是小的弟弟来,小的舍不得弟弟……” 束长安眸光眯了眯:“你是何人派来的?你那里……还有没有跟你长的一样的女子?” 第217章 图谋不轨 紫英面色惨白,眼泪串珠子似的往下掉:“小的不知,小的从小,爹娘就不准小的出门,小的真的不知,仙女,求你,不要杀我……” 束长安疑虑更深。 从小就不准出门。 这事儿就蹊跷了。 “你是札达国的?”顾九渊神色冷冽。 紫英垂下头,不敢去看顾九渊。 这男子身上的气场太吓人了。 她觉得, 只要他吼上一嗓子,她都能被当场吓死。 “回大人,小的没有读过书,没有出过门,没有人告诉小的是哪个国家的人,小的偷听得来,应是……札达国。”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视一眼。 顾九渊伸手将束长安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语带寒意:“你真要留下她?这种天真无知小白兔,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怎么,你怕她对你图谋不轨?” 其实,束长安想说,即便紫英对他图谋不轨,他其实也安全的很。 想到此,她视线若有似无的往下扫。 顾九渊:“……” 该死的, 该如何解释他那里没有伤? 贸贸然说出来,会不会将长安给吓跑? 他家娘亲,可真是亲娘啊~ 他人都不在京城, 关于他的大戏,他亲娘是唱了一出又一出。 顾九渊满嘴的牙都快咬碎了。 束长安言归正传,二人头碰头,一看就知嘀咕的是算计人的事儿。 “正是因为觉得她有问题,才不能让她走了,放在眼皮子底下,有什么问题,咱们当场就能发现。” 顾九渊想了想,觉得在理。 可他还是不喜欢那女子委屈小白兔的样子,别扭道:“那你要保护好本王, 本王是王爷,又是男子,万一她将主意打到本王身上……” 束长安无语凝噎。 想告诉他想多了。 虽然他有几分姿色,可不具备功能性, 在女子眼里也是一文不值的。 此言若是一出,顾九渊怕是当场就能将小白兔给宰了。 她只能将话咽了下去。 张扬怼了怼李进,朝顾九渊和束长安的方向努了努嘴:“主子和束姑娘,在商量什么呢?” 李进目不斜视,盯着小白兔:“不知,反正不是好事。” 李进撇撇嘴,“也许是好事呢。” 李进腹诽:两个蔫儿坏的人,凑到一起,也是蔫蔫儿坏。 二人嘀咕完。 依旧由束长安唱白脸:“想要我们不杀你也可以,你需要告诉我们,为什么选择在此地设埋伏?” 一路上, 可以设埋伏的地方有很多。 他们舍简取繁,在这里挖坑设埋伏。 在束长安看来,福清镇,林月镇,哪个镇子设埋伏都比这里要强。 紫英哭的眼眶通红:“小的听他们说,好像是不准你们去前面的镇子。” “镇子有问题?”束长安问道。 紫英抽了抽肩膀:“小的也不知,小的谢仙女不杀之恩!小的谢仙女大恩!” 紫英说着,不停的给束长安叩头。 束长安刚想伸手去拉。 顾九渊轻咳两声。 她停下动作,任由紫英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直至磕的脑门通红,紫英才自己停了下来。 束长安:“……”顾九渊这样的性子,就没想过会找不到媳妇儿吗? 第218章 产生隔阂 转念一想, 束长安又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 他是王爷。 在这个皇权贵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代。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几人上了马车,绕开官道往前方镇子走。 紫英的卑微感几乎浸入了骨头,她小心翼翼的坐在车辕上。 眸光怯怯的看了一眼赶马车的李进,朝其露出个友好礼貌的笑。 李进当即将头转了过去,目视前方,半丝眼风都没给她。 笑话。 主子和束姑娘不知在这女子身上打了什么主意。 他可不想跟其沾边,到时候受牵连。 紫英见状, 死死的扣住放在身前的手。 抿着苍白的唇,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不敢说话。 马车内,顾九渊打开舆图,压低了声音:“前面就是最后一个镇子,过了这个镇子,将是一片荒漠,荒漠难行,我们务必要备好物资。” 束长安顺着大郎的毛,扫了一眼她看不懂的舆图:“前面镇子不知情况如何,备物资的事情,还要到镇子上再说。” “呵,”顾九渊懒洋洋的双臂环胸,斜靠在马车上:“本王怎么觉得, 这场刺杀,跟前面镇子无关,反倒像是专门将那小白兔送给我们的。” 束长安从舆图上移开目光,看向他幽怨的眸子:“你都说了是小白兔,没用的话,杀了就是。” 顾九渊心底好受些了。 他最擅兵书。 其中便有美人计一说。 常年征战,对手不乏对他用过美人计。 当时见那女子的第一眼,他就知是美人计。 那模样身段,楚楚可怜的样子,可不就是美人计首选棋子吗? 换做往常, 他早就将人杀了。 偏偏。 面前这女子非要留着,留着……真膈应啊。 “人家未必是冲着你来的, 不要以为你有几分姿色,世间女子就会趋之若鹜!”束长安白了他一眼。 顾九渊:“……”他该如何跟束长安解释美人计? 谁知。 束长安说出了一句险些让他归西的话。 “兴许,她是冲着我来的, 你没看她对我比较感情兴趣吗?”束长安冷冷一笑。 从接触开始,她就察觉到了。 一口一句“仙女”的喊着,每次望向她,那双眸子都是水汪汪的,惹人怜惜。 下一刻。 束长安便见顾九渊“蹭”的起身,握着赤红剑就要出去。 束长安拉住他的手腕:“你去哪?” “宰兔子。”顾九渊杀气腾腾,眼睛都气红了。 束长安:“……不都说了先留着吗?” 顾九渊咬牙切齿,话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留不了,一点。” 束长安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将人扯了回来:“行了,别闹了,先留着,看她欲作何?” 顾九渊垂眸看她,俊眸里溢满了委屈:“你觉得本王是在闹?” 束长安:“……” 顾九渊:“你觉得本王闹,那本王就闹了!今天非宰了她不可!” “顾九渊!”束长安低斥一声, 被顾九渊缠的脑子疼:“你真是让人无语!你就不能顾全大局?一个女人而已,你闹够了没!” 顾九渊:“……看看,这就开始了,她这就让你我产生隔阂了!” 束长安:“……” 第219章 没出息 顾九渊顺着束长安的力道重新坐了回去。 只是那张脸怎么看,都像是在赌气。 束长安整理了一下思绪,放柔了声音:“我知你不喜欢她,但是敌人将她安排到我们身边,我们总要先观察一下她想要做什么。” 顾九渊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怪不得顾夫人经常骂他没出息。 方才还一肚子气,束长安语调一软,他就不气了。 他尝试了一下, 让自己重新气起来。 奇怪的是,气不起来了。 可不就是没出息吗? 顾九渊还在努力生气,外面响起了李进的声音:“主子,上娆镇到 了。” 随着李进声音落下,外面热闹的声音也传入马车。 只听声音,便能感受到上娆镇的繁华。 如此繁华的镇子,想必不会有事。 黑衣人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行人进了镇子,直接找了间客栈住下。 李进和张扬便开始张罗置办物资。 束长安吩咐燕兰去给顾九渊请了大夫,将身子又检查了一遍。 习武之人,身体恢复的快。 顾九渊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 正处在瘙痒阶段,他整个人的脾气也愈发的暴躁。 像他这样的人,平时不怒自威,发起怒来更是吓坏了一群人。 老大夫畏畏缩缩开止痒的药。 紫英不敢靠近顾九渊,只能小心翼翼跟在束长安身边。 看着形影不离的二人,顾九渊觉得后背的伤口愈加瘙痒,那瘙痒像是长了腿,一直痒到他牙根。 他正一肚子火不知往哪发。 上娆镇的县令,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风声, 知晓顾九渊来了,忙不迭的前来拜见。 顾九渊:“官道被人挖了,你知不知?” 县令一看临江王这兴师问罪的劲儿头,就知今日来错了。 如今骑虎难下,县令整了整官帽,老老实实跪在顾九渊面前:“应该是……知晓的。” “应该知晓?”顾九渊一声冷哼,“是应该知晓,还是不知晓?” “下官知晓!”县令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下官知罪,下官这就派人去修。” “朝廷的银子还没拨下来,你拿什么修?”顾九渊大喇喇坐着,王爷的架子端的十足十。 县令吞了口口水:“下官的责任,自然是下官自己掏银子修。” 顾九渊满意的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紫英见束长安正在忙着整理自己的包裹,小意讨好的迈着小碎步走到顾九渊身边,为其将茶水满上。 顾九渊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心里膈应的紧。 按照他往常的性子,早就将茶盏掷出去了。 他扫了一眼束长安的背影,手指微蜷,在桌上扣了扣,对县令道:“茶,赏你了。” 县令岁数大了,头发胡子皆是花白。 脑子反应也慢了。 不知顾九渊这是何意。 好端端的,为何要赏茶? 正思索着顾九渊言行下的暗语。 顾九渊不耐烦的再次扣了扣桌子:“赏你喝,都不喝?” “喝!喝!喝!”县令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微伏,双手捧着茶盏一饮而尽。 紫英见此,眸光有些许畏缩,默默的退回了束长安身边。 第220章 美姬 县令借着喝茶遮掩,一双眼珠子在乱窜。 将房里观察了一遍。 在看到满脸小意的紫英时,县令觉得自己悟了。 上娆县地处偏僻,穿过丛林,便是沙漠。 好不容易来个王爷。 只要他将人伺候好了,许是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当日晚上,县令就送来十名貌美如花的美姬。 这些美姬个个衣着清凉,身段妖娆,一看便知是懂些伺候男人的内媚功夫的。 言行举止,对男人极具吸引力。 美姬刚进客栈,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明知这样的美姬他们无福享受,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掌柜的听闻这些美姬是县令大人送来的, 连忙呵斥看热闹的人。 “去去去,这些女子不是你们能惦记的!这可是县令大人送来的,得罪了县令,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掌柜的一番恶言恶语。 有客人被他的态度惹怒。 “退房退房!一个破开客栈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爷今晚就去遂昌楼,那里什么样的美姬没有?” “嘿,我说你真退啊,退了晚上就听不着了!”有人跟着调笑。 荤段子更是一个跟一个。 束长安在自己房里,听着外面动静,起身开门查看。 不大的走廊,被十名女子挤得满满当当,香风更是浓的熏人。 十名美姬,扭着妖娆的身段,进了顾九渊的房。 束长安:“……”顾九渊不是不行么。 心里这般想着, 她还是关上了门,顺着自己的符纸,时不时的撸一把大郎的毛。 好像外界的事情,都 被她隔绝在外。 墨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束长安的房里。 见束长安在房中,一副岁月静好时光慢的感觉,开口嘲讽:“顾九渊可是收了那十人,你就不生气?” 束长安抬眸不解:“我为何要生气?” “你骗不过本差,”墨溪满脸高深莫测:“说,你是不是对那个瘸子动心了?” 束长安抿了抿唇,将手中符纸放好,转身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轻轻饮,慢慢啜。 看的墨溪这只鬼都起了火气:“你现在就该,冲到他房中,对那些女子,一人一巴掌,哦,不对,那个瘸子也该打,他也得打一巴掌!” “然后呢?”束长安问他。 “然后?”墨溪被束长安问的有的懵:“这事儿还要什么然后啊,打就是了!” 束长安:“世上女子,千千万,他若有心,即便无能为力,也能万花丛中过,我又不是百草枯,能将他身边的花花草草都毒死。” 墨溪歪了歪头,束长安的话,他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便听束长安继续道:“有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巴掌,而是学会俯视自己的感情, 做到收放自如。” “所以呢?”墨溪似笑非笑盯着他。 束长安放下茶盏,伸了个懒腰,重新去整理自己的符纸, 半晌,才轻飘飘的道了一句:“没有所以。” 多年后,墨溪虽懂了束长安口中“收放自如的情感”却始终做不到束长安所说的洒脱自如。 第221章 不愿吗? 顾九渊闲适的坐在桌边,冷眼看着美姬一个个走进他的房中。 她们并作一排,轻轻俯身揖礼:“小女见过大人。” 这些女子惯是会勾引人的,纤腰轻伏之下,胸前呼之欲出。 一句话,更是换了三个调,说的婉转缠绵。 顾九渊把玩着手上的茶盏,努力回想,自己何时给过那县令,想要美姬的信号了。 想着想着,突的笑了。 他也就是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做县令。 给他个稍微大点的官,他早就将自己脑袋玩没了。 美姬们来之前都被叮嘱过,知晓今日伺候的是贵人。 贵人嘛。 总要冷漠一些的。 她们互相对视,脚步轻迈,朝着顾九渊走去。 “公子长的真俊俏~” “是的呢,姐妹们还没见过这般俊俏的郎君呢~” “公子爱茶,婢子可以伺候您喝茶~” 说着,便有女子伸手去抢顾九渊手上的茶盏。 顾九渊脸色冰冷,手腕翻转,那美姬扑了个空。 她掩嘴娇嗔:“公子,您讨厌~” 顾九渊“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美姬们眼前一花,顾九渊已经出现在窗口。 他满脸不耐,声音更是冷的像是一盆凉水浇在了美姬的头上:“谁许你们动的?” 美姬们面色一白。 瞬间明白今日伺候的,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不过。 这样俊美又矜贵的男子,她们但凡能跟在其身边,不管是春风一夜,还是日后留在身边做个丫鬟婢女。 都比现在要强。 顾九渊可通达天听。 不管是在县令眼里,还是在这些美姬眼里,都是改变命运的登天梯。 美姬们不愿放弃。 纷纷摆出了或娇怨,或楚楚可怜的姿态。 “公子,您不愿吗?” “公子,妾身想要伺候你,可以吗~” “公子,妾身们仰慕你,妾身们从未见过您这般的大人物~” 自古,床笫之上,大多规矩淡薄。 女子们,无状惯了。 看见顾九渊,就像是看见了一块大肥肉,舍不得放弃。 在她们看来。 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她们这种娇滴带喘的声音。 说着。 她们便又想上手。 张扬和李进守在门口。 张扬更是伸长了脖子,往房里瞅。 视线无意扫到李进的身前。 张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眼的鬼心思,压低了声音:“进哥,你怎么了?\" 说着,眼神意有所指的看向李进。 李进:“……”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那些美姬一言一行都撩人,他有点反应不是正常的吗? 他垂眸去看张扬身前。 发现这家伙什么都没有。 李进:“……”这孩子许是真傻。 张扬捂着嘴笑,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像是存着坏水:“进哥,你这也太不禁撩了吧,她们就扭了几步而已。” 张扬像是抓住了李进的小辫子,满眼都是不怀好意的笑。 “你守着,我去趟茅房。”李进咬牙道。 张扬又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去吧去吧,我守着,你不用着急。” 李进:“……”早晚要揍他一顿。 李进刚走,张扬便听顾九渊在房里发了火。 第222章 妒夫 “来人!”顾九渊冷喝一声。 张扬扫了一眼李进的背影,嘟囔一句,推门进了房里。 房间内,美姬们并排跪着,面色灰白,满脸挫败。 “张扬,去将这十人送到县令房里,你在外守着,宠幸完一个,放走一个。” 张扬眼珠子都瞪大了。 这可是十人啊。 他听李进那些人说荤段子的时候,说过一夜七次郎。 一夜十次。 主子好狠。 想了想县令老态龙钟的身体,真是可怕啊。 张扬面上恭谨,腹诽不止。 美姬们更是觉得天塌了。 这一次,是真的哭到娇滴带喘。 顾九渊心里烦的紧,索性率先大步出了房门,折身便去了束长安房里。 推门发现墨溪也在,心头火噌噌往头上冒。 开口便是指责:“你说了要护本王清白,就是这样护的?” 束长安斜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那副淡漠的样子,活像下一刻就成了仙。 顾九渊只觉得心口直突突,气的。 他几步来到束长安面前:“方才她们进我房里,你怎么半点都不生气?” 他本以为,束长安会生气,会吃醋。 哪怕她有一点不高兴, 他便将那些女子斩杀了。 可—— 他堂堂王爷, 像是等待夫君临幸的小妾。 等了半晌,不见人。 生气不高兴的,反倒是他自己。 墨溪看着顾九渊怒发冲冠的妒夫模样,觉得牙根疼。 “我说,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呢。”他好心提醒顾九渊,顾忌点自己的身份。 顾九渊现在就是出了鞘的宝剑,见谁刺谁。 “你不是活人。”他冷冷回了一句,半丝眼风都没给他。 眼神死死的盯着束长安。 好像束长安欠了他千两万金。 “嘶,”墨溪感受到被攻击,索性, 束长安懒得说说话,他便替束长安回了:“你若是自己把持不住,她还能去将全天下的女子都杀了?” 看了一眼顾九渊的脸色, 墨溪继续道:“同样的, 小长安若是把持不住,你便将全天下的男子都杀了?” 那句“小长安”他唤的极为顺口。 说完自己先惊了惊。 果然,那妒夫立马察觉到不对味儿。 眸里布满杀气:“小长安?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墨溪想解释。 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自己也觉得跟束长安没有那么熟。 方才怎么就那么顺口的唤了出来。 “本王不用杀了全世界的男子,本王杀你一个足矣!”说着, 顾九渊抽出赤红剑,朝墨溪劈了过去。 墨溪连忙闪躲:“你这个妒夫!简直无可救药!” “妒夫也是被你逼出来的!”顾九渊招招凌厉阴狠。 他不知阴差有没有下半身,不管他有没有,今日都要给他废了。 “够了!”束长安冷斥一声:“想打出去打!” 她一句话没说,落了满身的埋怨,房间本来就小,两个人吵的险些将房顶都掀了。 顾九渊见束长安是真的动怒了,收了长剑,不闹了。 墨溪一声冷笑,想了想,又冷哼一声, 转身往外走去。 跟妒夫讲道理,还不如跟大郎讲道理。 第223章 冲凉水澡 房间只剩顾九渊和束长安。 顾九渊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空气压抑又尴尬。 半晌后。 束长安问他:“你想做什么?” 一句话,把顾九渊问住了。 他想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别扭疯了! 窗外漆黑一片,束长安望向虚空:“顾九渊,你还认识你自己吗?” 顾九渊又被束长安问住了。 束长安继续道:“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矜贵,高傲,虽然也脾气不好,却不会像这般无理取闹。” 顾九渊缓了缓,倾身蹲在束长安面前,与她目光平视:“长安,你能否给本王一句准话。” 束长安拧眉,不知他何意,只能尽可能解释道:“我没去你房里帮你,是我认为,你那里伤了,别说十名,二十名美姬都伤不到你。” 她觉得自己解释的够清楚了。 可看顾九渊的冷脸,她觉得, 自己好像还有哪里没有解释清楚。 顾九渊思忖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站起身,扯过束长安的手,放在自己身前。 束长安:“……” 手上触感,很真实。 前世今生, 虽见过,没摸过。 她几乎下意识的想要将手抽回来。 顾九渊执拗的扣着她的手,俊脸染上些许红晕:“本王没伤。”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般向一名女子证明自己。 得顾夫人所赐。 他现在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 顾九渊:“你能不能给本王个准信……” 束长安有些懵,手里的东西像是烙铁般,灼烫着她的手心。 “本王想要你做本王的王妃。”顾九渊索性豁出去了。 “你摸都摸了,你要对本王负责。”他侧开脸,不敢去看束长安。 别扭的像个毛头小子。 房内温度迅速攀升。 二人就这样保持着怪异的姿势,都不说话。 只有束长安的手心,在壮大,又壮大。 她受惊般缩了缩手。 顾九渊似是有了执念,不准她退缩,一心证明自己。 束长安也侧开了脸:“不然,便先处一处。” 情急之下,她语气有些乱:“我现在不能答应一定做你的王妃,我……我们可以先处一处。” 顾九渊等来了答案。 松了束长安的手,将其揽进怀里,察觉到束长安脊背僵硬,他缓声轻哄:“抱一抱,本王就……抱一抱。” 束长安:“……” 她坐着,他站着。 这般抱着,胸口被抵着。 窘迫的她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 顾九渊本意抱着她平复一下。 结果发现。 她就像是有魔力,沾上她,就想要更多,想要更近。 默默攥了攥拳,他推开束长安,转身便往外走:“本往出去走一走。” 束长安:“……” 手心好似被灼伤,她摊开手心,看着那只纤细的手掌。 后知后觉的, 双颊似有火在烧。 她忙双手掐诀,默念清心咒。 顾九渊头也不回的从束长安房里出来。 刚好撞见从茅房回来的李进。 李进:“……”王爷的脸怎么这么红? “去打水,要凉水,本王要沐浴。”顾九渊眼神闪躲,钻进了自己房中。 李进:“……”他好想告诉王爷,冲凉水澡不好。 第224章 顾九渊撞鬼 束长安在房里,听见外面的顾九渊折腾到半夜。 洗了三次澡,现在又在外面舞剑。 她靠在窗口,看顾九渊舞剑。 房檐上挂着灯笼,他便在那昏黄的光圈中。 不可否认,顾九渊确实是成婚的最佳人选。 身高腿长,长相帅气,武艺高强,又身居高位。 无怪乎京里女子将他当做梦里人。 “他折腾什么呢?”墨溪又冷不丁出现。 斜靠在窗户的另一边。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能穿墙了?” 墨溪美滋滋的:“那是自然。” “穿墙也不是你这般用的, 你这样,容易挨揍。”束长安道。 贸贸然出现在旁人房中。 也就她,心脏够强大。 换做顾九渊那种警惕之人,极有可能直接给他一剑。 虽然普通的剑刺不死他,但是痛却是切实的。 “刚学会,你让我显摆显摆。”墨溪嘿嘿一笑,又将视线落在顾九渊身上。 “都说闻鸡起舞,这个点,鸡都还没起吧……”说到此,他觉得自己悟了:“是不是那十名美姬给他气着了?” “那县令也是脑子岔劈了,他伤了那,还给他送美姬,一送就送了十个!”墨溪满脸的幸灾乐祸:“张扬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说,”墨溪怀疑的看着束长安:“我说他不行,你脸红什么?” 束长安轻咳两声, 为掩饰尴尬,转身去桌边倒水。 “长安。”墨溪忽然唤住了她:“你看,顾九渊身后是什么?” 束长安心底打了个突。 回身去看顾九渊。 便见顾九渊的后背上, 趴着一个人。 他似是没有发觉,还在舞剑,只是动作略显迟缓。 墨溪:“是鬼,那鬼想上顾九渊的身!” 顾九渊这人,身上背的人命多,煞气重,杀气也重。 一般鬼不敢上他的身。 这只鬼,明显不是寻常的鬼。 束长安连忙拎起自己的包裹,转身下楼。 墨溪也顺着窗口飞了出去。 顾九渊见束长安和墨溪齐齐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解的收了剑:“怎么了,吵到你了?” 他脸上大汗淋漓,扭了扭脖子,自顾自道:“刚好本王也累了, 这便去睡了。” 恰在此时,张扬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回来了。 看见顾九渊就抱怨:“主子,那县令昏过去了。” 顾九渊淡淡“嗯”了一声, “去房里帮本王打点热水,本王觉得后背有些凉。” 张扬“噢”了一声, 刚准备走。 束长安和墨溪定定的盯着顾九渊背后的那只鬼。 他双手双腿死死的盘在顾九渊后背,脸上的肉已经腐烂,一颗眼珠子吊在面前晃荡。 没有嘴皮子的嘴,牙齿全露在外面。 “嘶,”墨溪邪邪一笑:“这么不将本差放在眼里?” 他撸了撸袖子,伸手去扯那只鬼。 一扯之下, 那只鬼像是焊死在顾九渊身上,顾九渊被扯的一个趔趄。 他转身回头,带了几分怒意:“你作甚?” 束长安吞了口口水,凝视着顾九渊:“那个,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害怕啊……” 此言一出,顾九渊觉得后背更凉了,隐隐的,鼻尖还能闻到一股恶臭。 第225章 两条腿,自己跑了 他下意识的伸手往后背摸了摸。 什么都没有。 顾九渊心里凉丝丝的:“本王……背上有东西?” 墨溪双臂环胸,用肩膀撞了撞束长安的肩膀,朝那只鬼努努嘴:“你是道士,我是阴差,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作乱的东西,不多啊。” 束长安目光闪过一丝锐利,向前一步,直接抓住了那只鬼的头发。 在常人看来,束长安像是抓着空气。 她冷冷一笑,手往下用力:“胆子不小。” 那只鬼的头皮被扯成薄膜,他转头用仅有的一只血红的眼睛望向束长安。 没有嘴皮子的唇,扯开了一个诡异的笑。 束长安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符纸:“下来,不然让你魂飞魄散!” 那鬼似是不知害怕,任由束长安拽着头皮,没有任何攻击反应。 顾九渊只觉得脖子一凉。 现在不用束长安说,他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生平,头一次撞鬼。 不觉害怕,反倒是有些……新奇。 他清了清嗓子:“长安呐,这鬼长什么样,男子还是女子?”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没有害人的鬼,都有转世投胎的权利。 即便是束长安,也不能将没有作恶的鬼打散。 这只鬼,虽然长的磕碜,却是一只没有害过人的鬼。 不过,他既然想上顾九渊的身,束长安就有权利制裁他。 手中符纸毫不犹豫的贴在鬼的脑门上。 符纸冒出金光, 当即将那只鬼的脑门灼到冒烟。 可他并没有露出痛苦神色,反而更加用力的抱住了顾九渊。 顾九渊抚了抚胸口,“长安呐,本王怎么觉得有些胸闷?” 束长安转头看向墨溪。 墨溪也觉得奇怪,走上前观察这只鬼。 二人围着顾九渊的后背观察。 顾九渊打了个哈欠:“想待就待着,本王还能怕了一只鬼不成?” 束长安不得不佩服顾九渊的心态。 没有几个人,在知晓自己后背趴着一只鬼,还能这般淡定。 墨溪戳了戳鬼的脑袋,又扯了扯鬼的大腿:“嘶,这是只精灵。” 所谓精灵,便是动植物通过某种契机,有了神志,修炼成了人形。 “你看,他腿上还有青苔,应该是树精。”墨溪边观察便道:“奇怪了,树精怎么成了它这副德行?” “你是不是有冤?”束长安尝试问道。 树精缓而慢的点了点头。 手脚还是死死的抱住顾九渊不松手。 束长安也有些犯愁。 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 “有人杀了你?”束长安继续问。 树精缓而慢的点头,又摇头。 束长安:“你能不能先从他身上下来?” 树精慢慢吞吞的摇了摇头。 顾九渊斜眼去看后背:“怎么,它不肯?” 束长安拧起眉,点点头。 “没事,我背着它也无妨。”说着,他竟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张扬, 打水,本王要沐浴,张扬?” 张扬从房檐角落磨磨蹭蹭走了出来。 当时,他听束姑娘说,主子背后有只鬼。 他不是故意的。 只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两条腿。 他那两条腿,自己跑了。 第226章 杜氏和顾夫人的交锋 顾九渊抬脚踹在了张扬的大腿上:“出息!去打水!” 张扬眼神若有似无的朝顾九渊后背飘。 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他总觉得,能看到一只张着血红大口的恶鬼,正在啃食主子的脖子。 张扬眼泪似要决堤:“主子……您知道的……属下胆子小……属下可不可以回京,去伺候老夫人?” 顾九渊扫他一眼,不轻不重的道:“去吧, 走着回去。” 张扬:“……” 张扬和李进不同, 张扬是顾府的家生奴才,长大后便被顾老夫人遣到她院里调教。 顾九渊腿没伤之前,常年不在京里。 顾老夫人将张扬当孙子般疼爱。 顾九渊受伤回府,顾老夫人才将张扬送到顾九渊院子里伺候。 张扬从小就在顾府,极少出远门。 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事儿。 吓得他哭到抽鼻子。 偏偏,自家主子跟没事人一样。 “主子……”张扬疾走两步,跟上顾九渊,又害怕的离他后背远些:“张扬是真的害怕。” “嗯,”顾九渊声音淡淡的:“害怕就回王府,走着回去。” 张扬险些痛哭出声。 主子好冷漠,好无情, 张扬好想老夫人。 似是能察觉到被人思念,顾老夫人连打了三个喷嚏。 身边嬷嬷焦急上前,为老夫人将被子往上掩了掩:“老夫人,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昏黄的房间,顾老夫人叹息道:“不必了, 这么晚了,别折腾了。” “老夫人……”嬷嬷欲言又止:“方才听守夜的丫鬟说,夫人的房里,还亮着灯,要不要老奴去瞅瞅?” 顾老夫人思忖片刻, 缓缓道:“不用了,那妮子前几日在去束府骂完街,想必是又在倒腾什么了。” 自束长安和顾九渊离京后,杜氏和顾夫人的交锋也正式拉开。 杜氏先是在外散播谣言,说束长安被束国年赶出束府。 顾夫人冲到束府就是一顿骂。 没消停两天,束夫人又送了两只乳鸽给顾夫人,只是那乳鸽,被斩断了双腿。 顾夫人二话不说,冲到束府又是一顿骂。 她不骂杜氏,专骂束国年。 时间掐的极准,每次都是束国年下朝后,被堵在门口骂。 一来二去,听说束国年将杜氏打了一顿。 顾夫人高兴了好几天。 没想到,杜氏身子骨刚好,便又故技重施,这次送的是一只公羊,断腿去势的。 专门恶心顾夫人,暗讽顾九渊伤了腿,还伤了那里。 顾夫人本就不是能忍的性子。 公公为国捐躯,丈夫为国捐躯,顾家的女人们,脊椎骨都是家里男人给的。 矫揉造作不会,会的就是一个硬气。 顾夫人躲在房中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一早,掐着束国年下朝的点儿,等在后门。 兵书什么的,她也看过。 束国年被她堵在正门骂了两回,这次肯定学乖了, 走后门进府。 顾夫人料的不错,远远的, 便见束国年的轿子鬼鬼祟祟的进了后门的巷子。 轿子刚进巷子,顾夫人便大声喊道:“束大人下朝了啊!真准时,这是没被皇上骂啊!” 束国年:“……” 第227章 怜儿 束国年现在看见顾夫人就头疼,每日愁的不是上朝,而是下朝。 自己堂堂司天监监副,回府还要像做贼一样,说出去都丢人。 顾夫人乐呵呵的,丝毫没有一夜未睡的疲惫。 她拍了拍巴掌,从她马车里下来一名女子。 女子年岁不大,皮肤吹弹可破,腰身纤细,偏偏还用束带绑着,更衬得纤腰盈盈一握。 “束大人不必惊慌, 妾身今日来,不是来骂你的, 是来给你做媒的!”她笑意盈盈的扯过女子的手。 “妾身这个远房妹妹,钦慕大人已久,妾身无法,便将人来了。” “妾身知晓束大人眼高于顶,只能看中杜氏那样的妇人,无奈,妾身这个妹妹,对束大人朝思暮想, 茶饭不思。” “妾身斗胆,将妹妹带来给束大人相看一二,若是能得您青眼,妾身这个妹妹,不图荣华富贵,入府能伺候在您身边即可!” 顾夫人一番话,说的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听的束国年后槽牙跟漏了风一般。 顾家是功勋之家,就算是沾亲带故的亲戚,都容不得旁人欺辱。 顾夫人等了一会儿, 见束国年若有所思不说话。 又加了一把火:“束大人不敢应,是因为惧内吗?没事,妾身这便入府,去问问杜氏的意见。” “等等!”束国年伸手阻拦。 笑话。 这妇人是个大嘴巴,若真让她入府去询问杜氏的意见,他惧内的名声明日就能传遍大街小巷。 束国年眯眼而笑,扫了一眼含羞带怯的女子:“顾夫人说的哪的话,老夫何德何能,能入了这位姑娘的青眼。” 顾夫人目的达成,满脸都是喜悦:“束大人客气了,怜儿,你这便跟束大人进府吧,放心,你的行囊等会有人送来。” 束国年:“……”嘴角抽了抽。 见过做媒 的,没见过这般做媒的。 束夫人交代完怜儿,转身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束国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又尴尬的笑。 怜儿上前馋住束国年:“大人,咱们进府吧,小女一定好好侍奉你。” 束国年被女子触碰的胳膊酥了酥。 多年来,因为杜氏性子不好,他府里只有杜氏一名妇人。 已经许久,没有和旁的女子这般亲密了。 虽然明知杜氏会生气,会作,会闹。 可他仍然没有推开怜儿的手,反而顺势搂住了她的肩膀,大掌在她肩头搓了搓。 心底那潭平静的湖水,荡起了圈圈涟漪。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仿佛身子都变轻了,全身充斥着精气神儿。 “大人……咱们进府吧,怜儿仰慕您已久,怜儿……想要大人疼爱怜儿……” 束国年枯井般的心,迸发了清泉。 他笑了笑,凑到怜儿唇边轻轻一吻,“好,跟本官回府,本官一定好好疼爱你。” 说罢,拥着怜儿便回了府。 回府后,二人迫切的直奔束国年的院子。 杜氏正在房中清算账本。 最近那个束言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想要经商。 杜氏怕束言打那些铺子的主意,琢磨着将那些铺子值钱的东西率先转走。 第228章 束!国!年! 丫鬟慌不迭的冲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 “规矩呢?自己什么身份忘了?府上是容你放肆的地方?” 丫鬟被杜氏劈头盖脸的一顿训,吓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杜氏合起账本,“慌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哪位主子欺辱了。” 小丫鬟眼眶微红。 杜氏说话向来难听,虽然早就习惯了,心里还是会觉得委屈。 可她们是束府的丫鬟。 能依仗的只有杜氏。 小丫鬟压下心头的委屈:“夫人,老爷带了一名女子回了院子。” “什么!”杜氏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 带翻了账本:“你再说一遍?” 小丫鬟怯怯弱弱的回道:“老爷带着一名女子,回院子了 ……” 杜氏站在原地,面色青红不定,愣忡片刻,才气势汹汹的朝着束国年院子大步而去。 小丫鬟想了想,爬起来小跑着跟在束夫人身后。 束国年房内,二人刚进房,便像干柴碰见烈火。 束国年那颗干涸的心,被怜儿点燃。 他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眼里,心里,只有面前年轻的躯体。 怜儿惯会挑逗,束国年险些招架不住。 房内,桌椅板凳翻了一地,衣衫一路落到床边。 在互相拥有的那一刻。 束国年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 杜氏每次都像死鱼般躺在床上,一个不好,还会嗔怪他。 怜儿不。 即便你将她捏疼了,抓红了,她只会媚眼如丝的望着你。 偏偏。 越是这般,束国年越是舍不得,手上动作越是放轻放柔。 “砰”的一声。 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束国年正在劲儿头上, 气的胡子都翘了:“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怜儿搂紧了束国年的脖子:“大人……我们不管好不好,我们什么都不管……” 杜氏望着凌乱的房间,看着床上白日宣淫的二人,只觉得一股一股的怒火和着妒意直冲她的天灵盖。 她咬着牙, 一字一顿喊道:“束!国!年!” 听到杜氏的声音,束国年身躯一震。 眸光微闪,他缓缓起身,扯过床上的被子,搭在怜儿身上:“是你啊,老夫失态了……” “失态?”杜氏觉得自己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偏偏。 怜儿纤细白嫩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裹紧了被子,扬着年轻漂亮的脸蛋,朝杜氏媚笑道:“这位是姐姐吗?姐姐,要不要一起啊!” 杜氏深吸了一口气,身子被床上那张白皙的面庞气的发麻。 她几步走到床边,扯着怜儿的胳膊便往地上拽:“好个恬不知耻的下贱东西!老娘今天撕了你!” 怜儿惊呼一声, 往束国年胸前躲。 束国年一把握住杜氏的手腕,怒斥:“闹够了吗?” 杜氏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忽然松懈下去。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束国年护着旁人的样子。 “束国年!你为了一个贱蹄子,竟然敢吼我了?”她甩开束国年的手,随手抄起房里的砚台砸在了地上。 束国年眉心紧紧拧着。 外面人想进来劝,可束国年没穿衣服,就那么大喇喇的坐在床边。 第229章 夫妻缘份已尽 房间内,充斥着杜氏的打砸和怒骂声。 怜儿瞧见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她觉得, 自己还可以加一把火。 旋即,她腿盘上了束国年的腰:“大人……姐姐不愿一起……我们一起好不好?” 束国年方才的劲头还没过。 一边是像疯子般打砸的杜氏。 一边是媚眼如丝的怜儿。 束国年索性不管不顾了,扯下帘子,和怜儿在床上翻云覆雨。 很快,房内响起了颠鸾倒凤的声音。 杜氏不砸了,也不骂了。 她瘫坐在满地的狼藉中,眼睁睁看着,听着。 心里滔天的怒火,一点点将她的心焚了。 她低头看着被划伤的手。 回想方才扯住怜儿手臂时的嫩滑触感。 是啊。 她老了。 皮肤糙了,黄了。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杜水苏了。 即便她衣着鲜亮,时不时的还像年轻时,在束国年面前撒撒娇。 可她终究是老了。 若云和云荷都可以议亲了。 她早就垂暮了。 望着晃动的床幔,杜氏头一次感受到了垂暮的无力。 她眼神凝固在床幔之上,自言自语:“束国年,你我今日夫妻情分已尽,往后,你我二人,只剩合作……” 束国年不知有没有听见。 又或许是,耳朵听见了,脑子早已不知分辨。 杜氏从床幔移开目光, 翻来覆去看手上的褶子,看满身的狼藉。 看着看着。 忽然低低的笑了。 而后,哈哈大笑。 屋外的丫鬟,听着房内,打砸声,颠鸾倒凤声,疯笑声,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吓得哆哆嗦嗦,垂着脑袋,不敢言语。 半晌。 杜氏出来了。 衣衫脏污,发丝凌乱,可那双眼睛,仿佛放着精光。 “愣在这里做什么?进去收拾!”她怒斥一声。 “可……”小丫鬟想说,房里束国年还在宠幸女子,这个时候进去收拾房子,不是找死吗? 杜氏微微侧头,扫了一眼凌乱的房间,还有那掩都掩不住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老爷都不在乎了,你们反倒清高起来了,怎么,怕老爷红了眼,将你们拉到床上去?” 小丫鬟连忙跪地:“婢子不敢,婢子不敢!” “哈哈~”杜氏状若疯癫,发自内心的大笑:“没事,去吧,妹妹方才还唤我一起呢,就算老爷让你一起,也不怕, 多抬一房小妾而已。” 束国年就算是抬一百房小妾,他都不敢不要她。 不仅不敢不要她,还要养着她全家。 呵~ 当她杜水苏好欺负的? 他在家玩,她完全可以去外面玩。 小丫鬟畏畏缩缩进房收拾,听着耳边的靡靡之音,臊的满脸通红。 杜氏换了身衣服便去了小官馆子。 一口气要了三位小官,在外面过的昏天暗地不知年月。 顾夫人听着香玉禀报,乐的合不拢嘴。 她在京里正闲的无事,收拾杜氏,成为了她的一大乐子。 可惜束长安不在京里,不然的话, 她和束长安一起收拾杜氏,一定更欢乐。 算了算日子,长安和重楼也快到北腔关了,不知此行如何? 想念儿子,也只是一瞬,顾家的女子,心都大。 “对了,束言最近怎么样了?” 第230章 牛眼泪 那孩子自从被束长安调教出来以后,见着什么都想干。 一开始要跟着府里的那些小子习武。 顾九渊不在府上了,他也就不来了。 好在香玉隔三差五会来禀报束言动向。 香玉提起束言,眼窝里都是笑意:“束公子前段时间要跟着武鸣学修房子,将武鸣吓得见着公子就躲。” “这几日又说要经商,婢子瞅着,束公子像是个经商的料儿!” 束夫人也是听得眉眼含笑:“男儿有冲劲儿,不错,做的什么营生?” 香玉掩嘴而笑:“回夫人,束公子说他没有本钱,他将涵落巷的泥瓦匠汇总到了一起,帮别人起房子,束公子画图纸,还别说,最近好像挣了一大笔!” 顾夫人越听越觉得束言这孩子讨喜。 她略作思忖,含笑道:“咱们有个首饰铺子,里面的掌柜做生意是个精的,你去找他,让他提携一下束言,那孩子身子骨不好,起房子太苦了。” 香玉面露惊喜,朝顾夫人深深一揖:“婢子替束公子谢过夫人!” “你这丫头!”顾夫人看破不说破,“回去的时候,将怜儿的行李给她带过去。” 香玉有些不明白:“夫人,怜儿真是您的远房亲戚?” 顾夫人嗤笑一声,望向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本夫人给她赎的身。” 香玉了然。 她就说,夫人怎会将自己的远房亲戚送给束国年糟蹋。 夫人脾气火爆,心却是善的不得了。 别说远房亲戚了,就算是顾府的丫鬟被束国年糟蹋了,夫人都能去骂束国年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这般一来,她在束府行走时,就知该如何对待怜儿了。 京里发生的这些, 束长安和顾九渊通通不知。 天亮后,顾九渊便将县令唤来审问。 县令晕了一夜,听闻顾九渊传唤,他是被师爷用冷水泼醒的。 短短一夜,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他无精打采的跪在顾九渊面前。 顾九渊是个损的,开口就是:“县令大人昨晚偷人去了,还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神,本王瞅着怎么这么虚?” 县令苍白的唇角抽了抽。 腹诽:我昨晚做什么去了,您能不知? 顾九渊神清气爽的坐着,背上背着只鬼,好似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上娆县,太平吗?”顾九渊状似无意的随口问道。 县令强打起精神,满脸笃定:“太平啊,这附近,就属上娆县最太平了 !” 县令话音刚落,顾九渊明显察觉到后背又冷了三分。 “张扬, 去看看墨溪公子回来了吗?”顾九渊忽然道。 正说着, 墨溪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个碗,碗里只有碗底的一点水。 “那牛真是犟,本差揍它它都不哭,最后还是找的洋葱,熏出来的眼泪!” 顾九渊:“……你可真是聪慧啊!” 他就没听说,谁家牛被揍了嗷嗷哭的。 墨溪说着, 丝毫不给县令反应, 用手沾着碗里的牛眼泪擦到县令眼睛上。 束长安正在隔壁喂大郎,便听到顾九渊房里传来县令的惨叫声。 那声音,活像在杀人。 第231章 母亲一族 她有些好奇,丢下大郎去顾九渊房里察看。 刚到走廊, 便见被折磨的没了人样的县令,死死的抱着门边。 墨溪满脸恶意,扯着县令 的胳膊往房里拽。 “下官知罪,下官知错,求王爷饶了下官!” “嘶,你这县令,手劲儿这般大,知罪就要进去认罪啊!” 墨溪见束长安走近,他摊摊手:“抹了牛眼泪就这样了。” 束长安:“……” 正常人,突然见到鬼,都会被吓不轻。 县令昨晚折腾了一夜, 没当场吓死过去,都是县令心脏够强悍。 县令看见束长安,像是看见了救星:“姑娘!求你,求求情!帮老夫求求情!老夫不能进去,老夫进去会死的!真的!” 束长安:“……” 县令话音刚落,便被墨溪拖了进去。 “啊~嗷~不要~啊~” 束长安眼瞅着,被墨溪揪着的县令,几度短暂昏厥。 她估摸着,县令最想的就是直接昏死过去。 只可惜,看一眼顾九渊,只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长安呐,这县令说上娆县太平的很,可本王身后的鬼好像不认同县令的说法。” 束长安:“……”果然,强悍的人,无论身处怎样的境地, 都能为自己创造出有利的环境。 他已经能通过身后鬼的反应来断案了。 趁着县令短暂的苏醒,顾九渊抓紧时间询问:“本王再问你一遍,上娆县可太平?” 县令刚想说什么, 瞅一眼顾九渊,又昏死过去。 “你这样不行啊,”墨溪拎着县令,面上布满愁云:“这般确实能将他吓招了,可他总是昏,如何招?” 墨溪思忖一番,拎着县令出了门:“你们等着, 我来审。” 他和顾九渊本来计划着吓一吓县令, 免得跟他打官腔。 地方上的官员,个个油滑的像是从榨油房里滚过。 没成想,这县令天生胆小,吓过头了,反而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墨溪琢磨着, 让县令远离顾九渊应当会好一些。 “你们真能出馊主意。”束长安给了顾九渊一记眼刀。 顾九渊起身牵着束长安的手,拉着她到桌边坐下,自己俯身坐在束长安对面。 又为束长安倒了一盏茶。 从古至今,喝茶都不是单单的喝茶。 她挑了挑眉,耐心等候顾九渊下文。 顾九渊见她了然于胸的模样,笑了笑,不再绕弯子:“长安曾说,本王身子康健后,告知本王一些事情, 不知现在可还算数?” 当时他虽处半昏迷状态,束长安答应他的事情, 他可是牢记于心的。 束长安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你是想问我的速度?” 顾九渊紧张又小心的开口:“本王曾听母妃说过,长安母亲一族,神秘的紧,长安的速度,是否遗传自朱家?” 束长安呼吸一紧。 脑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 是啊。 不管是她被束国年丢进三清观,还是后来她回京后,都没有见过母亲的娘家人。 她本以为母亲的娘家人,许是距离京城较远,或是小户人家,才没有能力护她和束言。 “你对朱家了解多少?”束长安深吸一口气问道。 第232章 朱家通灵 顾九渊心有疑虑,还是如实告知束长安:“朱家曾是京城的世家,许是怕树大招风,早早隐世,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顾九渊很佩服朱家的家主。 极少有人能做到激流勇退,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是前朝旧事,本王也是听来的,京里人都传,朱家人能通灵,谣言一起,朱家便开始隐世了。” 束长安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异能是被749局开发出来的。 如果这具身体的异能是遗传自母族,那她的穿越又该如何解释? 当年的哀牢山,究竟发生了 什么? “长安,”顾九渊见束长安面色不好,隔着桌面握住了她的手:“本王只是对朱家有些好奇,你若不想说,咱们就不说了啊!” 那种被巨大阴谋包围的无力感,让她脊背奓起一层鸡皮疙瘩。 “你知,”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朱家现在在何处吗?” 顾九渊摇了摇头:“朱家当年既然选择归隐,本王便尊重其决定。” 虽然暗人遍布天下。 但 朱家既已归隐, 他便不会 去打扰。 有时候,他的好奇对别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为何。 提起朱家,束长安心口总会隐隐有些难过。 朱家……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族? 与她的穿越和当年的哀牢山有什么联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背后之人还不知是谁,现在又牵扯出了朱家。 顾九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不想了啊,不管你的能力是不是遗传自母族,在本王这里,你是束长安,就够了, 本王旁的不认,只认束长安。” 束长安眼神有些迷茫,望着顾九渊郑重且认真的脸。 她面露诚恳之色:“顾九渊,我不知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又该是怎样……你不要对我太好,我会愧疚。” 顾九渊伏低做小的姿态,眸子里的深情,都让束长安感到害怕。 她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她不知这样的自己,该如何回报顾九渊的深情。 如果,背后之人,真的与哀牢山有关的话…… 她势必要手刃凶手。 顾九渊低低笑开。 束长安不知,她一本正经又呆萌的样子,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 顾九渊执起她的另一只手,两个人像孩子似的隔着桌面手拉手:“谁说长安必须要懂了?长安不懂,本王懂就行了……” “啧啧啧,”墨溪斜靠在门口,看的牙根酸:“本差在那里审县令,你们倒好,在这手拉手,谈情说爱了。” 束长安缩回手,绷着脸:“问出什么了?” 墨溪摇头撇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正好,快午时了,本差带你们去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顾九渊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午时一般是斩首的时间段,什么好戏会在午时上演? “去了就知道了,好心提醒一句,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吧一下 ,等会容易吃不下。” 守在门口的张扬弱弱举手:“那个,王爷,张扬吃个馒头就走啊!” 他转身往后厨方向跑去,刚好看见小二刚炖好的血米粥,他端起来几口吞下一大碗。 第233章 布施 张扬冲到门口的时候,束长安和顾九渊已经出门了。 他环顾一眼街上,看到顾九渊的背影,抬脚便追了过去。 墨溪带他们去的地方,正是遂昌楼。 听说那里的美姬个个能歌善舞,身段妖娆。 遂昌楼里,不仅有美姬,还有讲评书的,礼佛参道的。 据说,遂昌楼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 今日正好是每月一次的布施日。 遂昌楼门口,搭起了一人高的高台。 高台之上,跪着一名男子。 男子面色平静,双手垂于两侧,仰头望向天空。 高台之下, 围了一圈圈的百姓。 他们端着碗,拿着筷子,正满脸希冀的盯着高台之上的男子。 人群拥挤,顾九渊将束长安拢在身前护着。 张扬和李进在人堆 里挤来挤去,惹来阵阵骂声。 墨溪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观这一幕。 在人间久了,越发怀念地府的纯粹。 好的纯粹,恶的纯粹。 人间的活人,复杂又阴险,脑子里生了邪念,就想着不惜一切代价实施。 小长安啊。 希望你等会不要被吓到啊~ 午时已到,有人拿着铜锣走上高台。 “嘭”的一声。 那人高声喊道:“午时已到!请罪己!” 锣声落下,跪地男子举起双手,似是要拥抱太阳。 “我有罪!” “我杀了我的父亲!” “只因从小被他打骂,我便心生怨怼,趁他熟睡,用锤子敲碎了他的脑袋!” “我有罪!我认罪!我愿献祭!愿我来生能入好人家!我!愿意!献祭!” 束长安看着这一幕,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顾九渊见她面色紧绷,握紧了她冰冷的手。 凑近她耳边:“没事,不怕,凡事都有应对之法,再不济,还有个王爷在这。” 束长安牵强的扯扯嘴角。 就在此时。 又有一名光着膀子的男子,手持奇怪的刀具,端着一个铜盆上了高台。 那人似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工作。 手法娴熟的薅住男子的发髻,泛着寒光的刀利落的抹了男子的脖子。 鲜血瞬间如瀑涌出,刚好喷进铜盆里。 场下,响起了欢呼声。 百姓们举着手中碗筷,高呼,雀跃。 束长安心底的寒意已经上了脸。 她咬了咬后槽牙,才算稳住情绪。 顾九渊眸光狠厉,手臂却温柔的环在束长安肩头,轻拍安抚。 跪地男子很快便没了气息。 放出的血,足有一盆。 人群开始涌动,拿着碗的百姓自发排队上前。 光膀男子接过碗,为其舀上半碗温热的鲜血。 趁着血热,还未凝固,那人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束长安抓住身边一名妇人:“大娘,你们这是在举行祭祀活动吗?” 那妇人着急排队,语气不耐:“什么祭祀啊,这是俺们上娆县独有的规矩,大奸大恶之人,将自己献祭给苍天,血肉布施给俺们,俺们吃了他的血肉便能洗净身上的罪孽!” 束长安:“……” 这是无知吗? 这不是无知,这是恶! 她狠狠闭了闭眼,忍住眼里的情绪。 第234章 献祭 顾九渊察觉到束长安的异样。 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面向自己的胸膛。 “不看了, 回去。” 束长安摇头,声音闷闷的:“生而为人,总要见识一下,自己的同类,究竟能恶到什么地步。” 鲜血很快分完了。 光膀男子用特制的小刀,一片一片的将男子身上的肉削成薄薄的片状。 他的刀工很好,一片片放过血的肉,肥瘦相间,薄厚均匀。 那些人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又似是饿了多年的恶鬼,迫不及待的将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好像吞下的不是肉,是自己的罪孽,是此生所动过的邪念。 很快,那人便被分食殆尽,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里,很难想象,方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究竟是在赎罪,还是在作恶? 打着赎罪的幌子,做着极恶之事。 人自私到极致,为了内心的安宁,变身茹毛饮血的怪物而不自知。 这一刻, 他们内心,许是宁静的吧。 束长安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 “不看了不看了。”顾九渊扯着束长安便往外走。 他受不了束长安身上的寒意。 束长安任由她扯着。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受不到半丝暖意。 这世上,最无法剖析,最难解的,便是人心。 脱离人群,顾九渊对着墨溪大骂:“懂审讯不懂口述?不会用嘴巴叙述?非得让我们来看?” 墨溪环着双臂,没有理会顾九渊。 他严肃的看着束长安:“我是认真的,你写个自辩状,本差要回地府。” 束长安扫他一眼,“怕了?” 墨溪被束长安一句话激的跳脚:“什么叫怕了?我是恶心到了好吗?别告诉本差,你不恶心,张扬那小子吐到现在都没回来。” 束长安整个人冷的好像刚从冰窖里出来:“正常,天葬也是用的这种方式,我们吃的生鱼片,何尝不是死鱼片?” 人是会美化自己行为的动物。 究其本质,都差不多。 只是没有亲眼看到,感受不到那种震撼而已。 墨溪很聪明,束长安说的,他一知半解,却知晓她是在打岔:“你究竟写不写?” 束长安率先抬步朝客栈走去:“不写。” 墨溪被她气的跳脚。 他是个炮仗性子,跺了两下脚,发泄完怒火,也就罢了。 他几步跟上束长安和顾九渊,扯着不情不愿的长调:“这就是那县令说上娆县太平的原因,这里的人,犯了错,为了让自己来世投个好人家,都会将自己献祭。” 一直默默跟在几人身后的李进好奇的问墨溪:“会吗?” 这段时间的相处,李进大概摸清了 墨溪是什么人。 墨溪冷哼一声:“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不!会!不仅不会,反而会因为做的恶,落入畜生道!” “主子!主子!等等我~”身后,张扬吐的面色发白,双腿虚软。 来时他紧赶慢赶是因为吃。 回程他紧赶慢赶是因为吐。 那些人喝的血,可太像他喝的血米粥了。 第235章 在她身上施法 张扬觉得自己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呕吐物,又被自己恶心了一回。 他边吐边挪窝。 几人边走边闲聊,没人理会张扬。 “衙门这些年形同虚设,只因为这些百姓自己会处置恶人。”墨溪继续道。 “呵,”顾九渊搂着束长安,目光里皆是厉色:“有罪之人,自有官府论罪处置,上饶县出现人食人的情况,那县令真是大言不惭!” 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人食人的情况,其当地的官员,头顶的乌纱帽就算是戴到头了。 “这背后,应该是有邪教洗脑。”束长安隐隐有预感。 这些事情,不像是普通百姓能做到的。 背后定是有人牵头撺掇。 上娆县的县令,应是知晓的。 甚至于,二人是有所勾结的。 有人帮他治理上娆县,他刚好落得清闲。 衙门睁只眼闭只眼,才会导致出现这样的场面。 不管如何,那县令都摆脱不了罪责。 一行人正走着。 束长安忽然心口一痛。 脚步失了节奏,险些被自己绊倒。 她抚着胸口,眼窝里都是凉意:“有人对我施法!” 此言一出,顾九渊和墨溪都是一惊。 束长安得太霄道长真传,又有山鬼花钱护体,什么人,竟能做到在她身上施法。 几乎是下一刻,束长安便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她又回到了哀牢山。 这一次不同的是,她看到了自己死后的场景。 当她为了救厉云而死后。 厉云像是发了疯般,不顾怪物血液的腐蚀,像一颗子弹朝着怪物的脑袋飞奔而去。 没有头发的怪物,速度奇快,眨眼便原地消失。 厉云全身早已被怪物的血液腐蚀到不成人样。 他强撑着,朝束长安走了过去,边走,身上腐烂的肉边往下掉。 “小长安,你傻啊,让你来斩妖的,不是让你来救我的……” “你看啊,你还是没救得了我,不是吗……” “你为何不跑?你不是最胆小的吗?” 厉云说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伴随着冲击力,身上的肉也飞出去许多。 他艰难的朝着束长安的方向爬去。 束长安飘在空中的魂魄,看着这一幕。 她想去搀扶厉云,却发现自己的魂魄穿透了厉云的身体。 根本无法将他搀扶起来。 她不知自己死后,厉云竟然也牺牲了。 更没想到,那大脑袋怪物,用触手缠绕成了一个球的形状。 他们这一支小队,都牺牲了。 厉云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束长安身边,伸出腐烂的手,握住了束长安的手,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不!不要!不要!” 束长安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在自己眼前,像是气球般充气,爆炸成血水。 怪物的触手,章鱼般伸出了许多吸盘,贪婪的吸食他们的血液。 束长安恨极,她伸手去捡地上的枪,发现自己只是魂魄。 根本就捡不起任何实物。 她冲到怪物面前,想要去掐它的脖子,发现自己穿透了怪物的身体。 无力感,充斥她的全身。 她只觉得心口很痛,很痛。 第236章 徒儿 看着满地散落的衣物,装备,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了。 “啊~”她怒吼一声。 缓缓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痛哭。 “咦?” 忽然,那怪物似是发现了束长安,它晃着没有头发的大脑袋,缓缓飘到束长安面前。 它的脑袋很大,束长安整个人都没有它的面庞大。 四目相对。 它距离束长安越来越近。 近到,束长安能看到它眼中自己的倒影。 怪物咧开嘴笑了。 露出满嘴的尖牙:“失误了,还有一个小东西呢~” 束长安保持着抱膝的姿势,整个人却像是蓄势待发的野猫:“你以为你赢了?你永远都出不去这哀牢山!” 怪物的嘴咧到了耳朵根:“孤早已超脱,孤能去任何地方,你奈孤如何?” “杀了你!我会杀了你!我会让你飞灰湮灭!让你死!” 束长安大吼道。 “长安,长安……”顾九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束长安。 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拳紧握。 整个人像是厉鬼附身。 大喊大叫。 不停的吼着让谁去死。 顾九渊急的想要发疯。 “你快看看,她是不是被厉鬼附身了?你不是阴差吗?” 他冲站在床边的墨溪吼道。 “你吼我有什么用?”墨溪也急了。 他伸手探上束长安的额头,眉峰紧拧着:“顾王爷,告诉你件可怕的事实,她没有被附身,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她。” 放下了戒备后的束长安,道袍之下的束长安,早已被戾气腐蚀。 墨溪不由的想。 怪不得。 她会生拔了人舌。 怪不得,束府的人都说她是疯子。 她平静的外表下,早就疯了。 顾九渊闻言,心里忽然一阵抽痛。 这样才是真正的她…… 是谁,将她逼成了这样? “现在怎么办?”顾九渊也没了主意。 战场之上, 还有兵书辅助。 现在这样, 他又该怎么办? 墨溪也急啊。 束长安是他的任务。 他任务还没完成,回了地府也会被同僚嘲笑。 两个大男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都走开!”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名身着道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精瘦老头走了进来。 “太霄道长?”顾九渊眸光一亮。 太霄道长没理会二人,进来后视线便落在床上的束长安身上。 他来到床边,食指中指并拢,放束长安眉心:“徒儿,面前都是假象,速速醒来!” 束长安还在和怪物对峙。 “我会杀了你的!我早晚会杀了你!” 怪物笑的猖狂,摆动着章鱼触角:“来啊,杀孤啊!你就是只蝼蚁……” “你的同伴都死在孤的手上,你又能奈孤如何?” 它声声挑衅,气的束长安浑身发抖。 耳边,忽然响起了师父的声音。 “徒儿!快出幻镜!有人对你做法!那些都是幻镜!是假的!徒儿!” 束长安疯狂摇头。 她想告诉师父,面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想要报仇,可面对仇敌,束手无策。 那种感觉,几乎将她逼疯。 第237章 害老道徒儿 就在此时,束长安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一股难以忍受的痛楚侵袭她全身。 身体每一处的筋脉好似在翻转。 事实正是如此。 随着背后之人催动术法,束长安瓷白的皮肤,隆起了根根青筋。 那些青筋像被赋予了生命,在她的皮肤蜿蜒爬行,扭转蠕动。 束长安痛的冷汗淋漓。 她双拳紧握,骨节凸出,身体发颤。 太霄道长手法迅速的捏住她的下颌:“找块布给她咬着。” 张扬急的满屋子乱窜:“布布布!哪有布!” 李进反应快些, 撕下衣角递给顾九渊。 顾九渊没有丝毫犹豫,将手腕塞进了束长安的嘴里。 一股钻心的痛袭上心头,他咬紧了后槽牙:“长安,没事,咬吧,没事的。” 太霄道长侧头看了一眼顾九渊,那眼神明显在说:你有病吧? 一块布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将自己给她咬,不是有病,就是有大病。 情人的心,旁人只觉痴傻。 顾九渊眼睁睁看着束长安痛苦,却无能为力。 心焦的像是要被焚成灰烬。 只有让他感受到束长安一样的痛苦。 方能稍稍慰藉他那颗焦灼的心。 “道长,怎么办?”他喘着粗气问。 太霄道长取下束长安的山鬼花钱,放在她的眉心,“你守着她,老道倒要看看,什么人,竟将主意打在老道的徒儿身上。” “太霄道长……”外面响起了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你可真是无情啊,不动你的徒儿,你永远都不会现身!” 太霄道长走到床边,看着外面的黑影:“哦,你是什么人?是男是女?生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噗嗤一笑:“太霄道长还是一如既往的,言语锋利呢!” “没你厉害。”太霄道长心疼徒儿,句句似刀:“你多厉害,你天生地养,自己长大的!” 那人又停顿了。 随着男子的出现,顾九渊明显发觉身后的鬼不对劲了。 后背像是寒暑交替般,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他摸了摸束长安的头,朝太霄道长喊道:“道长,我后背不对劲!” 太霄道长回头,不耐烦的走到顾九渊面前,伸手揪着那只鬼的后脖颈,将鬼直接揪了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张符纸,单手团成一个球,塞进了鬼的嘴里,然后将那只鬼顺着窗口扔了出去。 顾九渊:“……”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很快,外面便响起了野兽般的怒吼和叫骂声。 那只鬼有了太霄道长的符咒加持,落地的瞬间,便化作实体怪物,朝着黑影扑了过去。 太霄道长在束长安腰间 摸索,抽出了她的长鞭,也顺着窗口飘了出去。 “啪”的一声, 鞭子不知抽到了哪里。 太霄道长边抽边骂。 “害老道徒儿?” “啪” “你怎么想的?” “啪” “老道就这一个宝贝徒儿!” “啪” 奇怪的是,外面的声音,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们甚至平静的从怪物面前走过,丝毫不见惊慌。 这些画面和声音,好像只有顾九渊他们能够看见,听见。 第238章 和尚讲经 更让顾九渊感到奇怪的是,外面日头大炽,他们却只能看清那人是个黑影。 有太霄道长在,顾九渊心下稍安。 他略略垂眼,束长安疼的面色煞白。 陷入了某种幻境无法自拔。 “张扬, 去打盆热水来。” 面对鬼邪之事,他无能为力, 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减轻束长安的痛楚。 张扬很快将温水打来,浸湿帕子拧干,递给顾九渊。 顾九渊的那只手,虎口处已经被束长安咬出殷红的血。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 用帕子认真仔细的为束长安擦拭额际。 李进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心底翻起惊涛骇浪。 在他的认知里, 女子侍奉男子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顾九渊这种行为,完全不像一个王爷该有的姿态,更不像王爷会做的事。 王爷这真是将束长安放在手心里捧着了。 李进正在思忖,忽见束长安不对劲,他面色骤变:“王爷!小心!” 话音刚落,束长安突的睁开眼,松开了顾九渊的手,冰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活人的情绪。 墨溪也是一惊。 他下意识的往门边撤。 鬼都能看出来,现在的束长安不好惹。 身上不止有戾气,还有杀气。 “长安?”顾九渊试探着伸手去触她的头顶:“怎么了?” 束长安看顾九渊了,又好像没看。 此时的顾九渊,在她的眼里,就像一个陌生人。 她冷漠的眼神,像是杀人蜂的尾后针,狠狠的刺进顾九渊的心口,毒素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忽然伸手抱住了束长安,狠狠的,倔强的,强势的。 束长安眼神有短暂的松动。 她似是有些不懂,这人为何要抱着她。 喉咙干涩灼热,她猛地推开顾九渊,力道之大,就连顾九渊都后退了两步。 下一刻。 众人眼前一花,束长安便消失在了原地。 随着她一起消失的,还有桃木剑和大郎。 “长安!”顾九渊着急怒喊。 却发现,束长安早已没了踪迹。 房里没有,窗外也没有。 此刻,顾九渊忽然意识到。 束长安一旦消失,他竟不知去何处寻她。 他整个人被一种陌生的情绪裹挟。 后知后觉才明白,那是惊恐。 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这种情绪。 束长安重新出现在了遂昌楼。 现在是白日,姑娘们都在睡觉,遂昌楼现在的营生是讲经问佛。 偌大的客堂内,许多百姓跪坐在蒲团上,听着上方和尚讲经。 和尚身着袈裟,气质超脱,鹤发童颜。 他的眉尾很长,垂在两侧。 看上去,确实像得道高僧。 束长安不知自己为何会来这里。 冥冥中,好像有种牵引,让她来这里。 尤其是看到和尚光秃秃的脑袋。 让她联想到哀牢山的那只怪物。 他也是没有头发,只不过身下生着章鱼腿。 和尚看见忽然闯进的一人一猫,也怔了怔,讲经的动作停住,朝束长安望来。 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审视。 众人察觉气氛不对,纷纷朝门口看来。 见是一个小丫头带着猫,以为是来听和尚讲经的,没有在意。 甚至有人,为束长安让出了一个蒲团。 第239章 我是来砸场子的 束长安抬脚跨过蒲团,径直朝和尚走去:“你身上,有它的气息……” 许是束长安之前,被章鱼怪刺中了心脏。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和尚散发着微弱的章鱼怪气息。 和尚从容淡定的合上经书,看束长安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这位姑娘,可是有经相问?” 束长安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嘴角扬起嗜血的笑:“砸场子懂吗?我是来砸场子的!” 阳光从洞开的窗户斜斜洒落,束长安的皮肤白皙的似是上好的瓷器。 她脖颈纤细,身形消瘦,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子。 每走一步,却带着杀伐果决的气场。 和尚皱了皱眉,鲶鱼须似的眼尾抖了抖:“姑娘,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贫僧不知何时开罪过你。” 他话音落下,束长安已经行至他跟前。 大郎“嗖”的跳上他面前的桌子,脊背毛奓起,做好攻击姿态。 遂昌楼的护院没想到,长相柔弱的女子竟是来砸场子的。 见其已经到了大师面前,象征性的来了两人驱离。 “走走走!别耽误大师讲经!” “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回家找你娘撒野去!” 束长安无视护院,桃木剑架在和尚的脖子上。 众人看着束长安的木剑,更加肯定了这是谁家的小姐,脑筋不好,冲出来胡闹。 护院更是连嘲带讽。 “姑娘,你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再不听话,我们可要找你爹娘了啊!” “如果没有家的话,哥哥可以给你一个,要不要跟哥哥回家啊,哥哥的家就是你的家!” 和尚却是变了面色。 他察觉到,脖子上的桃木剑,是锻造过的。 普通的桃木剑能伤妖邪,煅造过的桃木剑,剑锋边缘煅化成了钢炭。 不止可斩鬼,也可伤人。 这女子不简单,她手上的桃木剑更不简单。 “姑娘,有话好好说,只要你诚心祈祷,我佛慈悲,定会饶恕你所犯罪孽,让你来世投到帝王人家,做皇子公主……” 他话没说完,束长安桃木剑往前一送,他的脖子瞬间被割开一条口子。 鲜血浸湿了桃木剑。 “你就是用这套鬼话蛊惑的那些人?”束长安死死盯着她的头顶。 和尚光滑的脑壳,看起来,真是碍眼的很啊。 自哀牢山之后,她就讨厌和尚。 看见和尚, 她的杀心,就开始蠢蠢欲动。 “再问你一遍,你来自哪个寺?师父是谁?” 在察觉到章鱼怪的气息后。 束长安可以肯定,她的胎穿就是一场阴谋。 更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时代,也有章鱼怪的存在。 不管它是用什么形态存在。 她都能察觉到章鱼怪的气息。 和尚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偈:“姑娘,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已被恶念缠身,长此以往,心智受损……”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也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束长安扬起桃木剑,手起刀落。 和尚的身子还保持着双手合十,脑袋已经不知滚落到了哪里。 第240章 来一个,死一个 所有人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众人不敢相信,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拿着把木剑,竟将大师的脑袋给砍了。 此事,太惊悚,惊悚到超出了众人的认知。 护院此时才发现,他们轻敌了。 当即拔出腰刀,朝束长安刺去。 这位大师可是遂昌楼最挣钱的王牌。 每次讲经过后,众人都会在他的言语示意下,捐钱捐物。 无本生意,最是挣钱。 他们保护不力,定要受罚。 如今只有将此女斩杀请罪,方能将功补过。 他们刚扬起腰刀,眼前一花,女子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这一下, 他们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莫非,是遇见了仙家? 他们的迟疑,给了束长安机会。 她手法利落,桃木剑刺进了一名护院的心口。 被鲜血浸湿的桃木剑,像一把锋利的宝剑。 另一人刚要做出反应。 便见那只虎视眈眈的大猫,朝他的面门扑了过来。 这哪里是仙家? 这分明是妖女! 客堂瞬间乱作一团。 众人可以杀人饮血,但那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活着。 相反的。 这些人比普通人还要自私,怕死。 众人蜂拥般夺门而逃。 楼上护院手持利刃,下了楼朝束长安扑来。 束长安利用速度优势,左闪右躲。 时不时的出现在落单的护院身边,长剑精准的刺进对方心脏。 她笑容晏晏,面庞 却嗜血般可怕:“你们太慢了……” 眨眼间,客堂变成了大型屠杀现场。 “我住他家隔壁,他经常殴打媳妇儿!” 胆子小的百姓,已经夺门而出。 剩下的,不乏看热闹的麻大胆。 他们认出,死在束长安剑下的护院,身有罪孽。 早就迷失人性的他们,不管不顾的冲到男子的尸体前。 捧着胸口汩汩往外冒的鲜血便开始痛饮。 有人反应过来,也朝着尸体方向奔去。 有些人,竟然开始撕咬护院的尸体。 场面血腥又泯灭人性,活像丧尸电影。 可这些人,不是丧尸。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正因如此,才让束长安感叹人心的可怕。 她和大郎,速度奇快,手法利落,配合默契。 一人一猫, 不断闪现。 每次停顿,都会有人失去生命。 她就像是人命收割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的速度,让他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 护院来一个死一个。 她就是这里的神,一尊杀神。 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二楼有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不管对方是谁,这个时候鬼鬼祟祟就不是好人。 束长安身形一晃,出现在了那人面前。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 瞬间让束长安想到了苗疆的白苗。 果不其然,那人看见束长安,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条翠绿色的蛇。 他扯着蛇尾,毫不犹豫的将蛇头甩到身旁的墙壁上。 束长安只觉得脖子一痛,脑袋“嗡嗡”作响。 好像白衣男子甩的不是蛇,而是她。 “是你……” 她以为对她施法的,会是楼下那个秃驴。 没想到,竟然是面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袖子里又爬出一条黑色的大蜈蚣。 大蜈蚣在束长安眼前化作了客栈里的黑影。 第241章 苍鹰 黑影张牙舞爪朝束长安扑了过去。 男子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将手中翠蛇狠狠一拧。 束长安身子原地翻转,重重的摔在地上。 在白衣男子连番的攻击下,束长安头晕脑胀,身体没有半分力气。 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朝她扑了过来。 倏地。 她的身子像是腾空般朝后撤去。 下一刻,便落入一个黑衣男子的怀里。 她的头很晕,凭感觉觉得男子身量很高。 视线恍惚间,她看到男子面容板正而严肃,透着君子端方的正直儒雅。 男子护着束长安,扬起一只手臂挥了挥。 他身后还有两名黑衣男子,他们速度很快,肩膀上落着一只苍鹰。 苍鹰在狭小的通道内飞起,鼓起阵阵带着禽类特有味道的劲风。 白衣男子面色大变,想要逃跑,已经迟了,被苍鹰啄瞎了眼睛。 大郎见到苍鹰,谨慎小心的往后退去:乖乖,好大的鸟,这鸟应该会吃猫吧,溜了溜了…… 束长安最后的视线,定格在落荒而逃的大郎身上。 心里暗骂大郎一句逃兵,晕眩感袭来,她再次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客栈的床上。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的便是顾九渊着急的脸。 在遂昌楼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幻觉。 “我怎么回来了?”她嗓音沙哑,问顾九渊。 顾九渊明显轻舒一口气,应道:“找不到你,本王着急,便去大街上寻你,看见遂昌楼方向人流不对,便去了遂昌楼。” 张扬听得直翻白眼。 您老当时急的像是找不到娘又不识路的孩子。 到处无头苍蝇般乱窜乱喊。 明明是本小爷看见遂昌楼人流不对,这才禀给你的好不好? 张扬一个劲儿腹诽。 “找到我时,可有看见我身旁有人?”束长安回想当时的场景。 当时她头晕的很,眼前的人有时候会出现叠影,她不确定是术法引起的幻觉。 还是真的看到救他的黑衣男子和苍鹰。 顾九渊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体温正常后,才轻描淡写的回:“没有,当时你晕倒在过道上,本王抱着你便回来了。” 张扬闻言,又忍不住腹诽。 当时那场面,简直像是地狱一般好吗? 满地的鲜血,还有抱着尸体啃的人。 现在说的轻飘飘的,您老当时还反胃来着, 您忘了? 许是张扬腹诽时,表情太过生动。 顾九渊忽然来了一句:“张扬,滚出去!\" 张扬:“嗯?哦!好嘞!” 边走边腹诽:本小爷还不愿意在你跟前听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李进觉得, 这个兄弟,没救了。 趁早割袍断义保平安。 他真该给张扬个镜子,让他照照自己方才的神情。 他从未见过有人不说话,用表情就能表达心中所想的。 简直是……不哑巴,可惜了。 “你真的没有看到除我之外的旁人?或者是苍鹰?”束长安再次开口问询。 换来的便是,顾九渊又摸了摸她有没有发烧。 苍鹰生活在草原,这里邻近沙漠,怎么会有苍鹰? 第242章 朊病毒 虽然束长安也有怀疑自己。 可那种感觉很真实。 黑衣男子带给她的,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好像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了。 且从那些人的速度来看,如果她的速度遗传自母族,那些黑衣人,有可能是她母族那边的人。 “我师父呢?”束长安想起,在她昏迷期间,好像听见师父的声音。 “太霄道长见你无恙,便走了。”顾九渊走到桌边,给她盛了一碗粥:“饿了吧,先喝点粥。” 师父竟然没有跟她打招呼就走了。 甚至都没有跟她说说话。 束长安本来还为师父赶来救她而感动。 现在想想, 许就是凑巧。 简直是,太伤师徒情分了。 正暗骂着师父的没人性,白粥已经递到了她嘴边。 束长安这才想起来,杀了那么多人,将她累坏了。 她还没有吃东西呢。 白粥的清香被她吸进鼻子。 香喷喷的米香瞬间让她的脑子变成了胃。 吃着吃着,她忽然发觉不对劲。 她记得, 去遂昌楼的时候,是午时。 看窗外的日头,此时显然是午时。 “我昏迷了多久?”她吃着粥,含糊道。 本以为,最不济,也是昏迷了一天一夜。 没想到。 “三天三夜。”顾九渊抿抿唇。 这三天,险些将他急坏了。 “怪不得,我这么饿!”看着白粥,她险些热泪盈眶。 顾九渊佯装冷哼:“要不是本王前几日请过大夫,本王真要往你嘴里灌饭了。” 束长安点头如捣蒜:“大夫英明。” “大夫说,你只是累了,在睡觉和吃饭之间,你选择了睡觉,等饿狠了,便醒了。”顾九渊伸手捏捏她的脸。 转头对李进道:“再去请大夫来给长安诊诊脉,多付点银子。” 李进应声,刚准备离去,便被束长安叫住了。 她语重心长的跟顾九渊解释:“当时你受伤的时候,我多付银子,是为了让大夫和你的生命赛跑,现在我好好的, 你请大夫就请大夫吧,就不用多付银子了。” 她知道京里的那些贵人们,平时就爱诊脉。 身体不好的时候诊脉。 身体好的时候,诊平安脉。 她不拦着顾九渊,可银子不是这样花的。 到时候还没到北腔关呢,钱花没了,那就尴尬了。 李进解释道:“姑娘刚醒,不知这上娆县最近生病的人比较多,大夫难请的很,主子这才出的高价。” “病?”束长安疑惑,“什么病?” 本质上,她对上娆县的百姓并没有多少好感。 可大规模的生病,就要排除是不是瘟疫。 李进继续解释道:“从昨日开始,上娆县的很多百姓,出现了走路不稳,目不视物,呛咳等症状, 此病发病急,已经死了许多百姓了,所以, 上娆现在最缺的便是大夫。” “是朊病毒!”束长安忽然觉得想笑,她嘴角上扬:“如果我没有猜错,得病的人,都是吃过人肉,喝过人血的人。” 苍天饶过谁。 报应就像因果,自己做的孽,就是那邪恶的种子,结出的果子,自然要自己承受。 第243章 乱民 李进不解:“什么是朊病毒?” 束长安将碗里剩下的粥一口气喝光:“朊病毒只存在于人体内,而且,是在人死后,才会产生朊病毒,这种病毒,偏偏,又只对人类致命。” 她笑了笑:“许是上天怕我们同类相食,专门创造出来的。” 朊病毒即便放在现代,也无解。 这些人,也算是得了报应。 吃人啊! 她想都不敢想, 却亲眼所见。 很多时候,我们可以有信仰,但是不能迷信。 他们若是不迷信,定能发觉妖道的不对劲。 饿了三天的束长安醒来后,脑袋里好像装了个胃。 每天就是惦记吃的。 张扬和李进忙着准备进沙漠的物资,一样一样的往马车上搬。 上娆县这两日,每天都有人死。 几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幡。 棺材铺被哄抢一空,没买上棺材的人,只能落得个草席裹身。 生前活的不如意,盼望着死后能投个富贵人家,终究是一场泡影。 随着死的人逐渐增多,他们也慢慢反应了过来。 死的都是吃过人肉,喝过人血的。 这就是报应啊! 他们聚在一起略微琢磨,便知这背后,是遂昌楼敛财的戏码。 幡然醒悟过来的百姓, 冲到遂昌楼,将遂昌楼砸了。 砸完以后,又想到不作为的县令。 痛失家人的百姓, 一肚子的邪火,冲进衙门,将公堂也砸了。 县令被砸的头破血流,县令八十岁的老母,被吓到卧床不起。 县令心急之下,跑到顾九渊面前来求庇护。 此时正值傍晚,漫天的火烧云和上娆县如今的场景很是呼应。 “王爷,下官治理上娆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眼睁睁看着下官被那些暴民打杀了啊!” 顾九渊坐在房内桌边,正在听李进禀报采买细节。 “沙漠昼夜温差大,多备两件大氅,马车再加两床厚被子。”他思忖着。 李进一一记下。 “水一定要备足,天干人容易失水。” “王爷!王爷!”县令见顾九渊不理会他,往前膝行两步,“您不能不管下官啊!按照这般发展,上娆县的百姓极有可能成为流民土匪!” 顾九渊赏给他一个眼神:“流民土匪?” 县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往前膝行两步,说的言之凿凿:“自古流民土匪便是这般来的, 你看那些人,打砸遂昌楼,打砸衙门,简直是要反了啊!” 顾九渊冷笑,恶人先告状,上娆县变成这样,身为县令,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竟还敢跑到他面前来耍滑头,寻求庇护。 真当他临江王是傻子。 他盯住县令:“本王记得,县令守则里,有一条,便是维护治安,预防叛乱民变,对百姓进行道德教育。” 县令见顾九渊上纲上线,他糊弄道:“下官知晓自己失职,可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望王爷能救小人一命,让附近军营派兵来平定乱民才是啊!” 见顾九渊不说话,他往下顺话头:“下官失职之罪,容后再罚,为今之计,是先处理眼前之乱,王爷,您觉得呢?” 第244章 狗肉 说完,他忐忑的望着顾九渊。 顾九渊是武将,又是王爷, 只需他书信一封,送往军营。 只要有他的印章在,军营便会出兵。 到时将上娆县暴民全部斩杀。 一切,便可平息。 顾九渊嘴角撩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本王有一计,可解眼下危机。” 县令眼睛一亮:“不知王爷有何妙计?” 顾九渊眼底浮现冷意:“拿你献祭!” 县令面色骤变,身体因为惧怕,颤抖发软。 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意志:“王爷,您不能这样,此事本官并未参与,罪不至死~” 顾九渊怒斥一句:“你最该死!正是因为你的懒惰,才会导致事态恶化,因为你的不作为,造成上娆县成为炼狱,你罪不可恕!” 县令歇了求庇护的心思,眼神中全是惧意。 顾九渊不愿与他过多纠缠。 当着县令的面,吩咐李进:“将县令的脑袋砍了,挂在城门上,以平民愤。” 县令面如死灰,瘫坐在地,小便失禁。 岁数大的人,尿骚味重,顾九渊掩了掩鼻:“拖出去!” 李进领命,揪着县令脊背衣衫,将人拖了出去。 客栈隔音不好。 束长安在房内听着顾九渊房中传来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 站在百姓的立场上处事。 顾九渊确实是位好官。 杀一儆百,也确实像顾九渊这样的武将会做出的事。 大郎凑到她面前蹭了蹭。 束长安轻点几下它的额头,声音很轻:“懒政不可为,大渊有顾九渊在,可稳半壁江山……” 不知大郎听懂了没有,它扬起脑袋,朝束长安“喵”一声。 束长安转念一想,心下有些戚戚。 不知大渊的皇帝,是个怎样的人。 会不会有一天,觉得顾九渊功高盖主。 顾九渊一心为国,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后路。 万一有天,失信于皇帝,他又该如何自处? 历史上,因为功高盖主而被皇帝斩杀的武将不计其数。 希望顾九渊不会走向武将的悲惨之路。 “姑娘,”紫英在门口探头探脑,“紫英可以进来吗?” 束长安微微扬唇,敷衍笑了笑:“自然可以。” 紫英这段时间跟燕兰同住同吃。 燕兰是个豪爽性子。 在燕兰的带动下, 紫英也有些释放天性。 她背着手,迈进房里,神神秘秘的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紫英听说姑娘这几日馋得很,紫英特意给您做的!” 她手上拎着的是一个食盒。 隔着盖子,都能闻到食盒里肉类的香味。 紫英将食盒打开,一样一样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上桌。 满脸讨好之意:“紫英平时别的本事没有,会做些吃食,这些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束长安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 三菜一汤,菜是肉菜,炒,蒸,炖,都有。 汤是肉汤,上面飘着蒜苗。 肉全是精肉,纹理清晰,没有肥膘。 汤也飘着奇异的香味。 束长安挑起眼帘,眉目不动道:“我不吃狗肉。” 紫英又惊又诧。 连忙致歉:“对不起对不起,紫英不知……” 第245章 自己招也可以 束长安刚想说什么, 便见张扬从外面冲了进来。 “谁准你进来的?”他凶巴巴的样子,很是唬人。 吓得紫英当即便跪了下去。 张扬眉头紧皱,脸上带着不屑的稚气,扫了一眼桌上:“好啊你,主子说了不准你靠近束姑娘, 你竟还做了吃食!” 张扬气的面色涨红,呼吸急促,仿佛在喷吐怒火:“你是不是给束姑娘下药了?” 主子前几日便让他去警告过紫英,没事不要在束姑娘面前晃悠,管好自己就行。 她倒好,不听命不说。 反而还做了吃食送来! 张扬不敢想象, 万一自己 来迟一步,束姑娘将桌上吃食吃了。 主子会发多大的火。 紫英面对张扬的指责与怒火,吓得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张扬哥哥,紫英不是故意的, 紫英只是想让束姑娘吃的好一些。” 一句“张扬哥哥”听得张扬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险些原地跳脚。 “你闭嘴!谁让你这般唤我的?我跟你可没有半点关系!”说着, 他用眼神不安的扫了一眼束长安。 生怕束长安误会他跟紫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束长安沉默片刻。 小白兔貌似有些道行。 是个懂拿捏人的。 张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垂眸盯着紫英,眼中布满怀疑,仿佛要将她看穿:“狗肉在哪买的?” 上饶县家家治丧,街上几乎没人。 更别提是卖狗肉的。 紫英眼神中溢满委屈:“回束姑娘,是紫英自己抓的,狗肉最是温补,紫英想给您补补身子……” 束长安眼神了然,语气却很冷:“方才你唤张扬哥哥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呢,原来徒手能斗恶犬,甚至还能将狗扒皮煮肉啊。” 她一句话挑破紫英营造的委曲求全气氛。 紫英低垂着脑袋,双手搓着身前衣襟:“紫英想到是给姑娘补身体,紫英……紫英就算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 “紫英啊~”束长安神色冷的似能滴水:“你其实不用在我们面前装乖巧,不瞒你说,我们一行人,包括大郎,对你都是保持怀疑的态度,之所以留下你,也是想看看你有什么目的而已。” 紫英:“……”搓手帕的动作顿住。 束长安忽然给她整不会了。 张扬傲娇的扬起了下巴。 那模样,似是在说:看吧看吧,你装的再委屈,束姑娘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束长安眸光微微下瞟,盯着她的头顶:“你自己招也可,继续跟在我们身边也行,不过要有自知。” 紫英垂着脑袋,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最终抬起头,泪眼婆娑:“紫英……真的只是想对姑娘好。” 束长安微微蹙眉,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紫英像是受尽了委屈与磋磨,手掌撑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等等。”束长安忽然唤住她。 紫英眸光一喜,以为束长安终究是被她所感动。 便听束长安道:“将你的吃食带下去。” 紫英面上刚燃起的希冀落了空。 缩着肩膀,将桌上吃食一样样重新摆回食盒。 第246章 是福还是祸 紫英拎着食盒,身影落寞的离开了束长安房间。 张扬看着她,忽然有些不忍。 “束姑娘,咱们是不是防备心太强了?” 束长安面容平静,淡淡开口:“张扬, 你还小,前面还有许多弯路等着你。” 张扬不解。 束长安淡笑解释:“徒手抓恶犬,她便不像表面上的简单,好端端的,炖狗肉给我吃……” “有毒?”张扬澄清的眸子一睁,愤怒在眼中燃烧:“属下这就去将她抓回来!” “张扬,”束长安唤住他,摇头失笑,似是看到这孩子前面的路,不止蜿蜒,还曲折:“她若是想下毒,便不会这般大张旗鼓。” 张扬挠了挠头,更疑惑了。 “我虽不知她为何突然炖狗肉给我吃,但我能感觉到,她好像是在试探。” 束长安不知狗肉能试探出什么。 但紫英进房后的试探之意,还是落进了她的眸子。 张扬又挠了挠头,这次是急的:“束姑娘,张扬将她杀了得了!” 束长安幽幽一叹:“我和顾九渊如今都身处迷雾,杀了她,咱们什么都得不到。” 她不喜欢这种处处受制的感觉。 她的胎穿,如梦似幻的苍鹰,还有去往北腔关路上发生的一切。 她能感觉到,这背后有两股势力,有人希望她去北腔关,也有人不希望她去,处处阻拦。 紫英……究竟是哪边的人? 冥冥中,她的胎穿,一个个长的和杜氏一模一样的人,都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 师父的匆匆离去,让她怀疑,师父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三清观的平静生活彻底被打破。 她好像无意间,闯入了几方人马多年的制衡中。 束长安猜的没错。 紫英拎着食盒,出了房门后,便和在房中时判若两人。 她面上闪过一丝阴狠,走到茅房,将食盒里的饭食一样样倒进了茅坑。 不知不觉,束长安在上饶县又待了三天。 顾九渊的雷霆手段,虽然血腥。 却很奏效。 县令脑袋往城门上一挂,鲜血淋漓的场面,登时就震慑住了暴乱的百姓。 李进还在城门口张贴了县令的五大不作为,三大不表率。 八条罪状,加上临江王的印章和对上饶县未来的规划。 识字的百姓口口相传,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专心治丧。 三天后,马车辘辘离开了上饶县。 难得的是,有百姓夹道相送。 从古至今,官员的公信力代表的便是民心。 顾九渊在民间本就受人尊重,此次斩杀县令,让百姓觉得大快人心。 束长安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百姓:“看不出来,你在民间的名声这般好。” 顾九渊白她一眼:“本王是王爷,所行所为皆为百姓,为江山,你以为本王临江王的名头是靠吹嘘出来的?” 只是他风光无量的时候,束长安还在三清观而已。 不曾见他临江王的威风。 见到这样的顾九渊,束长安愈加担心他的未来。 此行若是真能将五千武渊军带回,不知对顾九渊来说,是福还是祸。 第247章 探北腔关 失了武渊军,失了双腿的顾九渊,对任何人都造不成威胁, 有顾家的军功在,他能安度余生。 她的出现,无形中改变了这一切。 当日下午,一行人进入了沙漠边缘。 这里没有官道,只有客商车马压出来的路,路面落着一层黄沙。 车轮滚过,扬起尾气似的烟尘。 烈日当空下,路边偶尔出现孤立的白杨和仙人掌。 放眼望去,除了黄沙便是尘土。 没有树木遮挡,风裹挟着沙尘盘旋飞舞。 马车车窗关着,仍有沙尘从缝隙里灌进来。 燕兰用布将车窗封死,车门也换上了厚重的帘子。 将车厢和外面隔绝出了另外一番天地。 束长安拥着被子,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大郎窝在她脚边,盘成一团,睡意正浓。 好在这次干粮和水准备的很充足,李进心细,还为大郎准备了一包小鱼干。 大郎是一只懂感恩的猫,和李进关系明显加深不少。 到了夜晚,沙漠里气温骤变,无法赶路,也没有客栈,只能原地休整歇息。 大气层清澈的原因,这里的星河极为璀璨。 束长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亮的月亮和星辰了。 顾九渊拥着她,大郎窝在她脚边暖脚。 这样日子,一连走了七天。 束长安和顾九渊还好,外面的燕兰和紫英明显被风沙吹的黑了许多。 燕兰平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风沙,脸上褪了一层皮,面部也坚毅了不少。 终于在第八天的中午,几人正式进入札达国。 到了这里,顾九渊便要隐藏身份。 临江王的名号在这里,得不到任何优待,只会带来无止尽的刺杀。 札达国靠着沙漠边缘而建,这里的人早就习惯了风沙。 北腔关距离此地还有半日路程。 几人找了客栈休整,准备明日再去北腔关一探。 躺在马车上颠簸了七日,束长安觉得全身上下都是麻的。 看见了床,险些热泪盈眶。 到了敌人的地盘,顾九渊谨慎起来,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 这里虽然不时有来往的货商入住,包下客栈的,还从未有过。 掌柜的出奇的热情,伺候的周到有礼又不让人觉得太过热情。 束长安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就连大郎,都被她薅着洗了一把澡。 在沙漠的时候,这孩子太开心了,每次拉尿完以后,沙子都被它刨的起飞。 身上抖一抖,全是沙。 大郎满脸的不情愿,洗完澡后,觉得舒服了,和束长安躺在床上补眠。 束长安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顾九渊已经整装待发,正在等束长安苏醒。 束长安有些不好意思,匆忙洗漱吃完饭,一行人这才出门。 此次出去,顾九渊为防止意外,只带了张扬李进和墨溪。 燕兰和紫英留在客栈。 束长安本想将大郎也留下的。 那孩子许是惦记李进的小鱼干,死活不肯。 上蹿下跳非要跟着。 一路行来,大郎学会了跟着人类一起骑马,跳上李进的马背便不肯下来。 第248章 那是屈辱 束长安对它简直无语。 一包小鱼干就给骗了。 以后还怎么跟她行走江湖? 到达北腔关的时候,正是午时。 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间段。 束长安却在靠近北腔关的时候,便感受到了强烈的阴气。 北腔关的地势就是一个大山坳,像一个巨大的澡盆。 从上往下看去。 由于地势较低的原因,盆地里面竟有一个湖泊,围绕着湖泊生长出了许多古树。 古树枝干粗壮, 树叶稀少,遍布雷击痕迹。 在束长安看来,这处盆地邪门的很。 上空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炁,盆地边缘,还有黑色的人骨形状的骷髅黑炁慢步行走。 “你们真要下去?”墨溪观察着会周边环境, 忽然不干了:“小道士,你写份自辩状,让本差回去复命,你们爱下不下,本差不下!” 这里明显有问题。 他不懂这些活人,明知山有虎,为何偏偏还要下去。 成为阴差以后,他才发现,有很多地方, 并不是活人能够涉足的。 很多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贸然踏入了活人不得入的地方。 而这北腔关,就是活人入不得的地方。 他只是地府刚上任的阴差,不是大罗神仙。 武渊军,束律风, 顾九渊的腿伤跟他都没有半点关系。 束长安只是他的任务而已。 只要得到自辩状,他就可以回地府交差,他何苦来哉在阳间受这些罪。 墨溪态度坚决:“给不给?” 束长安拧眉摇头,态度也很坚决。 不管墨溪跟不跟他下去,她都不会写那个劳什子的自辩状。 若是这世间多了许多会走阴之人,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写一份自辩状? 不对。 有的人还要写很多很多份。 她不会惯着地府那些破规矩。 人死后还有三分骨气呢, 别人嚼舌根子,她就要自辩,即便是地府,这规矩也要不得。 “好,那本差回去了,本差绝对不会下这鬼地方……” “我……” “束……” 他话还没说完,束长安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身后,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直接将他踹了下去。 悬崖距离地面,有四五十米的高度。 墨溪在距离地面还有十几米高的时候,现了原形,变成一缕黑烟。 落地后重新幻化人形, 叉着腰,指着上面对束长安破口大骂:“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小道士,你竟然敢对阴差起杀心!” 声音传到上面,被风吹散。 束长安只能隐约听见他在发火。 崖底的那些骷髅感受到 墨溪的存在,纷纷四下逃窜。 阴差的身份,在北腔关果然好用。 “那边有有一处通道,可以直达崖底。”顾九渊抬手一指:“本王当时,便是从那边入的北腔关。” 束长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悬崖的西北方向, 裂开了一条缝。 坑底的墨溪也看到了那里,指着束长安骂的怒气更甚:“明明有路,明明可以将本差推下来,你非踹本差!” 被人踹屁股啊。 虽然他是阴差,不会受伤。 可那是受不受伤的事儿吗? 那是屈辱! 第249章 建成月老庙 顾九渊静静地站在崖边,眼神中蒙上一层忧郁。 当时的场景,仿若昨日。 “当时,本王进来后便察觉到冷意,”顾九渊深邃的目光,望向崖底。 “本王以为地势太低导致,等本王发觉不对的时候,将士们已被悄无声息冰冻,脚下的泥土也开始变软。” 他微微垂下眼帘,心情沉重到每一次呼吸都要深汲气:“本王当时双腿陷了进去,是律风扯着本王,将本王从松软的土里拽了出来。” 对于这处地方, 顾九渊恨极,可超出他能力范围,他又只能干看着。 无人能理解, 他当时的无助和震惊。 以及……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束长安轻轻握住了顾九渊的手。 柔软的小手, 与他的大掌十指相扣。 顾九渊微微一怔。 束长安轻声道:“我知道你当时害怕了,虽然你是王爷, 但是咱们害怕,不丢人。” 她微微扬唇,“谁说王爷就不可以害怕了?谁说行军打仗的将士就不能恐惧了?”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顾九渊太自傲,产生这种情绪,会让他有羞耻感。 束长安与他肩并肩站在崖边,望着滚滚黑炁的崖底。 她声音不大, 每一个字,都说进了顾九渊的心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军难绣锦绣江山,术业有专攻,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顾九渊微微侧头,望着她的侧脸。 北腔关之后,他从未想过,会遇见一个束长安这样的女子。 更没有想过,束长安会陪着他站在他曾经跌倒的地方,与他说这些话。 他紧紧回握束长安的手:“本王此生之幸,便是那日,用了你的黄纸。” 如果不是她找去了茅厕。 他和束长安此生, 不知会不会相遇。 没有束长安的人生, 他该如何独自一天天熬完。 从北腔关回京的路上,他的人生逐渐死去。 身边的人,身边的风景,好像都变的死气沉沉。 束长安闻言,面色一黑。 他怎么好意思说这事儿的。 当时她还没有遇见艳鬼,别人家的小姐是环佩叮当,她是穷的叮叮当当。 就这,他还来偷自己的黄纸擦屁股。 想到此。 束长安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头的问题:“黄纸,软和吗?” 顾九渊:“……” 身后的张扬李进:“……” 主子和束姑娘果然不是凡人啊。 聊着聊着,这话题怎么就越来越歪? 顾九渊眉眼带笑:“软和……” 束长安:“……”你行,你真行。 顾九渊正了正神色:“长安呐,等咱们从北腔关回去,本王与你去一趟三清观,本王要将那茅坑推倒重建。” 束长安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建成什么?” 顾九渊笑容明艳的好似破冰的春风:“月老庙。” 束长安:“……”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张扬李进:“……”主子就是主子! 建在茅坑上的月老庙,不知是顾九渊的口味重,还是月老庙的气味重。 束长安甩开顾九渊的手。 这货脑子里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不能深聊,深聊容易中毒。 顾九渊眉眼皆是温柔,跟上束长安脚步,沿着崖边朝入口走去。 第250章 辟邪物 北腔关的入口,远看像是一线天,走近才知,竟比官道还要宽。 墨溪没有骨头架似的靠着崖壁,看着走近的几人:“小道士啊,你自己瞅瞅,这里是活人能进的地方?” 他气束长安踹他那一脚。 更气自己竟然不忍将她丢在这样的地方。 墨溪不知自己怎么了。 每次他动了将束长安扔在这地方的念头,心口就会丝丝缕缕的疼。 身为阴差。 早就该不知心为何物。 他不懂,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他气束长安不拿他当人看,更气自己的别扭。 气到最后,他都不知是在气束长安,还是在气自己。 想了想。 墨溪将矛头对准了顾九渊:“活人看不见,小道士你也看不见?” “顾王爷,你知这底下有什么吗?” 见顾九渊抬眼朝他看来。 墨溪本着吓死一个是一个的态度:“这底下全是黑炁,还有邪气聚集成的人体,而且……” 他跺了跺脚,示意顾九渊往脚下看:“这里的土在你们眼里就是普通的土,在我们眼里,全是红土。” 张扬不懂:“什么是红土?” 墨溪撇撇嘴,一副你是土老帽的姿态:“染血的土呗~” 张扬有些害怕,往李进身边靠了靠。 “ 你当时从这里死里逃生已是大幸,不明白你怎么想的,竟还想回来!” 大郎从李进怀里挣扎下地,望了一眼墨溪,翘着尾巴,傲娇的率先走了进去。 大郎:来来来,本猫进一个给你瞅瞅~ 墨溪:“……”感受到了被鄙夷。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猫。 太欺负阴差了。 偏偏。 他还贱兮兮的无法丢下束长安不管。 如果不是怕继续被鄙夷,他都有种抽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束长安跟在大郎身后,甩给墨溪一句:“我又不瞎,这里什么样,我清楚。” 墨溪 :“???” 他跟上束长安:“清楚你还进?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是不是准备去我王面前亲自自辩的?” 束长安刚想怼他两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叹。 声音距离她很近,好像就在她的耳边。 她侧头看去,身边并没有人。 一阵风刮过,北腔关内好似有百鬼在哭。 张扬吓得不行:“进哥,是不是鬼来了?” 他头一次来北腔关,又被墨溪这么一吓,现在已是惊弓之鸟,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放。 束长安眉峰微微蹙着:“北腔关地势像是麻袋,风灌起来,引起空腔震动发出的声音而已。” 张扬闻言,心跳稍稳,发自内心的感慨:“束姑娘懂得真多。” 顾九渊扫他一眼,见他目光清澈,想说什么,又没说。 此时离天黑还早,北腔关四周全是悬崖,将日光遮的严严实实。 进来后,便觉一股寒气,扯着人的脖子往里灌。 “你走前面。”束长安对墨溪道。 墨溪后知后觉:“感情,你是拿本差当辟邪物了?” 嘴上这般说,他还是紧走两步,走在了前面,对着前方虚空破口大骂:“都给本差!滚远点!” 第251章 通目 “本差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小心本差将你们送进去!” “去去去!滚滚滚!少在本差面前碍眼!” 墨溪边走边骂。 四周黑炁纷纷让开一条道。 墨溪越是这样,张扬心里越是害怕。 心里将未知的恐惧脑补出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扬觉得,墨溪走在前面以后,那种后脖颈的阴冷感逐渐没了。 他越想越害怕:“束姑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张扬看到你们看到的东西?张扬越是看不到,越害怕。” 束长安顿住脚步,想了想。 从怀里掏出三张符纸和朱砂笔,现场画了三张通目见鬼神符。  “此符可见鬼神,你要想好,见到那些东西,有时候反而更害怕。”她扫了一眼张扬。 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就比如现在,她就能看见有只人形黑炁伸出触手碰了碰张扬的手臂,在束长安眼神扫过去的时候,迅速缩了回去。 这些张扬没有看到,便不会害怕。 张扬点头如捣蒜。 那种未知的恐惧对他的心理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他脑子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张扬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脑子越是不争气的去想。 束长安将符纸放在他眼前,甩了甩。 符纸无火自燃。 她又如法炮制的为顾九渊和李进通了目。 眨眼间,北腔关内的场景,在他们的眼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树木,变成了枯木,树和岩壁都被黑炁爬满。 人形的黑气,像是有了思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甚至还会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湖泊上黑炁最重,像是一口烧开水的大锅,黑炁在上方翻滚。 脚下的土壤, 确实是红色的。 那是一种浸过鲜血的黑红色。 张扬咽了口口水,口水没有找到嗓子眼,被呛的连声咳嗽。 下一刻,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跳了起来,抱住……不对,是跳进了李进的怀里。 “俺滴个祖奶奶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进哥啊,救命啊~” 李进还没反应过来,怀里便多了个张扬。 李进:“……下去。” 张扬:“我不!进哥,你得救张扬啊!” 李进:“……” 束长安就知张扬会这般,所以提前给他打好招呼。 这些人里,就连大郎都适合见鬼,只有张扬不合适。 胆子太小。 顾九渊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这般看来,倒是本王,亲自将武渊军送入了坟墓。” 通了目后方知,此地竟这般凶险。 墨溪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望向张扬:“知道怕了吧,本差说话,你们当耳旁风,还有顾王啊,你也是胆子大,什么地方都敢闯!这下好了吧~” 顾九渊抿抿唇:“当时本王虽觉札达国打法有些奇怪,却不知此地凶险。” 常年打仗的人,手上早就被鲜血浸透。 没有进过北腔关之前,他根本不相信世间有鬼神的存在。 入北腔关之时,他也曾在上方观察过地形,有水有树林,虽然地处低,往上看视野极好。 第252章 习惯飘了? 在旁人看来,此地许是会被包饺子。 在顾九渊看来,却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只要对方露面,他的弩箭便可借助树林遮挡,将对方爆头。 顾九渊的武渊军在他的带领下,就是一头猛虎。 没通目之前,顾九渊对自己为何会折在此地还有些疑惑。 墨溪说的没错。 这样的地方, 他能侥幸逃命,确实乃大幸。 “我们先去武渊军消失的地方看一下。”束长安指了指远处的林子。 墨溪撇撇嘴,他也就是喜欢嘴上叨叨,闻言还是认命的朝那边走去。 束长安边走边观察。 发现这里的林子和她当年在哀牢山见到的非常相似。 树干在长久的岁月中,变得奇形怪状,有些树干甚至都是空心的。 长久不见日光,表皮生满了青苔。 很多喜欢潮湿的昆虫在青苔里 寄居穿梭。 细看之下,很多虫子一窝一窝的,给人一种密密麻麻之感。 靠近武渊军休整的地方,武器散落一地。 刚到此地,束长安耳边忽然又传来一声轻叹。 这一次她听得清晰,那是一名男子的轻叹声。 她甚至能从那声轻叹里听出此人语气中的无奈。 束长安顿住脚步,表情严肃。 “怎么了?”顾九渊率先发现束长安的不对劲。 束长安眉头微微揪起:“你们有没有听见叹息声?” 墨溪停下脚步,认真听了听:“没有啊,是不是风声?” 众人噤声片刻,发现这里除了风灌进空腔内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更没有束长安所说的叹息声。 张扬吓得又抱紧了李进。 墨溪踢了踢大郎:“是不是你发出来的?” 大郎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满杀气,墨溪甚至都看到它圆溜溜的眸子发出了绿光。 他后退一步。 得得得,一个两个,都是惹不起的。 想他堂堂阴差,竟活的这般卑微。 顾九渊神情冷肃。 按照束长安的性子,她说出这样的话, 定是不止听到一次了。 “你离本王近一些。”他忽然有些心慌。 武渊军在他眼前消失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怕束长安也如武渊军一般,在他面前消失。 束长安回忆那声叹息的语气:“此人应是没有恶意。” 只是不知,为何会在她耳边轻叹。 墨溪伸手摸摸地面,又敲了敲:“奇怪了,这里并没有什么机关暗道,也没有什么邪术阵法的痕迹,那些人是怎么消失的?” 束长安也陷入了沉思。 来之前,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她甚至还推测过顾九渊是不是中了幻术。 如今看来,这里除了诡异的黑炁之外,并未见到有何可疑之处。 并且,这里的黑炁,和束律风体内的黑炁明显不同。 这些黑炁,虽然具备人形,明显的胆子较小,不敢攻击人。 被墨溪骂上两句,就躲的远远的。 墨溪也想到了这一层, 得意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是不是本差太厉害了,这里的邪佞看见本差都躲起来了?” 束长安难得的面露鄙夷:“鬼当的久了,习惯飘了?” 第253章 你是大哥 一个人的脾气永远不要超过本事。 墨溪若不是有阴差这层身份在,不知被打死多少回了。 “哼,”墨溪不愿和无知的人类掰扯,傲娇的转开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个东西:“那是什么?” 他走近后将那东西解了下来。 那是件黑色的衣衫,摸在手上触感很好。 “是武渊军将士的衣衫。”顾九渊眯眼看去。 “唔,”墨溪笑了,将衣衫在手上甩了甩:“顾王啊,你被人下套了,这是人皮制成的衣衫!” 顾九渊眸光微眯:“何意?” “哈哈,有人偷偷换了你军的衣衫,这种地方,人皮衣衫进来,还得了?” 墨溪将那件衣衫扔在地上。 “你来这里,是被人设计好的。”墨溪继续道。 束长安也醍醐灌顶。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需要契机。 见鬼也是。 这地方本就邪气冲天,人皮衣衫这种怨气重的东西进入这里,怨气便会被无限放大。 此事和林月镇的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兴许,制造普通人衣衫,只是他们的副业,这样的军衣不知有多少。 普通人穿上带着怨气的衣衫轻则身体虚弱,重则丧命。 战士们穿上这样的衣衫,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极容易沾染上那些东西。 就在束长安思考的时间。 地上的衣衫忽然化成了一堆血水。 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松软。 一股凉意迅速蔓延他们全身。 束长安心头一惊。 伸手入怀掏出短匕,划破手掌将血滴进泥土。 耳边又传来男子的轻叹。 “唉……长安啊……” 束长安脊背发凉:“大哥!你是大哥!你是大哥对不对!” 下一刻。 脚下踏空,天旋地转。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正在往下沉。 手腕被人扯住,她被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顾九渊。 事情变化太快,束长安来不及思考,当即双手抱住了顾九渊。 下一刻,二人便落了地。 顾九渊用身体为束长安减轻了缓冲。 两个人都摔蒙了,躺在地上半晌没有起身。 “喵~” 大郎也落了下来,找不到束长安,有点慌,开始唤。 “我在这,咳咳~” 大郎很快出现在束长安跟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束长安伸手撸了它两把:“顾九渊,你没事吧?”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被大掌握住:“本王没有那么脆弱。” 说着他坐了起来。 旁边燃起火光,李进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这里竟然是个坑!张扬!主子!束姑娘!你们在哪?” 李进的声音在洞里回响。 束长安借助亮光,环顾一圈。 发现这里是人工开采出来的空腔。 四周什么都没有。 突的,她视线定格在一处。 张扬窝在墙角,背对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顾九渊也看见了这一幕,“李进,去看看张扬!” 李进拿着火折子走了过来,不知伤到了哪里,走路有些瘸:“张扬,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说着,他已经来到了张扬面前。 发现他整个人正在剧烈颤抖。 李进伸手搭上了张扬的肩膀。 第254章 我束姐,人狠话不多 张扬感觉到被人触碰,身子猛地一颤,缓缓转过了头。 李进当即被他吓得一个激灵,后退了好几步。 退完了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兄弟。 虽然兄弟满嘴的粪。 张扬确确实实是满嘴的粪,恶臭的气味,李进隔着三步远都能闻见。 “呕~” 张扬趴在地上,就开始吐。 黢黑腥臭的糊状物从从张扬口中呕出,场面看上去恶心至极。 束长安扶着顾九渊走过来,看见这一幕,二人皆拧起了眉头。 大家同时落下来的,为何张扬会…… “张扬,你怎么了?”李进也是满脸疑惑。 张扬刚想开口,吸进口腔内的臭气,又是一阵干呕。 “进……哥,王爷, 张扬方才被人劫走了!” 此言一出,束长安和顾九渊都变了面色。 什么东西,能在短时间内,将张扬劫走,还将张扬搞的这般狼狈? 张扬呕的嘴角流涎,满脸泪水:“张扬方才与你们一起落下来,半空中有人抱住了张扬,张扬还以为是……” 说到此,他快速的睃了李进一眼。 “张扬伸手去摸那东西,发现那东西披着长毛发,张扬正感到惊讶,那东西速度奇快,摸了一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张扬嘴里……” 李进听完,被张扬口中的“去摸那东西”恶寒到了。 兄弟之间,可以动拳脚,不能动手脚。 都那种时候了,张扬竟然还伸手摸。 李进瞟了一眼张扬, 觉得这东西心怀不轨。 “所以,这洞里,不止有我们。”顾九渊道,忽然想到他们还少了一人,“墨溪呢?” 束长安不担心墨溪的安危,反倒对张扬口中说的全身披着毛发的人,感到好奇。 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只是不能确定。 便顺着顾九渊的话道:“墨溪是阴差,我们谁都可能会死在这里,只有墨溪不会。” 反而言之,万一墨溪真出事了。 这里的鬼魂也会想办法救活他,亲手将他送出北腔关。 墨溪代表的是地府,虽然他没有阴差该有的样子, 动他都是在打阎王的脸。 为今之计,这里如果真有张扬所说的那种怪物,是要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张扬又恶心的呕,苦胆都快被他吐出来了。 “先找路吧,这里不便久留。”顾九渊吩咐李进。 倏地。 他的声音像是在腔洞里产生了回音。 “先找路吧,这里不便久留~” “先找路吧,这里不便久留~” “先找路吧,这里不便久留~” 声音变了调,一声比一声尖锐刺耳。 张扬吓得忘记了吐,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抓紧了李进的胳膊。 李进瞥了他一眼,难得的, 没有斥责。 任由身上多了个脏兮兮的挂件。 “什么东西?”顾九渊拔出了赤红剑。 洞内安静了一会儿。 声音忽然在几人背后响起。 “先找路吧,这里不便久留~” 几乎是那声音起的瞬间,束长安手中的鞭子便朝声音方向甩了过去。 鞭声在空腔内炸响。 张扬:祖奶奶啊,我束姐真是人狠话不多啊~ 第255章 独脚五郎 那东西发出一声难听 刺耳的尖叫。 李进手里的火折子晃了晃,他连忙低头吹了吹。 火折子在这种环境中,像是莹莹鬼火,根本看不清那边是什么东西。 来的时候,没想过会入洞,并未准备火把。 果然。 任何时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火折子微弱的光,照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东西,似是不怕人。 缓慢出现在了火折子的可照范围。 那是一只形状像人,全身雪白,披着长毛发的怪物。 和人类不同的是, 他只有一只脚。 前行的时候,像僵尸那般,一跳一跳的。 面上两颗獠牙露在外面,鼻孔朝天生长。 两边眉毛连在一起。 看上去,三分像人,七分像怪。 束长安在看清怪物长相的时候,心头便是一惊。 “是独脚五郎!”她惊呼出声:“大人,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独角五郎向来不会单独出没。” 如果只有一只两只,顾九渊便能将其斩杀。 如果是十只百只的话,她和顾九渊作为食物都不够它们分的。 怪不得张扬嘴里会有粪便。 独脚五郎性情暴虐,酷爱虐杀。 它们喜欢往猎物嘴里塞粪便,塞毛毛虫。 直至将猎物虐杀致死,才会慢慢享用。 束长安拉着顾九渊慢慢往后退。 顾九渊扯住束长安的手臂:“你伤了他,他会盯着你报复。” 话落,顾九渊忽然持剑上前。 消失在火折子的可照范围。 很快,黑暗里响起独脚五郎的惨叫声。 “顾九渊!”束长安对着黑暗喊了一声:“你们先退,本王很快跟上!” “王爷!”李进也急了,拖着张扬便想往顾九渊的方向而去。 束长安扯住了李进:“我们先退。” 她相信顾九渊的能力,处理一只独脚五郎应该不在话下。 眼下绝对不能再分散了。 “束姐!那里有通道!”张扬忽然喊了一声。 束长安带着张扬李进往通道那边靠了过去。 在即将进入通道的时候,顾九渊也赶了回来。 “快走!”顾九渊扯住束长安的手进了通道。 李进举起火折子往顾九渊身后看去。 只见密密麻麻的独脚五郎一跳一跳的朝这边追了过来。 李进头皮一麻,当即举着火折子进了通道。 通道只有两人宽。 是人工开采出来的。 上面画着许多壁画。 墙壁上也出现了油灯。 李进用火折子点燃油灯。 一盏盏油灯被一条凹槽相连,点燃的瞬间,整条甬道的灯都亮了。 墙壁上壁画清晰的出现在束长安和顾九渊眼前。 壁画上画的是一个祭祀的场景。 只是祭祀的东西,用的竟是人的肢体。 场面看上去,血腥恐怖。 “奇怪,”李进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些怪物好像没有追来。” 张扬胆子小,闻言又紧了紧手臂:“这里不会是有独脚五郎都感到害怕的东西吧……” 通道狭窄,张扬说话间,喘气声都带着深深的恐惧。 顾九渊微微眯眼:“它们倒像是刻意将我们赶进这条通道的。” 束长安想了想,觉得顾九渊说的很有道理。 独脚五郎性格暴虐,极爱记仇。 第256章 坐骑 方才顾九渊折回,就是想在独脚五郎面前拉仇恨。 防止独脚五郎因为她的那一鞭记恨攻击她。 通道狭窄,它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束姐,你快看!”张扬指着通道前面。 只见一只独脚五郎背着个什么东西,正在前面跳着过来。 难不成,独脚五郎是准备前后夹击? 束长安念头刚起。 便见独脚五郎的背后,探出了墨溪的脑袋。 墨溪趴在独脚五郎肩膀上, 指着束长安就开始骂:“好啊你个小道士!你卸磨杀驴啊!” 张扬李进:“……”他骑的是什么东西? 束长安想翻他个大白眼。 他那张嘴,是吐不出象牙来了。 墨溪离得近了,众人才发现。 独脚五郎的牙齿已经被墨溪给掰了,眼珠子也没了,只剩两个空洞。 “好了,停!”墨溪吩咐了一嗓子,从独脚五郎身上下来,还拍了拍它的脑袋:“怎么样?本差的坐骑!我准备把它带进地府,以后本差也是有坐骑的阴差了!” 束长安终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不嫌颠?” 独脚五郎只有一条腿,行走靠的是跳。 也就墨溪这种脑子抽的,才会选择它来当坐骑。 “不啊!”墨溪昂了昂下巴,骄傲的很:“方才看见你们被它追的连滚带爬,本差就不觉得颠!本差骄傲!” “你可真是没什么可骄傲的了,好心提醒你,独脚五郎生性睚眦必报,小心它将你带沟里去。”束长安绕开墨溪,朝前走去。 墨溪撇撇嘴:“你就是羡慕嫉妒恨本差,本差能挖眼凿齿,本差就能要了它的命!” 顾九渊行至墨溪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来了一句:“坐骑不错!” 墨溪:“……”顾九渊夸他? 不合理,不简单,不对劲。 果不其然。 下一刻,便听顾九渊的狗腿子张扬像个好奇宝宝,压低了声音问他:“那个,墨溪大人啊,你骑这个……咱就说……”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张扬身下:“不颠的疼吗?” 嘶~ 墨溪又感受到了只有活人才能感受到的牙疼。 顾九渊的那句“坐骑不错”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可他是谁? 他是阴差墨溪! 墨溪斜眼睨了张扬一眼:“怎么,方才的粪便没吃够?本差好奇的很,本差坐骑的粪便是什么滋味的?” 张扬:“……” 脑子不受控制的回味了一下。 “呕~”又将自己恶心住了。 这独脚五郎真是心肝坏透的,往下落的时候那么紧急, 它都能抠一把粪便塞他嘴里。 李进扫了墨溪一眼,扯着张扬的手臂朝前走去。 墨溪回头看了看几人的背影, 冷哼一声,趴在独脚五郎的背上:“向后转,向前蹦!” 独脚五郎在他的指挥下,听话的转身一跳一跳的跟在张扬李进身后。 墨溪还贱兮兮的冲着张扬喊:“小杨杨啊,饿了说一声啊,本差这里有你对口的饭食啊!” 张扬:“……”好气啊,太没人性了。 第257章 拖出来一观 见过没人性的,头一次见这么没人性的。 几人继续往前走,前面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已经被推开了。 墨溪的声音老神在在的,被独脚五郎颠的一颤一颤的:“前面本差看过了,这里好像是一座古墓。” 顾九渊和束长安同时顿住脚步。 二人对视一眼。 如果这是一座古墓,里面葬着的会是什么人? 束律风体内的黑炁写下的那行字,又是什么意思? 入得北腔关,生人不得还。 戕圬有因果,千里命难留。 戕圬又是什么? “本王熟读各国史书,从未听说,史上有何大人物葬在此地。”顾九渊若有所思道。 北腔关虽然被当地人视为禁地,偶尔还是会有本地人冒险来这里一探。 事后虽都言此地凶险,却可证明,还是能有活人出去的。 墨溪从独脚五郎身上下来,熟门熟路的推开石门,里面正中放着一个黑漆棺椁。 棺椁比普通棺椁高厚。 束长安望着黑炁冲天的棺椁,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咱们既然入了这里,那便探个究竟!不管葬的是王侯将相,还是妖魔鬼怪,都将它拖出来一观!” 顾九渊挑了挑眉,撩出一抹杀意:“好,那便开棺!” 墨溪 眸子都睁大了:“小道士,你是胆大还是无心?你没看见棺椁上冒着的黑炁?” 束长安说着便朝棺椁走了过去。 “正是因为看见了,所以想要开棺看看,里面躺着的是什么玩意儿!” 说着,她将身后背包里 的洛阳铲拿了出来。 在古墓里, 洛阳铲的作用很大。 她用洛阳铲撬着棺椁的铆钉。 顾九渊和李进张扬也上前帮忙。 他侧头看向束长安认真严肃的小脸,嘴角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犹记得,本王在京时,想要开律风的棺椁被你抓包,如今,你我同开一口棺。” 束长安扬起的洛阳铲顿了顿。 她不明白顾九渊的脑回路。 这是很光荣的事情吗? 后世总见情侣同喝一杯奶茶。 这一世,跟顾九渊同开一口棺。 想想,确实是孽缘呢。 她放下手,盯着顾九渊的脸看了一会儿。 直至顾九渊被她看到尴尬赧然。 束长安才扬了扬唇:“挺好,长的很帅。” 每个时代的审美虽有不同。 爱美之心,却是人皆有之。 看见好看的花,会觉得赏心悦目。 看见 美男,同样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束长安不否认每次看见顾九渊的这张脸,都会觉得心情很好。 尤其是他隐在眉中的那颗小红痣。 会随着他的表情动作,变得生动。 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 确实很不错。 顾九渊冷不丁被她夸了,俊颜泛红。 眉间的红痣颜色好似更深。 “长安这般说,是不是因为本王的颜让长安心动了呢?”顾九渊眉眼含笑,眸光温柔的好似一汪初春刚融的春水。 张扬李进离得近,二人的话落入耳中,只觉得耳朵根子都是麻的。 李进面目不动,死死盯着棺椁,假装没有带耳朵。 张扬虽然和李进一样,盯着棺盖不言不语。 第258章 小刀刻出来的拼音 可那生动的表情好像在说:棺里的这位,您可还能受了?受不了的话干脆自己跳出来得了! 顾九渊被束长安夸的正美着,便被张扬一副刚吃完屎的样子惹起了火。 他抬脚就将张扬踹飞了出去。 李进:“……” 好惨,好悲,好可怜。 张扬没有镜子,不明白为何每次他在心里暗戳戳说顾九渊坏话都会挨揍。 他翻身坐起,愣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王爷可能会读心术! 得了这个结论的张扬, 现在看一眼顾九渊都觉心惊胆颤。 在几人的合力下, 沉重的棺盖被掀翻出去。 一股奇香从棺内飘出来。 “是防止尸体腐烂的药材味儿。”束长安解释道。 李进举着火折子,探头往里看。 “我艹!”李进直接爆了粗口,险些一屁股摔在地上。 束长安拧眉去看。 心头也是打了个突。 棺椁里躺着一名女尸。 女尸大概在五十岁左右,锦衣华服,妆容精致,双手叠放在胸前,看上去和睡着了一般。 只是那张脸……竟然又是杜氏的。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长的和杜氏一模一样的人? 难道,这个时代也存在克隆人? 是怎么做到的? 电光火石间,束长安想了很多。 她想到那些穿越前辈们有很多是带着空间穿越的。 这个时代,会不会有一个人和她一样,是带着空间穿越过来的? 那个空间,可以复制克隆人。 以她的现有的认知来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目前发生的这一切。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 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对方掌握着可以克隆人的空间,又想要做什么? 束长安伸手进棺,抚摸杜氏的脸颊。 冥冥中,她有种感觉,这么多的杜氏,只有这位才是本尊。 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墨溪,你在阴间有没有见过她?”束长安招呼墨溪来看。 墨溪扫了一眼棺内,也是一怔。 知晓事态严重性,他冷下来认真思考:“阴间每夜那么多鬼魂投胎,我才上任一月。” 他摇头失笑:“小道士,这事儿不简单啊!” 束长安也知此事不简单。 “既来之,则安之。”顾九渊轻轻揽过束长安的肩, 他想的没有那么多。 就如他说的, 一个杜氏而已,来一个他杀一个。 根本不足为惧。 在束长安看来,这就是跨时代的不同思想。 他不懂克隆人,便可做到不知无畏。 不过,眼下也只能像他说的那般,既来之,则安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看对方出什么招,才能见招拆招。 忽的。 她余光看到落在地上的棺盖内,有一排小字。 束长安伸手接过李进的火折子,走上前去看。 “这是什么字?”顾九渊眸中布满疑惑:“不是大渊字,也不是札达字。” 束长安看清那字后,只觉身子发颤,一股寒意顺着她的尾椎骨蔓延至脖颈。 那确实不是大渊字,也不是札达字,因为它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字! 那是一行用小刀刻出来的拼音: dao ci yi you ! 第259章 是武渊军 曾经被各大景点禁止的{到此一游}竟然出现在了古人的棺盖里。 顾九渊只见束长安的小脸,刷的惨白。 他握住束长安的手,“怎么了这是?” 触手冰冷发颤,顾九渊的心也揪了起来:“你认识那些字?写的是什么?” 束长安没有血色的唇轻启,一字一顿:“到此一游。” “嗐!”墨溪紧张了半天,闻言松了口气:“本差还以为写的什么呢,这事儿本差也干过,你瞅你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字成了精,将你打了!” 束长安没有理会墨溪的奚落。 她惊讶的不是这句话,而是拼音。 汉语拼音可追溯到清末。 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也就侧面印证了,这个时代,不止她一个穿越者。 就在束长安读出那四个字的时候,耳边忽然又响起了男子的轻叹声。 束长安已经习惯了这声声轻叹。 她虽然没有听过束律风说话。 可她推测,叹息声的主人,是束律风的可能性很大。 “继续往前走,我倒要看看,这墓里埋着什么古怪!” 束长安刚想抬脚,那声轻叹又出现在了耳边:“小长安啊~” 束长安脚步一顿。 耳边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 下一刻,脚下又是一空。 这一次,她有了心理准备,甚至在半空中做好了落地姿势。 “长安!” 她听见,头顶顾九渊在喊她。 机关轰鸣,面前漆黑一片,顾九渊的声音也消失了。 束长安平稳落地后没有任何动作。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在听这里的声音来辨别有没有危险。 “什么人?” “有人来了?” 不远处有男子说话的声音。 束长安没有回应, 静静的听着。 “你听错了吧!” “怎么会?我明明听见有人落下来的声音!是不是王爷也落下来了?” 黑暗里,束长安眸光微闪,尝试开口:“武渊军?” 说完,她就变换了方位。 “女子?” “不对,咱们军里没有女子!” 不远处,火光燃了起来。 那边,全是黑黢黢的人头。 他们,正是顾九渊的武渊军! 束长安直起身,让自己出现在那些人的可见范围:“我是临江王的朋友,太霄道长的徒弟!” 束长安自报家门。 面对五千武渊军,她不能让对方产生一点儿误会。 那边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一名穿着副将衣衫的男子,站了出来:“我们入此地前,并未有女子同行,你是从哪里来的?” 束长安闻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我们刚落下来没多久啊!”副将三十岁左右,身量不高,身形精瘦,明显警惕许多:“姑娘, 你为何会这般问?” “外面,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束长安道。 束长安话音落下,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后。 呼啦一声,是武渊军站起的声音。 “不可能!我们明明刚落下来!” “是啊,王副将, 此女的话不可信!如果我们落下来几个月了,那我们为何没有饿死?” 第260章 将魂魄带回 “这里的时间,有可能是静止的,”束长安思索道:“临江王双腿受伤,回京后,求医于三清观,无果后返京。” 她将武渊军落下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想到束律风,她沉默片刻才道:“束律风,为救临江王殒命,尸身已被临江王背回京城。” 将士们面面相觑,震惊到半晌无人开口。 “王爷,腿伤可有痊愈?”王副将小意试探。 他们都知,双腿于临江王来说,意味着什么。 束长安抿了抿唇:“我用一种古法暂时压制住了他的腿伤。” “所以……还是没有好。”王副将红了眼眶:“束副将,是好样的,只是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王副将和束律风同属顾九渊副将,平时经常待在一起商议战事。 上过战场的兄弟,那是过了命的。 王副将没忍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我哥是大英雄。”束长安说的斩钉截铁。 长兄如父,束国年没有当爹的样子,反倒是束律风,像哥哥般护着她和束言。 “你是束副将的妹妹?你是束长安?”王副将拔高了声音,震惊到眸子都瞪大了。 束长安淡淡道:“是的, 我是束长安。” “哈哈哈~”王副将苦笑,笑着笑着,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呜呜痛哭:“律风一直念叨的妹妹,他没有见到,兄弟们帮他见着了。” 束长安上前一步,伸手搭在王副将肩上:“我怀疑,我哥的魂魄被困在这里了, 待我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将我哥的魂魄带回,一切,许有转机。” 王副将抬头看向束长安。 从见到束长安开始,这女子一直在打破他对她的看法。 初见以为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三清观都看不好的伤,没想到她能压制住。 还是束副将的妹妹。 如今竟说能起死复生。 王副将看着束长安的眼睛都亮了。 像他们这种人,最是惜才。 看见贤才,如获至宝。 只是可惜了……是个姑娘。 不然得话,此人不次于束律风。 “先看看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找到治愈临江王腿伤的法子。”束长安缓声道。 王副将又被她惊了一把。 他直接伏在地上,给束长安磕了个头:“束姑娘大恩啊!” 他的身后,武渊军随他一起跪下:“谢束姑娘大恩!” 束长安连忙伸手搀扶王副将:“你们是卫国之师,长安受不起,副将快快请起!” 立人为本,三不辱。 育人之师,救人之医,护国之军。 她束长安只是一名小小的道士,武渊军这一跪,险些将她这些年的道行跪没了。 她下了把子力气,几乎是将王副将连拖带拽扯了起来:“副将万万不可这般!” 王副将满眼欣慰,看着束长安,像是见着了自己的亲妹妹:“不愧是律风的妹妹,有将士之风,谦虚大义!” 束长安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王副将起身后,身后武渊军呼呼啦啦站了起来。 束长安扫了一眼武渊军黢黑干燥的脸,突然道:“诸位,可否先将衣衫除去?” 第261章 洞口消失 众将士:“……” 他们方才好像耳背了,束姑娘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众将士看向王副将。 王副将一脸尴尬:“那个……姑娘啊,咱们这都是小伙子,不大好吧?” 束长安神情淡淡,满脸坦荡:“你们的衣服被人做了猫腻。” 众将士闻言,心头一慌。 王副将愕然一下:“什么猫腻?” 束长安笑了笑:“你们脱下,我看过之后再告诉你们。” 那些衣服是人皮制成,又穿了那么久。 即便他们是军人,怕也是难以接受。 王副将一声令下。 那一张张黑黢黢又略显稚嫩的脸上,表情别扭的当着束长安的面,将衣物一件件除去。 仅剩一条亵裤套在身上,将士们满脸祈求的看向王副将。 让他们上断头台,都不带怕的。 当着女子的面脱衣服,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王副将又去看束长安。 束长安心底有些想笑,还是走到距离她最近的一名将士跟前,蹲下身子,将他扔在地上的衣衫捡了起来。 小将士满脸通红,抢宝贝似的将衣衫一把抢到怀里:“束姑娘……衣裳脏。” 束长安眉眼从容:“没事,我身上现在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从地面一滚再滚,滚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她身上的青色衣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小将士赧然的挠头。 他的衣衫从未被女子碰过,臊的他面红耳赤。 束长安蹲在地上,一件件检查他的衣衫。 最后,视线定格在黑色的亵衣内褂上。 昏暗的光线下,那件衣服的面料明显和其他的不同。 她捏起衣角捻了捻,入手细腻温润,像上好的羊脂玉。 她又挨个检查了两名将士的衣衫。 发现问题都是出在亵衣外褂上。 “可有查出问题?”王副将问道。 束长安将外褂拎起来,展示在将士们面前:“你们之所以到了此地便撞了邪气,全是因为这件衣衫!” 众人互相议论。 “怎么可能, 这衣衫是工部统一制定的军衣!”王副将面色阴沉下来。 如果,他们的军衣有 问题的话,便证明,工部也有问题。 人皮制衣…… 听上去便觉惊骇。 将士们竟然穿着这样的衣衫上了战场。 行军打仗都讲究一个吉利。 这样的军衣,能吉利了吗?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束长安扫了一眼众人,声音温和, 却坚毅有力:“将外褂留下,其他的都穿戴好,我们要想办法出去!” 如果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外面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 顾九渊应该急坏了吧。 自从入了北腔关,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 战场上下来的人,很多都会有战后综合症。 顾九渊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轻松,才会处处小心,生怕她也消失在北腔关。 怕什么来什么。 现在她和武渊军被困在此地,那家伙,估计不仅急,还懊悔。 束长安想到这,迫切的想要出去。 “没用的,”王副将沮丧着脸:“我们已经将此地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出口。” “上面呢?”束长安走到她落下来的地方,抬头向上看去,发现上面是岩石,洞口已经消失了。 第262章 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束长安也有些急了。 她的大郎还在上面。 大郎那孩子,跟着她的第一天,她就承诺过它。 这辈子,有她一口肉吃,就有它一口汤喝。 大郎虽然是猫,却比狗还要忠诚。 几次救她于危难中。 猫的寿命短,她怕等她出去了,大郎已经老死了。 想到此,束长安心急火燎。 “再将洞穴检查一遍,主要检查石壁,”她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一定可以出去的。” 任何地方,都有门。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 五千人,一寸一寸的摸索着石壁,地面。 自从知道外面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以后,他们也急了。 他们不知道继续被困下去,外面会变成什么样。 到时候别说打仗了,出去以后,都有可能被人遗忘。 洞穴内,一时间安静的只剩摸索的声音。 声音被寂静放大,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窸窸窣窣爬行。 “这里是热的!” “我这里是冰的!” 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石壁的温度,竟然不是相同的。 这里虽说很大, 却也不可能大到有两种温度。 在将士们摸索的时间,束长安将那些人皮衣整理到一起,借着武渊军的火把点燃。 洞穴内,燃起诡异的蓝烟,皮肉焦糊的味道,萦绕在每个人鼻尖。 “束姑娘人善,这些人,也可安息了。”王副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束长安身后。 束长安转头扫他一眼,视线追随着烟雾:“从烟雾方向,可以判断,石壁哪里有裂缝通往外面。” 王副将:“……”好吧,他想多了。 本以为束长安和女子一样心善,没想到,她只是在寻找出去的路。 可越是这样,王副将越是觉得,束长安是个人才。 真是可恨啊,是个女儿身。 不然大有作为。 想到此,王副将忽然悲从心来。 武渊军就算死在这里,也是为国效力,大渊会善待他们的家人。 束长安不是武渊军,她就算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 “唉……”王副将苦叹:“你啊,就不该来这里。” 束长安剜他一眼:“你以为我想来,我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王副将一阵尴尬。 束长安继续补充:“如果洞口没有消失,我早就爬上去了。” 言下之意,她被困于此,也是迫不得已。 王副将嘴角抽了抽。 这孩子的性格,跟她的哥哥南辕北辙。 他就没见过谁家女子是这样的性格。 可是,该死的,真对他 的胃口啊! 王副将带过很多兵,那些个兵在他眼里,没有一个合他心意的。 他摇了摇头,可惜了,是个女儿家。 “你摇头作甚?”束长安忽然来了一句。 直觉告诉她,这王副将心里没嘀咕好事儿。 王副将面色僵住。 他总不能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姑娘啊,可惜了,你是个女儿身啊~ 王副将是有几分识人之术的。 这丫头的脾气,他如果真敢说,她就真敢揍他。 他识趣的再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意思都没有。 第263章 绊脚石 束长安一路跟着烟雾走。 烟雾顺着墙壁缝隙往外面钻。 而那一处,正是方才喊热的将士方位。 她伸手摸了摸墙壁。 微微有些烫手。 在地下,遇见热的地方并不是好事。 极有可能是火山,或是温泉 。 自然界中,并不是所有的温泉水温都适合泡澡。 有些温泉,是可以吃火锅的。 “怎么样?”王副将见束长安摸着墙壁若有所思,激动的眸子都亮了:“是不是在这墙壁后面?” 束长安神情自若:“看似是,实则不是。” “姑娘何意?”王副将忙问。 “烟雾能从这里出去,证明这里有缝隙,但是这里是热的,就不对劲了。” 王副将不知不觉,已经将束长安当做了主心骨,闻言面容沮丧:“所以,这里没有出口?” “砸那里!”束长安伸手指向冷的那边墙壁。 人会下意识选择温暖的方向。 她偏偏不。 她就选择冷的那面墙。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了起来。 五千武渊军瞬间警戒。 那人声音像是开了环绕音响,在洞里回响:“束姑娘,用你来换武渊军,如何?” “不如何!”答话的是王副将:“武渊军若是只能靠妇孺偷生,不如自戕于此!” 他话音落下,五千武渊军朗声开口:“自戕于此!” 靠妇孺偷生,是对军人最大的耻辱。 这样的武渊军,即便是活着,临江王也不会再要他们。 “你跟我,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束长安看向虚空问道。 那人顿了一会儿,才回:“不,我比你高级。” 果然。 那一切就能对上了:“杜氏是克隆人?” 男子淡淡一笑:“与其说是克隆人,不如说是预制人比较贴合。” 束长安心头一颤。 前世,她只知道预制菜,预制人,是什么鬼? 对方说比她高级,是不是证明,他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未来,科技已经发展到从预制菜,到预制人了吗? “你是我最好的模板,只要你同意,武渊军现在就可以出去。”那人声音始终带笑。 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好,我答应你。”束长安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王副将闻言,突生不悦,压低了声音,像训孩子似的:“ 你傻啊,哪有人不爱惜自己生命的?” 这可是束律风的妹妹。 律风为了救王爷已经没了。 现在再拿他的妹妹来换武渊军。 即便武渊军出去了,也是孬货。 束长安没理会王副将,依旧对着虚空道:“其实,我大概知道你的目的,称霸世界嘛,刚好,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到时候,你赏我个一官半职,我也算是有从龙之功了!” 王副将闻言,忽然对束长安很失望。 “哈哈哈~”那人笑的开怀:“早知你有这种觉悟,我们何苦来哉绕这么大一圈?既然你我惺惺相惜,也就不用拿武渊军来换了,你看如何?” 束长安暗骂一声可耻,面上依旧笑盈盈的:“好啊, 咱们如果称霸世界的话,武渊军早晚会成为咱们路上的绊脚石!” 第264章 专门对付她的蛇蛊 “哈哈,好,这天下就该我们这种高等人类主宰!”那人笑声猖獗。 束长安非常赞同的点头:“嗯嗯嗯,你说的有理,现在你开门,让我出去吧。” 那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 “你不会骗我吧?”他语气充满质疑。 束长安一副受辱的痛苦表情:“怎么会?!我可是道士!道士从来不骗人!” 那人又陷入了沉默。 束长安见那人不说话了。 她面露鄙夷:“就你这点胆子,王八都看不上眼,你还想要世界?” 那人还是不说话。 束长安揉了揉略带疲色的眉心:“怎么,胆小如鼠了?怕我吃了你了?你可太将自己看成一盘菜 了,咱们现在是互相利用,利用懂吗?你死了, 我利用谁去?” “你将这个吃了,我就放你出来。” 那人话音落下,冒着冷气的那面墙壁,忽然化作水面,从里面游出一条细小的红蛇。 束长安冷笑一声, 走到墙壁前,掏出符纸用自己的血画了一张安魂符。 符纸冒着金光,飘了起来。 “果然如此!”她笑道,朝身后招手:“将士们!走!咱们出去!” 武渊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束长安的指引下,穿过了似水面的墙壁。 “你骗我!”那人恼羞成怒。 束长安朝着虚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家最怕的就是乱道心,不骗你,会乱我道心, 小垃圾,你爸妈好不容易将体内的杂质排出来了,结果你跑这来做环境污染工程了!” “呸~” 那人估计前世今生都没遇到过这么会骂人的人。 刚想张嘴,束长安就往他嘴里撂了颗豆。 “怎么?环境污染工程学研究的不透彻?那就去研究垃圾分类学啊,就你这样的小垃圾,垃圾分类都不知该把你往哪里扔!” “呵,”那人忽然笑了:“拖延时间?” 束长安眸光一凛。 她确实是在拖延时间,洞口太小,五千武渊军想要出去需要时间。 “拖延时间怎么了?你别中计啊~”束长安说的欠欠儿的:“小垃圾,还想让我跟你合作,合作环境污染工程吗?你连大便都不如!” 那人又顿了顿,忽然吹了声口哨。 红的小蛇速度飞快的朝着束长安游了过来。 王副将一直站在束长安身边。 当即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去砸蛇的脑袋。 那蛇头一偏,速度奇快的爬上了束长安的脚踝。 王副将顾不得许多,伸手扯住了蛇的尾巴。 手刚触到红蛇,便觉一阵烧灼的剧痛。 他没有松手,没有去看自己的手伤,而是死死的揪住蛇的尾巴朝外拽:“姑娘, 别怕啊,有老哥在,没事的!” 束长安眼睁睁看着蛇头隐入了自己的皮肉。 王副将手上一松,蛇的身子已经断裂。 他抬头看向束长安:“姑娘,那蛇……” “没用的,”束长安苦涩一笑,蛇触到她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那不是普通的蛇,而是蛇蛊。 专门对付她的蛇蛊。 心口一阵剧痛, 她弯腰呕出了一口黑血。 “姑娘!孩子!”王副将面色大变。 第265章 外祖母 束长安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撸起裤腿查看。 发现她的脚踝上,出现了一个钱币大小的红色蛇头纹身。 舌头吐着信子,那模样,正是方才攻击她的那条蛇。 “这……”王副将蹲下身子去看:“怎么回事?” 束长安放下裙摆,声音虚浮:“不管它,先出去!” 王副将红了眼眶。 突然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是我无用!” “事已至此,先出去再说!”束长安继续道。 她也不知对方给自己种的什么蛊。 目前只有蛊毒入体那一刻,心口钻心的疼之外,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王副将抹了一把眼泪,背对着束长安:“姑娘,老哥背你出去!” 她现在确实虚的很。 不明白那口血,怎么会让自己忽然就虚了。 她想了想,趴在了王副将背上。 任由王副将将自己背了出去。 穿过水幕,外面是一片原始丛林。 五千武渊军已经在外面等候。 山洞里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 束长安落下来的时候是初夏,如今看植被的生长状态,已是盛夏。 “咱们这是出来了?”王副将面露惊喜。 束长安伏在王副将背上,环顾一圈四周茂密的植被:“咱们好像,刚进入北腔关。” 面前的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到束长安以为自己的穿越就是一场梦。 她没有想到,北腔关竟然是哀牢山的入口。 面前这座林子,生着奇形怪状的古树,古树身上遍布青苔。 林中散落着一些石雕。 后世入哀牢山时,也见过这些石雕,那时看到的破败的。 王副将见识了这里的诡异,每行一步,都要问一下束长安:“姑娘, 现在怎么办?” 束长安略作沉思:“回去肯定不现实,只有往前走了。” 她不由得苦笑一声。 前世今生,都没逃离哀牢山。 上一世,就是在此地丧生,如今再进这里,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王副将应了一声, 背着束长安进入了哀牢山。 “里面有毒蛇猛兽,还有瘴气,你们要小心……”束长安 说完这些,就没了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 房间格局很古老。 外间似有人影晃动。 她重新闭了闭眼,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咱们銮家的血脉,怎会中蛊?” “族长,那蛊似是被小小姐的血滋养过,专门为小小姐炼制的!” 外间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 束长安推开被子,想要起身,胸口传来一阵绞痛,她又无力的重新躺了回去。 外间的人听到动静。 一名灰衣盘发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看见束长安醒了,老妇人布满皱壑的脸上,堆起了笑意:“老身的小乖乖啊,你可醒了!” 她欠身坐在束长安床边,摸过束长安的手放在手心摩挲。 老人的手,很软,很温暖。 束长安不解的看向老人:“你是……” 老人浑浊的眸子泛起了红:“傻孩子,我是你的外祖母啊!” 第266章 哀牢山 外祖母? 那就是这具身子的娘亲,朱蕴的娘家人。 束长安眸光微闪:“这里是哪?武渊军呢?” 老妇人伸手摸了摸束长安的额头,将她额间的碎发拢至耳后:“这里是哀牢山,那些小子们,已经安排他们去休整用饭了。” 哀牢山。 竟然还是哀牢山! 束长安垂下眸子,人有些懵。 很多线索,她需要细细梳理。 老妇人似是知晓束长安心中所想,拍着她的手背,佯斥道:“阿蕴一直想要走出哀牢山,你这孩子倒好,反而拼了命的想要回来,真是造孽啊……” 想到束长安中的蛇蛊,老妇人眼泪终是没有忍住。 她掏出帕子抹了一把泪:“现在又中了白苗的蛊,你这是在要老身的命啊!” “我娘……”束长安欲言又止,“是这里的人?” 老妇人抬起泪眼,看着束长安,像是看到了年轻的朱蕴。 “咱们銮家,世代守护哀牢山入口,在哀牢山中居住,阿蕴向往外面的世界,偷跑了出去…… 你是銮家的血脉,是咱们哀牢山的人。” 束长安觉得老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上辈子死于哀牢山,这辈子又被哀牢山捆绑,闹到最后,她竟然就是哀牢山的人。 “白苗可恨啊,给你中的这个蛊,咱们哀牢山的祭司都 没有办法。” 老妇人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孩子,你放心,老身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实在不行,将白苗家的那个小东西绑来,煮成肉汤给你解毒.” 束长安:“……” 直觉告诉束长安,这个老太太不好惹。 老太太似是能察觉到束长安心中所想,摸着她的手背,笑容和蔼:“孩子,你不要怕,这里就是你的家,这里的人都是你的亲人。” 看着朝她释放善意的老妇人,束长安点了点头。 接下来,老太太又拉着束长安的手,问了束律风和束言的情况。 束长安都一一告知。 “那个姓束的,老身当年就觉得他不是好东西!奈何阿蕴看上了,老身不想做那种用婚姻逼迫子女的老人,便也就放任了。” 提及朱蕴的死和俯身葬,老妇人泪流满面,哭的涕泗横流。 “既然那杜氏有那么多猫腻,你娘俯身葬之事,还是要从她身上查起。”老妇人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白苗家那个小东西,前几年开始就变得古怪,和札达国的国主走的极近,老身怀疑,杜氏和白苗家那小子脱不了干系!” 她的想法和束长安不谋而合。 杜氏看上去就不像是懂俯身葬的人。 她的身后,极有可能牵扯到札达国。 杜氏虽然不足为惧,可她就像是一根线头,只有抓住这根线头,才能将背后那些腌臜牵出来。 “我……”束长安担心着外面,“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老妇人闻言,眸光微闪:“你身子不好,现在此地休养两日,祖母带你看看咱们的哀牢山!” 束长安抿抿唇。 既然已经从时间怪洞出来了,她也就不着急了,索性顺了老太太的意。 正好,她对于哀牢山,也是好奇的紧。 第267章 不会!包的! 束长安在哀牢山里又住了三日。 期间王副将来看过她。 得知武渊军都安好后,束长安稍稍安心。 这几天,老太太天天带着束长安出去遛弯。 她也将哀牢山了解了个大概。 銮家每年都会到深山中举行祭祀活动。 至于祭祀的是什么,身为族长的老太太也不知道。 这里实行着世代的女尊传统。 男人在这里的地位很低。 就在束长安还在了解哀牢山的时候,外面已经变了天。 顾九渊眼睁睁看着束长安从自己眼前消失。 和束长安预料的一样, 他的战后应激障碍当即就发作了。 险些将张扬和李进给杀了。 最后还是匆匆赶来的墨溪,用板砖给拍晕了。 顾九渊醒来后,便不说话。 默默的和大郎一起坐在早已消失的洞口,盯着地面出神。 “顾王爷,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本差找到了土狼打出来的洞,咱们可以从那里离开。” “本差知道你担心小长安,咱们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啊,你不是手握兵权的王爷吗?你出去带兵来挖,人多力量太大,总能挖开的!” 顾九渊不说话。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来北腔关,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 当时束长安说,武渊军还活着的时候,他就热血上脑。 现在倒好,束长安也没了。 他什么都没了。 “你们两个。”墨溪踢了踢张扬和李进:“怎么说?” 李进不说话。 张扬看了墨溪一眼。 什么怎么说? 他难道不知道他和进哥的身份? 他们是属下,没有说话的权利好不好。 “你那眼珠子滴溜乱转想什么鬼点子呢?”墨溪又踹了张扬一脚。 张扬连忙垂下了脑袋。 他怀疑,不止王爷有读心术,墨溪也有。 现在的人类都这么可怕了吗? 呜呜呜,张扬不干了,张扬要回家种红薯! 墨溪急的叉腰,看着面前三个废物人,一个废物猫。 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束长安失踪, 他也着急,可现在不是得想办法救人吗? 墨溪气的叉腰原地转了两圈。 忽然鬼兮兮的凑到张扬李进面前,悄声说了什么。 李进吓得挪了挪窝,决定不参与。 笑话,王爷刚被墨溪拍了砖头,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谁都不让靠前。 墨溪这不是想要他们的命吗? 张扬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向墨溪,满眼都是:可行吗? 墨溪坚定的点头,再点头。 张扬想了想,觉得现在这样确实不是办法。 他决定信墨溪一回。 见张扬准备好了,墨溪贱兮兮的走到顾九渊面前,踢了踢大郎:“我说,你真准备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成为望妻石?” 顾九渊抬起眼,视线凛冽,充满杀气:“滚!” 话音刚落。 顾九渊面色一凝。 张扬绕到顾九渊身后,又是一板砖。 顾九渊昏迷时,转头看了张扬一眼。 张扬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凉。 他摸了摸脖子,问墨溪:“主子醒来,会不会杀了张扬?” 墨溪大手指挥:“不会!包的!” 第268章 寻人 李进眼睁睁看着张扬被墨溪骗的团团转。 这人呐,光有好的身手不能保命,还要有脑子啊。 他现在怀疑,张扬的脑子,正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减少。 “愣着做什么?扛走啊?”墨溪朝着李进嚷嚷。 李进没说话,默默的背起顾九渊。 有些人,即便不熟,但是一起做了坏事,就会下意识的将对方划为自己人。 张扬和墨溪两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指使着李进干这干那。 一路上, 脏活累活都交给李进了。 墨溪抱着大郎,悠闲的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等到了跟前,张扬和李进才发现,墨溪说的土狼掏的洞是什么样子。 那不就是狗洞吗? 让王爷钻狗洞,怪不得墨溪一心想要将王爷打晕。 打晕了一次,还打晕第二次。 李进刮了张扬一眼。 张扬骑虎难下, 索性将心一横,和墨溪一人在外,一人在内,将顾九渊顺着狗洞拖了出去。 场面,几次让李进不敢直视。 有墨溪在,几人出去的很顺利。 回到客栈的时候,燕兰和紫英已经在等着了。 燕兰见顾九渊被背回,心头一惊,忙用眼神询问李进。 李进朝她摇了摇头。 “束姑娘呢?”紫英朝几人身后看了看,不放心的问。 没人理会顶着一张杜氏脸的紫英。 尤其是在北腔关看到了真正这张脸。 张扬背着顾九渊就回了房。 他要趁顾九渊没醒之前,将顾九渊身上被拖拽的痕迹抹去。 不然得话…… 张扬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紫英尴尬的搓了搓手指。 回了自己的房间,没再出来。 顾九渊是当日傍晚醒的。 张扬是天黑以后从窗户飞出去的。 墨溪好心的将张扬扶回了房。 张扬委屈巴巴:“你不是说包的吗?” 墨溪横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不会包的!” 张扬:“……”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当日夜里,李进出了客栈前去调兵。 顾九渊则是出现在了札达国国王的寝宫。 札达国国王刚刚宠幸完新妃,年岁大了,上半身的精力,都用来服务下半身了。 新妃花样多,人长的俏丽,险些要了老国王的命。 他刚想喘口气,便见寝宫里坐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长剑撑地,浑身上下冒着冷气,老国王险些被当场吓死。 “来……”他刚喊出一句,顾九渊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新妃吓得捂住了嘴,身子都忘了遮。 顾九渊一个眼风都没给她。 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冬季刚从河里打捞出来的储冰:“本王有一人,落在北腔关了,需要你去寻。” 老国王努力睁大眼睛,才看清面前之人。 他嘴唇发颤,声音沙哑:“敢问阁下是……” “大渊,临江王。”顾九渊自报家门。 对于大渊临江王擅闯札达皇宫会造成的影响,丝毫不管不顾。 北腔关地处札达国,最了解北腔关的,便是札达人。 北腔关那么大, 墨溪说的挖,根本就不现实。 那就找一个了解北腔关的人,去帮他寻人。 第269章 脑袋切了下来 札达国王身子一颤。 没死在新妃身上,险些死在顾九渊身上。 札达皇宫的侍卫都是死的吗? 怎么能让顾九渊闯进他的寝宫来了? 他迅速将自己从死到临头的情绪里整理出来。 方才太过震惊,耳朵听见顾九渊的话,脑子没听见。 现在细细回想, 心下稍安。 幸亏顾九渊是来寻人的。 若是来杀他的,想必他的脑袋已经和身体分家了。 札达国王暗自轻舒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露出讨好的笑意:“王爷想要寻人,说一声便是,无需动剑,呵呵……”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将脖子上的剑往外推。 被人用剑抵着的感觉,很不好。 岁数大了,脑子不好使,被人用剑抵着,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顾九渊眼神冷冽,剑身稍偏,札达国王惨叫一声。 触碰赤红剑的两根手指已经没了。 鲜血顺着断指汩汩外冒,脑子被疼痛一波波侵袭。 札达国王疼的眼眶潮湿,满脸涨红。 一切的发生, 只在眨眼间。 札达国王捂着断指,疼的几欲昏厥。 他自认为已经好好跟临江王说话了,此人为何这般阴晴不定? “找,王爷说去哪找,咱们就去哪找,掘地三尺也要找!” 他像顺着不懂事的孩子似的顺着顾九渊。 顾九渊冷眸微眯,带着锐利的杀气:“张贴告示,征集所有曾进入过北腔关的能人异士,跟本王进去寻人。” “好好好,孤这便写皇榜。” 顾九渊收了赤红剑,往后退了两步,隐入黑暗中。 札达国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头去看新妃,发现柔弱的新妃不知何时早已昏死过去。 札达国王一阵心疼。 缓缓起身,走到书案边,提起狼毫,沾了墨水准备写皇榜。 断指处又传来一波剧痛,疼的他面色惨白。 他提着笔,脑中思索着。 札达国自北腔关打败大渊的精锐之师武渊军后,一直备受周边小国高捧。 当年那一仗,直接将札达国的地位打高了。 如果,这一次,他能将临江王留下呢? 往后他说的话,大渊是不是都要思量三分再答? 札达国王眸光微闪,前途都是博来的。 临江王太过狂傲,只身闯札达皇宫,断他两指。 他若乖乖听命,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搁? 左思右量间,老国王决定为子孙搏一把。 他丢下狼毫,扯着嗓子朝外面高喊:“抓刺客!临江王闯进来了!” 喊完便缩到了书案下面。 顾九渊冷漠的眸子,卷起一层杀意。 几乎是在札达国王缩进书案的下一刻,便出现在札达国王面前。 他弯腰伸手,像抓老鼠般,揪着老国王的肩膀,将其扯了出来。 摁小鸡仔似的,单手将老国王压在书案上。 赤红剑闪过一抹寒光。 顾九渊切萝卜似的,将老国王的脑袋切了下来。 新妃刚刚转醒,视线朦胧中。 昏黄的光线下,高大男子像是地狱的恶鬼,切断了国王的脖子。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下锦被渐潮,彻底昏死过去。 第270章 大祭司 等禁军冲进来,看见的便是自家国王汩汩冒血的尸身和已经昏厥过去的新妃。 札达国国政大乱,太子匆匆登基,国丧后,还未稳住朝政,大渊军兵临城下。 顾九渊亲自带兵,左右两边副将一人高举大渊旗帜,另一人举着竹竿,竹竿上挑着的,正是札达国国王的头颅。 头颅已经腐烂,腐肉夹杂着黏液,淋淋洒洒。 看的守城将士军心大乱。 新皇匆匆登基后,忙准备应敌。 一群朝臣在朝堂上,各种谏言,听得新皇头晕脑胀。 “纸上谈兵谁都会,有本事,谁谏言,谁实施!”一名白衣男子,悠哉哉走进来。 朝上众臣朝外看去,见到来人,眼神都蔫了。 白苗家的大祭司,这谁敢惹? 一个不好,他偷你几根头发,在卧房蹦几圈就能将你命给取了。 新皇年少,只有十五六岁。 正是需要主心骨的时候。 看见大祭司像是见着了亲人。 “祭司可有妙计?”新皇双手撑着桌案,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大祭司的眼神,充满 了希冀。 大祭司笑了笑,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更似是将往日阴霾吹散,“妙计没有,阴谋倒是有。” 众臣子互相附耳,窃窃私语。 先皇在世时,便和白苗走的很近。 据说能将大渊的武渊军留在北腔关,靠的便是白苗的秘术。 新皇登基,貌似对白苗太过倚重。 朝臣们浸淫朝政,见此场面,忽有一种内忧外患之感。 有老臣不信邪,出列相劝:“皇上!苗家巫蛊阴术害人,大渊皇曾就下令诛杀巫蛊,您不能糊涂啊!” “咱们札达虽是小国,却也受周边国家敬重,万不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新皇闻言,青雉的眉心狠狠蹙起,心底烦躁纵生:“你们一个个的,不帮孤,现在有人帮孤,你们又不准!难道你们想要孤落得父皇一样的下场,你们才开心吗?” 新皇声音充满稚气的倔强:“战前乱军心,来人,拖出去,砍了!” “皇上!”谏言臣子不甘心,匍匐在地:“老臣对札达忠心耿耿,对先皇,对您皆是一片赤诚!您糊涂啊!” 新皇动了怒,双手猛地拍向书案:“砍了你,孤就是糊涂了?你这是在给孤安罪名吗?” 大祭司微微一笑,他站在朝上,白衣一尘不染似谪仙。 任由朝上众人众口,他立在那里,好似就能让人心安:“皇上莫气。” 他笑着走近谏言的老臣,手腕翻转,在众人不察时,一颗黑豆大小的虫子顺着他的手指爬进了老臣的脖子。 “他既忠心,便让他表忠心即可,何苦与他争执。”他语速很慢,说出的话轻飘飘的。 好像放虫的不是他。 老臣似是被黑虫蛰了一下,摸了摸脖子,才反应过来:“你做了什么?” 话音落下,他脖子和脸迅速涨红,双手捂着脖子栽倒在地。 众人见此,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大祭司微微一笑:“起来吧,你是忠臣良将,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第271章 兵临城下 老臣赤红着眸子,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和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微驼的脊背,此刻挺的笔直,面色涨红,状态昂奋,整个人像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大祭司轻飘飘一笑:“这才是忠臣良将该有的样子,去吧,带兵守卫札达。” 老臣猛地揖礼,动作幅度之大, 将其他臣子吓的又是一阵后退。 “皇上可以下令了,”大祭司嘴角始终带笑:“这位是你最忠心的部下,他绝对忠于您,忠于札达。” 皇上满眼新奇的望着下方的一幕,“他真的对孤的话没有二心吗?” 大祭司朝上方拱手:“皇上若是不信,臣可以演示给皇上看。” “好好好。”皇上激动不已,双手撑着桌案,屁股已经离开了龙椅。 “皇上可以下达命令了。”大祭司拍了拍老臣,笑容晏晏道。 “跪下!”皇上沉声命令。 他声音刚落,老臣便是“噗通”一跪。 膝盖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声。 听的旁边同僚膝盖下意识一疼。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直挺挺跪着。 “起来。”皇上再次下达命令。 老臣用一种诡异的姿势,直挺挺站了起来。 “啪啪啪”皇上兴奋的鼓起了掌:“札达有大祭司在,何惧小小的临江王!” 他激动的站了起来,“大祭司,你想要什么赏赐,孤都给你!” 大祭司又是一笑,宽袖轻甩,朝皇上拱手:“臣一心为札达,不需要赏赐!” 皇上被此话感动到。 从小到大,身边之人对他好,都是图他的赏赐。 头一次遇见不要赏赐的。 新皇年幼,觉得他遇见了真心人。 “看见了没!”他伸手指着下方的臣子:“你们食君之禄,让你们为君分忧时,便开始忌惮,怕这怕那,你们都要像大祭司学习,札达有大祭司这样的人,是札达之幸!” 朝下臣子们,面面相觑。 纷纷有种大势已去之感。 幼子登基,听信谗言,依仗奸臣,放纵邪佞。 札达,完了。 李进拿着顾九渊的虎符,调来了距离札达最近的戍边军。 两万兵马,将札达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不信,札达没人知晓北腔关。 当时能设计将武渊军留在北腔关,足以证明,札达有能人。 此人不仅懂鬼邪之术,对北腔关也极为熟悉。 他不管那人是谁。 札达都必须将那人交出来。 兵临城下,乱了民生。 皇帝头颅高悬城外,动了民心。 札达内部早已乱作一团。 大渊军虽是戍边军队,在顾九渊的带领下,两万人,足以重创札达。 顾九渊围城,并未发兵。 他在等。 等新皇将那人交出来。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札达的军队。 就连李进都啧声称奇:“王爷,札达疯了?” 自古遇到这种情况, 别说是一个外人了,为了两国和平,就算是公主都会同意用来和亲。 札达竟然准备鱼死网破? 挑着老国王头颅的张扬,眼神坚毅,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全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 他高声道:“王爷刚好可以趁此机会,给大渊扩土!” 第272章 找脑袋 李进惊讶于张扬在战场上的觉悟。 这孩子,好像没有傻透。 墨溪骑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怀里抱着大郎。 他摸着大郎的脑袋,远观战场:“郎儿啊,事情好像不对劲啊。” 大郎不知听懂了没有,“喵”一声算是回答。 正午时分,札达开了城门。 札达军像是打了鸡血,从城内冲了出来。 顾九渊大手一挥,大渊军应敌。 两方人马交手的瞬间,顾九渊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李进更是骂出了声:“娘的!王爷,这札达邪乎!咱们折了一次,绝对不能折第二次啊!” 张扬白眼几乎翻上了天:“进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不是乱咱们士气的吗?” 他说完,拔出腰刀,加入了战场。 李进忽然无语凝噎。 他方才被张扬训斥了? 貌似还训的挺对的! 这孩子,怎么上了战场就变了一个人? 这次交手,更坚定了顾九渊灭了札达的想法。 这样邪乎的一个国家,绝对不能任由其发展下去,不然日后定会成为一个毒瘤。 墨溪观了一会儿战,心痒难耐。 他想去看看札达军用了什么方法,在战场上,竟能不顾自身疼痛。 人是所有动物中,对疼痛感知最敏感的。 不知疼痛是个什么鬼? 他吹了声口哨。 独脚五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蹦蹦跳跳朝他奔来。 墨溪将大郎塞进怀里,跳上了独脚五郎的后背,朝战场走去。 远处城楼上,大祭司盯着墨溪的方向, 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能将独脚五郎当坐骑的,会是什么人? 他怎么不知,这群人里,还有一个这样的异类? “祭司大人,大渊军太猛了,咱们的人不够杀啊!” 有副将匆匆登上城楼禀报,跪地禀报。 札达军虽不知疼痛,可大渊军勇猛啊。 “临江王似是找到了咱们的弱点,大渊军现在对上咱们的人,就开始砍头!” 对于不知疼痛的人,砍头确实是最大的弱点。 大祭司双手背于身后,遥看战场,半晌才开口道:“不急,本祭司还有杀手锏没用呢。” 副将抬头仰望他,心急难耐。 那些都是他的兄弟,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惨死,他心疼啊。 满心满眼,意图明显:有杀手锏您倒是用啊!兄弟们死光了才用吗? 大祭司似是能知晓背后之人所想。 他缓缓转身,垂眸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副将,声音很轻:“本祭司的杀手锏,就是你啊~” 副将对上大祭司的眼神,心弦猛颤。 可他是将士,战场上,将士听命于上峰。 即便上峰让他去死,他都不能有个不字。 大祭司淡淡一笑,蹲下身子,手搭在将士面前。 一条翠色的蛇从他袖口里钻了出来,舌头撬开副将的嘴,钻了进去。 副将痛苦的面目扭曲,下一刻,倒地不起。 “你是将士,跟他们是一体的, 既然是一体的,命运便捆绑在 了一起。” 大祭司默默道,声音很轻,被城楼上的风吹散。 随着他话音落下。 城楼下没了脑袋的尸体纷纷在地上爬动,寻找自己的脑袋。 第273章 拿脑袋 有些人脑袋滚的太远,随便找了颗脑袋装在脖子上。 “我去!”墨溪刚赶到,便看到这一幕:“这样都行?” 这是人吗? 简直比鬼还6好吗? 早知这样,他还当个屁阴差啊! 恶鬼都没有这些人厉啊! 墨溪正在心里吐槽,一只找到脑袋,可惜脑袋上没有眼珠子的敌军,不分三七二十一,挥刀朝着墨溪砍了过来。 “左闪!”墨溪大惊失色,指挥独脚五郎。 独脚五郎背着墨溪,身形利落的闪了过去。 “右闪!”这一次,独脚五郎闪的有点慢。 耳朵尖被对方的刀削掉了一块。 “嘶,”墨溪心疼的磨牙,抢过对方的刀便加入了战场。 张扬感动不已,“王爷, 您看墨溪大人也在帮咱们呢!” 张扬一直以为墨溪是个没人性的人。 就连束姑娘都说他没有人性。 这不是……挺热血的吗? 张扬在心里,忽然对墨溪改观了。 决定以后墨溪说什么,他都听! 墨溪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加入了战场。 他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 哭唧唧惨兮兮。 这场仗,一直打了五天。 顾九渊用战术,大祭司用邪术。 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札达不急,顾九渊急啊。 束长安那小体格子,不吃不喝能熬多久? 刚开始那几天,他还数着过。 现在,他根本不敢去数。 大军在札达城外安营扎寨,每天都在不停的开战。 可那些人,断了胳膊,断了腿,甚至脑袋都断了,他们都能捡起来装上。 根本就杀不尽。 札达国,北腔关,就像是他的宿命。 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早晚会死在这个地方。 张扬站在帐篷门口,看着研究舆图的顾九渊,偷偷抹泪。 王爷这段时间,吃不下,睡不好。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就连胡子,都许久没有刮过了。 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伺候好顾九渊的身子。 张扬自责的挠头。 他将王爷伺候成这样,老夫人知晓了,会不会打死张扬? 张扬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又暗自抹了一会儿泪。 看的李进想一巴掌将他拍到地底去。 前两天还说他上了战场像变了一个人。 怎么又开始娘娘唧唧的了。 李进刚想开口揶揄张扬两句,便见顾九渊换了一身黑衣,从帐篷里出来。 李进忙迎上去:“王爷, 这么晚了,您去哪?” 顾九渊整个人冷硬的好似一块坚冰:“去将札达新皇脑袋砍了。” 李进心弦一惊。 经过上次以后,札达皇宫肯定戒备森严。 皇帝不愁没人做。 王爷就算砍了新皇的脑袋,又能如何? 还是会有其他人坐上皇帝之位。 李进刚想开口劝解。 张扬兴奋的鼓掌:“好!让札达知道,札达的皇帝,坐了就是个死!” 李进:“……” 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囫囵吞了下去。 想想还是觉得不妥。 正准备再次开口,便见王爷长腿一迈,已经走远。 张扬跟在后面屁颠颠的:“王爷,属下给您放风,帮您拿脑袋……不对不对,张扬说错了, 是拿札达国王的脑袋!” 第274章 解药 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李进一个头两个大。 “让他折腾去吧,”墨溪不知何时,出现在李进身后:“折腾了,他心里就好受了。” 李进险些又被墨溪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墨溪越来越神出鬼没了,冷不丁的出现在你身边,吓的人心都要跳出来。 “你说,束姑娘还活着么?”李进看向墨溪。 这么久了,人都饿成干了。 墨溪眼帘微阖,靠在帐篷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动物养的久了,和主人会有感应,本差见大郎这几日,吃好喝好,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应该是……还活着。” 李进瞪大了眼睛。 他在心里,其实是已经默认了束长安已经没了。 这段时间看着王爷折腾,他只是不敢明说。 什么人,能在地下活那么久? 墨溪轻轻抬眼,扫了一眼李进眼中的狐疑,又阖上了眼:“话本子里记载,落崖,落洞,落水,都会有奇遇,那小道士许是遇见了奇遇。” 李进撇撇嘴,不信。 话本子都是骗人的。 只有傻子才会信话本子里讲的那些。 见李进不信,墨溪抚了抚衣衫:“按照话本子里讲的,接下来就该你家王爷,冲冠一怒,英雄救美了!” 李进:“……”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如果束姑娘还活着的话,倒不是没有可能。 “行了,本差要去撸猫了,你一边儿玩去吧。”说罢,墨溪抬步朝自己的帐篷走了过去。 徒留李进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帐篷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九渊刚进入札达皇宫, 便发现今晚的皇宫不对劲。 灯火大炽,却无人巡逻。 顾九渊目标明确,直奔皇帝寝宫。 寝宫内,新皇的脑袋已经没了。 顾九渊伸手摸向新皇的尸体:“温的,人应该还没走远。” “王爷,会是谁先咱们一步?”张扬压低了声音。 顾九渊隐隐有种怀疑。 他抿了抿唇,有些话,说出来,他怕不灵验了。 顾九渊猜的没错。 束长安出了哀牢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顾九渊。 在街上听了百姓们交谈,才知大渊和札达开战了。 这么好的事情, 她怎么能不参与一下呢。 当即就买了大量的迷药,摸进了札达皇宫。 她速度快,趁着夜色,将迷药下进了皇帝寝宫的饮用水里。 等所有人都被她放倒了,皇帝的脑袋,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古擒贼先擒王。 群龙无首之下, 札达自然不是大渊的对手。 既然大渊在和札达打仗,顾九渊这段时间肯定很忙,她索性出了皇宫,去了白苗大祭司的宅子。 祖母说,大祭司的宅子就是个障眼法,他根本不住在那里,而是住在札达的一座寺庙里。 当束长安拎着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大祭司床边的时候。 他猛地翻身坐起,那张素来带笑的脸,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 束长安能进来,证明庙的防守有漏洞,有人没有尽心。 束长安单手拎着人头,抬脚放在凳子上,撸起裤腿,“解药!” 第275章 也是穿的 大祭司抿唇不语。 束长安没有耐心跟他耗着:“我不管你是从哪里穿过来的, 最好老老实实待着,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把自己搞的跟个精神病一样!” “现在,立刻,马上, 给我解毒,不然的话……”她将新皇脑袋丢到大祭司面前。 脑袋滚了两圈,滚到大祭司脚边。 血液还没有凝固,溅到了他白色的足衣上。 大祭司微微眯眼,低头摩挲着手指,不说话。 束长安翘着腿,等了一会儿, 见他装死人。 道心都被他气乱了:“怎么,你尸体不舒服?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死?” 大祭司在她连珠炮的辱骂下,抬起头,冷冷扬起唇角:“没有解药,这条蛇就是专门为你养的。” 束长安:“……” 大祭司:“本祭司如今被你堵在房中,所言皆是实话。” 束长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一笑:“是吗?我看你是说的湿话,里面水分很大!” 话落,束长安放下裤脚,忽的闪现在了大祭司面前。 大祭司面色骤变,还未来得及反应。 袖口被人扯住,紧接着就是布帛破碎的声音。 本就只穿亵衣的大祭司,外衫被束长安给扒了。 大祭司:“……” 束长安用短匕挑着他的外衫:“道家讲究,兵道伐谋,你给我下蛊,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她就在大祭司眼前消失了。 下一次出现,是和布帛撕裂的声音,一起出现的。 大祭司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下意识的用手去遮身体。 束长安闪身坐在桌子上,短匕挑着他的亵裤,匪气冲天的甩啊甩。 “嘿,小黑棍来喽~” 大祭司:“……你可耻!” “彼此彼此!”束长安丝毫不觉羞臊,又不是没见过,“我这个人呢,向来是什么人,上什么菜,怎样的人,我就怎样待,你觉得我可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若是换个古人,她许不会这样做。 她怕对方以身相许。 这人不是说自己也是穿的么。 不是比她还要高级吗? 高级物种,当然要用来研究考察,看看长的和普通人类有什么不同。 束长安上下打量他:“你哪里高级了?我怎么没发现?” “你!”大祭司这次是真无语了。 偏偏又拿她没有办法。 他没有衣服,气势上本就低她一等。 “怎么样?说不说?”她微微扬了扬下巴。 束长安听说过蛊术,也听说过解蛊。 这个大祭司,嘴里十句话,有九句半不能信。 “本祭司说了,没有。”在束长安卑鄙的审讯之下,大祭司脸都绿了。 束长安唇珠上扬,微微噘起了嘴,满脸不怀好意的沉思。 大祭司视线死死盯着束长安,伸手去拽床上的被子。 束长安察觉到他的动作,不屑嗤道:“你的动作在我的速度面前,不值一提,你觉得,你有遮羞的必要?还有啊……”她神神秘秘的扬唇:“你没发现下面凉飕飕的么?新皇在看你呢!” 大祭司猛地低头,便见新皇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正死死盯着他的小黑棍。 第276章 变成了大太监 他下意识的身子往后撤。 束长安被他胆小如鼠的样子逗乐了:“还祭司呢,还下蛊呢, 脑袋又不会去咬你的小黑棍!” 大祭司恨的磨牙。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他阴沉着脸,睨着束长安:“你莫要太过分!” 束长安满眼鄙夷:“我过分了,你能怎么样?喊救命?还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我?” “你可拉倒吧,赶紧瞅瞅你自己,吾日三省吾身了没有?厕所里的蠕虫!” “束长安!”大祭司感觉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你够了!” “大祭司?”门外响起了沙弥的声音:“您可安好?” 大祭司想说自己不安好,贼人都闯进他的卧房了。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若是暴露在人前,他以后还怎么保持自己的人设? 大祭司咽了口口水,顺了顺嗓子眼的老血:“本祭司无事,你退下吧。” 束长安得意的挑挑眉。 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说。 祭司和圣女一样,都有着神秘莫测,飘飘欲仙的人设。 一旦人设崩塌,以后再也无法装神弄鬼。 那些深陷在他营造的世界里的人,便会对他失去滤镜,逐渐清醒。 为了自己的人设,这位大祭司就得打落牙齿,活血吞。 “你这个蛊,真的没法解!”大祭司低吼出声。 束长安见他急眼了,眸光极快的闪过一抹黯然。 “好,不说蛇蛊的事情,预制人是怎么回事?顾九渊的腿,有没有办法解?” 大祭司抬头望着她,忽的笑了:“看来你还是个恋爱脑……” 束长安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是什么人,轮不到你置喙!” 批评人,谁都会。 在后世, 就算你到大马路上,找一个三岁孩子,让他批评你一顿,他都能说的滔滔不绝。 束长安生平,最烦的便是,站在自己角度来解读别人行为的人。 “回答我的问题,不然的话,你可以和新皇排排放了。”她冷声威胁。 “你要明白,既然你不能解蛊,你对我来说,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以我的速度和你如今的处境,我完全可以杀了你!” “呵,”大祭司笑了笑:“不要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本祭司既然已经被你看了去……” 束长安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 电影里的玛丽苏镜头出现在脑海。 什么女子被男子看了容貌。 男子被女子看了身子。 便要以身相许。 她可不想娶一个这样的人回家。 谁知,下一刻。 大祭司的床板忽然翻转,束长安眼睁睁看着大祭司人往后仰,小黑棍在她面前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自从她的速度提升以后。 人类的动作越快,在她的眼里,越是会被放慢。 她几乎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短匕化作飞刀,朝着小黑棍飞了过去。 一声闷哼,和床板闭合的声音一起传来。 束长安愣了愣。 她方才的动作,全是下意识的。 眼睛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脑子还要缓一缓才能明白过来。 自己,方才,好像,将大祭司,变成了大太监…… 第277章 念起成真 想到小黑棍划出来的弧度。 这大祭司也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了。 束长安闪现到床边,望着床上带着弧度的血迹,气的捶了两下床板:“狡兔三窟,你最好给劳资躲好了!” “祭司大人?”门外沙弥听到动静, 压低了声音凑在门口喊道:“您睡了吗?” 束长安眸光微闪。 揪起地上脑袋的头发,从窗口闪身而出。 门外沙弥得不到回应,心下不安。 敲了敲门。 见依旧无人回应,撞门冲了进来。 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地上淋淋洒洒的血迹。 两名沙弥互相对视一眼,转身朝外跑去。 顾九渊和张扬发现札达新皇脑袋没了后,便折身出了札达皇宫。 功夫再高,也怕群起而攻之。 等禁军反应过来,他们想再出皇宫就难了。 顾九渊回了帐篷,坐立难安,双手背于身后,在帐篷内走来走去。 张扬默默数着。 在顾九渊转到第十圈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张扬,打桶水来,本王要沐浴。” 张扬:“……” 三更半夜的,您沐浴? 张扬以为自己听错了。 侧着耳朵挑着眉,满脸疑问。 顾九渊:“本王要沐浴!” “噢噢噢,张扬明白,”他忙转身出去,人刚出去又折返回头:“王爷,军营没有热水啊?!” 顾九渊:“冷水也行。” 张扬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 刚出帐篷,又折身回来:“王爷,营帐旁边有条河……” “本王说,本王要沐浴!”顾九渊盯着他,怒声道。 “噢噢噢,”张扬见顾九渊发火,叠声应着:“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顾九渊盯着张扬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门口,又盯了一会儿, 见他没再回来后,才将视线移到舆图上。 会是她吗? 一定是她! 全天下,喜欢砍人脑袋的,除了他,就是束长安。 “李进!”想到此,顾九渊又朝外喊道:“本王的锦衣呢?” 李进:“……” 默默的走进来,从包袱里将顾九渊的锦衣一件件拿出来。 心里腹诽:您还知道捯饬自己啊,也不想想多少天没沐浴了,一天天跟做贼似的穿着黑衣。 李进隐藏极深,心里将顾九渊从头到脚数落一遍,面上仍是恭顺严谨。 他不知王爷为何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变了个人。 不管因为什么,想通了就好。 死人埋在地下那么久,也烂的只剩骨头了。 何况是活人了。 顾九渊将张扬和李进使唤的屁打脚后跟。 天色将亮不亮时。 那个意气风发,俊美无俦的临江王又回来了。 瘦了一圈,人不见萎靡,反倒显得锐利精神。 他坐在帐篷里,手上拿着本兵书,眼睛越过兵书,望着帐篷门的方向。 长安是个奇女子,又是太霄道长的徒弟。 北腔关能困住常人,困不住她。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顾九渊在心里一遍遍复述。 每默念一句,心底便坚信一分。 他甚至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万一不是,万一是别人,万一束长安和武渊军一样,死在了北腔关,他该怎么办? 有些东西,不敢想,生怕念起成真。 第278章 精锐之师 门口,李进悄摸挪到张扬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王爷出去一趟,怎么就想通了?” 张扬不解:“想通什么了?” 李进:“……”他就不该问张扬。 这孩子脑子时常离家出走。 这会儿,脑子估计不在家。 “进哥,你那是什么眼神?跟看傻子似的!”张扬不满的撅起了嘴。 李进:“……”脑子又回来了?他要不要将方才的话再问一遍? 李进正琢磨着, 便见远处斥候匆匆跑来。 人还没到跟前,斥候专属的大嗓门便喊了起来:“报~札达军异动~” 顾九渊眸光一冷。 札达刚失去新皇,正是群龙无首之际,这个时候怎会出兵? 对于札达,他不能按照以往的打法来攻。 札达太邪乎,打破皮淌出来的都是邪水。 斥候冲进营帐:“禀报王爷~札达军异常~有进攻之举~” 顾九渊放下手中兵书,从书案前站了起来,身上肃杀之气顿起:“应敌!” 天还未亮,号角声起。 两方兵马再次交战。 大祭司站在城楼上,脊背有些佝偻,满脸恨意的下达命令:“杀!”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也没想过, 会有这么狼狈的结果。 束长安那个贱人。 竟然断了他的命根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今日就要将临江王抓来,也断了他的,以解他心头之恨。 对于男人来说,没了命根子,是致命的。 对于大祭司这种有着雄心壮志的男人来说,没了命根子,更是绝了他未来的路。 当上皇帝又如何?称霸天下又如何? 他的江山没人继承了 ! 身下传来一阵剧痛,疼的大祭司面目一阵扭曲。 他面色惨白的半阖眸子,看着城楼下的战场。 当看到那些没有痛觉的战士,被砍掉脑袋后,黑炁从脖子的断口往外冒时。 他的心头才稍微畅快一些,全身,隐隐有黑炁萦绕在身上。 这些黑炁,是他在北腔关通过蛊虫吸收到体内的。 有了这些黑炁帮助,大渊军,有一个算一个。 全部都要留在这里。 到时,临江王还不是任他宰割? 他要将临江王的命根子割下来,送给束长安。 大祭司越想越畅快。 好像已经看到,束长安收到临江王命根子时的表情了。 大渊军的将士,砍完札达军的脑袋后,全身忽的像被无形的绳子勒紧。 当即摔倒在地,面色涨红。 双手双脚作捆绑状。 束长安给顾九渊开的通目已经失效。 他看不到黑炁。 看到将士们个个倒地后,他抬头望向城楼上的那一抹白衣。 大祭司隐藏在弓箭手都射不到的地方。 像个缩头乌龟,在背后耍阴招。 面对这样的战场,顾九渊苦涩一笑。 札达,真的克他。 “王爷!您看那是什么?”李进惊讶的瞪大了眸子,大声喊道。 顾九渊很少看见李进这般失态。 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眸光顿时一亮。 远处一支骑军,浩浩荡荡,杀气腾腾,一看便精锐之师。 第279章 这是大功啊 “王爷!是武渊军!”李进哽着嗓子喊:“是武渊军!” “嗯,”顾九渊嘴角上扬,撩起一抹温柔的笑。 为首的女子,骑在马上朝他奔来。 顾九渊想,这一幕,他此生都不会忘。 他的长安,带着武渊军,朝他奔了过来。 如冬日暖阳般,浸润到他的心里。 许是期盼了太久,又许是害怕了太久。 顾九渊定定的望着束长安,眼眶渐渐潮湿。 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 所有的感官都被她占据,心里装着她,便觉满满当当。 “是束姑娘!王爷!是束姑娘!”张扬情绪亢奋的大喊大叫。 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张扬险些喜极而泣。 大郎从墨溪的怀里钻了出来。 望着束长安的方向, 耳朵高高竖着。 墨溪大掌轻拍它的脑袋:“好吃好喝伺候着, 你主子来了,就忘了我了是吧。” 大郎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回答墨溪一个“喵”。 墨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束长安看着战场上的黑炁,从怀里掏出朱砂粉,洒向空中。 那些被黑炁捆绑的士兵,忽觉身上一松。 摸起刀,爬起来便继续战斗。 有武渊军的加入和束长安的协助,战事很快逆转。 李进看着这一幕,怎么感觉和墨溪说的不一样? 英雄救美的, 好像是束姑娘。 就说那个阴人的话不能信,张扬还信的真真的。 束长安翻身下马,顾九渊已经迎了上来,抬手虚扶着她。 束长安边下马,边笑道:“怎么瘦了?” 顾九渊抿抿唇,没说话。 束长安笑了笑,将腰间挂着的东西解下来,递给顾九渊:“喏,听说你跟札达开战了,我将札达皇帝的脑袋砍了,送给你!” 张扬:“……” 李进:“……”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爷砍了老皇帝的脑袋,束长安砍了新皇的脑袋。 这二人真是……配一脸啊。 顾九渊接过新皇脑袋,扔球似的,扔给了李进。 “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他问出了这段时间萦绕在心头的话。 束长安没有回来的日子里,他每天都想问问她。 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 可面对的总是冷冰冰的空气。 束长安朝他扬起个笑脸,认认真真回答:“不累,不饿,也不渴。” 相反的是,这段时间在哀牢山,外祖母每天换着花样烧好吃的给她。 哀牢山野味多,她顿顿都是肉,蘑菇,还有可入药的蔬菜水果。 不止她,就连武渊军都被养滋润了。 反观顾九渊,清瘦了一圈。 打仗真是折腾人啊。 束长安在心里感叹,用下巴指了指新皇的脑袋:“喜欢吗?” 顾九渊自从见到束长安,嘴角的笑意就没散:“喜欢。” 张扬:“……” 李进:“……” 您俩互相赠东西,能不能换一个? 怎么就那么喜欢送脑袋呢? 不过这新皇的脑袋,不止顾九渊喜欢。 张扬和李进都喜欢。 战前斩对方敌首,这是大功啊! 第280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到了大渊皇帝面前,不管是金银还是官爵,都不在话下。 李进忽然觉得墨溪的话更不靠谱了。 冲冠一怒的,好像也是束姑娘。 人家为了王爷, 砍了札达新皇的脑袋。 王副将从战场抽身,跪到顾九渊面前。 堂堂副将, 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高呼道:“武渊军副将王猛,拜见王爷!” 顾九渊伸手扶起王副将。 这么久了,武渊军的出现,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束长安,他就放弃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梦里。 “王爷!”王副将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俺们险些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多亏了束姑娘,她为了带俺们出来……” “王副将,”束长安打断了王副将的话,她莞尔一笑:“是王爷一直没有放弃你们,换做旁人,早就放弃了,也不会信我说的那些话。” 王副将怔了怔,扫了一眼顾九渊,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顾九渊嘴角含笑,眼神迅速闪过一抹犹疑,伸手将束长安被风吹乱的发拢到耳后。 “回来就好,大家都平安就好。” 王副将见二人相处,心中大骇,仔细一想,激动的面色都红了。 王爷妙计啊! 他感叹束长安不是男儿身,无法收入军营,浪费人才。 没成想王爷早就下手了。 将束长安娶回家,肥水不流外人田,岂不是更好? 到时候,再生个小王爷。 不管小王爷随了谁,都不会是个差的。 王副将在心里给顾九渊竖大拇指。 王爷高明,简直是太高了! 忽而想到束长安中的蛇蛊,王副将眼眶又红了。 尤其是见着王爷对待束长安细致耐心的样子,王副将就觉得一阵阵的心酸。 “王爷,俺去看看战场。” 许是年龄大了,泪窝子浅。 王副将觉得自己看不得这样的场景。 得了顾九渊的允许,他抽出腰刀,看着远处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大喝一声。 “娘的!老子剁碎了你们!“ 话音落下,他带着满腔的怒火,冲入了战场。 顾九渊扫了一眼王副将的背影, 轻轻将束长安拢进怀里,另一只手探上了她的脉搏。 常年行军打仗, 受伤是家常便饭,武渊军的将领基本都会简单的探脉。 束长安手腕翻转,躲了过去,抬头拆穿他的小心思:“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放心,我没事。” 蛇蛊这种东西,只有中蛊之人能解。 告诉顾九渊也无用。 只能让他自责而已。 束长安不懂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她只知道,武渊军好不容易回来了,她想看见他开心。 “对了,”她眸子亮晶晶的望着顾九渊:“我方才见札达军身上有黑炁,那些黑炁来自北腔关, 我怀疑有人利用那些黑炁制作蛊人,那人既然能利用黑炁,便能解了你腿上的黑炁!” 顾九渊揽着她,伸手指向城楼:“本王得到消息,那人是白苗的大祭司。” 束长安远远看着那一抹白,呼吸一紧。 狡兔三窟总得冒头,这不是就冒头了么。 第281章 特殊癖好 此人真是报仇心切。 虽然束长安没有,但束长安也知,那种疼正常人都忍不了。 他竟还能上战场。 真是令人自惭形秽。 也不知伤的是上面的,还是下面挂着的,不管伤的是哪个部位,子嗣都不要想了。 “怎么了?”顾九渊见她若有所思,垂眸问道。 束长安念头顿止,脸颊登时绯红。 顾九渊探了探她的额头:“不舒服?” 束长安清了清嗓子,又抿了抿唇,才调整好情绪:“我怀疑白苗大祭司那里,有能吸收黑炁的宝贝,我去探一探。” 顾九渊扣住了她的手腕:“本王去,你刚回来。” 束长安拍拍他的手背安抚,“城楼的防守,只有我能上去。” 况且, 束长安觉得, 她这个刚回来的,比顾九渊这个在原地的精神头还要好。 大祭司那人,狐狸见着都得喊爷爷。 他能在城楼上站着, 定是还有后招。 她能堵他一次,便能堵他第二次。 “本王跟你一起去!”顾九渊手上加了点力度。 生怕下一刻,束长安就消失在他眼前。 束长安见他眼神都快拉丝了,黏黏糊糊的望着她。 心里又软又暖:“你在城楼下吸引他 的注意力,我上城楼。” 干偷偷摸摸的事儿,就得偷偷摸摸干。 人多了,反而目标大。 顾九渊略作沉吟:“好。” 大祭司站在城楼上,望着武渊军像一把利剑,冲进札达军队,眸光微微眯起。 进入时间怪洞,会被哀牢山那个老不死发现。 当时想着,留着武渊军做人质,也不错。 没想到,束长安竟能将武渊军带出来。 一身锦衣的顾九渊也出现在了战场。 他就没见过,谁家打仗还穿成这样的。 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啊。 武渊军出来了又如何? 等他将顾九渊废了,武渊军就成了太监军了。 许是想到太监,就想到了自己。 大祭司的面色一变再变。 他隐在城楼暗处,随手抓了一个兵士替他喊话。 “顾九渊,你以为武渊军回来了,你就能赢吗?做梦!” “本祭司定会将你的男根割下来,让你从此不能人道!” 小兵回头看了大祭司一眼。 大祭司怒斥:“看什么?老老实实传话!” 动怒之下,牵扯了伤口,疼的他咬紧了牙关。 白衣之下,隐约可见血迹。 小兵将原话传达。 正在打仗的武渊军和大渊军险些跌了个趔趄。 这大祭司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张扬更是啧声称奇:“王爷喜欢砍头,王爷的对手喜欢砍下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他用眼神询问李进。 李进别开头,不看,不听。 “对了!我想起来了!”张扬一拍双手。 李进直觉不好。 张扬:“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王爷和大祭司一定是有天大的缘份!” 李进好想扒开张扬的脑壳,看看他的脑子在不在家。 谁家活人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李进快速的睃了一眼顾九渊。 叫他眸光微眯,若有所思。 他暗自轻舒一口气。 第282章 当个装饰品 王爷的注意力不在张扬身上,否则张扬挨揍,他还得跟着喝汤。 李进正想着。 顾九渊忽然:“张扬!” 李进:“!!!” 张扬颠颠的跑到顾九渊买面前:“王爷, 您唤张扬?” “回话,就说,本王只要他的脑袋!”顾九渊道。 张扬眉宇间都是快活:“好嘞!” 一开始,张扬还老老实实传达顾九渊的话。 后来逐渐的开始自我发挥。 再到后来,直接是张扬和对方对骂。 对方:“交出顾九渊,让本祭司拿他祭祀!” 张扬:“整天惦记着祭祀,你怎么就不将自己的下头祭了呢?” 对方:“交出男根,饶你不死!” 张扬:“交出脑袋,饶你不死!” 对方:“既然你们想死,就别怪本祭司不客气了!” 张扬:“咋地,客气是能多生一条男根吗?” 张扬气的叉着腰,指着城楼骂的畅快淋漓。 张扬:“越缺啥,越会惦记别人的啥,你是不是为了成为大祭司,将自己的男根给祭了?” 张扬:“小爷怀疑你没有那玩意,你掏出来给小爷证实一下!” 张扬越想越气,什么狗屁祭司,就是个上不台面的卑鄙小人。 哪有人开口闭口惦记别人那里的。 大男人家家的,一点儿都不含蓄。 张扬误打误撞,在大祭司的痛点上疯狂蹦跶。 大祭司斜倚着墙壁,告诉自己不气不气,还是被气的脸都青了。 就在他调整呼吸的时候,身上忽然传来异动。 有人好像摸了他好几把。 大祭司心神大骇。 转身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可方才那种被人摸了感觉,非常的清晰。 他刚转回头,背后又有一双手,摸了自己好几把。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 没有转身,而是低头去看。 便见自己胸前出现了两只手。 十根手指忙的飞起,又蹂躏了自己一把。 大祭司:“……” 猛地转身回头,空空如也。 见鬼了? 他站直了身子,准备那双手再出现的时候,便将其抓住。 等了一会儿, 发现那双手再也没有出现。 大祭司后知后觉,去摸自己的胸口。 发现胸前空空如也。 身为白苗的大祭司,他的衣襟里放着各种小瓶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他养出来的蛊虫。 束长安躲在角落里,将那些瓶瓶罐罐打开。 蟑螂,蜈蚣,蚯蚓,蚰蜒,各种各样的蛊虫被她放了出来。 这些东西身上没有黑炁,只是普通的蛊虫。 她又开了几罐,才找到一只肥胖的黑色蠕虫。 蠕虫的身体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炁。 就是它了。 她将盖子盖好,塞进袖兜里,刚准备离开,忽然想到方才大祭司的话。 这人阴险,竟然惦记上了顾九渊。 大祭司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下一刻,束长安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来人……啊……” 他喊的人还没来,他的下头,已经彻底的离开。 束长安扫了一眼那坨肉,恶心的皱起了眉头:“留着当个装饰品不好么?非得逼我出手,行了, 以后蹲着尿尿吧!” 第283章 改嘴硬了? 通常,喜欢躲躲藏藏的,大多功夫不好。 白苗的大祭司,蛊术了得,功夫不行。 他痛呼的声音,就连城楼下的张扬都听见了。 张扬住了口,嗓子有些哑,问顾九渊:“王爷, 那个大祭司怎么了?” 顾九渊脸色有些不好看,没有回答张扬的话。 张扬以为王爷在思考,转头去问李进。 李进在他开口知之前,习惯性的别开头,不理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祭司是被束姑娘断了命根子。 未来王妃,当着王爷的面,当着武渊军和大渊军的面,断了男人的命根子。 而且, 听大祭司话里话外的意思,许是之前,就在束姑娘手上吃过这种亏。 张扬发现,兄弟之间怎么处着处着越来越生分了呢。 他现在跟李进说话,简直是在全障碍沟通。 不过他忘性大,不记仇也不记事儿,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顾九渊皱着眉头,心情越来越不好,当即下令强攻札达。 札达没了皇帝,大祭司身受重伤,现在是攻下札达最好的时机。 硝烟弥漫的战场,喊杀声震天响。 武渊军和大渊军势如破竹。 札达军不会死,那就多砍几段。 就算是找,也要让他们找半天。 城楼之上,守卫刚到大祭司身边,束长安又诡异的消失了。 下一刻,她出现在了不远处。 大祭司疼的被两个人搀扶着。 一阵阵的咬牙切齿:“好,真好,带走了武渊军,偷了札达的战马,断了本祭司的命根子,束长安,本祭司真是小瞧你了!” 束长安在不远处,嘚瑟的抱拳深深揖礼:“公公抬举了,如果不是你身上有太多秘密,小女其实还可以更好。” “呵,”大祭司发出虚弱的冷笑:“本祭司其实挺同情你的,有家不能回,娘还被俯身葬。” 束长安眸光闪过一抹杀意:“是吗?被人同情是好事,不像大祭司,没人同情, 所得都是罪有应得!” 论耍嘴皮子,束长安就没输过谁。 论腿上功夫,她现在也是谁都不服。 “告诉你背后那人,哀牢山的账,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连本带利还回来!” “本祭司背后无人!” “呦呵,你是下面硬不起来,改嘴硬了?就你这德行,还想称霸世界?称霸王八圈还差不多,行了,本姑娘不跟你掰扯了,你想晕赶紧晕!” 束长安刚想闪身离去。 大祭司忽然又道:“你不想知道杜氏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了?” 束长安笑了笑,忽然冷声道:“人只要躯干还在,就能活。” 大祭司还没反应过来束长安话中的意思,便见束长安闪现到他面前。 身边守卫还没抬起刀,束长安的短匕已经斩断了他的一只手。 大祭司晕过去的最后一刻,面前是束长安放大的脸。 眨眼间,束长安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烦的很啊,自己晕过去多好,非得她帮。 白苗剩下的,不止大祭司一个人。 京城大理寺关着的那个,束长安怀疑,也是白苗家的人。 第284章 虎狼之词 在哀牢山的时候,祖母简单跟她讲了白苗。 自从大渊皇帝斩杀了会蛊术之人后,白苗的行踪越来越诡异。 这些年,白苗内部也是矛盾不断。 祖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因为一时之气,将大祭司杀了。 白苗的蛊术,谁中下的蛊,必须谁来解。 虽然不知她的蛇蛊该如何去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蛊,还是要从大祭司身上下手。 她身上有着祖母一脉的血液,一般的蛊虫入不得她身。 束长安是有些不信的。 自从中了蛇蛊以后,也就刚中蛊时心绞难忍。 现在她跟正常人一样。 就是脚踝上多了个纹身。 大渊军很快攻进了城。 此次来北腔关,不止寻得了武渊军,还攻下了札达。 喜上加喜。 顾九渊回到客栈,书信一封, 送往京城。 束长安老老实实坐在他房里,望着在书案前忙碌的顾九渊,将落入时空怪洞后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 “我来的时候,祖母已经派人去北腔关寻大哥的魂魄了,过两日我再回一趟哀牢山看看。” 顾九渊从书案前抬起头,话却是对候在门外的张扬说的:“去将王副将喊来!” 束长安心头一突:“你喊他做什么?” 顾九渊望进束长安眼底,认真道:“长安,本王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本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是……秋后算账? 束长安难得的小女儿姿态,双手放在腿上,两只手搓来搓去。 见她如此,顾九渊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王副将来的很快,跪在顾九渊面前,垂着脑袋,眼珠子滚来滚去,偷瞄顾九渊和束长安。 “王副将,你是不是有话跟本王说?”顾九渊声音冷肃,压迫感十足。 王副将缩了缩脖子,偷瞄一眼束长安:“属下是……有还是……没有?” 束长安像是被板凳蛰了屁股,猛地站了起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王副将你自己不知道吗?看我欲作何?” 王副将为难的揪起了眉毛。 “王副将!”顾九渊冷斥一声。 束长安轻咳两声。 王副将:“……” 一个是王爷,一个是未来王妃。 他夹在中间,真是有点,想死一死呢。 束长安脑子飞快运转,瞥了眼顾九渊:“我们一起研究一下,我从大祭司那偷来的蛊虫吧。” “你为何没有杀了大祭司?”顾九渊接着束长安的话头。 以束长安的本事和性格。 在靠近大祭司的第一时间,就将其杀了。 可她没有,只是废了对方的命根子。 为何? 束长安:“……”扯远的话题,又被顾九渊拽了回来。 为何? 她能说,现在她的命,和大祭司的命捆在一起了吗? “王副将,你来说。”顾九渊见束长安眼珠子转来转去。 知晓问不出个所以然。 “王爷!”王副将红了眼眶,“您一定要好好对束姑娘!俺们都决定了, 如果您对束姑娘不好,武渊军就……就拎着脑袋揍您一顿!” 顾九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第285章 拎不清 顾九渊丰神俊朗的面上,现出一抹危险。 王副将知晓自己说的是杀头的胡话。 可他就是想说出来,不止他,全体武渊军都想表心志。 有些话,憋在心里很难受。 那些话,说出来又会挨揍。 他是武渊军的副将,就由他来说这种会砍脑袋的话。 王副将梗着脖子,满脸的倔强。 武渊军,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顾九渊眉目冷若冰霜,扫了一眼视死如归的王副将,将视线定在束长安脸上。 束长安被他冷眸扫过,直觉脊背冒汗。 她将心一横,把腿翘上书案。 顾九渊盯着放在他面前的腿:“何意?” “你不要为难王副将了,”她将裤脚撸到小腿肚,袜衣褪到脚踝处。 雪肌玉骨之上,纹着鲜红的蛇头。 束长安的小腿很细,肌肉线条流畅,蛇头吐着信子,致命又妖冶。 她云淡风轻的继续道:“我中蛊了,蛇蛊,在时间怪洞里,大祭司下的!” 她说的满不在乎,好像中蛊的人不是她。 顾九渊的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喉结滚动:“什么蛊?” 束长安朝她的脚踝处努努嘴:“蛇蛊啊!” 顾九渊从她脚踝处移开目光,盯着她满不在乎的小脸:“哀牢山族长,也没办法?” 束长安放下裤脚:“哀牢山大祭司都没有办法!” 不是她不怕死,而是这蛇蛊自种下后,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至于未来,谁知道呢。 许是她还没死在蛇蛊上,就死在了别人的刀下。 她不喜欢伤春悲秋。 当下,这一刻, 这一秒,她是活着的,就行。 杞人忧天只能是庸人自扰,庸人自扰久了,会郁郁而不得志,俗称,玉玉症。 她这副样子,落到顾九渊眼里,就是不珍惜自己。 心口怒气夹杂着心疼懊悔,一波一波的攻上他的心口。 他没有朝束长安发火,而是看向王副将, 怒声呵斥:“你们是死的吗?” 王副将红了眼眶, 觉得王爷骂的真他娘的好。 最近他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自己为何没有将那蛇抓住。 实在不行,他将蛇抱在怀里,生吃了,场面都比现在要强。 律风在天有灵,应该也会骂他吧。 “你骂他作甚?”束长安不干了。 在她的眼里,王副将是她大哥的好兄弟,也真是拿她当亲妹子疼的。 顾九渊不可置信的看着束长安为了一个外人指责他。 束长安所站阵营很明显,她和王副将是一伙的。 怒气心疼懊悔又挤进了 一丝醋意。 顾九渊王爷的本性暴露无遗:“你想好了,确定要为他开脱?” 王副将连忙举起双手,对顾九渊摆手,“不不不,不是的。” 话落,又抱拳朝束长安揖礼:“束姑娘,是属下的错,属下知错!” 他这一抱拳,手上被蛇灼伤的伤口暴露在束长安面前,束长安觉得,被顾九渊气的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 “大祭司给我下蛊,你骂大祭司,你骂王副将作什么?堂堂王爷, 这般拎不清!” 第286章 王妃揍王爷 束长安话落,盯着王副将的手:“没找大夫看看?” 顾九渊见此,被刺激的,理智那根弦险些崩断。 泰山压顶不变色的临江王,一个小女子的一句话,将他逼崩溃了。 关心别人的时候,满脸温柔。 看见他,就横眉冷眼。 顾九渊像个讨糖的孩子,好不容易要讨到了,束长安转手将糖给别人了。 “李进!将王副将拖出去,爪子砍了!”顾九渊当即暴怒。 束长安:“……”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顾九渊:“你试试?” 顾九渊:“李进!你是死人吗?进来将王副将胳膊砍了!” 束长安:“……”都上升到胳膊了? 束长安狠狠闭了闭眼,心底默念:祖师爷慈悲,容我先乱一乱 道心。 李进硬着头皮走进来,看到的便是束长安陡然出现在顾九渊面前,伸手揪住了顾九渊的玉冠。 李进:“……” 王副将:“……” 束长安下了死手,揪住就往下薅:“你砍一个试试?你砍给我看看?” 李进默默的往门口退去。 这是他能看的吗? 人家付银子看戏,王妃揍王爷,得付脑袋看。 顾九渊见过束长安揍人,却从未想过,这顿揍,会落到自己头上。 被束长安揪住发髻的那一刻,他的脑子就懵了。 从小到大,谁敢薅他头发? “还砍不砍了?还砍不砍了?”束长安揪住顾九渊的玉冠摇晃。 顾九渊被她晃得头晕脑胀:“撒手!” 束长安啧声,扫了一眼桌上的砚台,手摸进墨水里,沾了满手的墨汁。 顾九渊心道不好。 发髻被束长安揪住,躲闪不得,眼睁睁看着那只沾了墨汁的白皙小手,拍在了自己脸上。 顾九渊:“……”两眼一闭,感觉自己在做梦。 李进:“……” 王副将:“……” 他该怎么办? 怎么觉得今天的地皮有些烫膝盖? 王副将觉得此事毕竟因他而起, 膝盖挪了挪,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捏住束长安的衣袖:“束姑娘,使不得……” “你起开!”束长安挣了挣手肘,甩王副将满脸墨。 王副将胡乱抹了一把,又上前去拉架。 边拉还边喊:“李进!你愣着干啥?快来拉啊!” 刚退到门口的李进像是被阎王爷点了名,顿住了脚步。 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张扬,李进:“愣着做什么?快进来拉啊!” 张扬只听里面吵吵了,好奇的探头探脑:“进哥,里面发生什么了?” 李进一把扯住张扬的胳膊,将人往里面拉。 直至到了跟前,张扬的下巴险些砸到脚面子上。 顾九渊被束长安薅的发丝凌乱,满脸都是黑漆漆的墨汁。 如果不是熟悉的伟岸身姿,张扬险些没认出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王爷!”李进指使张扬。 张扬整个人都是懵的。 只有那句“救王爷”像是指派给大脑的指令。 他伸手用力将束长安推到了一边。 束长安身形瘦削,冷不丁被张扬推了一把。 脚下不稳,整个人摔了出去。 顾九渊脑袋得到了自由,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墨水,睁开眼,便看到束长安摔倒在地。 第287章 来此请罪 “谁干的?”顾九渊大喝一声。 张扬:“……”黑着脸,乱着发,暴着怒的王爷,好可怕。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倒地不起的束长安,又看了看顾九渊。 下一刻。 张扬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王副将和李进对视一眼,收回了拉架的手。 这个架,不兴拉啊。 顾九渊黑着脸,走到束长安跟前,朝她伸手:“伤着没?” 束长安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冷着脸转身走了出去。 顾九渊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那张黑脸转向李进:“看着本王作甚?还不快去打水?” 李进叠声应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太可怕了,简直是太可怕了。 他们见着王爷狼狈的一面,王爷会不会杀人灭口? 王副将眼睁睁看着李进张扬都走了, 急的冒了满脑门的汗:“王爷, 属下也退下了……” 顾九渊好像“嗯”了一声, 又好像没“嗯”。 王副将管不了那么多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怕王爷就得上升到卸他的胳膊了。 顾九渊坐回椅子,看着满地的狼藉。 整张脸黑的,只能看见眼珠子在眨。 束长安回了自己的房,洗了手后,便准备离开客栈,去哀牢山。 顾九渊打了胜仗,很快就会离开札达。 不知祖母有没有寻到大哥的魂魄。 刚走到客栈门口,手腕便被人扣住了:“你去哪?” 顾九渊面色阴沉的厉害,许是脸上的墨汁没有洗干净的原因,整个人不怒自威。 束长安愣了愣:“我去哀牢山。” “打也给你打了, 骂也给让你骂了,你还准备离开本王?”顾九渊手腕逐渐加大力道。 束长安吃痛:“你有病吧!我去看看我祖母!” 顾九渊闻言,面色缓和下来,端出了谦谦贵公子的范儿:“说到这个,本王还未去哀牢山拜见,实在是失礼,李进,备马!” 束长安:他是不是没照镜子? 她怀疑顾九渊不仅没照镜子,脸皮还厚的紧。 这才处多久啊,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有男朋友了。 顾九渊就要跟她去见家长? 简直是,不要脸啊。 顾九渊悠哉悠哉的骑在马上,跟着束长安顺着只有銮家人才知晓的密道进了哀牢山。 她刚进去,便有小厮出来引路:“小小姐,这边请。” 小厮说完,怪异的瞥了一眼顾九渊。 顾九渊傲娇的昂着自己的黑脸。 束长安:“……” 直至见到了外祖母,束长安才知,顾九渊为何明知自己脸黑成这样,还要跟她见家长。 顾九渊朝着端坐上方的銮老夫人深深揖礼:“晚辈拜见外祖母!” 老夫人刚端起茶水,见到顾九渊的面色,又缓缓放了下去。 顾九渊:“晚辈唐突,实在是怕拖延下去有失礼数。” 老妇人扫了一眼束长安,许是岁数大了, 脑子有些云里雾里。 顾九渊继续道:“长安恼晚辈,将墨汁泼在了晚辈脸上,晚辈唐突了……” 老妇人:“……” 束长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好。 便见顾九渊揖完礼,又跪了下去:“晚辈惹长安生气,是晚辈不好,特意来此请罪!” 第288章 媒介 束长安隐隐有种感觉,顾九渊不像是来请罪的,反倒像是来告状的。 事实正如束长安所想。 顾九渊跪在地上认错。 銮老夫人怎么听, 都觉得是自家孙儿太无理了。 人家是大渊的临江王,常年征战,被自己孙儿欺负的满脸墨汁。 站在一旁的束长安,眼瞅着自家祖母瞪了自己好几眼。 束长安:“……”好心机,好绿茶啊。 怪不得顾九渊从来不将杜氏放在眼里。 杜氏如果是一碗陈年绿茶,顾九渊就是千年的绿茶树。 “祖母,孙儿见到您,便觉得亲切,好似我们上辈子就是一家人。”顾九渊将孙子演绎的淋漓尽致。 不像是来拜访的,倒像是来寻亲的。 在銮老夫人眼里,外面的男子大多心高气傲,视女子为物品。 所以,见到跟束长安一起来的小伙子,这般谦逊有礼,态度谦卑时,好感指数蹭蹭往上升。 銮老夫人亲自伸手将顾九渊搀了起来:“好孩子,是老身那孙儿不懂事,害你受苦了!” 束长安:“……” 顾九渊真不是人啊。 “祖母!”束长安打断了叙旧般的二人:“我大哥的魂魄寻到了没?” 銮老夫人回过神来,吩咐仆人带顾九渊去洗漱后。 她望着顾九渊的背影,还在夸赞:“这是个好孩子,长安啊,你莫要欺负人家啊!” 束长安:“……祖母,你是没见到,他要砍别人手的样子!” “他是王爷,自是要有些手段的。”銮老夫人已经不知不觉为顾九渊开脱了。 束长安不得不佩服,顾九渊是懂得拿捏老人心的。 三言两语,将銮老夫人哄的看见他就乐开了花。 “外面能有这样的男子,还被你遇见了,你要珍惜。”銮老夫人继续道。 束长安:“……所以,我大哥的魂魄,你究竟找到了没?” 銮老夫人顿了顿,才道:“他的魂魄有些消散,只找到了一缕。” 束长安敏锐的发觉,銮老夫人有些不对劲。 有些事情,她好像需要仔细思考,才能想起来。 很像老年痴呆的症状。 她忽然有些心酸:“只要有一缕,就能让他回生。” 只是人会有些痴傻。 不重要 了,只要束律风能活过来,对她和束言来说,就是件喜事。 “还有一件事。”束长安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将盖子打开给銮老夫人看:“这是孙儿从大祭司身上顺来的, 想请咱们的祭司掌掌眼。” 隔行如隔山,尤其是牵扯的蛊术。 她虽知晓这东西跟黑炁有关。 却不知该怎么用。 銮老夫人接过瓷瓶,顺着光边看边吩咐:“去将祭司喊来。” 祭司很快便来了,她穿着灰色连帽长袍,身形不高,整个人隐藏在长袍里面。 祭司观察了一番那只虫子,忽然抬头,看向束长安:“回小小姐,这是白苗大祭司的宝物,可以作为某种媒介使用。” 见束长安一知半解,祭司继续解释道:“北腔关的邪气,我们普通人无法吸收为己用,用此作为媒介,便可将那些邪气吸收到体内。” 第289章 风流倜傥贵公子 “重楼那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被黑炁袭身呢, 那些个当兵的,都还好好的。”銮夫人皱起了脸。 束长安脑中灵光一闪。 是啊。 武渊军都好好的,为何只有大哥和顾九渊被黑炁进了体? “重楼是个实在孩子,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銮夫人继续心疼着顾九渊。 束长安从思绪里回神。 盯着銮夫人。 觉得銮夫人确实是到了买保健品受骗上当的年龄了。 张口闭口都唤上重楼了。 竟还夸顾九渊实在。 做生意的都没有他奸好吗? “唉……”察觉到束长安望她,銮夫人叹息一声:“当年你娘选错了男人,你可莫要走你娘的老路,祖母瞅着,重楼就是个好孩子,你莫要欺负人家。” 束长安:“……” 祭司戴上特制的手套,将瓷罐倒扣于掌心,肥胖的肉虫子出现在祭司手上。 虫子蜷缩着身体,正在睡觉。 接触到日光,缓缓的舒展开身体。 雪白的颜色, 吐着鲜红的舌头。 束长安俯身去看,发现红色的并不是它的舌头,而是从鼻子里伸出来的什么东西。 脑袋像是点了炷香,冒着一缕黑炁。 “白苗的阴阳煞,此虫一黑一白,白虫吸收邪气,通过鼻中的触器传给黑虫,黑虫存于体内,通过特殊手段,可让其将邪气释放。“ 祭司解释道。 束长安好奇的探着头观察:“祭司也懂蛊术?” 祭司怔了一下,才道:“回小小姐,属下祖上是花苗。” 束长安从她手心抬头,直视她隐在帷帽下的眼睛,莞尔一笑:“这样啊……” 帷帽下,那双眼睛澄清干净,一眼便能看到眼底的良善。 在束长安看来的时候,瞳孔有细微的畏缩。 虽然很细微,还是被束长安捕捉到了。 她刚想开口。 脑袋被人打了一下。 束长安险些咬到舌头,转头去看打她的銮夫人。 銮老太太嗔怪的瞪她:“你那小脑袋瓜又琢磨什么坏主意呢?咱们哀牢山的祭司,虽然是花苗,可跟白苗家的不沾一点边啊!” 束长安站直了身子,“我又没说有关系,您打我作甚?” 銮夫人见自家孙女不高兴了,又开始上前去哄:“祖母看看打疼了没?打到哪儿了?” 束长安:“……”打到哪儿您自己不知道? 她发现銮老太太许是在哀牢山闭塞久了,看人的眼光有问题。 顾九渊就是个实在的。 她脑袋里就是琢磨坏主意的。 人家门缝里看人,銮夫人是镜像看人。 祭司见此,解释道:“是属下不好,没有跟小小姐解释清楚。” 束长安又看了祭司两眼。 便见銮夫人松开了她的手,扭头朝外看去:“哎呦,重楼穿这身衣裳正合适!” 束长安闻言也朝外看去。 顾九渊脸上的墨渍已经洗干净了。 一袭白衣软化了他面部的棱角和身上的杀气。 清瘦下来的身姿,在合身的白衣衬托下, 更显挺拔 。 肩宽腰窄,像是钟鸣鼎食之家供养中来的,风流倜傥贵公子。 第290章 重楼忍着就是 他背着光走来的样子,像是某部古装剧的现场版。 “这身衣裳,还是你外祖父在世时的,祖母一直收着,没舍得扔。”銮夫人触景生情,神色凄然。 “祖母节哀,祖父只是去另一个世界等你了。”束长安劝慰道。 銮夫人看了束长安一眼。 “老身只是心疼这件衣衫是月白丝的,老身可不想死了以后,还要见到他!” 束长安:“……”o了个k,这才是婚姻的本质。 顾九渊很会见风使舵。 见銮夫人看她眼神不对,身上的衣衫又是旧的。 当即就明白了个三五分。 站在门外,利用距离产生的朦胧感,深深揖礼:“小生拜见銮夫人~” 銮夫人险些红了眼眶。 腿脚突然就利索了,几步走到顾九渊面前,伸手扶起他:“好孩子,以后不用跟老身见外,咱们不在乎礼不礼的那一套!” 顾九渊眉眼含笑,搀着銮夫人走进来:“祖母说的哪的话,晚辈给长辈行礼,是孝道,怎会是见外呢!” 束长安:“……”树精!她看见了茶树精! 銮夫人被他哄的眉眼带笑,拍着他的手背:“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啊!” 束长安方才还觉得, 銮夫人是到了买保健品受骗的年龄了。 现在她忽然有种,卖保健品的已经登堂入室的感觉。 祖母太容易相信人了。 墨溪是没有人性的。 顾九渊就是那个人性太足的,有着八百个人的人性,奸诈狡猾的有八百个心眼子。 对了,他还熟读兵书。 计谋策略手拿把掐。 束长安忽觉,大势已去,已经不想在顾九渊和銮夫人之间挣扎了。 “好孩子,快让祭司看看你的腿,祖母方才听祭司说,那虫子能吸收黑炁,定能将你的腿治好!” “这么好的孩子,受这样的罪,真是让人心疼啊!” 顾九渊扶着銮夫人坐在椅子上,自己没敢落座,站着弯腰去卷裤腿。 “长安呐,给重楼搬张椅子来!”銮夫人吩咐道。 束长安抬起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銮夫人朝她身旁努努嘴:“就那张。” 好好好,行行行。 您老是忘了,您孙女还中着蛇蛊呢是吧。 束长安心底吐槽,还是将椅子搬到了顾九渊身后,冷声:“坐吧,尊贵的屁股大人。” 顾九渊看了一眼束长安,又委屈巴巴的去看銮夫人:“祖母,孙儿站着就行。” 束长安属实是被他茶到了。 他以为自己是茶百道吗? 奶奶的! 她抬起手,扒着他的肩膀,咬着后槽牙:“让你坐你就坐!怎么?屁股皮太厚,坐不下了?” 顾九渊抿抿唇,顺着束长安的力道坐了下去。 銮夫人见此,心疼顾九渊的忍辱负重,佯斥束长安:“你这孩子,跟你祖父一个德行, 好好的话,就是不能好好说!” “重楼啊,这孩子脾气硬,心肠软,你要多包容她啊!” 顾九渊扬唇,朝銮夫人露出一个温润的笑脸:“祖母放心,我疼她还来不及,重楼是男子,她使小性子的时候,重楼忍着就是!” 第291章 忍着给谁看 古装影视剧拍摄现场的滤镜,碎了一地。 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古偶男主可不会这么茶。 束长安喘口气,觉得心口闷得紧,被气的。 深觉此次回哀牢山就是个错误。 顾九渊的这番话,可把銮夫人心疼坏了。 瞅瞅,多么懂事的孩子。 “你放心,日后长安若是欺负你,你就来哀牢山,祖母给你撑腰!”銮夫人腰杆当即就挺直了。 跟保健品广告似的神奇。 束长安:“……” 然后,她就像个外人般,站在一边,看着顾九渊卷起裤腿。 看着銮夫人心疼不已。 看着祭司将阴阳煞放在顾九渊的膝盖处。 束长安看见顾九渊的膝盖,心头也是一紧。 来北腔关之前,她用蜂王帮他暂时缓解了黑炁。 这货的腿,不知何时,又复发了,他竟一声没吭。 还像没事人似的攻打札达。 怪不得这段时间瘦的这么狠。 两条腿血管凸出体表,好似随时要爆裂开。 膝盖更是肿的像两个胖嘟嘟的大馒头。 束长安蹙紧了眉心:“怎么不告诉我?” 顾九渊抬头仰望束长安。 阳光照进他的眼底,肉眼可见的溢满了快活。 “虽然我每走一步都痛到心焦,可那每一步,都是跟你一走,我便不觉疼。” 自从束长安在时间怪洞消失后。 顾九渊改变了许多。 不管人前,还是人后,他毫不吝啬的表达他对束长安的爱意。 束长安心弦一震。 銮夫人闻言心疼的一巴掌打在了顾九渊的脑袋上。 “你这傻孩子,疼了就要说,饿了就要喊,你忍着给谁看啊!” 这一波,束长安站銮夫人。 顾九渊被銮夫人打了脑袋,不见生气,反觉自豪:“祖母骂的对,下次重楼哪儿疼,一定喊出来。” 銮夫人点点头,又摸了摸顾九渊的脑袋,好像见着了她的梦中情孙。 蛊虫接触到黑炁,显得很是活跃。 在顾九渊的腿上爬来爬去。 它没有腿,全靠身子笨拙的蠕动。 看上去滑稽又令人作呕。 “族长,是有效果的。”祭司观察了一会儿, 缓缓道。 束长安心底长舒一口气。 有效果就好。 白苗大祭司那人。 十句话里九句话不能信。 还有半句话留着骗墨溪。 束长安不知的是,身在乱世的大祭司,没有高强的武艺,没有显赫的身家。 这些东西,就是他保命的法宝。 一旦失去了,他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顾九渊感受着腿上的痛楚渐渐散去,黑眸溢满惊喜。 他拉过束长安的手牵着,“长安,有你,是我的幸运。” 此刻,顾九渊更坚定了回京后,将三清观的茅房改建成月老庙的想法。 如果。 没有茅厕中的相遇。 他的人生,和束长安的人生,根本不会相交。 他兴许,早就沉入了那暗无天日的情绪里。 女子慕强,男子也慕强。 对于顾九渊这样的人来说,比他还要强的女子,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束长安在心里已经给顾九渊冠上了茶百道和茶树精的称号。 面对他的煽情,束长安撇了撇嘴,没说话。 第292章 没有想象的简单 銮夫人看见这幕,没忍住,红了眼眶。 銮家世代生活在哀牢山,銮夫人身为哀牢山的族长,在日复一日的闭塞生活中,生死早已看淡。 对于情感,也是淡漠的很。 銮家,就像生活在哀牢山的多年生小草。 一年便是一生,无人知晓的来,无人知晓的走。 朱蕴就是过不惯这样的生活,一心想要逃出去。 对于感情早已淡漠的銮夫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情人之间的互动了。 阴阳煞还在顾九渊的腿上忙碌。 束长安能看见,蛊虫在用鼻子上的触器,舔舐顾九渊腿上的黑炁。 伴随着黑炁入体,蛊虫身体的颜色也在发生变化。 这便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这只虫子,确实能除掉顾九渊腿上的黑炁。 从天亮,到天黑。 在天边再次出现亮光时,顾九渊的腿已经和正常无异了。 蛊虫忙完了,累的不轻,蜷缩在顾九渊的膝盖上呼呼大睡。 束长安和銮夫人守了顾九渊一天一夜。 生怕惊扰到蛊虫,顾九渊吃饭都是坐着不动,端着碗吃。 腿上的痛楚,从慢慢减轻,直至消失。 顾九渊一天一夜未睡,精神头却好得很。 束长安已经撑不住了,坐在椅子上,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啊点。 耳边忽然又传来了熟悉的轻叹。 束长安觉得身子忽然失重,下一刻,出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大哥!是你吗?”束长安喊道。 远处,亮起了一盏灯。 灯光逐渐靠近,她看清了 挑灯人的脸。 是束律风。 她见过死了的束律风, 还是头一次见鲜活的束律风。 面对他时,有些拘谨。 束律风身影修长, 嘴角含着温暖的笑:“小长安,长大了 。” 一句话,瞬间让束长安心酸。 她感觉自己有好多话跟束律风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束律风似是能知晓束长安心中所想。 他靠近束长安,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长安长的和母亲很像。” 束长安终是没忍住,脸贴在束律风的胸口泪如雨下。 束律风的怀抱很冷,像是刚从冰窖里走出来。 可束长安却感受到了温暖。 束律风不知,她在三清观里,最难熬的时候,盼着的,就是束律风托人给她送去的包裹。 那个,远在京城, 从未见过面的人。 会在她最饥寒交迫的时候,收到他给准备的棉衣。 包裹里,还会仔细的包着各种蜜饯。 她第一次吃到这个世界的蜜饯,就是束律风给的。 她抬起手,抱住了束律风的腰身,喉咙已经哽咽, 却坚持着咬字清晰的唤道:“大哥!” 束律风笑了。 笑的胸腔震动:“大哥终于等来小长安唤我了。” “呜呜呜~”束长安忽然痛哭出声,像个任性的孩子,用尽全身力气扣住束律风的腰身。 束律风始终带着笑:“大哥知晓长安是太霄道长的徒弟,一定会寻来此地,所以,大哥坚持着,等着小长安。” “长安啊,北腔关发生的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293章 戕圬 束长安屏住了呼吸,安静的伏在束律风胸前。 “长安,多年来,大哥从未去三清观寻你,你可有怨过大哥?”束律风话锋一转,问道。 束长安摇头。 束律风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很耳熟,束长安更加肯定了,在北腔关内,跟随她一路的人,就是束律风。 “其实,大哥一直想让长安,做回那个,在三清观看墓刨坟的小道士,远离这些是非,奈何,天不遂人愿,长安不仅卷了进来,还跟王爷互生情愫。” 说到此, 束律风抱着束长安的手紧了紧。 犹记得, 跟王爷行军打仗时,得知那里盛产蜜饯,他曾连夜骑马二十里地,去给长安买,宝贝似的收着,还被王爷一番嘲笑。 如今,骑马二十里地买蜜饯的人,竟换成了王爷。 造化弄人啊。 束律风严肃道:“告诉王爷, 武渊军有内鬼,戕圬一事,要去问当今陛下。” 束长安眸光微闪:“跟皇上有关?” “大哥在哀牢山徘徊的这段时间,跟其他鬼魂交谈过,虽然它们也是一知半解,大哥猜测,应是有关系的。” 束长安察觉到束律风的这缕神识即将飘散,又紧了紧手臂:“大哥,我会带你回京的, 我会救你的!” 束律风轻哑的笑:“好,大哥等着,等着小长安救大哥!” “长安,多唤大哥几声……”束律风声音空灵,好像随风飘来的杂音。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束长安唤着,唤着,发出了哭腔:“大哥大哥大哥……” 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回复她了。 束律风能撑着最后一缕灵识,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此次入梦,更是用光了灵识的全部魂力。 灯笼亮光消失,徒留束长安一人在漆黑的无边空间里。 好像束律风从未来过。 束长安瘫坐在地。 心口窒息般的痛。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就算她带着祖母找到的那一缕魂魄,将束律风唤醒,这一缕灵识,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有三魂七魄,二魄为灵慧,正是方才消失的那一缕。 从束律风出现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的二魄隐隐有消散的迹象。 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告知她自己掌握的信息。 她的这个大哥啊~ 束长安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将束律风方才说过的话,在心里又琢磨了一遍。 “祖母,长安怎么还不醒?” “祖母,要不要请祭司看一看长安?” “祖母,不然孙儿将长安带出去,找个大夫看看?” 耳边传来顾九渊聒噪的声音。 将束长安从梦境里拉扯出来。 她现在听顾九渊唤“祖母”就烦。 一声声的,叫魂似的,喊的比她还要亲。 真是妥妥的茶百道。 又茶心里还那么多弯弯绕。 “你能不能闭上嘴?”束长安声音暗哑,语气不耐。 顾九渊好似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烦躁,激动的喊道:“祖母!长安醒了!祖母!我们年轻人果然要多听老人言,您说的真对!她醒了!” 束长安头晕的想吐。 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 她眼睛未睁,抬脚便朝着声音的方向踹了过去。 第294章 看不得 按照顾九渊的身手,他是可以躲过去的。 可他偏偏没躲。 硬生生受了。 然后还对銮夫人道:“没事的,祖母,孙儿不疼!” 束长安被气的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好似垂死梦中惊坐起。 “顾九渊,你够了!葱头不开花,你搁这装什么蒜呢?” 束长安睁眼太猛,一阵头晕眼花后,才看清顾九渊的脸。 “傻孩子,”銮夫人坐到床边,伸手探上束长安的额头:“这是魇住了?说什么胡话呢?” 束长安死死的瞪着顾九渊。 他好似察觉不到束长安的怒气,凑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束长安的头:“做噩梦了?梦里有人欺负你了?” 束长安:“……”掐指一算,顾九渊是个劫。 她“砰”的一声,又直挺挺的躺了回去。 狠狠地闭上了眼。 扎眼刺目。 看不得。 顾九渊又在哀牢山养了两天的腿。 期间祭司每日两次来为顾九渊清除腿上的黑炁。 短短两天的时间,顾九渊的腿伤已经好了。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变了。 甚至都开始跟銮夫人讨论下聘一事了。 束长安生怕再待下去,就要被催生了,第三天的时候,揣着束律风的一缕魂魄,逃也似的离开了哀牢山。 哀牢山像是有茶毒。 顾九渊离开哀牢山,毒就解了。 对束长安的话,言听计从。 束长安说什么都对。 回程的马车里,束长安将束律风说的话,转述给顾九渊。 “你说,武渊军的内鬼会是谁?”她好奇的盯着顾九渊阴沉的脸。 没想到,顾九渊问的却是:“律风……还能回来吗?” 束长安瞬间红了眼眶。 她将手扶向胸口,衣衫里面放着一根手指粗的竹筒。 束律风的一缕魂魄,被哀牢山祭司存放在了那里。 “我哥……只有一魂。” 马车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凄凉悲伤的情绪,在马车里悄无声息的酝酿。 不知过了多久,顾九渊拍了拍束长安的脑袋:“放心,当初只有尸身,本王都能将其背回京,有一缕魂魄,本王也能养着他。” 束长安垂下眸子。 人生就像不完整的碎片,怎么拼,都会有遗憾,有小范围的圆满,已是大幸。 窗帏被风吹开,阳光斜射在她脸上。 羽翼般的睫毛,染着水汽。 她默不作声,消化着情绪。 顾九渊第一次在束长安身上看到脆弱。 她睫毛的每一次颤动, 都像羽毛般扫过他的心脏,带来蚀骨撩心的撩拨。 他微微欠身,将她半揽入怀:“尽人事听天命,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束长安苦叹一声, 抬头顺着车窗,欣赏外面的风景。 她有些怀念前世的高楼大厦,汽车电驴了。 这个世界,人口没有现代多。 总给人一种寂寥之感。 安静的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自己。 “想什么呢?”顾九渊声音低哑,“本王有时候,真想将你的小脑袋瓜扒开,看看里面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他调笑道。 时下女子,眼神大多充满愚蠢的心机。 束长安的眸子,给他一种睿智到,超脱现实的感觉。 第295章 两顶绿帽子 他不喜欢这种距离感。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的发丝打乱,又一点点帮她顺着。 惹来束长安的阵阵白眼。 顾九渊心里舒坦了。 还是这种眼神顺眼。 在顾九渊和束长安的联手之下,北腔关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远在京城的束府,却早已翻了天。 束国年自从有了怜儿,头一次体会到别样的温柔乡。 短短时间,被束长安磋磨老去的那十岁,又补回来了。 期间,杜氏没少折腾。 一哭二闹三上吊,竟还带了小官进府来气束国年。 束国年咬了咬牙,忍了。 发誓从此以后,不碰杜氏。 什么人都能往床上领,他嫌脏。 好歹他也是朝廷的三品官员,搞的进后宅跟进了青楼似的。 对于束国年这样的人来说,再去碰杜氏,就是耻辱犯贱。 好在,束若云是个懂事的孩子。 端茶倒水,体贴入微,跟怜儿的关系,处的也跟姐妹似的。 生的孩子不像杜氏,这是束国年唯一欣慰的地方。 只是那个念远,跟他是越来越不亲了。 束国年坚信,等念远长大了,知晓名利的重要,早晚看清现实。 他束国年,才是唯一能扶他凌云志的人。 这段时间,夫妻二人,在这座宅子里,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束国年本以为,这样的平静生活,会持续下去。 直至,在杜氏的床上,抓到了怜儿。 束国年的天塌了。 二人衣衫不整,在床上交颈而眠的样子,像一记重锤,不止怼心,还锤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站在门口,缓了片刻,又揉揉眼睛,确认一番,心口的老血,才开始往喉咙撞。 “你们!做什么呢!” 这一声暴喝,是束国年有生以来,发出的最大音量。 足见怒火攻击心脏的火力之猛。 杜氏和怜儿,在睡梦里被惊醒。 睁开眼便看到暴怒到五官扭曲的束国年。 怜儿吓的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杜氏倒是无所谓,掀开被子下床,只着凉薄的亵衣,走到桌边倒了一盏茶灌下后,才沙哑着嗓子笑道:“怪不得老爷有了怜儿都不进妾身的院子了。” 她脸上扬起一抹意犹未尽:“确实是,尤物。” 束国年身子晃了晃。 他扶着墙,狠狠的闭上了眼。 在脑子里梳理眼前的情形。 他虽浸淫官场多年,见过了各种各样奇闻轶事。 却从未听说过,哪家的夫人,跟姬妾偷情的。 他这是一下子戴了两顶绿帽子,还是两顶奇形怪状招人笑的帽子。 “杜氏,你是不是真以为,本官不会宰了你?”束国年声音虚浮,气的刚补回来的十岁,又老了回去。 杜氏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往床边走去:“老爷准备鱼死网破?” 说着, 她已经来到床边,掀开怜儿的被子:“渴不渴?起来喝口水。” 束国年觉得,自己无法直视这一幕。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寿命的流逝。 “老爷,怜儿这姑娘,妾身很喜欢,妾身想跟您将这姑娘要来,日后留在妾身院子里伺候,您看如何?” 第296章 扭打 得亏束长安没来京之前,束国年的身体养的好,才没被当场气死。 杜氏这话,单独拎出来,是正常的对话。 可其中含义,不能去细想, 容易命丧当场。 他曾发誓,杜氏无论怎么乱来,他都不会再碰杜氏。 殊不知,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早已间接碰过了。 束国年缓过了那阵被气到心慌无力的感觉,抄起桌上的茶壶,朝杜氏扔了过去。 茶壶砸在杜氏的后背,又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怜儿吓的从床上滚下来,直挺挺跪在碎片上,面朝束国年求饶:“老爷,是奴的错,是奴钦慕水苏,您要杀要剐,冲奴来,莫要……为难水苏。” 杜氏眼见怜儿膝盖和地面接触的地方,溢出了血迹。 当即一阵心疼。 不顾后背被束国年打砸的疼痛,伸手扯着怜儿纤细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怜儿委屈落泪,不敢看束国年,也不敢看杜氏。 盯着地面,无声的落着泪。 这可将杜氏心疼坏了。 她压着怜儿的肩膀,让怜儿坐在床边。 转头怒视束国年,像是护犊子的母狮:“束国年,是你先破坏当初的约定的!难不成还要我守一辈子的活寡?” 束国年脑瓜子嗡嗡的。 他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这是一回事? 杜氏将小官带进府的时候,他没有说过半句话。 她可以去找小官,但是不能跟他找同一个啊! 束国年想跟杜氏掰扯掰扯这其中的道理。 发现这事儿,越掰扯越乱。 索性抬出官威:“杜氏,你莫要忘了, 你和本官还有孩子,本官还养着你杜氏全家!” 提及此事,杜氏心头憋着的那口气,也不憋着了。 自从束言学会做生意后,已经变着法的收回了朱蕴的两间铺子。 束国年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无用的很。 这一大家子很快就要养不起了。 瞥见杜氏被气到变脸,束国年觉得解恨的很。 当即甩出了压倒杜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官限你三日时间,让你娘家从束府消失,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杜氏眼眶红了,气红的。 她一个健步冲到束国年面前,抬起手抓在了束国年的脸上。 束国年的脸,当即见了血。 当官者,最在乎的便是脸面。 束国年也急眼了。 夫妻二人,在房里扭打开来。 怜儿眨巴着溢满笑意的大眼睛,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惊恐:“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门外的丫鬟仆人蜂拥而入,就连巡夜的家丁都冲了进来。 见着的便是杜氏和束国年在地上扭打。 杜氏修长的指甲,不管不顾的往束国年的脸上,脖子上招呼。 束国年一拳一拳捶在杜氏的脸上,身上。 束国年毕竟老了, 又被束长安和杜氏连番磋磨,每一拳下去,都虚浮的很。 一时间,竟和杜氏打了个平手。 丫鬟仆人挤在门口愣住。 尤其是看到衣着清凉,坐在杜氏床上的怜儿时。 众人只觉得,场面很正常, 细想之下,污满了脑子。 这……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拉开啊!不然要出人命的!”怜儿娇滴滴的扯着嗓子喊。 第297章 绕梁十日 下人虽知杜氏跋扈。 却不敢相信,她竟敢跟老爷动手。 惊骇的脑子懵忡,手脚不知该作何反应。 怜儿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细长的两条玉腿,暴露在空气里。 膝盖处血淋淋的,她似是不觉得疼,伸直了腿,甚至闲适的在脚踝处交叠。 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恶劣:“你们再不拉,老爷的脸面可就要没了啊!” 此脸面,乃实物。 杜氏指甲修长,蔻丹艳红,一爪子下去,皮肉翻飞,血刺呼啦。 怜儿眼角余光瞥见香玉在门口探头探脑。 眼珠子微微一转,望着香玉,眼泪说来就来:“香玉姑娘!夫人快将老爷打死了!烦请你快去报官!” 香玉一点就透。 束国年虽说皮肉吃亏,可他毕竟是男人。 怎会被杜氏打死。 报官时若说束国年打死杜氏,官府不会管。 一个妾而已,打死抬回娘家埋了就是。 倘若是杜氏要打死束国年,这事儿可就大了。 香玉有功夫在身,腿脚利索。 转身便朝大理寺跑去。 夜半三更,包邺被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听完香玉的禀报,心头咯噔一下。 一个妾,打死了朝廷三品官员,这还得了! 包邺黢黑的脸,更黑了。 当即带着捕快快马直奔束府。 香玉则是朝着临江王府而去,这么好笑的事儿,必须让夫人乐一乐。 包邺走到半道的时候,回过味儿来。 束国年府上出了这等事儿,不是应该吩咐府上家丁,将小妾打杀了么,再不济,还有夜间巡逻的皇城司啊! 大理寺是什么地儿,那是审大案,缉重罪的地方。 方才太匆忙,也未看清报官丫鬟的脸。 包邺身下马儿脚步慢了下来。 他转念一想。 这不是现成的热闹嘛! 同僚之间, 突闻噩耗,匆忙救人,理所应当。 暗夜里,包邺看不清的脸上,露出了八颗大白牙。 扬起马鞭,猛抽马儿屁股,招呼身后衙差:“快快快!束大人等着咱们救命呐!” 等包邺冲进束府,束国年和杜氏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束国年和杜氏没发话,下人只能干看着。 无人敢上前拉架。 二人岁数都不小了,体力有限。 在还没将对方弄死前,体力先消耗殆尽。 束国年掐着杜氏的脖子,杜氏双手撕着束国年的嘴,指甲划破牙龈,鲜血顺着束国年嘴角合涎齐流。 门口众人,瞥见大理寺的人,吓得退到远处,老实跪着。 包邺匆匆赶到,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怔了怔,向前两步,围着二人转了一圈,换了几个角度观察,才一拍大腿:“愣着作甚!快快快!将束大人救出来啊!” 衙差领命,上前拉扯。 打过架的都知道,血液上脑时,即便伤的再重,当时都觉不到疼。 感知麻木之下,束国年被拉开后,才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包邺。 心思电转间,转进了死胡同。 思绪上头下,唯有杀人灭口。 包邺这个大嘴巴,明日之后,今晚之事,便会传遍朝堂,并在朝堂绕梁十日。 第298章 可怜又招笑 大理寺衙差上前,将面目全非的二人分开。 束国年是被挠的面目全非。 杜水苏是被气的面目全非。 同僚之中,束国年是最可乐的。 包邺头一次庆幸自己脸黑。 看不出他憋笑憋到通红的面色。 包邺和束国年两两对视间,包邺感受到了束国年的杀意。 “呵,呵呵,”他尬尬的扯扯嘴角:“束大人受委屈了。” 束国年别开头,眸光微闪。 不知该如何回答包邺。 偏偏,这时,怜儿横插一脚。 她站起身,泪眼朦胧,梨花带雨,朝几人走来。 包邺以为怜儿是来关心束国年的, 女人嘛,总要知冷知暖才能留住男人心。 他好心的后退两步,给二人让开空间。 谁知。 怜儿竟扑进了杜氏的怀里。 “水苏,伤到哪了?让妾看看,是不是都是内伤?妾方才瞧见老爷可用力了!” 杜氏揽过怜儿, 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没事。” 包邺眨眨眼。 再眨眨眼。 倏地。 瞪圆了眼去看束国年。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束国年有种大势已去之感,他狠狠的闭上了眼。 使出了最好用的一招,昏死了过去。 包邺:“……” 堂堂司天监监副,被小妾打到昏死过去。 啊这…… 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他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来人!将这个妇人给本官带去衙门!反了天了,小妾敢跟老爷动手!” 衙差上前,押起杜氏。 “等等!”怜儿慌乱的回到床边,拿起衣衫为杜水苏披上,自己也穿上了衣衫:“妾也要进大牢!妾也要跟水苏一起去!” 包邺:“……”心底直咂舌,这感情,真是又乱又深。 “怜儿,”杜氏制止了怜儿:“老爷醒了身边没人不行,你留下伺候他!” 包邺凌乱了。 忽然不知杜氏是更爱束国年一些, 还是更爱怜儿。 许是,两个都爱? 唉呀妈呀,束大人府上可太好玩了! 他都想搬进来了。 唱戏的都不敢这么唱啊! 包邺承认,束国年很可怜,可他可怜又招笑。 这场闹剧,以包邺将杜氏关进大牢了结。 临江王府,顾夫人坐在床上,听着香玉禀报,乐的直拍被子! 真是没枉她花了五百两给怜儿赎身啊! 是个机灵的,也是个忍辱负重的。 “告诉怜儿,”顾夫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母亲的病,本夫人出钱给医,让她放心在束府待着!” 香玉也是乐的合不拢嘴, 朝顾夫人利落欠身:“奴替怜儿谢过夫人! ” “对了,束言那孩子最近怎么样了?”顾夫人拢了拢衣衫。 提起束言,香玉眸子都亮了:“上次夫人让咱们首饰铺子的掌柜指点束公子,束公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一点就通呢!” 顾夫人扬起了唇角:“那就好。” “束公子从杜氏那里收回了两间铺子,自己又开了三间,这段时间,听说是要买宅子,等着束姑娘回来呢!” 顾夫人满脸欣慰:“朱蕴的孩子,都不差,束言那孩子,只是没人带而已,告诉束言,等长安回来,可以直接来王府住。” 第299章 不仅是你娘,还成了你爹 香玉想说,束言准备专门为束长安建造小院,还开始努力挣钱给束长安攒嫁妆了。 见顾夫人兴致正浓,香玉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回了一个:“是,夫人,奴婢回去便告诉束公子!” 束府之事,终是像一阵风, 刮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到底是包邺传出去的, 还是临江王府传出去的,又或者是束府下人传出去的, 已经不得而知了。 京城大街小巷,茶楼饭馆,都在议论束国年和杜氏,还有怜儿之间的香艳二三事。 甚至还有人专门为这三人出了淫词艳画。 束国年像是种瓜的瓜农,在入冬之前,免费请全京城的人,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甜瓜。 束国年告了一周的假,没去上朝,同僚们都快想死他了。 束若云和束云荷,这几天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身为女儿,她们没脸出去见人。 束云荷将房里的东西打砸一遍,冲进束若云房里,一阵冷嘲热讽的质问。 “早就跟你说,那个怜儿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了讨好爹爹,都快拿她当亲娘了!” 她面上挂起讥讽,盯着坐在软塌上绣花的束若云:“现在好了,怜儿不仅是你娘, 还成你爹了!” 束若云放下手中针线,像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望着束云荷:“有时间多去外祖母那边看看念远,娘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束云荷最讨厌的便是束若云的这副临危不乱的嘴脸。 表面上装的比谁都好,实则内心早就兵荒马乱了。 大家都是一个爹娘生的,从小也是一起长大的。 谁不了解谁啊! 在她面前,装什么端庄呢! “我呸!”束云荷叉着腰,嘴巴锋利的市井泼妇见着都要猫腰躲:“少在我面前装好人唱高调,咱们现在名声坏成了这样, 有你一份功劳!” 从怜儿进府的第一天,束云荷就来跟束若云商量,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搞死。 她倒好,反倒利用怜儿去巴结爹爹。 现在那个怜儿不止看上了爹爹,还看上了娘。 束若云拧紧了眉头,小声低斥:“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总觉得这怜儿来的奇怪,你还记得怜儿是谁送来 的吗?” 束云荷想都没想:“顾夫人啊,府上人都瞧见了……” 说到此,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尖声大笑:“哈哈哈,束若云啊束若云,你不会是还惦记着临江王吧,所以你跟那个贱人走的近,想讨好的人,是顾夫人?” 不等束若云开口,束云荷那张嘴像是尘封多年的风箱,终于可以扯了:“那临江王可是个床上不行的,怎么,你这是准备念着青灯古佛,过着手动生活?” “束云荷!”束若云压低声音怒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都做了什么,小心我将你的事情全部告诉爹爹!” 束云荷眸光微闪,转念一想,又笑了:“得了吧,你以为爹爹现在还顾得上咱们?外面的风言风语,都快 将他吃了!” 第300章 十里外的狗屎 “不会的,”束若云扬了扬唇:“娘早晚会回来,爹也不会不管我们。” 束云荷冷静下来,死死盯着束若云的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束若云从软榻下来,弯腰穿鞋:“我去临江府一趟,会一会顾夫人。” 她要弄清楚,此事究竟是不是顾夫人刻意安排的。 如果是的话…… 就别怪她 不顾临江王的情面了。 束云荷不屑的撇撇嘴:“人家就是帮束长安来搅和咱们家,你又能怎样?” 说罢,她扔给束若云一个自不量力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束若云缓了缓,整理好心情,换上一身艳丽的衣衫,坐着马车去了顾府。 顾夫人听闻束若云拜访,眸光闪过一丝疑惑。 觉得束府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三面大敞的花厅内,束若云端坐在桌前,望着花园里盛开的桂花。 两棵上了年岁的桂花树,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闻着便有舒神功效。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临江王府。 前几年,顾九渊在外行军打仗, 顾夫人闲来无事,就喜欢在花厅里办赏花宴。 当年,她有幸,也收到了请柬。 来的人,都知晓,顾家男子大多为国战死,顾夫人怕顾九渊步后尘。 想要早早为顾九渊张罗个暖床的, 留个后。 从第一次踏进顾府开始,她就隐隐有种归属感。 好像她天生就属于这里。 这里就是她的另一个家。 可惜的是,顾夫人每次宴请,来的女子太多,她根本就没顾上好好看看她。 “束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顾夫人撩开薄纱走进花厅。 束若云连忙起身,欠身行礼:“若云见过顾夫人。” 顾夫人在花厅门口停下脚步:“我跟你那过世的娘亲是好姐妹,束姑娘不必跟我多礼。” 束若云垂着的眸子,晦暗不明。 她娘是妾,朱蕴才是束国年的正室,妾生随正出。 照理说,她确实应该唤朱蕴一声母亲。 她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站直了身子,两只手忽然不知该往哪放。 顾夫人没有落座,她也只能陪着顾夫人站着。 “束姑娘此次前来,可有要事?”顾夫人直接开门见山,嘴角客气微笑,态度异常冷漠。 束若云自是感受到了顾夫人的敌意。 来之前想好的那些委婉说辞,现在是一句都问不出来了。 “束姑娘是不是想来质问本夫人,怜儿之事?” 顾夫人见束若云不开口。 索性直白相告:“怜儿确实是我送给你爹的,可你娘也看上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顾夫人的直白,让束若云面颊燥热。 她攥紧了手心。 便听顾夫人继续道:“我对你们束家,确实没有好感,不管是因为阿蕴,还是因为长安,临江王府和束府都永远不可能交好。” “今日你来,我便将话挑明了,我们家长安是做大事的人,你们不犯到她面前,她便当你们是腌臜玩意儿,本夫人不行……” “本夫人这个人呢,只要让我知道了,即便是远在十里外的狗屎,本夫人都会去将其铲了!” 第301章 束若云上吊 束若云的面色, 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顾夫人连珠炮似的话语,怼的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十里外的狗屎。 说的是她还是束家? 本以为,当年她能收到赏花宴的请柬,足以证明, 她在顾夫人眼里,是不一样的。 为何现在态度变成了 这样? 是因为束长安吗? 对! 一定是因为束长安! 因为有了束长安,顾夫人才迫不及待的跟她撇清关系。 她怕束长安生气。 “你以后不要再来临江王府了,本夫人不想跟你们走的太近,毕竟,你们家现在的风评可不大好!” 束若云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临江王府。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马车里。 她忽然发现,束云荷有些话说的是对的。 她确实是不自量力了。 总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束国年现在不知自己对怜儿是个什么心情。 这几天,怜儿一直跟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伺候着。 她身娇体媚,每次都能给他带来蚀骨般的颤抖。 可想到她在杜氏身下承欢,他便无法接受。 至今回想那一幕,他都觉得当时眼花了。 第七天的时候,束国年还是去了大理寺,将杜氏给接了回来。 二人彻底撕破脸,再也不用在人前伪装恩爱。 杜氏嫌束国年来迟了,二人在牢房门口,再次大打出手。 听说当日换班的牢头都不愿意走。 包邺更是躲在墙角磕了一地的瓜子壳。 磕着磕着,浸淫案件多年的包邺察觉到了 不对劲。 他能明显看到,束国年对杜氏并没有那么深的情意。 一个妾而已,为何要这般顺着? 包邺眯着眼,嗑着瓜子,用专业的眼光看待束国年和杜氏。 越看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束国年这是瓜藤底下结地瓜,表面有瓜,背地里还有瓜啊! 包邺将剩下的瓜子揣进兜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决定查一查束国年。 万一查出点好东西,皇上肯定要赏银子。 不对,万一束国年身上有大案,皇上赏的就是金子了。 到时候,他将金子往夫人面前一放,让夫人好好看看他的脸还黑不黑! 包邺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昂奋。 看见束国年,就像看到了移动的摇钱树。 查,一定要查,狠狠的查,一查到底! 束国年和杜氏的这一仗,以束国年一耳光将杜氏险些拍墙上了结。 束国年气势汹汹在前面走,杜氏骂骂咧咧跟在后面追。 二人不像是老爷和小妾,反倒像是叛逆的儿子和更年期的娘。 回府以后,因为怜儿该去谁房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束若云远远站着,冷冷看着。 转身回房,一根白绫,上了吊。 幸亏丫鬟发现的早。 将人救了下来。 束若云醒了后,整个人像是没了魂儿 。 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一言不发。 杜氏这才想到,她还有孩子。 嘘寒问暖了半天,也没问出束若云究竟为何想不开。 杜氏便去问跟随在束若云身边的丫鬟。 听说束若云去过临江王府后,情绪就不对劲了。 杜氏将这一切,全部归罪在顾夫人头上。 第302章 来个丫鬟 见束若云已经醒了过来,杜氏转身回了娘家院子。 杜家老太太正窝在房间软塌上吃糕点。 见到杜氏掀帘而入,连忙趿拉着鞋子,双手胡乱的抹掉嘴上的糕点碎屑。 “喃喃怎么来了?” 杜氏横眉竖眼望定她:“怎么,你这我还不能来了?” “娘不是这个意思……”杜老太太面色拘谨,满脸小意:“娘是关心你。” “得了吧,”杜氏满脸不耐,双眼在房内巡视。 见着矮桌上的糕点,眉头蹙的出现了悬针纹:“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瞅瞅你现在,跟头猪有什么区别?” 杜老太太垂下眼皮,丝毫不敢忤逆杜氏:“娘以后不吃了。” 杜氏转头望着她小意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束国年不管账,家里多了个怜儿, 吃穿用度紧巴了些,你一年比一年胖, 去年的衣衫今年就要重新做,府上哪有那么多银子?” 杜氏连珠炮似的算账。 杜老太太一副理亏的模样,任打任骂:“我从明天开始,就不吃了。” 杜氏见此,面色好看许多。 她这个人,最喜欢别人顺着她。 府上一个个的,要都像她这般识时务,她谁都不会亏待,也至于脾气这般暴躁。 杜氏语气松缓下来:“我也是为你好,行了, 若云险些没命,你知道吗?” 杜老太太挺着肚子,如实点头:“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府上下人都知。” “临江王府的那个贱人,自从束长安回来后,就不老实了,我怕她坏了我的大事,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她竟敢欺负若云,你再去阴间走一趟,给我告她一状!” 杜老太太抬起头,“顾夫人不是修行之人,也未用道法迫害人,这阴状……怕是不好告 啊……” 当时她能去阴间告束长安的状。 只因她引了天雷,还行了拔舌之刑…… 她虽是走阴人,却也不能告阳间普通人的状啊! 杜老太太满脸为难。 想到束长安,又想到自己的被束长安迫害的儿子。 胸口一阵揪心般痛。 “你不肯?”杜氏当即冷脸,眸中满是恶毒:“你吃我的, 喝我的,住我的, 现在让你做事了,你就推三阻四,你自己想想,你 对得住我的吗?” 杜老太太红了眼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告到阴间的,顾夫人这……使的都是阳间的手段,娘就算告到阴间,也无用啊 !” “你的意思是,斗不过她,都是因为我自己?”杜氏当即就翻了脸。 杜老太太心头一惊,当即否认:“娘没有这么说,娘只是……” “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自己来找我!”杜氏心烦不耐。 掀帘而出。 杜老太太望着早已合上的厚重门帘,为难的皱起了满脸的褶子。 转头看见矮桌上的糕点,又坐了回去,捏起一整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香甜软绵的糕点入喉,她的心才不那么慌乱。 杜氏回到房,一屁股坐在桌边,心里烦躁的很,朝外面唤道:“来个丫鬟!” 第303章 你可以骚啊 门外很快跑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丫鬟。 丫鬟跑着小碎步,熟练的跪在杜氏面前,将脑袋放在她的膝盖上。 杜氏伸手揉了揉膝盖上的脑袋。 刚洗过的秀发,顺滑柔软,从指缝中划过,勾的她心痒难耐。 她拽起一小撮,寻到发根,手腕猛地用力,一撮头发连着发根被她拔了下来。 心情,无端就好了许多。 膝盖上的一头墨发,好似不是头发,而是她的三千烦恼丝。 拔去一撮,就像将她的烦恼也连根拔掉一般。 杜氏心里舒坦了许多。 而伏在杜氏腿上的丫鬟,双目痛的通红,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 札达,北腔关。 顾九渊最近几天,一直在处理札达之事。 札达亡国,对于百姓的影响并不大。 只是换了个君主而已。 早点铺子依旧有人忙碌,夜里仍旧无人宵禁。 束长安这几天一直在客栈逗弄大郎。 这天夜里,圆月高悬,顾九渊在札达皇宫还没回来。 燕兰做了吃食,给束长安送进来。 发现房中空无一人,窗户打开,风顺着窗户呼呼往里面刮着。 燕兰大惊失色,将张扬喊进来,张扬又将墨溪喊来。 墨溪也是一脸懵。 谁都没有见到束长安去了哪里。 张扬当即快马冲进札达皇宫。 墨溪则是找了一圈大郎,发现大郎也不见了,他眸光微闪,转身出了客栈。 北腔关内,束长安对于此地已经很熟悉了。 只不过这次进来,是被大祭司绑来的。 双手被麻绳捆绑,大祭司拽着绳子的另一头,边走边防备着束长安。 “本祭司早就该杀了你,留着你就是个祸害!” 束长安眉梢上扬, 丝毫没有阶下囚的慌乱:“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 大祭司被束长安噎住,闭上嘴,不说话了。 束长安望着天上的圆月,边走边道:“月圆之夜,阴气最重,不知你要带我去见谁啊!” 大祭司还是不说话。 束长安咂舌。 人呐,只有情急的时候,才会说漏嘴。 这大祭司装哑巴可不行啊! “你走路怎么这么慢?” “我发现你腿脚有点不利索,是不是不敢迈太大的步子啊!” “你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大祭司终于受不了 了。 猛地转身回头,阴凉的双眼,布满杀气:“再说话我就将你的嘴缝上!” “提到缝上啊,”束长安接话接的极其自然:“我听说有个地方的医术特别好,那里断了,还能缝上,嘿,你还别说,缝上以后还能正常使用!” 大祭司望着束长安的眼神,杀气渐消,犹疑问道:“真的假的?” 束长安望进他眼底的希冀,极其恶劣道:“自然是……假的啊!” “你!”大祭司险些被束长安气吐血:“贱人!” 骂人? 束长安微微眯眼:“你确实是贱不起来了,但是,你可以骚啊!我手法怎么样?你有没有漏尿?” 月光下,大祭司那张脸被束长安气到扭曲如恶鬼。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拽起绳子继续往前走。 像是耕地的老黄牛,不论束长安说什么,都没了声。 第304章 长辈没活,子孙断绝 不愧是术后便能行走自如的人,果然是能忍的很。 束长安以为他会带自己去见什么人。 没想到,他竟然带自己来到了“杜氏”的棺椁前。 当时她和顾九渊着急探索这座坟墓,并没有处理这具尸体。 火光下, 棺椁盖子还保持着被她打开时的样子。 大祭司走到棺椁跟前,棺椁里的“杜氏”还和睡着一样。 “这里距离时间洞穴较近,我将她安置在这里,她的容貌,就能一直保持原状!”大祭司阴邪的脸上,难得的充满了悲伤。 “这是你媳妇儿?”束长安问道。 大祭司瞥了束长安一眼:“是我娘。” 束长安:“……”我勒个杜水苏啊~ 你可真行啊! 没想到你还有一个这样的好大儿啊! 不对,这不是杜氏。 为了探寻心中所想,束长安继续贱兮兮的道:“ 没关系的, 京城还有一个你娘,我身边也有一个你娘,你娘多的很,不差这一个!” 大祭司没有生气,而是怅然的长叹一声:“那些,都是预制人,不是我娘。” 束长安:“……我特别好奇啊,预制人是怎么做出来的,既然你想称霸天下,为何不做几个皇帝出来,你的梦想不就实现了吗?” “他给的材料有限,本祭司只能做出这几个。”大祭司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呢。 只是在母亲和梦想之间,他选择了母亲。 “你还怪孝顺的嘞~”很多人都会骂坏人没有妈。 现实却是,他虽坏,可他也知孝道。 “既然你将杜水苏做出来了,为何还要让她进京嫁给束国年,你是缺个爹吗?” 束长安对着天,对着“杜氏”的尸体发誓,她没有骂人。 她是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手腕忽然一疼。 她整个人栽进了棺材里。 不管是哪个杜氏,她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 近到,她几乎能看到杜氏脸上的汗毛。 许是事情的发展太过离奇诡谲。 这一刻, 就连身为道士的束长安都怕“杜氏”忽然睁开眼咬她一口。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肩膀被大祭司压住,挣扎无果,只能继续跟“杜氏”脸贴脸。 “我听说,你的血,能让我娘起死回生……” 大祭司幽幽的道。 束长安瞪圆了眼睛,盯着“杜氏”:“谁说的?你遇到诈骗了!我告诉你,我的血只能让你娘粉身碎骨!” 大祭司本就是半信半疑,想要试一试。 听见束长安这话,忽然就不敢试了。 万一,束长安说的是真的。 他就彻底失去母亲了。 束长安听身后没了动静, 她继续道:“那人肯定是骗你的, 你相信我,你遇到骗子了!我的血,只要滴在你母亲身上一滴,你母亲就会瞬间燃烧。” 她吞了口口水:“火化的很彻底,骨头渣都不剩。” 她从小就是自己编辫子,瞎编都能编的比别人好。 大祭司听着束长安小嘴叭叭的说了一通。 犹豫着不敢涉险。 束长安正是抓住了他的这个心理。 继续道:“我猜指使你的那个人,一定喜欢装神弄鬼, 越是没有能耐的人,越喜欢装神弄鬼,你看看你跟了他那么久,并没有变的更好,反而是,长辈没活,子孙断绝!” 第305章 抠死人眼珠子 大祭司努力细想,这些年都得到了什么。 确实如束长安所言,他什么都没得到。 反而落得一身伤痕,日后再也无法有子嗣。 不对! 他忽的反应过来。 方才险些让束长安带歪了。 他的命根子难道不是拜她所赐? “你深夜将我掳来,临江王肯定急坏了,他若是寻了来,你有两条腿可以逃,你娘有吗?” 束长安不轻不重的威胁。 三更半夜,她要是真死在这里,墓都不用挖,现成的。 千百年后,被后人发现,也得淬一声盗墓贼。 “少在本祭司这里诡辩了,没用的, 本祭司今日就试上一试,即便母亲粉身碎骨,也比永远躺在这要强!” 大祭司打定主意,准备放手一搏。 束长安心弦绷紧。 难不成,今日真要死在这里? 束长安脑袋飞快转动。 大祭司不知想到了什么, 又将束长安往下压了压:“不如,就拿你试一试,还能不能用!” 话落,他手刚想顺着束长安的腰身往下探,动作猛地一顿。 束长安趴在棺椁里,手指放在“杜氏”的眼睛上:“再动一下,我把她眼珠子抠出来。” 什么死者为大,在她这里都是狗屁。 自己都活不了的时候,还管什么尸体啊。 她冷冷威胁身后的大祭司:“你可要想明白了,是自己快活重要,还是你娘的尸体舒服重要。” 这个时代的人,对尸体充满敬畏。 大祭司没想到,束长安竟缺德到抠死人眼珠子。 他停下动作,阴沉着脸:“你可真是卑鄙啊~” “我就当你夸我了,”束长安丝毫不觉生气:“你可放过你可怜的弟弟吧,血刺呼啦的还往外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杀鸡炖汤呢。” 大祭司冷笑一声,“真不知临江王看上你哪里了,粗鄙又俗气。” “你高级,你是高级太监吗?”束长安话音落下,身子猛地翻转,抬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大祭司还没稳住身形,斜刺里冲出一条黑影。 黑衣直直扑向他的下半身。 一阵幻影般的挠抓咬。 疼的他惨叫连连。 大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专门盯着他的伤口处撕咬。 大祭司疼的双目赤红,伸手去抓大郎。 猫儿的速度极快,大郎上蹿下跳,每次落脚,都精准的踩在他的命根子上。 束长安的速度快,养的猫速度也快。 他还没缓过来,束长安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它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短匕。 短匕狠狠的插进他的下身,一刺一挑,齐根斩断,束长安声音冷漠:“以后,蹲着尿尿吧。” “啊~”大祭司捂着伤口摔倒在地,疼到崩溃的声音在墓穴里回响。 束长安 折身回到棺椁前,扫了一眼里面的尸体,从袖口掏出火折子,扔进了棺椁里。 大祭司已经生了用她的血来唤醒这具尸体的想法,他就不能让尸体继续留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今日的仁慈,就是给自己留下的一个隐患。 大祭司双手捂着裆部,望着棺椁里的熊熊火光,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往下流。 第306章 相似的恶 束长安带着大郎,并没有逃出墓地,而是准备继续深入。 她总觉得这座墓地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棺盖上刻着的拼音,究竟是谁刻的? 这里难道就只葬了“杜氏”一人? 她用朱砂掺了自己的血,画了两张护身保命四灵符。护身保命,灵符罩体  一张贴在心口,还有一张贴在大郎的脊背。 大祭司不知的是,她本就是看墓刨坟的道士。 这里,才是她和大郎的主场。 所以,她决定和以往一样,带着大郎,将此地一探到底。 她和大郎刚往前走几步,想到什么, 又回头来到大祭司面前。 大祭司整个人已经疼迷糊了。 朦胧的视线中,他看到束长安蹲在自己面前,对他上下其手。 那只大黑猫,就坐在他脸前,竖瞳盯着他的眼睛。 姿态防备。 他毫不怀疑,但凡他有一点动作。 这只猫就会扑到他的脸上,将他的鼻子咬掉。 大祭司面如死灰,一动不敢动,任由束长安从头摸到脚,将他身上的东西全部搜罗干净。 当着他的面,将他带进来的火折子,蜡烛,驱虫粉和弹弓装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钱袋子也没有幸免,她将里面的银子倒了出来,数了数,塞进了自己的袖兜。 空钱袋子被她拍在了大祭司的脸上。 大祭司以为这下束长安终于要走了,眼眶不争气的蓄满了泪水。 谁知,束长安淬了一声:“穷鬼!” 抬脚踹在了他的裆部。 他知道,当时一定很疼,索性,率先晕了过去。 束长安鄙夷的撇撇嘴:“就这,还想绑架我,真是老太太描眉画眼上花轿,招笑!” 大郎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露出不屑。 眯眼抬头,从大祭司伤口处走了过去。 等顾九渊带人寻来时,看见的便是大祭司衣衫不整,像是被人用完扔掉的抹布,生无可恋的躺在地上。 他以为大祭司死了,心里突了一下,抬脚踢了踢大祭司的腿。 大祭司:“本祭司,喘气。” 顾九渊心神一松:“人呢?” 大祭司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人失血过多容易缺水。 干裂的嘴角,被他扯出了细细密密的血痕:“你是觉得我能拦住她,还是能留住她?” 顾九渊眸光微眯,黑不见底的眸子,生出凛光:“你这对招子是不是不想要了?” 大祭司忽然有些想哭。 束长安要挖他娘的眼珠子。 临江王要挖他的。 这二人身上,有种相似的恶。 他缓了缓呼吸:“她离开之前,我就被她折磨晕了。” 张扬撇撇嘴,小声嘀咕:“绑谁不好,绑束姑娘, 能留你一命,都是看在蛇蛊上。” 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小。 可在场众人都听见了。 包括奄奄一息的大祭司。 如果,可以重来。 他此生都不愿与束长安相遇。 回想意气风发时的自己,大祭司忽然不知,现在是梦,还是当初的自己才是梦里的一场意淫。 “王爷,这里有束姑娘和大郎的脚印,束姑娘进墓了!”李进观察着地面,朝顾九渊喊道。 第307章 修成了实体 这座墓诡异的很,顾九渊来过几次,都没有深入。 束长安一个小女子,就敢深入墓穴。 顾九渊眸光晦暗,脸色难看。 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小丫头,真是讨打啊! “李进,你将此人带出去,找大夫医治,不死就行,张扬, 你随我进墓寻人!” 李进张扬朗声应是。 他们现在所处的只是这座墓的入口方位。 外围都这般凶险,墓里的情形可想而知。 李进将大祭司背在身后,大祭司又被一番折腾,疼到呼吸急促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断气。 顾九渊拔出赤红剑,带着张扬循着束长安的脚印进入了甬道。 束长安一路上又在甬道看到了几处拼音。 甬道很长,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都没有到头。 这座墓穴好像一路向下,温度逐渐攀升,空气越来越稀薄。 奇怪的是,她竟然在甬道里发现了有人生活的痕迹。 越往前走,人类生活的痕迹越来越慢明显。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生活? 那人在这里吃什么? 束长安越想越心惊。 直至走到甬道尽头,面前豁然开朗。 这里的空间很大, 一眼望不到边。 墓穴顶部,悬挂着不知名的水晶,水晶闪烁着幽幽蓝光。 地上摆放着很多器皿。 束长安走进一尊三足鼎前朝里观望。 目光顿时一凛,三足鼎里面装着的,是一具被拆开的女尸。 她边往前走,边观察,发现这里除了一些青铜器之外,很多器皿都是用人类骸骨制成。 头盖骨做成的饭碗,腿骨和胳膊骨骼做成的椅子。 甚至还有跪地女子,被拦腰斩断,做成的凳子。 大郎警惕的紧跟着束长安,不安的在她的脚边走来走去。 “你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束长安寻声望去,只能看到对方身上萦绕的黑炁。 那不像是人,反倒像是黑炁组成的人形物。 束长安刚想开口,发现嗓音沙哑,她清了清嗓子才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本以为,这就是一座古墓。 可她方才发现,比起古墓,这里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祭祀场所。 这里的人,在祭祀这里的东西。 “入得北腔关,生人不得还,戕圬有因果,千里命难留。” 那人声音不大,却好似能传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束长安瞬间警戒:“你是黑炁!”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黑炁只是一种邪气的表现。 没想到,黑炁已经修成了 实体。 这样的东西,别说她了,就算是师父来了,都很难制服。 那人笑了笑:“聪明。” 下一刻,黑炁忽然出现在了束长安面前,和束长安距离极近,几乎脸贴着脸。 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束长安都看不清,他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束长安吞了口口水:“甬道里的字,是你写的?” 黑炁顿了顿才回道:“那些字,是你的好大哥写的,他有一缕魂魄,在此地陪了吾许久,但是他说话不中听,被吾打散了。” 第308章 鬼东西 束长安:“……”竟然是大哥! 原来大哥也是穿来的。 束长安眼眶微热,死死盯着黑炁,眉宇间戾气横生:“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当年的哀牢山,吾差点飞升,被你们打散了吾千年的功力,你说吾想做什么?” 束长安猛地后退一步。 当年被章鱼怪洞穿的心口,隐隐作痛。 “想起来了?吾还以为,你在此地吃好喝好,将吾给忘了呢!” 束长安迅速整理心情,望着黑炁,眼中充满杀气。 她不是当年那个只是速度快的束长安了。 她现在是太霄道长的徒弟,是符篆派二十三代传人。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她冷声问道。 黑炁发出细微的颤动,似是在笑:“既然无法飞升,那便彻底遁入魔道,吾要用这天下之血,开启地狱之门。” “哈?”束长安险些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要自己开一家地府?” 地府的阎王听了都要笑死了好吗? 竟然有人要跟他抢业绩了。 “吾的黑炁所到之处,皆是吾的分身,你觉得吾有没有那个能力。” 束长安冷冷一笑,悄悄划破了两只手的掌心:“我管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当年杀我同伴的仇,我可是一笔笔跟你记着呢!” 说着,束长安用带血的双手,紧紧抱住了黑炁。 死亡吧,一起死。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只要能除掉他,死亡算什么。 黑炁没想到,当年被他杀过一次的人,竟然还有勇气跟他拼死一搏。 冷不防被束长安禁锢了身体。 大朗见束长安抱住黑炁,忽然发出一声似婴儿啼哭的猫叫,也扑了上来。 一人一猫和黑炁滚作一团,刚好滚进了盛放女子尸体的三足鼎里。 束长安已经杀红了眼,摸起鼎里的骸骨,将手心的血蹭在骸骨上,往黑炁身上砸去。 倘若他还是黑炁,她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气体无孔不入。 这货修炼了这么多年,竟还想着修成人身。 这不是上赶着被她揍。 “多年不见,没想到最弱的那个,现在反倒最强了!” 黑炁语气充满嘲讽。 束长安恶狠狠的怒吼:“因为最弱的那个,带着所有人的命,活过来了!” 大郎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在鼎内产生回音。 这种声音,让黑炁很烦躁,像是某种捂都捂不住的音波。 吵的他心烦意乱:“吾要吃了……唔……” 他话未说完,口中忽然塞进了一个东西。 束长安凭借直觉,将带血的手掌,塞进了他的口中。 她狠狠的往里伸:“吃啊,给你吃,使劲吃!老娘整个人都给你吃!” 喉咙有异物,黑炁下意识的想要呕吐,口腔失去了咬合功能。 束长安的手还在往下伸:“我想看看,你的心是人心,还是什么狗东西!” 749局曾用专业仪器都没有测出,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修炼成的。 既然他具备了实体,她倒要看看,这副皮囊之下,是颗什么鬼东西的心脏。 手不知抓到了什么东西,她狠狠揪住,用力往外扯。 第309章 护蛋行动 世间人人叫苦,众生却都想做人。 明知人有诸多桎梏,修炼之法却以幻化人形为上品。 黑炁本无形,哀牢山章鱼虽有形却形怪。 二者合一,幻化人形。 有了弱点。 束长安紧咬牙关,半条手臂都伸进了黑炁的嘴里。 手上湿滑黏腻,她拽住一个脏器,脚踩在黑炁身上借力,往外拽。 “想吃我的大郎?当老娘是死的?” “吃吃吃,吃个够,你倒是吃啊!咽啊!” 此时此刻,束长安好似才是这里最恶的那只鬼。 手上东西,拽到喉咙处时,被卡住。 黑炁发出呜咽呕吐声。 束长安猛地用力,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被她扯了出来。 她一个趔趄,翻出了三足鼎。 借着亮光,去看手上的东西。 发现那是根气管一样的东西,下面坠着一颗巴掌大的蛋,被黏膜包裹着。 她伸手捏了捏,眸子登时一亮,唤道:“大郎,快,咱们撤!你妈我把他的蛋偷了!” 大郎几个连跳,冲到束长安面前。 束长安将挂着黏液的蛋塞进怀里,爬起来就跑。 “想走!没门!吾要杀了你!” 黑炁暴怒的声音带着回音,在此地回响。 伴随着黑炁的暴怒声,这座墓穴里的蛇虫鼠蚁全部往这边涌来。 将束长安和大郎团团围住。 束长安停下脚步,抽出了腰间的长鞭:“郎儿啊,准备好护蛋行动了吗?” 大郎“喵”了一声。 她用手怼了怼胸口,将蛋挪放稳妥。 身为道家,一眼便看出这颗形似结石的蛋是黑炁和章鱼怪结合产生的好东西。 没了蛋的黑炁很生气。 周身萦绕的黑雾,好似滚滚烧开的开水。 束长安邪邪的勾起了嘴角。 长鞭在带血的手心过了一遍。 带血的鞭子,在空中舞出炸响。 所过之处,蛇虫鼠蚁被掀飞出去。 黑炁见此场面,怒不可遏。 小小束长安,连连坏他好事。 在束长安专心致志对付蛇虫鼠蚁时,黑炁闪到束长安身后。 几乎是他刚出现,大郎便朝他扑了过去。 这黑猫,大的离谱,满身的腱子肉,常年跟随束长安走南闯北。 不管你力大如牛,还是邪鬼恶神。 在它眼里,只有一个词:不服就干! 黑炁头一次在一只猫身上看到了倔强的杀气。 猫是流体,是天生的杀手。 跟大郎交手后,黑炁便发现了。 这猫也不知是被谁教的,专门攻击人的下三路。 黑炁防不胜防。 束长安身上布满了蛇虫鼠蚁的汁液,手上的鲜血,在鞭子的挥动间,溅了满脸。 顾九渊和张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二人几乎没有犹豫的加入了战场。 顾九渊瞥见束长安的狼狈,更是气的满嘴牙都疼。 明知这里凶险,明知这里不能擅闯,她带着只猫就闯了进来。 简直是,让他无可奈何。 这是顾九渊的腿伤好了以后,束长安第一次见顾九渊的真实身手。 不由得自卑了一把。 她引以为傲的异能,人家顾九渊后天就能练成。 赤红剑更是被他使得出神入化。 那些沾到他身的蛇虫鼠蚁,眨眼间便被斩成了好几截。 第310章 他跑,它追,他插翅难飞 顾九渊喜欢穿黑衣束腰,束发绾髻。 偏偏他又喜欢穿大氅,埋没了勾魂腰。 这次许是来的匆忙,并未穿大氅。 常年打仗, 知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眨眼间,他便出现在了黑炁面前。 身影出神入化下,衣袂随着他的动作翻飞。 煞是好看。 束长安觉得,自己有被勾魂腰勾到。 不过,此刻的勾魂腰,勾的是切切实实的命。 顾九渊和黑炁的速度奇快,束长安只能看到衣袂飘飞下的残影。 赤红剑被他武的密不透风。 怪不得,战场上他能无往不利。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再加上武渊军如虎添翼,这样的一支军队,确实如同一柄利剑。 大郎似是怕顾九渊误伤了自己,躲的远远的, 打游击般,偶尔冲上去,挠两爪子。 “束姑娘,快到张扬这边来,张扬这边没有危险!” 束长安瞥了一眼张扬:“……” 张扬就那么孤零零站着,蛇虫鼠蚁纷纷绕开他,朝束长安奔来。 束长安摊手入怀,将蛋拿出来,对张扬喊道:“接住了!很重要!” 她话音刚落,张扬便见一颗蛋朝他面门飞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不知是不是张扬的错觉。 他发现在接住这颗蛋以后,那些蛇虫鼠蚁忽然掉头朝他奔了过来。 张扬:“……”低头看了看不知名的蛋,束姑娘说它很重要。 嗯。 张扬将蛋揣进了怀里。 眨眼间,蛇虫鼠蚁已经到了近前。 张扬险些跳了起来,掉头就跑。 他跑,它追,他插翅难飞。 张扬的惨叫声,比黑炁方才暴怒的声音还要响。 回音在洞穴内久久不散。 张扬:“啊啊啊~束姑娘,他们不是不喜欢我吗~” 张扬:“啊啊啊~束姑娘,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张扬死啊~” 张扬:“啊啊啊~束姑娘,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它们为何只追张扬?” 束长安拍拍手,将长鞭收了起来。 顺手又从怀里掏出了弹弓。 洞穴里不缺石子。 她盘膝坐在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瞄准了黑炁,便射了过去。 黑炁:“……” 苍蝇不大,但它吃屎。 蚊子虽小,可它吸血。 就像束长安的弹弓,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黑炁周身的黑雾,像是要燃烧起来。 束长安刚捡起一粒石子,瞥见黑炁身后出现一条赤红色大蛇。 布满脏污的脸上,眸子出奇的亮。 是烛龙!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条烛龙。 她丢了石子,摊手入怀,掏出火折子,用火折子当子弹,朝烛龙射了过去。 烛龙,又名烛九阴。 全身布满燃点极低的油脂。 所以,那东西天生怕火。 哪怕一颗火星子溅到身上,都会要了它的命。 “顾九渊!让开点!要走水啦!” 她话音落下,火折子落在烛龙身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烛龙刚露头,迎面而来的就是火折子。 全身燃起的时候,它才反应过来。 剧痛促使它蜷曲着满地翻滚。 顾九渊早已闪到旁边。 黑炁被烛龙波及到,周身的黑雾冒起了火星子。 第311章 发财了 顾九渊冲到束长安身边,抱孩子似的将人抱起来,抬腿便跑。 束长安趴在顾九渊肩头,望着黑炁:“自己飞升不成,要天下陪葬,真是脑子里面装着屎壳郎的胃,死都要死在茅坑里。” 黑炁怒气滚滚:“把吾的内丹还给吾!” 束长安眸光微闪。 那东西被一层黏膜包裹着,她还没打开看。 原来是内丹啊。 那可真是好东西啊。 黑炁没了内丹,是不是就没了炁,只剩黑了。 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屁股忽然被人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顾九渊早就想打了:“下次再一人涉险,屁股打成饺子馅!” 束长安:“……”好恶毒。 二人刚进入一条甬道,背后张扬嗷嗷叫着追了上来:“王爷!束姑娘!等等张扬!” 张扬的身后,是黑压压的蛇虫鼠蚁。 蛇虫鼠蚁的后面,是冒着火星的黑炁。 顾九渊回头看了一眼,跑的更快了。 张扬当时就哭了。 眼泪顺着眼眶往外飙。 “你偷了他的内丹?”顾九渊跑的飞快,呼吸均匀,还能抽空跟束长安聊天。 束长安:“我真以为那是蛋。” 谁能想到,那竟然是黑炁的内丹。 她误打误撞,得了个宝贝。 既然如此…… 束长安脑中灵光一现,招呼顾九渊将它放下,然后问张扬要来内丹,硬生生塞进了大郎的嘴里。 大郎:“……”什么东西,从本猫嗓子眼里滑过去了? 束长安拍了拍大郎的屁股:“跑!别让他抓到!” 大郎身子灵活,在墓穴里想要抓住它,难如登天。 大郎听话的拔腿就跑,这货不往前跑,往后跑。 蛇虫鼠蚁折返回去,将黑炁的路堵的死死的。 束长安扬唇一笑:“郎儿啊,接下来看你自己的了!” 大郎本就是盛器,能盛鬼魂,自然也能盛放内丹。 只是方才,她将内丹送进了大郎的胃里。 她不是修行之人,得了内丹也无用。 不如给了大郎。 至于能吸收进体内多少,就看它的造化了。 张扬见蛇虫鼠蚁回头了,他靠墙扶膝喘息着。 跑的太久,心脏都要破体而出了。 身子刚靠到墙上,背后的墙猛地一空。 张扬整个人滚进了身后的墓室。 束长安和顾九渊还未反应过来。 张扬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俺滴乖乖啊~”张扬惊呼出声:“王爷!咱们发财了!” 束长安眸子一亮,急忙扭头去看。 她就说嘛。 哪有下墓不见宝的。 这不就是来了嘛! 顾九渊发现,束长安方才的速度竟然比他还快。 他还没有动作,束长安已经钻进了洞穴。 顾九渊摇头失笑。 紧跟束长安背后,也进了洞穴。 这一处与其说是洞穴, 更像是一个储藏室。 只不过,旁人的储藏室里存放的是杂物。 这个储藏室里,存放的是金银珠宝。 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张扬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宝贝,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束长安的眸子亮着奇异的光。 “我靠!顾九渊,咱们真的发财了!” 第312章 没有一个好人 幸福来的太突然,突然到,束长安觉得整个人精神昂奋,像是泡进了温泉里。 什么叫金山银山,什么叫珠宝满箱。 她可算是见到了。 那些从未见过的项链首饰,步摇,胡乱的堆在箱子里。 地上一堆堆的银元宝,金元宝,金瓜子,碎银子。 束长安倏地揪住顾九渊的手臂。 眼睛死死盯着满地的金银,语气恶狠狠的:“我可告诉你啊,这些都是我的,不准跟我抢!” 顾九渊含笑:“好,都是你的,本王不抢。” 束长安满意了,又去踹瘫在地上的张扬:“你家王爷发话了,这些都是我的!” 张扬抬起眸子,不知是不是珠宝映射导致。 他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不,是张扬先发现的,大马路上捡金子,谁先看见是谁的!” 束长安眉毛一竖:“你想违抗你主子的命令?他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张扬不知从哪来的倔强:“我不,这些是张扬先看见的。” 束长安冷笑:“金子果然是检验忠诚度的法宝,王爷,你的属下见钱眼开,准备违抗你的命令,你不管吗?” 顾九渊眸光微眯,直觉告诉他,束长安和张扬都有些不对劲。 就在顾九渊犹豫的功夫,束长安觉得他是默认不管了。 她抬脚踹上张扬的后背心,姿势潇洒又利索:“滚出去!这里是我的!” 张扬被束长安踹的趴在地上,他顾不得疼痛。 伸手去捞面前的金子:“不,是张扬先发现的,是张扬的,这些都是张扬的!” 束长安拧眉,满脸不耐,再次抬脚。 谁知这次张扬有了准备,抱着束长安的脚脖子就咬了下去。 束长安“嘶”声抬脚:“当狗习惯了,真觉得自己是狗了?” 这一次,顾九渊发现束长安是真的不对劲 了。 她从来不会用这么恶劣的语言去攻击自己人。 张扬也是,那孩子没有大用,只有一颗耿耿的忠心。 他知晓束长安的地位,即便被束长安打骂至半死,也不会做出咬人的荒唐举动。 顾九渊上前两步,扯着束长安的手臂,将人往后拽开两步。 沉静的眸子,盯着束长安的脸观察着:“长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束长安斜眼看他:“我哪里都舒服的很!” 带着戾气的眸子,在接触到顾九渊的脸时,忽然顿了顿。 “顾九渊,你长的真好看啊~” 顾九渊:“……”他怎么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对劲了? 束长安说着,伸手去摸顾九渊的脸,边摸边捏:“整了没?鼻子是不是垫的?眼角是不是开的?是不是削骨了?” 顾九渊一句没听懂, 任由束长安的手在自己脸上作乱,他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长安, 这里不对劲,本王先带你离开,金银珠宝咱们回头再来搬好不好?” 他像哄孩子似的,哄骗她离开。 束长安伸手一把将他推开:“你骗我!你就是想私吞我的金银珠宝!这个世界,除了我大哥,没有一个好人!” 第313章 老娘攮死你 张扬忽然蹦了起来。 指着束长安,愤愤不平指责:“你也不是好人!你全家都不是好人!” 束长安扭头,双目赤红:“说我全家不是好人,我认了!说我不是好人!不行!” 说着便闪现到了张扬面前,一把将其扑倒,抡起拳头朝着张扬的鼻子砸了过去。 张扬鼻血和眼泪齐飙,不知哪来的勇气,就是不服,梗着脖子也要说:“哪家女子像你这般了?你就没想过自己的问题吗?” “什么?”束长安骑在张扬身上,住了手:“你怎么不问问老娘想想自己有没有努力呢?” “你就是个坏女人!坏透心的女人!”张扬脖子梗的像插了根螺纹钢,眼眶通红,像是遭受了极致的侮辱和逼迫。 束长安又是一拳将这张委屈的脸打变了形:“对老娘敌意这么大?老娘挖你家祖坟了?你等着……” 说着,束长安探手入怀,掏出匕首:“不服就干!老娘攮死你!” 张扬面色大变。 用尽全身力气,抽出双手,打飞了束长安的匕首:“王爷!你看看这个坏女人!唔……”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束长安给堵住了。 束长安短匕飞了出去,顺手抓起地上的金瓜子,塞进了张扬的嘴里。 张扬瞪着无辜的泪眼,死死盯着束长安。 “呵,你这张嘴,还是用来吃比较好!” 这一幕,成了日后张扬午夜梦回的噩梦。 一大把金瓜子啊,束长安还用手顺着他的喉咙,他硬生生给吞了。 他见过母马生马驹,也不过如此的吧。 事情的发展,也只是转瞬。 等顾九渊过来拉架时,张扬已经将金瓜子咽了下去。 顾九渊:“……” 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他从束长安身后环住她,将她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束长安不干, 拼命倒腾腿:“说老娘是坏女人,信不信老娘让你成为女人!娘的!放开老娘!来啊!不服就干啊!” 张扬满脸的鼻血,嗓子痛的说不出话。 他坐起身,看着在顾九渊怀里挣扎的束长安。 这个女人,得亏被束国年送进道观了。 他以为平时的束长安就够坏,够疯了。 没想到,她还可以更坏,更疯。 真的是不服就干啊。 张扬忽然开始鄙视自己,因为他发现,他好像服了…… 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张扬“呜呜”哭的肝肠寸断。 “长安,你听本王说……此地不正常, 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顾九渊的声音,近在耳畔。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束长安耳边。 束长安身子一个激灵。 脑海里浮现出顾九渊的帅颜。 好想亲一口啊,那张冷情嘴,亲上去,不知是什么感觉。 那张脸,动情时,会是怎样的?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耳朵慢半拍将顾九渊的话传达至大脑。 离开? 她望着满屋子布灵布灵的金银珠宝。 像是斗兽场上的大公鸡,当即就红着脖子炸了毛。 “不行!不能走!要走你们走!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我要带回现代,买房买一整栋,买车买一条马路!” 第314章 拉出来给我看看 顾九渊听着束长安的胡言乱语,将她乱动的手桎梏住,覆在她耳边轻哄。 “长安听话,乖,本王库房也有银子,本王这些年打仗得了不少好东西,都是你的……” 双手被禁锢,双脚离地,有美男,美男还说他的钱都给她。 束长安有一瞬间的动摇。 脑子好像不能用了, 很多事情不能细想, 细想就是一团浆糊。 她用仅有的,能动的脑子,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 “不行!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美男容易让老娘媚男!老娘守着面前的金山银山不要,老娘低三下四要你的,老娘有病啊!你放开老娘,不要影响老娘揽钱的速度!” 此刻,顾九渊忽然产生了和张扬一样的想法。 这女子,得亏被道家教育了多年。 不然的话,天王老子来了,她都要跟人家掰手腕。 顾九渊见哄不住,直接拦腰将人扛在了肩头,招呼张扬:“还不走?留在这嗑瓜子?” 张扬哭的更惨了,站起来跟在顾九渊身后,像是身心都遭受重创。 甬道无风,束长安离开洞穴, 忽然感觉一股冷风迎面扑来。 理智渐渐归拢,人也逐渐平静下来。 在洞穴的一幕幕,好像是一场幻境。 她甚至不知,自己看到的金银珠宝,是真的还是幻化出来的。 她想问问顾九渊,回想自己在洞穴的所作所为,又不敢开口。 趴在顾九渊肩头,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 突的跟走在顾九渊身后的张扬对视。 张扬看见束长安,像是被风沙迷了眼。 闭眼低头,风都要感叹自己晚来一步。 束长安清清嗓子,仰着头,想探一探张扬的口风:“张扬啊,金瓜子你都咽了吗?” 张扬:“……”脑袋垂的更低了。 束长安:“你要不要试试看,还能抠出来吗?” 低着头的张扬:“……”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见张扬不吭声,束长安觉得, 还是要稍微用点手段的,她又轻咳两声:“张扬啊, 我记得你是不是说我是坏女人来着?” 张扬险些左脚绊了右脚。 感情您老只记得别人的过错,自己要攮死张扬的事儿是一句不提啊。 束长安:“张扬啊,我记得你还抱着我的腿,咬了我的脚脖子……” 张扬猛地抬起头,眼泪险些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嗓子沙哑的不像话:“张扬……回去……就抠一下试试……” 束长安满意的点点头,转念一想, 又觉得不对:“回去以后, 你怕是要拉出来给我看看了。” 张扬:“……”所以,嗓子还没疼完,又要屁股疼? 张扬有些想死,认真的。 顾九渊听着二人的对话,抬手打在了她的屁股上,直接了当告知她:“洞穴的金银,是真的。” 束长安心头大喜,转念又是一阵可惜。 忽的又想到了什么,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珠子,盯着张扬:“如此的话,扬儿啊,你就更要拉出来给我看看了。” 张扬:“……”眼泪无声的,默默的,往下流。 第315章 京里来人 顾九渊扛着束长安一路出了墓穴。 心里想着, 这鬼地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不止是他,束长安也不准再来。 束长安想的是,有时间一定要进去将里面的金银珠宝搬出来。 她觉得北腔关的这座墓地,就是自己的福地,每次来这里,虽然会遭遇一些艰难险阻。 每次的收获,都令她感到惊讶。 听说穿越前辈们都有空间的,有些还能装物。 她好恨自己为何没有? 只有一个逃跑时才用得上的速度。 简直是丢人丢到异世了。 好在,还有个张扬。 她记得,自己塞进张扬嘴里的金瓜子,可有不少。 想到此,束长安又将脖子梗了起来,看向张扬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行走的金瓜子。 张扬吓得脖子都快缩进了肚子。 可他又不能不去茅厕。 尤其是吃了那么多的金瓜子,他现在的肚子一阵阵的不舒服,想去茅厕。 束长安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狗尾巴草插进了张扬的心口:“扬儿啊,回去别忘了弄点泻药吃吃啊。” 张扬:“……”他不想吃泻药,他想吃砒霜。 可他又怕自己死了以后,束姑娘欺负王爷没人帮。 张扬纠结伤心难过。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客栈。 听说京里来人了,顾九渊丢下束长安和张扬就去见京里来的人。 顾九渊刚走,张扬就被束长安叫到了房里。 笑话,一肚子的金瓜子,怎么可能让他乱跑。 束长安在房里淡定的洗脸。 张扬坐在桌边,感觉屁股长出了针眼。 “那个,束姑娘, 你不去看看大祭司?”张扬踌躇难安,单手掐着手指头道。 束长安用帕子抹了一把脸,随口回了一句:“他没有你好看。” 张扬:“……”他回来以后,就听李进说了。 大祭司那地方,不止是没了, 甚至还被折磨出了一个坑。 大夫说,如果不控制腐烂化脓的速度,那个坑,还会继续往下烂。 直至肠穿肚烂。 看看,看看,就是面前这个小女子。 她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最气人的是,她自己还是个道士。 张扬屁股在板凳上挪啊挪。 束长安眼风扫过来:“你要上茅厕吗?” 张扬拼命摇头。 “束姑娘,你要的泻药来了。”燕兰端着碗,手上拿着一包药粉,笑眯眯的走进来,对张扬道:“束姑娘人真好,还让婢子给您准备了糖水。” 吃药用糖水送服,可是小孩子才有的待遇。 张扬觉得胸口有些闷,不知是金瓜子吃的太多,还是被这句话给怄的。 他真是不明白,燕兰那张温热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的。 她怎么不提,糖水送服的是什么药呢? 束长安擦干净了脸,躲到帐幔后面换衣服,声音闷闷的传来:“快点喝,早点拉出来,早点结束。” 张扬恨恨的眼神,不知该往哪里瞟。 心里直犯嘀咕,如果让王爷知晓,束姑娘换衣服的时候,他还在房里,会不会让他用糖水送服砒霜? 束长安没有这个时代的淑男思想。 不是还隔着帐幔的吗? 第316章 夫人生产 燕兰见张扬不说话,好心的将碗递到他手上。 张扬垂着眸子看了看,忽然视死如归般,放下了碗,将泻药连着包着的纸一起塞进嘴里。 用力的嚼啊嚼。 他以为,这样能挽回点男人的面子。 谁知。 燕兰等他嚼完了,忽然来了一句:“张扬小哥好棒棒啊~” 张扬险些猝死当场。 束长安以为宫里来的人,会是个太监什么的。 毕竟传圣旨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太监的拿手绝活。 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束国年。 束长安在走廊上遇见束国年的时候,父女二人两两相望,恍若隔世。 束国年刚想开口打招呼。 束长安率先挪动脚步:“让一让啊让一让,张扬小哥要上茅房!” 她的身后,跟着夹着屁股还用双手捂着腚的张扬。 束国年:“……”这个女儿,为何每次见面,都能那么精准的 气进他的心口? 一段时间不见,气人的能耐,不减反增。 简直是,无时无刻不让他产生怀疑。 这肯定不是他的女儿, 他束国年的女儿, 就应该像束若云那般。 再不济,像束云荷那般也比现在疯疯癫癫气死人不偿命的强。 如果当初能掐会算,知晓那晚会有了束长安,他就算是自宫,也不会让束长安来到这个世上。 心里刚这般想,便听手边的房里传出哀嚎声。 束国年眸光微闪,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便见大夫正在为床上的人上药。 大夫:“忍着点啊,你这腐肉不刮去,越烂越深,怕是要成女人了。” 大夫:“老夫尽量不给挖太深。” 束国年脊背泛起一层白毛汗。 忽然怀疑这里是客栈,还是怪物的巢穴。 束国年还没缓过来,又见走廊尽头跑过来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手里捧着个盆,迈着小碎步往他这边跑:“束姑娘!张扬小哥的盆忘记带了!” 束国年:“……”他好像看到了年轻的杜水苏。 事情的发展,太过诡异。 诡异到束国年瞪圆了眸子,下一刻, 晕了过去。 好巧不巧的,晕倒前,扶了一把手边的门。 束国年晕到了大祭司的房间。 大夫本着治病救人,不分贵贱,不论银钱的真理,将束国年拖进去一起治疗。 顾九渊本想告知束长安,束国年来了的事,到处都没寻到人。 最后还是在茅房找到的束长安。 她等在茅房门口,像是在等十月怀胎的夫人生产。 “温水!快点,让他坐在温水盆里!” “换水,水不能太凉!” 张扬屁股疼的紧,下意识的去夹屁股,吃了那么多泻药,硬生生被他给夹住了。 只有泡在温水里,才能舒缓紧绷的肌肉。 嗯。 水中分娩,也是这个道理。 “怎么样?出来了没?” 束长安朝茅房里探头。 李进静静的守在茅房门口。 刚想回话,便听里面张扬撕心裂肺的怒吼:“我要死!让我死!进哥!给我个痛快!快!” 束长安望向李进,嘴角扬起一抹笑:“听这声音,应该是快了。” 李进:“……”好想劝束姑娘做个人,又怕束姑娘让他做不成人。 第317章 书案风 顾九渊抿抿唇,没说话。 有种家产送不出去的感觉。 李进不知他离开后,北腔关内又发生了什么。 未知全貌,不发言语。 这是他保命的法则。 眼观鼻,鼻观心,像柱子般立着,对里面的张扬道:“你可要想好了,死了,就是没命了。” 蹲在盆上的张扬,憋得脸红脖子粗,刚想怒骂李进废话。 仔细想想。 是啊。 死了就没命了。 没命就什么都没了。 他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整张脸憋得像个大青蛙,撅着屁股用力拉。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声。 束长安眼睛一亮:“出来了!” 顾九渊对束长安是心服口也服。 张扬就算将金瓜子拉出来,也是泡在那污秽之物里。 在那等脏污里捡金子,她是真贪财啊! 李进听见声音,就进了茅房,将虚脱的张扬扶住。 张扬泪眼朦胧,望着李进,整个人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进哥,我那里,好像爆开了……” 李进脑门上挂着三根黑线。 想告诉张扬,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看到张扬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李进伸手用袖筒帮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受罪了,你的屎,哥们不能帮你拉,好在,都过去了。” 张扬刚经受过巨大的痛苦,独自熬过那段难捱的时间,李进的一句关心,直接让他破防了。 他侧头将脸埋进李进的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束长安的声音在茅房外响起:“扬儿,你将金瓜子捞出来,洗干净了,让进哥去钱庄换成银票,我嫌脏!” 张扬闻言,双手抱住了李进的腰,哭的都没声了。 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这样的人,做了王妃,还能得了? 不得将他们一个个磋磨的不人不鬼? 此刻,张扬和李进对束长安的怨怼值升至巅峰。 甚至都有了,跟王爷吹书案风的准备。 谁知,束长安紧接着来了一句:“进哥,你数一下有多少,咱们三个分啊!” 张扬“嘎”的一声,止住了哭。 李进伸头去看张扬屁股后面的盆。 束姑娘这人吧,有时候还是怪好的。 张扬也从李进怀里伸出脑袋,看向铜盆,犹豫了一下:“进哥,要不,你帮张扬捞一下?” 李进直接站了起来,向茅房门口退了两步:“这东西虽然每个人的都一样, 但是看见自己的和看见别人的,是不一样的,此事,我帮不了你!” 张扬:“……”细想一下,还真是这个理。 张扬一共吞了36颗金瓜子,换了七张五百两的银票和十两银子。 束长安将银子赏给了燕兰和紫英。 白来的东西,见者有份。 剩下的七张银票,给了李进两张, 她自己留了两张。 张扬最辛苦,得了三张。 一时间,客栈里热闹的像过年了。 束国年醒来后,看见自己和大祭司并排躺着,下意识的去摸一下自己的老弟。 不怪他视老弟如生命。 主要是大祭司的状况,太过惨烈。 感染导致的化脓腐烂,不能包扎,不能盖被子,就这么惨不忍睹的暴露在空气里。 第318章 杀了你 束国年见自己老弟安好,从床上坐起身,实在是没忍住,盯着大祭司的伤口看了看:“这位公子,怎么伤成了这样?” 他下意识的以为,住在这间客栈里的, 都是顾九渊的人。 观此人衣着形态,怎么着,也得是顾九渊麾下的得力干将。 大祭司面色铁青,咬着后槽牙:“被一个女子害的!” 束国年眸光微闪,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翻身下去:“是札达的人?札达还有这种悍将?” 还是个女的。 束国年好奇的紧。 大祭司扫了一眼束国年的面色, 不答反问:“你是大渊皇宫的太监?” 大渊太监现在阳气都这么重了吗? 束国年捋了一把胡须:“本官是大渊的司天监监副束国年,皇上听闻王爷打下了札达,特让本官来监军。” 此事也是他自动请缨。 当京官的,都明白乱世油水大的道理。 他要是在这里立个功什么的,监正的位置指日可待。 “你姓束?”大祭司眼睛都瞪圆了。 束国年不明所以:“是啊,本官姓束。” 大祭司:“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叫束长安?” 束国年狐疑点头。 下一刻,一个枕头便迎面飞来。 枕头是实心的木枕,束国年险险躲过。 大祭司一击不中,拖着下半身,滚落到地上,撑着双臂朝束国年爬来。 “本祭司要杀了你!” “杀了你!” 束国年连连后退。 双手跑不过双腿。 大祭司伸手入怀,发现他的那些宝贝全被人搜走了。 他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 心里滔天的怒火,从脚后跟烧到天灵盖。 大祭司拖着不便的身子,像是看见了杀父仇人,双目赤红,面容扭曲,疯癫狂躁的朝着束国年的方向爬。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断了你的根!” 束国年连连后退满脸懵。 他不知自己何时得罪过顾九渊的手下。 对于顾九渊,他一直是退避三舍,能躲则躲。 跟他身边的人,更是不熟。 正退着,身后撞到一堵软绵绵的墙。 束国年扭头看去。 在看到紫英的时候,束国年整张脸充满了恐惧。 “你你你!你怎么长成这样?” 紫英不明白束国年此言何意。 微微欠身,行礼道:“小女拜见束大人,束姑娘说束大人人生地不熟,吩咐小女来伺候束大人。” 束国年下意识的后退。 想到身后还有个疯子,又顿住了脚。 感觉自己陷入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困境。 索性。 又用了最擅长的那一招,昏死了过去。 大祭司:“……” 紫英:“祭司大人,束大人好像有点死,可否容小女先请大夫给束大人看一看?” 大祭司昂头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束国年,忽然就没了兴致:“他死不死,跟本祭司有何关系?” 话落,他眉心紧拧:“让大夫先来给本祭司医治,本祭司疼的紧!” 紫英想说,您这般爬,好好的都会疼的吧。 想到他那里现在一马平川,紫英将话头咽了下去。 大祭司的房里,又加了张床。 束国年怀疑束长安是故意的。 第319章 下一个大祭司 束国年身边躺着大祭司,紫英忙前忙后伺候着。 大祭司现在什么都没了, 自然也没了羞耻心。 躺在那里,丝毫不避讳紫英。 紫英的那张脸,太像杜氏了。 看着她伺候大祭司,他总会产生心理不适。 后来渐渐地,也想通了 。 毕竟,大祭司那里,毛都因为感染掉没了。 想通了 这点,束国年心里好受多了。 他躺在床上,望着紫英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此次顾九渊的武渊军不仅回来了,还打下了札达。 皇上此次派他前来,不止是要监军,还要观察顾九渊有没有叛乱的苗头。 毕竟,拥有武渊军,又坐镇札达,异姓王极有可能喧宾夺主,致使大渊国祚不稳。 没想到,来到以后,会遇见一个跟杜氏长的一模一样的紫英。 杜氏跟他的时候,还是黄花大闺女,这个跟束云荷差不多年纪的紫英,是从哪里来的? 他试探性的问道:“紫英啊, 你父母也是札达人吗?” 正在帮大祭司清理创面的紫英,眸光微闪:“回大人,小女从小便没出过门,至于小女是不是札达人,小女自己都不知。” 一个从不出门,生活闭塞,对世界的了解全在院子那方天地的人。 在束国年眼里,本身就是可疑的。 刚见紫英时,他怀疑是杜氏背着他,在外面生的女儿。 现在看来,好似不是。 束国年隐隐有种感觉,这一趟的北腔关之行,他好像被卷入了一场无形的阴谋之中。 又或许,这一切,都跟当年他和杜氏的密谋有关。 “嘶,你轻着点!真想让本祭司做女人?” 大祭司现在脾气特别不好,被束长安折磨的,脑子好像也出了问题。 看谁都不顺眼,包括他自己。 紫英连忙小声致歉。 束长安将银票收好,才想起来,好长时间没见到墨溪了。 问了李进,才知,自她被大祭司绑走以后,墨溪就失踪了。 难不成,是回地府去了? 不会啊! 就墨溪那个尿性,就算是回地府了,也要来冷嘲热讽她两句,顺便让她给他烧点纸。 束长安脑子忽然灵光一闪。 那家伙,不会是去北腔关寻她去了吧! 照理说,他的身份,进出北腔关畅通无阻才对。 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 束长安猛地站了起来。 “李进小哥,咱们得再去趟北腔关!” 她说着, 便去收拾自己装符纸的小包。 李进心底一突。 一个两个的,进了北腔关之后,都变成啥样了? 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好束长安。 她尝到一次甜头了,一定还在惦记北腔关的金银珠宝。 不愧是王爷,料事如神啊! 李进深觉自己拦不住束长安,甚至会因为阻拦而在束长安手里吃大亏。 索性悄摸来到束长安身后。 等束长安察觉到不对劲,扭头往身后看,便见李进的手刀迎面劈来。 束长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进将人背起来,头皮一阵阵发麻。 总觉得束长安晕倒前看他的那一眼,会让他成为下一个大祭司或者是张扬。 第320章 不愿意投胎 北腔关内,墨溪走进墓穴后,便顺着束长安留下的脚印走进了甬道。 甬道里的蛇虫鼠蚁看见他,全部掉头就跑。 正如束长安所言,墨溪在这里,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他走出甬道后,看见的并不是束长安所看见祭祀场所。 头顶是冒着蓝光的不知名宝石。 在蓝光的映照下,空地里躺着一只大鸟。 那鸟只有两边的羽翼,没有羽毛,也没有眼睛。 墨溪靠近才发现,那只大鸟竟然是铁质的。 不知为何,墨溪总觉得这只大鸟很熟悉。 好像是在哪辈子见过。 只是那辈子太过遥远,远到他已经记不清了。 大鸟腹部是空的,下方有扇门敞开着。 墨溪鬼使神差的钻进了门里,坐在了驾驶位置。 这只铁鸟的悬窗,不知是什么材质,可以将外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墨溪坐在松软的座椅上,视线从面前的一个个旋钮,移到透明的窗户上。 他好像看见了穿着奇装异服的束长安。 那时候的束长安,比现在的要精神,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她正在跟一名男子说着什么。 边说边笑。 她身边的男子,不是顾九渊,而是穿着和她一样服装的男子。 男子垂眸看着束长安,眼神里充满宠溺。 墨溪像是看电影一般,刚想感叹束长安给顾九渊戴了绿帽子。 便见画面一转。 眼前出现了一座密林,密林看上去便是人类无法踏足的地方。 地府的王,称这些地方为人类禁区。 束长安和那名男子出现在了画面里。 墨溪眼睁睁看着束长安为了救那名男子,死在了一只怪物的爪下。 而进入那里的人,都没有幸免。 包括那名男子。 墨溪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疼。 那种丝丝缕缕的疼,逐渐加剧。 他捂着胸口,痛的弯下了腰。 而伴随着心痛的,是更多的画面出现在脑海。 束长安的一颦一笑。 刚进749局时的拘谨和自闭。 她甚至害怕陌生人的触碰。 厉云刚接触束长安的时候, 便形容她是应激的小野猫。 直至看到了束长安训练时的毅力。 开发潜能,最基本的便是要人体通电。 那是一种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严重的,头发都会被电卷曲。 这也成为749局的淘汰局。 异能再强悍,没有吃苦耐劳的忍耐力,也是会被淘汰的。 他当时还以为束长安也会成为被淘汰的一员。 没想到,那只应激的小野猫, 硬生生受下来了。 他忽然对束长安产生了好奇。 长久接触下来,厉云发现,束长安这个小丫头,初见你会觉得她平平无奇。 接触的久了,发现她身上有很多闪光又致命的吸引力。 “你不愿意投胎,是因为在等什么人?” “好心劝你一句,奈何桥上都等不到的人,大概率是等不到了。” “老身曾见,有人在这里等了许久,最后发现,他等的人,早已在人间结婚生子,还和对方约定,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耳边,响起孟婆的话。 他识得孟婆的声音,却想不起来,孟婆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第321章 缺阴差,也缺德 墨溪脑子一阵恍惚,身体好像在和画面里的男子重叠。 “小长安,你这么狠,你妈知道吗?” “小长安,谁若是打你,你便打回去,谁欺负你,你便想尽办法欺负回去,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要让着他?” “束长安,你给老子听好了,不管你跑去了哪里,老子都能追到你!” 他听见自己带着心痛的怒吼。 他在奈何桥边找寻等待。 明明看见束长安被怪物洞穿了心口,为什么没有找到她? 小长安,你去了哪里? “王爷!这只魂执意不肯喝汤,要不要用点手段?” 朦胧中, 他听见孟婆在跟一人说话。 那人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厉云的后背当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转身回头,那人明明站在那里,可他就是看不清那人的脸。 “等不来了,喝汤吧。”他声音冷沉苍老,好像在说话,又像是风刮过的声音。 “这一世等不到,我就等她下一世,我就不信,我等不到她!” 不管长安经历了几世,她总要回到此地喝汤。 那人似是笑了一下, 声音在风中泯灭。 奈何桥两边,荼蘼的彼岸花在他的轻笑声里摇曳。 他在嘲笑。 嘲笑他坚持着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偌大的地府,鬼魂拥挤。 一日过四季,暑寒交迫。 奈何桥外面,是苍夷,是尾随着热浪的极寒。 一碗孟婆汤,前世不知所以。 过了奈何桥,生命开始缘起。 每只魂魄,都在遵循着生死循环。 喝了汤,就不用在桥头忍受非人的季节变换。 偏偏他不肯。 他望着热气腾腾的汤锅,一步都不肯上前,执意的倔强着。 “跟本王走吧, 本王身边缺个阴差。” 厉云眸光渐亮。 后来才发现,地府的王,缺的不止是阴差,还缺德。 当上阴差后,他的记忆开始混乱。 一开始,还能记得自己在等着什么人。 渐渐地,他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会成为阴差。 他就像无根的浮萍,没有根源,也没有未来。 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对于自身,没有好奇心,也没有探索欲。 原来…… 厉云双手捂着脸,肩膀耸动,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他是厉云啊~ 那是她的小长安啊~ 心口阵阵剧痛, 关于束长安的一切,都涌入了脑海。 束长安的笑脸,哭相,生气时的倔强,面对训练时对自己的狠辣。 厉云抹了一把脸,坐直了身体。 窗舷外,束长安的身影还在继续播放。 他尝试启动飞机。 发现飞机燃油已经耗尽。 他比束长安进入749局要早。 知晓我们生活的地球,存在着一条诡异的纬线。 百慕大和很多被誉为死亡谷的地方,都在这条线上。 当年他们进入的哀牢山,就是在这条纬线上。 这架飞机,许就是空难后,落进哀牢山,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像他和束长安一样,穿越到了 这个不知名的古国。 知晓了这些, 厉云心里萌生了离开这里的想法。 只是他目前还是阴差,此事不能让地府的人知道。 第322章 将这猫吞了 “阴差与阳间的人类牵扯, 不觉得很掉价么?” 飞机外面,响起了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 厉云转头朝外看去。 一个被黑炁笼罩的人形,站在外面。 厉云眯了眯眼,不知此人说这话乃何意。 “本差奉命来阳间公办,怎么,碍着你的事了?” 黑炁被厉云语言攻击,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吾可助你功力大涨,成为正式的阴差,怎么样?” 厉云偎进松软的座椅里,望着黑炁,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拉拢本差?那你想让本差帮你做什么?” 黑炁直接道:“吾有样东西,被束长安偷走了,你去帮孤取来。” “什么东西?”厉云很好奇。 看来小长安进来这里后,干了票大的啊! “圆形物,具体是什么,你无需知晓。” “啧啧啧,”厉云咂舌:“想与我合作,还藏着掖着,这样的人一般事后都不会信守承诺!” 黑炁站在飞机下面,黑雾缭绕下,一张似人非人的脸,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点头:“告诉你也无妨,你是阴差,用不得那东西,束长安从吾这里偷走的,是吾的内丹。” “哈?”厉云被黑炁逗乐了:“你的内丹,被小长安偷走了?” 他想过束长安干了票大的。 没想到束长安干了票特大的。 “做还是不做?”黑炁不欲与厉云闲扯:“你现在只得了阴差的小部分力量,吾可以帮你得到阴差的全部力量,你就可以转正了。” “不是我不做啊!”厉云翘起了二郎腿:“你说你的内丹没了, 可我觉得,你的内丹,怕是回不来了……” 说着,他朝黑炁身后努努嘴。 黑炁猛地转身,看向身后。 便见大郎出现在黑炁的身后。 大郎只吸收了内丹些许灵力,现在已经变大了 一圈,体型和一条金毛般大小。 黝黑透亮的毛发,耳朵尖上长出了一撮白毛,看上去霸气十足又杀气腾腾。 黑炁身上的黑雾,又像是被烧着了一般。 声音带着愤怒到极致的嘶吼:“你吞了吾的内丹?” “喵” 大郎应了一声, 傲娇的翘起尾巴,在黑炁面前走来走去。 好像在显摆自己的变化。 “看吧,本差就说, 你的内丹要不回来了。”厉云闲适的抖着腿,说出的话,气死人不偿命:“本差劝你啊,别要了,再修一个吧。” 内丹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修出来的。 需要天时地利的一个契机,再加上更年累月的修炼。 章鱼怪修了这么多年,就只修出了这一颗。 即便它有了这颗内丹,还是要倚仗黑炁,才能幻化人形。 不然的话,大郎吞噬了他的内丹,等彻底吸收后,也可化作人形了。 厉云不知面前的黑炁就是当初在哀牢山的章鱼怪,不然的话, 现在抖的每一次腿,都会因为带着杀气,导致抽筋。 “无妨,”黑炁低低的笑了,不男不女的笑声, 听的厉云毛骨悚然:“吾将这猫吞了就是。” 大郎:“喵呜?” 跟随束长安走南闯北这么久,它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要吃它。 第323章 让你变成大祭司 它闻到黑炁身上有它最爱的鱼腥味,还不知是谁吃了谁呢。 大郎又嗅了嗅空气里的鱼腥味,舔了舔嘴,盯着黑炁,摆出了攻击姿态。 黑炁冷笑一声:“小小猫儿……” 它的话还没说完,大郎便扑了过去。 厉云拍了拍衣角的灰尘,从飞机上下来,也朝黑炁扑了过去。 黑炁:“……” 现在的人和猫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了? 身为见习阴差,最想做的,不就是转正吗? 身为猫儿,怎么会有胆子攻击具备人形的它了? 黑炁本以为自己所走的每一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恰到好处的。 为何会屡屡受挫? 是不是在这哀牢山待的太久了,不了解人性了? 大郎是真的馋了。 吸收黑炁的内丹, 消耗了它许多的体力,如今面对冒着鱼腥味的黑炁,直接就是开咬。 厉云都看见大郎偷偷咬下黑炁的肉吞下去好几次了。 看大郎眼睛都亮了的样子,黑炁应该挺好吃。 看的厉云也馋了。 洞穴被黑炁和阴差加上大郎搅和的满地苍夷。 李进打晕了束长安后,便将人背去了顾九渊的房。 正在桌前书写的顾九渊,见此,手便是一抖,一滴墨滴在了宣纸上:“长安怎么了?” 说着便站起身,走到李进身边将人接了过来。 李进思索了一下,才回道:“束姑娘想去北腔关,属下拦不住,便……便将人打晕了。” 顾九渊顿了顿才听明白李进话里的意思。 拦不住……就打晕? “你这招跟谁学的?”顾九渊抱着束长安,冷声问道。 直觉告诉李进,要大事不好。 他脑子飞快转动,思考张扬此刻在哪。 没有张扬跟着挡枪,他还有点不习惯。 想到张扬拉虚脱了,正抱着银票躺在床上养伤。 他心里就是一突。 下一刻。 眼前手刀一闪。 李进陷入了黑暗。 顾九渊被自己的属下蠢笑了。 望着怀里的束长安,他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长安满肚子都是心眼子,何不让她来培养一下自己的下属? 蠢会传人,一个个的互相传,最后他的手下全变 成了一窝蠢蛋。 成大事者,必须抛弃愚蠢。 她刚想将束长安放在自己床上,束长安的眸子猛地睁开。 望着面前放大的俊颜,她开口就是质问:“谁打我了?” 说着,挣扎着从顾九渊身上下来。 气的小脸都红了:“是不是你打我?” 顾九渊伸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李进,忙道:“他打的,本王已经打回去了。” 束长安眼神往下,视线落在李进身上,眉心一竖,抬脚便踹在了李进的腹部。 那一脚,她下了狠手。 生生将昏迷的人,踹醒了。 李进闷哼一声,抬头看到怒气冲冲的束长安,翻身跪在地上。 “行啊你,小进进,你下黑手啊!” 李进:“……”本来觉得扬儿已经挺肉麻人的了。 他还没来得及嘲笑张扬,自己就变成了小进进。 这下大哥不要嘲笑二哥了。 李进抿着唇,不说话。 束长安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有了一,还有没有二了?下次直接让你变成大祭司!” 第324章 本差就是你的大郎 张扬身子猛地一颤,老二突的一凉。 觉得束长安这话, 险些让他直接失禁。 太可怕了。 听说大祭司那里什么都没了,有时候赤身裸体出来,都不会有女子觉得害臊。 反而是因为那里烂出个洞,他见客栈老板进出过几次去给大祭司送饭。 简直是,泯灭人伦啊。 李进和张扬不一样,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说出来。 张扬那孩子,不用开口,光用表情就能将事情说的全须全尾。 这段时间的相处,李进更是得出了一个道理。 在束长安面前,千万不能耍小花招,她的小花招比你多的多。 “束姑娘, 属下知错了。”李进认错认的很干脆。 束长安一声冷笑,将手掌摊在他面前。 李进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去捂脸。 换来束长安的嗤之以鼻:“将我给你的银票交出来,才在我这得了好处,下一刻就咬我一口,你这种行为,狗都不配当。” 李进:“……”掏,还是不掏? 那可是他这辈子都挣不到的银钱啊! 不掏,他怕老二。 掏了,他心口难受。 李进偷偷掀起眼皮去看顾九渊,希望顾九渊能看在主仆一场的份儿上,为自己美言两句。 谁知,顾九渊利索的转身回到桌边,淡定的坐下,认真的书写起来。 好像看不到他的手下正在被人磋磨。 李进咬着后槽牙,忍着剜心般的痛,伸手入怀,将银票掏出来,举过头顶。 束长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伸手接过银票:“这张给扬儿,这张我留着。” 李进:“……”您能不能等属下离开以后,再分派? 他听着, 心疼啊~ 束长安说完,还用李进刚从怀里拿出来的,热乎的银票拍李进的脑袋。 “跟着安姐有肉吃,敢打安姐,剥层皮!” 李进:“……”他有感觉到,自己被剥了一层皮。 “小长安说的真好!”墨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的身后,还跟着胖了一圈的大郎。 束长安眸子一亮,将银票塞进怀里,展开双臂便想去抱大郎。 谁知,半路被墨溪截了胡。 墨溪一把将人拥进怀里,下巴搁在束长安的肩头:“小长安啊,你可想死我了……” 束长安:“……” 大郎:“???” 顾九渊猛地站了起来。 客栈没有书案,他办公用的本就是喝茶用的书桌。 动作幅度太大,桌子险些被他掀翻。 “松手!”他声音冷的像是喉咙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墨溪紧了紧手臂,“本差不松手,咋地,你打……”本差啊! 墨溪话还没说完,顾九渊拿起茶盏,精准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脑袋被砸的咚的一声。 茶盏弹落在了李进的脑袋上。 李进:“……”好想张扬,好想哭。 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扬那么爱哭了。 因为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束长安推了推墨溪,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那个,墨溪大人啊,你可能误会了,我想抱的是我家大郎。” 墨溪不要脸的用下巴蹭了蹭束长安的肩头:“没事,本差就是你的大郎。” 第325章 谁脑子有病? 大郎:“……”纳尼?这么不要人脸的吗? 大郎从未想过,有一天,它的地位会遭受到威胁。 就连名字都有人想要占用。 大郎耳朵尖上的白毛刚刚竖起来。 顾九渊已经伸出大手,将束长安拉了出去。 大郎果断的踱到顾九渊脚边,阵营明显。 什么玩意啊, 他还叫上大郎了。 顾九渊将束长安半揽在怀里,占有意味明显。 墨溪扫了一眼,贱兮兮的舔了舔嘴角:“这么玩是吧,本差还没试过,跟阳间的王动手,谁会赢呢!” 话音落下,墨溪便闪现到了顾九渊面前。 顾九渊抬手就是一拳,打在了墨溪的脸上。 墨溪:“……”出拳这么迅速的吗? 还专打脸。 出师不利啊。 束长安翻了个白眼:“墨溪,你搞什么鬼?” 如果不是见墨溪身上并无黑炁,她都险些怀疑,墨溪是不是在北腔关内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进了一趟北腔关,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墨溪回客栈的路上, 一直在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想到自己言语中曾透出,束长安就是顾九渊媳妇儿的话语。 他气的险些扇了自己一巴掌。 一个古人,竟来跟他抢小长安。 他和小长安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他知道智能手机怎么玩吗? 他知道电视是怎么打开的吗? 他知道汽车飞机都是什么吗? 墨溪心里的怒火和醋意,翻江倒海,烧的他双目赤红,看见顾九渊就像看见了三世仇敌。 “你是不是脑子病了?”顾九渊拧着眉。 私心里,他并不想与墨溪为敌。 此人虽是地府派来调查束长安的阴差。 可这一路上,墨溪对束长安的维护,他是看在眼里的。 束长安虽然有时嘴上不说,但是顾九渊能够看出来,她拿墨溪是当朋友对待的。 “哈?我脑子有病?蛤蟆跳悬崖,你在这跟我装什么蝙蝠侠?小长安是你什么人,你就搂搂抱抱的?咱俩到底谁脑子有病?” 直觉告诉顾九渊,墨溪很不对劲。 男人看男人。 他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墨溪对束长安有着浓浓的占有欲。 “长安是本王未来的王妃,本王回京后,便会去提亲,此事,应该不关地府的事。”他声音凉了下来 。 “哈?提亲?你脑子有病吧!小长安同意了吗你就提亲?况且,就算小长安同意了,我同意了吗?” 束长安:“???” 顾九渊眸子里杀气上涌。 二话不说,拔出赤红剑,便朝墨溪劈了过去。 墨溪身形一闪躲过后,那张嘴,就像是烧开的水壶,话咕嘟咕嘟往外冒:“臭泥鳅沾点海水,你还真把自己当海鲜了!小爷我不逼你,那是怕你跳墙!” 二人二话不说,在房里打了起来。 束长安撤的远远的,看着二人从房里打到院子。 “我去!你竟然对小爷用剑气!你是不是好贱又好气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都想用尿滋醒你,又怕你在小爷的尿里尝到甜头!” 顾九渊身为大渊的临江王,从小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 第326章 骂中带辱 顾九渊曾因外貌,在矜贵圈里被唤作顾娘子。 因为此事,他带着武渊军攻下大渊周边小国,手提小国国主头颅回京。 用行动证明,他姓顾,但不是娘子。 从小到大,顾九渊就不是个能受气的主儿。 也没遇见过,嘴巴这么利的人。 厉云骂中带辱,辱中带骂。 普通人都能被他那张嘴激起三分血性。 何况是顾九渊这样的人。 束长安眼睁睁看着顾九渊从手下留情,到刀刀致命。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她本以为,二人就是话不投机比试两招。 墨溪那张嘴,属实太贱。 顾九渊明显是……想杀了他。 “李进!去拉架!”她喊道。 跪着用膝盖挪身子的李进,刚挪到门口,便听见自己的天塌了。 他默默的挪动膝盖,转回身,垂着脑袋:“束姑娘,属下不敢。” 束长安斜眼看他:“墨溪是阴差,若是被你家王爷打死了,地府肯定不会善了,你想过此事的严重程度吗?” 李进闻言,身子凉了半截。 他是真的不敢。 王爷的剑都舞出火星子了。 墨溪都被他打的连滚带爬了。 这个时候去拉架,那就是去送人头的啊! 李进畏畏缩缩,不肯。 束长安抬脚踹在他的肩头:“怂蛋!” 转身对大郎道:“郎儿,走,咱们去拉架。” 李进被束长安踹的瘫坐在地,伸手想拉束长安,手僵在了半空。 打成那样, 他会功夫都不敢插足。 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只猫…… 她这是准备去送死吗? 这一刻, 李进忽然被束长安对王爷的情比金坚感动到了。 她这是心疼王爷啊,生怕王爷被地府追责。 李进兀自感动着,爬起来趴在窗口看向院子里打出残影的两个人。 便见二楼一大盆冒着热气的水,精准的泼向了顾九渊和墨溪。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那水还冒着滚滚热气,足见其温度之高。 “让开!热水来啦~”束长安站在二楼窗口,大喊一声。 好勇斗狠的二人,察觉到头顶的热浪。 猛地互相撤开。 “让开!热碳来啦~”束长安在二楼又喊。 漫天的热碳,冒着火星子,从二楼洒下。 刚撤开的二人,忙撤离了院子。 李进:“……” 竟还……可以这样? 小刀拉屁股,真是开了眼了。 原来拉架,并不是要插手啊。 束姑娘这一泼,一洒。 下面根本无法站人,更别说打架了。 李进耳边听到顾九渊的脚步声渐近,忙回到原地老老实实跪着。 “长安呢?”顾九渊怒火未退,问李进。 “属下……” 他刚开了个头,肩膀就被顾九渊踹了一脚。 和束长安踹的同一个位置。 李进瘫坐在地,眼眶红了。 “本王问你,长安呢?” 李进回答的又快又利索,生怕顾九渊再给他一脚:“二楼!” 顾九渊拧眉扫他一眼,转身去了二楼。 二楼,束长安趴在窗口,见二人已经分开,刚准备回去。 便被束国年堵住了。 束国年现在看这个女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大理寺的囚犯。 第327章 再生出一个束长安 关在道观还好一点,来了京后,每次都在律法边缘徘徊。 早晚有一天,会被抓进大理寺! 束国年胡子抖了抖:“你安排为父跟大祭司住在一个房间,是什么意思?” 不等束长安开口,他继续质问:“你让那个长的跟你姨娘一样的小丫头来伺候为父,又是什么意思?” 束长安深吸一口气,看着怒气冲冲指责她的束国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有一种青蛙,我的家乡叫做气蛤蟆,一碰就鼓成了球,还会呱呱呱,和束大人您,特别像!” “束!长!安!老夫是你的父亲!”束国年面对这个女儿,总是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掐死她。 而是给了她一条活路,送去了道观。 如今长成这样,来祸害人。 “说的跟你播完种后,细心培育了一般,我猜你现在肯定想掐死我,说你是我的父亲,我都觉得你在侮辱我!\" 束国年气的满脸通红。 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伸出的手,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掐住了束长安的脖子。 也好。 与其将她继续留在这个世上,不如今天就了结她。 想到此,束国年浑浊的眸子染上一抹杀意。 束长安丝毫不惧,稳稳的站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束大人终于忍不住,要杀了我了?” 束国年咬着后槽牙:“为父生你一场,让你在这世上活了这些年,已是对你的仁慈, 你天生就是吃牢饭的料,与其让你 继续祸害人,不如为父亲手了结了你。” 束长安扬了扬嘴角:“噢~这样啊,可你是男人, 怎么生的我呢?” 她面色一冷:“你只是提供了一颗种子而已,是我娘怀胎十月,生下的我……” 她邪魅的挑了挑眉:“你提供种子的时候,自己也被爽到了不是吗?” 束国年老脸一红,转而是被气的青紫。 听听, 这哪里像是女儿和父亲之间能说的话? 简直是混账! 他更坚定了要除掉束长安的想法。 束长安丝毫不惧,歪着脖子仔细看束国年这张老脸。 从她回京后,束国年肉眼可见的苍老了。 看到他过的不痛快,束长安心里舒坦了许多。 “你可真是孽障啊!本官实在想不通,你这性子是随了谁!” 束国年手上力道继续加重:“既然是个错,为父便不会一错再错,记住,来世别再投到束家!” “住手!”拐角处响起顾九渊的暴怒声。 蹲在旁边的大郎朝他翻了个白眼。 没看到主子玩的正开心嘛? 住什么手? 谁住手? 束国年拧眉,刚想迅速了结了她。 便听束长安对顾九渊喊道:“王爷,这是我们父女之间的事,你莫要插手。” 束国年:“……”下一刻,下身传来一阵剧痛。 束长安猛地提膝,顶在了束国年的老弟上。 “既然是个错误,就要从根源解决,杀了我,你就不怕一不小心,再生出一个束长安?” 束国年捂着老弟,后退了好几步。 抬起一条手臂,怒指束长安:“你这个……孽畜!” 第328章 调教父亲 想到大祭司的老二,束国年全身都凉了。 长安咂咂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束大人此言差矣,你说要彻底解决此事,身为子女,自是要忧父亲所忧。” 束国年缓过了那一波攻心的痛,刚想直起腰将此女杀了。 束长安便以常人无法做到的速度闪现到了他的面前。 抬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 束国年虽有些许功夫在身,可他毕竟老了。 从京城到北腔关连日的折腾,还没缓过来,又被大祭司和紫英搞的担惊受怕不得好眠。 束长安这么快的速度,他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打架的时候,慢了一拍,拍拍慢。 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束长安的脚便又踹在了他那里。 一脚接着一脚。 窒息般的痛,一波接着一波,痛的束国年昏死过去,又被踹醒过来。 大郎双眼像是嵌了光,盯着束长安的无影碎蛋脚。 顾九渊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打爹骂娘的他见过。 女儿踹父亲那里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愧是他一眼定情的束长安。 大义灭亲,调教父亲,此举简直是入了他的心坎里。 “根源在哪,就从哪里解决!” 她边踹边骂。 “束大人就没想过,生了我这个孽障, 最该恨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兄弟吗?” “你想不到的问题,女儿帮你想到了,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女儿帮你解决了,你看你,开心的都哭了呢!” 顾九渊斜斜的靠在墙壁上,亮晶晶的眸子和大郎的有的一拼。 墨溪也闻声赶了过来,两个大男人一只大男猫,看热闹般看着束长安将束国年活生生踹的晕死过去。 “小长安啊,他好像有点死呢?”墨溪好心提醒。 束长安停下脚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没事,客栈有大夫,大祭司都能医治,医他这个,手拿把掐!” 断了父亲子孙根的女子,亘古没有。 顾九渊觉得自己捡到了稀世珍宝。 墨溪更是满脸的自豪。 小长安能变成这样,少不了他当年在749局时的启蒙。 小长安就是小长安。 即便到了异世,也没有被人欺负了去。 墨溪看着束长安,眼眶忽的一热。 又想抱抱了,怎么办? 软乎乎的小长安,身上带着安神的檀香味,抱在怀里,简直让他不想撒手。 墨溪只是念起,顾九渊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来到束长安身边,将人半揽进怀里,抬起袖口帮她擦额头上的汗:“下次吩咐本王,让本王来就是,自己动手多累啊!” 束长安吐出一口浊气:“父女之间的问题,自然要父女解决,母亲和孩子之间的连接是脐带,和父亲的连接是子孙根,如今我断了 他的子孙根,也算是断了我们之间的父女情。” 墨溪:“……”好逻辑,说的真好! 顾九渊:“……”嗯,他的长安就是聪明。 只有大郎直翻白眼。 束长安似是能察觉到般,又或许是断人子孙根这事儿成瘾。 她垂眸望着大郎:“改日,给你去个势。” 第329章 无法人道 大郎抬头去看墨溪。 他记得,有人类想做大郎的来着。 墨溪跟这猫儿相处久了, 一眼便能看出它圆溜溜眸子里的不怀好意。 他撵猪似的,用脚推它:“去去去,一边儿去,不然你的小铃铛可就响不起来了。” 李进上来抬人的时候,手脚都是抖得。 怪不得,在束姑娘手上吃过亏的人,都说束姑娘疯了。 换成谁,谁不疯啊! 李进也是听束律风念叨过妹妹的那一批人。 当时大家还调侃,军里这么多人,找个合适的,做个媒。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进忽然发现,人的无知,究竟有多可怕。 这样的女子,也就王爷能降住。 转念一想。 好像是束长安降住了王爷。 李进心里七上八下。 对自己的未来很是担忧。 琢磨着回京就娶个妻,先留个后。 别人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容易丢脑袋。 他们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容易丢老二。 瞅瞅张扬,现在还抱着银票下不来床,真是可怜又可悲啊。 不像他,双腿利索,两袖清风。 李进一边头脑风暴,一边背着束国年回房,进房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束国年的脑袋磕在了门框上。 “咚”的一声。 房内的大祭司和紫英抬头看来。 李进尴尬的扯扯嘴角:“呵,呵呵,我敲个门。” 将束国年放在床上后,李进悄摸摸检查了束国年的脑袋,发现表面看不出来,偷偷舒了一口气。 老大夫最近直接住在了客栈里。 瞧完大祭司去看张扬,看完张扬来看束国年。 大夫岁数大了,不重情欲,可他重子嗣。 望着这一个个的,不停的摇头叹息。 检查下来后。 大祭司的是外伤,束国年的是内伤。 内伤好治,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等那处儿消肿了,也就好了。 只不过,日后再也无法人道了。 醒来的束国年,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第一想到的就是府上的杜氏和怜儿。 心里涌起掺杂着复杂的绝望。 他不能人道,怜儿好像是专门给杜氏抬的。 他这个丈夫做的,真是憋屈的很啊。 束国年抬起胳膊,罩住眼睛,不知是在哭还是在思考。 隐隐的,他还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疼。 束国年怀疑自己昏迷以后,束长安还对自己进行了殴打。 孽畜啊! 属实是孽畜! 束国年又开始后悔自己当年的仁慈。 就该趁着那个孽畜还没长大,将其掐死。 对束长安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疯子竟然会废了他! 束国年还在思考如何报复束长安你的时候。 束长安已经收到了束言给她捎送的蜜饯。 束言知晓束国年来了北腔关,按照束国年的性子,是不可能给束长安带东西的。 束国年不给的,束言给补上。 刚好可以让束长安知晓,他也可以像大哥那样,照顾她。 蜜饯是和束国年离开的日子一前一后捎送的。 邮人需要捎送多家的东西,速度慢了些。 束长安收到蜜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讶了一把。 第330章 送美姬 束长安想到许多年前。 总是收到束律风寄来的蜜饯,忽然触景生情。 在男人的眼里,女孩子最爱的零嘴就是蜜饯。 所以束律风就给她买蜜饯。 现在换成了束言。 犹记得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束言还是个畏畏缩缩的性子。 这段时间定是成长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人体的血液循环,到了最后,都会回归到心脏。 血缘之间的连接,不止存于血脉,还在心里。 束长安能看出束言的用意。 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束长安,他要代替大哥来照顾她。 蜜饯只有一包,样数却很多。 束长安捻起一颗蜜枣,放在口中。 甜丝丝的,仿佛能沁入她的心脏。 甜品带来的幸福感,湿了她的眼眶。 墨溪出现在束长安的房中,看着束长安坐在桌边,吃蜜饯都吃哭了。 心里一阵难过。 放在以前,小长安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 奶茶蛋糕冰激凌。 哪样都比蜜饯强。 “这么好吃吗?”墨溪走上前,伸手去拿。 束长安迅速将油纸重新包起来:“好吃的很。” “切,”墨溪撇撇嘴:“本差已经帮你看过了,你这人死后一定是个小气鬼!” 束长安黑脸:“你不是不用吃东西?” 墨溪眼珠子盯着她的油纸包:“我不用吃,我可以尝啊!” 鬼魂需要香火纸钱来填饱肚子。 他是阴差,比鬼魂强一些, 分的是地府的香火,天生不会饿肚子。 所以,束长安没想到,他竟会上手抢她的油纸包。 手里一空,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来真的?这是我二哥第一次给我捎送东西,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墨溪忽的将自己变没了。 束长安气的眼睛都红了,刚想去拿符纸,墨溪又出现了。 他将油纸包扔还给束长安:“小气鬼,就拿你几颗枣,至于嘛!” “你烦不烦?”束长安重新打开油纸包,发现里面的蜜枣已经没了。 蜜饯里,她最喜欢的便是蜜枣。 气的火气翻涌。 墨溪赶在她发火前,消失在了束长安的房里。 自从解锁了可以穿墙的技能以后,墨溪偷东西手到擒来。 从束长安房里出去,便去了顾九渊的房。 顾九渊的房里没有人,他像个毛贼似的,将顾九渊的房间翻了一遍。 此时的顾九渊,还在札达皇宫。 札达轻易易主,后续便甚为棘手,大渊没有派人来接手,很多东西,不能放任发酵。 比如,札达的那些老臣。 札达基本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民心不可乱。 顾九渊这几天,一直在砍人。 他搜罗了许多罪名,将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全部斩首。 并将其罪状,张贴在菜市口。 札达百姓,很多遭受过这些权贵的欺压,平时敢怒不敢言。 见此后,百姓们直呼大快人心。 很多擅长变通的大臣们,在同僚鲜血的洗礼中,纷纷耷拉下了梗着的脖子。 甚至还有人为了讨好顾九渊,往顾九渊身边送美姬。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这位临江王好像不近女色。 有消息灵通的, 得知顾九渊曾经伤过三条腿。 第331章 奶茶 瞬间恍然大悟,送美姬的没了,改成了送各种鞭。 顾九渊看着书案上的分着岔的蛇鞭,脸都绿了。 李进目光烁烁,伸长了脖子去看:“王爷,蛇真有两根啊!” 顾九渊:“拿去炖汤。” 李进眼珠子都黄了,暗道原来王爷也是稀罕这些东西的啊! 结果,顾九渊下一句是:“你喝光。” 李进眼睛上的黄色渐渐褪去,换上了苦瓜脸:“王爷, 属下没有媳妇儿……” “那就憋着!”顾九渊没好气的道。 李进:“……”他觉得张扬其实已经可以下床了。 贴身伺候王爷这事儿,还得是张扬。 顾九渊抬眸瞥了李进一眼,心底冷哼,眼角余光看见桌上的果盘里摆放着一种 他从未见过的蜜饯。 蜜饯不大,皱皱巴巴的黑圆状。 上面裹着糖粉。 束言给束长安捎送蜜饯这事儿,他早就知晓了。 见束长安宝贝儿似的宝贝着。 顾九渊心里有些微微的酸。 “着人问问,这是什么蜜饯。”顾九渊用眼神示意李进。 李进忙端着蜜饯,离开 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回来的很快。 札达人大多都识得这种蜜饯,随便抓个人一问便知。 这是一种名唤黑枣的制成的蜜饯。 虽然叫黑枣,口感类似于柿子,软糯香甜。 “牵几只羊来!”顾九渊又吩咐道。 李进被顾九渊使唤的不明所以,没敢问,默默照做。 御膳房的羊被李进牵了来,顾九渊抓起几颗黑枣,喂给了羊。 直至日落西山,顾九渊回客栈的时候,见羊无碍,才将蜜饯收起来,带回了客栈。 札达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想要他死的人很多。 在皇宫里喝的每一口水,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带给束长安的蜜饯,更要谨慎。 顾九渊回到客栈后,直奔束长安的房间。 “你怎么想到这样做的?” “我好久没有喝到这一口了!” 束长安不知喝到了什么好喝的,一阵夸赞。 墨溪的声音顺着敞开的门飘了出来:“本差说是做梦梦到的,你信吗?” 见束长安朝他翻白眼。 墨溪老实道:“是我在阴间看到有鬼魂刻在墙上的配方,试了一下,果然好喝的很!” 束长安咂舌。 不知哪只贪吃鬼,死了都要将奶茶秘方带去阴间。 墨溪做的奶茶虽然没有珍珠椰果等小料。 可里面加了斩碎的蜜枣,也算是填补了没有小料的空缺。 束长安捧着大碗,一口气喝下去半碗。 边喝边夸赞。 昏黄的光线将束长安的脸都打上了一层暖白白的光。 墨溪看着二人倒映在墙上的影子,往束长安身边挪了挪。 直至看到二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似是拥抱在一起,心底一阵心满意足。 李进站在顾九渊身后,清晰的感受到,顾九渊冷的好似起了一层冰霜。 他发誓。 从今往后,再也不欺负张扬了。 在主子身边伺候,也就张扬那种神经大条的人能受得住。 换个人,早就疯癫尖叫奔逃了。 比如他。 李进现在就想逃走。 两条腿却跟大树似的扎了根。 顾九渊看了一会儿, 迈进房里,语气平静:“喝什么呢?” 第332章 醋精 束长安笑眯眯的举起碗,跟他分享:“我云游的时候,曾经喝过这种茶,没想到墨溪也会做!” 这还要感谢那个对奶茶有着深深执念的鬼魂。 顾九渊静静地打量她。 这段时间,她好像和墨溪越走越近了。 二人之间总有些他不知的东西纠葛着,拖拽着。 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也越来越相似。 这让顾九渊产生了深深的不安。 “有那么好喝?”他朝束长安踱步而去,心里的翻江倒海被他生生摁了下去,语气带着温柔。 和坐在冰冷的皇宫里,杀伐果断的王爷,判若两人。 束长安莞尔笑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女子心思,和喜欢的人分享奶茶,就像分享八卦。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顾九渊分享奶茶。 顾九渊声音听不出恼怒,走到束长安身边,伸手接过她的碗。 没有喝,而是将碗放在了墨溪面前。 墨溪挑了挑眉。 顾九渊的眼神很冷,好似深渊暗冥,盯着墨溪:“本王替长安谢过墨溪大人的好意。” 束长安不知顾九渊发的什么疯。 一碗奶茶而已。 这两天,他和墨溪只要照面,就像针尖对上了麦芒。 非得吵到最后,要动手才能了场。 束长安也从最初的看见二人斗鸡似的, 就头疼,变成了烦躁。 她昂起脑袋,望着顾九渊的下巴:“你做什么呢?墨溪也是好意!” 顾九渊的视线凝在墨溪的脸上,话却是对束长安说的:“是不是好心,他自己心里清楚!” 人有多面性,事情也有多面性。 站的角度不同,看待事情是不一样的。 在束长安眼里,墨溪就像好友之间,自制奶茶分享。 大家一起品尝,夸赞两句,皆大欢喜。 在顾九渊看来,墨溪就是妥妥的在撬墙角。 尤其是看到二人越来越相似的气场。 他心底的醋意,像是修炼成了醋精,在他的内心深处叫嚣,冲撞着他的理智。 碍于束长安在,顾九渊自认为,他已经克制着情绪,面上尽可能的表现出冷静从容。 许是心底的醋意太过浓烈,李进都能听出王爷夹杂着怒气和杀意的话语。 自墨溪对束长安表现出雄性之间才能看懂的占有欲,顾九渊就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墨溪。 束长猛地站了起来,赌气道:“你不想喝就算了,不要在这里扫兴!” 三人所占方位,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很是应景。 李进心底又开始打退堂鼓了。 他决定,以后不仅不会和张扬吵架,还会处处让着他。 兄弟这些年,真是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怪不得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李进正在心底心疼张扬。 已经能下床的张扬,默默的在门口探出了脑袋:“王爷,您房里招贼了!属下检查过了,您从京里带来的龙井没了, 问客栈掌柜,掌柜说看见墨溪公子在厨房煮茶!” 束长安:“……” 感情,您老的茶叶是偷来的。 会错意的束长安,以为顾九渊不喝奶茶是因为自己的龙井失窃。 她拍了拍顾九渊的肩膀:“嗐,改天我赔你就是!” 第333章 跳大神的 顾九渊突的撤开身子,束长安拍了个空。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接。 束长安手指微蜷,收回了手。 顾九渊也在看她,姿态高,神态冷。 束长安忽然发现,好像这才是临江王顾九渊,将门家走出来的将帅。 因为顾娘子的戏言,砍了小国国主头颅的异姓王。 一直以来,在她的面前,他总是刻意伪装的很平易近人,遇事还是能看出,他骨子里的矜贵跟她就不是一路人。 束长安手指轻捻,表情松快:“墨溪,走,我出银子,咱去街上买茶赔给他!” 说着, 她率先走了出去。 墨溪望着束长安的背影,挑衅般朝顾九渊抬了抬下巴。 得意的眼神盯着顾九渊,话却是对束长安说的:“好嘞!小长安等等我!” 顾九渊整个人仿佛要被墨溪气爆炸。 心底滔天的怒火,烧的他眼睛赤红。 他扭头看向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 后槽牙咬的削瘦的两腮一鼓一鼓的。 李进望着王爷还没送出去的蜜饯,为王爷默哀片刻。 张扬不知前因,不懂后果,见二人一前一后的与他擦肩而过。 眼珠子转了转,走了进来,用眼神询问李进。 张扬:茶是墨溪偷的? 李进眼观鼻。 张扬:墨溪偷的茶,为什么赔的是束姑娘? 李进鼻观心。 张扬撇嘴,觉得李进这人不厚道。 有事也不跟他说,搞的他好奇的皮燕子上的伤口都痒了。 束长安和墨溪说上街,就上街。 此时虽已入夜,札达看不出一点儿战争的痕迹。 街上人来人往,灯火大炽。 束长安出了客栈,就开始埋怨墨溪。 “你偷谁的东西不好,你偷他的?” “自己是没有银子买吗?改天我烧点给你!\" 想到阴间的银子在阳间不能用,束长安又改口道:“改天我借点给你,以后等我死了,到了阴间,你再折算给我!” 墨溪几步行至她身边,和他肩并肩走着:“你这是在担心死了以后,没人给你烧纸?” 束长安直来直往:“等你回了阴间,跟阎王提提意见,阳间的人,为什么不能提前在阴间开个户?逢年过节,先给自己烧点纸,免得下去受苦!” 墨溪被束长安的话逗乐了:“好,等本差回去,就去跟我王提一提……” 说到此,墨溪顿了顿,望着前面,补充了一句:“本差有命回的话……” 束长安刚想斥他本来就没有命。 看见前面出现的人时,心底也是一个咯噔。 一名女子在十几名男子的簇拥下,堵住了二人的路。 束长安观女子的穿着打扮,花里胡哨,人却长的娇俏蛮横。 看上去,就像个跳大神的。 那女子盯着束长安,微微抬手,轻摇手腕。 她的手腕上带着一圈铃铛,铃铛声起。 束长安的脚踝处忽然一阵灼烧般的痛,下一刻,她像是溺水之人,心口窒息,呼吸无效。 “小长安!”墨溪一把拽住束长安:“你怎么了?” 束长安捂着胸口,痛苦的弯下了腰,软白的小脸,因为痛苦,布满了浮汗。 第334章 连杀十几人 墨溪反应很快,当即便舍了束长安出现在那名女子面前。 身手快的只剩残影,掐住了那名女子的脖子。 “你不敢杀我~”女子笃定道:“我知道你的身份,更知晓你不敢杀人~” 墨溪忽然感觉好恨。 当年在哀牢山的无力感,又袭上了他的心头。 女子身边的侍卫,拔刀架在墨溪脖子上,侍卫穿着斗笠,带着帷帽,看不清长相。 “放手!” 墨溪嘴角扬起一抹邪笑,“谁说我不敢杀人了?” 他夺过男子手上的刀,反手便砍了过去。 侍卫人还立着,脑袋没了。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女子身上。 女子淡定的伸手抹了一把脸,伸出舌头,舔舐着手上的鲜血。 似笑非笑,阴冷的像是生活在阴暗角落的爬虫:“你杀人了~” 阴差在阳间公办,不能杀人,是地府的规矩。 墨溪身为阴差,就要受制于这些规矩。 可他早已找回了厉云的记忆。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厉云总有种不真实感。 就像一款游戏中的npc。 为了束长安,杀人又如何? 整条街的人都为小长安赔命,他都不会心生怜悯。 束长安和墨溪走了以后,顾九渊坐在桌边,一个人愣了许久。 他将怀里的蜜饯拿出来,摊开在桌上,捻起一颗放在口中。 甜腻的感觉,令他皱起了眉头。 是束长安喜欢的味道。 他曾听母亲提过,儿时生活过得不好的人的,都喜欢吃甜食。 就像束长安。 顾九渊又捻起一粒放在口中。 看的李进心疼不已。 王爷从小就不爱吃甜食。 这不是在自虐嘛? 李进动了动手指,想去劝阻,怕挨骂,又老老实实站着。 张扬不同。 那孩子天生的没心没肺,得了顾老夫人照顾好顾九渊的命令,便奉为金科玉律。 他像个战士般,冲上前去,将桌上的油纸包好:“王爷您吃了甜食会不舒服,为了您身体好,张扬先给您收起来。” 顾九渊脸色冷凝。 下一刻,张扬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门口。 皮燕子被摔得火辣辣的疼。 刺激的他爬起来便往茅厕冲。 李进狠狠的闭上了眼。 怀念 少时古灵精怪的张扬。 顾九渊重新摊开油纸,刚想再捻一粒,客栈门口便传来了吵闹声。 六合街亭长在门口惊骇呼喊:“请问临江王可在此地?六合街有人连杀了十几人!还请王爷主持公道啊!” 李进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最近的札达内部很乱。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僚,现在屁大点事都不敢轻易做主。 很多杂事,都需要问过临江王的意见后,才敢行事。 不过像这种当道暴乱之事,他们自己还是能够处理的。 不知为何会来询问王爷。 顾九渊将蜜饯仔细包好,放进怀里,面无表情的踱步往外走。 李进忙不迭跟上。 亭长带了许多衙差,看见顾九渊出来,当即便是一跪:“见过临江王!属下刚得到消息,您身边的人……在六合街,连杀了十几人……” 李进心头一紧。 他的预感一直是好的不灵,坏的极准。 果不其然。 王爷身边的人。 可不就是束姑娘和墨溪吗? 第335章 白人 顾九渊带着李进大步离开客栈,半丝眼风都没给亭长。 亭长愣了愣,反应过来,忙不迭爬起来跟了上去。 大渊大名鼎鼎的临江王, 架子是真大啊 ,气场也是真强。 他一个小小的亭长,人家弹指一挥间,就能将他的脑袋弹飞了。 亭长垂着脑袋,保持着视线能看到顾九渊背影的姿势,小意的跟在身后。 六合街,此时已经不像束长安来时那般热闹。 人少了,灯光都暗了下来。 街道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 尸体统一的被人砍了脑袋。 鲜血撒了一地,有些血水甚至汪成了一滩。 “人呢?”顾九渊不见束长安的身影,身上的怒气和冷意蹭蹭上涨。 上位者动怒,蝼蚁们即便回话,都要下跪。 亭长浸淫于街道,早就练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身后的衙差紧随其后,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感受到头顶投下的阴影,亭长心头慌乱如麻:“小的不知啊,当时场面太过骇人,小的心中慌乱,便去客栈向王爷求救了!” 顾九渊抬脚便将其踹飞了出去。 亭长职责,维稳街道治安,遇事无法处理,上报上级。 此人贪生怕死,狡猾奸诈,再在亭长的位置坐下去,就会成为这条街上的毒瘤。 有头脑灵光的衙差,当即向前膝行两步:“王爷可询问街道旁店铺的掌柜。” 此人人高马大,一看便是从小吃苦长大的。 他敏锐的察觉到,与其说临江王是来缉凶手的,更像是来找他的同伴的。 沿街商铺,因为此事已经关门歇业。 此人自告奋勇,将掌柜的薅了出来。 任何时候,任何年代,打破阶级的都是抓住机遇之人。 顾九渊当即升此人为亭长。 掌柜吓得小腿肚乱抖,大腿肚抽筋。 一把岁数了,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 他见过一刀一个砍西瓜的,一刀一个砍脑袋,简直能成为他此生的噩梦。 还有那个凭空出现的白人。 说他白,是真白啊。 衣衫是白的,皮肤是白的。 他不小心与其对视了一眼。 发现那人就连眼珠子都是白的。 “将你看见的, 悉数告诉本王。”顾九渊居高临下,盯着老掌柜的后脑勺。 老掌柜两股颤颤,强迫自己回忆那惊悚的一幕幕。 “那人砍了许多人的脑袋,一个白人出现,带走了那人……” 顾九渊拧眉,“那名女子呢?” 掌柜的不知他说的是哪位女子。 想了想,折中回道:“被女子带走了……” 腿抖了抖,他重新组织语言:“一名女子,带走了另一名女子……” 顾九渊许久没有说话。 身上散发的气场,像是低沉的天,压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令人呼吸都觉困难,却又不敢大口畅快的喘息。 “她可有受伤?”半晌后,顾九渊缓慢的开口。 极冷的声音,很轻。 像是在怕听到令自己害怕的回答。 掌柜的不知这个“她”指的是谁。 索性。 脑袋咚的一声,磕在了地上:“饶命啊~各位大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第336章 嗜杀的征象 “往哪个方向去了?”顾九渊又问。 掌柜的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已经虚脱,直接磕在地上不肯起。 顾九渊低头,目光冷漠:“砍了。” 李进呼吸一紧。 王爷平时行事作风虽也经常砍杀。 可那都是为了震慑,砍的脑袋都是该砍的。 从方才至今,李进没有看出这掌柜有丝毫该砍头的举动。 上位者,若是嗜杀,便是底层人士的灾难。 束姑娘生死未卜,王爷便开始有了嗜杀的征象。 李进忽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王爷若是嗜杀,最先倒霉的便是他们这些身边人。 李进心思电闪,一瞬间想了很多,还是手脚麻利的举起了刀。 “大人!\"明晃晃的刀近在眼前,掌柜垂死挣扎,面色刷白,下身失禁,说话犹如强弩之末:“其中一名女子来小的这里买过首饰,她似是白苗家的!” 李进收住了刀,用眼神询问顾九渊。 顾九渊面色沉凝,转身回了客栈。 当晚,大祭司被顾九渊挂在了城楼上。 一丝不挂的。 本就没什么可羞耻的。 顾九渊索性请札达京里的人,看个热闹。 这个热闹,很热闹。 许多男子提着灯笼,跑到城门口向上观看男子没了那地儿,是什么样的。 许多女子提着灯笼,来看大祭司到底有多像女子。 大祭司本以为,自己会在客栈,一直养的伤愈。 只要束长安的蛇蛊还在, 他就无需忧虑自己的性命。 可如今,他看着城楼下黑压压的人头,虽然明知距离太远,天色太黑,那些人看不真切。 可他还是……想死了。 “嗖”的一声。 一颗石子打在了他的肩头。 “嗖” 又是一下。 痛的他龇牙咧嘴。 顾九渊坐在城楼不远处,手上拿着束长安放在房间的弹弓。 不紧不慢, 面色冷冽。 伸手捻起一颗石子,在手上把玩片刻,精准的弹射在大祭司身上。 周身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就连被他弹射出来的石子,好似都被冻结凝霜。 打在大祭司身上,不知是痛更多一些, 还是冷更多一些, 大祭司整个人瑟瑟发抖。 “你的人,掳走了本王的长安,本王相信,她会来换人。” 许是觉得无聊,顾九渊声音淡淡的道。 大祭司眸光微闪。 他自然知晓是谁干的。 白苗中,能为他做成这般的,也就那个女子了。 那个痴儿,他现在已经不是男人了,还能如何待他? 想到此,大祭司垂下了眸子,内心的死意,在心底渐渐萌芽,疯狂滋生。 “嗖” 又是一枚石子。 顾九渊是故意的,让他疼,不让他死。 让他丢人现眼,不让他有机会逃离。 瞧瞧城楼下那一张张脸。 他虽看不清,也能想象出那些人脸上的好奇。 甚至于,在内心耻笑他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想他大祭司,曾经风光无量,操控札达皇宫。 如今竟连蝼蚁都不如。 蝼蚁尚有自戕之力。 他却只能被吊在这里,任人围观。 内心唯一的期盼。 是那人不要来。 天色不要亮。 他不想现在的惨状,暴露在天光之下。 第337章 打不死你,恶心死你 札达寒昭寺,香火鼎盛。 临近浴佛节,从寺门口仰望,香火在上空烟雾缭绕。 据说寒昭寺内存放着释迦摩尼的骨舍利。 求姻缘,求子嗣,拜顺遂的香客,络绎不绝。 殊不知,这座清庙之地,下面早已被挖空,成为白苗隐世之地。 地下深处,是白苗养殖蛊虫的饲养场地,温暖阴暗,终年潮湿,是蛊虫的天堂,也是各种细菌的滋生地。 束长安被绑在其中一间空房子的用刑架上。 油灯发出豆亮的光,只能照亮灯光下那一圈光晕。 她垂着头,发丝散落,被鲜血和汗水浸湿,黏腻成一缕一缕的。 身上衣衫只剩亵衣,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 鞭痕浸着血迹,看上去惨不忍睹。 将她抓来的女子,歪歪斜斜的偎坐在一头肥胖的猪腹部,手中鞭把轻敲着手心。 女子满脸倨傲:“真是把好鞭子,束长安,有没有想过这鞭子会用来抽你自己?” 束长安抿抿唇,头都没抬:“脑仁还没瓜子大,你也配跟我说话?” “啪”的一声。 鞭子落在了束长安的肩头,鞭梢从她额头划过,鲜血顺着眼角蜿蜒往下落。 束长安闷哼一声。 扯了扯干到脱皮的嘴角,低低笑了:“怎么?心疼你的情哥哥了?真是可惜啊,早知就将他那俩蛋挂在你的眉毛底下。” 束长安抬起头,阴鹜寒凉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可……就算你眉毛底下挂俩蛋,你也是个只会眨眼不会看的贱人!” 厉云曾说过。 反派死于话多。 正派死之前话一定要多。 因为反派大多心绪不稳,思想变态。 兴许你的哪句话戳中了她的痛处,便会成为她这辈子的心理阴影。 这就是俗话说的。 我打不死你,我恶心死你,恶心你一辈子! 希望她日后的每一次眨眼,都能想到她的情哥哥。 “贱人!”女子破口大骂。 鞭声呼啸。 又是一鞭子落在束长安的身上。 痛到极致的时候,对人间所有的贪恋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速死。 束长安以为自己的心智很坚定。 可当她看到门外猥琐等候的和尚时。 她只想尽可能的激怒面前的人。 死个痛快。 只是,她还没有等来顾九渊的道歉。 好遗憾啊。 那货吆五喝六的,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束长安垂下了睫毛。 好吧。 人家是临江王,确实是一盘菜,二十六个菜里,他还得是主菜。 人家也未必会来跟她道歉。 她只是束家不要的孩子,漂泊异世的孤魂。 束长安不知人死之前,是不是都会回顾一生,为自己做个总结。 换做平时,她死了都要用骨头渣子扎死半个人。 今日,却开始自怨自艾,纵览自己。 “赏你们了,这小身段,一看就是勾人的狐媚子,爽死你们。” 女子语气倨傲,话语恶毒又尖酸。 和尚淫笑两声:“圣女这是在埋怨我们?哥几个下次要努努力才行啊!” 女子嗔怒:“去去去,好好玩!” “圣女!”有人匆匆而来,附耳说了什么,圣女面色大变。 恨恨嘱咐几名和尚:“往死里玩!” 说完,匆匆转身离去。 第338章 属于大郎的杀戮 女子走后,那头猪默默的挪到墙角,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垂着耳朵,鼾声震天。 一名和尚探头见女子走远,朝地上淬了一口老痰:“早晚将她换了, 自己有多松真是不自知!“ 另一人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僧妓都这样,好在,今天咱们能吃点好的了!” 那人说着, 便朝束长安走了过来。 束长安心底一窒,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那张嘴:“我是太霄道长的徒弟,动了我,你们知晓后果吗?” “嘿嘿,尼姑和尚是一家,咱们都是一家人,姑娘何必这么见外呢?” “就是,放心,哥几个将你吃了,绝对不吐骨头,太霄道长来了,连你的骨头都找不着!” 几人淫虫上脑,帐篷都支起来了,脑子愈加的不好使。 尼姑和道士都已分不清。 束长安的面上,头一次出现惊恐。 她强迫自己冷静,嘴唇翕动:“你们是假和尚,我可是真道士,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会在地下诅咒你们,带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一名和尚伸手去触碰束长安不盈一握的腰身,浑浊的眸子,淫光似比油灯还要亮。 就在他的手即将握住束长安的腰身时。 黑暗里冲出了一道黑形。 一声撕裂般的猫叫声,在不大的房间内炸响。 正在酣睡的肥猪听到声音,艰难的屈膝爬起来,一摇一晃的走了出去。 “哪里来的野猫?” “这地儿怎么能进猫?快去看看有没有霍霍蛊虫!” “先爽了再说,若是霍霍,已经霍霍完了!” 大郎跳上绑着束长安的架子,竖瞳几乎成了一条缝。 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几名和尚。 抽空还舔了舔束长安的脑袋:别怕,本猫来了。 束长安垂着头,扬起嘴角,泪水合着血水往下落。 是她的大郎啊~ “娘的,你怕了?一只猫而已!” “这这这猫有点忒大了 ~” “再大也成不了虎!你们不敢,我可先上了!” 大郎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般。 耳朵尖的白毛突的竖了起来,朝那人扑了过去。 吞了章鱼怪内丹的猫,不成虎却胜虎。 这是属于大郎的杀戮。 束长安从来不知,在她面前软软的,毛茸茸的大郎,竟然这般嗜血。 大郎一爪子直接将人身体里的韧带和筋都带了出来。 一口下去,死死咬住对方的喉咙,用力之下,形成了飞机耳。 直接将对方的喉结扯了出来。 束长安最后的视线,定格在男子喉结被扯出来奔涌而出的鲜血上,下一刻,便陷入了黑暗。 等她幽幽转醒的时候,只觉得身子像是漂浮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的。 “喵” 她刚醒,大郎就发现了,发出了夹子音。 束长安清了清嗓子,声音仍然沙哑,头昏目眩下, 神思也有些恍惚:“大郎,谢谢你啊。” 不管大郎有没有听懂, 她都要说这话。 “喵。” 大郎又叫了一声。 身体的知觉渐渐恢复,束长安才发现,原来她正趴在那头大肥猪身上。 大肥猪背着束长安,吭哧吭哧的, 警惕着身旁的大郎。 第339章 骑猪 白白胖胖的猪,脸上和耳朵上都是挠痕。 显然是被大郎教训过了。 束长安揉了一把肥猪身上的肉,怪不得圣女喜欢。 摸在手上软软的,手感很好。 “大郎,咱们去哪?回客栈吗?” 旷野虚无,视线昏暗,四周野草疯长,野花肆意。 她声音虚软,伤口被风吹拂,火辣辣的疼。 “当然是……跟朕走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束长安猛地抬头看去。 一群人簇簇拥着一名男子,骑在马上。 在京城时,束长安见过此人的雕像。 白苗家的白衣男,供奉的活人。 大渊如今的皇帝,顺渊皇。 他比雕像要鲜活,年轻,下巴处留着一撮胡子。 约莫只有四十岁左右,身上气场骇人,站在他面前,好似身处高压锅中。 耳朵会下意识的轰鸣,身体的感官被压力挤压到无法思考。 束长安撑着大肥猪的脊背,缓缓直起腰,身体的疼痛让她行动起来像个老妪。 “小女何德何能,能得皇上亲自接见?” 她言语自贬,却丝毫不见卑微之态。 脊背挺的笔直。 心知肚明,皇上来此,绝对没安好心。 她直视顺渊皇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皇上是要请小女去一个地方吗?那就走吧,小女累了。” 顺渊皇明显一怔。 旋即“哈哈”大笑:“重楼看上的女子,果然和其他女子不一样!\" 束长安冷笑一声,她是真的累了。 不过,再累也不妨碍她攻击大渊皇帝。 大渊皇帝来此,意味明显。 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自古卸磨杀驴的事情屡见不鲜。 顾九渊就是那头勤勤恳恳的驴。 即便你心无此意,可你有了此意的能力。 上位者便会防范。 “来人,请束姑娘上马!”皇帝沉声吩咐。 束长安举起一只布满伤痕的纤细手臂:“不用,猪舒服!\" 皇帝又是一怔,旋即畅快的笑道:“好好好!骑猪!骑猪!\" 束长安重新趴回了猪身上。 心知自己逃不掉了, 好在自己也死不掉。 既然这位皇帝大人想要拿她来威胁顾九渊,就不会让她死了。 人嘛。 死只有一种可能,不死她就可以有无数种可能。 有侍卫上前,给猪套了条绳子牵着。 侍卫牵着猪,束长安趴在猪身上,这副场面,将皇帝逗得一路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直呼怪不得束长安能虏获顾九渊的心。 皇帝太了解顾九渊了。 此人傲的满朝文武他都不放在眼里。 为此,常常有官员参他。 每次有官员参他,他都会去人家家里喝茶,细问人家,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 曾经,就将一名官员吓得卧病半月,撒手人寰。 皇帝对顾九渊是又爱又恨。 他确实是大渊的一把利剑。 可这把剑,有了自己的思维。 就不得不将其控制起来。 束长安回京之前,没有东西能控制住顾九渊。 顾府的妇人,皇帝一个都不敢动。 生怕遗臭万年。 束长安就不同了。 这女子,死了都不会有人质问于他。 偏偏,能拿捏住顾九渊。 皇帝垂眸看着趴在猪上,半死不活的小女子。 觉得此计,着实乃四两拨千斤。 第340章 长安未归 皇帝本来还怕顾九渊借助札达谋反。 如今束长安在手,他悬着的心,忽然就归了位。 顾家出情种,顾九渊多年来,从不近女色。 他是皇帝,要做到雨露均沾而不留情。 顾九渊这种人,恰恰跟他相反。 轻易不动情, 动情便是一生。 只要他手握束长安,顾九渊就反不了。 “皇上,咱们现在去哪啊?能不能先找个地儿,给我治治伤,养养身子换身衣服什么的?” 束长安半阖着眼,骑在猪身上,老神在在的。 皇帝又被束长安逗乐了:“你这女子,真是半点儿亏吃不得!\" 束长安伸手将大郎捞起来,放在猪的脖子上,手一下一下顺着大郎的毛。 这孩子也不知杀了多少人,身上血液已经干了,毛都打结了。 她有气无力又敷衍的回道:“皇上准备用小女让顾九渊吃亏,男人嘛,吃点亏没什么,小女是女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然吃不得亏。” 皇上深潭般的眸子,噙着笑,凝视着束长安:“你这女子生的一双利齿,朕何时说过让你吃亏了?前方就是镇子,朕的人马都在那里,还有随行的御医,放心,你的伤,死不了……” 束长安抬眼看向皇帝,与皇帝目光对视片刻。 忽然“噗嗤”一笑:“皇上说的哪儿的话,小女是怕等的久了,等大夫来,小女身上的伤都痊愈了呢。” 皇上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札达城楼上,顾九渊还在静静的等着。 平静的面色,越来越冷。 大祭司已经认命,即便被石子打中,也一动不动。 城楼下,看热闹的人觉得没热闹看,已经陆陆续续的散了。 有些好奇心重的,相约天亮后来看。 城门太高,黑黢黢的,看不真切, 也就没了意思。 顾九渊一直等到天边泛起朦胧的日光。 才看到一名女子打马而来。 大祭司看见此女,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谁让你来的!” “滚!\" “滚远点!\" 圣女匆匆而来,在城楼下翻身下马,仰望着城墙上吊着的男子。 心口传来窒息般的痛。 她是圣女,却也是僧妓。 不管她的床上宿过多少人。 她的心里,只能住下一个他。 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是不是白苗的叛徒,她都不管。 既然身不由己,那便放飞自己的心。 “我来……救你了……”圣女刚开口,声音已经哽咽。 “本祭司用你救?你以为本祭司真的在乎你?你脏的本祭司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滚远点~” 大祭司像是炸了毛,疯狂的扭动身体。 本就有些漏尿,由于激动,尿液淋淋洒洒往下落。 他忽然停止了扭动,生无可恋道:“临江王,你杀了我吧……” 顾九渊微微扬唇:“长安未归,蛇蛊未解,本王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你的脑袋不能丢,至于脸面……可以放肆的丢!\" 大祭司胸腔起伏,想要怒吼。 又怕身下漏尿。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可以将蛇蛊的解药给你,你将本祭司拖上去。” 第341章 杀了她! “长安说,有些蛊需要下蛊之人亲自解,你觉得,本王信你,还是信长安?” 大祭司喉结重重一滚。 城楼之下,圣女本想开口与临江王斡旋片刻。 没想到,临江王压根就没准备跟她周旋。 城门打开,武渊军的一支小队从城内策马而出。 将圣女团团围住。 不知是不是圣女的错觉。 她环视一圈,发现这些兵士的脸上,都挂着欲将她杀之而后快的杀气。 临江王冷冽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长安平安归来,本王饶你不死!” 圣女眸光微闪。 临江王要的是平安归来。 可她为了泄愤,束长安已经无法平安归来了。 顾九渊极没有耐心,见底下没有回复,他抬起弹弓,几乎不用瞄准,打在了大祭司的门牙上。 大祭司闷哼一声。 圣女心口一阵窒息般的痛。 她仰头看向上方的临江王。 只见他端坐在椅子上,距离太远,她只能看见临江王高高在上,闲适又肃杀的身形。 忽然想到,老一辈人口中的那场屠杀。 大渊的皇帝,派兵斩杀白苗。 那些士兵,像是老虎闯进了家禽的窝。 白苗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被对方屠杀。 听说,当时血流成河。 听说,他们将蛊虫和蛊人活活烧死。 他们在大火里,挣扎哀嚎求饶。 那些人,冷的像是没有血肉的魔鬼。 他们的眼里,只有屠杀,只有鲜血。 大渊的人,都是怪物。 是没有人情的怪物。 是视人命为蝼蚁的魔鬼! 她们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大祭司也只是想要报仇而已,他们何错之有? 想到此,圣女心底忽然燃起报复的欲望。 她想要看到大渊的临江王痛不欲生。 让他体会失去亲人是什么感受。 她昂着头,死死盯着城楼上那个冷冽的身影,畅快的喊道:“怕是不能全须全尾回来了,那女子生的娇媚,估计现在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她太了解那些僧人什么德行了。 什么和尚,都是白苗家的幸存者罢了。 遇到束长安那样的货色,估计都能死在束长安身上。 圣女满意的看到那个冷静克制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城楼下的她。 虽然隔得很远,虽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可圣女却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滔天的怒意。 圣女忽然有些害怕了。 隐隐觉得,她的一时之气会酿下大祸。 更没想到的是,围着她的士兵,竟然在没有主子下令的情况下,对她出手。 “娘的~老子宰了你~”王副将握大刀,利落的翻身下马,一刀捅进圣女的肩胛骨。 其他将士恨得咬牙切齿,双目赤红。 弟兄们平日里同吃同睡同操练。 他们了解王副将, 王副将这人从不打女人,不欺辱老弱妇孺。 如今就连王副将都动了手。 其他人高举手中大刀,朗声大喊。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战场上练出来的嗓门,齐声之下震天响。 圣女虽有些手段,却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 第342章 灭族! 她面色突的惨白,下意识的去捂耳朵。 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手,嘴角露出嘲讽:“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被吊在城楼上的大祭司:“……” 他眼睑颤动了一下。 如果圣女不来救他的话, 他觉得自己还能活的久一点。 城楼上的顾九渊微微抬手。 武渊军们愤恨的住了口。 眼神中,全是要将一个人挫骨扬灰的恨意。 那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是王爷另眼相待,准备娶回家的女子。 束长安的音容笑貌浮现在众人眼前,余下的,只剩心疼。 空气安静了下来,危险萦绕在圣女头顶。 不知过了多久。 许是半晌,许是只有一瞬。 她听见临江王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杀意,冷静的没有一丝人气,缓缓从齿缝里流出。 “白苗,灭族!” 武渊军士气大涨,举着手中的刀,吼声震天。 “灭族!” “灭族!” “灭族!” 无力感从脚趾逐渐攀升至圣女的头皮。 极度的恐惧下,她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闯了滔天大祸了…… 寒昭寺里,并不全是淫僧,还有她 的家人。 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 “你不能这么做!”圣女朝上方喊道。 声音被武渊军的喊声掩盖。 她用尽全力的嘶喊,根本传不到城楼上。 此刻的圣女,忽然发觉自己的渺小。 在寺庙里,她是圣女。 白天,受人膜拜,她心情好,会赏虔诚之人蛊虫,助其成事。 晚上,受人跪拜,令她感到心情愉悦。 头一次发现,在上位者面前,你撕心裂肺的呼喊,你的发声,也渺小的像是蚂蚁磨牙。 即便倾尽全力,也无人能听见。 无力和恐慌,抽干了她的自以为是。 她双腿虚软,瘫坐在地。 王副将常年与顾九渊征战沙场, 不用顾九渊吩咐,他接过了士兵递过来的骨钉链,走到圣女面前。 圣女脚后跟蹬地,双手撑着身体往后退:“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把束长安还给你们,还给你们……” 王副将垂下眼皮,看着他一直施以仁慈的弱质女流,弯腰伸手钳住了她的肩膀。 人在最恐惧的时刻,道德底线会无限降低。 何况是圣女这种,道德底线早就在经年累月的炮轰中,土崩瓦解。 她忽然抬手抓住王副将的胳膊,唇便凑了过去。 王副将拧眉,抬脚将其踹翻在地:“奶奶个腿的!老子有媳妇儿!” 话落,像对待阿猫阿狗般,踩着圣女的肩头,将骨钉穿进了圣女的肩胛骨。 这是顾九渊打仗时,抓人带路的刑具。 骨钉链穿进锁骨,稍稍动一下链条,便会痛不欲生。 再狡猾的人,在骨钉链下,都会像狗一样,乖乖带路。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到大祭司耳中。 大祭司咬着后槽牙,虽自顾不暇,仍心疼痴恋他的痴儿。 “王爷冲着我来就是,何苦为难一个小女子?” 顾九渊胸膛起伏,人却冷静的可怕。 “她为难本王的长安时,可有想过,本王的长安,也是小女子?” 第343章 死吧,都死吧 此事,大祭司哑口无言。 他属实没想到,那个痴儿,竟能胆大到这种地步。 掳走临江王的心上人,在临江王这里已是大忌。 她竟还找人毁了束长安的清白。 她就没有想过,惹怒临江王的后果吗? 交不出人,还跑到城楼下来叫嚣救他。 真是……痴儿啊…… 圣女敢单枪匹马来此地,并不是没有倚仗的。 王副将刚将锁骨钉穿进圣女肩胛骨,便见密密麻麻的虫子,顺着铁链朝他的手上爬。 虫子很小,像是鸡身上生的虱子。 密密麻麻的覆盖在铁链之上。 “娘的!果然是个邪门的!”王副将怒斥一声:“拿火来!烤了它!” 有人递来火把,铁链被火把炙烤的通红。 形成了一个虱子无法跨越的鸿沟。 王副将忍着手上的灼痛,抻了抻铁链:“走,带我们去你的老巢!” 圣女疼的险些昏死过去。 她抿着苍白的唇,摇了摇头。 王副将冷笑一声:“还没人硬的过这条拴狗链的!” 话落,狠狠一抻。 圣女当即痛的喊出了声,一阵头晕目眩后,她大口喘息着。 “还嘴硬?”王副将冷笑,将铁链在手上缠了一圈,用力往身侧扯去。 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圣女从地上拽了起来。 圣女痛到无法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想死,可不想痛苦的死去。 牙齿将唇瓣咬出了血痕。 血珠子连成线往下滴。 刚好滴在锁骨链上,被高温炙烤,冒起一层白烟。 她闻到了自己血肉被烧焦的味道。 王副将怕她晕死过去,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药丸下肚,圣女精神为之一振,痛苦却没有减轻半分。 她盯着王副将血肉模糊的手,凄惨一笑:“一个兵而已,你何至于此?” 这是她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此时,顾九渊已经从城楼上下来。 他接过旁边士兵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带着死亡气息的视线,冷冷的扫向圣女的方向:“还没好?” 圣女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恐惧。 疼痛使她视线模糊。 她努力眨眼,想要看清大渊的临江王究竟长什么样。 想要将灭她白苗家族的凶手,记在心里。 可她绝望的发现,临江王不管是在城楼上,还是在她的面前,她都看不清他。 能记住的,只有那个颀长的身形,和他腊月寒风般吹过来的话语。 她忽然低低的笑了。 强烈的痛楚下,她的头脑从未有过的清晰。 死吧,都死吧。 她实在是受不住了…… 只希望,到了阴曹地府,她的爹娘,她的兄弟姐妹,不要怪罪于她。 天光大亮。 暴雨倾盆而至。 有圣女带路,武渊军来到了寒昭寺门口。 这些年的佛祖慈悲,只是圣女利用蛊虫造成的假象而已。 佛祖若真慈悲,怎忍看着香火可及的地界,发生圣女沦为僧妓之事? 又怎会任由地下蛊虫疯狂滋长。 随着顾九渊一声令下。 武渊军冲进了寒昭寺。 清晨的暴雨中,寺庙一片寂静。 扫地僧都因为暴雨,在床上酣睡。 第344章 心结 很多人,是在睡梦中,被抹了脖子的。 大雨冲刷着鲜血,青石地面,血流成河。 圣女亲眼看到了上一辈人描述的场景。 只是这一切,是她造成的。 她在雨中,被王副将牵扯,癫狂的笑着,哭着。 带着顾九渊来到了囚禁束长安的牢房。 牢房内,鲜血早已凝固,僧人的尸体还在。 束长安却不见了人影。 “王爷!这些人,像是被野兽啃咬致死!” 有士兵上前查看后,禀报道。 顾九渊没有说话,紧抿的唇瓣失了血色。 他踩着满地的鲜血,走了进去。 房间的角落里,扔着束长安的外衫。 那是顾夫人为束长安量身定制的。 淡青色的面料上面,沾染了鲜血和脏污。 昭示着这件衣服的主人,遭受了什么。 顾九渊缓而慢的将衣衫展开,仔细查看上面的每一处血迹,每一片脏污。 密不透风的房内,血腥味浓郁到直冲鼻腔。 顾九渊查看完后,小心翼翼的将衣衫折叠起来。 圣女早就没了之前的猖狂,她声音虚弱:“我不知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走的时候,明明交代他们……” 剩下的话,她没敢说出口。 临江王身上的气场,太吓人了。 圣女满脸惊慌, 已经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她哆嗦着嘴唇求饶道:“饶了我……我不敢了……我错了……” 顾九渊将衣衫折叠好,转身出了房间,丢下一句:“你弄丢了她,也不必活着了!” 王副将早就想杀了圣女。 闻言,来不及应声,直接手起刀落,圣女的脑袋滚落在地。 王副将的刀太快,没了脑袋的圣女,双手在虚空里乱挥。 下一刻,倒在了地上。 随着她颈部断口汩汩而出的血液,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针尖大小的虫子,从她的颈部蜂拥而出。 王副将跺了两下脚,又淬了一口,回望像是被人用鲜血泼洒过的房间,紧跟顾九渊而去。 希望,束姑娘安好。 不然的话…… 不止王爷……武渊军的将士都会有了心结…… 大渊的精锐之师,竟然连一名女子都护不住…… 这将成为武渊军毕生的耻辱。 顾九渊将寒昭寺上上下下地毯式搜索了一遍。 没有发现活口,也没有发现束长安的任何痕迹。 她好像凭空消失了,就连大郎和墨溪,也不见了踪迹。 顾九渊有时候在想,束长安是不是赌气不愿意再见他了? 他是可以认错 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可以向束长安认错。 可束长安连认错的机会都不给他。 寒昭寺在暴雨中,走了水。 整座寺庙的大火,足足烧了三日。 寺庙坍塌成平地。 有些泥瓦匠发现不对劲。 即便坍塌,也不可能成为平地。 除非,寺庙底下是空的。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 越传越邪乎。 寒昭寺消失在了百姓们的眼中,一如背地里消失的白苗一族。 顾九渊回了客栈以后,便封了城。 大祭司被暴雨冲刷的整个人赤条条的白。 他的生命力也真是旺盛。 硬生生吊着一口气。 顾九渊将人带回客栈,请了大夫医治。 第345章 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束国年瞥见大祭司的惨状, 心底为对方默哀,又将束长安和顾九渊在心里骂了百八十遍。 等 大祭司醒过来后,本着同住一屋的友谊,束国年佯装关心的去问大祭司。 听说束长安失踪了。 束国年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胡子。 听说顾九渊疯了。 束国年又开始在心里琢磨,这个疯病难不成会传染? 大祭司现在见不得姓束的, 尤其是跟束长安还有三分相似的束国年。 吐槽完后,拼尽全力翻过了身,留给束国年一个后背。 束国年抖了抖胡子,冷哼一声。 他堂堂大渊司天监监副,能跟他这个不入流的什么狗屁祭司说话。 已经是他祖上积德了。 他还爱搭不理上了。 束国年一转身,紫英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 他忽然理解了,大祭司看见自己就烦的心理。 自从那里伤了以后,他看见紫英就心塞。 像是塞了个大馒头,噎的他喉咙都不舒服。 紫英见她冷脸,笑的愈加灿烂:“束大人,小女来给您擦身子……” 束国年:“……”许是那处儿伤了,他现在见不得女子撒娇。 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当即就位。 回想多年来,都是在杜氏的撒娇声里过来的, 束国年就觉得,梗在嗓子眼的大馒头浸满了油。 咽下去恶心胃,吐出来恶心眼睛。 束府自从束国年走了后,仿佛迎来了新纪元。 杜氏尝到怜儿的甜头,愈加的肆无忌惮,束国年走了,她便成了一家之主。 常常招戏子来家唱戏。 那些戏子,个个油头粉面,矫揉造作的令人作呕。 束若云已经许久没有出院子了。 反倒是束云荷,每天往外跑。 束若云不知,自己的娘亲为何会变成了这样。 又或是她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她伪装的很好,没有表现出来。 束国年去了札达,杜氏对她不闻不问。 她这颗束府至关重要的棋子,反而成了闲棋。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 最近她已经能看到自己眼角的细纹了。 经过前段时间去顾府一事,她已经放弃了顾九渊。 虽然每次想到顾九渊英俊的外表,心里还是会有期盼。 可她是束若云,是京城的第一美人。 她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听说太子殿下诞辰要到了,束若云觉得是个机会。 翌日一早,便将自己收拾的昳丽勾人,束腰宽袖,藕荷色的薄衫,用一根丝带系在胸口。 将胸前勒的鼓鼓囊囊的。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都满足了男人对女人美好的幻想。 束若云能成为京城第一美人,姿色自是顶尖的。 尤其是那双大眼睛, 蝶翼般的睫毛,眨眼间,睫毛好似扫在了男人的心尖上。 她若是打定主意勾引一个人,没有几分定力,很难抽身。 当然,顾九渊那个怪胎是个意外。 束若云觉得, 那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束长安想要,给她便是。 她束若云,有更加广阔的天空。 异姓王做到顶,也还是个异姓王。 太子就不同了。 日后登基,那就是九五之尊,她若是能抓住太子的心,便能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第346章 束若云的谋划 权贵家的子女,婚姻大多捆绑利益。 何况是天家的儿子,日后登基的内定人。 东宫虽无太子妃,良媛却有不下十人。 空悬的太子妃之位,对很多官宦家待字闺中的女子们,都是极大的诱惑。 束若云对顾家死了心,便准备博上一博。 每一年,太子诞辰,都成为许多女子大显神通的竞技场。 太子的喜好,早就被贩卖的人尽皆知。 喜欢狩猎,爱看舞姬跳舞。 束若云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舞姬装扮。 换做以往,那种众蝶齐飞的地儿,她是不爱来的。 太子来者不拒的态度,也是束若云所鄙夷的。 她喜欢清冷又有能力的男子。 就像顾九渊那般…… 思及至此,束若云的脑海忽然闪现顾夫人拒人于千里之外又略带嘲讽的脸。 念头顿止。 她将心一横,面上溢出一抹苦涩的笑。 上了马车,直奔太子府邸。 太子虽居东宫,却更爱皇宫外面的府邸。 每年诞辰,也都是在宫外庆祝。 天色渐暗,太子府门口车马盈门。 许多女子代替自家当官的父亲,前来送贺礼。 究竟是送贺礼,还是送人,要看太子能不能看上眼。 束若云没想到,自己也会沦落到和那些庸脂俗粉争抢同一个男人的地步。 当她站在太子府门口的时候,束若云清晰的感觉到,束家要落败了。 不过没关系,她是束家最有能力的女子。 就连身为长子的束念远,都比不上她。 她一定会凭自己的力量,让束家重振门楣。 一旦她成为皇后,束家就是皇亲国戚。 束家所有人,都要感念她束若云。 束若云做好了心理建设。 见丫鬟向门房交了束府的拜帖,将贺礼交给侍卫检查过后,她轻抬下巴,走进了太子府。 束若云会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包括太子。 正堂中,宴席摆放成了一个u型,太子端坐在主位,手中把玩着酒盏,凝视着由远及近的束若云。 若有所思后,突的一笑。 束若云喜欢顾九渊,满京城只有顾九渊不知。 今日来的女子,意图明显。 束若云也来了,难不成是放弃顾九渊了? 也是,听说那货从北腔关回来后,伤了那地儿。 幸福性福,女子爱男儿,更爱床上的男儿。 长的好看,只是表面,功夫高,入了身,才能入心。 身都入不了,交口称赞也只能停留在表面。 “本太子今年过的是什么诞辰?就连束姑娘都大驾光临了,吓得本太子误以为,今年坐太岁呢~” 堂上一片寂静。 已经落座的住了嘴。 还未落座的止了步。 目光纷纷投在束若云身上。 束若云搅了搅手帕,盈盈朝着太子拜伏下去,声音小意又娇媚:“束府束若云,拜见太子,祝太子诞辰大安,福寿绵延。” 她拜伏的动作,勒紧了原本合身的衣衫。 将自己身体的轮廓,展现的淋漓尽致。 太子没有说话,眼神在束若云身上游弋。 半晌后,似是没有看餍足般,将盏中酒一饮而尽:“束姑娘快快请起,本太子今日很高兴~” 第347章 良媛 太子的语言艺术套路,早就被京里的人摸透了。 太子高兴了。 也就是说,他要了束若云。 许多女子沮丧的垂下了头。 太子每年诞辰,只收一名良媛,从束若云进来的那一刻。 她们就知道自己输了。 不出所料的,太子会选束若云,一点儿也不奇怪。 接下来,束若云还为太子舞了一曲。 妖娆的身段,水蛇腰,削肩膀,扭动间更像那蛇妖附了体。 柔韧的令在场女子都自愧不如。 太子更是看的双眼放光。 视线落在束若云身上就再也移不开。 顺理成章的,当晚束若云留在了太子府。 站在太子寝殿,束若云有点腿软。 手中帕子死死的搅在指尖。 无意识的咬住殷红的唇瓣。 就这样, 将自己交出去了吗? 她有些不甘。 可再不甘,又能如何? 等束长安从北腔关回来,有临江王撑腰,成为束家嫡女,风风光光从束家嫁出去。 到时候,她又该何地自容? 京城第一美人,从嫡女沦落到不值钱的次女。 京城又有多少人,会笑话她? 顾家不稀罕她。 世人嘲笑她。 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在这世上活下去。 腰上出现一只大手。 她顺着手臂看去。 太子一身酒气,凑到她耳边轻吻。 酥麻感从尾椎骨上升到头皮。 束若云心口狂跳。 “别怕,本太子有经验……”太子将她拦腰抱起,带着酒气的唇凑到她耳廓:“不会弄疼你的。” 双脚腾空,束若云下意识的搂紧 了太子的脖子。 想到什么,又烫手般的缩回。 太子低低一笑,“这么紧张?那本太子可要慢些了……” 束若云面颊绯红。 杜氏之前有教过她。 男人在床上,喜欢说些诨话。 她虽产生了生理不适,可还是强忍着。 却不知,此事竟然这般难忍。 太子阅女无数,生平就好这口。 对待束若云,更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他想要看到高高在上的京城第一美人求他。 束若云在他手上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如他所愿的求了。 极大的满足了太子身为男子的虚荣心。 也彻底的撕碎了束若云清冷高贵的外衣。 京城第一美人,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为了求她,竟然触类旁通,好调教的很。 二人一夜未眠。 门口守夜的太监听了一夜京城第一美人的吟哦声。 甚至连府上巡查的侍卫,都往这边多绕了几圈。 太子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个汤。 听到京城第一美人的墙角,出去也能跟兄弟们吹嘘一通。 这些, 束若云通通不知。 她被太子撩拨的五感尽失,只剩触觉。 身子好似感染了风寒,脑袋昏昏沉沉,似梦似醒,身子软成了一滩烂泥。 初夏的温度,炙烤的她好像钻进了蒸笼。 整个人都被太子点燃。 更为可耻的是,她竟然像只不知餍足的兽。 什么权势地位,她只想要面前的人。 只渴望面前的人,能赏赐她更多更多。 她忽然理解了母亲,为何会背着父亲在外面养小官。 这种事情,根本就是理智无法控制的。 第348章 带回来一名女子 她一边痛恨自己的放荡,一边沉沦其中不愿清醒。 以前听说过种种,亲身体验和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身心都得到满足的时候,她的身体都变的轻盈,整个人飘飘欲仙。 翌日大早,太子率先起床,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扫了一眼发丝凌乱,还在睡梦中的束若云,伸手将她落在脸上的发丝顺到耳侧。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 用起来顺手又解馋,以一当十。 良媛着实委屈她了。 可父皇说过,良媛随他意。 太子妃和侧妃,必须由父皇做主。 太子挠了挠头,不然的话,等顾九渊从北腔关回来,让他去求求父皇。 父皇整日拿他和顾九渊比较,从小比较到大,他也没有长出顾九渊的本事。 思及至此,太子在束若云嘴上偷个香,才转身离去。 太子刚走,束若云就睁开了眼,神色清醒。 目前来看,太子的心已经被她抓住了。 接下来,便要徐徐图之。 急不得。 束长安跟皇帝一路朝京城而来。 从初夏走到了盛夏。 皇帝的表情管理,几次险些被束长安气崩。 一会儿渴,一会儿饿,一会出恭,一会放水。 一会儿说怀里的竹筒脏了,要擦。 最让皇上崩溃的是,这丫头死活要带着那头猪。 说猪是她的救命恩人,再好的软垫,都没有她的猪舒服。 皇帝还是头一次见人将一头猪放进马车里,同吃同睡的。 还有一只大猫…… 再好的性子,都被她磨出了火星子。 皇上本还想着早日到京,给太子过诞辰。 结果倒好,一直拖到太子诞辰过去十来天,才终于回到了皇宫。 束长安牵着猪,猪后面跟着猫,大喇喇的慢步在皇宫里。 她不由的感叹,不愧是皇帝的家,宏伟豪华,气势盛大,身处其中,人显得如蝼蚁般渺小。 那头猪也是祖坟冒青烟,吭哧吭哧跟在束长安身边。 成为皇宫一道亮丽的风景。 皇上都被束长安气笑了,笑着笑着又开始想生气。 身为帝王,识人之术也要擅长。 他能看出来,束长安是故意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要他不生气,不发怒,束长安的计谋就落了空。 皇上打定了主意。 甚至想要反制束长安。 回了寝宫后,皇帝将束长安晾在寝殿,自己去洗漱。 束长安等了一会儿, 不见皇帝出浴。 外面阳光正好,她索性搬了张椅子到寝宫门口晒太阳。 大肥猪也是知晓享受的。 躺在不远处的阳光底下,晒的直挠肚皮。 夏天炽热的阳光,晒在身上,热热的,烫烫的,很舒服。 她舒适的闭上了 眼。 任由阳光炙烤着她的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脚步声停在她身后。 束长安猛地睁开眼。 方才的困倦一扫而空,像只上了斗兽场的公鸡。 “以前总听 人家说,皇上矜贵,还是头一次见……是真矜贵啊!” 皇帝身旁随侍的太监,名唤包子。 个头不高,不算太胖,就是那张脸,圆鼓鼓的像个包子。 “放肆!怎么跟皇上说话的?你九族的脑袋数好了?” 此次去北腔关,皇上没带他。 小包子还是刚知道,皇上从北腔关带回来一名女子。 第349章 肥差 束长安掏了掏耳朵。 生平第一次听见真实的太监声音。 太监由于阉割,体内激素发生变化,导致他们的嗓音失去了浑厚的质感。 比女子阴柔,高昂。 她并未起身,扭头去看小石头。 没有预想中的油头粉面,描眉画眼,反倒像是个小弥勒般,白白胖胖。 束长安撇嘴,一看就是个好吃懒做的。 小包子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这个身份,让他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 方才,他竟然从这女子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鄙视。 他扫了一眼皇上紧蹙的眉心,揣摩片刻皇上的心思,忽然上手去扯束长安。 “你这女子,看见皇上,还不快快起来行礼?!” 束长安身子一拧,躲过了小包子的胖爪子:“你漏尿,不要碰我。” 小包子:“……” 小包子:“???” 小包子:“!!!” 这女子方才说什么? 他忽然有些无法面对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太监确实会漏尿,他的屁股下面,现在就垫着女子用的月经带。 女子一月才用几天,他一年要用三百六十五天。 屁股都捂出痱子了。 这女子,就这么毫不遮掩的,毫不修饰的,一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 小包子愣了愣,眼眶一红,哽咽到每句话都像是在噎面疙瘩:“皇上……你瞅瞅她……皇上……呜呜呜……” 束长安眼尾上挑,带出一丝不怀好意。 也学着小包子的样子,捂着脸:“呜呜呜……皇上,皇上,你看看他,你瞅瞅他……” 皇上忽然一个头,两个大。 束长安身上有种淡淡的疯感,还有一丝自毁感。 他没接触过束长安,不知她是之前就这般,还是被他带来后,才变成了这样。 隐隐有种感觉, 将她带进皇宫,不是在制衡顾九渊。 而是在制衡他自己。 小包子被束长安的模仿惊住,忘记了哭。 抬起红彤彤的眼睛去看皇上。 皇上冷了冷脸,遂又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跟一个小太监一般见识作甚?” 束长安从椅子上坐起来,向皇上行了个敷衍的礼:“小女见过皇上, 小女不跟小太监一般见识,小女跟皇上一般见识?” 皇上:“……”她的这张嘴,好人都能被气死啊~ 束长安突如其来的行礼,还没等皇上免礼,自己已经直起了腰。 “皇上,您让小女跟您来皇宫, 总得赐个宫殿什么的住住吧。” 小包子眼睛都瞪圆了。 她可真敢说啊。 还宫殿。 皇上深入寒潭的眸子,盯在束长安脸上:“那便看你想在朕身边做什么了,想要宫殿,好像只有朕的妃嫔才有这个资格。” 他眸光微眯,静静等着束长安的回答。 束长安沉吟着, 思考着,忽然来了一句:“我要做您身边的大太监!” 小包子:“……” 皇上:“……” 束长安掰着手指头数:“您看啊,做您的太监,能跟您一起进出宫里最大的寝宫, 宫里这么多上工的人,您身边的太监,可是百工之首, 而且,您平时高兴的时候,是不是喜欢打赏?您瞧,还是个肥差!” 第350章 大家都是姐妹儿 束长安数的,就连皇上都多看了小包子两眼。 小包子更是心虚害怕,吓得白着脸,将脑袋缩进了脖子。 他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位祖宗结过怨。 对天发誓,他真是头一次见这位祖宗。 感受到皇上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头顶,小包子觉得天都塌了。 下身忍不住又溢出了几滴尿。 “朕觉得,你说的很对。”皇上缓缓道。 小石头:“……”天塌下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束长安嘴角上扬:“是吧, 嫔妃这工不行,还不如太监来银子,小女好不容易来宫里,好歹得捞点银子啊!” 她像个话痨似的, 都不用皇上和小包子开口,继续道:“太监好,太监赏银丰厚,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小女还不用阉割,省时省力!” 小包子好想去将此女的嘴巴捂上,又怕她会咬自己。 皇上一锤定了小包子的生死:“朕允了,太监就太监吧,等会你去内务府领衣服和令牌。” 小包子张了张嘴,想问:那他呢? 可皇上刚听完束长安的剖析,现在看小包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怪不得小东西吃的又肥又胖,不起眼的差事,还需要断命根子。 被束长安三言两语一说,怎么看都是个肥差啊! 束长安心满意足的笑了:“好嘞!” 转头看向小包子:“内务府在哪?还请公公带路。” 小包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 也为了自己那失去的命根子争口气。 他憋了半天,可怜兮兮的开口:“皇上,那奴才怎么办?您不要奴才了吗?” 皇上瞥他一眼:“你跟在长安身边,长安有什么不懂的,你指导一下。” 小石头好想找个没人的地儿,痛哭一场。 皇上身边多了一个雌雄莫辩的大太监,这事儿很快像一阵风, 刮遍了皇城的每个角落。 听说那太监还是皇上从外面带进来的。 众人对束长安更加的好奇了。 有些妃嫔已经朝束长安投来了橄榄枝。 束长安来者不拒,礼物收到盆满钵满,所托之事,她是不干一点半点。 束长安和小包子同吃同睡同上工。 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身上都是班味儿。 最可气的是,皇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现在也不给赏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 跟小包子一个屋子两张床,嗯,现在大家都是姐妹儿,没什么不方便的。 就是他那个漏尿,束长安属实是受不了。 尤其是阴天下雨,房里晾着的都是月经带。 她深深觉得,自己还是想的简单了。 皇上这个人,着实老谋深算。 她甚至怀疑,这些,都是皇上有意为之。 可怎么办呢? 反正皇上不能砍了她。 囚禁顾九渊的心上人,和砍了顾九渊的心上人,是两码事。 皇上不敢冒这个险,就想法子折磨她。 这一夜,外面雷声大噪,房里挂满了月经带,平时养在外面的猪,因为下雨也钻进了房里不肯出去。 鼾声吵得,躺在她床上的大郎都换了好几个姿势睡觉。 第351章 只有上半身的女子 束长安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朦朦胧胧中, 月经带在房里飘啊飘。 闷热潮湿又烦躁。 “小包子?”她试探喊道:“月经带飘的我睡不着,你起来先收起来,天好的时候 再晾!” 小包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包子?”束长安又喊。 小包子睡的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这孩子睡得是真沉啊,得亏今晚不用他值夜,不然的话,脑袋没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没的。 “嘻嘻嘻~小包子~小包子~嘻嘻嘻~” 空气里,忽然传来女子模仿束长安说话的声音。 束长安眉心紧拧。 想到过宫里不太平,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遇见了。 仔细听,那个声音好像还是在小包子的床内侧响起的。 束长安翻身下床, 大郎早已坐在床头,眼珠子发出狼一般的光,盯着小包子的方向。 昏暗的室内,束长安隐约看见,小包子的床里面,有一个白影。 她生怕惊动对方,慢慢挪到小包子床边。 离得近了,白色的人影在束长安面前逐渐清晰。 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长发遮住了面部,跪在小包子的床内侧。 微微低着头,阴森诡异的喊道:“小包子~嘻嘻嘻~小包子~” 连番折腾下来,小包子人虽然还迷迷糊糊的。 可身为伺候人的下人,听见有人喊他名字,他条件反射的想要应声。 嘴被人捂住了。 睡梦中,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不要应声……” 嘴上的触感,耳廓的呼吸,令小包子生生将自己从睡梦中扯拽回来。 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眼前被一片白色挡住。 他定了定神,仔细去看才看清。 那哪是什么白色啊。 那明明是个人! 小包子眼睛都瞪圆了。 嘴巴被束长安捂住,他发不出声音。 想要爬起来逃走,发现手脚像是被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吓得他天灵盖都是麻的。 束长安捂着他的嘴,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小包子几乎快要虚脱的时候。 那女子似是觉得无趣,慢慢的飘了起来。 束长安也是在此时才发现。 女子并不是跪着的,而是她根本就没有下半身。 飘在半空中,肠子像是一条条蛇般,被她扯着往外飘。 不知为何,小包子在看见女子没有下身后,整个人惊恐的眼睛通红。 僵硬的身体,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一股尿骚味隔着薄被传了出来。 束长安眉心拧的更紧了。 对于小包子漏尿的这个行为,忍受的够够的。 她现在隔着老远,都能通过味道,闻出是小包子。 女子在飘到大郎身边时,拐了个弯,穿过门板,飘了出去。 束长安这才松开捂住小包子的手。 咬破指尖,将手指点在小包子眉心,掐诀默念。 “元亨利贞,浩荡神君,日月运用,灿烂光精,普照三界,星斗齐并,天罡正气,散荡妖氛,九凤破秽,精邪灭形,魁转罡星,急急如律令,破!” 随着束长安话音落下。 小包子浑身一松,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352章 丽元娘娘 下一刻,忽然翻身坐起,一把抱住了束长安:“呜呜呜……吓死杂家了……呜呜呜……” 束长安嫌弃他嫌弃的很。 伸手将他推开。 用的力气太大, 小包子一屁股坐在了方才漏尿的地方。 他本以为束长安跟他一样害怕。 没想到,都这时候了,束长安竟然还揍他。 小包子挪了挪屁股,哭的委委屈屈,肝肠寸断。 束长安皱着带着嫌弃的眉,站起身居高下审视他:“那女子,你认识?” 小包子“嘎”的一声, 止住了哭。 暗夜里 ,他的眼白不停的闪烁,证明他的眼珠子正在提溜乱转。 束长安恐吓:“你不说实话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身为道家,讲究的便是阴阳相合。 道士和和尚不一样,见到鬼就收。 鬼也有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权利。 有它们未了的心愿,和想要再见一次的人。 只要它们没有行害人之举,在特定的时间内,再见一次想要见的人。 就连地府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方才束长安一眼便看出,那名女子没有害过人。 只是为何要来找小包子,还压床? 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小包子的回答,束长安揪起小包子肩膀上的衣衫,就往外拖。 小包子在束长安手上挣扎。 一道闪电劈下来。 小包子发现束长安比女鬼还要吓人。 “你要带杂家去哪里?杂家今晚哪都不去!” 束长安一声冷哼:“哪都不去?不说的话,你今晚就在外面睡!” 小包子亲眼看见女鬼穿过门板去了外面。 谁知现在会不会就等在门口呢? 他抬手去扯束长安的手腕,挣扎的像只小野猫,尖叫出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放开杂家!杂家哪儿都不去!” 束长安看着瘦弱纤细,手劲儿却大的惊人。 小包子挣扎无果后,闭上眼睛大叫:“杂家说!杂家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你!” 束长安松开了手,转身去将油灯点燃。 光线不亮,却足以照亮整间屋子。 还有那飘飘扬扬的月经带。 束长安狠狠的闭了闭眼。 决定天亮后就去跟皇上再申请一间房,实在不行,她去睡马厩,都比睡在这里强。 谁家好人将月经带挂满屋啊! 皇上要是不答应,她就将皇上请来看看,他的小包子,房里都挂着什么宝贝。 “那女子,是太子爷的母妃,丽元娘娘……” 小包子开了个头,又开始害怕:“束姑娘,杂家告诉你的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啊,不然杂家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好,我保证。”束长安回答的很随意。 小包子将信将疑,想了想,朝束长安招招手。 束长安为了听八卦,忍着心中的不适坐在了小包子的床边。 小包子也盘起腿,压低了声音,眼睛都被八卦之光照亮:“皇上曾夸丽元娘娘天生名器,这么多妃子中,皇上最喜欢翻丽元娘娘的牌子。” 束长安点点头。 小包子撇撇嘴:“此事不知怎地,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皇后娘娘劝诫过皇上, 喜欢的可以多宿,但是不能走心……” 第353章 狗牙 小包子说到此处,心有戚戚:“天生的名器,在这宫里,能得皇上喜爱,可这宫里,光靠皇上的喜爱,是活不久的……” “丽元娘娘,心思太单纯,如若不是皇上的宠爱撑着,早就不知成为谁的垫脚石 了。” “后来太子出生了,丽元娘娘就更招人恨了,多年来,这里面的明争暗斗,可太多了。” 小包子说着,开始整理床铺,用被子将尿湿的地方盖上。 被褥往床内侧挪。 束长安略皱一下眉头:“她是怎么死的?” 小包子住了手,像是想到了可怕的事,吞了口口水:“丽元娘娘养了条土狗,平时乖巧懂事,那天也不知怎么了,扑到昭贵妃身上,将昭贵妃的脸都咬烂了……” 束长安沉着眸子:“恶犬伤人?” 小包子摇了摇头:“杂家也不知,只知道后来丽元娘娘被腰斩,恶犬也被打死了。” 束长安垂下眸子,思索一阵:“她为什么会来找你?你的年纪还没有太子的大,怎么会知晓这么多?” 小包子白了束长安一眼:“杂家是爹爹的养子,子承父业,这些都是杂家的爹告诉杂家的!” 束长安瞠目:“你这职位,还能世袭?” “咳咳咳咳~”小包子险些被束长安的一句“世袭”给呛死。 咳的歇斯底里:“咳咳咳,杂家也不知她为何来找杂家,杂家也觉得纳闷,咳咳咳,怪不得杂家每次下雨都睡得特别沉……” 束长安眸光微闪。 看来小包子经常被压床。 那就证明,小包子这里,确实有丽元娘娘想要的东西。 照理说,身为鬼魂的丽元娘娘最想见的就是太子殿下。 见完太子一面,就该转世投胎了,为何一直在小包子房中徘徊? “你是不是偷过丽元娘娘什么东西?”束长安起身环顾四周。 小包子房中,最多的就是月经带,还有一些皇上赏赐的小玩意儿。 她拉开小包子的衣橱,里面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 小包子被她的一句“偷”惊讶的又咳了半天。 宫里的奴才,手脚不干净,是要被砍头的。 她就那样轻飘飘的说出来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小包子也简单了解了束长安的德行。 真不知皇上是从哪里捡到的这名女子。 那脑子,就跟有病似的。 “你在骂我?”束长安猛地转身回头。 小包子一惊:“咳……咔……” 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喉咙好似产生了痉挛。 他双手捂着喉咙,趴在床边:“咔咔咔……” “胆子这么小?”束长安走过来帮他顺后背:“想要不漏尿,先练练胆子,你这胆子,小铃铛还在,都会漏。” 小包子:“咔……唔……” 什么叫做,语不惊人死不休,小包子算是见到了。 这女子轻飘飘的两句话,都能噎死一批人。 “你这狼牙挺不错的。” 小包子连番折腾,挂在脖子里的狼牙露了出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着急说话,自己顺着前胸:“这不是狼牙……咔咔……这是狗牙,是丽元娘娘的那条狗!\" 第354章 留它一命 束长安:“……”好家伙,这宫里的水真是深啊。 能活下来的,都是出色的潜水员。 人被腰斩了,狗被打死,牙还被拔了,菩萨也能化出三分邪气了。 小包子把狗牙拿下来,递给束长安:“杂家爹爹说,这狗牙伤了贵人,凶得很,戴在身上,妖魔鬼怪不敢近身。” 束长安把玩着手上的狗牙。 狗牙挂在一条黑色的编绳上面。 编绳看上去年头久了,一层油腻的污渍。 狗牙却亮的像是包了浆:“那条狗,被打死后,你们不会把它吃了吧?” 小包子眼神有些畏缩:“昭贵妃为了泄愤,给炖了,皮毛和狗牙,赏给了杂家爹爹。” 束长安:“……”好家伙,感情您不止收藏 了人家的牙,还收藏了人家的皮。 打狗还要看主人,人家主人不来压你压谁? “皮毛呢?” 小包子回忆了一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钥匙,趿拉着鞋子,走到箱柜前,用钥匙打开。 束长安伸长了脖子去看。 皇帝贴身大太监,还是“世袭”的。 说他穷,鬼都不信。 小包子似是能察觉到束长安不怀好意的眼神。 将钥匙塞进怀里,侧过身子,挡住束长安的视线。 束长安撇撇嘴,真是单纯的可怜。 锁的防御能力取决于建筑的坚固程度。 单纯的一把锁,防谁呢? 她若是真想要,将箱子破开,或者直接搬走,什么锁都挡不住。 没多会儿,小包子从里面拿出一顶毡帽。 “杂家请内务府,做成了毡帽。” 束长安:“……”这种人的死活,就不该有人来管。 “爹传给杂家的时候,是狗皮,杂家觉得既然这东西辟邪,做成毡帽冬日戴在头上,暖和又辟邪,多好。” 束长安觉得今晚真是无语她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 这可是伤人的犬,人家主子还被腰斩。 他将人家的牙挂在脖子上, 皮毛做成帽子。 “你把当时的情况再描述一遍给我听听。”束长安养猫,对小动物的心理有些大概的了解。 正常情况下,除非那条狗得了狂犬病,土狗也就是中华田园犬,对自己的身份认知非常清晰。 它们不会随便咬人,还下这么狠的嘴。 这些,小包子也是从他爹那里听来的。 当时丽元娘娘正在午憩,昭贵妃忽然来访。 丽元娘娘便让丫鬟伺候昭贵妃在花厅里先用些糕点。 变故也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那只犬,平时乖的不得了, 即便来了生人也不会乱叫。 正证实了咬人的狗不叫的说法。 它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跳起来咬在昭贵妃的脸上,并将其扑倒进行撕咬。 当时的场面,很血腥,血流了一地。 昭贵妃的衣襟,都被鲜血浸透了。 在场的都是小丫鬟,不敢上前拉。 等门外侍卫冲进来的时候,昭贵妃的脸皮,已经被扯的堪堪挂在脸上。 一颗眼珠子被咬破了,眼皮干瘪下去。 等丽元娘娘赶过来,大错已经酿成。 昭贵妃疼的大喊大叫,嚷嚷着让侍卫将那条狗给打死。 丽元娘娘舍不得。 抱着狗求饶,想要留它一命。 第355章 熏入味儿了 丽元娘娘如果不为狗子求情,也不会落得极刑。 可听说那条狗是丽元娘娘从小就养着的,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虽知它犯下大祸,天真的丽元娘娘,还想着,能不能留它一命。 也正是因此,惹怒了昭贵妃,当场下令,就在丽元娘娘院子门口,将其腰斩。 听说,腰斩的刑具都是临时拉来 的,不够锋利,斩了几次,才将丽元娘娘的身子斩断。 这也就是为什么束长安看到的丽元娘娘,身子虽然断了,肠子还拖在外面。 等皇上知晓此事的时候,丽元娘娘和她的狗都没了。 皇上衡量利害关系,决定将昭贵妃打入冷宫了事。 “丽元娘娘的下半身呢?”束长安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道家并不是超脱人性,而是因为知晓太多人性的恶,才会修这无情道。 束长安此言一出,小包子也是一怔。 “此事爹爹没说,杂家觉得, 如果想要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还是要去冷宫问昭贵妃,毕竟,传言传来传去,也会有出入。” 束长安觉得小包子说的有道理。 脑中灵光一闪,她心里有了主意。 此时天边已经擦亮, 新一天的打工人,要注入新鲜的魂。 束长安和小包子也没了睡意,洗漱好了后,束长安喂完猪,喂完猫,便去上工了。 天刚蒙蒙亮,皇上正准备早朝。 小包子伺候皇上穿衣,束长安打水泡茶。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垂头丧气的,各忙各的。 皇上看看小包子,又瞅瞅束长安。 总觉得这二人好像撞了邪。 大早上的,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清清嗓子,问束长安:“怎么,你俩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掐架了?” 小包子还没说话。 束长安抢先一步:“没,房里晾了太多月经带,飘来飘去的睡不着。” 小包子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人塞进了一个马蜂窝。 “轰”的一声炸了。 威力太大,以至于他耳膜发出了 嗡鸣声。 “哦?要不要请太医调理一下?”皇上以为束长安来了癸水。 他整日生活在女人堆里。 对于此事也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宫里的女子,来癸水都要调理。 他理所应当的认为,束长安来了癸水,也是要看大夫的。 束长安抿了抿唇,刚想开口。 小包子忽然就炸了。 他三两步冲到束长安面前,恶狠狠的喊:“杂家要撕烂你的嘴!\" 束长安一看,这还得了。 当即先下手为强, 一把薅住了小包子的头发,用力一扯。 小包子痛呼出声,转而带着哭腔发狠:“杂家跟你拼了,杂家要撕烂你的嘴!\" 小包子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 是他身边的老太监专门培养出来的孩子。 他从来没见过小包子有僭越的行为,更没见过他生气。 束长安这是做了什么,竟然将小包子激成了这样? 皇上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小包子和束长安不知何时,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束长安的那张嘴,打架的时候也不闲着。 “撕烂我的嘴,我也要说!\" “老娘忍你很久了!\" “谁家好人像你这样啊?老娘 现在闻着自己身上,都觉得被你熏入味儿了!\" 第356章 要住冷宫 皇上觉得这二人挺逗乐的。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人。 束长安咬牙切齿。 小包子面目扭曲。 一个薅着对方的头发,另一个拼了老命去够对方的嘴。 有趣有趣。 一大早,皇上便觉得心情愉悦的很。 不过,他着实是好奇,这二人是为何打起来的。 皇上走到二人面前,蹲下身子好奇的问:“那个,朕插句嘴啊,癸水怎么熏入味了?” 束长安刚想开口。 小包子手脚并用,奓毛奓的很彻底。 脸都憋红了。 小包子手快,束长安嘴更快。 “这货漏尿,这两天天气不好,他把许多月经带放在屋里晾,谁能受得了?” “小女要是再跟他一屋住,小女不被他熏死,也会被他的月经带半夜吓死!\" 皇上:“……” 默默的看向小包子。 不知是不是小包子的错觉。 他从皇上的眼神里,看到了鄙夷。 小包子整个人都癫狂了。 他眼睛一闭,双手双脚开始乱刨乱蹬。 束长安眼瞅着这孩子疯了。 忙松了手,撤开了身子。 小包子还在乱蹬乱刨空气。 看的皇上“哈哈”大笑。 束长安向皇上行了一礼:“皇上,小女不要再跟包子公公一起住,小女申请换间房。” 皇上龙心大悦,笑眯眯的道:“你想要去哪里住?” 束长安挺直了腰杆,说出口的话,惊得进殿的侍卫险些一个趔趄。 “小女要去冷宫住,清净!\" 皇上已经做好,束长安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结果她说要去冷宫? 就连小包子都安静了下来。 “你们没听错,我要去冷宫,那地方听着就凉快。” 皇上清了清嗓子,好心向束长安解释:“冷宫的意思呢,是朕冷落的妃嫔,那地方不是冷的。” 束长安点头,“心静自然凉,哪里安静小女去哪,至少,不会有人在房里挂满月经带。” 小包子又想抓狂了。 皇上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自愿去冷宫的。 直觉告诉他,按照束长安的脾气秉性,肯定要耍花招。 不过。 只要她在宫里乖乖待着。 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连泥鳅都算不上,根本不惧她会掀起什么浪。 皇上当即就应了下来。 束长安心满意足,终于可以离开小包子了,离他远远的。 当日早朝,众臣都觉得皇上今天心情格外的好。 有些压在折子最底下的,难处理的奏折,皇上罕见的抽出来处理了。 这段时间,顾九渊已经从北腔关回来了。 李进被他留在北腔关继续寻找束长安。 心爱之人,会有心理感应。 顾九渊总觉得, 束长安已经不在札达了。 来京后,每次上朝,他似乎都能感觉到束长安的气息。 有时候,甚至在想,束长安是不是进宫了? “王爷,您看皇上今天是什么意思?” 下朝的路上,有官员凑到顾九渊身边,闲谈道:“听说皇上身边多了个雌雄莫辩的小太监,是不是那小太监讨皇上的欢心了?” 男人的思维,即便在没有精虫上脑的时候,也会习惯性的往裤裆里的那点事儿思考。 第357章 小伙子都比不上 不知为何,顾九渊今日听到朝臣议论皇上和小太监的香艳事时,内心总会燃起怒意和烦躁。 他没有说话,加快了脚步,率先出了宫。 徒留身后的大臣们,望着顾九渊的背影,交头接耳。 守在门外的张扬,见顾九渊出来。 忙牵着马车上前。 顾九渊面孔冷峻,撩起袍角,上了马车。 张扬想关心两句,怕挨揍,喉头滚动,咽下了关心的话语。 马车辘辘前行。 车厢里传来顾九渊冷沉的声音:“去束府。” 张扬忙应了一声。 勒紧马缰,调了个方向,心里琢磨王爷去束府做什么。 束姑娘至今没回来。 武渊军现在也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方认为束姑娘被高人救了,毕竟那只猫和墨溪都不见了。 一方认为,束姑娘割了圣女心上人的那地儿,圣女抓到束姑娘,定会杀之而后快。 许是,人早就没了。 两方人马,经常聊着聊着,就聊炸营了。 撸起袖子,大打出手,糙话连篇。 王爷从北腔关走后,束大人留下处理札达事宜。 前段时间才回京。 回京后便在养伤,听说现在虚的很。 找了好几个名医了。 这些都是他听顾夫人说的,顾夫人现在一心扑在束府,束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马车很快停在束府门口,顾九渊掀开车帷下了马车。 自从束姑娘消失了以后。 王爷身上奇怪的很。 暑气蒸人,王爷身上愣是凉飕飕的。 张扬都忍不住离王爷近一些, 乘凉。 顾九渊大步迈过束府门槛。 门房匆匆扫了一眼顾九渊,吓得缩了缩脖子,忙不迭上前引路。 有些人随着年岁的增长, 身上的气场会越来越强。 临江王年纪轻轻,身上的气场却越来越骇人。 不出意外的,束国年正在看大夫。 回京多日,束国年看了不下十个大夫。 他不信,自己就这么废了。 表面明明没什么伤。 有时还能看见微微抬头。 “庸医!\" “你凑近点好好看看,本官今早看见它抬头了!怎么就废了?” “表面无伤,本官如厕也未有任何不适,怎么就不能用了?” 房内,老大夫迫于淫威,又为束国年检查了一遍。 他发誓,他祖上世代行医,这种症状, 真的是已经废的不能再废了。 束国年就像被诊断出绝症不愿接受的人。 甚至还扒拉两下让大夫认真去看。 大夫哭丧着脸,觉得束大人病得不是身,而是心。 大夫正煎熬着,门房在门口喊了一声。 “老爷,临江王驾到~” 老大夫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 束国年皱了皱眉。 自从那地儿伤了以后,整个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改变。 皮肤愈加细腻白皙,眼神也逐渐阴沉了下来。 他整理着衣衫,对老大夫道:“下去领银子吧,知晓出去怎么说吗?” 老大夫叩头谢恩:“小的谢过束大人,束大人身体康健的很,小伙子都比不上。” “嗯,”束国年淡淡应了一声。 老大夫逃离魔窟般,匆匆离去。 第358章 翻旧账 顾九渊由门房引着,在花厅等候束国年。 冷肃的脸上,不带一丝情绪。 “老臣拜见王爷, 王爷大驾光临,老臣有失远迎。” 束国年已经整理好了衣衫,来到花厅,跪地行礼。 顾九渊垂眸望着束国年的头顶,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一声冷哼:“束大人请起。” 束国年起身后,又是一番官方客套。 为顾九渊斟了茶水。 顾九渊也不喝茶,淡定的坐着。 束国年心头纳闷,却也不敢开口问。 只得陪着闲聊着。 有时候他说上半天,顾九渊才淡淡回一个“嗯”字。 时间一久,束国年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 按照时间推断,顾九渊应是刚下朝。 难不成, 今日朝堂有变? 束国年浸淫朝堂多年,对朝堂风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况且,他回京后,发现束若云得了太子青眼。 他虽气其擅自做出,只得了个良媛。 却不得不说,如今看来,若云此举,也称得上是一步好棋。 至于良媛……他相信以若云的本事,早晚能掌控太子后院。 如果朝堂发生巨变,太子殿下应会提前来通知他。 想到此,束国年心下稍安。 面上的笑容,也松快了许多。 “长安在的时候,这府上鸡飞狗跳,长安不在了,下官总觉得这府上少了什么。” 只有胜利的人,才会情绪稳定。 束国年认定束长安已经死了。 死在了札达,死在了北腔关,尸骨无存。 所以现在即便杜氏挑衅他,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情绪失控。 说起话来,也是做足了慈父姿态。 “束大人想念长安吗?” 顾九渊忽然幽幽来了一句。 束国年有些摸不清顾九渊的套路。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假的笑:“父女哪有隔夜仇,长安性子养成那般, 当父亲的也有责任,如今身边忽然没了个人,想,自然是想的。” 顾九渊淡淡道:“想,为何不去寻?” 束国年思索了一下,才长叹一声:“长安已经死了, 寻回来也只能是尸身,惹人伤心罢了。” 顾九渊又道:“束大人曾言,长安是束家不要的孩子,本王觉得束大人此言差矣。” 束国年心头一惊。 这是秋后算账,来翻旧账了? 便听顾九渊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的道:“长安从来就不属于束府,轮不到束家要还是不要。” 束国年张了张嘴,摸不清顾九渊的意图,索性直接闭嘴。 “本王今日前来,是为告知束大人,本王准备与长安成婚,大婚后,长安彻底和束府划清界限。” 束国年恍若雷劈:“长安回来了?” 顾九渊黑眸微深,审视着束国年。 这是进府后,顾九渊第一次用正眼看他。 对上顾九渊的视线。 束国年心头大骇。 以前的顾九渊,端着一副傲娇矜贵的姿态,将他身上因杀戮而沾染的杀气冲淡了许多。 如今的顾九渊,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 他不像人,更像是魔。 顾九渊面色惨白,面部瘦削,眼下一片乌青,五官轮廓更加立体。 第359章 是个狠的 “长安人未归,本王照样娶得。” 疯了。 这是束国年脑海里冒出来的词。 顾九渊现在就像一个淡定的疯子。 “本王来取长安的东西,大婚之日用。” 束国年眸光微闪,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最后只剩一句:疯子不能惹,疯了的顾九渊更不能惹。 不过,束国年为难纠结:“束言那孩子,在外自立门户,早就将长安的东西带走了,王爷还是要去找束言才行。” 顾九渊闻言, 站起身, 头也不回的离去。 束国年只好匆匆起身,颠颠跟在后面送。 拐角处,束若云望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大步离去。 眼里迸出一丝光亮,旋即熄灭, 怅然的扯了扯嘴角。 没有经历过那男女之事前,顾九渊于她,只是吸引。 像是一束亮光,照亮她的人生和未来。 如今她已经有了男人。 发现自己看待顾九渊的眼光,又有了变化。 宽肩窄腰,行走如风。 脚下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道。 紧绷的下颌,让人不由得联想,沾染上情欲时的模样。 她比以前,还要清楚自己的想法。 她想要这个男人。 想要感受到他的力道,共赴一场极致的美好。 身边丫鬟小意的站在束若云身后,默默的垂着头。 束若云忽然开口问她:“是处子吗?” 小丫头吓得“噗通”跪地:“小姐饶命,婢子之前也是迫不得已,不敢违抗老爷……” 束若云嘴角漾笑,原来是父亲之前糟蹋过的。 “无妨,你起来。”她轻轻开口。 小丫鬟不明所以,怯弱的起身。 束若云伸手抬起丫鬟的下巴:“是个有几分姿色的。” 丫鬟吓的嘴唇发颤,垂着眼睫。 束若云抬手指向顾九渊的背影,“你看,那样的男人,在床上是不是个狠的?” 小丫头膝盖一软,又想下跪,被束若云揪住了肩膀。 她只得带着哭腔,顺着束若云:“临江王玉树临风,威武霸气,女子在他手上,定是像小鸡仔一般……” 束若云满意的扬唇,松了手,重新将目光放在顾九渊的背影上。 只是可惜,他走路太快,这么一会儿,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她悠悠的道:“狠的好,本姑娘最喜欢的,便是狠的。” 太子的身子,常年被酒色侵蚀,还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开过荤了。 这些年又被府上的良媛们想尽办法的掏空,早就色令内瓤。 纸老虎一个,风声大,雨点小。 她之前什么都不懂,任他搓圆揉扁。 现在她已经成了占据主动的那一方。 可每次结束,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力道不够,没有狠劲儿。 天生的长短也不行。 不够充盈。 他也就占个太子之位,不然的话,府上的女子估计早就跑光了。 母亲也是这般吧。 父亲这些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这次从札达回来,府上来来往往的大夫。 虽然那些大夫守口如瓶。 可她还是打听到了,那些大夫,都是看那方面的圣手。 母亲是个聪明的。 早就不将身心寄托于父亲。 不然的话,每一日都是煎熬,每一天都是痛苦。 第360章 一顶轿子抬走 束若云盯着顾九渊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好像还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头顶的日头渐渐浓了,她缓缓的收回思绪,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束府现在大不如从前了,束国年看病要银子,外祖母院子里也要银子。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想那些有的没的。 太子既然收了她,她准备搬去太子府,离开这个令人不适的地方。 打定了主意,束若云书信一封, 让太子来抬人。 她则是收拾这些年的家当。 心底是有些不甘的。 没有哪个女子不想风光大嫁。 京城第一美人,一顶轿子就抬走了。 满京城都会耻笑。 可她若是再等下去。 国败公主都得不到好下场。 何况是小小的束府,她小小的束若云。 束若云看的很通透,趁着自己颜色还鲜亮,束府还没有彻底败落。 攀上太子这个高枝。 事在人为,日后走到哪一步,便要看她的本事了。 束若云在收拾包袱,束长安也在收拾。 她本就没什么东西,自从她上任后,皇上就变成了吝啬鬼。 她几次看到皇上高兴了,想打赏,瞥见她在,都忍回去了。 不过不要紧。 宫里人多,阿飘也多。 她什么都不懂,但是懂抓鬼啊。 丽元娘娘就是个突破口。 只要她在宫里将名声打响了。 还愁没有金瓜子? 她见过小包子的金瓜子,金灿灿的,布灵布灵的,沉甸甸的。 简直是太诱人了。 从古至今,黄金都是通用货币。 黄金对于人的诱惑,早已刻进了dna,看到小包子的那些金瓜子,束长安恨不得当场就杀人越货。 不过没关系。 她可以自己挣。 几乎是在皇上答应的下一刻,束长安趁着皇上早朝的功夫,去小包子房间将自己的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 临走时,瞥了一眼房里的月经带,看了看外面大晴的天,感叹小包子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床是湿的,土灰地也是湿的,还飘着那么多湿漉漉的月经带。 水帘洞一样的房子,这些年小包子硬生生活习惯了。 束长安摇了摇头。 她是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的。 尤其是一进屋,那股掺杂着霉味的骚气,能将她天灵盖周开。 束长安拿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去了冷宫。 冷宫进出需要层层盘查。 皇上吩咐身边侍卫送束长安进去。 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这里的建筑,像是城中村。 还是那种存在着许多危房的城中村。 除了守门的侍卫,几乎看不见活人。 阴暗的墙角生着青苔,能照到光的地面长着杂草。 侍卫跟守卫交代过后,又向束长安传达了皇上的话:“姑娘,皇上说,冷宫是因为无人才冷,不是因为这地儿天气冷。” “知道了知道了。”束长安朝侍卫摆摆手,抬步踏进了朱漆剥落的大门。 皇上真是啰嗦啊。 她能不知道冷宫是什么地方吗? 说这么多,赶上唐僧的紧箍咒了。 刚走两步,束长安又转身回来:“那个,侍卫小哥,皇上有没有说,我住哪间院子啊?” 第361章 老巫婆 侍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束长安。 面上却恭敬有礼:“回姑娘,皇上说随便您,哪都可以。” 束长安朝其颔首,转身大阔步走进冷宫。 她的身后,跟着一头猪和一只猫。 守卫挠了挠头:“哥们儿,这位是哪路的神仙?” 被皇上贬进冷宫的女子,刚开始,都会不甘,痛哭。 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大摇大摆,带着猪和猫进冷宫的。 侍卫撇撇嘴,望着束长安的背影:“皇上身边的太监,不知为何,要住冷宫。 皇上说了,她可以进出,但要检查, 外面的东西不准流进冷宫, 冷宫的东西,也不准出来。” 守卫本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真是个神仙。 守卫天天守着冷宫门,就没见谁进来后,还能每日出去的。 他当即决定, 要跟小神仙,打好关系。 守冷宫门太苦了,每天数着天上的鸟儿过日子。 没有油水不说,隔三差五还要应对里面的疯婆子。 束长安背着包,走进了冷宫。 里面很多房屋都处于塌半边的状态。 安静的好像长久无人的废墟。 死一般的寂静里,猪走路时的“吭哧”声,都被放大。 束长安像是小贼般,背着包裹,探头探脑。 偷感很重。 听说,当年的昭贵妃被狗咬烂了脸。 如今的长相应是有些吓人的。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束长安见到昭贵妃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个时代的医术大多为救命。 顶多缝合的时候,针脚好看些。 “真是稀罕了~” 一名女子从破败的院子走出来。 院子塌了一半,门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可她还是坚持开门走出。 从她可怖的相貌上,束长安可以肯定,这位便是小包子口中的昭贵妃。 那张脸被缝合的像是趴了几条蜈蚣,被狗撕咬的齿痕,深深烙印在皮肤上。 疤痕和完好的皮肤颜色不同, 一只眼睛瘪了下去。 整张脸,依稀能辨出五官。 昭贵妃如今剩下的,只有婀娜的身姿和一把好嗓子。 长久的冷宫生活,并没有让她萎靡不振。 语气中依然透着傲娇,清脆的如黄鹂鸣叫。 “冷宫竟然来了你这样的稀罕物……” 昭贵妃走出来,围着束长安看。 看完束长安,又去看猪和猫。 突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脚便朝大郎的肚子踢了过去:“本宫讨厌带毛的!” 大郎早就防备着此人。 迅速的闪身,躲了过去。 昭贵妃没有踹到,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 牵扯着脸上的疤痕,看上去如同恶鬼:“四蹄的,果然逃得快。” 说完,又围着束长安转,上下打量:“本宫早就说过,在这宫里,光有美貌是活不久的。” 她鄙夷笑道:“瞧瞧你,长的倒是个美人,不是一样,进了这冷宫?” 束长安没理她,抬步继续朝前走。 在冷宫待久了的人,看见个人就想说话。 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跟她说话。 果不其然。 束长安的冷漠,刺激的昭贵妃勃然大怒。 整张脸扭曲的好像专门吃小孩的老巫婆:“你给本宫站住!\" 第362章 被小神仙气的 束长安翻了个白眼。 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 做梦自己还是贵妃? 她走的更快了。 身后大郎和猪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昭贵妃气的咬牙切齿。 恶狠狠的攥了攥拳,快走几步追上束长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知道,”束长安打断她的话:“昭贵妃嘛,被狗咬的那个。” 昭贵妃:“……”有种怒气冲破天灵盖的感觉。 她伸手去抓束长安的肩膀:“本宫当年在皇上身下承欢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 束长安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她。 昭贵妃自以为气到了束长安,骄傲的扬起了下巴。 束长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忽然来了一句:“嗯,年轻真好。” 昭贵妃:“???”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个厉害角色。 可是再厉害又能怎么样? 进了冷宫的女子,剩下的就是数着时间等死。 一天天的熬,一天天的过,直至哪天,在这样的煎熬中死去。 每一天,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是新的一天。 在冷宫里,新的一天,就像是鸡肋。 活不下去,又舍不得死。 昭贵妃怅然的这一会儿,束长安已经寻到一处心仪的院子,走了进去。 小院不大,胜在不是危房。 她可不想哪天被砸死在梦里。 到时候别说金瓜子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人挖她。 确定好住处,束长安带着猫和猪进了院子,反手将院门栓上。 等昭贵妃反应过来的时候,束长安已经消失了。 整条路上,只剩她自己,和落针可闻的死寂。 她忽然有些害怕了。 害怕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在这个地方待的久了。 好不容易见着个人,还是个活人。 “砰砰砰” 她上前去敲束长安的院门。 没有人应声, 也没有人开门。 昭贵妃默默的自言自语:“难不成……真的是虚幻……” 她一遍一遍的默念着。 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很快,束长安便听到昭贵妃院子的方向,传来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像是站在悬崖边, 放声大吼的释放。 惊飞了许多不知名的鸟儿。 门口蹲着的守卫,挪了挪窝,捂上了耳朵。 昭贵妃刚来的那段时间,天天喊。 她不哭不闹,就是喊。 白天喊,夜里喊。 冷不丁的来一嗓子。 提神又醒脑。 那段时间,他不当值的时候,耳边有时还会冷不丁的出现昭贵妃的喊声。 好不容易消停了。 怎么现在又开始喊了? 许是被小神仙气着了。 嗯。 一定是。 束长安进了院子就开始洒扫卫生。 她没准备在这里住一辈子。 给自己打扫出一个干净的窝就成。 不得不说。 皇上说的话不靠谱。 这冷宫里,明明比外面要凉快。 简直是避暑胜地。 尤其是入了夜后。 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束长安躺在床上吐槽那些个皇帝,去什么避暑山庄啊。 自己的宫里,就有绝佳的避暑胜地。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束长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翌日天刚亮, 她就起床上工。 昭贵妃听见这边动静,穿着亵衣蓬头垢面的走了出来。 第363章 皇后 她眼睁睁看着束长安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冷宫。 昭贵妃瞪圆了那颗眼珠子。 守卫并没有阻拦,而是查了个身便放束长安离开了。 她被囚禁在冷宫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事情。 巨大的冲击,带给她的,不是惊讶,而是惊骇。 昭贵妃整个人都在颤。 她不敢置信的追了上去。 却也只看到束长安的背影。 不信邪的她,也学着束长安的样子,往外走。 “站住!\"守卫拔出了腰刀,像撵鸡鸭般:“回去回去!脑子坏了?进了冷宫,还想着出去!\" 昭贵妃抬手指着束长安离开的方向:“她为什么可以走?” “去去去,她是她,你是你,老实待着去!\" 守卫不耐烦的挥着刀。 昭贵妃不甘的往后退。 一颗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束长安离开的方向。 守卫扬起刀,作势要砍她。 昭贵妃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去。 垂着的一只眼睛,看不清表情。 守卫烦昭贵妃,是真的烦。 刚来的时候,天天喊。 喊够了,就往外冲。 冲累了,竟然还想着半夜来勾引他。 半夜三更的,她的那张脸,带来的不是香艳,是恐惧。 他当场就被吓尿了。 当着昭贵妃的面,尿了。 他现在看见昭贵妃,就打心眼里烦躁。 束长安和小包子刚伺候完皇帝更衣上朝,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便来请束长安去吃点心。 束长安总觉得,皇后娘娘是想让她长点心。 宫斗剧里,都是这样。 皇上身边出现了异性,就像热锅里滴入了一滴水。 炸锅了。 皇上是大渊最大的官。 皇后是后宫最大的官。 束长安看的很通透。 皇宫就是大型企业,不管贵妃还是皇后,都是职位。 这里的业绩,需要看天意。 业绩好的,早早生了皇子。 业绩不好的,甚至有些女子入宫多年,仍是处子。 皇后的凤安宫大门巍峨矗立,朱漆大门年年有人描漆,鲜红光亮。 人站在皇后宫门口,忽觉自己的渺小。 “束姑娘,请。”宫女做了个请的手势。 束长安抿抿唇。 心中思考着此行的危险指数。 既然皇上都不会轻易动她,皇后应该不会擅自做主,宰了她。 顶多是敲打敲打她。 让她安分守己。 嗯。 最好是给她点金瓜子,让她跟皇上保持距离。 这样的话,就更好了。 打定了主意,束长安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 神情放松的走了进去。 宫墙之内,宫女正在各自忙碌。 一名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风范的女子,正在逗一只全身雪白的大鹦鹉。 鹦鹉很大,像大公鸡似的。 脚踝拴着铁链。 束长安心底感叹。 不愧是皇后,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举手投足间,给人赏心悦目之感。 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平静祥和气息。 令人心神安宁。 不过束长安明白,能稳坐皇后位置的女人,靠的不仅仅是娘家给力。 她深知后宫争斗的可怕,乖乖行礼:“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第364章 乐子 皇后将手中逗鹦鹉用的瓜子放进食桶里。 缓缓转身看向束长安。 束长安与其目光对视。 她清楚的看见皇后见到她后,瞳孔猛缩,面部紧绷。 下一刻,便恢复了正常。 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是个美人,怪不得皇上纵着。” 束长安回以笑脸:“皇后娘娘言重了,皇上拿民女当个乐子而已。” 在旁人老公面前,自贬等于自保。 昭贵妃一怒之下,腰斩丽元娘娘的事情,还在耳边萦绕。 她不了解皇后,万一也是个情绪不稳的,产生了玉石俱焚的想法。 到时候,她的小命可就没了。 皇后被束长安的这句话逗乐了。 束长安趁热打铁:“您瞧,民女就说自己是个乐子吧,看来在皇后娘娘您这里,民女也是个乐子。” 皇后娘娘用手帕掩着嘴,眉眼间都是笑意,良好的素养下,笑出来的声音也不大。 “倒真是个有趣的可人儿……” 束长安:“民女承认自己有趣,可民女并不可口。” 皇后娘娘在这死气沉沉的深宫内院待的太久了。 有时候,她不说话,这个院子里,宫女们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安静的好像葬着活人的坟墓。 看见这样小嘴叭叭,又会讨人欢心的女子,皇后感觉这座阴恻恻的院子,都鲜活了许多。 “怪不得皇上顺着你,你这张小嘴啊,很难让人不顺着。” 这话的重量,可不轻。 说顺着,那就表明了她能左右皇上的心思。 束长安发现,皇后娘娘虽然还在笑,可那双剪水般的眸子里,透出浓浓的探究。 这句话回答不好,皇后明面上不能怎么她,闷亏肯定是喂给他吃的。 “是的呢,”束长安索性直接承认:“皇上拿民女当乐子,顺着民女,都将民女顺到冷宫里去了呢。” “噗嗤”皇后娘娘忽然没忍住,忙用帕子掩着口鼻,笑的极为开心:“你这丫头,是真有趣啊,秋月,赏。” 为束长安引路的宫女转身离去,没多久,端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的是整齐排列的银锭子。 束长安扫了一眼,又朝皇后娘娘行了个礼:“皇后娘娘,民女可以不要这些银子吗?” “哦?”皇后明显对束长安放下了警惕,疑惑道:“你想要什么?” 束长安挺直了腰板:“民女想要金瓜子!小包子的那些金瓜子都快将民女眼珠子馋掉了,本想着到皇上面前伺候,皇上也会赏,结果皇上现在什么都不赏了。” 束长安说着,嘟起了嘴,尽显小女儿家的娇憨。 在上位者眼里,最可怕的人,就是没有弱点,没有欲望的人。 束长安明明白白的将自己贪财的那点小心思暴露在皇后娘娘面前。 打消了皇后娘娘对束长安最后的疑虑:“秋月,去换成金瓜子。” 她不再跟束长安绕弯子,话锋一转,又道:“见到昭贵妃了?” 束长安眸光微闪,决定走一步险棋。 她抬起头,脸上堆满了得到金瓜子的憨笑:“见到是见到了,只不过……” 皇后微微蹙了蹙眉心:“不过什么?” 第365章 将武渊军收回 束长安凑近了点。 名唤秋月的宫女刚想伸手阻止,皇后微微抬手。 宫女乖觉的后退一步。 束长安挑了挑眉,附耳上前。 一番耳语后,她清楚的看见,皇后娘娘面色骤变。 甚至整个人发颤,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 秋月忙上前搀扶。 “本宫有些不舒服,秋月,将束姑娘送回去吧。” 皇后嘴唇蠕动,一句话说的艰涩困难。 束长安将皇后的变化尽收眼底,清亮的眸子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丽元娘娘的下半截身子至今没有下落。 听完小包子的话,她目前锁定的只有皇后和昭贵妃。 从表面上来看。 在那件事上,昭贵妃更像是恶人。 可—— 皇后娘娘的行为举止,让束长安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能在皇宫这个吃人的职场里活的光鲜亮丽的,都不能小觑。 秋月要照顾皇后娘娘,吩咐了另一名宫女送束长安回去。 走在皇宫的青石板路上,两侧是高大威严的宫墙,色彩醒目而庄重。 宫墙比宫外的墙壁要高,人走在其中,压迫感油然而生。 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心理极容易出现问题。 也是这里的争斗惨烈极端的根源。 “皇后娘娘没有子嗣吗?”束长安问身边的小宫女。 小宫女比秋月怯懦,闻言低下了头:“妄议主子,是要被罚的。” 束长安:“……皇后宫里规矩这么严吗?” 小宫女:“嗯。” 束长安眼尾上挑,露出得意的微笑:“皇后娘娘看着温柔,人还是挺严肃的哈。” 小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忙摆手:“没有没有,奴婢什么都没说。” 束长安撇撇嘴。 看来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没关系,她可以去问小包子。 小包子亲眼瞧见了丽元娘娘的鬼魂,现在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束长安刚回到皇帝寝宫,便被一名侍卫拦住了:“姑娘,皇上说您来了,先让您去偏殿稍候。” 束长安眨眨眼,不明所以。 被侍卫直接带进了偏殿。 侍卫似是不放心她,站在她身边守着。 “北腔关地下的珠宝,皇上就这般放弃了?” 顾九渊的声音从内殿隐隐传来。 束长安了然。 心底嘲讽皇上多虑了。 她身为皇上的人质,就像最后关头才能祭出来的法宝。 一旦顾九渊有变。 皇上就会将她拿出来。 顾九渊所有的计划,都会落空。 如果提前让顾九渊知晓她被皇帝软禁。 不用等以后,他现在就有生变的可能。 束长安寻了张椅子,安静的坐着。 身体精神集中在耳侧,细听那边的声音。 “重楼啊,你也说了,那处会令人致幻,许是你也致幻了,所以才产生的幻觉而已。” 皇上明显不信顾九渊的话。 觉得顾九渊想要借机回到北腔关。 顾九渊停顿了一会儿, 才开口:“皇上不信微臣?” 此话一语双关。 他并未隐瞒他腿已痊愈。 自他的腿好了以后,皇上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皇上打了个哈哈:“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武渊军还在你手上,朕若是不信你,早就将武渊军收回。” 第366章 怨怼 束长安眼睫微垂,看着自己的脚尖。 顾九渊熟读兵法,知晓各种阴谋阳谋。 可这些都是他忠诚的基石。 顾九渊对皇帝的忠诚,来源于他的父辈,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束长安不是。 她比顾九渊看的清, 看的透。 如果武渊军是说要就能要走的,皇上也不会大费周折,将她困在宫里。 束长安接触过武渊军,武渊军最大的问题,是太过忠于顾家。 再加上顾九渊的腿伤痊愈,他便成了皇上的心头大患。 说到底,还是个信任问题。 可这些的根源,好似都是她造成的。 如果没有她。 顾九渊的腿伤不会痊愈,武渊军也会在时间怪洞里一直待下去。 是她的出现,改变了这个世界既定的轨迹。 也改变了顾九渊的人生轨道。 正殿中。 顾九渊这次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望着皇帝方向,话锋一转;“怎么不见皇上身边新来的太监?” 这话有些僭越。 却是顾九渊今日进宫的目的。 他的长安丢了,皇上身边多了个小太监。 顾九渊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疑心。 辗转反侧几日无法入眠,今日下朝,借禀报为由,实则想打消心头的疑虑。 “那孩子太过青雉,尚无法殿前伺候,还需小包子多带带。”皇上含笑道。 “如此,”顾九渊向皇上深深揖礼:“微臣便先下去了。” 皇上叹息一声, 摆摆手。 目送顾九渊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 半晌后。 他缓缓开口:“小包子,朕记得前几年曾有小国进贡了一支千年人参,取来送到临江王府。” 小包子应了一声, 为皇上斟好茶水,后退着离开。 许久后,才有侍卫过来领束长安去正殿。 皇上望着垂头丧气的束长安,嘴角含笑,目露审视:“可有心生怨怼?” 束长安心底冷哼。 笑话。 就算心生怨怼,谁敢当着您的面说? 她抬起头,强逼自己红了眼眶:“小女没有怨怼,只是知晓了自己的使命。” “嗯?”皇上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说来听听。” “皇上将民女带在身边,是为了保全重楼,也是为了稳固大渊国祚。”束长安认真的像是在做汇报。 皇上眸子划过一丝亮光,盯着束长安的目光更深了些许:“说说你的想法。” 束长安委屈的撇着嘴,说出口的话,却是很多官员都没有的觉悟。 “武渊军只服重楼,证明重楼这些年将武渊军训练的很好,兄弟生情乃常事, 可您是皇帝,要为大渊的国祚着想,人心隔肚皮,就比如民女都不知,重楼对民女的感情,什么时候便淡了, 谁也不敢保证, 重楼会不会心生反意,此事不能意气用事,需理性看待, 民女跟在您身边,既保全了重楼,也维稳了大渊,皇上此乃仁慈之举。” 束长安话落。 皇上盯着束长安看了许久。 久到束长安脊背的汗毛根根奓立。 皇上才移开视线,长叹一声:“朕以为,重楼看上的是你的美貌,束长安,你有男子之才,可惜屈居于女子之身。” 第367章 神奇的大夫 束长安笑了笑:“皇上这是在夸奖杂家吗?”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 束长安垂下眸子,眸光闪过一抹冷意。 美化帝王就像美化战争一样可耻。 她承认,觉得方才的自己很可耻。 如果每位臣子在为国鞠躬尽瘁时,都要先思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惹皇帝猜忌。 这样的国家,好不到哪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就像她生活的那个国家。 君主信任他的士兵, 士兵为百姓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百姓无条件信任军人。 只有这样的国家,才能越走越远,越走越大。 顾九渊颓废的走出了宫门。 以前那个鲜衣怒马的贵公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明明还很年轻, 身形依旧高大。 可却像一个药石无医,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炎炎夏日好似都暖不了他的身心。 候在门口的张扬,远远望着顾九渊从宫门走出。 心里突的一紧。 王爷的样子,似是随时都会倒下。 张扬挠了挠头,想上前搀扶。 又怕被王爷骂。 一双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顾九渊的方向,随时准备着上前。 生怕岔了一眼,顾九渊就摔了。 好在,顾九渊人虽看上去虚弱,脚步极稳。 他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上了马车后,便对张扬道:“你上次说的那位神医,将他请进顾府。” 张扬心底一慌。 驾马的同时,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这张嘴啊,是真坏事啊。 上次说完,他以为王爷根本就没有在听。 没想到,王爷不仅听了,还记住了。 那是他听说来的江湖游医。 听说那大夫神奇的很,服下他的药剂,便可见到想见之人。 万一,那药有毒。 十个张扬,都换不来一个王爷。 张扬眼珠子提溜乱转,心里琢磨着,此事必须要让老夫人知晓。 就算老夫人将张扬的嘴缝上。 他都得说。 谁知,下一刻。 顾九渊命令的声音传来:“此事保密,泄露出去本王便收了你的银票。” 张扬:“……”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拉出来的。 险些丢了半条命的。 束姑娘还在的时候,都没舍得打它的主意,王爷真是好狠的心啊。 张扬纠结出了苦瓜脸,眼眶都红了,委委屈屈的应了。 “噢,张扬明白。” 顾九渊回去后,便一头钻进了书房。 这段时间,他都是这样过的。 顾夫人担心这个儿子,每次都会炖补汤看着他喝完。 可顾九渊也不知怎么的。 补汤喝了,人却是越来越瘦。 顾夫人愁的没有办法,到顾老夫人房里诉苦。 “娘, 您说,咱们都是过来人,顾家的男人战死沙场的时候,咱们也没像他那样啊。” “这孩子,眼睁睁的在咱们面前瘦成了竹竿,媳妇这心啊,每天都揪着疼。” 顾夫人说着,眼泪溢出眼眶。 她拿手帕拭着泪。 顾老夫人长叹一声, 从榻上起身,递给她一张手帕。 这段时间,瘦的何止是顾九渊,就连顾夫人都瘦了一大圈。 顾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浊气,望着门外晴朗的日头,好像被拉进了久远的回忆。 第368章 药剂 半晌后,顾老夫人才慢慢开口:“咱们当年,嫁进来时便已做好男人会战死沙场的准备。” 老夫人活到这个岁数,早就活通透了:“长安这件事,冷不丁的发生,换成谁,都会难以接受。” 她没说的是。 这样断崖式的失去一个人。 刚开始的时候,身体机制还没反应过来,表现的也不那么明显。 随着时间的增长。 思念会逐渐加深,就像顾九渊。 刚从札达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尚可。 如今眼瞅着,身子就像被掏空了。 顾老夫人心疼,但是没有办法。 她就这一个大金孙,可世上,也只有一个束长安啊。 顾夫人擦干了眼泪,想到了什么:“娘,实在不行,咱们给他办场相亲宴?万一有他看上的, 人还能缓一缓……” 顾老夫人沟壑般的脸上, 眉心死死的拧在了一起:“你这是看你儿子还能站着?想再折腾折腾他?老身可听说,束言那孩子自立门户了……” 最近这段时间,束言自立门户,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成了那些家里不受宠的孩子的榜样。 尤其是许多家里的庶子。 纷纷想要效仿束言,去外面做生意,不靠家里。 束言那孩子,一通百通,听闻这事后,拉了好几个大户人家的庶子一起做生意。 最近街头巷尾,最脍炙人口的,便是束言的成功。 谁能想到,几乎被人遗忘的束家二公子,不仅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 还一鸣惊人,做起了生意。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束言靠的是束国年的关系。 逐渐发现,人家是真有本事,靠的也真是自己。 不花家里一分钱,不跟家里争财产。 活的顶天立地。 说亲的都快将门槛踏平了。 顾夫人也怕自家儿子一个不好,出去自立门户。 当即绝口不提为顾九渊相看姑娘的事儿。 想到束言,便想到了束长安,想到了朱蕴。 顾夫人心里又是一阵难过:“阿蕴这是什么命啊,律风多好的孩子,长安多好的孩子,相继遇难……阿蕴也是……” 顾老夫人伸手拍了拍自家儿媳的肩膀:“好在,束言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朱蕴泪眼婆娑。 是啊。 谁都没想到,当初那个出门见到人都畏首畏尾的孩子,现在竟长成了京城小有名气的商贾。 顾夫人和顾老夫人聊天的这会儿功夫。 张扬已经请来了游历来京的大夫。 大夫为顾九渊号过脉后,将一种褐色的粉末倒进茶水里,递给顾九渊。 张扬怎么看,都觉得这大夫不靠谱。 像个常年在河里打鱼的渔夫,身上一股鱼腥味。 一点儿都不像大夫。 “王爷, 容属下看看有没有毒!\"张扬多留个心眼,用银针放进碗里。 顾九渊见银针并未变黑,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去领银子吧。” 老大夫很是高兴,叠声谢恩:“王爷若是需要,再唤小的便是,小的最近一直在京城。” 京城的生意好做。 尤其是那些达官显贵,生活的富裕了,心头萦绕的,总是那些见不到的人。 俗称,吃饱了撑得。 第369章 只要你解气 就像大理寺卿家的小公子。 生的白白净净又骚气,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也有自己想见而见不到的人。 前段时间在他这花费可不少。 老大夫回头扫了一眼顾九渊,转身去领银子去了。 张扬带着大夫领完银子,回到书房的时候,顾九渊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张扬有些犹疑,鬼鬼祟祟上前探了探顾九渊的脖子。 又伸手轻轻推了推顾九渊:“王爷,这般睡着会腿麻。” 顾九渊没有任何反应,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 给黑眼圈又镀上一层暗色。 张扬有些害怕了,王爷从来没有睡那么沉过。 他又轻轻推了推,顾九渊还是没有反应。 张扬吓得脸都白了。 在顾九渊身边急的转圈,整个人像是失了主心骨,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九渊喝完大夫的药剂,便觉浓浓的困意袭来。 梦里,他果真见到了长安。 她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蜷缩在墙角,地上蛇虫鼠蚁肆无忌惮的爬行。 顾九渊喉头滚动,声音沙哑,望着可怜兮兮的束长安:“长安……” 束长安抬起头,黑暗的光线里,他看到束长安的脸上全是疤痕。 在看到他的瞬间,束长安泪珠滚落,言语中全是怨怼:“你为什么没来寻我?我又冷又饿,这里没有吃的,全是虫子!\" 顾九渊的冷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完全受不住,这样的束长安。 踩着蛇虫鼠蚁,大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将其狠狠的抱进怀里。 语气温柔的如同呢喃:“对不住,本王知错,本王不该同你吵架, 不该让你跟墨溪离开,不该跟你置气。”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跟束长安认个错。 可惜,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连对长安说声“对不住”的机会都没有。 得了这个机会,他理智全无,不停的在束长安耳边认错:“长安,本王知错,本王知错……” 束长安趴在他怀里像小猫般哭泣,边哭边指责他的过错:“你错,你为何不来寻我?你错,你当时为何没来救我?” 顾九渊的心口像是被人插进了一把刀,狠狠的搅动着,他深汲一口气:“本王寻你,寻不到你,本王迫切的想要救你,可本王……去迟了。” 比失望更打击人的,是复燃的希望再次破灭。 他找到了关押束长安的地方,他冲进去了,可他迟了。 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痛恨自己。 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自己。 可他又怕李进传来好消息后,他已经不在了。 只能撑着那口气,在一日比一日浓烈的思念里煎熬着。 在一天比一天的悔恨里沉浮着。 “长安,你告诉本王,你在何处?本王现在就去寻你,无论你在哪里,哪怕用本王的命来换,本王在所不惜。” 束长安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的咬住了顾九渊的肩膀。 顾九渊闷哼一声,吸了口气,将束长安搂得更紧:“只要你解气,你将本王的肉撕下来,都可以。” 第370章 请太医 顾九渊不知的是,现实中,顾夫人正在狠狠的拧顾九渊肩膀上的肉。 张扬都急哭了:“夫人,现在可怎么办是好啊?” 顾夫人抽空抬脚踹在了张扬的小腿上:“胆子肥的生了一圈五花肉,重楼入口的东西,你竟不去通知老夫人,此事若是让娘知道了,摘了你的胆子泡茶喝!\" 张扬吓得当即跪地,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张扬若是说了, 王爷就要罚张扬!\" “啪”的一声。 顾夫人一巴掌抽在张扬的脸上。 抽飞了他的鼻涕眼泪。 “去宫里请太医!你的账回头再算!” 张扬“噢”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接过顾夫人递给她的腰牌,转身小跑着进宫。 顾家的异姓王,乃世袭。 顾夫人和顾老夫人都是王妃。 在皇上面前说话,皇上都需考量。 这也就是为什么,束国年被顾夫人辱骂坑骗,将束府搅和的鸡犬不宁,束国年都咬着忍了的原因。 拿着顾夫人的腰牌进宫请太医,此事不是小事。 很快便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皇上将张扬唤去一番询问,又赏了许多滋补身子的灵药,张扬捧着那些有价无市的灵药。 哭着谢恩。 抹着眼泪出了皇帝寝宫。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束长安伺候完皇帝用晚膳,就可以下工了。 刚在御厨房交代完今晚的菜色,回来的路上 便看到张扬捧着一大包东西,哭哭啼啼的从皇上的寝宫离开。 束长安伸了伸手,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抿了抿唇,咽下了 到嘴边的话。 张扬虽然功夫不敌李进,却也是习武出身。 敏感的察觉到不远处有人看自己。 他抹了一把眼泪朝那边看去。 束长安穿着太监服,远远的站着。 张扬又抹了一把眼睛。 定睛一看,确实是束长安。 他当即吓得头皮都炸了。 那个渔夫,不对,那个大夫的药剂这般灵验吗? 他只是闻了闻, 就见到了束姑娘! 可是他心中并没有对束姑娘的执念啊! 张扬吓得拔腿就跑,像是见到了可怖的东西。 张扬的反应,反倒让束长安心头起了疑。 她可以肯定,张扬方才看见她了。 为何像是见到鬼一样? 想到张扬方才见了皇帝,束长安抬步进了皇帝寝宫。 没那个心思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皇帝:“皇上,张扬来您这作甚?” 皇帝愁眉不展,叹息一声:“重楼那孩子,不知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来宫里请太医的。” 束长安心底一咯噔。 顾九渊不是重口欲的人,怎么会吃了不该吃的? 心跳的突突的,束长安有些慌乱:“皇上,太医走了吗?” 皇上抬眸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嘿嘿,”束长安将自己的不怀好意展现在脸上:“皇上不知民女和重楼的关系?民女是女子,情郎出事了,民女自然是担心他啊~” 和皇帝相处的这段时间,束长安发现,面对多疑的帝王,就要将自己的弱点和小心思全部摆在明面上。 让他觉得,他可以拿捏你,可以看穿你。 殊不知,皇上看到的,只是束长安想让他看到的。 第371章 见太奶 皇上阴鹜的眼神落在束长安身上。 束长安坦坦荡荡迎视他的目光。 空气好似凝固,寝宫屋顶虽高,却像罩在了束长安头顶。 束长安不得不承认,帝王的凝视,确实是死亡凝视。 她虽在道观生活多年,依然无法逃过帝王的死亡威逼。 膝盖隐隐发软。 她知道这是每个人刻在骨子里的官本位思想。 面对绝对权势时的一种自我心理压迫。 “皇上不相信民女?民女知晓如今局势,也知晓身在局中的自己,需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才能保全大家。” 束长安给皇上喂了一颗定心丸。 头顶的死亡凝视果然减轻了。 束长安偷偷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便听皇上温润一笑:“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朕要防着你借机逃走。” “皇上多虑了,”束长安莞尔:“既已身在局中,民女还能往哪儿逃?” 皇上执起茶盏轻啜一口:“朕允了,你且随着太医一起去,算是朕对你的一次考验。” 束长安心弦一紧。 帝王到底是帝王, 各种阴谋阳谋为君之道娴熟的像是在跟她玩过家家。 不过,跟帝王玩过家家,一不留神,是要掉脑袋的。 束长安又笑了笑:“民女多谢皇上。” 太医院的马车,匆匆驶离皇宫。 束长安一身太监装扮,脸上画着大胡子。 她的眼角曾被圣女用鞭子甩出一道伤口,虽已经愈合,还是留了疤。 不细看看不出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给自己沾了个八字眉遮挡。 腰上绑了件棉衫,面部用锅底灰轻拍均匀。 在没有白炽灯的时代,灰暗的烛光中,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就连大理寺的包邺看见束长安都怔住了。 如果不是家里内人管的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留了种。 这小太监的肤色,看上去虽比他的淡,可一看就是包家人啊。 束长安跟在太医身后,为太医提着药箱。 察觉到包邺的视线,脑袋垂的更低了。 毕竟是大理寺卿,侦查力不容小觑。 顾九渊已经被转移到床上。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面容祥和温暖,像是沉浸在一场美梦里。 太医上前仔细把脉,又掀开顾九渊的眼皮看了看。 捋着胡须思量一会儿,故弄玄虚的吊起了所有人的心,才缓而慢的开口:“王爷应是中毒了。” 顾夫人闻言,气的面色涨红,吩咐张扬:“去将重楼喝剩的药端过来!\" 张扬半分不敢懈怠,端来了药碗。 太医接过药碗,闻了闻剩下的碗根子:“这是一种菌的粉末!\" 束长安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云南的菌子。 有毒的菌子食用过后,会让人产生幻觉。 包邺围过来看了看顾九渊的面色,怒不可遏:“老夫就说那什么江湖郎中是骗子,家里那混小子,竟然被他掏空了荷包!简直是可恶至极!” 束长安眼前浮现段北辰的模样。 犹记得,初见段北辰时,他死缠烂打跟着自己,问她有没有见鬼的法子。 这下好了,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不知在幻境里,见到的是鬼,还是自己的太奶。 第372章 祝由术 顾夫人面色凝重,问太医:“可有医治的法子?” 中毒在这个时代,如同突发疾病。 烈性毒药,稍慢一些,抢救的难度很大。 太医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束长安心底一凉。 有句俗话叫做,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太医这一叹气,一摇头。 屋里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 太医察觉出房里的气氛,忙解释道:“此毒致幻,不会伤及性命, 但是需要长久的调理来将毒排出去。” 束长安心头一松。 只要性命无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顾九渊还年轻, 以后慢慢调理就是。 她凑到顾九渊床边,将他仔仔细细看进眼里。 瘦的有些离谱了,躺着安睡显得鼻梁更加高挺。 只是眼下的乌青和凹陷的眼窝,让他看上去像是患了重病。 怎么会这么瘦? 这是束长安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她捏着嗓子问太医:“是不是体内有蛔虫?要不要开点驱虫药?” 太医一怔。 房里的人齐齐愣住。 大家都知,顾九渊乃为情所困。 唯独束长安神经大条。 包邺看在大家都是一般黑的份儿上,扯着束长安的衣袖往后拽。 “你一个小太监,懂什么?老老实实给太医打下手得了!” 束长安:“……”他是真怀疑顾九渊肚子里有蛔虫,不然的话,好好的人,怎么骨瘦嶙峋的? 虽然被包邺拉到旁边,束长安还是伸长了脖子,对大夫道:“可以开点南瓜子,驱虫。” 她在道观的时候,观主就是用的南瓜子给道观的猫进行内驱。 包邺:“……” 太医:“……” 皇上安排给他的小太监,处处诡异,他摸不清小太监的来路,又不敢得罪。 路上,还教他画什么劳什子的符纸。 老太医现在看见束长安就觉得头疼。 他扯了扯嘴角,脊背都冒汗了:“微臣给王爷开些药,先将体内的毒排一排。” 话落,太医走到桌边写方子。 束长安朝他挤眉弄眼,让他不要忘了画符。 太医好想找个镜子给他照一照。 长成那样,还搞的像是抛媚眼,胳膊上鸡皮疙瘩抖都抖不净。 包邺见顾九渊无恙, 朝顾夫人拱了拱手:“既然王爷无恙,下官就先回去了,江湖骗子的事情, 交由大理寺,一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对于包邺的处理,顾夫人很满意。 她点点头:“深更半夜还要折腾包大人来此一趟,辛苦包大人了,张扬,送一送包大人!” 张扬领了命,和包大人一行离开。 束长安站在桌边盯着太医写方子。 太医硬生生被她盯到提笔忘字。 好不容易写完了方子,大夫从怀里拿出束长安在马车上交代给他的朱砂和黄纸。 顾夫人眼神一瞥,看到大夫此举,不由得感到疑惑:“太医也开始信神仙了?” 太医思考了一下,撒了个谎:“呵,呵呵,祝由术,您知道的,太医院也有这方面的能人。” 说完,太医都不由得佩服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愈加强大。 第373章 群起而攻之 竟然连祝由术都能编出来。 太医画的是束长安在马车上教他的。 说是什么救疾病厄符。救疾病厄符,悬于床,可健体  太医不懂道家的那些东西,觉得如果符咒能治病救人的话,太医院的门就可以朝天开了。 没办法, 太医就是个迫于淫威被左右拿捏的差事。 不管这劳什子的符纸管不管用, 他听命行事总归是没有错的。 符纸画好,他将符纸贴在顾九渊床头,又将方子交给了顾夫人。 在顾夫人那里领了赏,才和束长安一前一后出了顾九渊卧房。 束长安和太医刚离开,顾九渊像是心有所觉般,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片刻犹豫的推开被子,翻身下床。 往外冲的速度太快,撞在了桌角,踉跄摔倒在地。 顾夫人心头大骇,俯身去扶:“渊儿,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魇住了,别怕,娘在这,娘在这呢!” 顾九渊望着门外的虚空,苍白的嘴唇蠕动:“长安……长安来了……我看见长安了……” 顾夫人眼中泪光闪烁:“孩子,你是中毒了,刚太医来看过了,说你中了致幻的毒……” “不,”顾九渊不相信,他明明感觉到了束长安的气息,“是长安,母妃,你相信儿子,长安真的来过。” 说完,他甩开顾夫人的手,穿着亵衣,赤着脚朝门口追去。 “快!来人拉住他!”顾夫人大声喊道。 顾府的侍卫闻言,不敢懈怠,蜂拥而至,拦在顾九渊面前:“王爷,您病了。” 顾九渊眸光微眯,深邃的眼窝露出森寒的杀意:“滚!\" 侍卫们对视一眼。 头一次面对失去理智的顾九渊,脊背有些发凉。 “王爷, 您病了, 属下们并未看见束姑娘。” 顾九渊眼睁睁看着极似束长安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口,猛地出拳打在了说话那名侍卫的脸上。 侍卫被顾九渊冷不丁的老拳打懵了。 鼻血顺着嘴角流到下巴,才想起来伸手去抹。 “长安!\"顾九渊大吼一声。 “拿下他!\"顾夫人高声命令。 侍卫们不敢大意,瞬间群起而攻之。 顾九渊本就是中毒之身。 一番打斗下,被侍卫们摁在了地上。 他望着府门口,漆黑的眸子,赤红一片。 他真的看见长安了…… 为何没人信他? 长安,真的来过…… 下一刻,他便陷入了黑暗。 顾夫人心疼的摸着顾九渊的脑袋,“可怜的孩子,这毒真是霸道啊……你们赶紧将王爷抬回去,小心再着凉了。” 束长安刚出顾府,总觉得耳边有人喊她。 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又什么都没有:“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她问正准备上马车的太医。 太医脚步微顿,细细倾听片刻:“没有,许是风声。” 好吧。 今晚确实有风,天边高悬着毛月亮。 风穿过巷子,确实会发出呜咽声。 思及至此,她没有丝毫留恋的上了马车。 有她的符纸在,还有太医开的药,顾九渊应该很快就会痊愈。 此时,包邺已经将那名江湖郎中抓进了大理寺。 好家伙,不搜不知道,搜了吓一跳。 第374章 护爹似的 这个江湖骗子短短时间在京城敛财竟有三千多两。 其中五百两还都是出自他的大理寺。 那银票,一看就是宫里发放给他的俸银。 他交给内人,内人又给了段北辰那小子。 结果,转了几手,转到了骗子手里。 包邺气的牙根痒痒。 连夜升堂,怒拍惊堂木:“上刑!\" 骗子都惊呆了。 都不问问犯人招不招,上来就用刑?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大理寺的刑罚。 老骗子连忙一个脑壳磕在了地上:“大大人,小的招,小的什么都招!\" 准备用刑的衙差抬头看向包邺。 包邺眉毛高竖:“听他的,还是听本官的?本官说了上刑!\" 老骗子:“大人,小的真的招!\" 包邺偎进官椅中,一声冷哼:“打完再招!\" 说完,阖上眸子。 噼噼啪啪的板子声, 在堂上回响。 包邺很满意。 “姑父!\" 深更半夜,段北辰忽然冲了进来:“棍下留人!\" 包邺缓缓的睁开眼。 段北辰衣衫不整, 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 “姑父,此人不是骗子!\" 嘶~ 包邺觉得后槽牙疼的牵扯着半边脑子都疼。 尤其是看到段北辰护爹似的护着一个骗子。 他眼珠子发胀,似要喷出火焰。 “你个混小子,太医都说了,那是毒!是毒!你知道什么是毒吗?要命的玩意儿!重楼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段北辰是包邺的甥侄,顾九渊同包邺亦师亦友。 他属实没想过,这二人竟然会被江湖骗子给骗了。 段北辰眸光微闪。 重楼也在刘大夫这里看诊了? “打,给本官继续打!\"包邺恨不得自己上手挥笞杖。 “啪啪”声再次响起。 骗子见有人护着自己,一声声哀嚎逐渐气若游丝,每一口气吐出来,都像是要气绝身亡。 段北辰急的面红耳赤:“姑父,你滥用私刑, 你都没有调查,也没有听刘大夫自辩,你就开始打人!\" 包邺在大理寺混了多年。 什么样的犯人和苦主都见过。 还是头一次见苦主维护犯人的。 这个苦主还是自家甥侄,说出去,他这张脸都要丢尽了。 “来人,把公子拿下,一起打!\" 既然说他滥用私刑,他就滥用一次给他看看。 养了那么多年,养出个逆子,简直气煞他也。 此时的公堂, 已经分不清是公堂还是内宅。 段北辰匆匆赶来挨了一顿板子。 同一时间,束长安终于可以回到冷宫歇息了。 这一天天的,比996还要累,比早八还要苦。 垂头丧气的刚被侍卫搜完身,踏进冷宫,面前忽然出现一张扭曲的脸。 束长安险些一口气没吊上来。 她脱口而出喊道:“你知不知自己很丑?半夜三更,拿你的脸出来当凶器,想要杀了谁?” 门口守卫含着热泪猛点头,小神仙说的真是太对了。 想当年,他被昭贵妃吓得,现在每次尿尿眼前都会浮现昭贵妃的那张脸。 简直是敢怒不敢言。 在昭贵妃的认知里,为人处世,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自从毁容后,束长安还是第一个说她丑的人。 第375章 你看我眼熟吗 “你竟然说我丑?”昭贵妃尖着嗓子,不可置信的用只剩一颗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束长安。 月光下,束长安白了她一眼,边嘟囔边往冷宫里走:“真是笑脸给多了, 惯得全是病!” 门口守卫又是一阵疯狂点头。 对束长安的好感,直线上升。 昭贵妃眼珠子瞪得溜圆,追着束长安逼问:“你好好看看本宫,本宫完好的皮肤依然吹弹可破,本宫身材依旧曼妙……” 束长安着实是听不下去她的自我pua,甩给她一句:“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昭贵妃:“啊~” 门口守卫捂起了耳朵。 又来了又来了…… 这昭贵妃也不知怎么那么能喊。 冷宫不止她一人,其她人都默默的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只有昭贵妃,自打进来后,没事就嚎。 守卫眼睁睁看着冷宫一棵树上的鸟儿搬了家。 看到鸟儿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守卫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没有意义了。 束长安回了院子,转身便将门“砰”的关上。 昭贵妃这才想起,自己守在冷宫门口等束长安的目的。 被束长安三言两语气的,都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昭贵妃开始“砰砰”敲门。 “你给本宫出来!告诉本宫, 你为何能在冷宫来去自由?” 束长安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身拉开了门。 昭贵妃的手缰在半空中:“你今天怎么给本宫开门了?” 束长安将脸凑到她面前:“你看我的这张脸,觉得眼熟吗?” 昭贵妃被束长安的举动吓得后退一步。 遂又伸长了脖子,仔细端量束长安的脸:“不熟。” 束长安缩回了脸,刚想关门。 昭贵妃双手撑着两边门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束长安眸光微闪:“告诉你也无妨,我来此地是想查一查丽元娘娘的死因。” 昭贵妃闻言,松了撑着门板的手,“还有什么好查的,那个贱人的狗将本宫害成了这样,本宫为自己报仇,天经地义!\" 束长安观察着昭贵妃的面部表情。 发现她那张脸,看不出面部表情。 索性作罢,单刀直入:“丽元娘娘的下半截身子失踪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昭贵妃闻言,恐怖的面容更加恐怖了:“什么?那个贱人的下半截身子没了?” “哈哈哈哈哈~报应不爽啊,报应不爽!\" “那可是天生的名器啊,名器就这么失踪了?” “哈哈哈哈……” 束长安一时间无法断定昭贵妃的话里有几分真实度。 又或是她真的不知道。 可若是连她都不知道的话,此事还有谁会知晓内情? 她现在没有证据,还不能去问皇上。 只有找到证据,才能将此事禀报给皇上,请皇上介入调查。 毕竟丽元娘娘的身子,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 受辱的还是皇上的威名。 这种事情, 普通男人都无法容忍,何况是久居巅峰的皇上。 束长安合上了门。 昭贵妃发了一晚上的疯。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哇哇叫。 束长安被她吵得一夜不得安眠。 第376章 夜莺投胎 天亮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感叹昭贵妃的好嗓子。 旁人若是这般嚎上一夜,嗓子不废也得哑。 凌晨时,她还听到昭贵妃嚎,声音亮如洪钟,吵得她脑子嗡嗡嗡。 没想到,洗漱完后,刚拉开门,便看见昭贵妃跟鬼一样立在她院门口。 束长安:“……你不知人吓人能吓死人?” 昭贵妃面上带着一夜未睡的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束长安发现,她真的是个神人。 一夜下来,嗓子依然清脆:“你还没告诉本宫, 你是什么人?是皇上的嫔妃还是宫里的宫女?” 束长安默念净口咒,压下起床气,声音冷冷的回:“杂家是太监。” 昭贵妃:“???” 昭贵妃还没反应过来,束长安已经绕开她大步离去。 她冲着束长安的背影喊道:“你是女的,怎么可能是太监?你是哪个宫的太监?” 束长安没有继续理会她,大步离去。 她今日还要去问小包子,皇后娘娘有没有子嗣。 在皇宫里,子嗣就是个人业绩。 皇后职位那么高,业绩总要达标。 如果没有子嗣,又靠的什么稳坐皇后之位? 如果有子嗣,子嗣之间的争斗又为何会败给了丽元娘娘? 这些事,虽都是天家事。 束长安总隐隐觉得, 跟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尤其是皇后看见她的第一眼。 束长安昨晚在心里反复琢磨。 那是惊讶,震惊和疑惑。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为何会产生那样的情绪? 束长安一路思索着来到了皇帝寝宫。 做皇帝,也不容易,天色刚亮就起床,很难想象,到了冬天的时候,这个点儿天都还没亮。 小包子正在伺候皇帝洗漱。 皇帝看见束长安进来,开口就是调侃:“朕还以为你昨晚跑了。” 束长安梗了梗,扯了扯嘴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民女往哪里逃?” 心底直朝皇帝翻白眼。 昨晚太医进宫后,肯定来禀报过。 不然的话,皇帝不会这般淡定。 “怎么?担心重楼担心的一夜未睡?”皇帝将手巾递给小包子,往脸上擦了些面脂揉搓着。 束长安走到皇帝面前,端起脸盆里的水往外走:“您那个昭贵妃啊,真是夜莺投胎,鸣了一夜。” 皇帝手上动作顿了顿。 如果不是束长安提及,他已经将昭贵妃给忘了。 皇帝从小生活在这宫里,见多了后宫争宠,还是头一次见那般惨烈的。 当时小包子的师父来禀,他赶到丽元苑中时,入目便是鲜血。 昭贵妃脸上是止不住的血,丽元趴在院子里,身下形成了血泊。 内脏流了一地。 回想当年,皇上神色恍惚:“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束长安将水倒完,端着水盆进来,似是随口一问:“皇上,丽元娘娘葬在哪了?民女听昭贵妃说起,想去祭拜一下丽元娘娘。” 皇上拧眉思索半晌:“朕记得,当时是皇后处理的此事,多年来,朕还没有问过丽元葬在了哪里。” 听听,这就是男人。 爱你的时候,你身上蒸腾出的汗水都是香汗。 不爱你的时候,连你的坟头在哪都不知道。 第377章 束长安的反常 皇上本不重欲,但因身处高位,皇嗣对国家尤为重要。 后宫里的莺莺燕燕,在他眼里,只是他用来开枝散叶的工具而已。 无需将太多精力放在后宫。 提及丽元,皇上神思有些游离。 “啧啧啧,”束长安替丽元娘娘感到悲哀:“丽元娘娘可不是普通妃嫔,她是太子的娘。” 皇上缓缓放下擦面脂的手,目光冷沉的望向束长安:“长安,你僭越了。” 束长安连忙跪地。 忽然明白何谓伴君如伴虎。 帝王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掉脑袋。 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皇上恕罪,民女只是听昭贵妃说的一些话,有些感慨而已。” 束长安甩锅甩的驾轻就熟。 身在冷宫的昭贵妃,忽觉一股凉意顺着脖子灌进了脊背。 她抖了抖身子,扭头朝身后看去,发现背后空空如也。 “哦?”皇帝抖了抖袖筒,随口问道:“昭贵妃还没放下?滥用私刑致宫妃死亡, 朕将她送进冷宫,已是看在她毁容的份上。” 束长安依旧跪着,脊背挺直:“那可不,不仅没放下,还神神叨叨的,半夜还会哭嚎。” 皇帝冷哼一声:“疯子!\" 话落,甩袖离去,直至殿门口,才凉飕飕的飘来一句:“起来吧。” 束长安扶着膝盖站起来。 心底冷笑,皇上这是在给她敲警钟呢。 当日中午,皇上午憩。 束长安和小包子在殿外候着。 她瞥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默默挪到小包子身边。 用胳膊肘了肘小包子:“诶,小包子,问你个事。” 小包子闭着眼睛,稳稳立着。 束长安又肘了肘他:“小包子,醒醒。” 小包子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 入暑的季节,太阳火辣辣的照着,稍微移动,身上就会出一身的汗。 小包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压低了声音,不满道:“你就不能让杂家睡一会儿?” 束长安白了他一眼:“你这功夫也是你爹教的?” 小包子面露自豪:“皇上身边伺候的人,都要学会站着睡觉,一喊就到。” 这门功夫,束长安着实佩服。 她也压低了声音:“丽元娘娘最近又去找你了吗?” 小包子心口一噎,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得劲儿呢。 不情不愿的拉长了 音调:“杂家那晚是第一次见着丽元娘娘,平时都是鬼压床。” “那是你睡的太沉,压床的时候,就是丽元娘娘来了。”束长安好心解释。 小包子一个激灵,困意被束长安吓跑 了。 伴随而来的,便是后怕。 “我问你,皇后娘娘有几个孩子?” 小包子斜了束长安一眼:“皇后育有一位公主,怎了?” 束长安恍然,那就好解释了。 这是没生出儿子来啊。 也就是说,她想争,但是没有那张底牌。 反而是丽元娘娘,早早生了皇子。 天生名器,又生了 皇子,得皇帝宠爱,丽元娘娘的命好的让这宫里的人嫉妒. 束长安还想问些什么,算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转身回去本本分分站着。 小包子觉得奇怪。 这个点儿,还没到皇上起身的时间啊,束长安今日有些反常。 第378章 束长安的手笔 下一刻。 “来人!来人!\"皇帝惊恐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小包子心神一凛。 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有束长安的手笔。 瞥一眼束长安淡定的面色,小包子坐实了心头的怀疑。 小包子是和守卫一起冲进殿内的。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失态的皇帝。 被子掉在床下,皇帝穿着亵衣,瑟缩在床角,惊恐的面色惨白。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传太医,快传太医!\" 守卫持刀在殿内搜索,发现并未见到刺客。 束长安压着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哪里来的刺客? 分明是她给皇帝开了通目,又招来了丽元娘娘。 看皇帝那个样子,估计丽元娘娘还上了他的龙床。 山不来就我,我就想法子让山来就我。 早上还在那说她什么来着? 哦,你僭越了。 还摆出帝王姿态来吓唬她。 她束长安虽然吓不住皇帝,但她能找到人,哦不,找到鬼来吓唬皇帝。 不知只剩上半身的丽元娘娘,拖着肠子上了他的龙床, 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束长安想求一求。 皇帝平时生活的矜贵,冷不丁见鬼,太医院的太医都像年终开大会。 拎着药箱,匆匆赶来,束长安被挤到一边。 皇上惊恐未定,高高在上的外衣被恐惧扒掉,也只是个被吓坏了的中年男子。 束长安将双手背在身后,探着脑袋去看皇帝的惨状。 “皇后娘娘到!\" 门口有太监喊了一嗓子。 束长安收回了长脖子,挪到墙角,降低存在感。 皇后娘娘不是自己来的。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 环佩叮当,满脸倨傲,长相精致的少女。 皇后心急如焚,绕过太医,来到皇帝床边:“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皇上刚回过神来,眯眼看向皇后,任由太医诊脉,没有说话。 “皇上受惊了,神思紊乱,微臣开些安神的药,调理一番便好。” 太医们轮番诊脉,得出结论。 皇后有些狐疑,她了解皇帝。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一人是他点头之事。 一句话更是可以诛一人九族。 翻脸如翻书,冰冷的不近人情。 什么事,能将他吓成这样? “朕没事,”皇上声音虚浮。 “父皇,”少女娇俏的声音,带着恃宠而骄的傲娇:“您脸都白了,怎么可能没事?发生什么事儿了您吩咐临江王去解决就是。” 束长安心底一声冷笑。 好想让顾九渊来看看,人家一家人拿他当牛使的姿态。 倏地。 皇帝绕开太医朝她招招手。 束长安迅速整理面色,换上担忧的嘴脸,挤开太医来到皇帝床前跪下。 “你这丫头,以后别跟朕说那些有的没的。” 这是怀疑是她这两天念叨,所以他才会见着了丽元娘娘的鬼魂? 束长安点头应“是”。 婉欣公主侧头看了一眼束长安的长相。 父皇身边多了个雌雄莫辩的小太监,此事她也听说了。 待看清束长安长相时,婉欣公主面色大变,惊骇的样子和皇帝一模一样。 面色发白,指着束长安:“你你你!\" 第379章 婉欣公主 束长安侧头看向她。 婉欣公主连连后退,被皇后娘娘扶住后腰。 她这才冷静下来,垂下了眸子,“刚才看那小太监变成了鬼。” 束长安:“……”尼玛。 房里有没有鬼,她还能不知道? 变成了鬼,她还变成了兽呢。 束长安重新垂下眸子。 太医看完诊,陆陆续续退出去。 皇后留下来伺候皇帝,束长安和小包子重新回到门口候着。 婉欣刚离开,又回头,来到束长安面前,盯着她垂着的脑袋,像审讯犯人一样。 “你,名唤什么?” 束长安垂着脑袋,面上恭敬,不见卑微:“杂家姓束,名长安。” “你是女子,为何会在父皇身边做太监?” 束长安:“此事,怕是要问皇上。” 婉欣琼鼻微皱,发出一声冷哼:“你的意思是父皇的命令?” 束长安好想骂一声白痴,没有皇上的旨意,她一个民间女子,能进宫侍候在皇上左右? 面上,仍不动声色:“此事,怕是要问皇上。” 婉欣继续追问:“父皇为何要允你在身边伺候?” 束长安:“此事,怕是要问皇上。” 骄纵惯了的公主,和束府的庶女们不一样。 被束长安拱起了心火,她抬手便朝束长安的脸上抽了过来。 束长安有异能在身,婉欣的速度在她面前放慢,在巴掌即将到脸上时,束长安忽然摔了出去。 动作之大,直接摔进了寝宫的门槛。 婉欣瞪圆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的手,有没有触到束长安的脸,她最清楚。 她根本就没有打到束长安! 束长安从地上爬起来,面朝婉欣,跪在寝宫门槛里面。 整个人透着惶惶:“公主殿下,许多事情,没有皇上的命令,民女真的不敢说啊!” 婉欣:“……”她被此女耍了。 被拱起的火冲上了头顶, 婉欣声音尖厉:“本公主根本就没打到你,小包子,你也是看见的,对不对?” 小包子“噗通”跪下,不敢说话。 束长安时机拿捏的刚好。 在小包子看来,婉欣那一巴掌,确实打在了束长安的脸上。 只是没有听见响而已。 “婉欣,你放肆!\"皇后娘娘的声音在龙床方向响起。 在皇帝寝宫门口大吵大闹,殴打皇帝身边太监。 即便她是公主,也不可这般放肆。 婉欣憋的面色通红,像瞪仇人般瞪着束长安。 束长安朝其扬了扬唇角,终是没憋住,用嘴型比划了一个“白痴”。 婉欣何时受过这种挑衅? 当即就炸了。 撩起裙角踏进门槛,揪着束长安的肩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束长安佯装凄然:“公主殿下,民女只是伺候皇上的下人,民女真的不敢得罪你啊!\" 婉欣头一次见有人在她面前这般明晃晃的耍花招。 怒不可遏的失去了理智:“你方才明明说了,你方才明明骂本公主了!” 她扭头去看小包子:“她是不是骂我了?” 束长安本就用的唇形,小包子跪在地上,哪里能看见? 闻言,脑袋垂的更低了。 第380章 好色到那般地步 “桃花,送公主回宫!\"皇后冷声吩咐跟随婉欣身边的宫女。 宫女为难的几乎要哭了。 伸手想拉公主,又怕公主嫌弃她的手不洁净。 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婉欣松了手,冷哼一声, 带着宫女离开了。 束长安嘴角扬起得逞的笑意,朝龙床方向跪下去:“民女谢过皇后娘娘大恩!” 重新回到岗位上, 小包子恨其不争的压低声音斥她:“挨一巴掌忍着就是了,你得罪了婉欣公主,小心她报复你。” 束长安要的就是报复,闻言但笑不语。 小包子见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又气又急:“在这宫里,被打了巴掌都要谢恩,你倒好,非要去得罪贵人!” 束长安知道小包子是在关心她。 朝其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意。 小包子瘪瘪嘴,左右看了看束长安白净的脸蛋儿。 发现上面并没有指痕,瘪着的嘴下撇。 不知束长安搞的什么鬼。 不过,束长安自从进宫后,皮肤愈加细腻了。 脸蛋也逐渐精致,身上隐隐透着贵气。 小包子冷哼一声。 能不贵气吗? 天天拿着鸡毛当令箭,打着为皇上点菜的幌子,在御膳房给自己点菜。 自从束长安来了后,皇上每天吃十八道菜得有八道菜是束长安爱吃的。 她还美曰其名,为皇上试毒。 皇上还没动筷呢,她拿着个碗,将自己爱吃的一样样夹进了碗里。 小包子虽然不知皇上为何要将她带在身边。 却打心眼里心疼皇上。 跟小包子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皇后。 皇后坐在床边,为皇上擦拭鬓角的汗:“臣妾许久没有这般仔细看过皇上了,竟未发现,皇上鬓角染白。” 皇上惊魂未定, 淡淡“嗯” 了一声。 皇后手顿了顿,继续道:“皇上有没有发现,自从那女子进宫,后宫就开始不太平了。” 皇帝有些不耐的挥开了皇后的手,话说的冷硬又形式化:“皇后放心,朕还没有好色到那般地步。” 皇后心头一梗。 被皇上的冷漠伤了一下。 安慰自己,皇上这么多年,都是这般,她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 遂又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外面的孩子,总归是不懂宫里的规矩,皇上可以让她先到臣妾宫里伺候。” 皇上睁开眸子,扫了皇后一眼。 束长安那个性子,他都有些吃不消,皇后真是敢说啊。 他不欲跟皇后多费心神,沉静道:“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皇后心头一惊,不知哪句话惹恼了皇上。 抿了抿苍白的唇,柔柔起身,得体的告退。 当天晚上,婉欣便带着两名擅长磋磨人的嬷嬷打着探望昭贵妃的名义进了冷宫。 昭贵妃在冷宫多年,还是头回听说有人来看她,心头生了疑。 等到了冷宫门口,望着高高在上的婉欣,更是一头雾水。 “本公主来找束长安,你带路。”婉欣皱着眉,不去看昭贵妃的那张脸。 昭贵妃不明所以,见公主气势汹汹,她很高兴做那个领路的人。 来到束长安院子门前,奇怪的是,向来大门紧闭的院门,此刻敞开着。 第381章 恋爱脑 天气闷热, 黑云低压,酝酿着暴风雨。 久经风霜的院门,被风吹的吱呀作响。 婉欣心底有些害怕,站在门口朝里面喊:“束长安,你出来,束长安!\"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风穿过院子的声音。 婉欣脚尖微侧,内心打了退堂鼓。 可昭贵妃那只眼珠子死死的瞪着她,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会不会被她耻笑? 身为公主的傲娇让她极度在乎颜面。 她扫了一眼昭贵妃:“你,进去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昭贵妃瞪圆了眸子,“为什么是本宫?” 婉欣扬起手想要抽昭贵妃的脸,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 扬在半空的手,生生止住。 着实下不去手。 她手指微蜷,缩回了手臂:“让你去你就去,一个弃妇而已,竟还敢在本公主面前自称本宫,看来父皇说的没错,冷宫里,都是疯子!\" 婉欣这话刺激到了昭贵妃。 多年来,她一直认为,在后宫里,最爱皇帝的其实是她。 那些女人,都有自己的图谋。 只有她没有。 她只想陪着皇帝,从墨发至青丝。 为人父母,变成祖父祖母。 可这一切,都被丽元娘娘那条狗给破坏了 。 无妨。 她的少年郎,记住的,永远是她最美的样子。 “皇上也说本宫是疯子?”昭贵妃眸光透着不甘。 婉欣皱眉去看她,鄙夷的上下打量:“你是不是从来没照过镜子?这副鬼样子,竟还敢肖想父皇,去去去,将束长安唤出来,本公主找她有事。” 束长安隐在院子里,等了半晌。 昭贵妃那个恋爱脑,追着婉欣问个不停。 她等的不耐烦了,索性直接使用异能,冲出院子,扯着婉欣的手腕,将人拉进了院子。 婉欣刚想开口讽刺昭贵妃,忽觉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扯飞了出去。 众人也是一怔。 方才好像看见一个影子闪了一下。 婉欣公主便消失了。 “公主!\" 两名老奴急坏了,当即冲进了院子。 院门诡异的合上。 嬷嬷顾不得其他,婉欣若是出事,她们的脑袋怕是不够皇后娘娘砍得。 心急火燎,脚下步子加快,往房里冲。 忽然绊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二人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发现院子里竟然有头大肥猪。 二人以为眼花了,冷宫里,怎么会有猪? 肥猪被踩醒,摇摇晃晃站起来。 二人手撑着地,往后退。 “嗷呜” 一声猫叫在二人身后响起。 二人扭头去看,又见一只全身漆黑的大猫,立在她们身后。 这院子,太邪气了。 大郎看了肥猪一眼,肥猪接受到大郎的视线。 不情不愿的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加速,将两名婆子拱飞了出去。 力道没有掌握好,破败的院门被婆子撞开,两名婆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大郎不满的踱着猫步,来到肥猪面前,抬起爪子对着猪脸就是一下。 肥猪“吭哧”两声,缩到墙角睡觉去了。 昭贵妃刚想离开,便见两名婆子飞了出来,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昭贵妃左右环视,见四下无人,将两名婆子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 第382章 肚兜 手触到婆子身上的外衣,发现面料竟比她身上的暖和,顺手将婆子身上的外衣也给扒了。 抱着一大包东西,鬼鬼祟祟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婉欣这边,被束长安扔在了床上。 她像个地痞流氓似的,眼神在婉欣身上一寸寸打量。 婉欣惊恐的抱紧自己,她甚至看到束长安的眸子亮着奇异的光。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嬷嬷!嬷嬷!\" 束长安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极度的惊惧之下,婉欣像是小动物般奓起了全身的毛:“你想要对本公主做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大渊的公主……” 束长安打断她的话,“嗯,知道,你爸是皇帝.” “你知道就好,还不快快给本公主磕头请罪?” 束长安抬起一条腿,搭在床上,手勾着婉欣的衣角把玩:“婉欣公主想知道杂家为什么能成为太监?” 婉欣嘴唇蠕动,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杂家虽然长得像女子,杂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此事,只有你我知晓哦~” 婉欣瞳孔微微一缩。 也就是说,束长安还没有被阉割。 察觉到束长安的行为举止,婉欣头皮发麻:“只要你放本公主离开,本公主既往不咎。” “呵,”束长安笑的嘲讽:“将你掳来,就没准备让你既往不咎。” “你你你,想要做什么?”婉欣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盯着束长安的脸。 白日里,只觉得此女虽穿着太监服,却难掩其美貌。 暗夜里再看,总觉得此女生的诡异。 尤其是那张脸…… 束长安也在此时将脸伸到了她的面前:“杂家很好奇,杂家这张脸上有什么,让婉欣公主见到杂家时险些失态?” 婉欣垂下眸子,不敢正视束长安的这张脸。 束长安冷笑一声, 纤细的手指勾在婉欣的腰带上:“再告诉你个秘密,杂家还喜欢女人哦~” 婉欣头皮炸开了。 束长安动作愈加轻佻,婉欣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当即大喊一声:“我说!我什么都说!\" 束长安满意的收回了手,闲适的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啜着:“嗯,那就先说说杂家这张脸吧。” 婉欣缩在床角,抱着膝盖:“本公主儿时曾在母后房里看见过你的画像。” 束长安眸光微闪:“皇后娘娘可有说,画像上是何人?” 婉欣摇了摇头。 束长安撇撇嘴,见她只知这么多。 搁下茶碗,回到床边,扯着婉欣的肩膀一阵上下其手。 院子里,婉欣的尖叫声和昭贵妃的有的一拼。 门口守卫听见声音,以为是昭贵妃又犯病了,将耳朵死死捂住。 这就是为什么束长安说,婉欣在冷宫里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她的原因。 婉欣错估了束长安的邪性,以为带着两个婆子就能将束长安收拾的服服帖帖。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中了束长安的圈套。 束长安手指挑着婉欣的肚兜,放在毛月亮底下看。 肚兜上绣着梅花,蚕丝的面料,触手服帖柔软。 第383章 拉出去游街 肚兜底下,用金线绣着“婉欣”两个字。 束长安不懂这个时代女性的思想。 贴身的小衣,为什么要绣上名字呢。 “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你的肚兜就会挂在宫门口。” 她冷冷的威胁。 束长安从不主动攻击人,如果对方让她感到不适了,她不在乎手段是不是体面。 婉欣羞愧欲死,捂着胸口,紧咬着下唇,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束长安挥手绢似的挥了挥肚兜:“行了,你可以走了。” 婉欣蹑手蹑脚的下床。 走到门口。 束长安似是看不惯她平日里的趾高气昂, 又来了一句:“肚兜那么小,能兜住什么?” 婉欣是哭着离开冷宫的。 被扒光的嬷嬷是天亮后尖叫着离开冷宫的。 束长安一夜好眠。 丝毫不知,宫外的顾九渊,夜夜难眠。 江湖骗子的案子还没用大刑,他便全招了,天刚亮,包邺便升堂判定。 不得不说,张扬的鼻子还是挺灵的。 此人以前,确实是靠打渔为生的渔夫。 无意间发现了这种致幻的蘑菇。 采了回家吃过后,见到了太奶。 突发奇想,用此菇行骗。 由于行骗数额巨大,行骗过程使用了药物。 按照大渊律法,需游街后流千里。 包邺刚判完刑,顾九渊便大步而来。 缩在墙角捂着屁股的段北辰看见顾九渊来了,好似看见了盟军。 “本王想保此人,不知包大人肯还是不肯!\" 包邺一个头两个大。 家里那混小子还没处理干净,又来个顾九渊。 他好想冲天怒吼一声:“你们真的是被骗了!\" 冥顽不灵, 简直是冥顽不灵。 毕竟骗到自己家了。 包邺也来了火气。 “谁都保不了他!王爷若是以权压人,下官就将此事报至朝堂,让皇上来评理!” 渔夫也没想过,他就是用毒菇骗点银子,竟然还会被闹到皇帝那里。 当即叩头认错:“小的知罪,小的认罪,小的认罚!” 真不知,这一个两个的是来救他的,还是来害他的。 流放而已,闹到金銮殿上,轻则掉脑袋,重则是要被诛九族的啊! 顾九渊抿唇,身体毒素还未清干净,整个人透着大病初愈的孱弱:“师父,徒儿想保他。” 他知晓此人是骗子。 可只有这个骗子才能让他见着长安。 自从那次梦里见到长安以后,他仿佛食髓知味。 没有骗子的药剂,他即便睡着了也不会梦到长安。 “此人徒儿收入王府,不会让他再出去行骗,师父,您看可行?” 顾九渊语气透着一丝哀求。 包邺从未想过,从未弯下过脊梁的临江王,竟然会来求他。 还是为了一个骗子。 包邺面容刚有松动。 段北辰便冲了出来,跪在公堂趁热打铁:“姑父,甥侄和重楼是一样的想法!\" 包邺刚松动的面皮,又紧绷了起来。 “谁求情都没用,此人是个祸害,给你们用的是毒,长此以往,身子毁了!” 包邺恨得直咬牙。 真想扒开这二人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本官今日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来人,拉出去游街!\" 第384章 山来就我 顾九渊眉心微蹙,冷冽的视线扫在衙差脸上。 衙差们顿觉膝盖发软,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包邺气的扔了惊堂木,砸了桌上的砚台,大步朝着皇宫而去。 此处没有天理,他去找皇上去。 一个两个的,脑子拧巴了, 非要维护一个骗子! 同一时间,皇上刚将束长安叫进御书房。 “朕听说你最近对丽元娘娘的事很上心?” 束长安跪在地上,垂着眸子看自己的波棱盖,不说话。 皇帝等了一会儿, 没等来回答,拧眉又重复了一遍。 结果束长安敛眉沉目,那张脸上就差长出尸斑了。 “你这丫头,朕跟你说话呢!\" 束长安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皇上不是说,不准民女再提丽元娘娘的事吗?” 嚯。 这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皇帝发现,这丫头是个爱记仇的人。 据下面人调查,她还是个道士,不知这小道士是怎么修的道心。 “朕现在让你说!\"皇帝眉心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束长安眼珠子一转。 这可是山来就她的啊。 那就别怪她竹筒倒豆子了。 “据昭贵妃说,当年丽元娘娘尸体的下半身失踪了,此事虽被压了下来,宫里很多老人应该都是知晓的。” 束长安满意的看到皇帝脸色骤变。 她继续道:“丽元娘娘天生名器,皇上最为清楚,下半身失踪,此事,嗯,看您怎么想了。” 束长安话说的直白又富含深意。 皇帝的面色一变再变。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背后有多脏。 “全是废物!\"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帝勃然大怒,将手边茶盏砸了出去。 束长安还是头一次见到影视剧中的桥段。 内心一阵鄙夷。 好像皇帝生气了,最喜欢摔的就是自己的茶盏。 传国玉玺明明就在他手边,他舍不得砸。 这是吓唬谁呢。 束长安又开始不服了。 “皇上,包大人求见!\"小包子在门口喊道。 皇上眼神愈加深沉,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传。” 束长安举起一只手:“那个,皇上,民女要不要回避一下?” 皇上扫她一眼:“不必。” 束长安:“……”好吧,皇上的心思你别猜。 可包邺和顾九渊关系那么好。 皇上就不怕自己玩脱了吗? 还是觉得自己有能拿捏顾九渊的资本? 不管如何, 皇上让她跪着,她便跪着。 包邺气冲冲的走进来,眼角余光扫见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的背影。 并未在意。 而是像是受了委屈的老师来告家长一般:“老臣参见皇上,老臣有事要禀!” 皇上温润一笑:“哦?包大人匆匆而来,所为何事啊?” 包邺气势汹汹的将江湖骗子的事情一一禀报。 还将顾九渊如何吓唬他的事也一股脑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自己感动的眼眶都红了:“老臣一心为那混小子好,那混小子倒好,竟护着个骗子!\" 束长安实在看不下去了,举起手示意皇帝她要插嘴:“包大人将骗子斩杀了便是,一死百了,便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第385章 感受到了伤害 包邺整个人惊得险些从地上站起来。 皇上没有免礼。 他双手压着膝盖,生生将膝盖摁了回去。 扭过那张黑脸去看小太监。 许久未见,束长安肤色白净透红,整个人透着股蔫坏的精气神。 包邺先是震惊,后是为自家徒儿感到心酸。 那个混账,将自己折磨的不人不鬼入了魔,束长安倒好,竟然在宫里,看样子,还没吃什么苦头。 包邺脸黑,变脸也看出不来。 束长安朝其投去友好的微笑:“包大人,许久未见。” 包邺倏地别过头,不看她。 束长安:“……”包大人方才,甩脸子给她看了? 人太黑,她有些没看清。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束长安尬尬的扯了扯嘴角,跪直了身子。 皇上扫一眼两人之间的气氛, 神秘一笑:“临江王之事事小,朕这里有件事需要包大人和束姑娘一起查查。” 包邺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便听皇上继续道:“此事事关后宫,包大人和束姑娘秘密调查便可。” “是,老臣领命。”包邺面色沉沉。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想清楚束长安在宫里的缘由了。 包邺和顾九渊一样,一颗忠心可昭日月。 皇帝这般,就连包邺也感受到了一丝心寒。 似是能察觉出包邺的想法,皇帝叹息一声, 眼睛盯着桌案一处,解释道:“有些东西不得不信,司天监前段时间推测出大渊即将易主,朕也只是为防意外。” 束长安:“???” 司天监,那不是束国年办公的地方吗? 好啊。 这里原来还有他的事。 束长安又举起了她的小手想插话。 皇帝已经习惯她的这个小动作了,轻抬手指,示意她有话就说。 束长安毫不客气:“皇上,束大人成太监了,您知道吗?” 太监的话,他都信。 太监还能左右将军的命。 简直是笑死人了。 皇帝:“……” 侍立在侧的小包子清楚的看见皇上被噎的喉结重重一滚。 扫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小包子知趣的换了个新茶盏,为皇帝倒了杯水。 束姑娘的话太干了,需要用水顺着才能能听。 “束大人自札达回来,确实受伤了。”皇帝喝口水缓了缓:“只是不知,被何人伤的他。” 束长安又举起了手:“回皇上,民女伤的。” “噗”皇帝一口水喷了出去。 小包子连忙递帕子。 为难的揪着眉头,思考着以后皇上和束姑娘说话,是倒水,还是让皇上干着听。 束长安见皇帝的反应,也不等他问,解释道:“束大人要跟民女断绝父女关系。” 皇上:“……” 包邺:“……” 这可真是个孽啊,断绝父女关系,是这般断的? 此刻,包邺和皇帝出奇一致的可怜束国年。 生了……这么个孽。 “皇上,男人没了那地儿,身体会发生变化,导致心理扭曲,民女觉得,束大人已经无法胜任司天监监副的位置。” 小包子:“……”束姑娘真是无差别攻击啊。 他感受到了伤害。 第386章 撕破端庄外衣 皇上从小生活在宫里,确实见过许多太监行事作风极端尖锐的。 闻言,陷入了沉思。 束长安放下了举着的手,示意皇帝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面对多疑的帝王,只需在他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他的猜疑与多心,会浇灌这颗种子,直至长大。 既然束国年不老实,那就送他上舞台。 本以为她和束国年的恩怨,在断绝父女关系后,就该了结。 没想到,他竟将爪子伸到顾九渊的身上。 皇帝又交代了束长安和包邺丽元娘娘尸体失踪案的一些保密事项。 束长安和包邺点头应下了。 此事要查,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便是皇后。 造访皇后宫里,势在必行。 包邺无法进后宫,此事便落在了束长安身上。 刚好,束长安也好奇的很。 据婉欣说,皇后宫里有她的画像。 她就算比婉欣大上几岁,也不至于婉欣少时,她便成年了。 女子成年之前面相十八变。 婉欣能认出是她,足以证明, 那张画像画着的是成年后的她。 这座皇宫,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大哥曾说,戕圬一事,需问皇上。 皇后宫里,又出现了她的画像。 此事怎么看,都和自己和北腔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束长安又一次来到皇后宫里。 皇后很惊讶,却还是保持着皇后应有的端庄。 偏偏。 束长安是来撕破她端庄外衣的。 有些人,人设立的久了,导致自己都相信了。 不过,没关系。 束长安安静的站在花园边上,等皇后采花回来。 皇后酷爱养花,宫里随处可见怒放的各种花朵。 束长安眯着眼,遥看皇后摘花。 一人为皇后撑伞遮阳。 还有人拎着篮子跟在皇后身边。 贵人们到底是会享受啊。 束长安酸了。 不像她,走到哪里都是受罪的命。 天气炎热,皇后穿的里三层外三层, 不敢在外面待太久。 很快便回来了。 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湿帕子,状作无意的问道:“束姑娘前来,可有事?” 束长安笑的滴水不漏:“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一看就知民女来您这里有事。” 皇后嘴角微勾。 没有搭束长安的马屁话。 而是等着她道明来意。 束长安也不绕圈子,直直道:“听说皇后娘娘宫里有张民女的画像……” 皇后身形一晃,手上帕子落在地上。 她嘴角和眼角齐齐抽动,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 束长安将帕子捡起来,双手递还给皇后:“娘娘,您帕子掉了。” 说到此,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将帕子收回,随后交给离她 最近的宫女:“您瞧,民女属实粗鄙,这帕子不洁净了,皇后娘娘定是不会用了。” 皇后刚想去接的手微微顿住。 束长安将她的不怀好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宫里的人,虚伪以蛇成了人精。 她不喜欢跟她们绕来绕去。 皇后整理好情绪,微微扬唇:“束姑娘听谁胡说八道的,本宫这里怎会有束姑娘的画像。” 束长安好想说,是您亲亲的女儿胡说八道的。 她啧了一声:“宫里很多人都在说,所以民女才来问皇后娘娘呀。” 第387章 玩把大的 一人说乃密辛。 多人说,是众所周知。 束长安这是抛出了个炸弹。 似是觉得不够,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唉……皇上身边民女是一刻都不想待了,总是见鬼。” 皇后已经被束长安搞的脑子嗡嗡的, 思考都要慢上半拍:“见鬼?” “皇后娘娘不知吗?”束长安神秘兮兮的靠近皇后:“民女未进宫之前,是道士。” 她伸出食指和中指,微微曲起,指着自己的双目:“民女这双眼睛能看见鬼。” 她眼睁睁看着皇后面色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 “民女总是能见着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鬼,跟在皇上身边,哦,对了,那日皇上梦魇其实就是似梦似醒间,见着了那女鬼。” 皇后身形微晃,宫女忙上前搀扶, 皇后紧紧攥着宫女的手腕:“去传太医,本宫应是疰夏了。” 束长安好似看不见皇后的病体,眼睛死死的盯着皇后身后:“您看您看,她又来了,又来了!” “啊~”束长安惨叫一声,转身就跑:“不要跟着我啊,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啊!” 皇后彻底的晕死了过去。 束长安也不管礼数不礼数了,一口气跑回了御书房。 这座皇宫,像是一潭死水。 表面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水底的淤泥全是人骨化成。 束长安就像是一尾鱼。 彻底将这潭死水搅了起来。 她可以肯定,此事之后,皇后娘娘定会有所行动。 不过…… 她不打算给皇后娘娘喘息的机会。 她准备给这座黄金屋里的所有人一个惊喜,玩一把大的。 从皇后宫里出来,束长安便向皇上告了假。 刚回到冷宫,昭贵妃鬼鬼祟祟的从院子里走出。 抬起手想和束长安说几句话,束长安直接无视她,从她身边径直走过。 昭贵妃:“……”她见鬼了? 她不死心的追了上去,束长安走进院子,面色冷冰冰的, 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昭贵妃看一眼紧闭的院门,愣了愣。 被束长安无视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更可气的是,她偏偏,还想跟束长安说上两句话。 她太寂寞了。 束长安夜里有猫和猪作陪,白天还能走出冷宫, 接触外面的世界。 而她有时一天下来,萦绕在耳边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内心越是躁动,越是厌恶外界的寂静。 自从束长安来了,她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会来束长安门口坐一会儿。 听她院子里的猪打鼾,都是那么鲜活。 “你出来!你刚才那是什么态度?” “你出来跟本宫问安,给本宫行礼!” “你给我出来!” 束长安听着院子外面的叫嚣声,烦躁的起身将门窗闭严。 等她将手上这件大事做完,她再跟昭贵妃好好掰扯掰扯。 丽元娘娘那条狗从小跟着人类长大。 除非突然发病,不然不会主动攻击人。 定是昭贵妃做了什么,或者是旁人做了什么。 束长安拿出这两天在宫里搜罗来的朱砂,将自己喝茶用的碗找来放在桌子上。 第388章 大家一起见鬼吧 冷宫没有刀具,她的刀也在进宫时被侍卫收走了。 束长安只得摔破了一个碗,将手腕割破,用自己的鲜血混上朱砂。 没有黄纸做盛器,她只能撕下亵衣里面的白布,将大郎的肉垫戳破,滴了两滴大郎的足底血。 用手指沾着用大郎和她的血拌出来的朱砂,画了一张通目见鬼符。 符纸刚画好,一道金光闪过,直冲云霄。 束长安很满意。 等做完了这些,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 时机掌握的刚刚好。 束长安拿着符纸走到院子里,将符纸抛向天空。 手上掐诀,口中默念:“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灵光水摄,通天达地,阴阳法镜,真形速现……” 随着束长安最后一句咒语落下。 悬在空中的符纸忽然无火自燃。 “砰”的一声炸开,化作点点金星,随风飘散至皇宫的每个角落。 而在此时。 束长安的脚踝突的一疼,心口也传来闷痛感,她扶着胸口,一口血呕在了地上。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发现这次呕出来的血,比上次的颜色竟深了许多。 下一刻,一阵头晕眼花,整个人沉入黑暗中。 皇宫自古以来,是阴气最重的地方。 这里发生过太多的手足相残,虎毒食子,姐妹暗害。 宫女太监的命,在这里更是犹如蝼蚁。 许多已经投胎去了,还有一些没有赶上投胎的,或是因为种种原因,在皇宫逗留。 束长安自从进宫后,夜晚经常会看见一些飘来飘去的鬼魂。 她早就已经习惯,全当看不见,那些鬼魂也不会来招惹她。 大家相安无事。 今天在凤栖宫,她已经确定了丽元娘娘的死,皇后脱不了干系。 那就,大家一起见鬼吧。 她倒要看看,这座皇宫里的贵人们,心智有多坚定。 最先看见鬼魂的便是昭贵妃。 她还在门口破口大骂,像个疯子,像个泼妇。 骂累了就在束长安门口席地而坐,歇一会儿。 刚好可以竖耳倾听束长安院子里的动静。 就在她中场休息时,刚坐下,就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 昭贵妃还以为是束长安出来了。 得意的冷笑一声, 扭过脸想要奚落束长安两句。 奚落的话,梗在嗓子眼,舌头怎么也捋不直。 她的身边,坐着全身惨白的女子。 女子的鼻子还挂着两行鼻涕,显示她的死亡原因是感染了风寒。 昭贵妃见过她,皇帝的妃子,在这座冷宫里,是比她还老的人儿。 前段时间,她才看见守卫进去将她的尸体抬了出去。 昭贵妃看不见自己的形象, 但她明显感觉自己的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你你你!” 她话还没说完,那只鬼忽然意识到昭贵妃能看见她。 惨白的脸上漾起扯到耳根的微笑。 “啊~鬼啊~” 昭贵妃迅速爬起来,发现双腿发软,她扶着膝盖,形似乌龟,却比乌龟爬的要快。 迅速的往自己院子里跑去。 昭贵妃的叫声就像导火索,皇宫里很快响起零零散散的惨叫。 第389章 张扬认错 束长安感觉自己要死了。 脚踝刮骨般的痛,每一次呼吸,心脏都会传来撕裂般的疼。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强开众人通目,损身耗思。 却没想到,会让蛇蛊爆发。 五感尽失下, 束长安像是沉入了海底。 无论她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得。 “长安……” 是大哥的声音。 她想去触碰怀里的竹筒, 发现失去了身体的掌控力。 大哥的灵慧已经消散。 她本以为大哥即便是醒来,也识不得她。 是啊,她和束律风是亲人。 血脉相连。 大哥生前,还念叨着要给自己送蜜饯。 泪水染湿了睫毛,侧躺在地的束长安蜷缩着身子,面色苍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一抹近乎透明的白色光影 在束长安身边绕来绕去:“长安……” 见束长安没有反应,白影飘行的速度加快。 “长安,你还没吃大哥给你的蜜饯,你不能死。” “长安,大哥还没死,你怎么能死?” “长安,你再不醒,大哥要将蜜饯给别的小朋友了!” 束长安面上泪珠和着汗水滚落。 看吧。 大哥即便没了灵智,也识得她。 她不能死。 她还没吃到大哥亲手递给她的蜜饯。 她不能这么死了。 小小蛇蛊而已。 当年顾九渊能为了保命锯腿,她也能。 锯了腿方便。 不用洗脚,不用刷鞋,还省了买鞋子的银子。 束长安凝聚全身力气,强迫自己猛地睁开了双眼。 睁眼的瞬间,她好像看到那条赤红色的蛇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 喉头腥甜,又呕出了一口黑血。 同一时间的临江王府。 正在点灯熬油处理军中事务的顾九渊,手腕猛的一颤。 张扬忙贴心的为顾九渊将油灯拨亮。 发现王爷拿着笔的手,抑制不住的在颤。 那双愈加深邃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张扬,又好像是透过他,在看些什么。 张扬心底一咯噔。 忽然想到上次将那骗子之事禀报了夫人。 王爷说,如果他去禀报了,就让他将自己的银票交出来。 张扬这两天一直的犹豫煎熬。 是主动交,还是等王爷问。 主动交,舍不得啊。 他上一辈子的工,都挣不来那么多银子。 触及顾九渊的视线,张扬的手一哆嗦,伸手入怀。 不情不愿的将银票拿出来,举过头顶,跪在顾九渊面前。 “王爷,属下知错,属下认错,属下上交。” 顾九渊没有说话。 他的心头阵阵窒息般的痛。 眼前好像浮现束长安濒临死亡的样子。 颤抖的手臂牵连着全身都在发颤。 张扬害怕极了,他没想到上次的事情能将王爷气成这样。 张扬膝行两步,将银票放在顾九渊面前的书案上。 又退了回去:“王爷,张扬保证以后再不犯了。” 说着, 红了眼眶。 心疼银票。 早至如此,他该早早将这些银票花光。 全买好吃的, 吃进肚子,谁都拿不走。 顾九渊缓缓握紧双拳,拳头抵在唇边,剧烈的咳嗽。 “王爷,张扬真的知错了,您看在银票的份上,不要罚张扬了好不好?” 第390章 心病 谁知,下一刻,顾九渊忽然一口鲜血喷在了银票上。 张扬:“……”俺滴娘来,俺滴银票。 “王爷!”看到顾九渊趴在桌案上,没了声息,张扬才将注意力在银票上移开:“王爷!您怎了?” 他站起来,伸手欲将顾九渊扶起来,又怕伤着顾九渊,原地转了个圈,转身朝着顾夫人的院子跑去。 顾夫人听闻顾九渊吐血昏迷,衣裳都没来得及穿,披着外衣匆匆往顾九渊院子里赶。 “张扬,快去请大夫!” 张扬“诶”了一声, 转身往府门口跑。 顾夫人冲进顾九渊书房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 上次太医不是说,按时服药,毒慢慢清除体外就好了吗? 怎么会,怎么会晕倒,还吐了那么多血。 顾夫人就这一个儿子,吊在心尖上疼着。 “重楼,阿渊,你莫要吓唬娘啊……” 顾夫人伸手去碰顾九渊的手臂:“来人,快将王爷抬到床上去!” 大夫匆匆赶到的时候,顾九渊还在昏迷。 人畜无害的躺着。 安静的像是听话懂事的俊公子。 手搭在脉上,大夫当即心弦一紧。 顾夫人急的直掉眼泪:“去将上次太医开的方子拿来给大夫过目!” 丫鬟应声刚想去办。 老大夫抬了抬手制止:“王爷此症,与上次的毒药无关。” 顾夫人一听,脑子懵了。 这是一病未好,又来一病。 “这孩子打小身子就好,不怎生病, 怎的……” 老大夫叹息一声:“此病乃心病,老夫也只是在古书上见着过。” 顾夫人身形晃了晃,全靠丫鬟支撑着没有倒下。 古书上才得见的病症。 那得多难治啊。 她的儿啊。 难道天要亡顾家吗? 她声音虚浮,气力消散:“究竟是何种病症?” 大夫一声长叹:“此症乃心症,古书有云,心灵相通,相思相合,阴阳互补,缺一难活。” 顾夫人听得头昏。 大夫背完古书内容,连忙解释道:“有种名唤相思的鸟类,认情后,便会情根深种,一只死去,另外一只会因此感受到极度的孤独和悲伤,血肉枯竭,神思离体。” “也正是因此,相思鸟极其稀少,王爷的病症便与那相思鸟相同,杏林曾传,更有甚者,能感知到对方的一些想法和痛苦。” 顾夫人听懂了。 可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如何才能医治这劳什子的病症。 都说顾家出情种。 顾九渊的父亲也确实如珠如宝的宠着她。 可她从来不知,对一个人情根深种能到这种地步。 是她大意了。 顾九渊自札达回来后,身子一直养不起来。 吃的再多都没用。 那时,她就该警惕的。 就该找大夫调理的。 顾夫人悔恨交加,泪流满面。 “小人才疏学浅,也只是听闻此症,王爷的病,还是要请太医院的太医来诊治才是。” 老大夫说完,跪在地上,朝顾夫人深深一拜。 顾夫人狠狠的闭了闭眼,睁眼的瞬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不怪你,张扬,带大夫去领银子,然后去宫里请太医。” 张扬吸了吸鼻子,应声去办。 第391章 情不知所起 顾夫人摆摆手,让丫鬟下去。 房间里只剩顾九渊和顾夫人。 她走到水盆架边,洗了帕子拧干,来到顾九渊床边坐下。 小心翼翼的为他拭去鬓角的汗珠。 望着自家儿子沉睡着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娘曾想过,你会和你的父亲,你的祖父一样,战死沙场。” “从没想过,我的儿,会为女子殉情。” “儿,你是将军,武渊军还等着你,你还要为大渊效力,咱们顾家的香火,不能在你这里断了啊我的儿……” 顾夫人恨顾九渊和束长安恨的咬牙切齿。 可她疼这两个孩子,又疼的巴心巴肝。 她不知该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会骂人,会点宅斗,会胡搅蛮缠的妇道人家。 油灯灯芯下沉,房间暗了下来。 无力感遍布顾夫人全身。 她甚至都不敢将此事告知老夫人。 万一,老夫人也倒下了,她也撑不下去了。 顾夫人伸手摸着顾九渊冰冷的脸颊:“儿啊,咱们争点气成不,长安这不是还没找着吗?你醒来,咱们慢慢找成不?” 模模糊糊中,顾九渊听见顾夫人在他耳边念叨。 很吵,很聒噪。 他想回应顾夫人,念头刚起,猛的起身伏在床边呕出一口鲜血。 顾夫人吓坏了。 用帕子去捂顾九渊的唇,结果沾了满手的血。 她看着手上的鲜血, 怔住了。 那是她儿子的血,温热的,黏腻的。 顾夫人忽然抬起手,抽在了顾九渊的后脑勺上。 顾九渊:“……”险些直接断了气。 “你能不能争点气?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吗?” “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大渊的异姓王, 是南征北战的临江王!” “为了一个女人,要死不活的, 你这是在要你娘的命!顾九渊,你不忠!你不孝!” 顾九渊被血呛住,扶着床边一个劲儿的咳嗽。 顾夫人骂完,又心疼的为顾九渊顺着后背。 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躺下。 不知是不是面色惨白的原因,顾九渊眼下的乌青更深了几分。 “母妃,孩儿不孝。”他淡淡启唇,苍白的唇畔染着殷红的血迹。 顾夫人一把抱住顾九渊,痛哭出声:“儿啊,你是娘的命,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一个寡妇,好不容易熬到自己的儿子能撑起这个家,为她撑起一片天。 结果,天塌了。 “儿子之前便隐隐感觉,长安,她像是在儿子的心口扎根生长,儿子也不想让您失望……”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爱不知所踪,骨血相连。 起初,他只觉那思念,抓心挠肝。 可方才,他感受到了死亡。 顾夫人用袖口擦了擦鼻子:“儿子,长安真的没了, 她不在了,你放下成不成?” 顾九渊清透的眉心紧紧拧了起来:“娘, 儿子正想跟你说,方才儿子已经确定,长安她还活着。” 濒死感到来之际,他看到了束长安。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那种感受。 之前只是隐隐的感觉长安还在。 就在方才。 他清楚的感受到长安的生命力,和她现在所遭受的痛苦。 第392章 皇上被鬼撵的到处逃 顾夫人气的一拳捶在顾九渊胸口。 想到他刚吐过血,又为他顺着心口,拔高了嗓门怒骂:“你要娘如何说你才信,长安已经不在了,她死了, 她去找阿蕴了,你醒醒好不好!” 顾九渊闭上了眼。 此话,他也想说。 该如何让她相信,长安还在,长安还活着。 不过,顾九渊没敢说出口。 他现在体虚的紧,跑不过顾夫人。 顾夫人下手没个轻重,他怕顾夫人生起气来,失手打死他。 见顾九渊一副逃避的态度,顾夫人心火更盛。 她刚想再捶顾九渊两拳,张扬匆匆回来,火急火燎的样子,像是尾巴被点着了。 见着顾九渊醒了,忙喊道:“王爷, 宫里出事了!” 顾九渊眸光微微眯起,撑着身子坐起来:“说。” 张扬眼睛亮着八卦之光,着实是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场面。 “宫里闹鬼了,听说闹的还挺凶,许多人都见到了,皇城司的人现在满宫抓鬼呢!” 顾夫人也觉得稀奇:“天子居所,竟会闹鬼?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张扬像是得了一手消息般,脊背都挺直了:“属下去宫里的时候,刚好撞见我那皇城司的兄弟,据他所说,是真事儿!” “扬儿在皇城司还有兄弟?”顾夫人脑回路清奇:“什么兄弟?酒肉的还是过命的?” 张扬刚想回顾夫人的话。 顾九渊忽然掀开被子作势下床。 被顾夫人一把扯住手臂:“你要去哪?” 顾九渊:“宫里出事,儿子必须要保陛下平安。” 张扬“嗐”了一声:“听属下那兄弟说,那些鬼也就是吓唬吓唬人,根本伤不到人, 只是太医怕是请不到了,后宫许多主子都吓晕了 ,宫里太医自己都不够用!” 张扬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说出来。 不知怎的,说完以后,总觉得王爷看他的眼神透着杀气。 他仔细回想一遍方才所言,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 许是王爷刚醒,看谁都想杀。 嗯。 一定是这样。 顾夫人手上加了点力道:“扬儿都这般说了,你就老老实实歇着,宫里那么多人,不缺你一个。” 顾九渊抿了抿唇,如实道:“母妃,儿子怀疑长安在宫里……” 预料之中的巴掌,正中他的后脑勺。 “娘觉得你父亲也在宫里。”顾夫人被顾九渊气红了眼。 顾九渊鼻翼翕动,出了口浊气:“娘,儿子说的是真的。” “啪” 又是一巴掌。 顾夫人这次平静多了:“娘说的也是真的。” 顾九渊:“……”斜眼去看张扬。 张扬终于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眼珠子一转,改了口:“属下方才说错了,宫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皇上被鬼撵的到处逃,急需王爷您去救驾!” 下一刻, 张扬见顾夫人站了起来。 她踱步来到张扬面前,扬起同一只手,一个巴掌,盖在了张扬的脑袋上。 张扬被打的有点懵。 “本夫人看你被鬼上身了,需要掐大腿里面那块软肉驱驱鬼!” 张扬“噗通”一声,双腿并拢,跪在了地上:“张扬知错。” 第393章 你等等我 束长安醒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四周安静一片,只听夏日虫鸣猖獗嚣叫。 起风了 。 大门被风鼓开,似是有无数冤魂在呜咽恸哭。 迟来的暴风雨说至便至。 像是有人将天捅漏了。 束长安三两步躲进屋檐下,大郎和猪早已缩在屋檐底。 肥猪打着鼾,丝毫不受暴雨影响。 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门,忽然被人撞开。 一道闪电划下,束长安看见全身湿透的小包子,狼狈的出现在院门口。 小包子后面,还跟着只有半截身子的丽元娘娘。 今晚束长安施法,刚好赶着下雨。 小包子险些被丽元娘娘的鬼魂吓疯了。 “束姑娘, 救命,救命啊~” 小包子冲进雨里,狼狈的朝束长安跑来。 “束姑娘,快救救杂家啊~” 束长安转身回房,点燃了油灯。 油灯如豆,光晕昏暗。 小包子冲进房里,便躲在束长安身后不肯出来。 束长安扫了一眼满屋飘的丽元娘娘,叹了口气。 当时在小包子房里时,束长安就看过了。 丽元娘娘只有执念,没有神智。 不然还可以问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包子,你知道她为什么跟着你吗?” 束长安坐在桌边,倒了碗茶,漱了漱口后,又将茶一饮而尽。 小包子没有说话。 束长安声音冷静,“因为你拿了她狗子的皮和牙齿。” 这也是束长安怀疑的地方。 如果,当年丽元娘娘是因为狗咬伤了昭贵妃导致惨死。 她不会对狗还存着这么深的感情。 当年,一定还发生了 什么,让丽元娘娘即便惨死,都放不下她的狗。 小包子颤着手,从脖子里掏出挂着的狗牙,哆哆嗦嗦的扔给丽元娘娘。 狗牙落在地上。 丽元娘娘像是看见了珍宝。 整个人趴在地上伸出双手去捡。 可她忘了, 她是鬼魂。 狗牙确实乃辟邪之物。 丽元娘娘手刚碰到狗牙, 便灼烧般缩回。 束长安走到丽元娘娘面前,将狗牙捡起。 放在手上把玩。 “你放心,等我将此事查清,定让你和狗子一起上路。” 丽元娘娘飘到束长安面前,没有瞳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束长安手上的狗牙。 继续伸手去拿。 手再次被灼伤,她又缩了回去。 盯着手指呜呜咽咽的开始哭。 丽元娘娘的记忆是混乱的。 这种鬼,像是精神病人。 脑中存在的都是片段化记忆。 可惜。 她生了执念。 天子居所,灵气最盛的地方,她才得以存在世间这么多年。 “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此事有关于我,我必须查清楚。” 束长安不知丽元娘娘听懂了没。 小包子缩在墙角,望着束长安跟一只鬼说话,甚至还跟鬼保证着什么。 下身一热,吓得又漏尿了。 束长安敏锐的闻到一股骚气,突的转身回头,盯视小包子。 丽元见此,也死死的盯着小包子。 小包子“哇”的一声哭了。 “哗”一声, 尿漏了一地。 小包子头一次漏尿漏的那么狠。 就算缺了零部件,他也是男人。 是男人,都好面子。 第394章 一百颗金瓜子 小包子瞥一眼束长安,突的抬起手捂住脸,“嘤”的一声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束长安:“……”想骂人的话,堵在喉间。 着实是觉得缺了零部件的弟弟挺可怜。 空气诡异尴尬,雨声愈加放大。 束长安扯了扯嘴角:“行了,别哭了, 不就是吓尿了嘛,正常。” 不算安慰的安慰,在这种时刻,小包子觉得挺受用。 雨是在天亮的时候停的。 对于昨夜的皇宫来说,天亮等同于过年。 折腾了一夜的人,终于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还是晴朗的大太阳。 给足了众人安全感。 折腾了一夜,该上的工还是要上。 毕竟,皇帝都起床准备早朝,身为下人,还有什么理由赖床。 束长安和小包子伺候皇帝的时候,明显看到皇帝眼下一片乌青。 他这不是起床早朝,他是压根一夜未眠。 鬼不是无缘无故闹的。 昨晚他见着了很多过世的妃嫔,有些甚至他都叫不上名字。 这束长安, 进宫之前,是个看坟的道士。 皇上越看束长安的背影,越觉得此女可疑。 “长安啊。”皇帝朝束长安招招手,面色沉寂的像是死了一半的人。 束长安乖觉的来到皇帝面前。 “皇上有何吩咐?”她脸色如水,看不出半点端倪。 皇帝冷眼看她:“昨晚闹鬼一事,你怎么看?” 束长安不知皇帝掌握了多少,不敢贸然回答,想了想才道:“回皇上,民女觉得这宫里阴气太重了。” “哦?说说看。”小包子伺候着皇帝穿龙袍,皇帝懒懒而坐,嘴角像是带着微笑,又像是没有在笑。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皇帝呢。 束长安心底暗骂。 嘴上客气又专业的为皇上解惑:“民女一直没敢说,既然您问到这儿了,民女可就说了。” 束长安为自己接下来的话做好铺垫。 轻咳两下嗓子:“民女刚进宫就见过鬼,这宫里的鬼魂可比外面的多多了,死法也是千奇百怪,昨晚暴雨,许是因为雷声导致,那些鬼现行了。” 束长安话落,偷偷抬眼睃了皇帝一眼。 见他面上并没有不悦。 继续道:“民女可以开坛做法,为宫里的亡魂超度,不过嘛……” 皇帝眼皮微动,似有困意,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道家讲究互不相欠,不然来世偿还……” “说重点。”皇帝听得不耐烦了,耳边全是她蚊子似的“嗡嗡”声。 束长安举起手掌:“一百颗金瓜子!” “咳咳咳……”小包子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吓得连忙从怀里掏出手帕,捂着嘴躲到一旁咳。 皇帝掀开眼皮,与束长安那张带着贪婪笑意的眼神对视:“你可真敢开口。” 束长安佯装戚戚惶惶:“皇上可知,这么大的场面,需要民女消耗多少阳寿吗?那可是多少金瓜子都补不回来的……” “朕砍了你,你的阳寿一文不值。”皇帝嘴唇微翻,宛若嘲弄。 束长安丝毫不惧,撇撇嘴:“皇上以为民女想活?人间疾苦,民女早就活够了,只是民女知晓自己的使命,民女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就是不能死在宫里。” 第395章 驳皇帝面子 用委屈的口吻说出威胁的话语。 皇上还是头一次见。 可气的是,这女子看待事情太过通透,话说的入木三分。 她确实不能死在宫里。 不然的话, 临江王知晓,当场便能反水。 皇上捏了捏眉心。 已经有多久,没有被人拿捏了? 自从登基后,便没人敢诓骗他,拿捏他。 这束长安不仅生了一副 好相貌,还生了一颗好胆子。 偏偏。 这人还是他自己搞进宫来的。 身为皇帝,真龙天子,竟然也会落到骑虎难下的境地。 “身为百姓,朕用得上你,你理应感恩戴德!”皇帝站起来,用权势威压。 不是他小气,是他咽不下那口气。 束长安丝毫不惧,迎上皇帝的目光:“感恩戴德?皇上您真是高看民女了,您忘了民女跟自己的父亲都断绝关系了?” 皇帝神情一滞。 确实。 能跟自己父亲用那种方式断绝关系的。 别指望她有德。 这就是个白羊狼窝里的狼王。 他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招呼小包子:“走,上朝。” 小包子忙不迭的小跑过来。 眼角余光不时的瞥向束长安。 皇帝上朝,正常都是小包子伺候。 毕竟,皇帝不能让人知晓,他囚禁了顾九渊的心上人。 束长安撇撇嘴,暗骂一声人面兽心。 “你准备做法事所用的东西,一百颗金瓜子,一颗都不会少你的.” 皇帝行至寝宫门口,轻飘飘来了一句。 小包子一时不察,被门槛绊倒了,直直的趴在地上。 “出息!”皇帝垂眸扫了他一眼:“赏你十颗。” 嘶。 束长安有些牙疼。 皇帝这是做给她看呢。 告诉她, 他可以随意赏赐,但是你不能问他要。 开坛做法事,谁家不花钱? 他真是皇帝当久了,觉得天下都是他的。 束国年不是说天下要易主了吗? 所以说,这天下,也不可能永远是他的。 皇权,也并不是只为他一人服务的。 束长安见皇帝走远,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扶着膝盖看外面的日头。 脑子里思考着,如果这天下真要易主,是顾九渊要反吗? 如果顾九渊反了,她该怎么办? 她有物品洁癖,男人和牙刷一样不能分享。 可当皇帝就不一样了。 皇帝要服务后宫所有女人,以求自己的千军万马不会浪费一滴一毫。 顾九渊不能反,不然的话,她就不要他了。 朝堂之上,顾九渊打了个喷嚏。 皇帝敏感的察觉到顾九渊情绪不对。 心里有鬼的人,总是会杯弓蛇影。 “爱卿昨晚没休息好?” 顾九渊出列行礼回答:“回皇上,臣听闻昨夜皇宫闹鬼,臣担忧皇上龙体。” 皇上面色骤变,很快恢复如常:“爱卿这是从哪听来的谬话,宫里有朕在,怎会闹鬼?” 这是顾九渊第一次,驳皇帝的面子。 也是第一次,违反了顾家的家训。 “微臣昨夜突发恶疾,来宫里请太医,太医昨夜没时间为微臣看诊,微臣这才听闻。” 朝上众臣,默不作声,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临江王从第一次上朝开始,就像皇上最懂事的孩子。 第396章 束长安不能留了 皇上说什么,他都应。 感到为难的时候,顶多考虑的时间长一些。 最后还是会应是。 皇帝的颜面,大渊的国祚,在临江王眼里,胜过他的性命。 这也是先皇安心将武渊军放在顾家手里的原因。 顾家世代忠于大渊,忠于大渊帝王。 今日之事,实属罕见。 就连皇帝,都沉默了。 帝王沉默,所有人都压低了呼吸。 生怕下一刻,被帝王点名收拾。 朝堂之上,针落可闻,空气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轻笑一声:“爱卿突发恶疾?朕怎么不知?身子可还康健?” 顾九渊抿了抿唇,“微臣多谢皇上挂怀,已无恙。” “无恙就好,无恙就好,哈哈哈~”皇帝打了个哈哈,将此事翻篇:“各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啊?” “皇上!”顾九渊再次揖礼。 这一次,皇帝明显的沉下了脸。 顾九渊像是看不见皇帝冷脸,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微臣丢了样东西,不知皇上可有见到?” 皇帝这次没给顾九渊留脸面。 他冷哼一声,面色冷的可怕:“朕瞅着,爱卿的恶疾似是还没好,导致脑袋都不清楚了。” 说完,他站起来,明黄色的宽袖一甩:“退朝。” 众臣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恭送皇帝。 “你说你怎么这么犟呢?”包邺恨不得拧顾九渊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你丢了什么,就 管皇上要,你就不怕皇上要你的脑袋?” 顾九渊抿紧唇,不说话。 倔强的像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包邺望着这个徒弟,觉得心口窝着一口气,怎么都叹不出来。 方才朝堂,包邺是最明白内里的人。 皇上此事办的不地道。 卸磨杀驴用钝刀。 顾家,扞卫皇室威严,保护皇帝安全,从顾九渊的祖父那辈,便对皇上忠心不二。 许是大渊太过太平。 导致皇上疑心太重。 包邺拍了拍顾九渊的肩头:“走,师父带你喝二两!” 顾九渊转身便走:“本王不饮酒了。” 包邺:“……”这孩子,性情怎么变成了 这样? 比他这个老头子还古怪。 包邺眸光微闪,见顾九渊走远,转身顺着小路去了冷宫。 既然他和束长安一起调查丽元娘娘之死,昨晚皇宫闹鬼的事, 便要先问问束长安。 冷宫里,束长安刚准备睡个回笼觉,便听见院门被人敲响。 她以为又是昭贵妃,翻了个身,继续睡。 包邺敲不开门,便在门口喊:“束姑娘?长安!” 束长安的院门还没开,昭贵妃的院门率先打开。 她好奇的探头出来,瞥见身穿官服,满头白发的包邺。 整个人如遭雷劈,当即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包邺寻声望去,道了声奇怪。 束长安的院门,也在此时打开。 她打着哈欠,蓬头垢面,看见包邺,招呼都没打,转身往院子走。 包邺紧跟着进了院子。 瞥了一眼肥猪,又看了一眼大黑猫,乐呵呵的一笑。 束长安就是束长安,寻常人走的路,她是半点都不走。 同一时间,皇后的凤栖宫。 “束长安不能留了。” 第397章 知道的太多了 束长安 此人,皇后起初并未上心。 本就是被皇上带进宫来,质子般的存在,长的柔柔弱弱的, 带着几分清瘦。 看着毫无攻击力。 接二连三的跑来试探,皇后也只是应付了事。 昨晚宫里闹鬼,她见着了许多梦里人…… 闹鬼一事,束长安脱不了干系。 这丫头,手伸的那般长,真是不知自己是谁了。 “去将杜氏唤进宫来。”皇后盘腿坐在软榻上,面前放着一张未完成的画像。 隐约可见,画着的人是皇帝。 画像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摘抄的佛经,用的墨水,还拌了金粉。 这是皇后准备在今年万寿节送给皇上的贺礼。 软榻之下,立着一名黑衣蒙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贸然召杜氏入宫, 皇上会不会疑心?” 皇后笑了笑,朝黑衣人伸手。 黑衣人忙用袖口遮住手腕,将手臂递了过去。 皇后扶着他的手臂,从软榻上下来,手柔柔的搭在男子肩头。 顺着他的肩头,徐徐往下,一寸寸抚摸:“无妨,就说是本宫为皇上准备的贺礼,需要她来协助。” 男子在皇后的撩拨下, 身子僵硬, 嗓音沙哑:“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转身欲走。 皇后殷红的唇畔轻启:“等一等, 让本宫……抱抱你。” 话落,她贴上了男人的胸膛。 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长长的舒一口气。 女人,天生是水做的,是柔的,是软的, 是需要依附的。 她的一生,也是一生。 帝王无情,深宫寂寥。 她不想此生白活,在这寂寞的冷宫里 ,一天一天的耗尽自己的生命,寂寞孤独的死去。 这一点,在杜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杜氏发现自己是预制人时,她的人生, 便彻底的放飞了。 瞧。 摆脱了世间伦理道德的约束,她的人生,才像是真正的人生,怒放盛开,点燃自己。 “本宫,是不是从未碰过你?”皇后声音软绵绵的, 说的勾人联想。 黑衣人喉结滚动,紧绷着胸膛,干哑的嗓子艰难的道:“何大人下过死命,属下不能跟您……” 皇后将身子贴在男子身上,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爹爹的命令又如何?他不知本宫有多苦,你也不知吗?” 说着,她仰起头,泪光楚楚的望着男子年轻紧致的下颌:“疼疼本宫,好么……” 能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靠的不仅是显赫的家世,智商外貌缺一不可。 久居冷宫,每日里修身养心,调养身体。 许多未出阁的姑娘都没有她的颜色鲜亮,昳丽精致。 入宫前,更有是有嬷嬷教导过如何在床上留住男人的心。 黑衣男子年轻气盛,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龄。 哪里受得住,皇后的投怀送抱。 他喉结重重一滚,拦腰将皇后抱起来,转身往床上走去。 守在门口的宫女,识趣的将房门关起来。 站在门口为皇后把风守门。 心底,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她知道的太多了。 多到让她感到害怕。 第398章 早晚被她翻出来 在这座吃人的皇宫里,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房间内传来女子的吟哦声。 宫女绷紧了全身的皮,盯着宫门口,不敢岔眼。 不多时,黑衣男子从房里出来,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道后门离去。 后门的太监们,佯装看不见。 宫里的皇后,宫外的何大人,都不是他们能够开罪起的。 在皇后宫里做事,可以蠢笨,但是嘴必须要牢。 不然的话。 太监们想到后院养的花和果树,头皮一阵发麻。 晌午时,杜氏便奉诏进宫。 如今的杜氏,和束长安刚回京的时候,有很大的改变。 人一旦不在乎外界, 只在乎自己后,就像换了个人。 皇后依旧坐在软榻上为皇帝画像。 眼角余光瞥见杜氏进来,她头都没抬。 “来了。” 杜氏眉眼轻松,人好似年轻了 好几岁,俯身行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轻轻抬了抬食指,算是免礼。 “不知皇后娘娘召妾身进宫,有何要事?” 皇后不喜她,这一点杜氏早就知晓。 所以这么多年,她和皇后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白苗家的小公子,还在大理寺吧。”皇后状似无意的道。 杜氏面露讥诮:“此事皇后娘娘找徐大人,都比找妾身强,妾身只是个妾,跟包大人说不上话。” 皇后将笔放进笔搁里,声音沉了下来:“这么多年还是个妾, 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当年本宫可是帮了你不少。” 杜氏笑了笑,最近活的太过愉悦,眼角鱼尾纹多了好几条:“皇后说的对,是妾身自己没本事。” 换做以前,有人这般说她,她早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如今直接摆烂躺平,死猪不怕开水烫。 束国年的妾和正妻有什么区别? 她是妾,这些年也享受的正妻待遇。 前几日,她还跟束国年商量, 府上就一个怜儿太冷清了,再给他纳几房妾。 束国年险些气的昏死过去。 皇后见她如此,也没了跟她拐弯抹角的闲心:“本宫需要你办一件事。” 杜氏一副早就猜到的嘴脸:“说来听听?” “杜水苏!”皇后见她这副态度,陡然就来了火气:“本宫是皇后,你跟本宫说话放尊重点!” 杜氏嘴角荡笑:“皇后娘娘是要杀了妾身吗?”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罢了,本宫不与你争辩,束长安在宫里,本宫要你除掉她!” 杜氏瞪大了 眸子,眼珠子转了转,“那死丫头在宫里?怎么?皇上金屋藏娇了?” 不等皇后说话,杜氏愉悦的笑了:“那你现在跟束长安是姐妹相称了?好,真好,原来大家都疯了~” 皇后拧眉,杜氏自甘下贱,她贵为皇后,与杜氏说话,都觉得自己也跟着低贱几分。 “束长安绝不能再留,不然咱们那点烂事儿,早晚被她翻出来!” 杜氏嚣笑够了,尖着嗓子嘲讽道:“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都除不掉,妾身进趟宫都麻烦,此事你让妾身去办?” 第399章 杜氏被送进冷宫 皇后又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执笔书写作画。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能令人身心愉悦,减轻烦恼带来的压力。 换作以往,皇后早就着人扇杜氏几巴掌。 今日她心情好,讨厌的杜氏,似乎也没那么令人厌恶。 “今日之后,你便住在凤栖宫,本宫会对外说你在帮本宫准备贺礼。”皇后神色淡淡,声音淡淡。 “那不行。”杜氏当即反对:“此事当年又不是妾身一人所为,害人之事,为什么要让妾身去做?况且, 你以为束长安是好惹的?” 皇后扫她一眼:“你怕了?难不成这事儿,让本宫自己承担?” “当年如果不是你逼我,我会参与?”杜氏也来了火气。 两个人都在指责对方, 撇清自身责任。 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的笑了:“杜氏,你是不是忘了,本宫现在是皇后……” 她面容平静的威胁。 话未说全,却给足了杜氏威胁。 杜氏眸光微闪。 她可以不在乎束国年的官职,也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但她还有孩子。 念远那孩子,自从出生就体弱多病。 束国年一心扑在朝堂 上,念远打小就像个没爹的孩子。 她可以不管自己,可她不能不管念远。 “束长安此人,当年出生时,就该是个死胎,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你我只是顺应天道,让一切重归正轨而已。”皇后不轻不重的道。 好像在说谁家的胭脂味道更好闻。 杜氏皱着眉头,满脸不耐:“当年拿捏我的那个劲儿去哪了?一个束长安就让你请帮手,皇后娘娘 这些年是不是过的太安逸了?” 皇后手指微顿,抿了抿唇,心态极好的忍了。 只要杜氏答应此事,不管事成与否,杜氏都会在这世上消失,成为她果树下的肥料。 无妨。 那就先让她蹦跶蹦跶。 秋后的蚂蚱,也就这两天了。 思及至此,皇后心情愉悦。 杜氏当晚就被皇后送进了冷宫。 自从束长安来了冷宫后,冷宫一天比一天热闹。 昭贵妃每天都抓心挠肝的想要出去。 又顾忌自己已经毁了的那张脸,纠结难受的整个人愈加疯癫。 皇后驾临冷宫,平时那些心如死灰足不出户的嫔妃都出来跪拜。 束长安还是头一次发现,冷宫里原来还有这么多人。 这些人平日闷在院子里,安静的等着死亡降临,活的比尼姑还要清净。 皇后居高临下的坐在骄撵上,扫了一眼冷宫无人打理的地面,并未下骄撵。 全身上下洋溢着上位者的优越感:“起来吧,大家都曾是姐妹,用不着这般客套。” 束长安离得远远的, 在自己院子门口行礼。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杜水苏。 恰在此时,皇后朝束长安招手。 束长安起身上前。 “长安啊,本宫知晓你在宫里受委屈了,本宫也帮不上你,便将你姨娘带进宫来,你们二人作伴,省的你一人在这冷宫里住着寂寞。” 束长安有些想笑。 她也确实是笑了。 第400章 亲手撕 一双眸子泛着晶亮的光,笑意盈盈的望着杜氏:“这样啊, 杂家确实要多谢皇后娘娘呢。” 这算是皇后对于昨晚之事的报复么? 束长安怎么觉得,反倒像是嘉奖? 冷宫里确实枯燥清静。 杜氏来了,定能添不少乐子。 “你们许久未见了,本宫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皇后用帕子掩着口鼻,不喜欢冷宫里的馊味儿,“本宫就先回去了。” 一群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和皇后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跪在地上,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后。 失了光泽的眸子,似是在回想, 自己曾经,也这般风光无量。 她们木偶般俯身跪送。 “皇后娘娘留步。”昭贵妃终是没有按捺住那颗不安分的心。 入冷宫这么多年,皇后从未踏足这里。 以后的许多年,相信皇后也不会踏足这里。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就算留在皇后身边当个伺候的宫女,只要能远远的看一眼皇上。 能生活在喘着人气儿的外界,也比在这里生着等死强。 皇后垂眸扫了一眼昭贵妃。 这么多年,她斗败了宫里很多女人。 面前的这些女子,她叫不上名字,隐隐只能看出几分熟悉感。 但是昭贵妃不同。 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一眼便知,是当年被狗咬的昭贵妃。 “妹妹还活着?姐姐这些年还惦念妹妹这张脸,没想到妹妹已经痊愈了呢。” 昭贵妃眸光微闪:“皇后娘娘,您能带妹妹出去吗?妹妹不求其他,只求能在您身边伺候。” 这段时间,束长安对昭贵妃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冷宫多年,没有磨灭她那颗想要往上走的心。 毁容也没有毁掉她骨子里的骄傲。 旁人都认命了,偏偏她不认命。 每天在这冷宫里鬼哭狼嚎,将自己折磨的不人不鬼。 这般姿态低进尘埃,还是头一次。 可惜了。 昭贵妃不够了解皇后。 果不其然,皇后停顿了一会儿,突的掩嘴一笑:“妹妹说的什么傻话,你现在这副样子,皇上给你冷宫住已经是仁慈了呢。” 昭贵妃面上刚燃起的希望,熄灭了。 像是霜打的茄子,肩膀都塌了下来。 “妹妹啊,念在咱们一起服侍过同一个男人的份儿上,本宫送你一物。” 说着,皇后从怀里掏出一面随身携带的小铜镜。 扔在了昭贵妃身上。 镜子是铜制的,砸在人的身上很疼。 弹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正面刚好对着昭贵妃的脸。 昭贵妃定定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这是束长安头一次直观的感受,后宫女子之间的争斗。 刀刀不致命。 刀刀不见血。 刀刀让你痛不欲生。 很多看过宫斗剧的人,都有过亲手撕的冲动。 束长安也是。 她突的站了起来,眼睛直视辇上的皇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里,眉梢扬笑。 “皇后娘娘,听说当年丽元娘娘的身后事是你办的?不知皇后娘娘将丽元娘娘葬在了哪里?民女没什么本事,就会个破墓刨坟!” 第401章 只认银子,不认人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后娘娘专踩昭贵妃痛脚,她就偏拎皇后家里不开的那把壶。 皇后磨了磨后槽牙,眉心拧的能夹死苍蝇:“本宫记得束姑娘在宫里的职位是太监,怎么,还管上本宫的事儿了?” 这是在以权压人。 偏偏。 束长安看坟多年,权贵死了,也是一捧黄土,也需要她来找个好穴。 她回答的不卑不亢:“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杂家虽是太监,可今日才接了个新活,为皇宫驱鬼做法。” 话落,她轻飘飘的补充:“我说你宫里有鬼,你宫里就有鬼!” 当面锣对面鼓,想杠就直接亮招。 玩阴招的那叫阴人。 正面刚的威胁,不仅驳了皇后的面子,还让皇后感受到从坐上皇后之位后便没有感受过的。 藐视。 是的, 是藐视。 她不敢相信,小小的束长安竟藐视她。 皇后双拳紧握,盯着束长安的眸子。 那双蛇一般冷血的眸子,直直的望进束长安眼底。 昭贵妃感动的红了一只眼眶。 她没想到,束长安竟会帮她。 昭贵妃抽了抽鼻子,跪着往皇后面前挪:“皇后娘娘,是妹妹不知天高地厚了,不对,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您莫要迁怒她人。” 皇后心底暗骂一声:蠢货! 她还真以为束长安在帮她? 束长安此人,只认银子,不认人。 束长安不足为惧,难办的是束长安背后的皇上和临江王。 这二人不论哪一个,都能将束长安的脑袋护的稳稳的。 “你这孩子!” 皇后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杜氏拿出长辈的姿态,佯斥轻哄:“怎么跟皇后娘娘说话呢?你瞧,皇后娘娘怕你在冷宫无聊,还将姨娘送来了,皇后娘娘对你多好啊!” 杜氏说着便朝束长安走来。 束长安手掌对外,伸直手臂,示意杜氏停步:“莫挨杂家,杂家跟你不熟。” 什么叫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束长安的脾气就是。 软硬不吃,又臭又倔。 给她递梯子,她都能连你和梯子一起掀翻。 杜氏停下了脚步,眼珠一转 ,转身朝皇后揖礼道:“皇后娘娘莫怪,这孩子许是在冷宫住的久了,脾气不好,您先回吧,妾身替长安谢……” 她话还没说完,屁股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往前趴去。 冷宫生活久的人,大多冷漠。 在场那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扶杜氏一把。 杜氏就这么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磕破了下巴。 鲜血顺着杜氏的下巴往下流。 束长安前行两步,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看她。 “什么玩意儿就能代替我了?我授权了?” 她用脚将昭贵妃面前的铜镜踢到杜氏面前:“照照你这张生着老茧的脸,上战场都可以当盾牌使了!” 道家讲究人要通体舒畅的活着,杜氏方才的行为,恶心到她了。 让她身体极不舒畅。 就别怪她活动筋骨,打通淤堵。 地上的镜子,倒映着杜氏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刚好落进束长安的眼里。 “嘶~”束长安啧啧了牙:“不服?” 第402章 比别人多条尾巴 杜氏嘴唇紧抿,恶狠狠的抬起头,去看皇后。 结果,看到的便是皇后坐在轿辇上的背影。 皇后走的像一阵风。 她本就是来送杜氏的, 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杜氏和束长安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让她们自己去狗咬狗。 不管谁被咬死了,最终受益人都是她。 杜氏好似也明白过来。 她被皇后骗了! 束长安抬脚踩在杜氏的屁股上, 脚尖捻了捻。 不得不说,杜氏人老珠黄, 皮肤还是蛮有弹力的。 触感和院子里那头肥猪差不多。 “起来吧,既然你都来撞我了,我也不好意思说我不是南墙。” 她不舍的又捻了捻脚尖,转身先回了院子。 杜氏拧着眉头,心神一阵乱。 如今她身在冷宫, 想要出去怕是不容易。 皇后真是好计谋,将她和束长安关在一起,二人只能活一个。 也罢。 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杜氏打定了 主意,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衫。 见其他人还跪在地上, 不时朝她这边张望, 杜氏当即就来了火气。 “看什么看?活着也是浪费口粮,早死早投胎,也不知你们怎么想的,落到这种地步,还不去死!” 束长安刚进院子,隐隐的听见杜氏在门口耀武扬威。 她坐在院子里的肥猪身上,扯着嗓子朝外喊。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这位是司天监监副的妾,知道什么是妾吗?打死都不要偿命的那种!” 束长安这么一点拨。 门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很快,束长安便听见外面响起了杜氏的痛呼声。 还有独属于昭贵妃的尖酸刻薄大嗓门。 “原来是个妾啊!耀武扬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别人多条尾巴!” “本宫这是冷宫待的久了,外面现在妾都这般猖狂了吗?” “打,打她的脸!抠她的眼珠子!” 束长安抿唇,懒洋洋的靠坐在肥猪的肚子上,望着没有半片云的天。 人呐,自作孽不可活。 从见到杜氏的第一眼开始,她便察觉出杜氏透着古怪。 她也说不清,那股怪异之感,是从哪里来的。 后来才知,是预制人。 我们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 怀胎十月在娘肚子里,便感知着这个世界的温暖。 杜氏没有,所以她的性子里透着冷硬。 还有朱蕴的俯身葬。 杜氏虽然脱不了干系,但那种极损阴德的法术,一般人做不到。 杜氏和皇后明显是熟识。 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一个小小的杜氏,竟然能牵扯到当今皇后。 看来,朱蕴的死,也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大郎察觉到束长安的思绪有些不稳。 伸了个懒腰,踱着步子来到束长安身边坐下,将脑袋靠在她的脚踝处。 束长安伸手摸了摸它:“郎儿啊,我怎么觉得, 咱们这次拔萝卜带出的泥有点多呢。” “喵” 大郎虽然是猫,却是一个称职的聊天搭子。 不管束长安说什么, 也不管它有没有听懂。 它都会在合适的时机,应上一声。 第403章 群殴 杜氏是爬进小院的。 进来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门关上。 她靠坐在门上,用身体抵住门。 望着闲适而坐的束长安。 二人两两对视。 门外是昭贵妃的叫嚣声。 这里的人,常年吃不饱,穿不暖 ,身体被磋磨的本就没什么力气。 群殴之下,杜氏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经此一事,杜氏那双浑浊的眸子,充满了怨恨。 束长安眉梢微挑,撩起一抹讽刺的笑:“你看看你,和地狱里的恶鬼有什么区别?” 杜氏阴毒的眸子,带着冷怒,咬着牙,一字一顿:“我真该在你出世时,就掐死你。” 束长安摊开手掌, 耸耸肩:“你这马后屁放的也太晚了点。” 她撑着肥猪站起身,脚步轻缓,来到杜氏面前蹲下, 伸出食指勾起她染血的下巴。 “知道我刚回京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杜氏眸光微闪。 眼神有些迷离。 似是回忆起束长安刚进束家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是个没有正妻之位,享受正妻待遇的妾室。 束国年疼爱她,她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娘让着她。 隔三差五的,她还外出去小馆里玩一玩。 日子过的,滋润又惬意。 束长安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她想为朱蕴报仇,想要将当年的事情翻出来,想要抢若云的嫡女。 是束长安回来,毁了她的一切。 也毁了束府,毁了束国年。 都是因为她! 束长安松了手,在杜氏的肩头,擦着指尖染着的血渍。 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初回束府,我是不习惯的, 只想赶紧处理好大哥的身后事,继续云游四方。” 杜氏愕然。 束长安继续道:“大哥尸体有异,你又连番阻挠,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杜氏微微张嘴,不知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合上了嘴。 束长安站起身,垂眸睨她:“我这个人,从来不主动攻击人,是你觉得我要抢你的东西……” 她笑了笑:“人呐,总是宝贝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许是你自己也觉得, 你的一切都是抢来的,所以,也怕别人抢走。” 束长安像看蝼蚁般乜着她,抬起脚,搭在杜氏的肩头:“有时候,我真想让你死的……” 杜氏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束长安一言未尽,转身进了屋。 想让她死,可又为什么没让她死? 门外昭贵妃辱骂的声音渐渐停息,院子里重新恢复安静。 杜氏坐在地上,想了许多。 被自己的思绪搞的神色一愣一愣的, 很快,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束长安留着她的这条命,是因为她这里还有秘密吗? 可惜了,有些事情,她注定是要带进棺材的。 当年的那件事,只会湮灭在时光的洪流中。 谁都不会说出来。 因为一旦说出来,也就意味着,她们的死期到了。 想明白了这些, 杜氏撑地而起。 秘密只有活人才能说。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束长安想要知道,只有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求着她,她高兴了,许会透露一丝一毫。 杜氏刚想明白,便见束长安拿着条麻绳从房里走出来。 第404章 活祖宗 “你想要做什么?”杜氏惊恐的望着束长安。 束长安二话不说,走过来将杜氏的手腕绑了起来。 像是丢死猪似的,将她丢在院子里。 正午的阳光,晒的杜氏睁不开眼。 “好好待着,什么时候想招了,什么时候招,当然,你也可以咬舌自尽,在这座冷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人。” 说完,束长安开门离去。 她还要上工呢。 皇上让她驱鬼,有些东西,宫里没有,需要皇上着人去外面买。 顾九渊回到府上后,便一头钻进了书房。 张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主子。 二话不说,又去小厨房端了点参汤。 顺便交代小厨房将顾九渊的药熬上。 忙活了一圈,刚回来,便见书房的门开了。 段北辰坐在书房里,不知跟顾九渊说些什么。 二人神神秘秘的。 好像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到这二人都是被那骗子骗过的受害者。 张扬抿了抿唇,转身去通知夫人。 银票都被王爷收走了,张扬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损失的。 索性就做好一人侍二主的属下。 段北辰和顾九渊坐在桌边喝茶。 他扫了一眼顾九渊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憔悴,清了清嗓子:“你觉得那小道士还活着?” 顾九渊挑眉,坚信不疑:“活着。” 段北辰点点头,“我也觉得束长安还活着。” 顾九渊眼神松动, 为段北辰添满茶。 段北辰掀起眼皮:“说了你可能觉得我余毒未清,最近我总觉得,我姑父不对劲。” “师父身体不好?”顾九渊又为自己倒满茶。 段北辰面露纠结:“也不是,就是……我姑父最近总是一个人转圈,就是那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顾九渊:“……”那可真是病得不轻。 “我还听见他嘀咕小道士的名字……”说到此,段北辰偷偷抬头,快速睃一眼顾九渊:“你说,我姑父不会是为老不尊,看上那小道士了吧。” 顾九渊:“……”所以,你来本王这里告状? 可真是,亲甥侄啊。 “还有还有,”段北辰说起话来,从不管别人死活。 “我姑父转完圈,就去审那个白衣男,最近我瞅着,那人被他审的都快不行了,肚子里别说话头了,肠子肚子都吐干净了。” “所以呢?”顾九渊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段北辰来此的目的。 段北辰挠了挠头:“嗐,我这不是担心我姑父为情所伤,所以想让你帮他斩断情丝嘛!” 顾九渊敛眉沉思。 要说师父对束长安有意,那是不可能的。 那会是因为什么,导致师父出现异常? 莫非…… 顾九渊猛的站起来,将段北辰吓得一个激灵。 段北辰连忙道:“让你斩情丝,不是斩脑袋,你这样,我害怕~” 顾九渊二话不说,转身便朝大理寺走去。 此时的大理寺,正在审讯一起案子。 包邺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束云荷和傅莹当街闹事,打砸店铺,掌柜报官,大理寺将人拿来后。 包邺才看见这两位活祖宗。 第405章 三角 段北辰跟着顾九渊来到大理寺,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指头。 束云荷看见段北辰,眸子染上亮晶晶的羞赧。 半张脸不知被谁打的,肿的像个馒头。 傅莹则是扭过了头,不看他。 段北辰停住脚步,扫了一眼傅莹,不知在怕什么,别扭的硬着头皮往前走。 包邺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幕。 从堂上下来,向顾九渊行礼:“王爷今日气色好多了。” “师父气色好像不怎么好。”顾九渊神色淡定。 包邺一噎。 有些拿捏不准顾九渊来此的目的。 看了看缩在一旁的段北辰。 包邺更糊涂了。 三人呈三角而立,互相对视,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先开口。 “北辰哥哥~”束云荷忽然开了口:“云荷真不是故意的, 你要相信云荷啊!” 段北辰被她这句话惊得整个人险些跳起来:“你怎样跟小爷我可没关系,你不要乱攀关系啊!” 他只是想让顾九渊来处理一下姑父和束长安的关系。 姑母虽然刚和姑父成婚时,嫌弃姑父长的黑,这么多年。 看习惯下来,姑母对姑父可是一心一意的。 没想到束云荷和傅莹也在。 段北辰现在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人是小女打的!包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小女绝无二话,至于打她的原因,没有原因,就是想打!” “傅莹你瞎说什么呢!”段北辰几步走到傅莹身边:“你知道后果吗?” 傅莹扭过身子不看他。 段北辰是个嘴损的, 傅莹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嘴损的。 本以为遇见了真爱,没想到是个孽债。 束云荷也看上了段北辰。 她不屑与人争男人。 是她的, 她不必争。 不是她的,争来也留不住。 索性,她就成全了段北辰和束云荷。 她实在不懂。 束云荷为何还要揪着她不放。 她更不懂,段北辰为什么还要隔三差五的来撩她。 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能做得,自然也能承担的住后果,我既然打了她,这些问题自是已经想好,就不用段公子操心了。” 傅莹说着, 往后撤了两步,和段北辰拉开距离。 段北辰想做些什么,束云荷忽然黏了上来。 扯着他的胳膊,胸前的呼之欲出紧贴着他的手臂。 “北辰哥,你看嘛,她打了人还这么嚣张,你要为云荷做主啊!” 段北辰扯开束云荷,冷下了脸:“做主的事,你找包大人,本公子给你做不了一点儿主!” 正在吃瓜的包邺,冷不丁被点名,扯了扯嘴角,尬笑两声。 孩子大了 ,到了讨媳妇儿的年纪了。 这孩子出息啊! 一下子讨回来俩。 束云荷扫了一眼包邺。 她是知晓包邺和段北辰之间的关系的。 包邺虽是段北辰的姑父,却和父亲没有什么区别。 姐姐攀上了太子的高枝,母亲又进宫陪皇后去了。 她的亲事,早已被家里人忘得一干二净。 既然姐姐能自己出去找,那她也能。 段北辰虽然不是最好的人选,但是也不赖。 第406章 为老不尊 女追男隔层纱。 娘说当年她也是用的这个法子,才将父亲追到手的。 思及至此,束云荷泪盈盈的望着段北辰,眼神无辜的像是小白兔。 “北辰哥哥,云荷脸上好痛, 她扇了云荷好几个耳光呢……” 段北辰心焦的难受,尤其是看到傅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态。 他更慌了。 包邺打了个哈哈,用实际行动告诉束云荷和傅莹,这两个儿媳妇,老包家都收了。 “本官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来来来, 跟本官去后院,咱们该看伤看伤,该调解调解!” 段北辰:“……”这老头,好大的胃口。 惦记束长安不够,还惦记上束云荷和阿莹了? 段北辰当即就不干了,伸手想要推包邺。 最后一丝尊老爱幼的理智拉回了他的手臂。 “姑父你几个意思?你怎么可以为老不尊到这种地步?” 包邺懵了。 再吊诡的案子都没将他干懵。 被甥侄的一句话干懵了。 “你个混小子,你说什么混账话呢?”包邺气的胡子直抖。 扛着杀威棒的衙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觉得包大人许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 审案子,怎么审来审去,审到自己家里去了? “我说什么,我就说你呢!姑母对你多好啊, 你倒好,惦记束长安,天天在书房念叨着束长安的名字转圈!别以为我不知道!” 包邺:“!!!”青天大老爷,他冤啊! 他都一把岁数了,房事一个月都没有三两回,怎么还会有心思惦记小姑娘? “现在又开始惦记束云荷和阿莹……”段北辰说到此,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两全之法。 他顿住话头,清了清嗓子:“ 那个,你要实在喜欢,我回去跟姑母商量一下, 你将束云荷纳 了吧。” 包邺心理素质比普通人都强。 方才,那一瞬间,包邺险些失去理智,以权谋私,将段北辰打进大牢。 那些话,他耳朵都要臊的闭起来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张开的嘴。 包邺忍了忍,咬着后槽牙揪住了段北辰的耳朵:“你个小兔崽子,管你吃管你喝,你现在竟想要你姑父晚节不保!” 最后一句话,包邺是吼出来的:“你疯啦!” 段北辰被他吼的耳根子发麻,他缩了缩脖子。 不知自己错哪了 。 他喜欢小姑娘,只要不跟顾九渊抢束长安,不跟他抢阿莹。 他是可以喜欢的。 他发这么大的火,给谁看? 整天就知道发火,有本事他在姑母面前也发火啊。 “师父,北辰说,你在书房唤着长安的名字转圈,可有此事?” 顾九渊开口问道。 他不信包邺为老不尊心仪长安,但这其中,必有猫腻。 包邺面上伪装平静,心里兵荒马乱。 在一片乱麻的场面下 迅速找好说辞:“梦魇,梦到长安出事,老夫有些担心。” “束长安早就死了,”束云荷陡然来了一句:“我爹爹观过天象,束长安在札达的时候,就没了。” 第407章 香铺 顾九渊诡谲的眯起了眼。 他说话的时候,不喜旁人插嘴。 尤其是自己不喜之人。 束云荷接触到顾九渊斜来的一眼。 整个人身子发颤,猛地跪在地上:“民女, 知错。” 段北辰瞥一眼跪在地上直抖的束云荷,不耐烦的为她求情:“重楼,你差不多就得了, 云荷有了身子。” 顾九渊拧眉看着这个昔日好友。 觉得看人还是得看全面。 在感情这事儿上,他怎么就这般拎不清?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傅家姑娘才是他的良配。 他自己也是偏向于傅家姑娘。 怎么又开始心疼束云荷了? 此刻,顾九渊有种交友不慎之感。 “师父若是不想说,徒儿也不逼迫于你,师父安好便可。” 顾九渊心里对包邺, 对段北辰涌起了无尽的失望。 曾经,他以为,无论遇见什么事情, 师父都不会瞒着他。 是他想多了。 顾九渊话落,转身离去。 包邺望着自家徒儿落寞的背影,心里一股邪火没地儿发,抬手抽在了段北辰的脸上。 段北辰:“……”你徒弟气你,你抽我? 还讲不讲道理了。 傅莹望着这一幕, 感到一阵心累。 段北辰就是如此。 当初说好了,跟束云荷划清界限。 结果就是传来束云荷怀孕的消息。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折磨的她心力交瘁。 她实在不想跟段北辰,跟束云荷沾上一丁点的关系。 今日若不是束云荷挑衅,她早就躲开了。 “包大人看此事如何判?”傅莹声音弱了下来,想要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包邺叹了口气,问还跪在地上,被顾九渊一个眼神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束云荷: “要看这位姑娘是否追究了。” 段北辰不情不愿的将束云荷扶了起来:“云荷, 阿莹也不是有心想要打你,你看,就算了吧。” 束云荷借机倒在段北辰怀里:“只要北辰哥心疼云荷,你说什么,云荷都听……” 傅莹恶心的想要作呕,“既然如此,包大人,傅莹就先告退了,傅莹回府就会备上礼物赔罪!” 傅莹见包邺点头,抬腿头也不回的离去。 包邺也没想到这混小子下手这么快。 束家这个三姑娘既已怀了身子,婚事便要提上日程。 在显怀 之前,尽可能快的将人娶进家门。 他叹了口气,私心里,他还是比较喜欢傅家那丫头的。 可惜了,他吩咐道:“北辰,你带束姑娘去见见你姑母。” 见段北辰还有些不情愿,包邺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段北辰扶着束云荷朝后院走去。 可惜的是,束长安不在这里,看不到束云荷的小腹处,萦绕着浓重的黑炁。 顾九渊从大理寺出来,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京城的街道,不管何时都是热闹非凡,来往客商,茶寮食肆人来人往。 在一群人中,顾九渊看见被太阳晒的蔫头蔫脑的小包子。 小包子手上拿着一张纸,进了一家香铺。 顾九渊记得, 束长安不喜逛胭脂水粉的铺子,最喜欢逛的便是香铺。 第408章 天灾 小包子看纸条看的认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顾九渊。 带着纸条购物很快,他前脚刚走,顾九渊就进了那家香铺。 打听到小包子购买的东西后,顾九渊越加肯定,束长安在宫里。 从札达到京城,是谁将她带进 的皇宫? 包邺的态度证明,他也是知晓束长安在宫里的。 好。 真好。 所有人都瞒着他,所有人都将他蒙在鼓里。 就连皇上…… 中午的太阳,又毒又热。 许多人已经受不了暑气,开始回去了。 大街上的人,肉眼可见得减少。 顾九渊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顾家,从来没有对不住大渊,对不住皇上。 可皇上为何,还要囚禁他的长安? 祖父为大渊死而后已,父亲了大渊,可以放弃生命。 就连他,他时刻准备着为大渊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 他的生命, 是为大渊而存在的。 正是这种忠诚,让顾家手握武渊军,却没有一个想要谋反。 他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上的江山。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长安。 皇上为何还要这般疑他,防他? 顾九渊不懂,他的真心换来的是什么。 他甚至为自己,为祖父,为父亲感到不值。 不知站了多久,直至天边飘来黑云。 顾九渊才抬步往府里走。 黑云低压,像是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最近的天气,好像说下雨便是一阵狂风暴雨。 事后除了风卷掉的满地落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 这场雨和以前一样,下一阵子就停了。 一天,两天,三天后。 面对沟满河平和往外溢水的护城河,京城开始有人感染了风寒。 起初没有人在意,可当感染风寒的越来越多,有的大夫诊出了疫症。 京城出现疫症,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束长安在御书房伺候皇帝,看着皇帝因为愤怒,扔了好多本奏折。 “奏奏奏!只知道奏!没有一个出解决之法的!” 好在出现疫症后,顾九渊第一时间封锁了城门。 外面怎么样暂时不知,只要京里的疫症不流出去,就不会太遭。 “皇上,您消消气,”小包子端着参汤上前:“听太医说, 喝参汤能抵御疫症,您多喝点。” 这几日,因为疫症,皇帝连早朝都取消了。 大臣们的奏折,却比平时还要多。 如果不是顾九渊和太子在外面主持庶务,安抚民心,估计还会更乱。 天灾真是炼金石。 平时这些大臣们食君之禄,到了这种时候,一个个的都在问皇帝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又无法出宫,宫里的太医都派出去了,他还能怎么办? 皇帝发怒,束长安一声不吭的立在旁边。 最近连番暴雨,她答应皇帝的法事还没有做。 这种时候,不想去触皇帝的霉头。 谁知。 怕什么,来什么。 皇帝斜眼看向束长安:“束姑娘可有什么妙计?” 束长安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脸:“皇上,您看民女这张稚嫩的脸庞,民女能有什么妙计?” 第409章 活着,已经死了 皇上瞥一眼束长安,觉得她这话怪怪的。 怪怪的有道理。 如今这情况,暴雨不停, 疫症不歇。 人祸尚可寻求对策,天灾无情,人力又如何反抗得了? 暴雨又下了三天。 皇城司的人都被派出去开河沟放水。 就连皇城里面,有些低洼处,水都到了脚脖子。 冷宫就处在低洼处。 束长安这两天愁眉不展。 她讨厌阴雨天,尤其是这种连续几天的暴雨。 宫里的房子房龄大,木质结构多,潮湿之下,闷出许多异味。 杜氏这几日被她撵去跟猪住了。 冷宫里用水需要自己烧,这样的天气,每天都得洗澡。 束长安每次都是去小包子那里蹭一蹭。 杜氏就不行了。 她又出不去。 束长安也不可能给她烧水。 她高高在上惯了,连水都不会少。 没办法。 腌着呗。 可这样的天气,她会散发异味。 束长安受不了,直接将人撵了出去。 没睡几天,杜氏和猪就开始互相嫌弃。 杜氏赖在束长安房里不肯走。 “皇后让你来,是准备磋磨我的,还是准备杀我的?” 束长安坐在床边,床上被褥柔软,凉席一天一擦。 看的杜氏恨不得现在就将束长安拽出去,自己躺床上。 她已经有好多天没上床睡觉了。 当时鬼迷心窍,不知怎么就听了皇后的话。 如今在这冷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完全落在了束长安的手心。 最主要的是,她低估了束长安的恶劣。 此女自始至终就没拿她当人看 。 她活着, 但是在束长安眼里,已经死了。 “你们的计划怎么不实施了?”束长安一声冷笑:“我在北腔关见过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女子比你年轻,比你貌美,最主要的是,比 你心眼少。” 杜氏眸光微闪,一股危机感遍布全身:“你想怎样?” “跟我合作,不然的话, 会有人代替你,住进束家!” 杜氏被吓的脸都白了。 任何女人,在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后,最害怕的便是有人替代她。 更何况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来替代她。 杜氏眸光微微一烁,脑子瞬间乱的很,嘴唇嗫嚅:“他还在继续吗?” 束长安眼眸微抬:“他说原材料没了。” “那就好……”杜氏如释重负,自嘲一笑:“有时候我真怕这世上,到处都是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束长安出声讥诮:“速成人而已,即便长得一样,长的再像人,都无用。” 杜氏眸光微闪,所以束长安才让她跟猪一起睡。 她压根就没拿她当人看。 也是。 旁人都是从娘肚子里滚出来的。 而她,是被造出来的。 预制人的生长速度也和普通人类不一样。 预制人10岁前,是在水中浸泡生长。 在水中的生长速度,可以达到一月一岁。 出水后,就和正常人的生长速度相同。 当年,那人将她制作出来,还专门找了一家和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人,成为了她的家人。 也就是现在还住在束府的那一家子。 第410章 准备磋磨死你 后来。 她发现她的那个娘,是个走阴人。 便利用她,为自己行了不少方便。 杜氏无疑是聪明的。 知晓像她这种预制人在很多地方会和普通人有区别。 有时还会被人欺骗。 所以,她就拼命的学习正常人类的各种行为举止。 让自己融入正常人类的环境里。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朱蕴。 她不否认,朱蕴是个善良又好相处的人。 朱蕴也很喜欢单纯的她。 二人以姐妹相称。 可她学习的久了,愈加不满足于自己的现状。 在知晓朱蕴是阴时阴月出生的时候,她当时很惊讶。 可没过多久便想通了。 这不就是她改变自己人生的好时机吗? 勾引束国年,也是在为以后做准备。 朱蕴那么好,命也是那么好。 她像是上天眷顾的宠儿,更像是云游四方的侠客。 那时候的束国年,是真的宠她。 可那又怎样? 男人,他可以心里装着一个人,下身入着另一个人。 朱蕴有身孕的时候,就是她上位的大好时机。 只是可惜了。 即便朱蕴死了,束国年依旧对她念念不忘,不肯抬她成正室。 “我是穿越来的。”束长安坐在床边晃着腿:“我来自一个很强的世界,在我出生的时候,你就该将我掐死的。” 束长安葱节般干净的手指,抚摸着趴在床上的大郎:“真正的束长安,早就胎死腹中了。” 杜氏压抑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哈~原来朱蕴的孩子已经死了……” 束长安眸光晦暗,“是啊,当年天降异象,朱蕴和她的孩子都死了,一尸两命,而我只是借尸还魂的一缕异世魂魄。” 杜氏一直不明白,束长安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子。 也不明白,束长安为什么没有胎死腹中。 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棋盘上的棋子,每个都在特定的位置。 陡然多出一颗棋子,便会导致满盘皆输。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合作?”束长安像拉家常般,声音平缓:“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不跟我合作,我准备磋磨死你。” 杜氏喉咙梗住。 这是人说的话? 想一想,又释然了。 因为束长安和她一样,都需要学习,才能融入这个世界。 即便是学习了,偶尔还是会显露出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合作我又能得到什么?”杜氏观察着束长安的神情。 既然谈的是合作,就要双方都能从中获得利益,这才是合作。 束长安抚摸大郎的手指微微一顿:“你能得到的好处就是,我不磋磨你,直接杀了你!” 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杜氏不可思议的望着束长安,忽然呲牙笑了,笑的畅快又充满嘲讽。 和女鬼无异:“你是疯了还是我疯了?这也算是好处?” 有些磋磨,需要自己细细体验。 有些事情,也需要慢慢去想通。 束长安不逼她,褪下鞋子上了床。 躺在冰凉沁肤的凉席上,束长安舒服的喟叹一声。 “行了,你下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 ,什么时候告诉我。” 第411章 没拿重楼当外人 杜氏见束长安当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杜氏刚走,束长安便睁开了眸子。 晶亮的眸子,丝毫不见困意。 从杜氏的神情来看,当年,她是准备一尸两命的。 由于她的穿越,导致朱蕴肚子里的孩子活了下来。 她非常好奇,当年这些人到底干了什么。 背后之人,究竟有多强大,竟让杜氏落到这种田地,都不敢说出真相? 这场雨,又下了两日。 似乎京城被淹,是早晚的事。 疫症还是没有解决之法。 水位一天天上涨。 京城人口,一天天锐减。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御书房的瓷器换了一批又一批。 顾九渊和太子这几日一直在外忙碌。 王府成了顾九渊和太子的临时根据地。 太子在女色上管不住自己的老二,行事却极为靠谱。 “太子殿下,束姑娘来了。”门口侍卫通禀道。 “哦?下这么大的雨,她不在府上待着,跑这来做什么?”太子稍作犹豫。 吩咐属下通传。 束若云身穿蓑衣,手上拎着食盒,进来后,先扫向坐在书案前的顾九渊。 顾九渊端端坐着,余光都未给她。 束若云心底有些失落,盈盈望向太子:“殿下最近辛苦了,奴家来给您送参汤~” 太子一眼扫过,眸光危险的眯起,嘴角含着笑意:“辛苦若云了。” 束若云垂下眸子,羞赧一笑。 任由丫鬟将她的蓑衣解下。 蓑衣之下,束若云穿着清凉, 腰间束着一根丝带,一把掐的柳腰行走间便是风情万种。 以前在束府的时候,束若云是带着含蓄的美。 如今像是一朵盛开荼蘼的花,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令男子血脉喷张的旖旎。 她缓缓走到太子身边,将食盒里的参汤拿出来,柔柔放在太子面前,声音弱弱的:“殿下,要若云喂你吗?” 太子默了默,突的一笑:“你真是没拿重楼当外人啊,怎么,还想在重楼面前上演活春宫?” 束若云偷瞄一眼八风不动的顾九渊,佯装羞臊的用帕子遮住脸:“殿下你可恶!” 手帕之下的眸子,却亮的惊人。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顾九渊面前上演一出。 她想看看顾九渊在那种情况之下,是不是还能保持现在冷静自持。 还是说……一起加入。 越是得不到,她的那颗心,越是躁动不安,越是渴望。 对顾九渊的幻想,一天比一天深重。 有时,她甚至会想。 就一晚,哪怕只是一晚,她也心满意足了。 可顾九渊这个人,冷心冷情,似乎只有在面对束长安的时候,才会出现男人该有的情绪。 “啪”的一声。 还在幻想中的束若云突然被太子打了一巴掌。 束若云被太子一巴掌打的愣怔。 记忆里,这还是太子第一次打她。 太子重欲,平时都是能顺着她便顺着她。 每次都是恨不得死在她肚皮上般稀罕着她的身子。 她从未想过,太子有天会动手打她。 束若云红着脸,红着眼,望着太子的眼神中,满是不解,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第412章 束云荷的肚子 太子毕竟是太子,端起桌上的参汤浅浅喝一口。 天热,汤冷的慢。 从太子府到临江王府,汤还是热的。 太子没有去看束若云,眼神似是被参汤吸引:“束国年宠妾,本太子可不是那样的人,既然入了太子府,就要知晓太子府的规矩。” 房帷之事无大小。 不代表,男人在做正事的时候,她也可以登堂入室,在他身边干扰。 太子就是将来的君主。 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要立好。 更何况…… 自束若云进来后,眼神有意无意的往顾九渊那里飘,真以为他是瞎的? 太子冷下了脸:“你那个爹不懂事,真以为全天下的男子都跟他一样了?” 束若云强迫自己从委屈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她俯身仪态周正的跪在太子面前:“奴僭越了。” 太子面色好看些许,嘴角微微上扬:“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下去吧。” 束若云咽下心头的不甘,起身朝门口退行。 太子丝毫不给束若云留脸,她还没有走远。 太子便向顾九渊讥讽道:“女人啊,床上给几分颜面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重楼见笑了。” 顾九渊抿抿唇,好似看不见方才的闹剧。 指着舆图上的一个点:“从这里开渠,可将水引入昌流河,如今水位太高,原先引水入护城河的计划要做出改变。” 束若云耳边听着顾九渊低沉认真的声音,心底涌起无限的复杂与羞愤。 当着顾九渊的面,被太子掌掴。 比那一巴掌更让束若云难以接受的是,顾九渊的冷漠。 他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因为她被太子掌掴而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浮动。 京城大乱之下,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死。 就像太子,也无法保证能活着登基。 既然大家都乱了,顾九渊他……就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对她乱来的想法吗? 哪怕, 只是为了泄欲,哪怕,将她当做束长安。 她都没有半分怨言。 束若云满腔的热血,被太子和顾九渊的态度,浇灭的干干净净。 出了顾府的门,束若云刚想上马车,便见束府的马车堵在了她的马车前。 束云荷的脸,从车窗里探出来:“姐姐,妹妹找你有事,可否马车一叙。” 束若云眸光微闪。 她早就知道束云荷在外面鬼混,最近更是将肚子也搞大了。 孩子的父亲,至今没有上门提亲。 束府不知倒了什么霉。 一个束长安还不够丢人的,现在又来了一个束云荷。 心里这般想,她还是收回了马凳上的脚,撑着油纸伞,上了束云荷的马车。 “妹妹找我有何事?”束若云满脸不耐,瞥一眼偎坐在软垫上的束云荷。 这一眼,直接让她惊得忘记了还在红肿的脸。 束若云指着束云荷,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你……你的肚子。” 束云荷一声苦笑,望向束若云的眸子,充满了祈求:“妹妹知晓姐姐进了太子府……能不能求姐姐,帮帮妹妹……” 第413章 孩子的父亲是人是鬼 束若云见过有孕之人的肚子。 杜氏怀束念远的时候,束若云就跟在身边。 女子十月怀胎,三个月后才会显怀,前三个月肚子不会出现明显的隆起。 前几日见束云荷的时候,她还没有显怀。 今日再看,怎么像是即将临盆? 由于肚子太大,束云荷如今只能斜坐在软垫上,纤细的四肢,衬的她的肚子大的离谱。 她的手不停地揉着肚子,显然,她也是痛苦的。 “你这是……”束若云眉心拧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怎么了,我这肚子,这两天一直在长, 北辰哥迟迟不来提亲,妹妹也不敢看大夫!\" 束云荷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焦灼的伸手艰难的去扯束若云的手。 “姐姐, 咱们姐妹一场, 你不能不帮妹妹啊~” 束若云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看着束云荷,咽了口口水,“孩子,是段公子的?” 束云荷眸光微闪。 束若云太了解这个妹妹了。 束云荷的一个眼神,束若云就知道她心里想着的是什么。 她厉声质问:“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孩子的父亲是人还是鬼?” 事情发展的太过离奇。 束若云不由得开始往离奇的那些事儿上去联想。 果不其然,束云荷眸光微闪,垂下了脑袋。 “你……”束若云着实不知该如何说这个妹妹。 她震惊的身子微晃,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靠在车壁之上。 颤声指责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束云荷抽了抽鼻子:“你以为我想?我也不想的,可它缠着我,日日夜夜缠着我……” 束若云恨声打断她:“刚开始你为何不说?现在搞成这样,我能怎么办?你又让我怎么办?” 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也不是靠她之力能够解决的。 娘不在府上,爹爹自受伤后,面对仕途的雄心壮志也没了。 她们这些女儿,在他的眼里,自然就失去了价值。 就连她,也许久未见束国年了。 “妹妹想过了,如今只有两个法子,要么生下来,要么就是……”她眸光狠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剖出来!” “你说什么?”束若云终是瘫坐在地:“你知道你怀的是个什么东西你就要生?剖?你说的容易,那是要出人命的!\" 束云荷抬起头,嗜血般的眸子与束若云对视:“那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我本来还想着,用这孩子要挟段北辰,让他娶了我……如今这孩子。” 束若云狠狠的闭了闭眼。 束云荷,她是真敢啊。 这种事情,她都能干出来。 身子沾地,束若云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束云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她们家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甚至还会被那些画师画成淫词艳画广为流传。 管的话,又该怎么管? 束长安是这方面的能人,可束长安已经死了。 旁人不能保证不将此事宣扬出去。 第414章 不知廉耻 “先回府,去找外祖母,我记得娘之前提过,外祖母似是会些阴邪之术。” 束云荷眸光一亮:“真的吗?我怎么不知?” 束若云懒得搭理她,束云荷这些年一直在外面鬼混,府上的事情,她何时留意过? 现在变成这样,也是她的报应。 两辆马车在暴雨中缓缓驶离临江王府。 姐妹二人刚回到府上,便被束国年堵个正着。 这段时间,他看了很多大夫。 逐渐的,已经认清了事实。 无妨。 在外看来,他有儿有女,依然幸福美满。 最近几日听说皇上频频召监正进宫。 真是病急乱投医。 司天监,观的是天象。 接连的暴雨,天空黑压压的,半点星辰都无,如何观得了天象。 不过,束国年认为,此事是他转正的大好时机。 京城暴雨,其他地方可没有暴雨。 他准备禀报皇上,出京寻一处晴朗之地,看看天意。 束国年穿好官服,刚出院子,便见束云荷和束若云撑着伞,鬼鬼祟祟的从外面回来。 “你们做什么呢?”他拔高声音喊道。 束云荷被吓得身子一抖,如果不是束若云扶着,她早已摔倒在雨地里。 “若云,你最近跟太子的关系如何?为何许久没来为父这里禀报了?” 束若云抿了抿唇,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还在。 她该如何向束国年禀报,她能左右的只是床上的太子? 那个男人,下了床以后是不认人的。 “为父跟你说话,你没听见?”束国年站在檐下,冷冷的望向束若云的方向。 眼角余光瞥见束云荷,他拧起了眉头:“云荷,你缩在你姐姐身后做什么?” 束若云稍作沉思,松开了束云荷的手,朝束国年揖了一礼:“回父亲,云荷……她有了身子。” “什么?”束国年瞪圆了眸子:“谁的?” 束云荷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整个人恨不得原地挖个坑,钻进去。 束若云压低了声音劝她:“父亲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躲不了,不如让父亲一起想想法子。” 束云荷哆嗦着嘴皮子,话说的结结巴巴:“你这是在害我,父亲会打死我的!” 束若云嘴角微勾,“放心,父亲不会的。” “滚进来说话!”束国年怒斥一声, 转身回了房。 束云荷眸光闪了闪,如今骑虎难下,只能跟着束若云一起进了束国年的书房。 书房内,束云荷跪在地上,哭的委委屈屈,肝肠寸断,似乎随时会咽气的将此事全盘托出。 眼瞅着束国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心里也逐渐没了底。 脑海里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念头。 父亲会打死她的! 父亲一定会打死她的! 短短时间,束云荷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肚皮被撑的又疼又痒。 她忍不住抓挠着肚皮,眼神畏缩:“父亲,云荷也不想啊,云荷也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如今能救云荷的只有您了啊!” 束国年靠近椅子里,身子虚的很,有气无力的长叹:“杜氏啊杜氏,自己没将自己教好,教出来的孩子,更是不知廉耻啊!” 第415章 剖腹取子 束云荷和束若云都没有说话。 束云荷做下这等丢尽列祖列宗脸面之事,挨骂都是轻的。 若是宣扬出去,是要杖毙浸猪笼的。 束国年气的老脸张红。 深知此事不能宣扬出去。 不然的话,他的升职大计不仅要泡汤,皇上为顾忌朝堂颜面,甚至会让他直接告老还乡。 这一个个女儿,没有一个省心的。 每次他想干点什么的时候,女儿们就会来扯后腿。 好不容易踢走一个束长安,又来一个束云荷。 束云荷和束长安不一样。 束长安这些年 没人教养,束云荷可是在杜氏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怎么就生的…… 身为父亲,有些话,他不愿意说。 这个女儿,着实令他感到失望。 就连若云也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攀上了太子,至今也没个后文。 束国年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年头,靠谁都不行,还是得靠自己。 束云荷见束国年不说话,忐忑的抬起头:“爹爹,云荷如今,该怎么办?” 束国年斜眼乜她:“怎么办?趁着孩子还在肚子里,当然是打了!怎么,你还准备生下来再掐死?” 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打了,云荷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 “可是……”束云荷有些害怕了:“孩子这么大……会不会有危险?” 产妇死亡的例子有很多。 束长安的娘就是因为生束长安死了。 她现在的肚子,虽然才两个多月,已经和足月的孩子差不多大。 万一,出了个什么事,她还没有活够呢…… 见束云荷退缩,束若云带着几分嘲讽的开口:“妹妹找我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剖腹取子吗?” 束云荷蔫了,那是她一时心急说出来的话。 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谁不害怕啊。 “不然,”束云荷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等这孩子出生,便送去道观?” 束国年只觉得眼前一黑。 当年送束长安去道观的场景好似在眼前浮现。 “绝不可,为父现在就找人,将这孩子刮出来,即便是一尸两命,也比在这世上丢人现世强!\" 倏地。 “束大人!\" 屋门外,杜氏的养母站在门口搓着手求见。 束国年眉心拧出了悬针纹:“何事?” 杜母谄笑着走进来。 多日不见,杜母还是那么胖。 没了杜氏约束,她似乎比冬日里还要胖上一圈。 暑日大家都脱了棉衣。 杜母也脱了,嗯,跟没脱一样。 身上紫红色的褂衫,像是夹了棉花,撑的鼓鼓囊囊。 杜母站在门口檐下,没敢进来。 探头探脑的扫了一眼屋内,视线定格在束云荷身上。 “束大人,老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束国年本就心烦意乱,听不得她在这卖关子,说话像是吞了枪药:“当讲你就讲,不当讲你就回去老老实实待着!\" 杜母:“……” 她又扫了一眼束云荷。 叹了口长气。 她是走阴人,能见得阴间的许多东西。 这段时间,隐约瞧见束府有邪气。 一直没找到根源。 今日发现,邪气在束国年的书房内极盛。 暴雨天,外面一片昏暗,她怕自己看错了,便来确认。 第416章 杜母之死 方才那一瞥,邪气正是从束云荷身上散发出来的。 杜氏虽然不是她亲生的。 可她这一家子,都靠着杜氏,才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杜氏的几个孩子,也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她对念远,也是真心的疼爱。 如今杜氏不在府上。 云荷出了事,她这个当外祖母的,不能袖手旁观。 想了想, 杜母忽略了束国年的态度,盯着束云荷的后背:“云荷,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了什么脏东西?” 束云荷脊背一僵。 她拼了命的想要将此事压下,现在反而知晓的人越来越多。 知道的人越多,危险就越大。 束云荷头也未回:“不关你的事,你回院子里老老实实待着去!\" 束云荷从小说话就是个不中听的。 杜母拿她当孩子看待,抬步进了房:“云荷,祖母瞧着你有些不对劲,你让祖母瞧瞧。” 束若云撤开身子,让出空间。 她本就想着找外祖母看看。 在束若云看来,外祖母和父亲一样,即便知晓此事,也不会宣扬出去。 是可信之人。 束云荷可不那么想,束国年的话,再加上杜母的刺激,让束云荷觉得, 所有人都不择手段的想要杀了她的孩子。 甚至不惜让她也跟着一起死。 既然大家都想让她死。 那就一起死好了。 束云荷不知哪来的力气和戾气。 拔下头上的簪子,拖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将簪子狠狠的插进了杜母的脖子。 簪子拔出的瞬间。 鲜血顺着伤口喷溅而出,刚好喷在束若云的脸上。 温热的血,粘稠的像是精心熬出来的米油。 “啊~”束若云惨叫一声,急忙闪躲,脚下一个踉跄, 跌倒在地。 束云荷好似不觉,眼睁睁看着杜母的身子软倒在地。 杜母没想到束云荷会对自己下手。 瞪圆了不甘的眸子。 束国年也被束云荷的举动骇的面色惨白。 他不知是现在的世道变了,还是他老了。 为什么他的脑子跟不上现在人的行为了? 换做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平静且迅速的想出应对之策。 现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书房一时间静谧的落针可闻,杜母身子的痉挛和“呼哧呼哧”的出气声好似被无限放大。 空气弥漫着杜母鲜血的味道,诡谲又心惊。 杜母之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杜母是被束云荷杀死的。 孙女杀了祖母。 违背人伦,倒反天罡。 束若云率先反应过来,她从地上爬起来,将书房的门关了起来。 转过身后,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顺势将脊背靠在门板上:“父亲,天热,尸体要尽快处理,云荷和祖母的事……都不能宣扬出去。” 束云荷这才反应过来,她望了望手中带血的簪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 慌乱的将簪子丢在地上:“不是我,不是我,我我我,我怎么会杀了祖母?爹爹,你要相信云荷,真的不是云荷干的!\" 束国年眼前阵阵发黑。 束云荷这是当着他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第417章 不敢报官 人是不是她杀的。 难不成是他杀的? “孽畜!\"束国年气的胡子直抖:“你是不是还想将你父亲也杀了?将你姐姐也杀了,将知晓此事的人都杀了?” 束云荷眸光微闪。 她能说,方才那一瞬间,脑子里确实涌出了那样的念头吗? 束若云眼角余光瞥一眼束云荷,当即面色就是一沉,“妹妹,你真是这般想的?” 束云荷连忙摆手:“我没有,我怎么会有那种邪恶的想法,我又不是束长安!父亲,姐姐,你们一定要救救云荷啊~\" “一定是这个孩子,这是个鬼胎,方才就是它让我杀的祖母,不是我,不是云荷,云荷没有!\" 束国年狠狠的闭了闭眼。 一个两个的,全是孽障,他是做了什么孽,才会生出这些孽障。 父女三人很快冷静了下来。 束若云说的没错,这样的天气,尸体不能久放,必须尽快处理。 这几日顾九渊和太子到处挖河沟,远埋肯定是不行了。 为今之计,只有将人就地掩埋。 束国年进宫的计划泡汤 了,寻了铁锹和铲子,将书房青石地板撬开,挖了个一人宽的坑,将杜母埋在书房地下。 束云荷肚子太大, 无法劳作,全靠束若云和束国年。 二人干累了,就骂束云荷几句。 束云荷也委屈。 早知如此,她悔不当初。 犹记得那人第一次纠缠于她,她以为是梦。 在梦里,她尽情的释放。 她本来还有些羞耻。 醒来后,发现春梦了无痕,悬着的心归了位。 毕竟,梦里的享受,是别的男人给不了的。 她接触过的那些男子,没有一个能抵得上她的梦里人。 从小,她就见过母亲在房中藏男人。 有时候,因为好奇,她还会躲在床下偷听。 她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可那时的她想,一定是极致的。 直至后来,她藏在母亲的衣橱里偷听时。 父亲来了,母亲便将男人推进了衣橱。 男子刚看见她时,震惊的瞪大了眸子,捂着她的嘴,不准她出声。 她知道,一旦被父亲发现,父亲一定会将男子打死。 她摇了摇头,示意男子她不会出声。 也就是在那一次,男子在衣橱里侵犯了她。 那种偷偷摸摸的刺激,和期盼已久的感觉,险些让她忘记何年何月何地。 束云荷盯着埋尸的父女二人出神。 她想。 她会变成这样,杜水苏要负很大的责任。 她从未见过,谁家娘亲,像杜氏这般出格。 引狼入室,导致她被侵犯。 事后,男子对她进行了恐吓威胁。 她实在是害怕,便将此事告知了娘亲。 结果呢? 娘亲警告她,不要说出去。 甚至有很多次,娘亲将她和那男子关在房里,任由她被侵犯。 娘说,她爱惨了那个人。 她不想失去那个人。 为了留住那人,她将女儿献祭了出去。 可后来呢? 束云荷有些想笑。 那就是个骗子! 骗了娘的银子,骗了她的身子,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娘……甚至都不敢报官。 第418章 束云荷疯了 后来,她和杜氏大吵了一架。 她永远记得杜氏朝她面门怒吼的话。 “你们都是骗子!你们就该通通去死!” “我好后悔,后悔将你带到这个世上,后悔让你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都是不可信的!你也是!当初在衣橱,许就是你先勾搭的!” 束云荷当时是瞠目的,是心痛的,是被滔天的委屈淹没的。 杜氏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利刃,插进她的心口,将她的心脏搅碎拧烂。 这个世上。 有什么比你的母亲后悔生下你更令人委屈的? 又有什么,能比你遭受伤害的时候。 想要寻求母亲保护的时候。 面对的是母亲的指责更令人绝望的? 那件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空了,凉了。 她变成了她 最讨厌的人。 她像母亲一样, 寻花问柳,周旋于不同男子的床上。 最起码。 那些人,在床上的时候,是真的疼爱她。 狠狠的,疼爱她。 她见不得母鸡抱窝时护小鸡的样子。 她见不得柔弱的奶狗,被母狗保护周全的样子。 她会将小鸡掐死,会将奶狗摔死。 杜水苏她凭什么,将她生下来后,又不好好的疼爱她? 她说,她后悔生下她。 可她,也不想被生下。 生而不养,是残忍。 养而不育,是造孽。 父亲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孽畜。 肚皮又传来一阵痛痒,这次的疼痛和往常不一样。 伴随着肚皮阵阵发紧,束云荷抑制不住的痛呼出声。 束国年和束若云刚埋完杜母,便见束云荷要生了。 书房不大,生来送死。 束国年和束若云一起将人抬上软榻。 束若云硬着头皮为束云荷接生。 束国年为了避嫌,只得坐在书桌的官帽上。 心里烦躁忐忑。 鬼带来的孩子,会是个什么德行? 会不会伤人? 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细汗,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双手撑着膝盖,垂着脑袋,耳边听着束云荷的痛呼声。 脑子里像是一万只蚂蚁在乱爬,啃噬,又乱又疼。 同僚之间,有时喝酒闲聊会聊到女人。 有些女人,可以在外面买个院子养着,却不能纳回家。 娶妻娶贤旺三代,家有恶媳败三代。 他这活脱脱的三代人,都被杜氏给败了。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会纳了杜氏。 瞧瞧杜氏养的这一个个孩子。 这般一比,束长安简直比她们好太多。 至少,束长安在气他的时候,还会给他缓一口气的时间。 这些人,是真的将他往死里气啊! 天边大亮的时候,接连多日的暴雨,终于停了。 疫症虽还在继续,好在有了阳光。 中医讲究,疫症属阴邪,阳光大盛可驱散。 伴随着阳光一起升起,还有束府的八卦。 听说,束府的束云荷疯了。 束国年将束云荷关了起来,更是因此愁的一夜白头。 许多人觉得是谣传。 要知那束云荷在京城,可是猖狂的很。 小小年纪,泼妇气质尽显。 街头巷尾的大娘大妈都骂不过的一张利嘴。 怎么看,都不是个会疯了的主儿。 第419章 人不能太惯着 可束国年的头发,确确实实的白了。 白的跟包邺的一样。 天晴了,开河沟的事儿暂且搁下,顾九渊和太子又投入了疫症的诊治中。 不知为何,这疫症和许多疫症不同。 太医接连诊治了几天,只能进宫去禀报皇帝。 “疫症阴邪,照理说,日头大盛时,便会好转,不知为何,迟迟无法压下……” 皇帝坐在书房,面色冷的好似能滴出水:“死了多少人?” 太医麻着头皮回:“三百二十五人……” 皇帝胸口起伏,被这些庸医气的不轻:“太医院是医术顶尖的地方,你们告诉朕,你们连疫症都治不了?” 太医脑袋垂的更低。 硬着头皮回道:“老臣听闻,临江王中毒时,皇上派了能人异士协助,临江王本该调理半年的身子,两副药就好了,老臣……” 皇上乜向束长安。 束长安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心。 如果要她出手,顾九渊肯定会有所察觉。 此事就看皇上怎么看了。 是金龙宝座重要,还是黎民百姓重要。 疫症,像是上天对皇帝的一场考验。 史书的历史长河中,以民为本的皇帝,才能坐的久。 身为皇上,定是也明白这个道理。 束长安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太平疑将军,国安杀良将。 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呢。 如果任由疫症发展下去。 京城将会变成一座空城。 到时候,他这个皇帝,能做到几时,还不好说。 “长安,你怎么看?”皇帝迟迟等不到束长安自荐,开口问道。 束长安垂着的脑袋,就没抬起:“回皇上,杂家看不懂。” 皇帝:“……”这孩子是懂怎么噎人的。 他一声冷笑,吓得太医两股颤颤:“是不懂,还是装不懂?” 束长安:“……”这么直白的吗? 真好。 她就喜欢打明牌的。 “杂家懂皇上的意思,却不懂皇上意思之下的意思。”束长安似笑非笑。 俏脸微抬。 像是斗架的公鸡。 满脸都写着:来啊~开撕啊~谁怕谁啊~有本事砍我脑袋啊~ 皇上瞅一眼束长安, 长长的为自己舒了口气。 这丫头,脑子里不知装的什么。 怎么像个狗皮膏药似的。 沾上撕不掉。 偏偏。 她还膈应人。 跪在地上的太医,浑浊的眼珠提溜乱转。 在宫里谨小慎微了一辈子。 没想到都快告老还乡了,遇见了这么个事。 此事主要还是要怪自己嘴贱,想要将疫症的锅推到旁人身上。 这才提起了此事。 太医生怕皇帝发怒,拿他泄愤。 清了清紧张到干涩的嗓子,给皇帝递台阶:“呵,呵,姑娘真会逗皇上开心,怪不得皇上这几日精气神都足了……” 束长安刻意睁大眼睛去看皇帝。 觉得这太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登峰造极,就差原地飞升了。 她丝毫不给太医和皇帝留脸面:“望闻问切,您是学了个语言艺术吧。” 太医:“……” 皇帝:“……” 太医刚吹出的马屁泡泡,被束长安无情的戳破。 不为其他。 道家讲究,人不能太惯着了。 第420章 什么法子都用了 又不是人家爹娘。 争人家爹娘该干的活干啥? 空气冷肃了下来。 炎炎夏日,太医觉得自己的脖子哇凉哇凉的,好像脑袋 已经掉了。 他能察觉到,皇帝要发怒了,皇帝要砍脑袋了。 可不知为何,皇帝硬生生忍下了。 太医手指动了动,想要上前去给皇帝把把脉,看看皇帝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念头刚起。 皇上:“王太医……” 皇上话还没说完,王太医一脑壳磕在了地上。 “皇上饶命啊,微臣该死!” 皇上:“……”该求饶的,难道不是束长安? 皇帝轻咳两声,忽略被吓哆嗦了的太医:“听说祖上,会易容之术?” 王太医心弦一松,险些瘫坐在地:“回皇上,略……略通一二。” 束长安撇撇嘴,那就是会了。 百姓都知,太医院的太医个个都是顶尖的。 这些太医,也确实是通过层层考核,入的太医院。 可进了太医院后,这些人就变成了酒囊饭袋。 要知道,很多医者,一生只收一个徒弟。 结果这个徒弟进了太医院后,畏手畏脚,就连治病救人的本事都忘了。 属实乃杏林悲哀。 束长安云游时,见过有些游医,他们的医术很高明。 却早早立下毒誓,此生不入太医院。 太霄道长便是其中之一。 他精通道医,却对达官显贵敬而远之。 “你且去给这个不成器的奴才易容一番,给朕看看。”皇帝冷眸微抬,偎进椅子里。 太医应声,望了望束长安。 又开始束手束脚。 束长安最瞧不起这样的医者,冷笑连连道:“王太医不准备吗?难道需要杂家将脑袋拧下来递给你?” 王太医慌忙去开药箱,说话险些咬着舌头:“老夫这便准备,这便准备……” 束长安满脸的不情愿,搬来个矮凳坐在太医面前。 任由王太医在她的脸上摸来摸去。 涂抹各种药膏。 很快,一个俊俏郎君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很满意,点头笑道:“嗯,不错,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束长安垮着脸点头。 脸上黏着各种药膏,她的表情都要被封印了。 “皇上,咱们先说好,民女只能尽力而为,不敢担保。” 跟皇帝这种疑心病的人打交道,就要先小人后君子。 太霄道长虽会医,可也只传了符咒这门技法给她。 不然的话, 她早就靠着医术走天下了。 何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刨坟掘墓? 符纸在治病救人方面,只能辅助,无法主攻。 这次的疫症,还是要靠太医。 束长安计划的好好的。 可当她真正走出皇宫。 面对街头巷尾横躺着的尸体,和萧条的街道时,一颗心还是揪了起来。 尤其是看到那些尸体身上散发着缕缕黑炁。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逐渐加深。 她对这些黑炁,太熟悉了。 当时在北腔关,没有将黑炁斩草除根,就是个祸害。 没想到,会在京城, 再次见到和北腔关一样的黑炁。 王太医跟随在束长安身边,见她定定的望着尸体出神,解释道:“什么法子都用了,没法。” 第421章 诊棚 以往热闹的京城,此时已满目疮痍。 和她住的冷宫无异。 听说和亲眼所见,带给人的情绪冲击是不同的。 束长安很是沉默。 没了在宫里和皇帝斗嘴时的咄咄逼人。 也没有为能出得皇宫而欢喜。 太医望了一眼束长安的面色。 他虽知晓皇帝身边有位能人异世,却没想到,就是这位小太监。 怪不得这小太监在御书房的时候各种阴阳他。 他这是当着人家的面甩锅啊。 王太医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前面有太医院临时搭建的诊棚,姑……公子请随老夫去。” 束长安点点头。 王太医递给束长安一个面罩,将口鼻罩住。 诊棚建在高处的荒地。 前几天暴雨,怕被水淹,太子勘查完地形后,择的这一处。 束长安和王太医赶到的时候,诊棚外面队伍排的很长。 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派到诊棚,还是忙不过来。 这些病人都是统一的症状。 腹泻,伤寒。 王太医见束长安盯着排队的病人出神。 认真解释道: “目前最主要的还是止泻,葛根黄芩黄连汤用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效果后,又换了桂枝人参汤,白头翁汤,只能短暂维持。” 其他的。 就要看各自的体质了。 体质强的,尚能坚持一段时间,老弱病残沾病三日便会撒手人寰。 短短时间,队伍中已有好几个人因为腹泻,匆匆往远处跑。 王太医看不见的是,那些跑走的病人,屁股后面都冒着黑炁。 束长安忽然想到,当初那些服用了蜂蜜的孩童。 他们也是这般腹泻不止。 这次疫症,看来并不是简单的生病。 如果北腔关的黑炁追到京城,它又藏在了何地? 束长安摸了摸怀里的竹筒。 大哥的魂魄还在里面。 自回到京城后,她便失去了自由。 如今黑炁现身京城,若是复活大哥的话,大哥魂魄不全,极有可能会被黑炁趁虚而入。 “大哥,你再等一等,长安不能让你冒一丁点儿的风险,你再等一等……” 怀里的竹筒好像动了一下。 束长安抬步进了诊棚。 诊棚内,太医们忙的热火朝天。 中医讲究一人一方,最费大夫。 因为每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用药时,就要斟酌剂量。 这样下来,诊病的速度就被拖慢。 病人急,大夫急,抓药的也急。 诊棚内焦急的情绪热火朝天,吵闹的声音七嘴八舌, 几乎能将诊棚的棚顶顶翻。 束长安看着这一幕,内心不由的也染上了焦躁。 事情越来越难办了。 就在束长安不知该如何下手时。 顾九渊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身后响起:“王太医在这站着,是因为没有凳子坐了?” 束长安眼瞅着王太医脊背一僵,迅速睃了一眼诊棚,快速找到了闲置的凳子。 极快的搬起凳子冲进了诊台:“来来来,这边也可诊病!” 束长安被王太医一系列利落精准的举动惊呆了。 人怎么可以如此快的切换模式。 又怎么能这么迅速的找准自己的位置,投入到工作当中? 第422章 剖尸 “你是何人?”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在束长安身后响起。 束长安深吸一口气。 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在心里叮嘱自己千万不能被顾九渊看出来,不然的话,这货定会跟皇帝急眼。 那可是皇帝啊。 还是得了疑心病的皇帝。 万一他跟皇帝恼了,吃亏的只能是顾九渊。 好在,王太医的易容术和他的语言艺术一样精湛。 束长安又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转过身,垂下眸子不敢去看顾九渊,压着嗓子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是奉皇上之命,来协助王太医诊治病人的。” 太子嘴角含笑:“父皇看来是真急了,本殿下瞅着这小公子,似是民间的人?” 束长安压下心底隐隐的焦虑,跪地行礼:“小的确实是皇上在民间找来的。” 太子对皇帝从民间请来的这个小男童很感兴趣。 易容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 却无法改变身形。 虽然束长安刻意穿了比她大一号的男装。 可有句话说的好,人在衣中晃,越晃越时尚。 身形可以改变,身高改变不了。 束长安的这种穿搭,反而衬的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在太子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子。 “父皇现在开始信任小朋友了?”知父莫若子。 皇上什么样,太子最清楚。 他还清楚皇上这样会带来的弊端。 这也是他从小,就跟顾九渊走近的原因。 如果有人能证明顾九渊对大渊的忠诚。 那非太子莫属。 他太了解顾九渊了。 束长安眸光微闪,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太子笑了笑:“起来吧, 正事要紧,喜欢行礼,此事过后,让你行个够。” 束长安抿了抿唇,乖巧的站起身:“太子没有其他吩咐的话, 小的就先去做事了。” 太子摆摆手。 示意她随意。 束长安没有去诊台,而是转身出了诊棚。 走到远处去检查病患拉的稀。 从古至今,治疗腹泻之前,都要先观察泄物。 方能知晓腹中概况。 束长安方才便看见那些人的屁股冒着黑炁。 没走多远,便见一处草丛遮挡的地方,黑炁萦萦上升。 她走近了看。 发现病患的排泄物里,全是脓血。 便血就已经很严重了,更何况这些人竟然还在便脓。 这就证明,他们的肠道中有化脓点。 确定此事后,她折身回了诊棚,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断禀报给太子。 出于好奇,束长安睃了太子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见当今太子。 虽然他和顾九渊都戴着面罩。 那双精明的桃花眼还是将他的多情和聪睿展现的淋漓尽致。 观主曾说过,桃花眼的男子不能招惹。 这种人大多见一个心仪一个。 桃花眼中带着精明的男子更是要有多远躲多远。 这种人,将你卖了,你还会乖乖的拿着自己的卖身银,给他买衣裳。 多可怕啊。 果不其然,太子在听了束长安的禀报后。 桃花眼中精光一闪:“ 你说你要剖尸?” 束长安垂着脑袋点头:“是的, 小的要确认尸体肠中变化,才能找到对症之法。” 第423章 好毒的嘴 太子上下打量束长安。 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大多还在学堂之乎者也,学习儒家之道。 这孩子张口就要剖尸体的肚子。 “你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太子眸光戏谑:“人的肚子被剖开以后,肠子肺子一股脑的涌出来,肉乎乎的触感和尸臭常人无法忍受。” “多谢太子,”束长安正色道:“小的知晓。” 太子这是在给她打预防针。 怕她到时候收不了场。 太子觉得这半大小子可能没听懂他说的话。 刚想开口再劝两句。 顾九渊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让他剖。” 太子朝束长安投去自求多福的眼神。 顾九渊的不近人情可是出了名的。 知道你下不来台时, 他还会将你往上推两步。 束长安抬起头看向顾九渊。 面色比前段时间红润,应是余毒已清。 面色好看了,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冷硬锐利,充满了生人勿近的气场,神情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摸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当场翻脸。 束长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改为了一句:“好的, 小的现在就去。” 这段时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尸体。 很多病死的乞丐,躺在墙角无人收尸,就成了最好的解剖对象。 太子吩咐人从街上拖回来一个,无奈的笑了笑:“去吧,专门给你找的新鲜热乎的。” 束长安:“……谢谢啊。” 热乎的尸体,比出现尸僵的还要难剖。 只不过气味会轻一些。 她让抬尸的两位小哥将尸体抬到远处无人的草丛里。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剖尸接受能力差。 万一被看见,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王太医听说要剖尸,好奇的要给束长安打下手。 这种法子惊世骇俗,身为太医,却知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束长安跟太子借来一把短匕,用指腹试了试,发现不够锋利,随手寻了块合适的石头,蹲在地上磨刀。 太子用肩膀撞了撞顾九渊的肩头,“这小子,看上去有些靠谱啊。” 顾九渊拧着眉,满脸不耐,“小小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 束长安看上去确实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主要还是她提出的方法太过稀辟大胆。 再加上她的外形,很难让人信服。 束长安磨好了刀,来到尸体面前。 尸体是一具男尸,刚咽气没多久,天热,尸体凉的慢。 束长安撕开尸体腹部的衣衫,暴露出已经干瘪下去的肚子。 手触之下, 还能感受到尸体的体温和弹性。 王太医见束长安迟疑,压低了声音凑过来:“姑娘,不然让老夫来?” 束长安当即将短匕递到王太医面前。 王太医:“……”这是个听不懂客套话的。 他后退一步,尬笑两声:“呵呵,还是您来,您才是这方面的翘楚。” 束长安:“见过没话找话的,头一次见没屁硬憋的。” 王太医:“……”好毒的嘴,吐口气都能药死人。 第424章 病灶 刀划破尸体皮肤,温热的尸体,血液还在流动。 刚磨好的刀很锋利,一刀下去,脂肪层一起被切开,肠子顺着刀口挤了出来。 太医院的太医,脑子里的知识大多都是从书中阅来。 把脉开药,调理身体的能力很强。 这种堪称外科手术的场面,王太医还从未见过。 喉咙有些痒,他干哕了两声。 束长安鄙夷的扫他一眼。 边在尸体腹部翻找,边出言讥讽。 “别瞧不起游医,游医们开膛破肚乃家常便饭。” “你救活的都是命不该绝之人,游医才是正儿八经的跟阎王抢人。” “学无止境,并不是到了太医院,就结业了。” 面对束长安的话,和眼前血腥场景的刺激。 王太医隐约觉得,自己被小辈教育了。 可他的脑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 甚至觉得,束长安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干噎了噎,觉得嗓子眼更痒了。 早知便不来观摩,实在是自讨苦吃。 尤其是看见束长安认真的在尸体腹腔翻找,将肠子捋出来,一截截认真检查肠壁的样子。 “呕~” 王太医终是没忍住,扭头吐了起来。 束长安侧头看他,借题发挥嘲讽。 “身为太医,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心理素质差,也是无用, 遇见个肠穿肚烂的患者,你怕是要死在患者前头。” 王太医摆摆手,示意束长安不要再说了。 他吐得天昏地暗,束长安的话,冲的他脑仁生疼。 不远处,太子像是看西洋景似的看着这一幕。 “重楼,你快看,父皇这次真挺靠谱的!” 顾九渊凉飕飕瞥一眼:“是皇上找的人靠谱。” 太子面容带笑,“这小子确实不错,如果真有本事,本殿下便收了他。” 顾九渊无所谓的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太子府如今能人确实不多,日后登基, 若是实力薄弱,想要推行新法,便会举步维艰。 “找到了!” 束长安激动的喊了一声。 拉回顾九渊的思绪。 太子率先抬步走去。 顾九渊想了想,也跟着抬步过去。 王太医忍着心里的翻江倒海,伸长了脖子看。 束长安将尸体小肠上的一截指给几人看。 上面明显一截乌黑变形。 鼓鼓囊囊像是包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翼翼的用刀子将鼓起来的地方割破一条口子。 黑色的气体伴随着黄色脓液从伤口里冲出来,像一条蜿蜒的蛇,顺着束长安的手腕往上爬。 顾九渊等人看不见黑炁,只能看见黄色的脓液像是有了生命, 顺着束长安的手腕,直奔胳膊的而去。 王太医吓得一屁股坐向身后。 太子扯着顾九渊的胳膊便往后撤。 情急之下, 束长安在几人看不到的地方, 用匕首将胳膊划破了一条伤口。 阻隔了黑炁上行的路线。 黑炁触及束长安的血, 当即被抽去了生命,落进尸体洞开的腹腔内。 “这是什么东西?”王太医惊异的瞪大了眸子。 束长安用短匕挑起粘稠的脓液:“病灶!王太医,你来看,这处病灶需要用什么药物才能直达患处?” 第425章 李繁华,束长安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捏着白花花的肠子,圆润的指尖沾着殷红的血迹。 这一幕,落在三个大男人眼里,妖冶又诡异。 太子更是啧声称奇。 不论其他。 就这小子的胆量,一般人都无法匹及。 束长安不知自己的举止在三人眼中多么怪异。 为了让王太医看的清楚,她将肠子上的脓液挤到刀面上,递到王太医面前。 “这便是病灶化出的脓血,小的觉得,除了要止泻,还需配以消肿。” 当然,还要搭配上她的符纸。 王太医脚尖朝外,一颗心迫切的想要离开。 瞥见顾九渊略带深意的眼神,只能狠狠的将脚钉死在地上。 “小公子说的对,有脓血,自是要增加消肿化血的药物。” 之前的方子里,也有消肿化血的药物。 只是就没想到,这个病灶会这般严重。 “腹泻和退热的药物先停下,只消肿化血,我怀疑他们腹泻高热就是因为病灶刺激, 病灶好了,腹泻高热自然也就好了。” 前世的医院,都是透明化诊疗。 你用的什么药,体内有什么细菌,单子上都一清二楚。 不存在保密的药方。 从小在那种医疗环境中长大。 每个人都知晓简单的医学常识。 王太医点头。 对束长安刮目相看。 有胆识,有智慧,还懂治病救人的法子。 怪不得将皇上气的一梗一梗的,皇上都没舍得要她的脑袋。 年纪虽小,虽是女子,却与男子相当。 “小公子师承何人?”顾九渊迎着毒辣的日头,盯视束长安。 束长安心脏怦怦乱跳,许是暑气太盛。 面对顾九渊的盘问,她的一颗心在嗓子眼里疯狂蹦迪。 她吞了口口水,安抚好不安的心脏,老老实实回:“回王爷,小的没有师父,都是听来的民间偏方。” 王太医惊得瞪圆眼睛。 民间的大夫,现在都这般厉害? 王太医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顾九渊垂眸看向束长安的头顶。 眼神聚焦到束长安头顶的两个旋上。 束长安从来不知,自己的脑袋上有两个旋。 顾九渊和束长安相处期间,他身量高,二人有时距离极近。 他知晓束长安有两个旋,就像束长安知晓他的眉心有颗小红痣。 他瞳孔猛地一缩,伸手扯住束长安的胳膊将人拎到他面前。 束长安:“!!!” 双脚陡然离地,面前瞬间出现顾九渊放大的脸,她的心脏险些突突出去。 “王王王爷!您要做什么?” 太子也是一惊,拉住顾九渊的手腕:“ 重楼,你怎么了?” 顾九渊的冷眸死死盯着束长安面罩下的脸:“说话。” 束长安不知他发的什么疯。 努力克制着发颤的嗓子:“说什么?” 他像是端详猎物般,仔仔细细端详着束长安的脸。 太子见气氛 不对,拍着顾九渊的手臂,打拦停:“重楼,孩子还小,你别将人吓坏了。” 顾九渊手臂紧绷,扣住束长安手臂的大掌逐渐用力:“你的名字。” 束长安压下心慌:“小的,李繁华。” 她眉梢紧拧,抻了抻手臂,发现被顾九渊抓的极紧:“王爷,您弄疼小的了。” 第426章 独门秘方 太子手下用了些力,提醒顾九渊:“重楼,这孩子是父皇找来的。” 顾九渊缓缓松开了手。 盯着束长安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束长安暗自长舒一口气。 脑袋一垂,就再也没抬起来。 “你看你将孩子吓得!”太子嗔怪顾九渊,又伸手拍了拍束长安的肩膀:“这个人脑袋不好,繁华啊,你别被他吓到啊!” 束长安点点头,不敢抬眼。 她发现,顾九渊这段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方才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在顾九渊的手里就像是一只小鸡仔。 说拎走,就拎走,说提起,便提起。 太可怕了,太不拿人当人了。 好在太子是个好相处的。 太子命令侍卫将乞丐的尸体埋了。 又吩咐王太医抓紧去改药方。 束长安看一眼自己的手,小声回:“那个,小的先去净手。” 太子又拍了拍束长安的肩膀,以示安抚。 束长安和王太医一起告退。 人都走了,太子外露的笑容中,染上了正色:“你方才在怀疑什么?” 顾九渊心口发酸,捻了捻指腹,如实相告:“怀疑他是长安。” “你是不是疯了?”太子不可置信斥他:“束长安即便还活着,人也应该在札达,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顾九渊喉头一紧,望着李繁华离去的背影,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臣一直觉得,长安就在臣身边,从未走远。” 太子被顾九渊急的挠了挠鬓角:“重楼啊,本宫知晓,男人嘛,白月光朱砂痣,此生难忘,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顾九渊不爱听太子说这话,满脸不耐道:“在臣这里,永远都过不去!” “你这个……”太子被气到 甩了甩宽袖,转念一想, 又劝慰道:“实在不行,你画张束长安的画像,本宫全天下给你找寻长得像的。” 他瞥一眼顾九渊,见他面色不动,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还是继续道:“眼睛像,鼻子像, 身形像,咱们就收,总能拼出一个束长安!” “李繁华的身形便挺像。”顾九渊陡然开口。 “咳咳咳咳……” 太子险些被顾九渊一句话送走。 他这是挖坑埋了自己? 这东西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李繁华是男子,再像又能如何?重楼啊,本太子可警告你啊,本太子最瞧不上龙阳之好,将你的心思收收好!” 顾九渊转身就走。 “诶,你去哪?本太子说话你可听见?” 太子眼瞅着他越喊,顾九渊走的越快。 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吾家有儿初长成,打爹骂娘样样行的无力感。 怎么就那么,听不进人说的话呢? 顾九渊回到诊棚时,束长安已经净过手。 趁着洗手的功夫,还用朱砂混着自己的血画了许多张符纸。 点燃烧成灰后,用油纸包好,嘱咐王太医,将灰掺进方子里。 “这是什么东西?”王大夫望着油纸包里的黑色粉末。 “我的独门秘方,你用就是了,别管那么多。”束长安刚放完血,身子虚的紧。 加上方才被顾九渊恐吓,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 第427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朱砂辟邪,她的血驱鬼。 二者合一,画的解瘟疫厄符。  烧成灰服下, 结合王太医的药方,应是对症。 接下来便要观察起效后的效果。 忙完这些, 束长安便去帮药童分药。 分药是个细致活,劳神不累人。 她去给药童打打 下手,既能躲着顾九渊,还能稍作休息。 药童们个个带着面纱,和束长安差不多的身形,束长安挤进去,几乎和这些药童融为一体。 可顾九渊还是一眼便看到缩在药童身边的李繁华。 顾九渊知晓太子说的话都有道理。 李繁华是男子,看上去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他竟在李繁华身上,感受到束长安带给他的感觉。 正在和药童说什么的李繁华,似是察觉到顾九渊的视线,又往人堆里缩了缩。 顾九渊从未想过,“猥琐”一词会用在他的身上。 可他眼下行径。 像极了猥琐断袖的男子。 那孩子估计也吓坏了吧。 顾九渊暗自鄙夷唾弃如今的自己。 可他的眼睛,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意识,落在李繁华身上,便再也移不开。 太子见此,站在顾九渊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重楼,你看什么呢?” 他盯着顾九渊的眼睛,身子倾斜,一点点靠近。 太子的脸,在顾九渊面前,慢慢放大。 顾九渊移开视线。 侧头看向诊棚外灼人的日头。 苍白倔强的嘴唇紧抿。 “重楼,本太子可警告你,你是临江王,是武渊军崇拜,尊崇的领袖,你不能搞那些上不得台面之事啊!” 他了解顾九渊,就像农民了解大粪。 太子知晓,这世上很多人都有龙阳之好。 可他偏偏最烦,最厌这种人。 尤其是,李繁华看上去,还是个孩子。 夜夜当新郎不可耻,可耻的是欺辱小朋友,行那不轨之事。 “臣知晓。”顾九渊满脸不耐。 转身出了诊棚。 太子亦步亦趋,“你看看你那个敷衍的样子,重楼,本太子可警告你啊,你跟本太子请示三宫六院本太子都允,偏偏这种,本太子可忍不了一点!” 顾九渊加快了步伐。 太子也加快了脚步,在顾九渊耳边念叨。 不为其他。 只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不会变成他讨厌的那种人。 世事无常。 一年之前,如果有人告诉太子,顾九渊有龙阳之好,喜好娈童。 他嗤之以鼻。 可方才,顾九渊看李繁华的眼神,他太了解了。 那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野兽看猎物的眼神。 束长安偷瞄着顾九渊和太子一前一后离开诊棚,整个人险些虚脱。 被顾九渊盯着,简直如芒在背。 卸下脊背的盯视感,她才发现,后背衣衫已经汗湿。 身边药童察觉到束长安不对劲,关心道:“小公子, 你面色有些不对,要不要去外面透透气,诊棚闷热,小心暑热。” 束长安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去旁边坐一会儿就成。” 笑话, 顾九渊刚出去,她再出去,是准备跟顾九渊来一个狭路相逢勇者胜吗? 第428章 束长安附身 诊棚里还收治一些病入膏肓的病人。 地上铺着草席,他们无力的平躺着。 长时间的腹泻高烧,已经被折磨的两颊凹陷,面色惨白,双眼乌青,形同骷髅。 在束长安眼里,他们七窍都在往外冒黑炁。 已经半只脚 踏进了阎王殿。 她不知黑炁想要做什么。 对于鬼魂来说,害人性命,损阴德。 被阴差抓住,不仅要接受惩罚,还会堕入畜生道。 除非心头有极大的执念,不管是即将修炼成精的妖邪,还是心怀执念的鬼怪。 都不会轻易为祸人间。 黑炁早已放弃飞升之道。 留在人间,还能做什么? 束长安寻了张矮凳坐下,跟黑炁进行换位思考。 如果她是黑炁,眼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害人性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它大张旗鼓害了这么多人,定是能从中得到极大的好处。 她扫一眼躺在草席上的病人。 这些人的身上,有黑炁想要的东西? 这些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而已。 束长安脑中灵光一闪。 人命……它要的是寿命! 黑炁想要的是这些人的寿元! 可,吸收寿元,需要一个载体…… 束长安被自己的想法骇的浑身发颤,手脚瞬间冰凉。 京城……隐藏着黑炁的载体。 它吸收了这么多人的寿元,增强自身,现在的黑炁,定是强的可怕。 那个载体…… 会在哪里? 束长安双拳紧握,整个人面色冷凝。 此事,已经不是她这个符篆派传人能够处理的。 师父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师父知不知道? 一旦让黑炁成长起来,那么……刚好对应束国年说的,天下易主。 载体吸收活人寿元后,会成为强大的实体。 它要的,是整个世界! 束长安猛地站起来,眼前瞬间一黑。 她撑着膝盖勉强站稳。 这件事,已经不是她一人之事,她必须回宫禀报皇上。 天下易主,不是顾九渊要谋反,是黑炁要夺了这天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杜氏便是例子。 黑炁和预制人一样没有人性。 这天下若是落到毫无人性的人手上。 将会生灵涂炭。 太子正拍着顾九渊的肩膀,谆谆引导。 生怕挚友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想不开。 正说着,便见束长安匆匆离开了诊棚。 “咦?那小子准备去哪?”他好奇的指着李繁华的方向。 顾九渊稍作思考,抬步便朝李繁华的背影而去:“臣去看看。” 刚走一步,手臂被太子抓住:“本太子去,你留在此地。” “不必。”顾九渊执拗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臣去。” “顾重楼!”太子急了,拔高声音,加重语气:“本太子废了半天口舌, 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 说着,太子冷下了脸:“这是命令, 本太子命令你,原地候着!” 说完,太子匆匆奔着李繁华的背影而去。 顾九渊抿了抿唇。 是错觉吗? 李繁华走路的姿势,都和长安一模一样。 长安是道士,会不会是……长安附身在李繁华的身上了? 第429章 将束若云掐死 束长安察觉到身后如影随形的视线。 脚掌发麻,抬步时险些分不清左右。 接连几日的暴雨,地面的水已经下去,留下一地的淤泥,湿滑泥泞。 她不由的想,万一自己在顾九渊的视线里摔了个跟头。 得多窘迫啊。 人的脑子,有时候就不能胡思乱想一些不好的东西。 束长安念头刚起,脚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 下一刻。 屁股传来钻心的疼。 摔下来的瞬间,束长安想到的竟然不是窘迫,而是庆幸。 庆幸没有往前摔,脸和大哥都还好好的。 手臂突然被人扯住。 太子温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你没事吧?” 束长安尬了尬,面罩之下的嘴角扯了扯:“没事没事,太子你也小心点,别摔了。” 太子将束长安扶起,声音温润:“这确实是个问题, 水位下去,该清淤泥了,你一个孩子都摔了,很多年长的,可想而知。” 束长安真觉得太子挺好的。 遗传了丽元娘娘骨子里的善良。 比他那个爹,好多了。 太子扫了一眼束长安屁股上的淤泥:“衣服沾了泥,进宫面圣有些不妥,本太子带你去换身衣服。” 束长安想了想。 黑炁之事,确实不急于一时。 百姓刚服下新药,还有待观察。 去换身衣服也好,免得被有心人说她有污圣颜。 太子扶着束长安上了太子府的马车。 从札达回来后,束长安一直待在皇宫,对外面很多事情不了解。 她从没想过,会在太子府,遇见束若云。 见太子带一个少年郎进了正堂,束若云端着参汤跟了过去。 许久未见,束若云瘦了,身段看上去更显妖娆,一颦一笑,都带着勾人的妩媚。 束长安乖乖站着,眼角余光瞥见束若云旁若无人的跟太子勾勾搭搭,黏黏糊糊。 心里直想作呕。 “太子多喝些参汤,大夫说,这时候,身体康健很重要!” 说着就用调羹舀一勺参汤往太子嘴边送。 温软的身子已经贴了上去,妖娆的绽放开。 束长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清了清嗓子,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推开面前的勺子,冷下了脸。 他发现这个京城第一美女,有些分不清床上和床下。 好像, 沾上她后,便一直在床上。 “去找身本太子去年的干净衣服,给小公子换上,本太子去年还瘦着,衣裳他应是能穿得。” 束长安客气揖礼:“太子的衣服,小的怎么能穿?” 太子豪放的摆摆手:“无妨,本太子说你穿得,就穿得!” 束若云柔柔的应了一声, 将参汤搁在桌上:“那太子殿下, 您趁热喝,身子养的好好的, 才不会被疫症侵扰。” 太子淡淡“嗯”了一声。 束长安跟在束若云身后,去太子的寝殿换衣服。 怕被束若云察觉,她努力装出男人姿态。 不知不觉,手心全是汗。 可束长安努力昂首挺胸展肩头的举动,落在束若云眼里。 就像是情窦初开的愣头青,遇见了喜欢的女子,才有的表现。 束长安如果知道,束若云是这种想法,她当时就得将束若云给掐死。 第430章 大渣男 进了太子寝宫,束若云在太子的箱柜里一番翻找,找出一身折叠整齐的衣衫。 含笑的眸子,亮晶晶的望着束长安:“瞧你这一身的泥巴,快去换下吧。” 束长安伸出布满鸡皮疙瘩的手,颤抖着去接束若云手上的衣衫。 一拽之下, 没拽动。 她面露疑惑,抬头去看束若云。 便见她露出和看见太子一样的笑容:“要不要姐姐帮你擦擦身子?” 束长安:“……”劳资我想剥了你的皮。 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多谢这位夫人,小的将脏衣换下就行,小的还有事进宫面圣。” 提及面圣,束若云眸光微闪,手指微蜷,松开了手。 束长安捧着衣衫,转身逃也似的冲进内室。 “小公子,”束若云不死心的唤住束长安:“如果你觉得日子过的辛苦,小女可以养活你。” 束若云话音落下, 束长安“嗖”的一下,钻进了内室。 她摇头失笑,这孩子,是害臊了吗? 不过,听说房里没有妇人的愣头青, 通常比女子还容易害臊,真是……有意思的很呢。 束长安麻着身子,鬼鬼祟祟将衣服换好走出来。 太子的衣服有些长,她将衣角打了个结。 看上去,显得利落精神,充满阳光气息。 束若云眼前一亮。 伸手去接束长安的脏衣服:“交给我就行, 小公子家住何方?等洗干净了,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束长安将脏衣死死搂在怀里。 语气冷硬,面色紧绷:“不用,小的自己洗就行。” 束若云伸手去扯束长安的脏衣服:“男人家家的,洗衣服也洗不干净,给我吧。” 束长安护宝贝似的,护着脏衣:“不敢劳烦夫人。” 束若云眉眼都是笑意:“小公子这是害羞了?” 束长安:“……”我害羞个毛啊。 她再次用力将脏衣服往回搂。 没想到束若云竟趁此机会,借着束长安的力道,扑进了束长安的怀里。 陡然的温香软玉投怀送抱。 香风顺着面罩往鼻腔里钻。 束长安:“!!!” 靠! 她猛地将束若云推开。 应激后的反应太激烈,竟将束若云推倒在地。 束若云委委屈屈的抬头,望着束长安的眸子里,带着盈盈春水:“小公子……你弄疼奴家了……” 束长安这回,是真的应激了。 身上的鸡皮疙瘩变成了大片的红疹,她急的挠了挠。 语气极为恶劣,像是始乱终弃的大渣男。 “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看病!大肠盘进脑子了吧!” 束若云神情僵滞。 束长安将怀里的脏衣服,砸在了束若云的脸上。 “你想要,给你就是!看见个男人就想占便宜,得亏是个女的, 要是个男人,顺产出生都得回头看一眼,还觉得自己赚大了!” 束长安一顿输出后,心里舒服多了。 皮肤的痒也退下去许多。 她转身便走,将束若云一人留在了寝宫。 束若云坐在地上愣了许久,直至青石地板冰入骨髓,她才扯下脑袋上的衣衫,站了起来。 望着敞开的大门,泪水从眼中滑落。 第431章 给你做主 空空如也的宫门,就像她的心一样。 刚刚,她是被嫌弃了吗? 她只是想要找一个能让她快乐的, 彻彻底底属于她的男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她是京城第一美人,所有人都应该臣服在她的胯下,沉浮在她的温柔乡里才对。 为什么? 她方才甚至都提出,要养他。 还是被拒绝了。 问题出在了哪里? 束若云轻抚脸颊,是她的这张脸,不够吸引人了吗? 还是她已经失去了魅力? 明明。 每次照镜子,她都能发现,镜中的脸比以前还要貌美娇媚。 身为女人,她 最清楚。 方才那个稚嫩的小公子,并未对她动情。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束若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束长安已经跟见鬼似的逃离了太子寝宫,和太子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坐在对面的太子明显察觉到束长安的神情不对劲。 隐约能看到面罩下的那张脸,冷的像是刚从谁家冰窖里出来。 还不停的挠着身体。 “怎么,这身衣服不舒服?”太子疑惑道。 他的衣服许多虽然不穿,下人们还是会定期拿出来清洗。 应该不会造成瘙痒症状。 束长安眼珠一转。 垂下了脑袋,不说话了。 太子见此,更加好奇:“发生何事了?” 束长安搓着手指,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跟本太子说,看看本太子能不能帮你。” 束长安露出青少年才有的羞赧,挠了挠后脑勺:“也没什么,就是您府上那位夫人,要帮小的洗衣,还说要养着小的, 小的有些受宠若惊。” 束长安话落,偷瞄一眼太子瞬间阴沉的面色。 火已起,油不能少。 她吸了吸鼻子:“繁华还未长大,繁华只是有些小本事,有幸被皇上赏识,繁华自知普通,万万不敢踏入权贵圈子……” 太子倾身,手搭在束长安肩头,叹息一声:“放心,有本太子在。” 小小年纪,初入世事,接连遇见顾九渊和束若云。 表面自若的坐着,心里指不定多害怕,多惊恐。 太子惜才,既然有收了李繁华之意,便要先收了李繁华的心。 顾九渊和束若云之事,便是他收李繁华忠心的最好时机。 思及至此,太子重重拍了一下李繁华瘦削的肩头:“放心,此事本太子定会给你做主。” 束长安抬起脸,感激的挤出两滴眼泪,用袖筒拭去:“小的多谢太子大恩。” 太子府距离皇宫不远。 皇上最近几乎吃住在御书房。 大臣们除了早朝,每日还要进出御书房议事。 事情不落在个人头上,都无关痛痒。 疫症不认人。 许多大臣的家眷也染上了。 大臣们个个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皇帝见束长安和太子一前一后进来,阴沉的眸子烁了烁。 将束长安单独带进了隔间。 隔间内。 皇上撑膝而坐,望着跪在地上的束长安,吸口气,才道:“宫外如何了?” 外面那些大臣,藏私纳垢的七嘴八舌。 听的他脑仁突突直跳。 第432章 找罪受 皇上忽然发现,会跟他说实话的,竟然只有一个束长安。 因为她在名利旋涡之外,所以皇帝下意识的会相信她。 束长安垂着脑袋:“皇上,疫症之事,和北腔关有莫大的关联!”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 低声道:“将你在宫外的见闻,说给朕听听。” 束长安将在宫外的所见所闻和北腔关之行发生的事,挑挑拣拣一一告知皇帝。 至于皇帝 会怎么做,就不是她能左右的 了。 按照她对皇帝的了解, 她越是不告诉皇帝如何处理,皇帝越会顺着她。 与身患疑心病的人相处,就要将他当成叛逆的孩子看待。 你越是让他干什么,他偏偏跟你对着干。 你越是不让他干,他反而会顺着你的想法去解决。 束长安说完以后,咽了口口水,垂下脑袋,不说话, 恭谨的跪着。 皇帝盯着束长安的头顶, 阴影之下的眸光,明明灭灭。 札达之事,顾九渊并未禀报的这般事无巨细。 顾九渊此人,狂而内敛。 事情结束了,他来禀报,也只是告知处理结果。 不像束长安。 就连她被圣女抓去抽了几鞭子,用了几分力,有多疼,都描述了出来。 顾九渊话太少, 束长安是话太多。 他只能自己从束长安的话里提取有用的线索。 皇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想到束长安说了半天的话,对门外喊道:“小包子,再端一盏参茶进来。” 门外小包子应了一声。 皇上沉思片刻,才将束长安抛给他的,凌乱的,复杂的线头捋顺。 开口问道:“你说,黑炁化作实体后,想要朕的皇位?” 束长安坚定的抬起眸子,胸有成竹的回:“不,它想要的是这天下!” “先从大渊开始,慢慢蚕食,您要是落在它手上,怕是要被杀鸡儆猴……” 话未落,她后知后觉此话不妥,改了口:“屠龙给天下看!” 皇帝噎了噎。 小包子端着参茶进来,刚好看见皇上又被束长安噎的抻脖子。 小包子有时候非常纳闷。 皇上到底图的什么? 就图束长安跟在他身边,便是揪住了临江王的小辫子,夜里心安? 可皇上夜里是心安了,隔三差五被束长安气的抻脖子。 也太受罪了。 前两天太医来请平安脉,都说皇上最近心绪淤堵,情志不舒,需要宽心。 小包子心疼皇帝,愈加不懂,皇上没罪找罪受,图个什么。 束长安接过参茶, 饮了一大口。 着实是话说太多,渴了。 她说了那么多,希望皇上能get到她真正想要表达的。 待小包子懂事退下, 皇帝才道:“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 束长安边沉思,边道:“嗯,当然是请太霄道长啦, 您不会指望小女能打得过那黑炁吧?” 皇帝眸光微闪:“然后呢?” 束长安心底早已想好对策,佯作思考:“查黑炁在京城的载体,一只猫,一条狗都不放过!” 皇帝:“……万一,那东西在老鼠身上呢?” 束长安:“……” 这是个好问题,她居然被问住了呢。 第433章 玩心眼 束长安低低的笑了一声,夸赞道:“皇上到底是皇上,事情考虑的全面周到。” 皇帝冷哼一声。 对束长安的马屁,嗤之以鼻。 事情的走向,最终还是按照束长安预设好的路线。 顾九渊三代卫国,虽有勇有谋,不懂得和皇帝玩心眼,就算以后不战死沙场。 也会因为言官的一句功高盖主,在皇帝心里埋下祸端。 日后难逃忠臣良将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宿命。 束长安的思想与他相左。 这个世上,什么关系都要用些心眼。 不管是面对父母,还是面对子女。 心直口快之人,往往吃力不讨好。 即便你嘴上说再多为对方好,都不如抛出些线头,让对方发现,看见。 生而为人,总要有几分表演型人格在身上。 才能扮演好,我们需要扮演的角色。 皇帝久居高位,听多了假话,这样的人,就要抛出线头,让他自己理,自己顺。 听见和看见,天壤之别。 束长安聒噪的说了半天,皇帝拧眉听了半天。 不知不觉,被束长安抛出来的线索引导,心甘情愿踏上束长安预设好的路线。 这就是束长安和顾九渊的区别。 束长安叹息一声, 流露出几分半真半假的懊恼:“皇上可以让搜查黑炁实体的侍卫来民女这里,民女给他们开个通目,遇见黑炁实体,便能发现了。” 皇帝点点头。 忽然想到了什么, 怀疑的目光又落到束长安的脑袋上:“朕记得,前段时间,宫里闹鬼,朕也瞧见了许多逝去之人……” 束长安心底咯噔一下。 暗叹皇帝到底是皇帝。 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心底思索该如何回答,便听头顶上方,皇帝继续道:“朕当时还许你金瓜子,让你做法驱鬼……” 束长安猛地抬起头,认真肃然的否认:“皇上,您这是在怀疑民女吗?\" 她一脸被冤枉的决然:“您要是怀疑民女,法事大可不做!” 束长安睃一眼皇帝面色,决然道:“为了您的金瓜子,做法事折了自己的寿命,皇上觉得小女是为了什么?为自己命长?还是为自己太闲?” 皇上斜眼睨束长安。 他能说,他觉得束长安就是为了他的金瓜子吗? 可她已经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皇上忽然有些哑口。 束长安直起腰,凌然大气道:“行了, 不管皇上信不信,黑炁之事,民女既然已经知晓,自是要帮皇上。” 皇上:“……”想说的话,又被抢先了。 他趁束长安再次开口前,连忙道:“朕马上召皇城司进宫,你给他们开通目,金瓜子,少不了你的。” 束长安别过脸。 倔强的神情,明显在无声诉说:您以为我在乎的是金瓜子?我是为了您的天下。 皇城司顶尖的十名守卫很快进了内室。 皇帝下完命令,就去了正堂。 正堂内,大臣们已经等到膝盖发软,眼皮发酸。 见皇帝出来,当即跟打了鸡血似的,昂首挺胸,准备了一肚子的话。 言官们更是急红了脖子。 第434章 处理束若云 “皇上,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皇上,疫症不分人,京城每天都在死人,咱们不能等了啊!” “皇上,自古以来面对疫症,只有火烧,老臣觉得,为今之计,只有将感染疫症的人全部都烧了,才能解决此事!” 这是一位家里人都没被感染的老臣说出的话。 其他家中染病的大臣们,当即就不愿意了。 大臣们分成两派,险些打起来。 “阿嚏” 皇上刚坐下,就打了个喷嚏。 “阿嚏” 又是一个。 大臣们安静了。 空气落针可闻。 不赞成火烧的大臣中,有一人嗤笑一声:“万一皇上也染病了,怎么,冯大人也准备火烧皇上?” 皇上打喷嚏,事情可不小啊。 小包子连忙递上帕子,去唤太医。 争成白热化的大臣们,也都蔫了下去。 皇上用帕子捂着鼻子,乜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一个个的,还不如一个束长安。 说出的话, 有几分真? 高举为大渊好的大旗,个个暗藏私心。 争来抢去,也是在为自己的利益。 束长安那孩子,虽然聒噪了点,还有几分小性子。 却能让人一眼看透她的心机。 这样的人用起来,才顺手,才安心。 皇帝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发了火:“一个个的,没一个顶用的!” 众臣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太子望着皇上,总觉得父皇和李繁华进了内室后,说话都有了底气。 李繁华那小子,定是给皇上吃了定心丸。 他扫了一眼隔间的门。 发现李繁华还没出来。 会不会出什么事? 那小子虽有几分本事,毕竟是个孩子。 太子也跪了下去,稍作沉思,还是问道:“父皇,李繁华为何还未出来?他是坐儿臣的马车来的,儿臣还等着与他一起出宫呢。” 皇帝眸光微闪:“朕另有安排,你先出宫,朕会安排人送她。” 太子想了想,俯身应了一声, 先行退下。 如果不是为了等李繁华,他才懒得在这里听这些大臣争吵。 说的再满,都不如出宫去做一分。 宫外的淤泥还未清理,这些人扛着铁锹出去清淤泥,都比在这里耗着强。 太子太了解这些人了。 嘴上功夫一个顶十个。 他和顾九渊都是实战派,最瞧不起的便是这些纸上谈兵的。 太子率先出了宫。 既然皇上答应会送李繁华出宫。 李繁华便是安全的。 太子出宫后,直奔太子府。 他答应要给李繁华一个交代。 束若云必须要处理。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 太子刚进寝宫,束若云便尾随而至。 端着热腾腾的粥,来投喂太子。 太子一声不吭的换衣服。 束若云端着碗,小心翼翼的用勺子舀粥往太子嘴边送。 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太子今晚想让谁陪?” 太子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斜了一眼束若云,挥手将她手上的粥碗打翻。 瓷器落地,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碗四分五裂, 五颜六色的粥洒落在地。 束若云手上还拿着勺子,望着地上的粥碗,愣在原地。 太子鼻翼翕动,发出一声冷笑:“京城第一美女?” 第435章 束府的待客之道 束若云眸光微闪,拿着勺子跪在地上。 不知太子所为何意,只能先闭嘴听吩咐。 “本太子看你是京城第一荡妇!”太子怒斥一声,胸口起伏,气的不轻。 束若云跪在地上,面色一变再变:“若云不知太子所谓何意。” 太子轻蔑冷笑:“真以为外人不知你束府那些腌臜事?” 束若云面色大变。 心里慌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太子,奴不知您听说了什么,您一定要相信奴,奴自入了太子府,就是太子您的人了。” 太子将外衫脱下, 扔到床上,看都不看束若云一眼。 自顾自道:“你娘在外面养人,京城也就束大人不知,怎么,你也准备效仿你娘?束若云,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忘记了本太子的身份?” 束若云想说的话,哑在嗓子眼。 垂着脑袋,闭上了嘴。 “一个良媛而已……”他缓缓坐在床边,望着距离他十步远跪着的束若云:“本太子现在瞅着, 良媛你都不配做。” 束若云面上明显的慌张。 太子又是一声冷哼:“李繁华的衣衫呢?你亲手洗的?” 听到这里,束若云总算明白,太子为什么发火。 她抬起脸,楚楚可怜解释:“是李公子跟您说了什么吗?太子殿下,奴没有其他的意思,奴只是觉得, 您带来的,便是客。” “你将束府的待客之道带进太子府了?”太子坐在床边歇了歇,起身来到束若云面前蹲下身子。 伸出手指,抬起束若云的下巴:“本太子非常不明白一件事,你和你娘,怎么这般浪荡?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满足不了你们?” 太子府建在宫外,太子从小就和那些权贵子弟厮混。 东家大人的家常,西家大人的里短。 太子从下浸淫其中,和朝堂上那些只会纸上谈兵大臣不同。 他是切切实实知晓民间疾苦。 更是知晓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家丑和私下里的嘴脸。 杜氏以为被她养过的小白脸都死绝了 ? 束若云的这个娘,一直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调侃的笑话。 京城第一美人,多年来确实洁身自好。 太子以为,她和杜氏不一样。。 许是女随了父。 从她在床上开始玩花样起,太子就知道,束若云的洁身自好,只是表面。 李繁华从眉眼来看,确实是个俊秀的。 她束若云想的可真美啊。 “太子府,不是束府,你是良媛,也不是太子妃,现在立刻, 收拾行李,自己滚回束府!” 束若云瞬间慌了神。 束府如今早已沦为魔窟,她不能回去。 再者说,她已是太子府的人,被太子赶走会被京里人笑死的。 束若云伸手抱住太子,声音弱弱的,像是小奶猫在撒娇:“殿下,此事有误会,你听若云解释,若云不是那样的人……” 太子拽住她的手,将人扯开。 束若云泪眼朦胧的仰望太子眼底。 眸光带着弱女子般的怯意。 “殿下……” “啪”的一声。 太子一巴掌甩在束若云脸上。 第436章 人生中第一个巴掌 束若云被太子一巴掌打翻在地。 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白如瓷器的脸上,出现了五个巴掌印。 从小到大, 束若云没挨过打。 她一直以来都是束国年向上走的梯子。 束国年对她寄予厚望。 自从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声打响后,束府更是全都顺着她。 这是她人生的一个巴掌。 是她的夫君给她的。 束若云眸光闪过一丝狠厉。 李繁华,他竟敢去太子面前告状。 他是不知自己身份了吗? 还是说,不知死活了? 手腕被太子扯起,太子凝望进束若云的眼底:“李繁华是本太子看上的人,他若是少了一根汗毛,就别怪本太子翻脸不认人。” 警告完束若云,太子站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收拾东西,最近这段时间,本太子不想看见你。” 束若云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应了一声, 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口,太子的声音传来。 束若云脚步微顿。 “记住, 这里是太子府,府里所有的女人,都是本太子的,即便本太子不用,也必须干净的摆着。”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束若云望向天边,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帝王无情。 太子还未登基,却已展现出和皇帝一样的无情无义. 明明,他在 床上的时候,会轻声唤她,会说想要将命都给她。 原来,那些都是假话。 都是他一时兴起的调情之言。 下了床以后,都不作数的。 今晚的夜,有些冷意。 就像束若云的心。 她引以为傲的京城第一美人,在太子这里,什么都不算。 下了床,她甚至都没有太子身边的小侍卫重要。 束若云这边在收拾东西回娘家。 束长安帮皇城司的人开过通目后,跟在皇帝身边蹭了个饭,便回了冷宫。 大郎一天没见束长安,跟在束长安腿边蹭。 “给你打包了鱼!快来吃。” 她将从皇帝那里用油纸打包回来的清蒸鲈鱼摆在地上。 蹲在大郎身边,望着大郎狼吞虎咽的开吃。 皇帝不喜欢吃鱼,这条鱼完完整整的一口没动。 “我的呢?”杜氏从院子里进来,望了一眼大郎。 束长安眼风都没给她:“冷宫不是有人来送饭吗?” “那饭能吃?”杜氏瞪圆了眼珠子:“那你为什么不吃?” 束长安冷笑一声:“皇后宫里的饭好吃,让皇后来给你送饭啊?” 杜氏憋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 像是下定了 某种决心:“我跟你合作,我什么都告诉你。” 束长安笑了笑。 熬得过酷刑的人,都熬不过生活的苦啊。 这才多久,就要招了。 她是不知她招了以后,面对的是什么吧。 束长安站起来,走到桌边坐下, 双手放在膝盖上,敲了敲:“说吧,我听着。” “你娘不是我害的,是皇后指使我干的。” 杜氏说完,瞥了一眼束长安,“可以放我走了吗?” 束长安面色沉了沉。 果然如此。 朱蕴确实不是难产而亡。 她是被人害死的。 “为什么?”束长安问道。 她实在不知,朱蕴活着, 碍着谁了? 第437章 偷偷摸摸的日子 “理由。”束长安冷眼看过去。 淡定的等着杜氏开口。 杜氏嘴唇抿的很紧,好半会儿,才哑着嗓子道:“我说了,你会放我离开吗?” 束长安轻飘飘的发出一声冷笑:“你说了,我有可能放了你,你不说,我肯定不会放了你。” 她嘴角勾起一丝嘲弄:“你可以赌一把,我的心情。” 杜氏面色愠怒,明知束长安在戏耍她。 可她如今,只有这一条路。 皇后娘娘不仁在先,就别怪她不义。 人都是为己的,她若是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会死在这里的。 身边没有怜儿知冷知热,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种日子,她从北腔关来京的后就没过过。 曾经发誓,再也不要过这种日子。 现在落在束长安手里,她又奈何不了束长安,只能任由她苛待。 过着悲戚的日子。 她对这样的日子有心理阴影,一天都不想过下去了。 尤其是看到那只猫,在大口吃着鱼…… 她竟然产生了想要上去争抢的冲动。 多少年,没有过跟畜生争食物的冲动了? 好像自从遇见朱蕴,她的生活就逐渐好起来了。 也是因为朱蕴,她才能过上如今的日子。 朱蕴命短,享不了福。 “当年,我和皇后,还有阿蕴……” “等等,”束长安抬手打断了她:“你不配唤阿蕴,唤朱姑娘吧,我娘不管嫁没嫁人,都是朱家的姑娘。” 杜氏面色沉了沉,眼珠子动了动还是按照束长安的要求,改了口。 “按理说,以我当时的身份地位,接触不到皇后娘娘,我是跟着朱姑娘一起,参加皇后举办的游湖。” 杜氏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神迷离,“皇后娘娘意外落水,朱姑娘下水救人,当时我为了邀功, 也跟着跳入了湖里。” “在湖底,我们看见了一只怪物,那只怪物长着人的脑袋,和好多爪子。” “怪物用爪子抓住了皇后娘娘,朱姑娘救人心切,游了过去。” 杜氏说到这里,束长安已经明白,那是章鱼怪。 当时跟她一起穿越过来后,便藏在湖底。 “朱姑娘的血和我们的血不一样,当时她被怪物刺伤,血蔓延出来的时候,怪物就退了。” 那时候,她和朱蕴都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 她和朱蕴也因为救了皇后娘娘,得到了许多嘉奖。 谁也没想到,那怪物会再次找上门来。 当时朱蕴已经有了身孕。 怪物入了皇后的梦,在梦里指使皇后,给朱蕴服下一种药物。 皇后不便出手,便找到了当时跟朱蕴走的最近的杜水苏。 杜水苏也不知,那是什么药。 只是听说,服下那个药后,朱蕴腹中胎儿照常长大,但是在诞生时,魂魄会离开身体,成为死婴。 怪物要的,便是朱蕴骨血孕育出来的死胎。 至于要死胎做什么用, 杜水苏也不知。 药需分次服下,那段时间,她往束府跑的很勤。 一来二去,和束国年搞在了一起。 偷偷摸摸的日子,总是比光明正大要来的刺激。 第438章 往事 偷挚友的男人,更是让杜水苏和束国年享受到了极大的新鲜感。 这就是旁人说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在身体的诱惑下, 束国年和杜水苏以为找到了真爱。 她和束国年开始嫌弃朱蕴碍眼。 如果没有朱蕴,杜水苏就可以和束国年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朱蕴服了那药以后,心情总是烦躁。 动不动就摔东西,大吵大闹。 束国年和杜水苏受够了这样的朱蕴。 一次事后,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再给朱蕴下一剂药。 让朱蕴和孩子一起死。 就这样,朱蕴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个胎儿,竟然没死。 杜水苏提议将婴儿掐死。 可那毕竟是束国年的骨血,抱着软乎乎的女儿,看着躺在床上没了声息的朱蕴。 束国年后悔了。 杜水苏将怪物和皇后之事和盘托出,二人在朱蕴的尸体前商量了许久。 最后决定将束长安送进三清观。 “男人就是这样,杀害朱姑娘的时候,束国年明明说的信誓旦旦,真正面对朱姑娘的尸体,束国年又开始后悔。” “这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杜氏冷笑一声,“可惜啊,已经晚了,朱姑娘身子都凉了,他束国年就算是哭死过去,朱姑娘也醒不过来。” 束长安静静的听着。 杜氏咽了口口水,回忆太过久远。 她良久无言,思考好一会,才继续道: “束国年后悔了,抱着朱姑娘的身子哭,抱着婴儿哭,骂我是荡妇,是我勾引的他,他才会鬼迷心窍,害了朱姑娘。” 说到此,杜氏嗤笑一声。 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当年的束国年。 杜水苏面对束国年的陡然翻脸。 一颗心,彻底凉透。 束国年竟还威胁她,让她这辈子都不要肖想正妻之位。 她杜水苏,即便跟了束国年,也是个妾,永远是个妾。 此生都低朱蕴一头。 杜水苏只是个预制人。 来到这世上,接触到的,都是人性的恶。 她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身边的人,都在不择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只是在效仿而已,为什么只说她是罪人? 杜氏不理解, 也不懂。 她只记得,朱蕴生产那晚,她的心被束国年撕的粉碎。 “俯身葬,是我琢磨出来的。”杜氏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束国年让我这辈子都低朱姑娘一头,那我就要让她一辈子直不起腰!” 杜水苏的养母,会些阴邪之术。 她和养母一商量,才用的俯身葬这个法子。 “你知道的,”杜氏望进束长安的眼底:“我们这种人,在这个世上,就是异类,是无根的浮萍,我们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有人捧到我们面前。” “只有我们去争,去抢,才能得到!” 束长安深汲一口气。 觉得那口气,怎么都无法到达心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要天上的星星,星星就要落进你的手心?\" 束长安忽然觉得很心累:“这世间,唯有感情二字最真,也最难得,不是靠你的争抢,就能得到 的。” 第439章 要你一样东西 杜氏忽然歇斯底里的喊道:“我不争不抢,我就能得到了吗?” “谁不是靠争,靠抢,才得到 自己想要的?你不争,不抢, 你回京做什么?我不争不抢, 我能得到如今的一切吗?” 她佝偻着腰,又哭又笑,任由鼻涕眼泪流进嘴里:“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真正属于你,什么都会离开,只有感觉……不会消失。” “我喜欢男人带给我的感觉, 她能让我忘记我的出身,忘记今夕何年,忘记这世间一切的烦恼!” 很多时候,童年带来的阴影,会伴随终身,影响此生做下的许多决定。 每个人生来就是一块海绵。 浮世繁华,万千颜色。 海绵吸收了什么颜色,便会从内而外被沁染。 不破不立,朱蕴的善良,是杜氏打破原有思维,重新感知世界的机会。 可她放弃了。 便失去了感知善良的能力。 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在感知恶,接受恶,成为恶。 “丽元娘娘之事,你知晓多少?”束长安再次问道。 杜水苏眸光微闪,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很久。 束长安冷嗤一声:“该说的都说了,还怕这一样?” 杜氏咬了咬牙:“丽元娘娘的尸体,是我埋的,其他的,我就不知了。” “因为朱姑娘之事,我和皇后一直有联系,也因为那件事,我,束国年,皇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找我,我无法不应。” 恶人都是扎堆的,因为她们知晓各自的恶,也知晓对方不会拒绝。 束长安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幽深的光:“埋在哪了?” 杜氏在说出丽元之事后,已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埋在宫外,猪圈底下……” 束长安陷入了沉默。 猪圈啊。 她们可真能想得出啊。 皇帝的宠妃,太子的生母,尸骨被埋在猪圈底下。 她好像已经看到了杜氏的结局。 束长安再次深吸一口气,无力道:“你走吧,回束府。” 因果已经铸成,她造成了因,就要自己承担果。 将她带在身边,对杜水苏来说,反而是一种保护。 黑炁和章鱼怪融为一体,并且已经有了实体。 当年杜氏没有完成的任务,它自然会再次找上杜氏。 杜氏眸光乍亮,“我真的可以离开?” 束长安点点头:“不过,我需要替我母亲,要你身上一样东西……” 杜氏眸光微闪,直觉不好:“你想要我的命?” 束长安摇摇头:“我要你的一双手。” 杜氏猛地将双手藏到身后:“你好恶毒!” 束长安站起身,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既然你想要的东西那么多,那我就要了你的一双手。” “给我,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反之继续在这里待着。” 她不强求杜氏,很多路,需要她自己踏上。 束长安站起身,忽然想到什么,随口问了一句:“需要我给你请太医吗?” 杜水苏:“……” 束长安还是给杜水苏请了太医。 有些人死了太便宜她了。 她为自己打造出了一间炼狱,该遭受的痛苦,还没有受完。 她还不能死。 第440章 杜氏的手臂 王太医听说要去做截肢手术,吓得跑去问了皇帝。 皇帝摆摆手。 一个大臣家的妾室,束长安想怎么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吧。 那就是个折腾的性子。 不折腾旁旁人,许就会来折腾他。 当时被她的巧舌如簧蒙住了。 事后他再回想,皇宫闹鬼,十有八九,就是束长安所为。 好像当时他对束长安发了脾气。 没多久,皇宫就闹鬼了。 什么道家传人? 装的像是清风朗月的道士。 睚眦必报的性子,小人看见她都要退避三舍。 皇帝被束长安拿捏的有些牙疼。 王太医奉命进了冷宫,给杜水苏进行截肢手术。 束长安轻飘飘的一句:“王太医医术精湛,不用麻沸散都疼不死人。” 王太医瞬间顿悟了。 当晚的冷宫,昭贵妃没喊。 被杜氏的喊声吓得。 她被困冷宫多年,都喊不出杜水苏那样惨烈的声音。 王太医对于语言参悟的很透彻。 就连止血都是用的火烧。 这种古老的治疗手段,患者虽然疼,但恢复起来比较快。 天刚蒙蒙亮时,王太医捧着杜氏的两只爪子进来了。 “姑娘, 您看看,还满意吗?老夫特意多送了您一截。” 束长安扫了一眼:“……” 好家伙,杜氏的两只爪子连着小手臂,被整齐的砍了下来。 王太医还特意举起来显摆给束长安看。 为了让这两只手臂整齐,他可是特意测量过的。 绝对的,长短一致的一双手臂。 束长安点点头:“放桌上吧。” 王太医扫了一眼束长安看不出喜怒的脸色。 也不知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将手臂整齐摆放在桌上后,又道:“那个,天快亮了,老夫先给您易个容?” 束长安又点点头,坐在桌边示意王大夫可以开始了。 王大夫干笑两声, 轻手轻脚的为束长安易容。 “宫外得了疫症的病人怎么样了?”束长安嘴唇微动。 “见效,没有除根,还需要您去调整一下药方。”王太医脸上挂着讨好。 昨日束长安先走一步,他留在诊棚观察。 亲眼瞧见病入膏肓的病人,面色逐渐红润,跑茅房的次数变少。 王太医以前最瞧不上的就是道医。 窃取中医知识,混入旁门左道后,就能自成一派了。 就是骗人银子的江湖骗子。 治病救人,还是得中医来。 这次疫症, 他们用了很多的方子,换了很多种药剂。 折腾下来,见效甚微。 用了束长安的独门秘方后,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 不用诊脉,单看面色, 都知病人正在痊愈。 束长安淡淡嗯了 一声。 天亮以后,杜氏还处在昏迷中,束长安将杜氏的胳膊用冰镇上,便和王太医出了宫。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京城依旧大门紧闭。 有很多没有染病的百姓, 围拢在城门口,想要离开京城。 皇城司的人浩浩荡荡的维护治安。 有一支小队,更是冲入百姓家里四处搜查。 百姓人心惶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各种谣言更是漫天飞。 百姓听了那些谣言,感觉他们已经活不过下一刻。 第441章 临江王金屋藏娇 皇城司个个身如松柏,气势骇人。 领着天家之命,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钟鸣鼎食,都要大敞院门,任其搜索。 顾九渊和束国年府上,却是个例外。 临江王府给皇城司的人吃了闭门羹,据说有个出言不逊的, 还被顾夫人将嘴扇肿了。 束府则是大门紧闭,皇城司的人险些将府门敲烂,始终无人开门。 此事自然要禀报皇帝。 皇帝大手一挥,搜! 束长安也没想过,她给皇帝支的这招,会将顾九渊坑进去。 他一个大男人,大渊的临江王,府里竟然藏了一对男女。 还在诊棚的束长安听见这事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耳朵走扇了。 跟她八卦此事的是王太医。 自束长安在王太医面前露一手后,王太医就缠上了束长安。 见束长安惊愕又疑惑,王太医松开为病人诊脉的手,将束长安拽到一边。 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老夫这还有让人惊掉眼珠子的事儿,那女子,竟是束大人的小妾,听说被临江王养,像个姑娘似的……皇城司的人都被吓回宫了。” 束长安:“……” 王太医见束长安听闻此事后,面上惊骇反而褪去。 不解的盯着束长安面罩下的脸:“姑娘这是知晓内情?” 束长安双颊绷起:“不知。” 王太医一副你拿我当外人的姿态:“你这妮子,不地道,老夫可是什么都跟你说了。” 束长安斜一眼王太医,他应是不知昨晚她做截肢手术的那个,就是杜氏。 不然现在脑门上的问号能压弯脊梁。 好巧。 她也不准备告诉他。 此事知晓太多,对他没好处。 束长安抬步朝棚外走:“我进宫看看去。” 王太医张了张嘴。 想说他也去。 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乖觉的闭上了嘴。 那妮子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气了皇上不用承担后果的那种。 他只是个太医而已。 刚开始王太医觉得,皇上是看上了这丫头。 经过他的仔细观察。 发现皇上其实看上的是她的脑袋。 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取。 从旁人嘴里听来的瓜,不如现场去吃的香。 她想看看威风凛凛,洁身自好多年的临江王,被人搜出金屋藏娇的窘态。 最可乐的是,藏的娇竟还是杜氏。 这货定是将紫英从北腔关带回来了,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屎盆子扣头上,摘下来脑袋也不干净了。 束长安进宫后直奔御书房。 皇上最近除了上朝宠幸妃嫔,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御书房。 果不其然。 人还没靠近御书房, 便听见里面传来皇帝的怒斥声。 “朕问你!那女子是何人?” 小包子远远的见束长安顶着日头走近,忙将束长安引到旁边的侧室。 “姑奶奶啊,你来的时候能不能通知小的一声?万一让临江王看见你, 小的这条小命都不知是交代给临江王,还是交给皇上。” 束长安白他一眼:“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收尸,选聚财地还是子孙延绵的福地?” 小包子:“……” 心忽然被扎了一下,好疼。 束姑娘真是使暗器的好手,杀人于无形。 第442章 悔过八百回 小包子捂着心口,将束长安引入偏殿,搬了张椅子让束长安坐在连接正殿的墙角。 隔着一面墙, 听正殿的动静。 了解内幕的,知晓束长安是在吃瓜。 不了解的,还以为束长安在垂帘听政。 小包子对皇上纵容束长安非常不解。 他不知的是,在皇上心里,这姑奶奶会悄无声息的开通目。 谁也不想半夜三更睁开眼,发现自己能见鬼。 他虽是皇帝,他也不想。 人又是自己搞来的,再苦的黄连,也要抻着脖子面不改色的往下咽。 正殿内。 皇帝声如洪钟:“胡闹!” 顾九渊跪在地上,盯着眼皮子底下那一小块青石地板:“是。” 这副死猪模样,扎的皇帝眼珠子疼:“你让朕怎么说你?你跟朕禀报一声,跟大理寺借间牢房关着,也比你将人囚在府里强!” 顾九渊眉目不动:“是。” 皇帝:“现在倒好,将自己架在火上烤,私设牢房,囚禁他人,囚禁的还是束国年的小妾,你让朕如何跟文武百官交代?” 顾九渊八风不动:“是。” 皇上:“……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信不信朕将你脑袋摘了?” 顾九渊坦然应声:“是。” 皇帝:“……” “砰”的一声。 皇帝将面前的茶盏砸到了顾九渊跟前。 顾九渊盯着青石板上淡绿色的茶叶和水渍,缓缓抬起头。 眼神邪邪的望向皇帝:“皇上囚禁臣的长安,有没有想过,如何跟文武百官交代?” 皇帝眼神有些游离:“谁告诉你朕囚了你的人?重楼,朕看你为了个女子疯魔了!” 顾九渊跪的笔直,眼神坚定:“皇上觉得臣疯魔了,臣便是疯魔了,皇上说没有囚禁臣的长安,便……没囚。” 皇上:“……” 顾九渊眼神有些迷离,似是在向皇帝服软:“一见佳人误终身,错失佳人终身误,臣还有许多的‘对不住’没跟长安道…… 臣有时在想,即便长安不在了,让臣知晓她的埋骨地,臣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麻木癫狂的活着。” 皇帝眸光微闪。 顾九渊继续道:“臣不是傻子,种种迹象表明皇上囚了臣的长安,臣百思不得其缘由,顾家从臣的祖父起, 便没有半分对不住大渊,如果皇上觉得, 天下太平,顾家已成了您的心头患,皇上将臣的长安还给臣,臣归隐山林!\" 皇帝没想过顾九渊会跟他摊牌摊的这般彻底。 当时囚禁束长安,也是一时的念头。 束长安在宫里的这段时间,他早已悔过八百回。 顾九渊有句话说的对。 囚禁束长安之事,他若是认了,如何跟朝堂大臣交代? 被架在火上炙烤的,又何止顾九渊一人? “朕乏了,你回吧。”皇上揉了揉眉心,疲态尽显。 顾九渊恭敬揖礼,听话退下。 正殿的声音 ,一句不落的传进了束长安的耳里。 多年来,她潇洒惯了。 从来不知,她对顾九渊原来这么重要。 更不知,这段时间,顾九渊这么煎熬。 第443章 恶气 突然……又想给皇帝开通目了怎么办? 她站起身,顺着偏殿的窗户,望着顾九渊离去的背影。 心底,头一次正视这段感情。 她看过许多穿越的电视剧,偶尔也会看关于穿越的小说。 来到这世上,一直像个玩票。 多年的游历生涯,更是看多了为生活汲汲营营的普通人。 从未想过,影视剧小说里的爱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方才顾九渊说的话, 震耳欲聋,一个个字眼,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好似通过她的耳膜,钻进了她的心里。 束长安望着穿着官服,腰窄肩宽的顾九渊,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抓了一下。 她以为顾九渊这段时间的消瘦,是因为余毒未清。 从未想过他的煎熬。 望着望着,就在那个身影即将消失在束长安视线中时。 他忽然猛地转过了身,视线精准的射向束长安的方向。 束长安吓得缩了回去。 心脏突突直跳。 有时候,她想就这么走出去吧。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出现在顾九渊面前。 可她不能那么自私。 这段时间跟皇帝的相处,她深知,皇帝对于她的容忍,都是在他的底线中。 伴君如伴虎,她不知当众剥下皇帝的脸皮,等待她和顾九渊的会是什么。 顾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 她不能让顾家因为她出事。 心口憋着一口气,散不开,咽不下。 束长安悄悄探出脑袋,见顾九渊已经消失,她抬步朝着正殿走了过去。 心口有气,不能憋着,时间久了,便会形成恶气。 恶气伤身损精气。 这口恶气,必须要在皇帝的底线上蹦蹦迪,才能消散。 “皇上又摔东西了啊~”束长安走到正堂,客气又敷衍的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扫一眼束长安:“朕现在不想见你,你先下去。” 束长安撇撇嘴,当她是顾九渊呢。 说撵走就撵走了。 “皇上,您这样可太让小女心寒了,小女都不知怎么招惹您了,遭您这样嫌弃!” 皇帝:“……”当朕是瞎子,看不出你来者不善? 他揉了揉眉心,面上明显的疲惫,朝束长安摆摆手,出了口气,才开口:“乖,下去,朕回头再宣你。” 那模样,就差摸着束长安的脑袋,让她滚了。 束长安撇撇嘴:“皇上,小女忘记告诉您了,小女施法的时候,必须心情舒畅, 小女还准备着给皇宫……” “小包子!”皇帝打断束长安的话:“将人给朕拖出去,拖远点!\" 小包子应了一声, 伸手来拖束长安。 他虽然是太监,手劲儿还是有的。 束长安在他手上挣扎,“皇上,您不能这样,小女还有话没说完呢!\" “皇上,您不想见小女,小女想见您啊!您这样的话,小女会忍不住,偷偷来见您的!” “小包子,你撒手,在碰我一下,你的事我可就不管了啊!” 小包子动作滞了滞。 束长安答应给他做法事,将丽元娘娘那只狗的狗皮和狗牙送走。 他望了望皇帝冰冷的面色,纠结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第444章 要你,还是要她? “朕使唤不动你了?”皇上轻飘飘的声音传进小包子耳朵。 那声音就像一只炮仗,炸的小包子一个激灵。 他当即使出吃奶的力气,连拉带拽将束长安往外拖。 束长安内心os:好可怕的小太监,一身的肉真是没白长。 索性将全身的重量放在小包子的胳膊上,任由他往外拖。 小包子:“……” 为了一颗脑袋,咬着满嘴的牙,撅着两半的腚。 硬生生将束长安拖到了外面。 他呼吸吃紧,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你真沉。” 束长安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你真虚。” 小包子:“……” 嘴真毒。 但是他不服。 当即捏起兰花指,掐着嗓子:“姑娘言之有理。” 束长安:“……”你早这样, 我早自己走了。 她几乎没有停留的,当即转身就走。 小包子眼神乍亮。 他好像找到束姑娘的软肋了呢。 此事要不要告诉皇上? 告诉的话,皇上会不会拿他当枪使? 想了想,小包子那颗邀功的心,已经不在身体里了。 堆着满脸的谄笑,回了御书房。 束长安吃瓜吃到了苦瓜,被顾九渊那副颓废样子扰的难受。 觉得一颗道心已经乱的七七八八。 思及至此,她转身去了御膳房,拎了一份粥,去冷宫给杜氏送饭。 杜氏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像个废人。 床是束长安院子隔壁的床。 布满了灰尘。 房里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她两条手臂上的纱布。 一夜未见,杜氏鬓角花白,整个人看上去最起码老了十岁。 听见束长安进来,她也没了反应,空洞的两只眼珠子,望着床顶破败的床幔。 床幔破了许多的洞,和整齐的蛛网相比,无比的嘲讽。 “吃饭了,别说我不给你带饭了,专门去御膳房给你拎的粥!” 束长安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粥碗端出来,搁在积满灰尘的桌上。 杜氏眼神微动,干涩到粘连的唇畔轻启:“我有手的时候,你不给我带饭,现在……你让我怎么吃?” “呦呵,” 束长安瞧着她狼狈的像是路边的野狗,竟还有脾气。 她当即就乐了:“你不是喜欢抢别人东西吗?我娘活着你都能抢了她的男人,怎么,没有手就不能吃饭了?” 杜氏动了动眼珠子,转头看向束长安,没有答话,而是问道:“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束长安叹息一声:“本来是准备让你离开的,可,突然冒出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 杜氏面色骤变。 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挣扎着昂起脑袋:“那人……去了束府?” 束长安耸耸肩:“现在还没有,不过快了。” 皇城司发现了杜氏,定是要将其送回束府的。 杜氏整个人如遭雷劈,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跪在束长安面前:“求你……求你让我回去,我必须要尽快回去,不然,我就什么都没了……” 束长安垂眸睨她:“你现在的东西,也不是属于你的。” 杜氏一脑壳磕在地上,无声祈求。 束长安眼眸微闪:“这样吧,这个选择留给束府的人, 看看束国年和束若云,是要你,还是要她?” 第445章 皇后也该付出代价了 杜氏抬起疑惑的眸子,不知束长安为何会这般说。 男人她不敢肯定,可她的三个孩子,还能不要她们的娘? 还有念远…… 那孩子也不知有没有想念娘亲。 母亲有没有好好照顾他。 提起家,杜氏面色松动,眼神充满期盼:“好,我答应你。” “她们若是不要你……”束长安抬脚翘在长条凳上,倾身冷冷的望进杜氏的眸子:“你就要乖乖的回来待着,并且,给我一样东西补偿。” 听到束长安又问她要东西。 杜氏瞳孔骤缩。 束长安已经要了她的一双手,还想要她的什么东西? 腿吗? 这是想将她活生生的做成人彘? 朱蕴的女儿,看来并未遗传她的良善。 又或许,朱蕴骨子里,就是束长安这样的人。 只是她隐藏的太深,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无妨。 那三个孩子是她一手拉扯大的。 束云荷是个有反骨的,束若云和束念远不同。 只要让她回了束府,她们只会心疼她的遭遇,从而替她找束长安报仇。 见杜氏答应了,束长安收回腿,抬步离去。 冷宫破败的院子,处处可见一人高的野草。 草丛里,不知名的各种虫儿猖獗的叫嚷着。 束长安走到院中,转身回头,透过破烂的窗户,看见杜氏正在像狗一样喝粥。 她内心没有丝毫的动容。 有些人的手长在身体两侧,用来辅助生活。 有些人的手长在心里,看见别人的东西便蠢蠢欲动。 杜氏这样的人,就该像动物一样,没有双手。 便不会惦记旁人的东西了。 她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 手扶在胸口上。 娘。 你看见了吗? 杜氏向你伸手,我就剁了她的手。 等一切结束,我会带着大哥二哥,捧着杜氏的手,去你的坟前告慰。 在此之前,皇后,也该付出她的代价了。 束长安易容过后,出了皇宫,诊棚里许多病人病情已经稳定。 这次出宫, 她没有去诊棚,而是去了大理寺。 包邺的书房内。 他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郎,啧声称奇。 “都说这世间有易容巧匠,没想到宫里也有,这王太医也真是胆大,竟敢在皇上面前暴露这等技艺。” 束长安心神一晃。 包邺不愧是大理寺卿。 王太医此举,确实愚蠢了。 毕竟,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对多疑的皇帝来说,便是危险的存在。 不过,皇帝还不知这世上有预制人的存在。 如果知晓,怕是还没等人来害他,他就被自己的多疑折磨疯了。 束长安见包邺围着自己转圈,挥手赶苍蝇似的:“说正事儿!” 不得不说,包邺还是很尽职的。 提到正事儿,面色当即肃然:“你有新发现了?” 说着,将束长安引到桌边坐下,拿出纸笔,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束长安想了想才道:“丽元娘娘的死,和皇后有关,我娘的死,也和皇后有关,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对象, 是皇后。” 包邺拿着笔的手,当即就是一抖。 一滴墨渍滴在宣纸上浸染开来。 第446章 将太子拉进来 包邺抬起头,漆黑的面色,眸子亮的像黑豆:“你说要调查谁?” 束长安抢过他的笔,在他的宣纸上写下了“皇后”两个字。 包邺的黑豆眼移到了宣纸上,与墨渍黑对黑。 “你怕了?”束长安似笑非笑。 包邺吞了口口水,“笑话,老夫快告老了,你给老夫来了个大活,能不怕吗?” 那可是皇后,一国之母,就算是皇帝要动她,都要考量一二。 这里是大理寺,不是皇上的朝堂。 他是大理寺卿,也不是太上皇。 他的梦想只是想将一些有关鬼邪的案子,纳入大陵律法。 他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我觉得,”束长安将毛笔丢回纸上,墨汁四溅,将她写下的字糊成一滩墨渍:“我们要先将太子拉进来。” 包邺:“……”太子快登基了。 这丫头真是不顾别人死活啊。 他查了一辈子的案,都没有束长安的胆量。 上来就要查皇后。 “我这里有张符纸,可以让他见一见丽元娘娘。” 束长安将一张通目符递给包邺。 至于太子见过丽元娘娘后,若是还以自己的太子位置为重。 她也不会再为丽元娘娘之事与太子有过多接触。 人啊。 一辈子都在做选择题。 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生活中的选择题。 孰轻孰重,看太子的心。 牛不喝水,不能犟饮。 她不知丽元娘娘和儿子的感情怎么样,也不知丽元娘娘对太子是否上心。 所以,她没有权利要求太子一定要放弃太子之位,来为丽元娘娘伸冤。 有太子的加入,如虎添翼。 无太子的加入,她和包邺也能硬扛。 当晚,包邺带着束长安的符纸,乔装进了太子府。 太子素来和包邺无过多交集。 包邺漏夜而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太子将包邺请进了书房,摈退左右后,才道:“包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包邺笑了笑,太子的态度,他很喜欢。 他也不喜欢跟别人绕来绕去,打机锋。 将符纸从怀里掏出来,展开放在桌上:“本官偶然得到一张,可通目,能见鬼神……” 太子眸光微眯:“包大人何意?” 包邺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丽元娘娘之死,许是有人从中做了什么?” 太子面色骤变。 脑子乱成一团。 母妃当年之死,他确实怀疑过。 也因此去找过父皇。 父皇将当时场景告知于他。 当时是母妃养的小狗先伤了昭贵妃,母妃袒护小狗,昭贵妃一怒之下, 将母妃杀害。 父皇也将昭贵妃打入冷宫,留了一条残命。 当时他年轻气盛,冲去找昭贵妃算账。 当看见昭贵妃那张被狗撕烂的脸时,他又退却了。 此事,确实是母妃理亏在先。 养了狗,没有进行教育,导致恶犬伤人。 他只恨当时不在场。 如果当时便将恶犬打死,平了昭贵妃心头怒火,母妃也不会惨死。 太傅对太子的教育,皆是对标帝王。 这也导致太子看待事情的时候,用的是帝王俯视的视角。 第447章 云游四方 帝王无情,只为顾全大局。 为了大局,为了国祚,为了他的基业,他可以牺牲任何一个人。 为人子,为人父都要往后排。 束长安正是知晓这点,所以,在丽元娘娘之事上,不强求,不勉强。 “包大人查到什么了?”太子神情冷肃,眯眼盯着包邺的神色。 “太子如果相信老夫,老夫有一法子,可以让太子得见丽元娘娘。”包邺说的神神秘秘。 依照太子多年来对包邺的印象,如果不是查到了什么。 包邺是不会漏夜登门的。 他颔首点头。 包邺见太子应允,按照束长安所说,将太子的指尖戳破,挤出一滴血滴在通目符上。 亲子之血,可引亡灵。 丽元娘娘一直在小包子身边徘徊,这种法子可以将丽元娘娘的魂魄吸引到太子面前。 包邺将符纸放在煤油灯上点燃,而后在太子面前晃了晃。 太子的眼睛被烟熏得眯起,他揉了揉,艰难的睁开眼。 便见一缕魂魄穿墙飘了进来。 魂魄眼中没有黑色的瞳仁,茫然的望着太子的方向。 正是丽元娘娘的鬼魂。 太子大惊。 他许多年没有见过母妃。 母妃因是宫妃相残致死,父皇并未昭告。 母妃的后事,也是皇后娘娘操办的。 他曾去问过皇后娘娘,母妃的陵墓所在。 皇后娘娘说,母妃是隐秘下葬,她瞒着父皇,将母妃偷偷埋进了皇陵。 母妃生前对父皇情深,她被母妃的深情所感动,希望母妃日后能和父皇同陵。 对于皇后娘娘的说辞,太子当时感激涕零。 多年来,对皇后也是恭敬有加。 似乎打心底,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柔弱贤淑的皇后娘娘,会欺骗他。 “母妃……”太子声音出口,喉咙已经哽咽:“你不是在皇陵么,你怎么会阴魂不散?” 丽元娘娘没有回答他,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她的那条狗。 那是一条陪伴她多年的狗子。 兴许,在丽元娘娘的心里,宫里的人,还没有一条狗子对她真心。 “老夫现在得到的消息是,丽元娘娘 的遗骸,在猪圈底下。” 通目符只有一张,包邺看不见丽元娘娘 的鬼魂。 但是从太子的神情,不难看出,太子看见了丽元娘娘。 接连的惊骇,让太子大脑产生了短暂的空白。 他嘴唇蠕动,苍白无力的道:“猪圈……” “下官正在秘密调查此事,今晚造访,也是想要借助太子的一臂之力。”包邺将来意表明。 束长安说,其他的,就要看太子的抉择。 皇后是一国之母。 如果有太子相帮,此事便会进行的顺利许多。 “下官得到消息,皇后牵扯的不止丽元娘娘这一桩案子,太子登基在即,下官不勉强, 但是皇后,下官一定会动。” 有案子放着不查,不是包邺的行事作风。 他快告老了。 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他想干干净净的进大理寺,轻轻松松走出大理寺。 此后没有包袱的云游四方,享受老年生活。 第448章 救命稻草 “母妃的仇,本宫一定会报。”太子声音冷厉,望着逐渐透明的丽元娘娘,眸子染上泣血般的红光。 生而为人,如果连生养他的人都不能好好保护。 死后被埋骨猪圈,那等肮脏的地方。 他若还能袖手旁观,他便不配为人子。 更不配为这天下的君主:“本宫听闻,束律风的母亲,也是死后被人用阴邪手段下葬, 这二者,可有联系?” 包邺不禁感叹。 太子不愧为太子,当即就能发现两个案子中存在的端倪。 “下官现在只能说,杜氏和皇后,有牵扯。” 太子扬唇,露出危险的笑:“好,真好。” 同一时间,束国年去了皇城司。 在没有见到紫英之前,他还以为真的是杜氏。 毕竟,杜氏进宫陪伴皇后,已有许久没有回府了。 当他在皇城司监牢见到紫英时,束国年整张脸变了又变。 下一刻,掉头就走:“你们认错人了,这不是内人。” “大人!”紫英慌了,抓着栏杆拼命喊:“大人,你我夫妻一场,你不能因此就不要奴家了啊!” 紫英被顾九渊关了那么久,她清楚的知道,束国年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她无人认领的话, 在这监牢里,又不知要住上多久。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杜氏,她不妨借了杜氏的身份出去。 最起码,束国年还是个大官。 只要跟在束国年身边,她就是安全的。 许多事情的巧合,不在于缘分,而是我们每个人的选择造成的巧合。 不管是杜氏,还是紫英,都将束国年当成了港湾。 束国年也正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才会被杜氏和紫英有机可乘。 束国年顿住了步子。 紫英抓住机会,继续喊道:“大人,请您看在奴家伺候你的份儿上……” 束国年知道,紫英说的是在札达的那段日子。 “大人,求你,求你……” 面对“年轻杜氏”的哀求,束国年心软了。 最终还是将紫英带出了监牢。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紫英第一次见到外面的天。 她敞快的深吸一口气,追上了束国年,挽住他的胳膊:“没想到紫英还能在京城见到大人,真好。” 束国年甩开紫英的手,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上了马车。 紫英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爬上了马车。 门口皇城司的守卫,望着相处别扭的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纷纷八卦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束大人的小妾,为何会年轻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难不成是吃了什么药? 束国年想将紫英赶下马车,想到现在的天色,又忍了忍。 毕竟,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三更半夜的被他丢出去。 身为男人,他太清楚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束国年没想到的是,真正的杜氏,现在正在府门口等着。 束若云站在门口,望着杜水苏,半晌不敢相认。 她娘明明是去宫里陪伴皇后。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你的手怎么没了?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第449章 年轻,好拿捏…… 杜氏伸手去抱束若云,伸出手臂才发现。 她的手臂缠着纱布,双手已经没了。 喉咙有委屈哽了哽,她缩回手,吞了口口水,眼泪毫无征兆的掉落。 “若云,你一定要给娘报仇,束长安那个小贱人……” 一阵车轱辘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杜氏的话。 束若云眸光微闪,放眼望去,见是束国年的马车。 束若云眸中疑虑更甚,“娘,你自己回来的?” 父亲明明说去接母亲。 为何母亲会单独出现在此? 杜氏也被搞懵了。 她转开头,看向已经来到跟前的马车。 束国年掀帘而出。 杜氏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束国年身后,一名娇俏的女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天色昏暗,束府门口的光晕下,紫英像个小白兔似的娇俏而立。 不得不说,杜氏年轻的时候,是有几分姿色的。 那种柔弱又俏媚的模样,最是勾搭男人的心。 明明繁星漫天,明明圆月高悬,杜氏却感觉一道雷,直直的劈在她的身上。 她不由自主的全身发颤,牙齿被她咬的咯吱作响。 她努力了那么久。 踩着那么多人命才拥有的这一切。 像是给旁人做了嫁衣。 一股浓浓的讽刺感,塞满了她的心,瘀进了她的脑子。 她不管不顾的举起断臂,朝紫英扑了过去。 “贱人!千人骑的骚货!滚出我家!” “滚滚滚!你滚哪!” 紫英吓坏了。 睁圆了无辜的眸子,“嘤”的一声躲进了束国年怀里。 不止男人喜欢观赏美人。 女人也喜欢。 太监也喜欢。 多年的夫妻,杜氏化成灰,束国年都能认出来。 匆匆一眼。 她虽狼狈憔悴,形似鬼魅。 束国年还是一眼便看出,那是杜氏。 温香软玉在怀。 纤细的手臂,死死的箍在他的腰上。 好像,他就是怀里人的天。 就是她活着的希望。 是她的一切。 束国年忽然在紫英身上找到了男人的自豪。 再看杜氏…… 束国年别开头,在杜氏冲过来的瞬间,抬脚将人踹飞出去。 杜氏最近被束长安折磨的本就消瘦,肉体撞击地面,她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还未习惯失去双手,摔倒的瞬间,下意识的用手撑地。 钻心刺骨的疼痛,险些烧没了她的理智。 她发出疯狂的尖叫痛呼声。 束若云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转念一想,又放松下来。 束府今夕不同往日。 母亲已经残了,她帮不了任何人,只会成为累赘。 反观父亲怀里的女子,年轻,好拿捏…… 她自己已经过的不幸,不想再被母亲欺压管束。 束若云拧了拧眉,扯着手帕,转身准备回府。 “若云!”杜氏高声唤住她。 “我是你娘!生你!养你!拉扯你的娘!你连你娘也不认了吗?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难道,你没看到你娘现在的身体吗?你不孝!!!” 最后一句,杜氏几乎是吼出来的。 束若云狠狠的闭了闭眼。 看看,就是这样的娘,从小到大,她做的都是对的,就算是错,她也是有理由的。 第450章 身边寸草不生 她不是小时候了。 她长大了。 她受够了。 束若云没有犹豫,加快脚步,往府里走去。 肩头猛的被人撞了一下。 束云荷不知何时,跑了出来。 她穿着肮脏的亵衣,发丝凌乱粘连,面色苍白如纸,整个却透着诡异的亢奋。 她看都没看束若云,径直扑向杜氏。 杜氏面色大变。 眨眼间。 束云荷已经扑到她的面前。 她“噗通”一声跪下,双手铁钳似的钳住杜氏的双肩。 眼睛睁的极大:“娘!啊!娘!你回来了,你回来啦~” 杜氏愣住了。 望着苍白疯狂的束云荷,嘴唇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娘……”束云荷话音落下,又委屈的瘪起嘴:“衣柜里好黑,云荷好怕,他摸云荷,还让云荷给他看……” 多年来,束云荷一直将这件事埋在心底。 可越是埋在心底的东西,它越是会发霉腐烂化脓。 在某种契机的刺激下,彻底爆发。 束云荷瞪大的眼珠子,盯住杜氏的眼睛:“娘,你说,你是爱男人还是爱我?娘,我要是男孩子,我要是念远,你会不会就喜欢我?” 杜氏忽然不敢直视束云荷的眼睛。 她眼神烁了烁,侧头去看束国年:“云荷……她怎么了?” 短短时间,束国年心里已经有了抉择。 他搂着紫英,走到她身边时顿住:“本官不认识你,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话落,抬步继续往前走:“来人,将小姐拉回府!” 门内,家丁冲出来,一人一边,架起束云荷。 束云荷挣扎着,喊叫着,满嘴的污言秽语。 杜氏眼睁睁望着束府的大门,在她面前关上。 似乎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愣愣的盯着熟悉的朱漆大门。 怎么会? 不可能! 怎么会是这样? 回想往日束若云和束云荷在她身边撒娇的模样,她甚至有种现在的一切都是幻觉的恍惚。 手臂传来的疼痛,又那么真实。 若云和云荷……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不! 念远,对,她还有念远! 想到此,杜氏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没了双手,她就用肩膀撞门。 “嘭” “嘭” “嘭” 沉闷的声音,合着杜氏歇斯底里的喊叫。 “念远!娘回来了!你来给娘开门!” “念远!娘的儿啊,你有没有想娘啊!” 束府一片死寂。 像躲穷亲戚的富贵人家。 无人给她开门,更无人应她一声。 杜氏这些年的当家主母,就像一场泡影,一个笑话。 她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步田地。 更没有想过,束若云和束云荷会不认她。 身后,响起了束长安的脚步声。 她穿着宽大的黑袍,站在杜氏身后。 “你的夫君,挚友,女儿,都被你所伤害,你的身边,寸草不生,杜氏,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你太自大,太贪婪,太恶毒,这就是你的报应。” “不!”杜氏猛的转过头,像个武疯子:“都是因为你!你不砍了我的手!她们不会不要我的!都是因为你!” 第451章 死不掉,活不成 “嘶” 束长安有点牙疼。 好一个冥顽不灵啊。 不过。 她喜欢。 她最喜欢帮助冥顽不灵的人开窍。 杜氏非常符合她的胃口。 “走吧,跟我回冷宫吧。”束长安说完,转身朝着不远处,隐藏在黑暗里的马车走去。 她不怕杜氏不跟上来。 失去双手,失去家人,冷宫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不然她就要流落街头乞讨。 杜氏偷拿惯了的人,不会喜欢卖惨乞怜过生活。 束长安淡定的坐在马车内等她。 果不其然。 没多会儿,便听见杜氏“吭哧吭哧”爬马车的声音。 赶车的车夫扫一眼杜氏,没有丝毫帮忙的意图。 杜氏爬上马车,息了声音和情绪,安安稳稳的寻了个角落坐下。 束长安闭目养神,身子随着马车晃动的节奏晃动:“我这人,其实最怕的,是好人,对好人动手,我会愧疚。” 杜氏像个死人般,一声不吭。 “姑娘小心!”车夫忽然发出一声暴喝。 一支箭矢带着风啸,射进马车。 束长安不知箭矢方位,来不及闪躲,伸手拽过杜氏,挡在自己面前。 几乎是在下一刻。 一支极粗的羽箭穿透马车,射进了杜氏的肩头。 杜氏惨叫一声。 马儿发出急促的嘶鸣。 车夫驾着马车,冲了出去。 车夫是宫里皇城司的侍卫。 驾马车的本事也是一流。 束长安体会了一把汽车才有的推背感。 马车在暗夜里,风驰电掣。 杜氏被颠的飞来滚去。 束长安艰难的挪到马车门口,隔着车帘对外面道:“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她的声音几乎被风吹走。 车夫聚精会神目视前方:“没有,那人隐在暗处,放了一箭就跑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姑娘,您快回去,交给属下就成!” 束长安嗯了一声, 声音被风吹散,又好像没有嗯。 放下车帘,回了马车。 像是后世坐崎岖山路的大巴车,手抓住车窗边缘固定住身子,任由思绪飞走。 此次出行,很隐秘,知道的人只有皇帝。 皇帝想要她死,有无数种方法。 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搞一波刺杀。 难道是走漏了风声, 人是皇后派来的? 束长安眸光微眯,有些烦躁。 有种被人打了一巴掌, 又不知道那人是谁的感觉。 马车内血腥味浓郁,她扫一眼昏死过去的杜氏。 还好有杜氏这个肉盾在,不然的话,躺在这里人就是她了。 背后之人得开心死。 束长安不怕死,但是她怕害她的人开心。 马车一路往皇宫的方向疾驰。 还未到宫门,守卫便冲过来将马车护住。 束长安这才长舒一口气。 请了两位小哥将杜氏抬进了冷宫。 王太医大半夜的,又被请进了冷宫。 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杜氏,王太医由心发问:“那个,束姑娘,不然您再给她补一刀,让她咽气算了。” 杜氏死不掉,活不成。 太费太医了。 虽然现在天气炎热,起床也难啊。 他老胳膊老腿的,刚躺在床上,等着累错位的关节合拢,就又要从床上爬起来,太折磨人。 第452章 招惹了个什么玩意 王太医不知束长安与这女子有何矛盾。 只知自己的胳膊腿又开始错位了。 人老了。 禁不住折腾。 “让你救人,你便救人,你一个大夫,怎么竟想着杀人的事儿?” 束长安没好气的怼他:“那支箭拔下来不要弄坏了,我有用。” 王太医真心觉得床上躺着的妇人可怜。 他长叹一声:“什么仇,什么怨,让她死了就是,何苦再救呢?” 束长安被王太医说的,来了兴趣。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拔箭的动作:“下雨的时候,离我远点。” 王太医手上动作顿住,侧头不解:“何意?” “你想当菩萨,自然要渡天雷劫,我怕到时候累劈着我。” 王太医:“……” 有王太医保驾护航。 杜氏想死都死不成。 束长安则是拎着那支血淋淋的箭,问了小包子皇帝的位置。 直接冲进了皇帝的寝宫。 此时皇帝刚宠幸完嫔妃,正在叫水。 太监们抬着水开门而入。 束长安趁机冲了进去。 拎着那把箭,直接冲到了皇帝床边。 帷幔之内,嫔妃被吓出了尖叫。 就连皇帝,心都紧了一紧。 这个时代没有事后烟,事后全靠自己蔫。 皇帝正平躺着缓神,便见帷幔外,束长安立在了他床边。 皇帝:“……” 活到现在,他头一次体验什么叫人吓人吓死人。 他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民女被人刺杀了,险些死在外面。”束长安冷着脸,站着一动不动像个稻草人。 皇帝当即扯过薄被盖住身子,一阵无语凝噎后,才找到舌头。 没有训斥束长安,而是对外面守夜的人喊道:“外面的人,都是死的吗?” 外面守夜的太监齐齐垂下了脑袋。 人家姑娘无法无天惯了,就连包公公都要受她的气。 人家硬闯,谁敢拦。 皇帝吼完一嗓子,觉得心底舒服了些,才缓下了语气,惊讶道:“遇刺了?人可有抓住?” 束长安直想在心里翻白眼。 “人要是抓住了,民女来打扰您行周公之礼?” “咳咳咳,咳咳咳……”皇帝一口气喘岔了,不停的咳嗽。 这丫头是什么都敢说啊。 小小年纪,怎么就不知害臊呢? 束长安见皇帝咳个不停。 心里愈加烦躁:“皇上不用害臊,花要授粉,动物也要繁衍,自然规律而已,只是人比动物和花多了点羞耻心。” 皇上:“……”小丫头言之有理,理之有亏。 怎能拿人和动物相提并论。 “皇上,小女说小女遇刺了,人跑了!” 束长安加重了语气。 不是她想来冲撞皇帝的活春宫。 那人刺杀完她以后逃了, 光是想想,她就睡不着。 她像个没有感情怪物,话说的直白又不留情面:“今晚出宫,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上,是您泄露风声了吗?” “话说八道!”皇帝终是受不了了。 怒斥道:“朕乃天子,所行所想举足轻重,朕这里怎会走漏风声?” “行吧,那您抓人吧,其他人我不相信,您的皇城司就挺好。” 皇帝:“……”自己这是招惹了个什么玩意儿在身边? 第453章 黄梁大梦 束长安将手中染血的羽箭丢在皇帝床边。 吓得皇帝抖了抖。 束长安:“知道有人在暗处惦记小女的命,小女寝食难安,皇上您尽快将人揪出来吧。” 说完,束长安转身离去。 皇帝定定的望着地上的箭羽,夜灯幽幽,寝宫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窗外夜虫唧唧的声音,格外清晰。 好半晌。 皇帝才缓过神来。 对外面命令道:“每人去领十板子。” 这么多人守着,还能让束长安冲进来。 还是带着武器冲进来的。 这要是歹徒,他这个皇帝已经被刺了。 外面守夜的太监互相对视。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委屈。 这事儿,能怨谁? 要知道,这姑娘可是每日能跟着皇上用膳的人。 宫里的嫔妃,顶多陪皇上吃上一顿,都会开心得了圣宠。 束长安不止顿顿跟皇帝蹭饭,还不着痕迹的抢,抢完还得给她院里的猪和猫打包。 她的身边处处充满了特例。 最重要的是……她能让人见鬼。 这样的女子,谁敢拦,谁敢惹? 束长安垂着脑袋,顺着皇帝寝宫往回走。 圆月高悬,寂静里,除了夜虫的声音,还有不知窝在哪片水坑里的蛙鸣。 银光洒落大地,将一切照的如同幻境。 就像她的这场穿越,恍惚觉得, 就是场黄粱大梦。 醒来后,她躺在白墙白灯,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 身边围绕着的,是749局的同事。 那一张张或憨厚,或狡诈的脸,正盯着刚刚清醒的她。 她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声。 方才。 她是故意的。 她可以肯定,她出宫的消息不是从她这里走漏的。 那就一定是皇帝。 她不喜欢那种被人暗地里觊觎生命的感觉。 让人很烦躁。 所以,她也让皇帝体会下她的感觉。 皇帝现在,定是在大发雷霆的吧。 呵。 希望不会被吓到从此不举。 三宫六院那么多嫔妃。 皇帝不举,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夜里暑气稍弱,束长安无心睡眠,寻着蛙声而去。 果然在不远处瞧见了一处小池塘,池塘边建着一座木亭。 远远的,便闻到荷花的香气。 她走进木亭,靠着亭柱坐下。 从她踏入京城那天开始复盘。 云游多年,见多了形形色色的风景和人。 她就像一个走马观花的看客。 直至进京,她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她不知除了手上正在查的案子之外,还得罪过谁。 脑子无端想到了墨溪。 自她在札达被皇帝带来皇宫。 就再也没有见过墨溪。 许是,等她的自辩状等累了,便回了吧。 想想也是,如果是她,也是宁愿被罚,都不在这人间受苦。 清冷的夜里,束长安孤零零的背影,像是偶然迷路的精怪,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一直枯坐到天亮,直至阳光替代了圆月。 暑气蒸腾上升,她才转身回了冷宫。 时间止不住,世事阻不断。 日子还要一天天的过。 案子也要一点点的查。 既然已身处其中,便无法置身事外。 她一定要将觊觎她脑袋的人揪出来。 束长安刚回到冷宫,便被守卫告知,皇后娘娘来了。 第454章 沐猴而冠 这是皇后第二次踏进冷宫。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皇后是来探望杜氏的。 听说杜氏受了伤,她准备了礼品,前来探望。 既是来探望杜氏的, 那便与她无关。 束长安刚想推门进自己的小院,便见旁边的门被人拉开了。 皇后化着精致的妆容, 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裙,身上的首饰,奢华大气。 束长安退回了迈进院子的脚,朝皇后摆摆手:“皇后娘娘,万福啊。” 皇后:“……”好新颖的拜见方式,她是没有膝盖骨吗? 心里这般想, 面上, 皇后依旧展露出优雅又端庄的笑:“姑娘回来了,这是一夜未归?” 束长安笑了笑,“啊”了一声算是回答。 等着皇后的下文。 果不其然。 皇后温婉的笑容底下,几不可见的藏了三分讥诮:“姑娘一夜未归,这是去何地了?” 宫里,不止皇上一个男人。 宫女私会侍卫,屡见不鲜。 皇后此言,深意浓浓。 讥讽虽淡,束长安接收到了。 许多人,就喜欢盯着女子的清白说事。 就像妇科病, 本是很常见的病症。 此病也不分年龄。 它是一个器官,是器官就会有生病的时候。 但是大多数女子,对妇科病,都会有病耻感。 究其原因,就是人言可畏的这一张张嘴。 束长安不止退回了脚,还面朝皇后,站直了身子。 “皇后娘娘是我屋里洒扫的丫鬟吗?我在不在屋里,影响你洒扫房间了?” 皇后面色微微一变。 她身边的小宫女当即叫嚷起来:“你个贱蹄子,怎么跟皇后娘娘说话呢?” 束长安没理会嗷嗷叫的宫女。 而是继续攻击皇后:“穿的人五人六的, 开口就是些不三不四的话, 怎么?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你数一数二的地位?” 她将阴阳怪气发挥到了极致:“行行行,大渊就属你最牛,骑着王八上月球!行了吧。” 皇后良好的教养和表情管理能力,再次在束长安面前崩塌。 束长安撇撇嘴。 当初皇后第一次见到她,也是这样的神色。 如今想来,是因为她长得像朱蕴吧。 皇后房里的那那幅画,画的也是朱蕴。 “皇后娘娘!”宫女气的面色涨红,恨恨的想要上前:“奴婢这就来帮您教训她!\" 皇后无力的摆摆手,声音虚弱,整个人也透出了几分羸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束长安在她的对比之下,像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不过皇后想错了。 束长安不在乎旁人怎么看。 轻飘飘的继续气皇后:“人呐,还是要心灵美,心里阴暗的人,打扮的再好看,也是沐猴而冠,对吧,昭贵妃。” 躲在自己院子门后看热闹的昭贵妃,突的被束长安点名,吓得险些跳起来。 想了想,还是拉开门走出来,朝束长安尬尬一笑,才低下头朝皇后躬身行礼。 皇后垂眸看着跪在她面前的昭贵妃,心里舒服许多。 但她并未让昭贵妃起身。 而是继续跟束长安说话:“本宫知晓你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第455章 你奈我何? 皇后说到此,特意顿了顿,换了语气,很是气盛:“可本宫是皇后,是大渊的国母,这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归本宫管。” 她沉下脸来,冷眼看向束长安,蔑视般从上至下打量她:“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你是半分全无!” 束长安暗自骂咧一句,阴阴的笑了:“你欲奈我何?” “皇后娘娘怕是没有认清一个道理,小女既然进了皇宫,皇上就要保小女活着,”话落,她也学着皇后加重语气:“好好活着。” 皇后再次冷笑,吩咐身边宫女:“朵儿,去,掌嘴!本宫今日就训诫一番她的这张嘴。” 朵儿摩拳擦掌。 她从未见过这般嚣张的女子。 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拦着,她早就动手了。 掌掴的她爹娘都不识得。 束长安撩眼一瞥,抢步上前,伸手推在朵儿的肩头。 既然要打架,自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她活动活动手腕和肩膀,好久没有打架了,身上的骨头都生锈了。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又是重重一推。 朵儿被束长安推倒在地,身子砸在青石板上,痛的她龇牙咧嘴。 皇后娘娘眉心紧拧。 掌管后宫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被罚之人反抗的。 束长安推完朵儿,掀起眼皮,挑衅般看向皇后娘娘:“你奈我何?” 皇后唇畔紧抿,刚想招呼朵儿离开。 此女就是个疯子,她不屑招惹一个疯子。 等她出去,去皇上那里告上一状,自有皇上惩治她。 皇后的想法很好。 却不知,束长安骨子里就是个混不吝。 表面上道家长,道家短的。 背地里什么都能干出来,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是以。 就在朵儿和昭贵妃惊恐的目光里,束长安抬手推在了皇后身上。 皇后:“……” 一时不防,被束长安推的踉跄两步。 束长安乘胜追击,再次推在皇后身上。 皇后的小身板,还不如朵儿。 推起来轻飘飘的。 束长安都怀疑,她要是助跑加全力一推,能将皇后推上天当风筝飞。 但是她不准备这么做。 而是收着力,推一把,问一句:“你奈我何?” 说完又是一推:“嗯?你奈我何?” 皇后被她推得连连后退,身上环佩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两边步摇几乎甩到脸上。 她吓的面色惨白,边往后踉跄,边喊道:“朵儿,朵儿!快来扶住本宫!” 朵儿如果只是乖乖的扶住皇后,束长安消了气,此事也就算了。 朵儿心头气闷,从地上爬起来便在后面偷袭。 伸手薅住了束长安的头发。 整日跟在皇后身边耀武扬威,朵儿早就不知自己是什么做的了。 借着薅住束长安头发的力道,去撕束长安的脸。 束长安一时不察被她薅住头发, 又怎会再给她机会? 她用了狠劲儿,将皇后推倒在地,转身便撕住了朵儿的嘴。 朵儿吃痛,哀嚎一声,束长安提膝,撞在她的小腹处,一个巴掌甩在朵儿的脸上。 这一巴掌,震的束长安手掌发麻。 朵儿也被束长安一巴掌甩飞出去。 好巧不巧的,朵儿摔在了皇后的身上。 第456章 殴打皇后 皇后被砸的一声闷哼。 主仆二人还没反应过来,束长安已经骑在了二人身上。 二人凑成一窝。 昭贵妃只能看见束长安两只手臂舞到起飞。 巴掌声不绝于耳,皇后和朵儿的惨叫声更是听的人心惊。 她没想到束长安这么勇,竟连皇后都敢打。 还是摁在地上打。 不过,打的真好啊。 真痛快啊。 皇后每次来冷宫,嘴上喊着姐姐妹妹,那副高高在上的蔑视姿态。 狠狠的扎在冷宫姐妹们的心里。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显摆来了,故意在她们这些失败者面前显摆她的成功。 昭贵妃好想为束长安鼓掌叫好。 她眼珠一转,还是不舍的转身离去。 殴打皇后,这个罪名可不小。 束长安这是在拿命在玩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不想被牵连。 像老鼠似的,又缩回了自己院子。 只是她不死心,此生许就这一个热闹。 不看的话,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她扒着门缝,往束长安院子方向瞅。 皇后和朵儿, 打人打惯了,没挨过打。 突然遇见束长安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仆二人都被打懵了。 朵儿最先反应过来。 开始挣扎反抗。 束长安这个人,从不欺负好人和老实人。 朵儿越反抗,束长安越兴奋。 皇后头上的头饰,被束长安薅的四下乱飞。 宝珠在青石板地上到处蹦跶。 等这边的声音惊动门口的守卫时,束长安刚好打累了。 皇后也挣扎累了。 朵儿更是喊累了, 用嗓过度,伏在一边嗷嗷干哕。 皇帝书房内。 皇上刚 安排好宿卫寝宫的侍卫。 那群阉人太不中用了。 行事作风太没种。 束长安闯进他寝宫的事,成了皇帝的心理阴影。 昨晚后半夜做梦,他还梦到束长安像根冰柱子似的,杵在他床头。 寒气逼的他,头皮都是麻的。 用人,还是得用皇城司的人。 放心,安心,有种,好用。 皇帝刚安排好此事,便见殿门外,冷宫的侍卫带着三个蓬头垢面的鬼往他这边来。 皇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伸头仔细去看。 隐约认出,走在前面的是束长安那个狗东西。 再往后看…… 他吩咐小包子:“去看看,发生何事了?” 冷宫守卫站在殿门口候着。 小包子迎面而来。 待认清那三人都是谁后,小包子险些惊飞了舌头。 吞了口口水,找回舌头,才问守卫:“何事?” 冷宫守卫塌着脸,苦哈哈的朝小包子拱手:“那个,麻烦这位公公通禀皇上,皇后娘娘和这位姑娘……在冷宫打架。” 小包子:“……”好家伙。 奇人干奇事。 这束姑娘昨晚才冲进皇上寝宫,今早就将皇上的皇后给打了。 不怪小包子偏心,谁打的谁,一眼便知。 皇后那张脸,两颊都被抽肿了。 那可是温柔贤良的皇后啊。 小包子不敢多耽搁,连忙将人往里面请。 朵儿也想跟进去,被小包子拦住了。 他阴阳怪气的道:“主子打你,你受着,怎么,你也想要皇上给你评评理?” 朵儿吸了吸鼻子,掩下眼中的愤恨,应声退下。 第457章 杀不杀? 束长安率先迈过高高的门槛,脊背笔直的踏进殿内。 她虽也发丝凌乱,可明显区别于皇后和朵儿。 满脸的斗志昂扬,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斗胜了的大公鸡。 反观皇后,虽难掩满腔气恨,可她有太多的禁锢。 虽满头乱发,仍要随时保持皇后该有的优雅。 束长安不卑不亢,行至皇帝桌案前,“噗通”就是一跪。 皇后紧随其后,距离束长安一步距离,并排跪着。 皇帝看着这一幕,捏了捏眉心:“你们这是……做了什么?” 皇后刚想开口,束长安抢先道:“回皇上,打架了。” 皇上:“……” 他这是招惹了个什么狗东西啊! 皇帝有些心虚的扫一眼皇后。 皇后被打, 他虽也心疼, 可怎么觉得这么好笑呢? 皇后接收到皇上的眼神。 欲哭不哭的哽着嗓子。 为自己辩解:“启禀皇上,臣妾去冷宫探望杜氏,这位姑娘辱骂臣妾,臣妾便让朵儿去管教,而后,她便还手了,连臣妾,一起打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又看向束长安:“你可有何说道?” 束长安跪的笔直,人虽跪着,魂是站着的:“没有。” 皇帝哑口,缓了一会儿才道:“你认了?” 束长安睁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认了啊?怎么,皇上希望小女不认?” 皇帝明显察觉到皇后幽怨的眼神看向了他。 束长安看那二人眉来眼去就心烦。 知晓皇上皇后是一家, 也没必要演给她看。 她催促道:“小女认了,但是小女有个要求,皇上要么打死小女,要么一下都别动小女。” 皇上:“……”这是知晓朕不能将你打死? 束长安接着道:“皇上杀不杀?不杀小女还要去做法事,今天天气好,非常适合做法事。” 她说的像是杀只鸡般轻松。 好似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皇帝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子。 皇后同上。 她也从未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打人的女子。 最委屈的是,皇后至今都不知在何处得罪了束长安。 挨了一顿打, 还不知为何。 到现在,她的耳边还萦绕着束长安的那句“你奈我何”。 “嗡嗡嗡”的,像是魔音一般。 她心里有委屈,可她又提不起那口狂气,在皇上面前撒泼打滚。 所以,皇后抬起眸子,定定的直视皇上。 安静的等待一个结果。 皇上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相信,那女子不管对皇上有多重要,皇上为她撑腰的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 皇帝揉着眉心,用眼角余光 扫视跪在他面前的两名女子。 愁的鬓角突突直跳。 有时候,他好想拎着束长安去临江王府,将束长安丢给顾九渊。 并大喊一声:“给你!” 可他不能。 顾九渊已经敲打他几回了,现在只有咬死牙关不承认。 但这束长安待在皇宫……一天到晚,简直是爬墙上屋,鸡飞狗跳。 束长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皇帝的回话,催促道:“皇上,您还杀不杀?天怪热的,不杀的话,小女就先回了。” 第458章 荡秽 听听,这是人说出来的话? 最让皇后气愤的是。 皇上竟然真的摆摆手,让她走了。 束长安站起身,昂首挺胸,眼角余光特意扫了皇后一眼。 那一眼充满高高在上的鄙夷。 皇后一直没有掉下来的眼泪,扑簌簌无声的落。 束长安走到门口的时候,瞧见皇帝门口多了两个侍卫。 侍卫长得高大健硕,持刀而立,很是骇人。 也不知是为了防着谁。 当个皇帝,当成了这样, 真不如早早退下, 让有能者居之。 皇上见束长安走远,起身来到皇后身边,将人扶起来:“皇后,委屈你了。” 皇后垂着眸子,眼泪落的更甚。 他知晓自己委屈了。 为何还要让她受这个委屈? 她是皇后,是国母,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那女子,究竟有什么,让皇帝这般忌惮? 难不成? 皇后抬起眸子,望进皇帝眼底:“皇上,您是瞧上她了吗?” 皇帝嗤了一声:“皇后怎会这般想?朕瞧上谁,都不会瞧上她!” 那女子,光是看着, 就让人息火。 能提起兴趣的,也就只有顾九渊了。 “皇后放心,等此事结束,束长安任你发落。”皇帝向皇后许诺。 “在此之前,你躲着他就是。” 皇帝不知的是,束长安在束府时,束国年也是这般想的。 束长安找到小包子,问小包子要做法师要用的东西。 通目是她开的。 法事也只是掩人耳目,给活着的人,一颗定心丸而已。 如果束长安知晓,这场法事会引来什么。 她就不会这般淡定的毫不在乎了。 小包子早就将需要的物事儿买好。 听说束长安要,忙去取来给她。 法事的地点,束长安跟皇帝早就定在了御花园。 皇帝还是挺贴心的。 将御花园封锁后,为防意外,还专门派了两名侍卫忙前忙后的跟着。 束长安只要张张嘴就行。 桌案香烛黄纸,都有人递到手边。 御花园蝉鸣声声,肉眼可见的热浪,暑气蒸的束长安什么都不干,脊背都在不停的出汗。 皇宫有没有鬼魂作祟,束长安最清楚。 所以,她做的这场法事也不是驱鬼用的。 天子居所,龙气最盛。 也是龙脉的根源。 在这里做一场荡秽法事,能惠及整个大渊。 那些躲藏在阴暗角落的污秽,都会被阳光照到。 束长安望了望头顶的日头。 又到树荫底下等了一会儿。 直到毒辣的日头升至头顶,束长安才正式开始做法。 她拿出让小包子购置的一米长两米宽的黄纸。 用朱砂在上面画上荡秽符的图案。  小包子和守卫站在旁边看着。 “姑娘,您这符纸也太大了吧,杂家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用这么大的符纸。” 小包子的脸被暑气蒸的红彤彤的,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望着束长安的行为。 好奇后深思。 深思后好奇。 想了想, 还是问出了口。 束长安嘴角微扬。 符纸大了,所行范围才会广。 反正是吸收皇帝的龙气来为百姓行方便。 当然是越大越好。 第459章 蛋疼是一时的 不过,束长安不准备告诉小包子。 而是扯了个谎:“皇宫那么大,当然是越大越好啊,你们都能沐浴在符纸之下, 以后行夜路都安心。” 小包子感动的险些掉进豆子:“姑娘好贴心。”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夜路走多了,平时也会害怕,只是无法而已。 等束长安荡秽符画好,正是一天中,日头最毒的时候。 束长安将荡秽符平铺于桌面。 取来御膳房准备好的公鸡血。 直接将公鸡血洒向天空。 公鸡开路,荡秽符紧随其后。 她手上掐诀,口中默念咒语: “溃自鬼万,下一刀神,类灭猷天,骸破明四,骨然斗北,血烈帝炎,形五鬼斩,斧大天?,状见来欲,鬼小有敢,祥不却祛,里千尸劈,重九我卫,兵万十三……” 符纸被咒语催动,飘在鸡血之下。 神奇的是,鸡血并未落下,而是悬于符纸上空。 小包子看的目瞪口呆。 面前纤瘦的小女子,虽然穿着跟他一样的太监服。 此时此刻,在小包子的眼里。 却像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间。 一阵风吹过,束长安衣袂飘动,整个人好似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风刚起。 “轰”的一声。 符纸炸开,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上方鸡血中。 由鸡血带着,朝着太阳奔去。 转眼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太……太阳……”太包子指着头顶的烈阳,结结巴巴的道。 几乎是在符纸消失的同一时间,太阳的金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红光。 像一个燃烧着的圆形火炭。 大地被照的一片赤红。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团白云,将太阳笼罩。 突的。 “轰” 又是一声,白云炸开,散落大地。 束长安转过身,对小包子道:“好了 ,收拾东西吧。” 小包子骇得嘴巴微张, 瞪圆了眼睛。 皇帝每年都会去国寺祭天。 也曾做过法事。 他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谁能相信,改变天象的法事,竟然是一名小女子,在一张简陋的桌上做出来的。 让那些场面做的比法事还大的仙家,怎么活? 束长安抬手给了小包子的脑袋一个暴栗:“想什么呢,收拾东西了。” 小包子疼的“哎呦”一声,噘着嘴不满的招呼守卫搬桌子。 东西刚收好,准备回去的束长安忽然发觉不对。 猛地转身回头看向头顶的日头。 方才还像炭火球的日头,被一层黑炁笼罩。 法事结束后,太阳应该很快恢复原状才是。 为何会被黑炁笼罩? 几乎是在眨眼间,天雷炸响,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从天空砸落。 联想到前段时间的暴雨,束长安心头猛的一个激灵。 她抬步焦急的奔着皇上御书房而去。 皇帝还在安慰皇后。 宣了太医来为皇后诊治。 贴心的在御书房宠幸了皇后一回。 床头打架床尾和,皇帝皇后也是夫妻。 遵循着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夫妻相处之道。 虽然皇后肿着一张脸,皇帝有些提不起兴趣。 头疼和蛋疼之间,皇帝还是选择了蛋疼。 毕竟,蛋疼是一时的。 第460章 皇后早就死了 头疼却会让他疼好几天。 天边的异象,皇帝也看见了。 当时他正在兴头上,没来得及管。 只想快些草草了结。 越是想着草草结束,越是提不起来兴致。 看一眼皇后,刚提起的兴致,又消散了。 看的皇帝愁眉不展。 索性眼睛一闭。 也就是在他闭眼的这会儿功夫。 身体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是皇帝,身边女子环绕。 哪个女人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 身下逐渐变冷,触感慢慢僵硬。 皇帝猛地睁开眼,便见皇后已经死在了他的床上。 一眼死的那种,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腐烂发臭。 他刚才还亲吻过的嘴角,已经烂的牙齿都露在外面。 皇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悲催的是,坐下的瞬间,狼藉一片。 “来人!快来人!” 小包子去帮束长安了,来的是其他的小太监。 没有小包子有眼力见,看见这一幕,吓得惊叫出声。 尖细的嗓子,吓得皇帝又是一个激灵。 “滚出去!”皇帝大怒,套上外衫,将自己遮好,抬腿对着小太监就是一脚。 小太监被皇帝踹翻在地。 余惊未退,用脚后跟将身子往后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高大健硕的两名守卫派上了用场。 他们冲进来,将皇帝护住,左右环视殿中。 在看到皇后的尸体时,匆忙的移开了视线。 皇城司的 人,对尸体大多熟悉。 人死后,尸体会慢慢变冷,然后像菜市场的死鱼般。 眸子出现白雾,肚子发胀。 皇后娘娘的尸体,烂成了那样, 这样的天气下,死了少说得有一月。 可他们明明看见,皇后娘娘是自己走进殿中的。 还和那位消瘦的小太监起了争执。 两名侍卫,身形虽然高大, 胆子长的还是和普通人的一样大小。 脊背当即被汗湿了。 束长安紧赶慢赶,冲进御书房的时候,身子还是被淋湿了。 最近一直在忙,她没问皇帝搜查皇城和找寻师父下落之事。 今日施法, 她发现黑炁已变的非常强大。 再不找来师父,京里的人,恐怕都会死在这里。 包括她。 冲进御书房才发现,御书房的气氛不太对。 皇帝坐在地上,身边围着两名守卫。 一名小太监缩在墙角,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叫。 “皇上?”束长安站在门口喊道。 皇帝拢紧了衣衫,咽了口气才道:“你来的正好,快看看皇后……皇后她……” 剩下的话,皇帝不知该如何说。 皇后死的蹊跷,可他这事儿干的,传出去也够丢人。 大渊皇帝中,估计他也是头一份儿了。 束长安拧着眉头,疑惑的走进来。 在看到皇后的尸体时,也是一惊。 皇后早就死了。 那么,今天和她在冷宫打架的人是谁? 又或者说,是什么玩意? “你快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快给朕一个解释!”皇帝竭力稳住呼吸。 好让出口的话, 流利顺畅。 不至于和其他人一样发出颤音。 束长安听出皇帝话里的意思。 他要的不是解释。 而是一个安慰。 束长安抿了抿唇,望着皇后的尸体,缓缓道:“此事交给小的,皇上安心便是。” 第461章 那是你爹,你问我? 人死后化鬼炼尸,大多失去了本主意识。 即便有一丝,也只是生前的混乱执念。 皇后死了那么久,竟还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自如,谈天说地。 就连她都没有感知到尸气。 束长安环顾四周,从皇帝桌案上拿起一支狼毫,来到皇后的尸体跟前,用笔杆挑起她的眼皮查看。 那根狼毫是皇帝第一次猎狼,用那头狼的狼毛制成。 皇帝张了张嘴。 咽下了开口的话。 皇后尸体不着寸缕,呈现羞耻的姿态。 眼球早已干涸, 眼皮挑开后,只见黑洞。 束长安有些恶趣味的脑补皇帝的心里阴影面积。 皇帝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疑难杂症吧。 后宫可还有那么多嫔妃嗷嗷待哺呢。 皇后人都死了,还对皇帝重拳出击,简直是,太不人道了。 思及至此,束长安赶紧止住念头。 天家大多爱惜羽毛,一不小心笑出来,皇帝可能就真杀了她。 束长安得出的结论,和皇城司的一样。 皇后死了最起码一月。 不过。 她忽然想到杜氏曾跟她说过的。 当年皇后和章鱼怪做了交易,害死了朱蕴。 束长安从外祖母那里得知,她和朱蕴的血与普通人不一样。 师父也曾说过,她的血有异。 这些年,遇见难缠的妖邪,她都是用自己的血退敌。 章鱼怪想要得到婴孩时的她,许就是看中了朱蕴的血和她阴年阴月出生的命数。 两者结合,产生的血脉, 能助它修成人形。 世人的心思很奇怪。 妖邪拼死要修成人。 生而为人,却是人类最不在乎的东西。 皇后和章鱼怪的交易,绝对不止入梦指使那么简单。 今日她做法事,距离皇宫最近的皇后,受到的波及最重。 所以,才会显出原形。 想到来时的问题,束长安转身问皇帝:“皇上, 京城搜查的如何了?” 此时,小包子也匆匆赶来。 外面一道闷雷劈下,小包子吓得缩了缩脖子。 伴君如伴虎,能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临危不乱的演技还是要有的。 即便心跳到了嗓子眼,也要佯装吐痰,将心吐出去。 变成无心人,继续在皇帝身边伺候。 小包子就是这般。 扫了一眼房里的情形,当即化作无心人,木着一张脸,麻着手脚来伺候皇帝。 更衣擦拭,无微不至。 皇帝对小包子是有依赖的。 束长安见小包子来了后,皇帝明显面色缓和许多,任由小包子伺候。 “整座京城,唯临江王府和束府抗拒,重楼那狗东西,在府里藏了人,束府还未来得及搜查。” 束长安眸光微闪。 她能说,她最怀疑的就是束府吗? 结果皇帝倒好,就束府没有搜查。 “皇上没觉得奇怪吗?”束长安斜眼看他:“束大人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了一辈子,怎么膝盖就硬了呢?” 皇帝扫一眼束长安。 心道:那是你爹,你问我? 不过,他还是察觉到束长安话中未尽之意:“你是说你父亲有嫌疑?” 束长安深汲一口气:“皇上不要说得小女像大义灭亲一般,小女早就跟束国年划清关系了。” 第462章 你把宝宝吵醒了 皇帝噎了噎,似乎才想到,这是一个不高兴连父亲都不放过的女人。 “依你之见?”皇帝试探道。 束长安又瞥了皇帝一眼:“谁害怕谁有鬼,当然是封锁束府,全面搜查!” 皇帝:“……” 他想提醒束长安,你的情郎也害怕搜查了。 更想提醒束长安,你说的束府,是你家。 心底稍作琢磨,觉得这些话说出来,又得挨怼。 到舌尖的话,咽了下去:“依你。” 外面又是一道闷雷。 天好似漏了一般。 小包子眼瞅着外面的天,愁出了苦瓜脸。 皇城司全体披甲持锐,身着蓑衣,将束府团团围住。 束府内,束国年望着围捕姿态的皇城司,不停的在正堂来回踱步。 束若云坐在最下首的椅子上,满脸的若有所思。 前段时间,她就该回太子府的。 当个良媛也比留在束府强。 她清楚的感觉到,束府,完了。 不知到时太子会不会来捞她。 束云荷疯疯癫癫的抱着个枕头,笑嘻嘻的不知烦恼:“宝宝乖,宝宝乖,娘给你喝奶,娘给你唱歌……” “够了!”束国年听着束云荷的疯言疯语,烦恼的身上全是脑袋都理不清。 束云荷冷不丁被吼,她抬起头,怨毒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束国年:“你,把我的,宝宝,吵醒了!!!” 不知为何,接触到束云荷杀人饮血般的视线,束国年竟产生了惧意。 束云荷将怀里的枕头放在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束国年:“奶妈呢?你答应我的奶妈呢?” 束国年后退一步:“孽畜!你给为父老实点!” 为母则刚,束云荷半点不惧,步步逼近:“找不到奶妈,你就给我宝宝喂奶!” 说着,疾走两步,冲到束国年面前,伸手去扒他的外衫。 嘴里不停的喊着:“宝宝乖,宝宝快来,快来喝奶!” 束国年急眼了,双臂挥苍蝇似的乱挥。 “孽畜!你想做什么?我是你父亲!” 束云荷现在满脑子都是给她的宝宝找奶喝。 父亲是什么东西,没疯之前还记得。 疯了以后,她的记忆都是片段似的。 见束国年不肯,她也急了。 她的宝宝都快饿死了,面前的人竟然不肯袒胸露乳救她的宝宝一命。 简直是可恶的自私至极。 想到此,她咬紧牙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疯子的力气都很大。 束国年一时不敌,竟被她扒开了外衫。 情急之下, 束国年竭力挥出一巴掌,打在束云荷的脸上。 束云荷被这巴掌直接扇飞了出去。 出手以后,束国年就后悔了。 不是心疼束云荷,而是害怕束云荷生下来的那个东西…… 那东西从束云荷腹中爬出来,是真拿束云荷当娘看待。 如果不是那鬼东西在,她早就将束云荷杖毙后丢进乱葬岗了。 活着丢人现世,还折腾的府上鸡犬不宁。 有一个这样女儿,简直是败坏门风,像块恶心的伤疤,烙在他的脸上。 他想遮都遮不住。 束云荷从地上翻身坐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整个人看上去,像恶鬼般仇视着束国年。 第463章 束国年完了 面对这样的束云荷,束国年糟乱如麻的心,登时更乱了。 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为父没有奶!” 束云荷冷冷的盯着束国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始猖狂的大笑。 笑声中,有悲鸣,有嘲讽, 有痛苦。 整座束府,虽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和痛苦。 可从小到大,无人在乎过她的痛苦。 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小小的她,被窝在衣柜里侵犯的痛。 她鼓足勇气,将此事告诉母亲,母亲却下意识的捂住她的嘴。 如今回想。 衣柜里的狼藉,母亲怎会不知? 她许是,早就知晓了。 但是她见一个爱一个,每次都会爱的死去活来。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 可她不一样,她爱她的孩子。 怀中的枕头,在束云荷眼里,就是肉乎乎的小奶包。 她轻抚着“孩子”的脸,任由泪水肆意横流:“宝宝乖,宝宝不怕,娘爱你,娘疼你,娘护你……” 暴雨顺着屋檐,扫进室内,打湿了束云荷的脊背。 在她的身后,一个小小的人影光着脚,出现在暴雨里。 它没有穿衣服,好似十分享受暴雨的冲刷。 明明很小的个头,却已能行走。 束国年望着这个孩子,面上浮现出惊恐。 后退中踉跄两步,摔倒在地。 束若云也是面色大变,手上帕子死死搅在指尖,急忙撇清关系:“我没有动她。” 那孩子没有理会束若云,迈动脚步,走进房中,全身透着青紫,明明是个死婴的样子。 却可开口说话:“娘,儿子饿了。” 束云荷闻声,当即扔了手上的枕头,抱住它,“饿了,饿了,饿了娘给你找奶喝,娘给找奶喝!” 束云荷抱着它,觉得心也归了位,她伸手去擦它身上的水珠:“伤着了?怎么有血?” “嘿嘿,”它笑出了满嘴的獠牙:“儿子不喝奶,儿子刚刚吃了个丫鬟。” 束云荷“嗬嗬”笑道:“儿子饱了就好,儿子不饿就好,儿子活着就好……” 束国年望着这对母子,恍惚明白一个道理。 束府,完了。 他束国年,完了。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 好像是从束长安进京开始。 这些年,他跟杜氏,相安无事。 杜氏在外面玩的花,他不在乎,他一心只想要转正。 心里记挂的,也都是朝堂之事。 司天监监正,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为此努力了半生。 他知晓自己老了,想要升职,只有走偏门。 所以,他又将希望寄托在束若云身上,寄托在两个女儿身上。 府里的腌臜,只要不暴露在天光之下。 他都无所谓。 束长安回来后,就像是带着锄头来的,将府上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全部刨了出来。 任由阳光暴晒,任由京里人取笑,也阻住了他的上升之路。 他这才将精力,放在府上,事情,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 不是束长安。 是杜氏。 是当年他和朱蕴的挚友苟且后狼狈为奸,害死朱蕴开始。 从那时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冷眼看去,不得不承认,束长安是他几个子女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第464章 束云荷之死 是他因为当年之事,太害怕了。 束长安越是强大,他越是害怕束长安将当年之事翻出来。 为了当年之事,报复他。 杜氏也是跟他是一样的想法。 所以,在杜氏苛待束长安时,他睁只眼闭只眼。 不,他是乐见其成的。 束国年望着青面獠牙的孩子,心底忽然涌出一个念头。 这是报应。 全都是报应! 是因果循环。 这个孩子,就是当年,他和杜氏一起害了阿蕴造成的因,结出的果。 一股强大的无力感,从头到脚,贯穿了束国年。 所以。 当皇城司的人破门而入时,他没有丝毫的反抗。 他眼睁睁看着那群身着甲胄的官兵,冲进来。 眼睁睁看着,那孩子为了护束云荷咬死了皇城司好几个官兵。 眼睁睁看着束云荷为了救那孩子,被皇城司的刀穿胸而过。 满目都是鲜血。 伴随着暴雨,流了满地。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般,连滚带爬的冲进雨里,抱起了束云荷的身子。 “云荷……”束国年喉结滚动:“云荷……” 这是他的女儿。 三分像他,七分像杜氏。 牙牙学语时,第一个学会的词也是“阿父”。 那时他醉心官场。 对于身边的一切,是麻木的,走马观花般的。 束云荷望着束国年,缓缓的笑了,大口大口的鲜血,作呕般从喉咙涌出。 她艰难的伸出手,触摸束国年的脸,声音被血哽咽,断断续续道:“父……亲,云荷……想摸摸……你,有没有……温度……” 束国年心里五味杂陈,望着这样的束云荷。 不心痛是假的。 可心痛来的太迟,他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束云荷自嘲的笑了笑,望着天空,任由雨滴砸在眼里,顺着眼角流下。 她的手,缓缓的垂了下来。 果然……是没有温度的。 好冷啊…… 来人间一遭,感受到的都是寒冷。 最后一眼,她望向了被皇城司围住的孩子。 她的儿子。 那是她身体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他们说它是怪物,可它护着她啊! 它拿她当娘啊~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束云荷死了,死前,不甘的眸子定格在怪物身上。 束云荷的死,刺激到了怪物,它尖叫一声,见人就咬。 血肉横飞。 那一日,天空乌云低压,雨滴如豆。 束府血流成河。 皇城司被怪物厮杀的只剩十余人。 怪物身子短小,速度奇快。 杀了许多人后,才逃之夭夭。 束国年和束若云下狱。 刚出了皇城司监牢的紫英,再次回到了监牢中。 事后,皇帝虽然一压再压。 事情还是走漏了出去。 百姓白日闭户。 谨慎噤声。 生怕惹来怪物。 整座京城,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雨滴,散落溅起的各种声音。 皇帝看待事情严谨全面,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召来束长安,不得不承认,束长安成了如今解决此事唯一的一根稻草。 “术业有专攻,朕对这些事情不了解,专事还是要交给专人,长安啊,此事朕可就指望你了。” “皇上这是在给小女戴帽子?还是顶带帽檐的大帽子?” 第465章 将人玩死 皇帝已经不知被束长安噎过多少回了。 如果能给他重新选择,他就算在大街上遇见束长安。 都会转身就 走。 一步比一步快的那种走。 如今只有依靠束长安这个狗东西。 还是个不好哄骗 的狗东西。 束长安撩眼一瞥,觉得皇帝没憋好屁。 她诚实说道:“现在闹成这样,师傅没找着,您不会想让我拿命去拼吧?” 最主要的是,拿命拼,她也未必能拼过啊。 她只是符篆派二十三代传人而已。 又不是大罗神仙。 那东西已经修成了人形,又害了那么多人,早就坠入魔道。 她一介凡人之躯,能做什么? 肉盾吗? 皇帝眉心微皱。 太霄道长云游惯了,有时甚至不在大渊。 一时半会,怕是寻不来。 束长安又扫一眼皇帝,相处的久了就这点好。 皇帝一个细微的表情,束长安都知道他肚子里在安排什么屁。 “既然我师父还没寻到,那我就先回冷宫了。” 话落,束长安转身就走。 皇帝张了张嘴,想要挽留,又不知该说什么挽留。 自登基以后,他自恃天家,行事作风雷厉风行, 不习惯凡事留一线。 在他看来,留一线应是对方该思量的。 也正因此。 他可以命令诸臣为大渊上刀山下火海,死而后已。 却没有理由命令束长安为大渊行臣子之道。 只能眼睁睁看着束长安撑起小包子递过去的油纸伞,消失在暴雨里。 回到冷宫才知道,杜氏和昭贵妃打起来了。 束长安都纳闷了,杜氏没了手都能和别人打架。 “她觉得我没手,进来就是尖酸刻薄动手,我自然要还手。” 杜氏满腹委屈。 早已没了以前的风光傲慢,整个人像是垂死的老人。 束长安拧着眉。 昭贵妃这是瞧见她和皇后打架,有样学样,暴露本性了? 如此看来,丽元娘娘的死,许是真和她有关。 束长安趁热打铁,撬开了昭贵妃的院门。 是的。 撬开。 撬开后,直接登堂入室。 此时将将傍晚,因为暴雨的缘故,房内早已点了油灯。 这是束长安第一次来昭贵妃的院子。 随处可见的杂草。 昭贵妃在这里生活多年,精力和体力都用来夜夜哭嚎。 房里更是脏乱不堪。 天气闷热,昭贵妃房门敞开着。 许是没有想过,会有人来她这里。 她正坐在床边啃一个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馒头。 馒头有些硬。 她的费力的左右开弓去啃。 冷不丁抬眼,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束长安。 整个人怔住了。 “嗝” 她明显的被噎住,急忙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 一口气饮尽。 束长安如入无人之地,寻了张干净的长条凳子坐下,冷冷的望着昭贵妃。 “你怎么来了?”昭贵妃用水顺下去嗓子的馒头,才问道。 束长安唇畔轻启:“我为何不能来?” 昭贵妃又被噎住了,这次噎的是心。 “放心,不是为了杜氏,”束长安先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杜氏恶毒,你就算将人玩死了,我都不会怪罪你。” 第466章 死了也要留书骂他 束长安阐明态度。 如今杜氏活着,也是在赎罪。 早些让她死了,反而是痛快。 昭贵妃满脸疑惑。 既不是为了杜氏,她不知束长安来此是为何。 束长安扬唇笑了笑:“太子已经开始调查丽元娘娘之死了。” “嗝” 昭贵妃又噎住了。 她忙双手捧着碗,大口喝着水。 海碗内,一颗眼珠子提溜乱转。 “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至于要怎么做,看你自己。” 道家讲究,不干涉旁人的因果,否则你会背负对方的因果。 束长安只想做个顺水推舟的看客。 很多人的因已经被自己亲自种下。 春去秋来,时间如梭,也该是她们品尝亲手种植出的苦果了。 所以,回到自己小院后,她又将束云荷之死,和束国年,束若云下狱之事告诉了杜氏。 束长安不知杜氏得知这些消息后,内心会不会起波澜。 只知那晚,杜氏看了一晚的天空。 好像要将天看出个窟窿。 人这辈子,有些东西注定不属于你。 强求之后,损的是自己的气运。 她以为害了朱蕴,她就能取而代之了吗? 鸠占鹊巢,它也没有喜鹊的命。 束长安早早洗洗睡了。 大郎最近在一直在外面野。 现下下雨,无法出去玩,乖乖的窝在束长安的凉席上,打着猫儿专属的呼噜。 束长安将竹筒拿出来。 竹筒一直被她放在怀里,体温温润下, 颜色透着复古的深沉。 “大哥,”束长安抚摸着竹筒,“你魂魄有失,贸然将你复活,恐会被黑炁侵袭,你再等等,再等等长安啊。” 脚踝处又传来一阵剧痛。 束长安咬牙挺着。 最近脚踝痛的越来越频繁。 而且都是深夜定时定点的疼。 她不知这是什么征兆,只能暗自忍着。 大郎似是知晓束长安哪里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趴在了束长安的脚踝上继续睡。 它的肚皮,刚好覆盖在蛇蛊纹身上。 束长安笑了笑,暗道一声:傻子。 心里还是觉得一阵温暖。 将竹筒擦拭干净,重新放回怀里。 自从进京后,她的身边就没有安全过,大哥的魂魄很重要,很珍贵,自然要贴身保管。 二哥也不知怎么样了。 听说他早已另立门户。 束府人被捕,也与他无关。 真好。 她和大哥,早已被拖进了这场阴谋中。 就让二哥置身事外吧。 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懂,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 只要知晓,他好好的就行。 在杜氏手上长大的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 好险。 她回来了。 将束言拉了出来。 束长安不知的是,束言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在他的眼前出事。 以前没能力时,他只想让长安赶紧离开束府,越远越好。 如今他的生意越做越大。 所有的积蓄,基本上都用来寻找束长安了。 这个世上,不相信束长安死在北腔关的,除了顾九渊,还有一个束言。 他始终不相信,他的妹妹会悄无声息的死。 按照束长安的秉性,即便是死了, 都会给他留信,痛斥一通。 第467章 顾九渊和束言的约定 没见到尸体,就是没死。 没收到长安的信,就是没死。 可寻了那么久。 他雇的人,已经将札达搜了个遍,除了找到束长安的一条鞭子外,什么都没有。 听从札达回来的人说,这条鞭子,是在一名曾在圣女手底下做事的人那里买来的。 那人斩钉截铁,鞭子就是束长安的,还将束长安被囚之事说了一遍。 束言本准备去一趟札达,正好赶着城门戒严。 他苦等无果,便去了顾九渊府上。 他是王爷, 放他出去应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天刚亮,束言带着礼品登门拜访,将来意说完后,静静等着顾九渊开口。 顾九渊扫了一眼束言。 如今的束言,和以前大不一样。 毫不留情的说,如果他有一个这样不争气的哥哥,他早就放弃了。 束长安没有放弃他。 他也没有辜负束长安。 束言衣着光鲜,发丝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 一看便知是精明的商贾人士。 “长安不在札达。”顾九渊笃定道。 束言眸光乍亮,“王爷这是知晓长安在何地了?” 顾九渊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沫子,话说的轻飘飘的:“在皇宫。” 束言面上难言激动,双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王爷说的, 束言信,只是不知家妹身在皇城,为何没有给家里人来信?” 顾九渊似笑非笑的发出一声冷哼:“束公子可以大胆猜测一下。” 束言眸光微闪。 片刻后,指尖狠狠的扣住扶手,整个人紧绷的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松缓下来,朝顾九渊淡淡勾了勾唇:“在下知晓了,多谢王爷指点。” 顾九渊搁下茶盏,望着束言,认真道:“本王要下聘,不知束公子现在所居何地?” 据他所知,束言买了好几处宅子。 有连接繁华街道的,也有靠近农庄田地的。 顾九渊知晓,束言在为长安布置家。 等长安回来,任由她做选择。 束言闻言,怔了怔,面色逐渐寒了下来:“家妹至今生死未卜,王爷说下聘,未免太早,在下不敢做家妹的主。” 顾九渊扬唇笑了。 今夕不同往日。 束言比起之前,圆滑太多。 犹记得, 他颠颠跟在他后面,要学武的憨实样子。 如今的束言,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确实能为长安撑起一片天了。 长安啊,不知你见到这样的束言,会不会觉得欣慰呢。 顾九渊淡笑启唇:“好,那就等长安回来。” 男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不需要过多言语。 顾九渊和束言三言两语,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 京城暴雨,食物忽然短缺。 皇城司在束府损失惨重,顾九渊借此机会,用武渊军填补皇城司的空缺。 为了皇帝的安危,此举无可厚非。 满朝文武,没有一人说出个“不”字。 皇帝腹背受敌,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偏偏,身处旋涡中心的束长安,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每日定时定点的来他这里蹭饭。 一如既往的不顾及他的喜好,专挑自己喜欢的吃。 吃完还顺走一些残羹,喂猫养猪。 第468章 临江王,喜欢少年郎?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逆不道的人。 从来没有。 偏偏,这个大逆不道的人,是自己请进宫的。 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他现在就是。 最近宫外的疫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听说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得知此次疫症,是因为喝了符水,才痊愈的。 诊棚的百姓没有归家,疫症好的差不多,也有精力跟王太医闹了。 几次三番闹着要求符纸。 王太医无奈之下,求见了皇帝。 皇帝现在正被京城的粮食危机,和顾九渊的武渊军折腾的烦躁不安。 闻言大手一挥,让束长安易容出宫,给百姓送符纸。 王太医得了令,走到门口,又听皇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就说,是朕的旨意。” 王太医转身应一声,退了下去。 束长安倒是无所谓。 反正都是造福于民,给自己积德。 人的气运,十年一转,经此一事,她相信,十年后的自己一定不会太差。 垂眸扫了一眼脚踝,自嘲一笑,如果能活到的话。 王太医给束长安支了张桌子。 束长安用毛笔沾朱砂,一张张的画着解瘟疫厄符。 百姓们排好队,一个个的来领。 怀揣符纸,心里总会安心许多。 等全部画好,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却被告知临江王来了。 自从百姓的疫症开始好转后,临江王已经许久未来诊棚。 今日冒雨前来,王太医连忙出去迎接。 顾九渊和王太医擦肩而过,看都没看王太医一眼。 径直来到束长安面前。 束长安还坐在桌边 ,抬头仰望顾九渊,想了想,慢半拍 起身行礼。 手腕却被顾九渊一把拽住。 束长安心头一惊。 “王爷,您这是……”束长安压着嗓子。 心脏怦怦直跳。 顾九渊冷冷的凝视着面前这张挂着面罩的陌生面孔。 他不认识李繁华。 不代表他不认识束长安的符。 消失不见的长安,突然出现,形似长安的李繁华。 他回去后,稍作琢磨,便知其中猫腻。 他不知皇上是如何威胁的长安,让她见面而不敢相认。 从他将武渊军安插进皇城司后,他便已经不管不顾了。 祖父,父亲对大渊的忠诚,就在他这里断代吧。 皇帝不仁,臣子何义? 顾家出生入死多年,换来的就是他的长安被囚。 罢了罢了,落得什么名声,他不管了。 污了祖父和父亲的忠名,他到了地下赔罪就是。 顾九渊缓缓的靠近李繁华,在他耳边轻声道:“本王,将武渊军全部安插进宫了。” 束长安:“……” 顷刻间,脑中警铃大作。 顾九渊是要反了吗? 她是露馅了吗? 顾九渊说此话时,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李繁华的眼睛。 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顾九渊拽着李繁华的手腕,将人扯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在场之人,无不愣住。 临江王,多年未娶妻,原来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是……喜欢少年郎? 众人瞠目,有些甚至惊骇的张大了嘴巴。 束长安被顾九渊困在怀里,耳边是他的心跳,鼻尖是他的带着皂角味儿的体味。 一颗心,乱如麻。 整个人,失去了语言表达。 第469章 魂牵梦绕的脸 顾九渊淡定的表述他的立场和态度。 顾家从祖上起,便是忠君表率。 皇帝此举,他心中有数。 但他不准备做那等飞鸟尽,良弓藏的孬货。 他要跟皇帝杠上。 说他谋反也罢,说他食君之禄,砸君锅碗也罢。 他不在乎了。 身侧两只手臂收紧再收紧。 束长安被他勒的无法呼吸。 “你来看过本王,是不是?本王病中的符就是你画的,对不对?” “他们都怕本王反,怕本王跟皇上君臣相阋,皇上能不仁,本王不能无义。” “这段时间,本王已想通,他能不仁,本王便可无义,大不了……推举太子登基。” 如果束长安不是现代人,定会被他这番话惊骇到。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听者都有重罪。 顾九渊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顾九渊的话。 双脚猛的离地,顾九渊将她打横抱起,在所有人惊到五官移位的视线里。 大步出了诊棚。 束长安:“……” 诊棚外,依旧是暴雨。 他将束长安裹进外衫内护着。 感受到脚下有力的步伐, 她推了推顾九渊坚实的胸口,恢复了原本的声音:“那个……王爷……” 后面的话她还未说出口,顾九渊便抱着她矮身上了一辆马车。 刚进马车,顾九渊便原形毕露,扯开她的面罩,将她死死的抵在马车车壁上。 马车中煤油灯昏暗。 他的脸离得很近,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红痣,又出现在束长安眼里。 刺目又撩人。 束长安觉得她可能有什么怪癖,顾九渊这张帅脸离她那么近。 她竟只顾着看那颗红痣去了。 红痣随着顾九渊挑眉撩眼的动作,忽隐忽现。 看的人心痒难耐。 她的脑子空了片刻,便见顾九渊在她的脸上摩挲。 终于在下巴处,找到易容的粘合点。 他像大将军绣花似的,顺着粘合点,将易容用的假皮撕了下来。 同时,眼角的疤痕也暴露了出来。 那是圣女抽打她时,鞭梢扫到的。 望着这张魂牵梦绕的脸,顾九渊的视线凝在她眼角的疤痕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身上气场越来越冷。 束长安被他抵住,身子极不舒服,伸手推了推他。 没想到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顾九渊垂着眸子,望着怀里扭动不安的小女子。 这个险些要了他半条命的女人。 他嗓音沙哑,低斥一声:“本王真想将你揉碎了……” 下一刻,欺身上前,吻在了她的唇上。 束长安本就空白的脑子,瞬间空空如也。 感受到唇上冰凉的触感,还有他粗哑的呼吸,逐渐加重的力道。 她终于明白,顾九渊那句“揉碎了”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想将她揉碎了,拆穿入腹。 “嗯……唔……” 察觉到顾九渊的动作在变本加厉。 束长安开始挣扎。 她后知后觉,顾九渊冲进诊棚时,人便是不理智的。 虽然他很平静,可那股子毁天灭地的疯感,在此刻显露无疑。 她甚至怕顾九渊在马车上就要了她。 呼吸相融间,她的耳边,全是顾九渊粗重浑浊的喘息声。 第470章 寻我作甚? 束长安急了,发狠似的踢他。 可这家伙就像头野狼似的,叼着她的嘴就不撒口。 情急之下, 束长安一口咬住狼的下唇。 顾九渊吃痛,血腥味在二人唇齿间蔓延,反倒激发了他的兽性。 她被挤压的呼吸吃紧,下一刻,抬腿踹在他下腹支起的帐篷上。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唤醒顾九渊的理智。 情急之下,出此下策。 看着顾九渊疼的嘴唇紧抿,面色铁一般发青时,束长安觉得,自己这策,着实有点下。 她结结巴巴,谄笑解释:“那个,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顾九渊抬手,用大拇指拭掉唇上的血迹,冷冷的盯着她。 那眼神。 就像头狼在觊觎一块肥肉。 本就理亏结巴的束长安,舌头登时打结。 “那个,那个……不然我给你揉揉?” 说完这话,她想将自己的嘴缝上。 谁家好人,踹完人那里,还给人揉揉? 搞的她像个老色批女流氓。 顾九渊死死盯着她的眸子。 盯的束长安脊背冒汗,甚至有种错觉。 这家伙,是不是真想让她给揉揉? 她尬笑两声,扯开话题:“那个那个,是皇上不让我告诉你的,我怕连累你,想着我在宫里也没受啥委屈。” 她这个人,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宁愿委屈别人。 绝不委屈自己。 当必须要委屈一人时,凭什么要委屈我? 大家都是头一次做人,又不是来人间苦修的。 顾九渊凝目望她,眉头拧的很紧,不知是因为被束长安踹的还在疼。 还是因为束长安的话惹他不快了。 好半晌。 就在束长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时。 顾九渊缓缓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宫里时,本王疯了似的到处寻你?” 束长安:“……”啊这,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侧目迎上他的目光,真诚发问:“你寻我作甚?” 顾九渊刚平稳下来的呼吸,险些忘了一息。 她那张温热的小嘴,是如何吐出这般冰冷之言的? 寻她作甚? 顾九渊赌气开口:“谁家一百来斤肉丢了,都会寻上一寻。” 束长安:“……”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 他养猪呢啊。 还一百来斤的肉丢了。 他怎么不说自家养的狗子丢了呢? 束长安撇撇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我要是真死了,你寻也没用,我要是没死,自然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顾九渊深吸一口,稳了稳情绪。 算了。 稳不住。 他直接将束长安再次压倒,摁在马车里。 狠狠的吻上她的嘴。 这张嘴是温热的,柔软的不像话。 只要这张嘴开不了口,他就不会心口气闷。 说的简直是混账话。 “王爷!”张扬在马车外喊道:“天黑了,回府吗?” “唔……唔唔……”束长安发出了求救声。 顾九渊下手太狠了,她的嘴都被他啃麻木了。 方才咬他一口,这货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像是大口吃肉般,啃得她嘴唇生疼。 外面雨声太大,张扬侧耳倾听马车内的动静。 第471章 把关 那声音像极了有人被要挟捂嘴的声音。 张扬当即拔出腰刀,迅雷不及掩耳的挑开了马车的车帘。 入目便是顾九渊趴在马车地板上。 张扬心头大惊。 探身伸手扣住顾九渊的肩膀用了狠劲,将人拽了起来。 如果。 假如。 世上有后悔药,能够让人重新选择。 张扬觉得,打死他,他都不会将王爷和束长安强行分开。 不,不对。 他压根就不会上马车。 做一个乖乖的,装聋作哑的侍卫不好吗? 他为何要这般机灵? 为何要这般鞠躬尽瘁? 顾九渊被拽起来的瞬间,张扬看见躺在王爷身下的束长安。 她的唇红彤彤的带着水光。 两颊艳若桃李。 他也就瞧了这一眼。 下一刻,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顾九渊一记老拳打在了张扬的眼睛上。 张扬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险些飞了出去。 腹部传来剧痛。 身子腾空而起。 被顾九渊踹下马车,一屁股坐在雨地里。 耳边嗡嗡作响, 但他还是听见王爷说。 “驾车,回府。” 车夫扫一眼坐在地上的张扬,有些心疼张扬的愚蠢。 马车辘辘前行。 徒留张扬一人坐在雨地里许久。 才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摸黑走回了王府。 “你打他干啥?”马车上,束长安觉得顾九渊方才那一系列凌厉的动作。 太吓人。 “他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想到是自己发出声音,张扬才上了马车。 束长安有些内疚。 “嘴欠的人,大多命硬。”顾九渊坐在马车上,老神在在的道。 束长安有些懵。 难道不是因为觉得命硬, 才嘴欠吗? 马车很快驶进顾府。 接连的暴雨,顾府一片安静。 顾夫人和顾老夫人雨天没法出门,便窝在一起绣花养花。 听丫鬟说,顾九渊带来一名女子。 宝贝似的抱着,钻进了卧房。 顾夫人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最希望渊儿和长安好的人。 这两个孩子,她都是当做亲生的孩子看待。 可折了一个孩子,她不能让另一个孩子也折了。 上次大夫诊脉时,就诊出了渊儿有郁结之症。 如今……想通了, 不知是好是坏。 “夫人,您戳着手了。”怜儿见顾夫人指尖冒着血珠子,提醒道。 束国年府上被查,顾夫人便将怜儿保了出来。 怜儿这孩子是个懂感恩的。 顾夫人帮她赎身,为她母亲治病,怜儿在束府的任务完成后。 顾夫人本想让她恢复自由身。 怜儿却摇头不肯。 她这样的人,早就不奢望能嫁出去。 与其在外面被人风言风语,她不如直接待在束府,伺候顾老夫人。 报答顾夫人的知遇之恩。 顾家人活的通透。 顾老夫人闻言,并未嫌弃怜儿, 反而觉得怜儿一片孝心。 着实可贵。 顾夫人望着指尖的血珠,叹息一声,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当娘的,也管不得那许多了。” 顾老夫人白她一眼:“说的什么丧气话,去瞅瞅,别是什么坏丫头惑了渊儿,当娘的都不给他把关,谁给他把关?” 第472章 当牛马使唤 顾夫人着实不想,满脸为难:“娘,孩子的事情,咱们就别管了。” 她不想瞧见渊儿和旁的女子成双入对。 会让她想起客死异乡的长安。 想起阿蕴。 顾老夫人斥她:“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怎么?旁人嫁进顾府,你就不待人家好了?你怎和渊儿一样糊涂?” 顾夫人被顾老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 想了想。 觉得也是。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万一真是什么坏丫头惑了渊儿,还能及时止损。 思及至此。 顾夫人将指尖血珠放在口中吮掉,随手把绣花筐放到一旁。 起身披上披风,撑起油纸伞,朝顾九渊院子走去。 顾九渊将束长安带进卧房, 并未准备对束长安做什么。 他还未下聘,还未三书六礼。 只是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看看长安。 问问她,在札达有没有受罪,在宫里有没有吃苦。 所以。 当顾夫人来到顾九渊卧房门口时。 瞧见的便是盘膝坐在软榻上的束长安。 她的面前,放着矮几,矮几上林林列列好几碟瓜果点心。 束长安手上捻着一块糕点,说书似的说的唾沫横飞。 顾九渊坐在她对面,安静的听着。 时不时点头应声。 神情也随着束长安的话语,一会儿拧眉,一会欣慰。 “你放心,不管是在圣女手上,还是在宫里,我都没吃亏。” 束长安咬一口糕点。 “我在宫里,就跟质子般,皇上不敢让我死,我就拿捏着这点,每每都能将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顾九渊很欣慰。 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落在长安手上。 也是咎由自取。 “十岁之前,我没死,现在我有了能力,自然会让自己拼命活着。” 顾九渊点头赞成:“长安言之有理。” 顾夫人瞧着这一幕,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眼前浮现长安刚进京时的模样。 冷冰冰的,行事说话,拒人千里之外。 好像对人,有着天生的防备。 渊儿也是。 她从未见过渊儿这般耐下性子,听人讲话。 还会适时的发表意见,表扬赞赏。 长安还活着…… 那孩子竟还活着…… 活生生的,鲜活的出现在她面前…… 顾夫人生怕是自己眼花,眼前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她擦了擦眼泪,又掐了大腿软肉。 疼的她面色一变。 再往房间看去,长安和渊儿依旧对坐闲聊。 温馨的像是多年老友。 情深的好似婚后多年的夫妻。 她没有打扰这对璧人,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 边往回走,边擦眼泪。 越擦眼泪越多。 她索性“呜呜”哭着往回走。 “阿蕴……你瞧见了吗……这是不是也是你想瞧见的……” “当年,你说我们为何不是家人,为何不是亲姊妹……你瞧见了吗?咱们的孩子……成了一家人了。” 顾九渊扫一眼顾夫人离开的背影。 默不作声的继续听着束长安讲述。 心底,却是一片寒凉。 宫里这段时间。 如果不是长安聪慧。 皇上似是没准备好好待他的长安。 不仅将人囚住,还将人当牛马般使唤。 第473章 武渊军反了 束长安以前是个闷葫芦,在顾九渊的循循引导下,觉得自己有说不完的话。 每个人都有分享欲。 对你没有,不代表她没有。 只是人不对而已。 二人面对面畅谈。 不知不觉,夜已深。 束长安已经撩顾九渊好几眼了。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我该回宫了。” 顾九渊抬起眼看她:“日后你便留在顾府,谁也不准欺了你。” 话落,他抿抿唇,补充:“若有一日,武渊军反了,本王便带你浪迹天涯,从今往后,你都待在本王身边。” 束长安眉头拧了起来。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想因为她的出现,有人为她而死,有人为她改变命运。 那是大孽。 顾九渊见束长安久久未应,探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邃如渊的眸子盯着她。 “凡事有我在。” 束长安漆黑的眸子,在油灯的映衬下,波光潋滟。 那双眸子,好似看透了万千浮华,柔和清冷,又带着一丝狡黠。 像是站在人生之外,默默看着世间的跌宕起伏。 这样的眼神,狠狠撞进顾九渊的心里。 他粗粝的指腹,刮了刮束长安的嘴角,怜惜般佯斥:“傻子。” 束长安微微扬唇,“我不傻,我知晓,我留下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结果本王一力承担,你只需知晓,跟在本王身边,无需担责,无需吃苦。” 指腹之下的皮肤,软腻柔滑。 顾九渊的手指在她唇边流连。 想到唇齿相融的触感,便觉一团热血涨在小腹处。 束长安见他眸色加深,挥开了他的手。 直白道:“你这人就是太过耿直,很多事情, 你就不会跟皇帝玩玩心眼子?你看束国年,一肚子的心眼,看看天就能食君之禄。” 顾九渊收回手 ,摩挲指腹,似是还在回味方才的触感。 “黑炁还在京里徘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杀人饮血,你和皇帝现在不能有嫌隙。” “嫌隙已生,”顾九渊眉心萦绕一丝愁叙,眼神狠戾:“不然皇上便不会囚你。” 在顾九渊的眼里,心上人因他被囚,对他是极大的侮辱。 如果对方不是皇帝,当众车裂都无法抚平他的怒火。 让他再为大渊效力,除非当今换人。 束长安对他无语:“我没让你原谅皇上,我也没那么伟大。” 见顾九渊抬眼看来,她嘲弄一笑:“皇上这人,其实很好拿捏……” 当晚,顾府的马车悠哉悠哉的驶到皇宫门口。 在皇宫守卫的视线中,顾九渊亲自撑伞,扶着一名纤瘦美艳的女子下了马车。 束长安已经换掉了太监服。 身着一身浅蓝色长衫,宽袖系腰。 满头墨发束起,在头顶盘了个髻。 衣裳还是顾夫人以前为她制的。 一直没时间穿。 发髻也是顾夫人房里的丫鬟盘的。 丫鬟生了双巧手,本要给她盘时下最流行的发髻。 束长安不习惯满头朱钗乱碰。 便让她将长发盘在头顶,更显脖颈细长,身量修长。 皇城守卫识得临江王。 临江王身边女子也有几分熟悉。 第474章 束长安式打法 众目睽睽之下, 顾九渊亲自将束长安送进皇宫。 任何时代都存在谣言。 那晚之事,一传十, 十传百,口口相传的东西,传到最后都会变了味儿。 不同版本,不同主角,不同乐子。 香艳版的是顾九渊皇帝和一名娇艳昳丽女子的二三事。 阴谋版的是顾九渊深夜皇宫赠美背后暗藏的玄机。 还有便是京城许多女子私下歪歪版的,束若云京城第一美人的位置。 本就是男人们私下评出来的。 据在场之人描述,束若云和那女子堪称云泥。 束若云面容虽也姣好,但在气质面前,不值一提。 京城更是刮起了盘发风。 许多胆大的女子,抛弃了发髻的桎梏,学习束长安的发型。 发现这种发髻,不仅显颈长,还显身高。 宫外百姓,不敢出门,谣言便已四起。 很难想象,当京城恢复如常时,谣言会是怎样的疯传。 皇帝眼线遍布,自是知晓宫外谣言。 烦的又摔了一套上好的白瓷茶盏。 顾九渊出息了,竟敢给他出难题了。 这是在明摆着告知,他知晓束长安被他囚禁之事。 但他问心无愧,所以毫不在乎。 甚至还会亲手将束长安送到他手上。 相比之下,皇帝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便被暴露出来。 皇帝对束长安还是不够了解。 这明显是束长安式的打法。 拆穿你,说你脸上, 让你无处遁形,让你无法装君子。 她不评判你,让世人来评判。 如今宫外只是谣言,此事若大白于天下。 百姓民心难稳。 失道寡助的道理,皇帝明白。 君为民生的道理,皇帝也明白。 “好一个束长安!好一个临江王!”皇帝发怒的声音,响彻御书房。 吓的小包子将脖子缩出了富贵包。 皇上现在越来越喜怒无常。 伺候在皇上身边,本是个出人头地的肥差。 如今,下人们开始互相推诿,能不在皇帝面前露面。 绝对不会出现在皇帝面前。 宫里的风起云涌,感受最直接的便是包邺。 身处其中,自是明白。 此事怪不得顾九渊。 皇帝可以对女子薄情,却不能对朝臣寡义。 尤其是顾九渊这种誓死效忠的家族。 人家祖父,父亲,都为你而死,你竟防着人家, 囚禁人家心上人。 这事,换成谁,都无法继续忠义。 顾家是忠,忠的却不是皇帝。 而是大渊。 从顾九渊和太子走的近开始,包邺便看出。 顾家已经换了效忠的对象。 这几日,包邺一直跟太子在一起。 大理寺的人,冒雨刨了很多猪圈。 他只知丽元娘娘的尸身被埋在猪圈。 却不知是哪家的猪圈。 如今皇后娘娘仙逝,也无从去问。 一连挖了好几日,才在距离皇城十里地的农户院里挖到了丽元娘娘的尸体。 这家农户多年养猪,接连的暴雨,猪圈内满是粪水。 臭气熏天。 侍卫挖出骸骨时,太子不顾身份,冲进猪圈,跪在坑边,哭的像个孩子。 他从未怀疑过父皇的决定。 从小到大,他也是最听话的孩子。 第475章 对太子发难 太子将丽元娘娘风光大葬。 没有葬进皇陵, 也没有告知皇帝。 皇帝得知此事,在朝堂上,公然给太子施压。 “太子如今羽翼丰满,你们说,朕是不是老了?” 满朝文武,没一个敢吱声。 静的只剩外面的雨声。 压抑沉闷带着危机的雨声, 好似砸在每个人的脑袋上。 大臣们普遍想法,是先解决如今的暴雨问题。 皇帝突然对太子发难。 谁都没料到。 许多消息灵通的,听说皇后已经过世。 皇帝隐而不发,不知又是何意? 朝臣们越来越摸不清头脑。 皇帝视线下垂,望着那一张张熟悉又充满惧意的脸。 冷笑一声, “太子,你是朕的儿子,你来说,朕是不是老了?” 太子被点名,出列拱手:“父皇名垂千古。” 满朝文武也顺着太子的话头,跪在地上高呼:“皇上千古!” 皇帝眉心紧皱,望着孤零零站着的顾九渊:“爱卿,何意?” 顾九渊拱手:“臣没有意思。” 皇帝:“……” 心口被顾九渊和太子气的剧烈起伏。 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他努力稳下心绪:“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众臣呼呼啦啦站起来,冒了一脑门的虚汗。 望着这些阳奉阴违的人,皇帝忽然觉得自己的权力似被掏空。 朝臣们不知何时变了。 对他有畏,却没有忠。 他们更趋向于太子。 他们,是不是都在翘首等着自己下位,太子登基? 皇帝心底一片寒凉。 废太子的话,几次到了嘴边,都没有说出口。 大渊如今境地,朝局不能再添动荡。 他不止太子一个儿子。 可那些个酒囊饭袋,细数一下, 竟没有人能当太子之位。 皇帝气朝臣,气太子,气顾九渊,也气自己。 憋了一肚子的气,甩袖下朝。 顾九渊和太子,像是没有发觉皇帝生气般。 太子去冷宫提审昭贵妃,顾九渊主动陪同。 顾九渊是朝臣,通常不准进入后宫。 可跟在太子身边就不同了。 太子纳闷的很。 诊棚之事,他也听说了。 只能感叹世事无常,又不得不正视他的好友,就是个断袖的事实。 只不过,太子还是有意无意的跟顾九渊保持距离。 “你跟着本宫作甚?”太子转身怒视顾九渊。 “太子一人去冷宫,恐有危险。”顾九渊大言不惭。 太子脑仁疼的直突突。 他去冷宫, 能有什么危险。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后退一步:“重楼,本太子可一直拿你当兄弟,你莫要将主意打在本太子头上。” 顾九渊扫了他一眼:“走不走?” 太子喉头哽动着,心理反应导致出现躯体反应。 屁股总是不受控制的夹紧。 默默的跟在顾九渊身后。 望着顾九渊高大的背影,心底琢磨着他的想法。 这里是皇宫,他若真有心对自己做什么,应该也无从下手。 他一边进行心理安慰,一边琢磨顾九渊的心理路程。 脑子里乱成一团。 冷宫很快到了。 荒僻,清冷,杂草丛生,破败凌乱。 刺痛了顾九渊的眸子。 第476章 堪比牢房 他从未来过冷宫,以前也未在意冷宫之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无法相信,皇宫竟还有这样破旧的地方。 长安说的轻松。 这样的环境,哪里是人住的? 太子不知怎么得罪了顾九渊,眼瞅着那张脸越来越臭。 守卫听闻太子来意,直接将人引进昭贵妃的院子。 太子刚准备进院子,便见顾九渊在门口驻步,问守卫:“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住在何处?” 守卫愣了愣,指了指旁边不远的院子。 顾九渊抬步便朝那边的院子 走去。 太子忙唤道:“重楼,你去那里作甚?” 他是外男,能进冷宫,都是靠他的关系。 这里的女人都疯了。 他在冷宫乱跑,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可是要杀头的。 顾九渊侧头回道:“你忙你的, 不必管我。” 太子牙根疼。 这是管不管的事儿吗? 算了, 他不让管, 他便不管。 万一出个什么事儿,让父皇来管。 说罢,太子和守卫进了昭贵妃的院子。 顾九渊推开束长安的院门时,入目便是躺在雨中的大肥猪。 这段时间的雨水冲刷,大肥猪睡在外面,被洗的白白净净的。 一头猪而已,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 束长安房里点着灯,不知在做些什么。 顾九渊撑着伞,大步走进她的卧房。 在束长安惊愕的眼神中。 将人抓起来,翻过去,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束长安:“……” 顾九渊怎么来了? 为何要打她? 还特么的打屁股? 一连的疑问,还没想明白。 顾九渊的声音就在她后背响起:“可知你的身份?” 束长安更懵了。 感受着顾九渊的大手托着她的胃部,一动不动。 “你是临江王妃,房里需有两名丫鬟伺候,院里还需四名粗使丫鬟。” 束长安:“……”啊,这样的么。 顾九渊:“吃穿用度,和宫里皇妃无异, 谁准你在此受苦的?” 束长安:“我没觉着苦。” “啪” 又是一巴掌落在她屁股上。 顾九渊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为何不告知本王?” 他环顾四周。 发现房间简朴的,堪比牢房。 心头气闷。 “啪” 又是一巴掌。 “顾九渊!”束长安被打急眼了:“你有完没完?” “啪” 这一下有些重。 束长安闭了嘴。 顾九渊也发觉下手重了,大手在她屁股上揉着。 声音也缓了下来:“有福知享,没苦不必硬吃。” 这个道理,束长安知道。 可她从没觉得现在的生活很苦。 最苦的日子,是被禁锢在稚嫩的身体里。 面对多舛的人生,毫无抵抗之力。 顾九渊打完了,又开始心疼。 觉得自己的心,被束长安拿捏的死死的。 她状似无端,却能让他心神大乱。 他将人转过来,望着那张冷冰冰,带着三分气愤的小脸。 直接将人压在桌上。 唇齿相触,顾九渊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叹:“长安,本王想你了,本王做不得每日见不到你,怎么办……” “你是不是给本王下蛊了,本王一日不见你,心便像被虫蚁啃噬……” 第477章 她骗了你 母胎单身狗就是这样。 一旦陷入情网。 他的情感,总是比普通人来的强烈。 顾九渊声音粗重,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 一寸寸亲吻她的肌肤。 被虫蚁啃噬的心,逐渐安稳归位。 他是真的中蛊了。 这个小女子,就是他的解药。 他像是落在岸边的鱼。 没有水便无法呼吸。 情人的吻,最能表达思念。 感受到顾九渊浓浓的眷恋。 束长安虽有些想笑他,这才多久没见啊。 想了想。 还是任由他索取,任由他表达他的思念。 甚至尝试回应他。 顾九渊像是战场大杀四方的将军。 束长安的回应,对此时的他来说,是摇旗呐喊。 他想将人揉碎了,吞下去。 趴在床上的大郎,看着二人奇怪的举动。 打了个哈欠。 人类真奇怪。 下口又不咬,张嘴又不吃。 打架还不见怒火。 它看了一会儿,觉得人类的行为无法理解。 便将脑袋缩进身体,继续睡。 束长安感受到顾九渊的紧绷。 有些害怕这人会擦枪走火。 毕竟,两人之间只隔了几层布料。 顾九渊有意无意的,还磨蹭两下。 就在束长安想喊停时。 门口忽然传来男人的暴喝。 “重楼!你疯了!那是父皇的妃子!” 太子简直要被顾九渊吓炸了。 这人是鬼附身了还是怎的? 父皇即便将人打入冷宫,那也是父皇的女人。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他认识的重楼吗? 先是勾搭李繁华,又来欺辱父皇的妃子。 他是色鬼上身了吗? 太子怒吼后,不由分说,伸手扣住顾九渊的肩膀, 将人扯开。 在看到身下之人时,太子愣住了。 束长安有些想笑。 这一幕,怎么就那么似曾相识? 顾九渊这是撞什么大运了。 上一次是张扬,这一次是太子。 等找到师父,一定要让师父来给顾九渊算一卦。 看看他是不是流年不利。 场面一时尴尬的大郎都抬头来看。 尤其是顾九渊身下还支着帐篷。 太子眼皮跳了两下,有意无意的往顾九渊的帐篷上瞟。 又去看束长安的脸。 为了缓解三人的尴尬。 束长安站起身,朝太子行礼:“小女,束长安,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张大嘴。 伸手指指束长安,又指指顾九渊。 束长安未起身,继续道:“小女还有个名字,唤李繁华。” 太子手指从顾九渊脸上,移到束长安脸上。 又从束长安脸上,移到顾九渊脸上。 张开的嘴巴,忘记合拢。 有种小丑竟是他自己的感觉。 半晌,才将打结的舌头解开:“你们,瞒了本宫什么?” 束长安觉得太子天真的可爱。 从太子身上,便能看出,当年的丽元娘娘,定也是这样的。 毕竟,喜欢小动物的人,性格都不会太差。 顾九渊脸色很难看。 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你审讯完了?” 太子这才想起,自己来冷宫的目的,“啊,审讯完了, 她说的,和当年父皇说的差不多。” “她骗了你!”束长安当即肯定道。 第478章 取你一样东西 太子瞳孔猛缩,盯着束长安看了两眼,默默转身出门。 没多会儿, 昭贵妃被太子揪到束长安面前。 昭贵妃在太子那里,已经受过磋磨。 满头乱发如枯草,苍白的脸,一颗眼珠子瞪到往外凸。 她瘫坐在地,整个人状若疯癫。 爬到太子脚边求饶:“太子殿下, 罪妾真的没有啊,真的没有残害丽元娘娘!” 太子眼神往束长安脸上飘。 束长安叹口气,蹲在昭贵妃面前,望着她的脸:“你本性不该如此。” 从她偷偷折磨杜氏来看。 昭贵妃绝非善类。 所以,她才会怀疑,丽元娘娘之死,昭贵妃不像她口中说的那般无辜。 “干你什么事?”昭贵妃猛地侧头,眼珠子死死的瞪着束长安:“什么你都要插一脚!” 在昭贵妃眼里,房里最大的便是太子。 只要太子信她。 此事就翻篇了。 太子重新提审,想必也是束长安从中说了什么。 思及至此。 昭贵妃瞪着束长安的眼中, 充满了恶毒。 看上去像个狰狞的老巫婆。 束长安嘶声:“这么凶?我喜欢。” 说罢。 她站起身,对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大郎道:“郎儿,上!” 昭贵妃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胸口被什么东西蹬了一脚。 人还没摔倒,背后又被蹬了一脚。 “嗷呜” 大郎吼了一声。 昭贵妃还没看清眼前是什么东西。 脸上就是一阵剧痛。 她伸手摸了一把。 满手的血。 她吓的尖叫出声。 “现在呢?”束长安环胸垂眸:“老实没有?” 昭贵妃眼珠子提溜乱转,扫一眼默不作声的太子。 又看了看束长安身后满脸森寒的高大男子。 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 很明显。 这二人和束长安关系匪浅。 昭贵妃脑子转的飞快,思考对策。 束长安好心给她足够的时间。 转头问太子:“丽元娘娘可有安葬?” “多谢姑娘挂怀,已经安葬。”太子方才冲撞了束长安和顾九渊的好事。 现在不敢直视束长安,眼神飘忽。 “嗯,是在猪圈底下挖到的吗?”束长安闲聊似的问。 太子刚想问:你怎么知道? 想到包邺口中的高人,瞬间了然。 他郑重的朝束长安双手抱拳,拱手道:“ 多谢姑娘!” 束长安满意的扬起唇角。 她不是活雷锋。 面前的可是太子。 日后的天子。 能让天子记挂的人情, 她为何不做? “怪不得丽元娘娘阴魂不散……”她状作沉思:“不如把昭贵妃也埋进猪圈吧,这样才是因果循环。” “可她还活着。”太子好心提醒。 束长安瞥他一眼:“活埋,或者打死再埋,活不活的,不就是一口气的事儿?” “姑娘言之有理!”太子着实佩服。 佩服束长安的恶毒。 昭贵妃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好像她在这几人眼里,就是个物件儿,是个死人。 “你招还是不招啊?早点埋完,我还要睡觉呢!”束长安催促道。 昭贵妃面色一变再变。 她想过一头撞死,可她没有勇气。 可招了还是个死。 “你若是招了,本姑娘做主,不埋你,就取你一样东西。” 第479章 咬人的狗不叫 昭贵妃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抬头问:“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束长安嘴角漾笑:“放心,我要的肯定是你有的东西。” 昭贵妃悬着的心,归了位。 入冷宫时,她的金银珠宝都被搜刮一空。 藏着的小物件,这些年都用来跟守卫换东西了。 否则的话,她也不至于,夏衣褴褛,冬衣漏风。 她环顾三人面色。 深觉自己已入豺狼虎豹之穴。 人,总要有所失,才能有所得。 也总要赌一把,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昭贵妃打定了主意,“好,我说。” 躲在暗处的杜氏,透过房缝望着这一幕,心底暗骂一声:蠢货! 昭贵妃是个痛快人。 要么不招,决定招了,便不会藏着掖着。 她在地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跪坐,一只眼睛望着地面,陷入回忆。 “丽元受宠,后宫嫔妃皆妒恨,我们就像是关在笼中的金丝雀,等着主人的眷顾。” “后宫女子,身心全寄在一名男子身上, 雷霆雨露皆君恩,可我们小则半年,大则一年两载,都见不到皇上一面。” “耳边,整日萦绕的,都是丽元如何受宠,皇上如何宠爱。” 束长安抿抿唇。 皇帝只一人,却要顾及后宫所有嫔妃。 一人的精力有限,宁滥毋缺之下。 便有许多女子,成为牺牲品。 她们被禁锢,被投喂,却过着青灯古佛般的日子。 若是周遭清净还好。 可这宫里,宫女太监唯一的娱乐就是八卦。 有人一辈子没吃过肉,耳边却听着旁人吧唧嘴,描述肉之香。 大环境之下,便生出了许多的嫉妒。 嫉妒本是常态。 这个时代,却又不准女子嫉妒。 善妒者,被批判成恶妇。 她们只能将内心的嫉妒埋着,藏着。 久而久之,腐烂化脓,嫉妒变成妒恨,左右思维。 昭贵妃就是。 她性子暴躁,无法平静面对心中妒恨。 所以,她隔三差五便去找丽元麻烦。 一开始只是对其辱骂。 见丽元娘娘是个软弱好欺的,她变本加厉,开始折辱。 只要丽元娘娘身上没有外伤就行。 “丽元那个蠢货,从来不在皇上面前告状!”回忆当初,昭贵妃心底五味杂陈。 “甚至还说,知晓自己夺了圣宠,占了属于旁人的疼爱。” 昭贵妃说到此,笑的讽刺,旋即又面露恶毒:“她既然说了那话, 就别怪我不客气!” 从那以后,昭贵妃每每在宫里被妒恨煎熬的坐不住了,便去折辱丽元一番。 丽元安静的受着。 正是因为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养肥了昭贵妃的胆子。 “那条狗,是个该死的!” 昭贵妃咬牙切齿道:“每次我去,它都护主,叫的人头疼。” “那天,我甚至还没见到丽元,它就直接扑了过来!” 提及当年,昭贵妃余惊未消。 “它就是故意的, 它躲在暗处,一声不吭,等我放松警惕,它冲了出来……” “你知道吗?”她抬头望着束长安:“咬人的狗都不叫的,之前我每次去,它都会叫,偏偏那次,我没有听见它的一点儿声音……” 第480章 一双手,换一条命 “它在复仇。”束长安与她眸光对视,望进她的眼底,直视她的恐惧:“它在护主。” 也是,最后一次保护它的主人。 它知晓。 此行必死。 所以,它提前埋伏。 一击必中。 通常,兽类若想置人于死地,都会朝脖子下嘴。 那条狗,没有。 它很聪明。 它甚至知晓,昭贵妃最在乎那张脸。 所以,它就奔着她的脸去。 也是给昭贵妃留条命。 不想连累主子。 可它毕竟只是条狗。 它不懂人心险恶。 狗子用它对人类仅有的了解, 和它的小脑袋瓜。 千算万算。 没有算到,昭贵妃敢斩杀丽元。 最终,还是连累了丽元。 “复仇?”昭贵妃笑了:“你说那条狗?” 束长安点头,肯定道:“记仇的动物很多,狗子记仇,再正常不过。” 昭贵妃似是这才想起:“怪不得,怪不得我每次打那贱人时,它都会冲过来碍事,几次三番,都打在了狗身上……” 昭贵妃不养小动物。 弱肉强食,动物在她眼里,都是食物。 狗肉最是滋补,每年冬天,她都要吃上几次。 她从来没想过,一条狗而已。 竟会记仇,埋伏害她。 “哈哈哈……”昭贵妃笑的疯狂:“怪不得她那么护那条狗,哈哈哈……她拿那条狗当人了啊……” “真是主仆情深啊,挺好的,一起下地狱了……” 真相大白。 束长安也终于明白,为何丽元死后的执念,会是狗而不是太子。 那狗,为她而死。 多年来,也为她挡下了许多磋磨。 太子听着昭贵妃的话。 面色越来越白,身子逐渐后退,撞上桌角也不觉疼。 颓废的坐在长条板凳上。 “母妃那些年,竟过的这般艰苦……”身为儿子,他竟什么都不知。 在母妃的眼里,他是不是还不如一条狗…… 太子红了眼眶。 陷入自责中。 束长安瞥他一眼:“行了, 那时你还小,还不如一条狗。” 太子:“……”又扎心,又暖心,是个什么安慰? “好了。”昭贵妃摊摊手,“我什么都招了,被埋猪圈之事,我可不知道。” 她怯懦的望向束长安:“你想问我 要的是什么?我可告诉你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烂命一条……” 说到此,她似是回味过来束长安的话,癫狂的眸子,溢满恐惧:“你想要我的命?” 躲在暗处的杜氏,狠狠的闭上了眼。 真是蠢货啊…… 束长安当时问杜氏要一样东西。 结果要了她的双手。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束长安的眼里,不止身外之物是可要的。 肢体也是。 果不其然,束长安舔了舔唇,笑道:“杜氏当初交出手臂,才得了命……” 昭贵妃闻言,举起双手:“好,我也交。” 当她得知太子在查丽元之死时,她就知自己跑不掉。 用一双手换一条命。 也算是对此事做个了结。 冷宫多年,她早就看透了。 人嘛,总要有所失,才能有所得嘛。 她做好了失去双手的准备。 却没想到,束长安蹲下身子,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第481章 怪不得,斗不过 “多好的脖颈啊,我喜欢。” 昭贵妃面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我说,”束长安侧头看向太子:“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太子恍惚间,回过神,与束长安对视,接收到她眼中的杀意,木然点头:“好,本太子,也喜欢。” 昭贵妃眸光微闪,忽然朝束长安扑了过去:“你骗我!你敢骗我!” 在昭贵妃扑过来的瞬间。 束长安肩头出现一只大手。 将她拎起来,下一刻,昭贵妃被顾九渊一脚踹飞出去。 身子重重撞在墙上,弹落在地。 后背传来闷痛,她“哇”的呕出一口血。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黑猫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猫儿很大,脊背的毛根根奓起。 那双高高在上,好似天生带着杀气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 她以前不喜带毛的动物。 自被狗子毁容后,看见带毛的便会心生恐惧。 何况是大郎这种,体格似幼虎的大猫。 天生自带压迫感。 “不要……不要……”当年被狗咬伤的恐惧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她颤着身子,不停的往后挪。 直至挪到墙角,逃无可逃。 大郎就像猫斗老鼠般,冷冷的盯着她的眸子。 竖瞳内的杀气,像是随时会咬断她的喉咙。 动物给人的危险感知,很准。 昭贵妃的身子靠上墙壁,眼前一道黑影上闪过。 昭贵妃的脖子,被大郎咬穿。 鲜血顺着洞开的齿痕,往外喷涌。 她伸手去捂,血顺着指缝涌出。 她还不想死。 她迫切的想要活着。 昭贵妃是个惜命之人。 毁容,瞎眼,被关进冷宫,她都能好好活着。 无聊难受的夜里,还会哀嚎吵人。 惜命之人,却视别人的生命为草芥。 狗子没有完成的任务,大郎帮它完成了。 人心比鬼可怕,人性比动物可怕。 束长安不由得的想。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人还要可怕呢? 估计阎王见着人,都会生出三分惧意吧。 脑袋上多了只大手,顾九渊揉了揉她的头:“想什么呢?” 束长安浅笑摇头:“没什么。” 昭贵妃喉咙发出“嗬嗬”声。 她想说什么,发不出声音。 她想呼吸,吸进肺部的全是血。 她用双手死死的捂住伤口。 大郎坐在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直至她咽气。 太子蹲在大郎身后,想要伸手摸一把大郎脊背的毛。 想到这猫的狠厉,又将手缩了回来:“猫儿,本太子,欠你个人情。” 束长安撇撇嘴。 太子真是糊涂。 这个人情,难道不是她送的吗? 怎么安在大郎身上了? 大郎竖起尾巴,舔着嘴角的血,重新回到床上,蜷缩起身子睡觉。 那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好像方才杀人的不是它。 黑暗里,杜氏偷偷舒了口气,靠在墙上。 回忆起初见束长安时的样子。 怪不得她斗不过束长安。 就连她的猫,都会杀人。 从始至终,她都轻敌了。 她见过许多人的行事作风,却从未见过束长安这种。 一切,似乎都在她的循循善诱下走向她想要的结果。 第482章 很多人的禁地 她没有亲自动手,却将所有人都置于死地。 就连天道,都拿她无法。 朱蕴啊朱蕴。 你可知,你生了个好女儿。 这一刻,杜氏对束长安是羡慕的。 羡慕却又无可奈何。 束长安就是这样,让你看不惯,却又干不掉。 杜氏不明白,束长安为何还会留着她。 是因为,要让她痛苦煎熬吗? 她好想冲到束长安面前,告诉她。 你做到了。 从束云荷死了后,杜氏日日夜夜没法安眠。 她的眼皮,就像是死了般,合不上。 回忆,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无论她在做什么。 脑子里都会出现云荷的脸。 云荷哭着说:“娘,那人欺负了云荷……” 云荷说:“娘,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 云荷说:“既然你能在外面养人,我为何不能出去玩?” 她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默不作声,清理衣柜时的场景。 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心情。 当初的自己,是如何做到,淡定的清理女儿被人侵犯的那些狼藉的。 事后,还若无其事的继续跟那人亲热? 她只记得,当初的自己,是舍不得那人的。 舍不得他带来的身心愉悦。 她就像是一条干涸的鱼,迫切的需要那人的滋润。 云荷啊云荷。 杜氏抬头望天。 仿佛还能看到小小的云荷,屈辱的脸,委屈的眼泪。 自己当时,为何就没有动容呢? 她甚至都没有走心…… 她好失败啊,一直形似人,却一直没有成为人。 昭贵妃死了。 看似是死在命运之手。 身处其中之人,却能看出。 这一切,都少不了束长安的推波助澜。 太子将昭贵妃的尸体抬走了。 后事,束长安没问。 只听小包子说,太子将人埋在了挖出丽元娘娘遗骨的地方。 人的命运,基于选择。 命运的走向,皆是因为你做下的选择。 这几日暴雨。 小包子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丽元娘娘。 她甚至都习以为常了。 有时候还会好心的将压在箱底的狗皮帽和狗牙拿出来,放在桌上。 丽元娘娘总是盯了一会儿, 就消失了。 束长安找到小包子,将狗皮和狗牙用油纸小心包裹,和小包子一起去了丽元娘娘曾居住的独丽宫。 独丽宫,三个字朱漆已落,很难想象,当年丽元受宠时的风光。 宫门口破落的灯笼,已燃不起火。 宫巷漆黑一片。 夜晚的皇宫很安静。 静到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雨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 “丽元娘娘惨死后,这座宫殿就没人敢来了。”小包子提着灯笼,害怕的左右扫视。 据说,当年的独丽宫内,血流成河。 惨叫声不绝于耳。 见过那场面的人,梦魇多年,都未走出。 这座独丽宫,成了很多人的禁地。 小包子上前推开院门,却被束长安制止了。 小包子不明所以。 便见束长安上前敲门。 “咚咚咚” “来人了!” “咚咚咚” “有人来了!” 小包子:“……”脖子又缩出富贵包。 深更半夜,束姑娘这行为,也太惊悚了。 第483章 贪念的登天梯 小包子下意识后退两步。 想逃。 又不敢。 束长安敲了两下门,招呼小包子推门。 宫门长久未启,小包子和束长安二人合力,才将其推开。 “吱吱呀呀”的木门开启声音。 刺的小包子耳朵生疼。 宫门启开,里面静悄悄一片。 偶尔几只虫鸣,加深了此地的恐惧。 束长安抱着狗皮做成的毡帽和狗牙,缓步走进院子。 选了一处遮雨的廊下,将油纸包打开,又从怀里拿出纸钱,塞进帽里点燃。 她望着火光渐起,高声颂道: “犬声诉忠诚,獠牙只为敌, 你我虽异类,却为我类疲, 地裂寻生机,犬兵为救急, 自恃命卑贱,舍命为主安! 你忠,我知!你义,天知! 兄弟,好走!!!” 束长安的声音,在独丽宫内萦绕,惊飞了露宿的野鸟。 也为这条人人口中的恶犬正名。 小包子泪流满面。 旁人会觉得,一条狗而已,还是条伤人的恶犬。 顶人的牛不能留,伤人的狗不能要。 可小包子知道。 那条狗是为了丽元娘娘。 狗子为丽元娘娘分担了许多昭贵妃的欺压。 直至最后,奋力一搏,想为它的主子搏个安稳。 火光中,束长安好似看见一条小黑狗欢快的跑过。 那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眸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粉色的舌头吐着,像是在笑。 世间万物,皆有灵。 狗是灵性最充沛的动物。 也是世上,最忠诚的动物。 望着小黑狗跑远,束长安吐了口浊气。 她盯着火堆,直至火光彻底熄灭。 和小包子回去的路上,小包子忍不住问道:“姑娘, 院里没人,你为何要敲门?” 束长安边走边回:“院子空着,总有些东西借住,防止大家见面尴尬,敲门让它们回避。” 小包子又问:“那您为何要在帽里放纸钱,那狗也不会花银子啊?” 束长安望着天迹,微微笑道:“买路钱,让它一路顺遂。” 束长安本想再给她烧一顶人戴的帽子。 埋葬动物尸体时,陪葬人类的衣衫或帽子,来世便可投胎成人 。 但是她觉得生而为人,太苦了。 还是让它自由选择吧。 它可化作飞鸟,也可化作大海里的游鱼。 只希望下辈子,可以为自己而活,莫要再遇见人类。 小包子半知半解的“哦”了声。 从那日起,小包子再也没有见过丽元娘娘。 丽元娘娘在人间的执念已了,许是已经和小黑狗相约转世投胎。 回了冷宫后,束长安洗洗便睡了。 杜氏这几日,一直躲着束长安。 束长安也懒得见她。 半夜起夜时,发现杜氏窝在大肥猪身边睡着。 大肥猪不待见杜氏,不停的扭身子躲她。 这个天气,夜晚有些寒凉。 失去热源的杜氏,再次往肥猪身边靠了靠。 肥猪哼哼唧唧的像在骂人,懒得挪了,也就随她去了。 自作孽,总是不可活。 杜氏幼年受尽苦楚,上天待杜氏,其实是有怜惜的。 只可惜,杜氏将上天对她的怜惜,用来当做满足贪念的登天梯。 第484章 镇妖司 天色刚亮,束长安洗漱过后,拉开院门准备去皇帝那里当值。 院门拉开,门口立着撑伞的包邺和顾九渊。 二人不知在门口撑伞而立多久了。 包邺满脸的疲态和委屈。 束长安诧异:“包大人怎的来了?” 包邺扫一眼顾九渊:“宫外出事了,本官和重楼面见皇上后,便来请你,这个东西,非要等你睡醒。” 包邺满腹委屈,竹筒倒豆子似的:“老夫一夜未眠,你瞧,老夫衣衫都被雨打湿了。” 说罢,包邺当真打了个喷嚏。 临近入秋,早晚已有寒意。 加上连日的暴雨,不见日光。 束长安夜里睡觉都要盖被而眠。 顾九渊此举…… 算了,他也是为自己好。 束长安扯了扯嘴角,尬笑两声,才问道:“宫外出什么事了?” 包邺愁容满面:“咱们边走边说。” 黑炁化成人形逃走后,京城最近一直很太平。 百姓逐渐放松警惕,街上陆续有商铺开门营业。 就在大家以为虚惊一场时,京里出现了采花大盗。 采花贼一夜连伤十余名女子。 和普通采花贼不同的是。 这名采花贼,不止采花,还杀人。 从尸体来看,不像是人类能够做到 的。 包邺望着诡异的尸体,便想到了束长安。 和顾九渊进宫面圣后,得了皇帝的批准,包邺和顾九渊一起来了冷宫。 结果顾九渊这东西,竟让他一个老人家站在门口等着。 都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顾九渊这东西,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儿祭师父。 “皇上批准了老夫的请奏。”包邺眸光亮晶晶的。 束长安不明所以,顿住脚步看他:“什么奏?” “大理寺成立镇妖司,老夫不才,是司主,重楼任缉拿门,你任追踪门。” 这是包邺一直想要做的事。 和束国年想要转正一般。 成了心中执念。 二者不同的是,包邺为民。 束国年只为自己。 包邺话落,心情极好的朝束长安拱手一揖:“亏得束大人,老夫得以告老前,完成心中夙愿。” 束长安怔了怔。 她这是当官了啊。 糊里糊涂,也没人告知她,她就当官了。 她对官场没有欲望。 可大理寺能成立这样的部门,确实能少了许多因妖邪导致的冤假错案。 是为民的好事。 束长安乐见其成。 一个部门的成立,便是时代的改革。 以后,等她和包邺都不在了。 这个部门也会延续下去。 继续为民造福。 所以,束长安很乐意当这个“束大人”。 她笑了笑,佯装拿了个乔,伸手托起包邺的手腕:“包大人快快请起,日后同僚之间,还需互相包容理解啊。” 包邺面色一顿,旋即畅快笑道:“好好好,束大人,咱们以后可就是同僚了啊,你可不能苛待老夫啊!” 束长安扬唇,包邺这个鬼精的。 就差把善待老人挂在脸上了。 回了大理寺,包邺交给束长安一套不合身的官服:“你先将就一下,新部门成立,官服需要重新定制,今日内务府便会有人来为你量身。” 第485章 它……长大了 一直在束长安身边默不作声的顾九渊忽然开口:“不必,长安的身形本王知晓,回头上报内务府便可。” 察觉到包邺眼神满是男人才懂的笑意。 束长安连忙替顾九渊补充:“嗯,顾夫人为我做过衣裳。” 顾九渊觉得束长安的解释多此一举。 虽然他还没有腾出时间来提亲,身边人都知晓,束长安就是他顾九渊的王妃。 包邺轻咳两声,带两人去看尸体。 女子的尸体被放在后院的停尸房内。 这个天气,尸体不好保存,仵作验完尸便没有走。 等包邺几人看完尸体,便可将尸体收敛。 这个时代的仵作,像是后世的兼职。 毕竟,即便是京城,也不可能每日都有尸体要验。 仵作为了生存,除了验尸外,还开义庄, 为事主收殓尸体,卖棺材一条龙服务。 十三具尸体,对仵作来说,是大买卖。 仵作索性留在停尸房没走。 等仵作将尸体的白布一一掀开时。 束长安心头先是一惊,而后便是愤怒。 女子的尸体,从下体贯穿至口中。 死前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她们大张血窟窿般的嘴,面上惊恐,无助。 如果车裂是对男性极致的虐杀。 贯穿就是对女性最极致的虐杀。 这不仅是侵犯杀人那么简单。 是虐杀。 身为女性,束长安心底产生了共情。 气愤的手指发颤。 包邺也沉下了脸,“一看便知,不是人能做到的,要说最近京城出现的妖邪,也就束国年府上逃离的那个了。” 顾九渊也陷入了沉思:“那东西,还是个孩童大小。” 包邺知晓顾九渊言下之意。 贯穿的东西,仵作已经验出,是男子的阳物。 那妖邪长得还没个阳物大,怎么可能将人伤成这样? 二人齐齐将目光落在束长安脸上。 他们对那些东西不够了解。 此事还需要束长安脑袋里的知识。 束长安敛眸沉思,片刻后,抬起眸子看向顾九渊:“它……长大了。” 包邺面露惊骇:“这才几日?那东西长的这么快?” 束长安吐了口浊气:“它虐杀这些女子,就是为了让自己快些长大。” 见二人不解, 束长安继续解释道:“借命数,吸取精元。” 包邺了然,气愤怒斥:“倒反天罡,苍天无眼!” 束长安苦笑。 谁说不是呢。 黑炁这样的妖邪,已经超出了地府收纳范围。 只有等到渡天劫时,天道才会来收。 可这期间,会有多少人丧命? 她忽然有些佩服包邺的远见。 也头一次正视,镇妖司存在的意义。 镇妖司的存在,刚好可以弥补这中间的空缺。 斩地府不收的妖,杀天道不管的邪。 “束大人,接下来看你的了。”包邺捋了一把胡子。 镇妖司刚成立,就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 他也觉得有些难办。 “你是追踪门的大人,如今那东西神出鬼没,只有靠你才能找到对方踪迹。” 束长安知晓。 可她更知道,以黑炁如今的能力,即便寻到踪迹,普通人也很难将其抓住。 第486章 借命 束长安觉得师父那人挺不靠谱的。 留给她的债务,她至今没有还清。 现在云游快活,不管京城百姓死活。 黑炁已经开始杀人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境地,只有拼死一搏。 毕竟,谁也不知黑炁下一次杀人会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惨死。 时间不等人。 眼下只有一个法子…… 束长安摸了摸怀中的竹筒:“大哥曾被黑炁控制,他对黑炁,是有感知的。” 如今黑炁已得偿所愿,化做人形。 是时候,复活大哥了。 包邺一拍大腿:“那感情好,律风那孩子,若是能复活,也是一桩大喜事。” 顾九渊也是眸光一亮。 几人又观察了一会儿尸体,束长安便和顾九渊前往顾府无人居住的宅子。 包邺留下来,将那些可怜的女子,交给她们的家人。 冰窖是顾夫人亲自带人为束律风挖的。 荒废的院子,因为地势高的,并没有积水。 顾九渊拉开冰窖的门。 一股寒气从窖口窜出,扑面而来。 束长安顺阶而下。 冰窖内四周全被冰包裹,束律风安静的躺在冰床上。 整个人透着和冰一样的惨白透明。 她走到束律风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口中呢喃:“大哥,我来了,长安来了 。” 察觉到怀中竹筒颤动,束长安知晓,大哥听见她的话了。 复活一人难就难在魂魄的捕捉,只要能找到魂魄,复活一人其实很简单。 就像婴儿出生时的啼哭。 每个孩子,来到世上的第一口呼吸,便是投胎之人进入的最佳时机。 顺着那口气,进入身体。 之所以会哭,也是哭自己即将消散的回忆。 束律风魂魄已经离体,想要重新复活,就要仿照阴魂投胎时的场景。 她将束律风扶起坐稳。 用匕首将束律风掌心划破,又准备将自己的手心划破。 顾九渊不明所以,心底隐隐升起不安:“长安,你要作甚?” 束长安抬头,刚想解释。 便听窖门口传来了束言的声音:“用我的!” 束长安动作顿住,朝门口看去。 只见束言墨发束冠,身着锦衣,神采奕奕的朝她走来。 “妹妹是准备借命吗?”束言边走边苦笑道。 自从知晓大哥被长安藏在此地,他便四处打听。 也大概了解了长安的目的。 想要复活大哥,必须借命,让大哥有一息后,魂魄方可归位。 顾九渊眉心紧拧。 便见束言已经走到束长安面前,伸手将人拥进怀里:“你家还有人,怎么轮,也轮不到你。” 束长安眼眶突的湿润。 眼前仿佛浮现弓腰驼背,胆怯懦弱的束言。 束言的改变,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他摸了摸束长安头顶毛茸茸的发丝:“傻子,二哥怎舍得你损失寿数?大哥若是知晓,也不会允的。” 顾九渊这才明白,束长安所行。 发现自己被排挤在外的顾九渊。 脑子都没动,便开始博存在感。 他一把抢过束长安的匕首,将自己手心划破:“都别争了,用本王的。” 束长安和束言齐齐怔住。 这货是傻子吗? 第487章 买非常多 束言喉头哽了哽,好心解释道:“王爷,借寿数,只能借自家人的。” 顾九渊:“……”这样吗? 束长安觉得这货真是傻的可爱。 她撕下衣角为他包扎:“行动力这么强?都不用问我的?” 顾九渊:“……”好吧。 趁着束长安为顾九渊包扎的功夫。 束言已经掏出怀里的短匕将手掌划破,爬上冰床和束律风眉心对眉心。 划破的手掌握住了束律风划伤的掌心:“长安,二哥准备好了,念咒吧。” 束长安看着这一个个的,有些头疼。 也就一年寿数而已,要不要这么争来争去? 为顾九渊包扎好伤口,束长安站在床边掐诀念咒。 修行之人眼中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不同。 束长安明显看到束言眉心有乳白色气体穿透了束律风的眉心。 伴随着她咒语的催动,束律风果真猛地吸了一口气。 束长安抓准时机,将竹筒打开放在束律风鼻下。 束律风的魂魄,顺着他的鼻息钻进了身体。 “咳咳咳……” 在三人的目光中,束律风开始咳嗽。 他坐直了身体,摸了摸肩膀:“好……冷……” 束言和束长安对视一眼。 束言急忙脱下外衣为束律风披上,“大哥,你醒了,你活了,太好了,你看看阿言,阿言现在有能力保护妹妹了。” 他像个急于邀功的孩子,迫切的想将他的努力,他的成果,分享给束律风听。 束律风茫然的睁开眼,他的眼球还蒙着一层白雾。 直至白雾消失,他才看清面前的人。 干涩的唇畔轻启,说出的话,沙哑的不像话:“你是……谁?” 一句话,将束言打懵了。 他定定的望着束律风,红了眼眶:“大哥,是我,我是阿言啊,你看看我,我是阿言!” 束律风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我……不认识你……我这……是怎么了……妹妹的蜜饯还没送到……我是不是……摔了……” 束长安忙跪伏在床边,握住束律风的大手:“大哥,长安在,长安在你身边。” 束律风垂眸看向束长安。 多年来,束律风其实已经偷偷去道观看过束长安许多次。 如果不是束律风默默的在背后保驾护航,小小的长安,许是活不到今日。 束律风对束长安的长相,是熟悉的。 他侧头看向束长安,难掩讶异:“妹妹……你怎么来了……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束长安执起束律风的手,贴在脸上,感受着他的冰冷:“长安馋蜜饯了,来你这讨了。” “蜜饯……对……蜜饯……”束律风抽回手,在身上摸索,发现空无一物后,又敲了敲脑袋:“蜜饯呢?” 束长安制止他的行为,扯着他的手,笑道:“长安等不及,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吃了。” 她笑着笑着,眼中布满泪花,她抬手抹了一把。 大哥魂魄有失。 他回来了,却不是全部。 他不认识束言,却记得她的蜜饯。 束律风木然点头:“大哥改日再去给长安买,买许多,买非常多。” 第488章 平白无故的好处 “大哥!你不用买了,阿言名下有蜜饯铺子,妹妹可以吃个够!”束言趁机道。 束律风拧眉去看束言,又偷偷凑到束长安耳边:“长安啊,大哥告诉你,这样的男人信不得。” 束长安哭笑不得,吸了吸鼻子点头:“好,长安不信,长安只信大哥。” 束律风满意的点点头。 徒留束言表情僵硬的坐着。 觉得这冰窖,真特么的冷。 此时顾九渊适时开口:“冰窖冷,我们先出去再说。” 束律风这才发现顾九渊在此,挣扎着要下床:“王爷怎么也在?” 他挪动腿部,发现双腿像是灌了铅。 他不解的看着自己的腿。 束长安忙解释:“大哥睡久了,慢慢活动活动就好,束言,你来背着大哥。” 还没从悲伤中回过神来的束言,忙点头:“好。” 束言背着束律风,几人出了冰窖。 束律风不知为何,对束言充满了敌意。 趴在束言肩上,还不忘恐吓束言:“你的蜜饯铺子,我家长安不稀罕,我家长安只喜欢大哥给的。” 束言:“……”好想哭,谁来安慰一下他? 面上,仍点头:“好,不给。” 束律风见束言答应的爽快,有些不信:“你离长安远一些。” 束言更想哭了。 大哥是没看到那相携的二人吗? 他们现在最该防的,难道不是顾九渊吗? 可他不敢说。 他怕大哥不认,还得罪了未来的妹婿。 到时候,真是六亲都不认他了。 出了地窖后,束言决定将束律风先带到自己宅子里休养。 束律风躺了那么久。 虽然醒过来 了,身体许多机能都需要重启。 束长安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 话落,她看向顾九渊。 见顾九渊一副,你去哪,我去哪的姿态。 束长安觉得,已经不用开口问了。 束言的这处宅子,是他自己住的。 为了方便忙生意,这处宅子在京城的临街位置。 是个绝佳的黄金地段。 这还是束长安第一次来束言的宅子。 虽知束言现在混得不差。 却没想到束言混的这么好。 这处宅子,比皇帝赏给束国年好太多。 不知牢狱中的束国年有没有后悔没有好好培养这个儿子。 院子里,丫鬟仆人都有,束言将束律风安顿好,便吩咐人去请大夫。 顾九渊这才能跟束律风说上几句话。 “律风,本王谢你的救命之恩。” 如果没有束律风,躺在这里的就是他。 不对。 长安是不会管他的。 他估计早已下地了。 束律风表情木讷:“王爷言重了。” 说着,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束长安。 束言的宅子,对束律风来说,就是豺狼虎豹的窝。 他醒来后,便听那小子要送长安蜜饯铺子。 这不是明摆着,要哄骗他的妹妹吗? 束律风心底满是危机感,对顾九渊的话, 便敷衍许多。 “长安,到大哥这来。”瞧见束长安跟束言说话,他急忙招手。 束长安走到束律风床边坐下,便听他像老父亲般警告:“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让你得,你小心点他。” 第489章 吊诡之家 不知怎的,束长安见这样的束律风,心底溢满笑意。 笑着笑着,鼻尖有些发酸。 束律风的症状, 和许多阿兹海默症患者一样。 阿兹海默症在道医的眼里,其实也是大病后,魂魄有失。 他忘记了一起长大的束言。 却记得只见过几面的她。 在束律风心里,最牵挂的也是她吧。 他常年在军中,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只知女子爱吃蜜饯。 他就给她全天下最好吃的蜜饯。 不管和顾九渊到了哪里,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个地方的蜜饯。 束长安虽然被困于道观。 却尝遍了许多地方的蜜饯。 “想吃大哥给你买,买许多,非常多。”束律风盯着束长安的眼睛。 生怕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妹妹,被人用蜜饯哄骗走了。 他忘记了,束言也是束长安的哥哥,也是将她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好,我不吃他的蜜饯,我保证,一颗都不吃。” 正在招呼大夫的束言闻言,瞥了二人一眼。 心塞塞。 腹凉凉。 错付大哥哭断肠。 大夫上前为束律风诊脉。 手搭上脉搏后,大夫眉心拧了起来,换了个姿势,重新诊脉。 束言见此,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夫,我大哥如何了?” 大夫捋了一把胡须,沉吟:“这位公子脉象昂忽隐忽现,老夫还是头一次见这种脉象。” “忽隐忽现是什么意思?”束言慌了:“我大哥可有性命之忧?” “隐脉为死,脉现则活,这位公子,处于生死之间,老夫行医半生,从未见过。” 大夫观察束律风面色:“观其面色苍白,似是大病初愈,眼神清明,却无病气,小哥,”大夫侧头看向束言:“老夫怕是无能。” “你无需将他研究透彻,”束长安忽然开了口。 大夫循声望去,便见一女子穿着官服。 女子为官,大渊从未有过。 老大夫心神一紧。 便听束长安继续道:“他的命由我护着,束二公子让你来,是为大公子调理身体的,不是充实你医案的。” 束长安此人,跟陌生人说话,从来不留情面。 该戳穿就戳穿。 大夫明显被束长安的话哽住。 京里行医的大夫,不仅要有医术,还要有眼力见儿。 面前之人虽是女子,看上去却不是善类。 老大夫起身拱手作揖:“是,老夫知晓,老夫这便开些温补的方子,为公子调理身体。” 束长安面色不动,淡淡“嗯”了一声。 她不喜旁人拿束律风当做异类。 谁都不行。 这个大夫,就是他开的第一刀。 大夫开了药,刚准备离去。 便听束长安冷冷开口:“出去以后,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掂量,若是让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我不介意再行拔舌之刑。” 提起拔舌,大夫也终于明白面前女子是谁。 联想床上的公子,大夫两腿一软。 这束家,可真是吊诡之家。 束长安不是死在札达了吗? 怎么活生生出现了。 还当了官。 束律风不是下葬了几次吗? 怎么…… 思及至此,大夫两股颤颤,舌头打结:“是是是,小的,小的知晓……” 第490章 外人 说完,左右腿没了知觉,踉跄两步,摔出门外。 束长安见束律风盯着她,眸中满是不解。 她笑了笑:“以前是大哥保护长安,现在换长安来保护大哥。” 束律风有些费力的吸收着束长安言下之意,半晌后,点点头:“好,长安保护大哥。” 束长安抿抿唇,握住束律风的大掌,艰涩开口:“大哥,你还记的曾被黑炁所伤吗?” 束律风拧眉思索好一会儿:“我只记得,我伤了,不知什么是黑炁。” “长安知晓应该给你时间缓一缓,但如今黑炁在京里杀人,我们不能等了。” 接下来,束长安将黑炁之事,重新说了一遍给束律风听。 他时而拧眉思索,时而对黑炁做下的种种恶行感到愤怒。 他忘了许多事情。 却没有忘记束长安,没有忘记保家卫国。 听完束长安的描述,他郑重点头:“好,大哥试试。” 在束长安的引导下,束律风闭上眼,集中精力感知身体和黑炁的感应。 直至额头冒出细汗,他睁开眼,摇摇头。 颓废道:“大哥无用。” “没关系,”束长安手搭在他的肩头:“你刚醒,身体还没有恢复,慢慢来。” 折腾了一天,此时外面已经天黑。 束言让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 束长安,束言,束律风,兄妹三人围桌而坐。 跟在束长安身边的顾九渊,丝毫不觉自己这个外人碍眼。 吃饭要坐主位,动筷要他先。 束言几次话里有话撵人。 顾九渊全当没有听见。 束言对这个王爷是服气的。 他们兄妹自出生,就没有坐在一起用过饭,好不容易吃顿团圆饭。 他一个外人在这儿杵着。 果然。 人永远看不见自己有多碍眼。 顾九渊执起酒杯,冲束言举了举:“早晚是一家人,你要习惯。” 束言:“……”长兄如父,他同意婚事了? 束言当做没看见顾九渊,夹了块红烧肉放在束长安碗里:“长安多吃些肉,大哥刚醒,不要饮酒了。” 束律风扫了束言一眼,冷声冷脸:“我知。” 束言:“……” 忽然有种,自己才是那个碍眼人的感觉。 有没有人来告诉他,他是不是那个碍眼人? 想到这里是他的宅子,束言心里平衡了。 兄妹三人边吃边聊。 完全抛弃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些规矩。 束言聊他做生意时遇到的趣闻和脑子有水的客户。 束长安聊她这段时间的奇遇。 提及杜氏,兄妹三人一时无言。 “如今她落在你手里,生不如死,只能眼睁睁看着束府败落,是她最好的惩罚。”束言闷了杯酒。 “嗯,\"束长安点头:“人死了魂魄便会陷入轮回,死对她来说,太便宜了。” 杜氏不配轮回。 她不是贪恋世上的一切吗? 那就让她好好看着,好好听着。 可她失去了双手,她连饭碗都端不起。 对于杜氏来说。 这才是最好的惩罚。 “娘太过纯善。”束律风忽然来了一句。 是啊。 从哀牢山走出来的人。 第491章 奸商相貌 没有接触过外界。 朱蕴和杜水苏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朱蕴一心向善。 而杜水苏,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只想偷窃旁人的成果。 身为道士,束长安知晓,对某些人来说,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 今晚的京城,不仅有大理寺的守卫巡逻,武渊军也参与到了护卫皇城中。 熄灯以后,路上便见不到百姓。 百姓们耳边听着官兵披甲持锐行走的声音,心里多了几分安全感。 武渊军离不开顾九渊坐镇指挥。 束长安也没有回冷宫。 这种时候,她即便回去,也坐不住 ,睡不着。 雨声渐渐,火光大炽。 官兵走街串巷,不放过任何一处死角。 黑炁修成人形的弊端,就是它需要躲藏。 京城虽大, 却无异类立锥之地。 更何况在这么多官兵的搜查之下。 奇怪的是。 官兵们搜了一夜,都没有搜到可疑之人。 束长安顾九渊和包邺一夜未眠。 听着耳边不断禀报的“无”。 心底逐渐开始烦躁。 那东西,究竟会藏在哪里? “好在,今晚没有出人命。”包邺岁数大了,干熬一夜,眼袋都掉下来了。 束长安吐了口浊气,脚踝处又在疼。 她发现,最近的疼痛还在加剧 。 一开始 咬咬牙,还能忍受。 现在已经疼的她需要集中精力忍耐。 “累了?”顾九渊见束长安小脸惨白,隔着桌子,扯过她的手,握在掌心。 发现她的手微微发颤。 他面色一变:“怎么了?” 束长安扯扯嘴角,这个时候,不想给大家添乱:“没事,可能是熬了一夜,有些心慌。” “你们先回吧。\"包邺叹了口气,撑着腰站起来:“天亮了,想来那东西是不会出来了。” 顾九渊想想也是,问束长安:“回顾府?” 束长安摇摇头:“不了,我去二哥府上,便不去顾府打扰 了。” 顾九渊心底对束言的不满,又增加了一层。 好端端的,有银子便有银子吧,买那么多宅子作甚? 正在伺候束律风吃早饭的束言打了个喷嚏。 总觉这喷嚏来的诡异。 扫一眼束律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脸。 好吧。 定是大哥在心里骂他了。 束律风不知长安为何要将他留在此人府里调养。 这人生了一副奸商相貌。 一看就是坑人要撅地,害人要刨坟的。 “长安呢?”束律风推开束言喂过来的粥。 束言已经数不清,束律风这是第几次问束长安了。 想他辛辛苦苦伺候在床前。 生怕他饿着,生怕他闷着。 结果他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束言也来了火气。 将汤勺丢进碗里:“长安生了腿,她要去哪,我怎么知道?” 说完,瞥一眼束律风看不出情绪的脸,心里委屈的紧:“大哥,我就不明白了,咱俩是一起长大的吧,你为何就将我忘了?” “我去找长安。”束律风说罢,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束言急了,伸手推在束律风肩头,将人推回床上:“你哪都不准去,就在这老老实实待着。” 下一刻。 束言眼睁睁看着束律风的老拳,打在了他的眼睛上。 第492章 你不管吗? 这可是他嫡嫡亲的大哥啊。 从小到大,跟他说话都没有大声过。 死而复生后,不认他,还打他。 束言从小郁结,经商后长了心眼子没长体格子。 束律风毫无保留的一拳。 束言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眼珠子好似飞了出去。 他接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捂着眼睛,痛到弓腰喘息。 好半晌,才缓过那波窒息般的痛。 才得以指责束律风:“大哥, 我是你弟弟,你竟对我下死手……” 束言捂着一只眼睛, 另一只手指着束律风:“大哥!我是你弟弟!你兄弟!” 束律风眉目不动:“我军中有许多兄弟。” 此时的束言,忽然失去了跟束律风争辩的力气。 他吞了口口水,拿下手看了看掌心,发现没有出血, 又捂住眼睛,转身大步出门。 每走一步,都是恨。 大哥太过分了。 他要去大理寺找妹妹。 让妹妹来评评理。 束言正准备出门,便见束长安和顾九渊相携而来。 束长安看见束言,怔了怔。 “妹妹!你来的正好,大哥打我!大哥刚才打了我!” 束长安强忍着心中笑意:“嗯,我看见了。” 不止她看见了,府中下人也看见了。 束言一只眼睛,乌黑一片。 看上去,极为好笑。 束言左右扫视,丫鬟奴才见他看来,纷纷憋笑躲开。 他也猜出了个大概。 心头更加气闷:“大哥打我,你不管吗?” 束长安摊摊手:“你想让我怎么管?” 束言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束长安该怎么管。 束长安个哈欠:“行了,你妹妹我一夜未睡,我先去睡一觉啊!” 有丫鬟上前来引路:“姑娘请跟奴婢这边走,二公子已经将您的房间收拾出来了。” 束长安给了顾九渊一个眼神:“我先去睡了啊,你回吧。” 顾九渊抿抿唇,望着束长安渐行渐远的的背影。 他的视线定格在束长安的脚上。 她虽极力隐藏。 顾九渊还是看出来她行走间的异样。 长安性子要强, 顾九渊心头担忧,却没有表现出来。 冷冷的转身回顾府。 “诶诶诶!王爷,您这就走了?”束言冲着顾九渊的背影喊道。 好歹,也打声招呼吧。 这一个个的,怎么就跟瞧不见他似的。 顾九渊头也未回:“那你送送本王吧。” 束言:“……”好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他现在这样。 多在外面待一会,他都觉得颜面扫地扫的窗明几净。 临江王开口,他不得不送。 只能捂着一只眼睛,跟在顾九渊身后。 眼睛恨不得将顾九渊的后背盯出个窟窿。 顾九渊回了顾府,便将大祭司提了出来。 紫英形似杜氏,被束国年要去了。 大祭司可没人认领。 这段时间在顾府,大祭司活的生不如死。 整个人瘦的骨瘦如柴,那身白衣脏到乌黑,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样子,和外面的乞丐无异。 他也是个狠的,自进京后,顾九渊没少折磨他。 他硬生生忍着。 后槽牙都被自己咬掉一颗。 “解蛊。”顾九渊和以往一样,只简单二字。 第493章 剔骨 大祭司透过凌乱的发, 死死的盯着顾九渊,喉结哽动:“呵呵呵,哈哈哈,还没死心?还没死心?” 顾九渊冷冷坐着,不说话。 李进已经被顾九渊从札达召回,和张扬一左一右站在大祭司身侧。 一段时间未见,李进黑了,也瘦了。 见他猖狂,李进抬腿就是一脚:“老实点!” 大祭司闭上了嘴。 他知道顾九渊现在能做的, 也就是揍他。 不会要了他的命。 只要他能扛住,他就能活下去。 他秉承着这个信念,一直活到现在。 “王爷,别跟他废话了,打死算了,咱们广招名医,一定能医好束姑娘的!”李进恨得磨牙。 奶奶的, 这些年打仗, 也没有这么憋屈过。 李进心疼顾九渊。 临江王何时被人这般拿捏? 想当年,王爷因为京里有人唤他顾美人,砍了小国国王头颅,一路拎回京城。 现在, 反倒 被一个蛆虫般的人,桎梏住了。 李进不懂的是。 人无情爱则无敌。 心中有了爱人,行事便会畏手畏脚。 “张扬, 去将人请进来。”顾九渊冷声。 很快,一名老者畏畏缩缩的跟着张扬走进来。 老者跪在顾九渊面前,大气不敢喘。 “这是本王请来的,剔骨师父。”顾九渊声音没有起伏,大喇喇的坐着。 主宰旁人性命的上位者姿态尽显。 大祭司面色稍变:“新花样?” 旋即。 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道:“你敢让我死吗?你不敢!哈哈哈~什么王爷,在本祭司这里就是狗屁!” 李进恨恨想要上前。 被顾九渊抬手制止。 他靠进椅子里,揉着眉心:“张扬李进摁住他。” 张扬李进早就跃跃欲试,闻言,两只铁钳似的爪子,抠进大祭司的皮肉。 将大祭司摁在地上, 又用膝盖将他桎梏住。 大祭司拼命挣扎。 他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淡定。 人都是怕死的,可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是未知的疼痛。 很多自戕之人,之所活着,大部分是因为怕疼。 大祭司也怕。 他拼命挣扎,全身能动的地方都在动。 “奶奶的!”李进下了死手,两条膝盖全抵在大祭司身上。 张扬更是淬骂:“进哥,这玩意比年猪还难按啊!” 张扬七手八脚,身子化作绳索,缠在大祭司身上。 大祭司被折磨了那么久,临时的爆发力源于心里的恐惧。 根本就没有体力,支撑耐力。 很快便力竭。 趴在地上,像个死人。 被顾九渊请来的老者, 从怀里拿出布包,抽出一根剔骨刀。 侧头问顾九渊:“王爷, 想要哪一块?” 顾九渊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双手留着,其他的,只要不伤及性命,你随意。” 正堂内的惨叫哀嚎声,吓得顾府丫鬟不敢探头来看。 在看到满屋的鲜血后,急匆匆去告知顾夫人。 顾夫人听闻,拧眉想了想,和丫鬟一起来到正堂。 她虽知晓自家儿子不是善类,却还是头一次见他折磨人。 “母亲怎么来了?”顾九渊站起身,拧眉扫视顾夫人身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吓的往顾夫人身后缩。 第494章 顾夫人出手 “你看她干什么?”顾夫人不耐烦的走到大祭司面前蹲下。 “这不是你关在府上那孩子吗?” 她又看一眼地上血淋淋的骨头:“你拆他骨头作甚?” 大祭司虚弱且疯狂的抬起头,“看看,看看你的好儿子,多么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生下这样的儿子,你不觉得害怕吗?” 顾夫人敛眉看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怪可怜的。” 这几日她都在绣花做衣裳。 自从知晓束长安还活着后,顾夫人便觉得自己好忙。 束长安不会绣花,也没有个娘。 嫁衣这事儿,她便包揽了。 以后生的孩子,还要做小衣裳。 正好趁着下雨,她和老夫人一起给孩子做点小衣裳。 所以,她的袖筒里,一直放着绣花针。 顾夫人抬头瞪了顾九渊一眼:“请师傅不用花银子啊,败家的玩意,这事儿你娘来就成!” 顾九渊面无表情。 大祭司面色骤变。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老话说的果然没错。 在大祭司惊恐的目光中,顾夫人拿出绣花针,狠狠的刺进了大祭司的身体。 面部,手指,嘴皮子。 沾了血的绣花针拔出来也晦气。 直接往里送了送,不拔了。 “小扬,你把他裤子扒下来。”顾夫人顺着手里的绣花针吩咐道。 张扬哆嗦了一下:“扒裤子?” “这孩子太能忍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绣花针都快用完了,本夫人还得花银子买。”顾夫人满脸烦躁。 她非常不理解这些个犯人, 怎么就死活不招呢。 害的他儿子一夜未睡,回来还得继续忙。 张扬一头雾水,不懂这和扒裤子有什么关系。 顾夫人见他不动,失了耐心,抢过老者的剔骨刀,将大祭司的裤裆划开。 露出了黑黢黢的小铃铛。 她似是嫌恶心,瞪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张扬:“愣着做什么?扶着!” 张扬畏畏缩缩的伸出手,扶住小铃铛。 便见顾夫人手中的绣花针,直接扎进了小铃铛里。 张扬吓得不忍直视,闭上了 眼。 大祭司痛的昂起头,眼球里肉眼可见的出现红血丝:“啊!!!” 在场男人,无不产生共情,吓得下腹一激灵。 顾夫人好似感受不到在场男子的眼神。 绣花似的,将手中绣花针全插进了小铃铛里。 “我招!我招!啊!救命啊!” 顾夫人一巴掌拍在他的小腹上。 跟拍死苍蝇似的:“等会,别吵!还有两根!” “救命!救命!临江王!救命!” 李进瞠目,王爷折磨了那么久的人,顾夫人一出马,就结束了? 只有距离最近的张扬知晓。 顾夫人将小黑铃铛,扎的跟个刺猬似的。 换成是谁,都受不住啊! 顾夫人扎完了所有的针,举着手,像刚做完手术的医生:“儿子,你来吧,娘得去净手!” 说完,还淬了一声:“多久没洗了,快烂了吧!” 大祭司:“……” 人虽然还活着,灵魂已经死了。 他安安静静的躺着。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失去几块骨头不可怕。 男子汉大丈夫,脖子掉了碗大个疤。 第495章 顾九渊炼蛊 下身扎满针,却是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了的。 大祭司恍惚明白一个道理。 龙生龙,凤生凤。 顾九渊这般,他的母亲,又能善到哪里去? 顾夫人举着手,转身往外走,恶心巴拉的咂舌:“哎呦,我这手不能要了!” 小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撑伞。 顾夫人走到门口,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对默不作声,立在一旁的老者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去领银子吧。” 老者一把年纪了,突然被顾夫人点名,吓的双腿哆嗦,险些给顾夫人跪了。 叠声应“是”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门缝溜走了。 银子都没去领。 顾夫人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 房间一时寂静的无人开口。 着实是没见过这么恶的人。 从古至今,纯善之人都没有好下场。 什么才是善? 除了要有向善的心,还要有比恶人还要恶的心。 不然便会如朱蕴,如丽元。 不可否认朱蕴和丽元的善。 可她们却缺失了顾夫人和束长安的恶。 大祭司招了。 赤蛇最喜同类相食。 需要用同样的方法,再养出一条赤蛇,将其碾成肉泥,覆在纹身处,才能将蛇蛊拔出来。 每个蛊师养蛇蛊用的方法都是不同的。 所以,蛇蛊只有下蛊之人能解。 因为只有下蛊之人,才知晓,他的蛇蛊是用什么养出来的。 大祭司的蛇蛊,豢养方式连张扬和李进都听不下去。 那竟然是用人脑养出来的。 将人脑挖出来,放在缸里,再将刚孵出来的小蛇放进去。 期间,不断补充新鲜的人脑。 二十一天后,小蛇变成赤蛇,蛇蛊便养成了。 人脑…… 张扬和李进纷纷看向顾九渊。 王爷去哪里找那么多的人脑? 难不成要让王爷去杀人。 “所以……我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呢?”大祭司平躺着,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你是大渊的临江王,你可以为了她,去杀人吗?” “不是杀一人,是杀许多许多人……呵呵呵……” 张扬闻言,红了眼眶。 还不如不招呢。 现在倒好,知晓了,又能怎么办? 顾九渊走到大祭司面前,垂眸像看蝼蚁般看他:“不劳你费心了。” 说罢,他抬脚踩在大祭司脖子上。 脚下用力,狠狠的碾了下去。 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大祭司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李进,将他的脑子挖出来,放进缸中,先用他的来养。” “张扬,你去寻一条刚孵出来的小蛇。” “主子!”李进跪在地上:“您真的要养蛊吗?此事若是让皇上知晓了……” 张扬见李进跪下, 也默默的跪在李进身边,垂着脑袋:“属下觉得,进哥说的对。” “听令行事, 不要让本王觉得,你二人不能用了。”顾九渊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看不出心中所想。 张扬和李进对视一眼。 默契起身,去抬大祭司的尸体。 大祭司估计没有想过。 王爷会拿他来炼蛊。 用人脑炼蛊,这事儿别说是王爷了,就算是个普通人,都是要杀头的。 第496章 感知黑炁 张扬李进都觉得不可行之事,顾九渊坚持要为。 “此事莫要声张。” 顾九渊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去。 莫要声张,那就是连顾夫人都不要说。 前方就是悬崖, 他们身为属下,让他们眼睁睁看着顾九渊跳下去。 他们如何能做到? “进哥,怎么办?”张扬望着大祭司的尸体,满脸愁容。 李进叹了口气:“先抬尸体,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王爷现在还没杀害无辜之人。” 张扬想了想也是。 抬起大祭司骷髅般轻飘飘的尸体,往后院走去。 张扬杀过人。 可他从未挖过人的脑浆。 好在,挖脑浆之事,王爷交给了李进。 张扬帮李进把尸体抬到后院,拔腿就跑。 好似身后有恶犬盯着他的屁股咬。 李进:“……”说好的兄弟情义,不堪一击。 李进一阵伤心,默默的去厨房找劈柴的斧子。 杀过人的都知道,人的头颅是身体最坚硬的部位。 李进拿回斧子,为了防止吓到人,寻了处无人的角落忙活了整整一上午。 束长安又和束律风聊了会儿天。 见他还是感知不到黑炁的存在。 也回去补眠了。 束言给她准备的房间,着实用了心。 朝南的窗户,东西一应俱全。 梳妆台上,女孩子用的胭脂水粉。 衣柜里,各种各样的衣服。 床铺被褥都是崭新的,盖在身上还能闻到棉花的清香。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 现在的天气,就算是白天,也是黑蒙蒙的。 束长安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房中有人。 她猛地睁开眼,便见束律风坐在她床边。 提起来的心,归了位。 她深吸一口气:“大哥,你以后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 她接着话头解释:“天色黑,万一我没看清,把你当成坏人给打了。” 束律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看见了幻象。” 束长安一惊,推开被子起身将油灯点燃。 “什么样的幻象?” 束律风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一次沉默的有点久。 “那里很黑,周围都是稻草和积水……” 束长安认真听着。 “好像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不知那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我看到的是什么。” 束长安闻言,稍作思考。 旋即。 眉梢轻扬,面上带着喜色:“原来是这样感知的。” 她只知大哥能感知到黑炁。 却没想到是看到黑炁所看到的东西。 稻草,积水,人声。 黑炁究竟藏哪去了? “大哥,你还感知到什么了吗?” 束长安黑漆漆的眸子,布满期待。 束律风看到了。 他不想让妹妹失望。 垂下脑袋:“大哥无能,只看到这些。” 察觉到束律风的心态,束长安笑了笑:“已经很好了,大哥,接下来有个任务交给你!” 行军打仗之人,对任务天生敏感。 束律风当即抬头,“你说!” 束长安:“接下来的时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躺在床上,感知黑炁,看到什么,就将它画下来!” 第497章 做个陌生人 束律风郑重点头。 二人说话的功夫,束律风忽然双手抱头,痛苦的拧着眉心:“长安……长安……” 束长安慌了神。 扶住束律风,见他面色惨白,额头细细密密全是汗珠:“大哥,你怎么了?” 束律风嘴唇发颤,双眸紧闭:“长安,大哥看见,看见……父亲……” 束长安眸光微闪。 如果束律风看见的是黑炁所见的话。 稻草,人声,积水。 皇城司的监牢!!! 束长安将束律风扶到床上躺好:“大哥,你先在我这歇息,我有事要去做!” 说罢,她匆匆出门。 找到束言,让小厮分别去顾府和大理寺传话。 她则是坐着束府的马车回了皇宫。 皇城司的监牢建在皇宫内。 里面关押着朝廷官员和一些皇帝下令关押之人。 这段时间,束长安自由出入皇宫。 门口守卫见到,早习以为常。 束长安进宫后,找到小包子,让小包子带着她直奔皇城司监牢。 监牢之人,不认识束长安,但认识小包子。 束长安借助小包子的这张脸,进了皇城司监牢。 束国年和束若云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牢。 束若云身子娇贵,在这样的环境里,起了满身的疹子。 疹子没有得到救治,许多已经溃烂化脓。 素衣素发坐在潮湿的稻草上。 仔细看,能发现,由于皮肤溃烂,她的衣衫和皮肤黏连,紧贴于身。 束国年听见有人来,眯起眼往通道口看去。 见是束长安,眸子闪过希冀,扒住牢门,朝束长安张望:“长安!长安!父亲在这!在这!” 皇城司监牢,和外面监牢不一样。 这里一人一间,男女混关。 束国年左边,关着束若云,右边是紫英。 束若云闻声也朝束长安看去。 “老夫就知,你是个好孩子,不忍爹爹的受苦,老夫没有白生你养你!\" 束国年满心满眼,都以为束长安是来救他出去的。 子不逆父,血浓于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束若云没有束国年那么乐观。 她只淡淡扫一眼束长安,便挪开了眼。 穿上官服了,这是当官 了啊。 得了临江王另眼相待,就是好。 想当王妃当王妃,想当官,也可以当官。 束若云想破头都没想明白,她比束长安差在了哪? 她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 她和顾九渊站在一起,才是郎才女貌。 结果,自她入狱后,不止顾九渊,就连太子,都没来看她一眼。 任由她在这肮脏的地方,发霉腐烂。 “你想多了,我不是来救你的,更不是来看你的。” 束长安直截了当打破束国年心里的期盼。 眼神左右环视,最后定格在安安静静的束若云身上:“可有见到外人在此?” 束若云抬起头,嘲弄一笑:“我在这里这么久,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就是你。” 束长安也朝其笑了笑:“很高兴,你终于看清你我之间的关系了。” 与其虚伪的姐姐妹妹相称,她更喜欢束若云跟她做个陌生人。 第498章 牢头 束国年一心用爱感化束长安。 束长安还未问他,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父也未看到有外人,这段时间,为父除了看到送饭的牢头,什么人都没见到。” 说完,他将袖筒往上卷,手臂从牢房里伸出来。 尽可能的伸到束长安能看见的地方:“这里蚊虫太多,为父老了,身子扛不住,长安呐,为父见你现在当官了,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束若云冷嗤一声, 转过头,一眼都不想看见束国年。 他是真不了解束长安啊。 以束长安的性子,她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事。 不对。 她许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毕竟,她现在可是官 了。 大渊从未有女子为官,皇上这是为她开了先例。 想到此,束若云有些话,不吐不快。 “父亲,你莫要求她了,她的官还不知怎么当上的呢。” 束长安刚想转身离去。 闻言,又转回脚尖:“哦,那你觉得,我这个官是怎么当上的?” 束若云嗤笑:“你那么长袖善舞,难道不是周旋于皇上和临江王之间才当上的官?” 情绪波动之下,束若云身上奇痒难忍,伸手挠了挠。 束长安一声冷笑:“束若云,你有没有为自己活过?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人一样活着?” 男人和女人,都是人。 女人只不过比男人多了个子宫。 一周流七次血。 我们本该比男性要强大。 却自怜自艾,将自己视作阿猫阿狗,视作性奴,从而自轻自贱。 束长安一句话,将束若云带入了沉思。 什么叫为自己而活? 她不明白,什么叫做为自己而活? “你说清楚!\"她从湿哒哒的稻草上起身,充满妒意和恨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束长安隐藏在昏暗中的脸。 束长安着急寻找黑炁,没有时间耗在这里,丢下一句:“我会说服太子,来见你一面,至于能成什么样, 看你自己的造化。” 后世,流传着一句话。 女子,你要努力,去从商,去从政,为女性蹚出一条路。 女子,你要清醒,这世上有许多人惦记你的子宫。 女子,你要努力,蹚一条路,杀出去。 束长安从来不认为,她和束若云,以及束云荷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雌竞的后果,是女性权益的退化。 说罢,束长安转身离开牢房。 她觉得束国年口中,送饭的牢头,有很大的嫌疑。 小包子去问了牢门口守卫。 守卫告知,还有一个时辰,牢头会来送饭。 她想见牢头,可以在这里等着。 束长安书信一封给太子后,便等在此地。 一直等到天彻底黑透。 都没有见到送饭的牢头。 心底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直至守卫都发觉了不对劲。 牢里的犯人敲敲打打的闹腾要吃饭。 “你去看看。”一名守卫道。 犯人们吃的都是大锅饭。 宫里主子们吃剩的饭菜,被层层剥削后,大锅里加水一滚。 就成了牢饭。 伙房距离监牢不远。 守卫回来的很快,他脚步匆匆,人还未到,便喊道:“没开火!快去向上面禀报!” 第499章 六维空间 牢头失踪可大可小。 皇城司上次重创后,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当值。 束长安脑中灵光一闪,抓起小包子的手腕便走:“皇上现在在哪?” 小包子疑惑:“在御书房啊, 此事逐级禀报,用不着直接禀报给皇上。” 束长安没有解释自己的猜测,扯着小包子的手,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门口,殿门紧闭,专门用来防束长安的守卫,两座山般立着。 见束长安往里冲。 两名守卫直接用身体当墙。 “束姑娘,皇上累了,正在小憩。” 束长安抬起脖子,仰视两名守卫:“我怀疑皇上出事了。” 两名守卫互相对视。 皇上曾交代过,面前女子不仅习惯擅闯,还最会狡辩。 “束姑娘,皇上累了,正在小憩。” 束长安好想敲开这二人的大脑袋看看里面盘着是不是大肠。 他们难道听不见她说的什么吗? 伸手推了推。 嗯。 硬邦邦的,推不动。 “小包子,你让他们起来。”束长安指使小包子。 “那个,兄弟们,束姑娘担心皇上,能不能让她进去瞧瞧?” 两名守卫眼风都没给小包子。 小包子尴了个尬。 束长安心里急的火燎一般,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忽然举起手,薅住了守卫头顶的发髻。 狠狠的往下一扯。 守卫:“……” 皇上没说她会薅头发啊。 打架薅头发这招,屡战屡胜。 束长安将人扯下来,闪身绕开,冲进 了御书房。 冲进来的瞬间,她感觉身体好像突破了隐形的结界。 察觉到不对劲,她转身便走,发现已经走不出去了。 那道透明的东西,好似无法冲破的塑料纸。 这是只进,不出的结界。 “你啊你,终于来了。” 这是束长安头一次听见化成人形的黑炁说话。 由于生长速度太快,他的声音像是处在变声期的少年。 既来之则安之。 她淡定转身,望着黑炁那张充满邪恶的脸。 他长的就和正常人不一样。 下巴尖的像锥子,身形纤细怪异,身高最起码有两米。 “好不容易化成的人形, 就这德行?”束长安张口就是嘲讽。 “我说,你照过镜子没有?不觉得自己不人不鬼的很吓人?” 说罢,她继续自言自语:“想来是没照过镜子的,不然早被自己吓死了,啊,真想找个人用尿滋醒你。” 搞到最后,她还以为会修炼成个美男子。 结果不是照样,半人半鬼? 真不知这东西脑子盘着的是什么。 “咳咳,”被禁锢的皇帝,终于逮到机会,和束长安一唱一和嘲讽黑炁:“朕这里有。” 束长安撇撇嘴:“你的不行,你爱吃甜,我怕他尝到甜头……” “够了!”黑炁张牙舞爪怒声:“你们懂什么?只有这样,我才能到达六维空间。” 束长安眸光微闪。 维度,空间吗? 黑炁伸长脖子,章鱼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束长安:“那块陨石,也是不小心从六维空间飞过来的。” 制造预制人的陨石,原来来自六维空间。 第500章 没有腰子? “你以为我只想成仙?”黑炁缩回了 脑袋,细长高大的身子在御书房走动。 “大错特错!” “成仙有什么好?还不是一样要被天道约束?” “我要去的是六维空间,在六维空间里,我可以随意控制时间,任意穿越,那里没有时间划分,我可以在那里实现永生!” 黑炁越说越激动。 由于亢奋,体表变成紫红色。 “你见过六维空间的人?”束长安问道:“你都没有见过,也就证明六维空间,和我们这个空间不互通,又或者,根本就不存在。” 说完,她笑斥:“疯了吧你!” “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黑炁猛的转身,盯着束长安:“你以为你的穿越是偶然的?当时是我打破了六维空间和三维空间之间的结界!” “可惜,被你们破坏了,你我也坠入了这个不知名的空间!” 原来是这样。 束长安自嘲一笑。 她的穿越, 她的死而复生,原来都是仰仗的黑炁。 “神修炼到一定境界,都是去往六维空间,我虽不是神,却可以直接去往六维空间。” 黑炁越想越兴奋。 整个人透着诡异的红光。 “你去啊, 你祸害人间作甚?”束长安着实不懂。 “当然是……因为你。”黑炁伸出细长诡异的手指,虚指束长安眉心:“当年在哀牢山,我发现你的血很特殊,正是因此,我和你才来到这里。” 黑炁笑着露出满嘴獠牙:“原来……当年打开六维空间,不一定要在哀牢山,而是……世代守护哀牢山的你们……的血。” 皇上这次爷们了一把,毕竟是天子。 面对异类时的格局还是有的:“所以,你用朕做要挟?有什么直接冲着朕来!” 皇上对两人的对话,听得一知半解。 忽然驴头不对马嘴的男人了一次。 将黑炁和束长安都搞懵了。 在黑炁的眼里,这里的人类都是低等生物。 面前的虽是皇帝,却也不值他浪费口舌。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甩在束长安面前。 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割腕取血,不然的话,大渊皇帝的脑袋可就要没了。” 束长安瞥一眼皇帝。 丝毫不顾往日近时情分:“你取他脑袋吧,我还不想死,他早点驾崩,太子好登基,我很看好太子。” 皇帝:“……”说的跟朕想死一样。 束长安继续道:“打了这么久交道,你还不知我的性子?我是那种乖乖放血的人?” 黑炁也太瞧不起人了。 杀猪放血还要绑四条腿。 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自己放血? 几乎是话音刚落。 束长安 捡起地上的匕首,朝着黑炁扑了过去。 身高体长又怎样? 长的像个变坏了的大麻虾。 上辈子没杀了他,看来双方都挺难受。 束长安抱着黑炁的腰,短匕直接插进了黑炁的腰里。 用力一剜:“靠!你去过缅北了?怎么没有腰子的?” 这东西不是人吗? 是人就要尿尿,尿尿就要有腰子。 她不死心的再次用力去剜。 第501章 孬种 黑炁没有给她再次下刀的机会。 细长的手臂,揪住束长安脊背衣衫,像拎小鸡般,将她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束长安和黑炁面对面。 她……有点恐高。 “砰”的一声。 皇上又砸了茶盏。 只不过,这次是砸上了黑炁的后脑勺。 “反了你了!敢在朕面前动手?” 皇帝大怒之下, 不管书案上有什么,捞起来便朝黑炁砸。 黑炁抬臂遮挡。 慌乱中,束长安趁机挣脱。 黑炁长臂一伸,再次去抓束长安。 手刚伸出去,便缩了回来。 它将手放在眼前一看,上面三道血红的抓痕深可见骨。 可见对方下了死劲儿。 顺着视线看去,一只通体漆黑的大猫,奓着脊背的毛,竖瞳充满杀意。 虎视眈眈的盯着它。 “大郎!”束长安逃离黑炁的控制范围,朝着大郎喊道:“快回来!” 黑炁利用人形修炼成妖,杀死一只猫,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大郎弓腰做攻击姿势,听了束长安的话, 谨慎的往束长安的方向退去。 黑炁笑容可怖:“挠人的猫儿,我喜欢……” “错了,”皇帝轻咳一声:“你不是人。” “闭嘴!”黑炁忽的转身,骇人的眸子死死盯着皇帝:“你的脑袋不想要了?” 皇帝打了个寒噤。 被黑炁那双眼睛盯着, 好似冰凉的毒蛇,爬上皇帝的脖颈。 皇帝刚稳好情绪,下一刻,黑炁闪身到他的面前。 长臂圈住皇帝的脖子,威胁束长安:“我要你的血。” 束长安摊摊手:“你就算把胳膊在他脖子上系个蝴蝶结,我都不会给你一滴血。” 皇帝的生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战时,皇帝去世会改朝换代,血雨腥风。 大渊外有顾九渊,内有太子,国祚稳定。 皇帝死了,太子顺势登基,这天下,也不会差了。 束长安毫不在乎皇帝的生死:“赶紧的, 拧脖子,不拧是孬种!” 皇帝瞪圆了眸子看束长安。 被这女子惊住了。 皇帝危难,换做是谁都会救驾。 这女子…… 竟巴望他快点死。 简直穷凶极恶。 她和黑炁有什么区别? 束长安匪气冲天的样子,将黑炁刺激的表皮发红。 束长安好心告诉它:“这世上,能钳制我的东西不多,别说是皇帝了,就算你用我师父来威胁我,事后我顶多给师父多烧点纸钱。” 这一点,皇帝深有体会。 甚至想为束长安这句话鼓掌。 这孩子的自我认知很清晰。 束长安撇撇嘴,一副你奈我何的姿态。 我活着,便有世界。 我死了,世界便是毁灭。 我见即是世界。 我不见,世界与我无关。 束长安看的通透。 只是她没有想到。 黑炁体内竟还憋着大招。 一条长若触须的尾巴,从黑炁的身后探了出来。 大郎率先发现,发出“呼”声。 束长安凭借和大郎的默契,迅速躲闪。 还是被黑炁尾巴上锋利的针划破了后背。 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束长安想要骂娘。 神奇的是,她的血并没有浸透衣衫,也没有落到地面。 第502章 凶多吉少 殷红的血液,化成一颗颗血珠子,朝上方飘去。 血珠子融进结界罩面上。 结界被血染成了淡红色。 外面的声音也在此时得以传进结界。 顾九渊不知到了多久。 此时已经焦灼的宛若疯癫。 武渊军疯狂的用身体撞击结界。 顾九渊的声音和武渊军将士的声音齐齐传进束长安耳里。 “束大人!束大人你在里面吗?” 武渊军带着焦灼的呼喊,仿佛战场杀敌的嘶吼。 顾九渊手持赤红剑,一剑一剑劈向结界。 可他终究只是普通人,不懂妖邪之事。 得见结界红光。 忽然联想到在福清镇时,血葡萄用藤蔓设出来的结界。 大郎便是用自身之血和束长安的符纸破了结界。 他当即用长剑划破掌心。 武渊军见状, 也将掌心划破。 黑炁是邪佞的,结界是吸血的。 掌心相触下,他们体内的鲜血源源不断的被结界吸收。 皇帝也在结界里面。 整座皇宫已经乱成一团。 小包子,仅剩的皇城司,还有些一心护驾的。 都将手掌划破。 霎时。 结界变成了血红色。 雨停了。 阳光破云而出。 照在结界之上,诡异的像是天外来物。 映红了 每个人的眼。 此次事件,后被载入大渊史记。 妖邪入世,暴雨连天。 红光乍现,血祭上苍。 疫之京都,人命尔尔。 奇人降世,长安平定。 国之大幸,国之大丧。 结界最终是被血撑裂的。 顾九渊等人冲进御书房的时候,只剩一片狼藉。 皇帝和束长安早已不知所踪。 武渊军将皇城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二人。 武渊军和顾九渊一样疯了。 全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搜完了皇宫,又去搜京城。 京城百姓听来小道消息。 军队是在查找瘟疫时画符的那名少年。 他们纷纷打开院门,请武渊军进去搜查。 有些年老者,见不得武渊军这般折腾。 他们虽是军人,可也是刚长大没多久的孩子。 这段时间的折腾,武渊军个个神情憔悴,嘴唇干裂出血。 可那一双双眼睛,却像是狼崽子似的。 老人家们自发给武渊军烧凉茶 送去。 武渊军礼貌致谢,却没喝一口。 束姑娘和皇上都丢了,他们嗓子里有口气哽着。 什么都吃不下,喝不下。 这一次,和札达那次不同。 束姑娘是和皇帝一起丢的,是在皇宫丢的。 他们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一次,束姑娘凶多吉少。 太子看不下去了。 几次三番去顾府要见顾九渊。 结果,那东西闭门谢客。 听顾夫人说,每日在家饮酒,醉生梦死。 皇帝失踪,需要太子稳定朝纲。 太子索性,便不管他了。 男人嘛。 女人如衣裳,过段时间就好了。 太子这人,最在乎的是女人带给他的感觉。 什么一见钟情, 都抗不过岁月的洗礼。 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月。 秋季的天气,不冷不热。 太子登基为帝。 皇城司和武渊军分为两拨,寻找束长安和皇帝。 京城已经搜遍了,那便扩大搜索范围。 在官道设卡搜查,贴画像悬赏。 第503章 父女还是一条心的 太子也在登基后,贴出告示,为束长安正名。 那一日,告示前围了许多百姓。 有识字的高声朗读给大家伙听。 皇帝诏曰: 束家长女束长安,自幼被迫离家至三清观,几次险象环生,成长艰难。 然,其行善事,有天佑。 回京后协助大理寺屡破诡案,化名李繁华为民解疫。 朕破格封其为大理寺左卿。 今虽踪迹难寻,俸银放至流乞,直至归时。 钦此。 百姓哗然。 没想到李繁华就是束长安。 告示里丝毫没给束国年留脸。 大户人家里的那点腌臜事儿,新皇提上一嘴,百姓们便知是怎么回事。 那段时间,束国年府上被扔臭鸡蛋,烂菜叶子。 府中本就无人居住。 束国年被抓后,下人的月银无人发放,许多下人已经逃走。 更是有胆大的,走时拿了些值钱的东西抵这段时间的月银。 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在束国年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高门大户,也挡不住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府上臭气熏天,百姓绕道而行。 没有绕道的,也只是为了淬上束国年两口。 “呸~宠妾灭妻的玩意儿!活该下大狱!” “有眼无珠,逮着好姑娘磋磨,拿贱蹄子生养的小贱蹄子当珠宝!” “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也是他应得的!” 牢房里的束国年丝毫不知外面的已经变天。 他还一心盼着束长安能救他出去。 毕竟,他可是束长安的父亲。 父女俩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姑娘家使使小性子,过段时间,总会回过味儿来。 只要他在牢房里好好活着。 他就能出去。 束若云不成器,他还有束长安。 她不是当官了吗? 有她铺路,他转正之事,只是早晚而已。 束国年自从见过束长安后。 一扫前段时间的颓靡。 整个人荣光散发,更是自动和紫英,束若云保持距离。 长安不喜她们。 他不能再犯糊,让长安知晓后连带着不喜他。 牢饭不好吃,油水都没有。 有时候甚至还馊了。 束国年好像失去味觉似的。 自己的吃不够,还抢束若云的吃。 束若云望着这样的父亲。 本就没有对他抱什么希望的心,失望透顶。 “老爷,妾身身上也痒,若云身上的疹子是不是传人啊?” 紫英柔柔弱弱的道。 在札达都没有受过的罪,在这牢里算是受足了。 束国年好像听不见紫英说话。 一个劲儿的扒拉碗里只飘着两根青菜的剩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要有个好身体,日后出去了,才能应对朝堂的尔虞我诈。 不过,长安当官了。 与自家姑娘同朝为官,那些老不死的,都要忌惮他三分。 毕竟,他束国年的女儿,可是大渊头一个女官。 是临江王和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突的。 束国年停下扒饭的动作,朝门口看去。 门口脚步声逐渐靠近。 束国年丢下饭碗,扒着牢房的门往外看。 “长安,是你吗?父亲就知,你舍不得父亲!” “消气了就好,咱们父女还是一条心的。” 第504章 她做错了什么? “父亲说这话,不觉讽刺吗?”束若云实在看不下去了。 “您可还记得, 当初您跟若云说,等长安走了,我还是束府的嫡女。” 束若云边说,边挠身上。 那种刺挠般的痒。 蚀骨焚心。 越挠越痒。 她的脸,已经开始往外渗水了。 这段时间,雨虽然停了。 湿漉漉的稻草在这阴暗的牢房里,不仅没有晒干。 反而开始发霉腐烂。 她身上的敏症更加严重了。 奇痒上头时。 束若云想到过一死了之。 可束长安答应过她,会让太子来见她一面。 太子见她这般可怜,许会生出几分怜惜,将她带出这个鬼地方。 她不求能重新伺候在太子身边。 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行。 她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走出这里,晒到外面的阳光。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束国年惊讶的眯起眼。 忽然觉得不对:“您……登基了?老臣拜见皇上!” 束国年跪的无比利落。 背对着牢门的束若云心口险些停止跳动。 太子……来了吗? 登基了……他现在是皇上了吗? 这一刻, 束若云甚至都不敢转身。 脊背僵硬的坐在稻草上,双手死死的抠缠。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她面前。 可她怕了。 牢中没有镜子,她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脸。 可从瘙痒的程度,也能猜出个大概。 不知她现在的脸,会不会吓到太子? 太子会不会嫌弃她? “束姑娘,皇上来看您了!”小包子的声音,带着阴阳怪气。 束若云身子抖了抖。 没有转身。 小包子不耐烦了:“皇上可是看在长安大人的面子上来看您的,您可不要不识好歹啊!” 此时此刻,束若云忽然有些想笑。 她肩膀抽动,笑声逐渐溢出。 没想到。 如今她想要见太子一面,都要靠束长安的面子。 可她落得如今的地步,她又做错了什么? 只因为她的父亲是束国年。 她的母亲是杜水苏? 只因为从束长安进京后,她就看束长安不顺眼? 高门大户的家里,谁家不是一堆的腌臜事儿? 哪家后宅不争斗? 她错就错在,没有斗过束长安! “若云,长安让朕来见你,朕来了。”皇上声音沉稳。 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情,已经磨去了他身为男子最后的那点青雉。 “殿下……不对,是皇上,您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跟妾身撇清关系吗?” “呵呵呵……长安让你来的……您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束长安,您是不会来见若云的,是吗?” 身后没了声音。 新皇算是默认。 天子之家,本就不该专宠。 束若云在太子这里,就是床伴。 天子的床,有很多的伴侣。 当上皇帝后,后宫那些女子,都是朝臣们塞进来的。 太子对女子之事不执着。 女子而已,能稳定朝纲,他不介意躺在身边的是谁。 束国年倒了,束若云这样的女子。 太子时期时,可以随心所欲的玩一玩。 当上皇帝后,束若云在他这里,就没了任何价值。 皇帝声音淡淡,应得很干脆:“是。” 第505章 你爱的还是朱蕴 新皇的话,像是一把尖刀,扎进束若云胸口。 疼的她忘了呼吸。 束若云缓缓转过头,幽怨的眸子望向新皇。 太子褪去少年感,穿上龙袍,周身气场威严。 他像高高在上的王者,睥睨她这个几乎烂进淤泥的蝼蚁。 束若云的脸, 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片片发红腐烂,蜕皮渗水。 太子眉心狠狠一拧,错开目光。 束若云敏锐察觉到太子细微的举动。 她笑的自嘲又凄凉:“所以,我还要感谢束长安?” 她突的站起来,扒着铁门,声音尖锐:“我最近一直在想, 我错在哪了?殿下,你说,我错在哪了?” “我没有错!没有错对不对?可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殿下,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新皇后退一步,小包子谨慎的上前护驾。 束若云笑着笑着, 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伤口,她已经感觉不到疼。 太子的排斥,二人之间的距离感,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明明,他在床上时,不是这样的。 明明,他温柔又体贴,甚至还说良媛委屈她 了。 “太子……我们回不去了是吗?”束若云垂下眼帘,泪水扑簌簌往下落。 这样的束若云,让新皇心烦。 他并未遮掩脸上的不耐。 到他这种位置,情绪已无需遮掩:“长安让朕来看你,是想给你个机会,若云,你没有把握住啊。” 束若云哭声顿止。 束长安……是要给她机会? 那个贱人……是要给她机会? 怨恨蒙蔽了束若云的双眼。 她瘫坐在地。 忽然明白了她和束长安的区别。 在束府那个吃人的地方。 她已经失去了感知爱的能力。 对感情匮乏之人,也不会给予旁人感情。 束长安不同。 她感知着世上的情感。 给予着世上之人温暖。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修道。 却有一颗道心。 “原来……是这样吗?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殿下,你走吧……若云……不想见您了……” 新皇闻言,没有停顿。 束长安让他来,他来 了。 是束若云撵他走的。 怪不得他。 新皇的脚步走远,束若云掩面痛哭。 她以为拿捏住床上的太子。 她以为她早已改命。 殊不知,她拿捏的只是床上的太子。 男人。 脱裤子时倾尽所有,迫切的要将自己的全部给你。 提上裤子,他还是她。 给你的, 只是一堆垃圾而已。 她接受不了现在的自己。 更不知自己如何落得如此地步。 束国年眼睁睁看着束若云摔碎了碗,割破了手腕。 他张了张嘴,想要喊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 又缓缓的合上了嘴。 “父亲,”束若云靠在墙角,望着束国年。 束国年心虚的眼神飘忽,侧过身扒饭。 “此生,你可有拿若云和云荷当女儿疼?可有,拿念远当儿子疼?” 束国年不说话,碗筷的撞击声,一声声刺进束若云耳里。 她觉得好嘲讽。 好讽刺。 “父亲,其实,你爱的还是朱蕴,你从没拿我娘当夫人,没拿我们,当儿女……” 第506章 凄凉下场 “如果可以选择, 若云宁愿,生在普通人家,及笄嫁人,相夫教子,平凡平淡平安。” 可惜,一切,她都没有选择。 她好羡慕束长安啊。 她可以自由选择想要走的路。 选择自己的一切。 她是自由的。 这一刻。 束若云好像也感受到了自由。 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里,慢慢感受生命的流逝。 感觉灵魂脱离肉体。 她好冷。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太子回来了。 他伸出手,朝她展开怀抱。 眼前浮现往日床上纠缠的光景。 束若云嘴角溢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心有浮萍似菟丝,攀依寄附借根生。 戚戚泣泣凄凄怨,日日夜夜时时盼。 感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是调剂,是美景。 它不应该成为生命的全部。 也不应该成为人生的根源。 束若云自恃京城第一美人,在床上识男人。 直至临死,她甚至都在期望新皇回头,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束国年侧耳听了听。 发现束若云那边没了声音。 血腥味渐渐蔓延开来。 他停下了扒饭的动作。 缓缓的垂下捧着饭碗的手,凌乱的发,盖住了他的眼,看不出心中所想。 紫英眼睁睁看着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的这一幕幕。 心底一片寒凉。 这才是人。 高处不见人性,低谷才知人生。 外面的花花世界,遮盖了人性。 反而是在这牢里,人性得到彻底展现。 恶是真的恶,善是真的善。 紫英忽然觉得,待在牢里,反而比在外面婆娑世界要安全。 束若云死了。 死在束国年眼皮子底下。 束国年甚至都没喊人来收尸。 纤柔艳骨,蜷缩死去。 新来的牢头送饭时,发现人死了,将她抬出去,丢进了乱葬岗。 落得凄凉下场。 束若云死后,紫英似是心有所悟,开始收拾凌乱的牢房。 闲来无事,将稻草根根摆整齐,用草秸作绳,将稻草扎出形状。 她甚至还为自己编了个枕头。 大有将牢房当家的姿态。 束国年感受到身边空荡荡的,心里有些冷。 束若云临死前,质问的话语在他耳边萦绕。 他并非不疼爱若云。 四个孩子中,他最疼爱的便是束若云。 束若云是最像他的孩子。 也是最能理解他的孩子。 他是男子,是朝廷官员。 浸淫朝堂多年,尔虞我诈多年。 他有他的坚持,也有身为男子的雄心壮志。 他是这个家的明灯。 只有他继续往前走,他的子女妻儿才能一荣俱荣。 妇人大多目光短浅,她们不知,他转正后,也能给她们带来荣誉。 死了,便死了吧。 束长安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只要她生够了气,他能出得这监牢,转正指日可待。 若云福薄,没等到那一日。 他不能因为若云,得罪束长安。 束国年一心认为,只要对束长安不喜的这些人心狠。 束长安知道这一切, 总会心软的。 他只要能熬到束长安心软。 熬到她消了气。 他就能出去,就能回归官场,能转正。 他甚至做梦都在和束长安同朝为官。 第507章 好狠的心 新皇得知束若云死讯后,正在批奏折。 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抬头问小包子:“束国年的小妾, 还在冷宫?” 小包子应了一声:“不止杜氏,还有那头肥猪。” “将杜氏驱赶出宫,冷宫也是宫,朕没有义务帮束国年养小妾,那头肥猪……送给临江王处置。” 那是束长安养的猪。 听说还是从札达带过来的。 “告诉临江王, 不管是杀了吃肉,还是变卖,都随他。” 小包子又应了一声。 找了根麻绳,将肥猪绑起来,着两人送去了顾府。 杜氏听说能出去。 眼睛都亮了。 束国年虽然下狱,可她还有束念远。 那是她的儿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肉。 只要找到念远,她们娘俩离开这座京城, 不管到了哪里。 有儿子在身边,儿子一定会照顾她的。 念远和云荷若云不一样。 她在那孩子身上倾注了心血。 念远争气,从小就不忤逆她,跟她一条心。 杜氏走出皇宫后,直奔束府。 这段时间,她早已被折磨的没了人形。 衣衫褴褛的就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 乞丐尚有双手乞讨。 她什么都没有。 她连筷子都拿不起。 嗟来之食的滋味不好受。 可她想要活着,只有像猪狗般吃食。 “你听说了吗?京城第一美人香消玉殒了!” 路边两名书生打扮的男子交头接耳赶路。 自古书生善意淫。 京城第一美人,首当其冲成为他们意淫的对象。 “你说束若云?她不是入太子府了吗?如今太子登基,怎么着,也能混个贵人当当吧!” 杜氏贴着墙角 ,不远不近的跟着。 竖起耳朵听二人议论。 “帝王无情, 束国年倒了,束若云没了靠山,新皇当然看不眼里去了。” “那也不至于香消玉殒啊?” “听说是割腕自戕,啧啧啧,可惜了一副美人骨。” 杜氏如遭雷劈。 若云……她怎么会? 她那么有野心的一个人。 那么聪慧的一个人。 怎么会做傻事? 杜氏没有继续跟着。 长久的食不果腹,她走路都很吃力,巨大打击的冲击下。 杜氏靠在墙上,双眼空洞的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京城。 云荷若云相继离世。 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甚至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云荷和若云唤她娘了。 束国年倒了。 束府……还有吗? 杜氏浑浑噩噩的走着,听着耳边繁华热闹的声音。 脑海中回想着过往的一幕幕。 曾经光鲜亮丽的人生, 好像已是上辈子之事。 那时的自己。 风光无两。 走到哪里,人人都要唤她一声束夫人。 家有束国年撑着,她在外面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人人都羡慕她,人人都迎合她。 如今回想, 好似大梦一场。 她本就一无所有,如今回归一无所有。 可真的一无所有吗? 她有云荷。 有若云。 有念远。 那些都是鲜活的生命啊! 束长安! 你好狠的心 啊。 为何。 就不能放过她? 她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傀儡,皇后要朱蕴的命,她能怎么办? 第508章 疯魔方知来时路 不知何时,眼前出现束府两个大字。 朱漆牌匾,上面挂着黄白之物。 一股股恶臭,顺着风飘进鼻息。 杜水苏不死心的上前去敲门。 “砰砰砰” “砰砰砰” “有人吗?” “有人吗?” 束府门口,很快聚集一些挎着篮子来扔臭鸡蛋的百姓。 她们互相对视,不知门口之人身份。 杜氏却在此时,自报了身份。 “开门!我是夫人!我是束夫人!” 如果。 杜氏来之前,了解过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便不会随意暴露身份。 束家人在京城,已成过街老鼠。 何况是被京城百姓定义为罪魁祸首的杜水苏。 臭鸡蛋和烂菜叶子,雨点般打在杜氏身上。 她抬起光秃秃的双臂遮挡。 狼狈的抱头躲藏。 墙角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至无人处。 杜氏抬起头,刚想致谢,神情怔住:“怜儿……” 怜儿板着脸,从怀里拿出钱袋子递给她:“对不住,当初怜儿为了救母,才会欺骗你,怜儿不想日后愧疚,这些银子,权当对你的补偿。” 见杜氏不接,怜儿这才发现,杜氏没了双手。 她叹息一声,将钱袋子塞进杜氏怀里:“你好自为之,奉劝你一句,在京城,少露面,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怜儿好像看不见杜氏震惊的神情,转身迈着小碎步跑远。 救母…… 原来……如此。 “呵呵呵……” 无人的墙角,响起杜氏悲戚的笑声。 她这一生啊,汲汲营营只为寻个爱人。 寻个真正爱她的人。 但是……好像……她什么都没有…… 既然如此,为何要将她带到这世上? 为何要让她来到这世上? 杜氏好想问,却不知该去质问谁。 若云死前,也是这般绝望吧…… 不然,她性子要强,又 怎会自戕? 杜氏瘫坐在地,望着旷蓝的天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 她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人群走去。 她拦住人便问。 “你见到我儿子了吗?” “我儿子叫念远,他大概这么高!” “对了,我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唤云荷,一个唤若云,你有没有见到?” “滚开!哪里来的疯子!臭死了!” “这不是束府的杜氏吗?” “咦?她怀里是什么?” 一群人蜂拥而上,抢夺杜氏怀里的钱袋子。 杜氏伸手去捂,没有手掌的手臂,根本阻挡不了。 她眼睁睁看着怜儿给她的钱袋子被这些人抢走。 没抢到的人,对她怀恨在心,拳打脚踢。 落在身上的拳头,仿佛没有打在她的身上。 她对外界的感知,已经麻木。 “呵呵呵……哈哈哈……云荷……若云……念远……” 她不觉疼般,笑着,哭着。 “呸!疯子!” 一群人怕闹出人命,发泄完怒气,一哄而散。 杜氏从地上爬起来。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望着蓝到沁人心脾的天空。 转着圈儿走。 走着笑着。 笑着哭着。 麻木的人生,麻木的身心。 许是生时便无心,何苦人间向人心。 无端伤己害人命,疯魔方知来时路。 第509章 蛇蛊还要继续炼 疯子分很多种。 有些疯子痴痴傻傻,活在最快乐的时刻。 无疑是种解脱。 有些疯子泣泣笑笑,活在痛苦中。 唯有死亡,才是解脱。 杜水苏疯了。 在京城四处晃荡,寻找她的三个孩子。 世上不乏这种父母。 她们自己都没活明白。 何谈传授子女活法。 所以,杜水苏的三个孩子,活着,却不得其法。 尊崇本心,寻人怜惜,盼人疼爱。 而束国年,追寻一生的转正执念。 不过是黄粱大梦。 小包子和四名小太监抬着大肥猪去了顾府。 肥猪这段时间,不仅吃肥了,还学会了咬人。 一名小太监大腿根都被它咬了,至今还在太医院。 冷宫最艰难时,树皮都被那些弃妃扒干净了。 也不知这猪吃的什么,竟将自己养的又白又胖。 抓的时候,四个人险些没摁住它。 小包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凶猛的猪。 怪不得皇上让他将猪送出宫。 再过段时间,这猪是不是要学会吃人了? 小包子越想越后怕。 敲开顾府的门,报明来意后,小厮进去禀报。 小包子没想到,临江王会亲自来接他,哦不对,是接猪。 这段时间,老是听皇上念叨临江王在府上醉生梦死。 小包子瞅着, 临江王也不像是醉生梦死的样子啊。 反倒像是刚从战场下来。 远远的便能感受到那股沁人骨髓的杀气。 “杂家奉……” 小包子话还没说完,便被顾九渊打断。 “猪留下,你回去。”他声音干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话。 小包子缩了缩脖子。 临江王这是待客之道都免了吗? 这人得冷心冷情到何种地步。 才会变成这样? 小包子不敢多话。 吩咐人将猪放下来,带着四名太监,哑巴似的退出去离开。 出了顾府大门,小包子回头偷瞄一眼。 只见那肥猪似是跟在束长安身边久了,有了灵性。 被放下后,捯饬着小短腿,扭着屁股一溜烟窜进了府里。 冷不丁接触到顾九渊染上浓郁杀气的眸子。 小包子缩着脖子上的富贵包,跑的比肥猪还快。 身后,顾府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小包子这才缓下脚步。 身边小太监不解:“临江王平时不是笑面虎吗?现在怎么变成冰坨坨了?” 小包子斥了一声:“背后议论主子,不要命了!你的脑袋在主子那里值几颗金瓜子?” 被小包子这么一斥,小太监幡然清醒。 忙不迭应是认错。 小包子又回头扫一眼紧闭的顾府大门。 总觉得临江王有蹊跷。 可他又不知蹊跷在哪里。 许是想多了吧。 毕竟,临江王将将失去挚爱。 他是太监,不懂那些情情爱爱,话本子还是看过几本的。 对于那些一见钟情, 海枯石烂。 不懂其髓,但知其形。 殊不知。 顾九渊醉生梦死,只是假象。 在他这种人眼里,借酒消愁是无能之举。 他坚信束长安没事。 就像在北腔关时。 既然坚信长安无事,那么,他的蛇蛊就要继续炼。 长安的踪迹,也要继续寻。 他很忙。 没有时间饮酒。 第510章 穿越前,还是后? 这段时间,张扬一直在乱葬岗找新鲜尸体。 李进一直窝在房里剜脑浆。 二人配合的越来越默契。 京城的乱葬岗,一般都是皇宫里送出来的尸体。 送之前在大理寺备过案。 却也不是每天都有新鲜尸体。 乱葬岗那个地界儿,常年有乞丐蹲守。 从皇宫出来的尸体,要被层层剥削。 到了乱葬岗,也就只剩一身亵衣。 乞丐们,等的就是这身亵衣。 每每都是一拥而上疯抢。 张扬最近混迹在乞丐堆里。 只不过,他比乞丐狠。 乞丐抢亵衣,他抢脑袋。 几乎是尸体刚到,张扬便冲过去,割了尸体脑袋就跑。 生怕多耽搁一会儿,脑袋不新鲜了。 没办法。 来乱葬岗找尸体这招是他提议的。 自己说出口的话,爬着也要做到。 束若云的尸体,也是在这个时候运过来的。 张扬冲上去,揪起尸体头发刚想下刀子,入目是张熟悉的面孔,吓的手一哆嗦。 刀掉在了地上。 乞丐闻风上前,见是貌美女子,满脸垂涎。 张扬和乞丐打了一架,将束若云抢到手埋了。 束若云做梦都没想到,她死后,会是张扬给她收的尸。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觉得你逆天改命,殊不知,你的改命,也是天意。 小蛇在人脑浆的滋养下,逐渐长大, 身体从青色,变成了赤红色。 蛇蛊已成,束长安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顾九渊将赤蛇装进罐子,带着张扬李进去了札达。 不管长安如今在哪。 他都有必要通知哀牢山那边。 况且。 哀牢山神秘莫测,外祖母那里,许是有寻找束长安之法。 顾夫人望着一行三人骑马离开的背影,拭了拭眼角。 这个儿子,她是管不了了。 孩子大了,她也管不着了。 “夫人,那头猪怎么办?”怜儿跟在顾夫人身后。 顾夫人长叹一声:“渊儿没说,那便养着吧。” 怜儿有些纠结:“可……它咬人。” 怜儿只知,野猪会伤人。 这头猪,生的白白净净,丝毫不像野猪那般。 竟然比野猪还要凶。 顾夫人唉声叹气:“冷宫那地儿,吃人的地方,那猪许是被逼急眼了,搭个猪圈,小心养着。” 怜儿应了一声。 王府搭猪圈。 她还是头一次见。 怜儿发现,自从留在王府。 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新鲜。 束长安醒来的时候,身处一片密林。 身边是皇帝,黑炁已经不见踪迹。 密林蚊虫多,专门盯着皇帝咬。 皇帝刚到这里,就开始叫苦连天:“这就是你们说的异世?虫子怎么这么多?” “为何还只咬朕?” 束长安环顾四周,心不在焉回:“你的血是龙血,蚊虫也知晓龙血珍贵。” 皇帝瞪了束长安一眼:“ 这下好了,朕的皇帝也做不成了。” 束长安拧眉,没有理会皇帝。 如果黑炁口中的六维空间真的存在的话。 那么。 不该是这样啊? 这里的森林,反倒像是哀牢山。 她心神一凛,如果此地是哀牢山。 那是她穿越前的哀牢山。 还是穿越后的? 第511章 时空交叠 御书房时,结界破裂,她和皇帝昏了过去。 束长安不知这其中又过了多久。 醒来便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她可以肯定,这里不是六维空间。 却不知,现在的哀牢山,处在什么时期。 天空,忽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皇帝大惊, 伸手指着上方:“那是什么鸟?” 时空,在此刻重叠。 束长安看见那架熟悉的直升机。 当初,她就是乘坐那架直升机,和749的其他同志,来到哀牢山。 最后,全部死在了这里。 而她。 穿越到了大渊。 熟悉的直升机轰鸣声。 她几乎下意识的朝着直升机的方向奔跑。 “你去哪?”皇帝爬起来便追。 密林正处深秋,藤蔓已木质化,刮的身上全是口子。 皇帝身子娇贵,疼的“嘶嘶哈哈”。 瞥见束长安要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皇帝咬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 朝着束长安奔去。 两边时空,在此刻交叠。 天空出现了一个个降落伞。 束长安看见自己撑着降落伞,脸上画着迷彩,身着制服,从飞机上落下。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视线中。 一切。 好像回到了最初。 陷入了轮回。 上方,束长安的降落伞朝着她的方向降落。 她像看不见自己一般。 坚毅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下方茂密的丛林。 下方束长安的身体,也在此时逐渐透明。 “徒儿!” 束长安听见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 师父,外祖母,焦急的望着她。 下一刻。 她身子一轻,原地消失。 再睁眼,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动了动手腕,发现手上握着伞绳。 曾经。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 一切可以重来。 当一切如愿。 她懵了一瞬。 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灵气。 束长安笑了笑。 她竟不知何时,已修成了道身。 道家眼中的世界, 和普通人不一样。 所谓万物皆有灵, 她甚至能看见树木之上附着密密麻麻的亮点。 黑炁在她眼中,已无处遁形。 “长安!小心落地!”身边战友喊了她一声。 熟悉的声音涌入耳蜗,束长安眼睛瞬间湿润。 她哑着嗓子,回了一句:“好!” 此时不容她多想,她调转伞绳,朝着黑炁藏身的地方飞了过去。 那是哀牢山灵气最足的地方。 亮点附着也最多。 黑炁站身处气眼, 很多亮点源源不断的朝它身上涌去。 瞥见束长安飞来,黑炁笑声尖锐猖狂。 “坏了我的阵法,就能阻止我吗?做梦!” 它的声音,在山谷萦绕,犹如山神怒吼。 整座山,都在微微震动。 束长安稳稳降落,解开安全绳,动作未停, 掏出枪瞄准黑炁。 “罗天毒兽,备巨四门,吞流割胆,山丑万群,张喉玃天,毒龙奋爪,金头横吞,威兵巨万,受符接山,六天不询,合玉成群……” “砰”的一声枪响。 她用枪代替符纸,射进了黑炁的身体。 黑炁吃痛, 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吼声。 细长的手臂,在空中狂舞。 “徒儿!” 此时,太霄道长赶到,他的身后,跟着世代守护哀牢山的銮老太太。 第512章 联手 太霄道长甩出一张符纸,黑炁被符纸震出去好几步。 “徒儿!可有伤着?” 束长安好想给太霄道长一个白眼。 皇帝当时派了那么多人找他。 结果他倒好,窝在哀牢山了。 太霄道长扯着束长安的衣袖,上下打量:“啧啧啧,英姿飒爽,不愧是我太霄的徒儿!” 束长安甩开他的手:“行了, 你再啰嗦,咱们就要去阎王殿叙旧了!” 黑炁重新站了起来。 在束长安和太霄的连番攻击下,竟被打回了原型。 圆圆的大脑袋,身下是章鱼足。 那双章鱼眼,死死的盯着二人。 “今日,这里的人,全部都要死!” 话落,结界重新升起。 将整座哀牢山罩在其中。 顾九渊刚来到北腔关,便发现哀牢山升起的结界。 他站在北腔关崖边,眼睁睁看着飞鸟撞上透明的结界,纷纷落地而亡。 “又是那东西!”张扬恨声。 李进沉吟:“看来,束姑娘极有可能还活着。” 那妖魔在此地,足以证明, 束长安也在此地。 皇上,许是也在此地。 “王爷,您看那是什么?”张扬指着空中的飞机。 悬在半空的飞机,因为结界破坏了哀牢山的引力,重重撞上结界。 飞机爆炸的声音,响彻云霄。 顾九渊眯眼朝上空看去。 这种程度的爆炸,应是有火器助攻。 哀牢山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爷,怎么办?”张扬急了:“里面炸了,束姑娘会不会有事?” “走北腔关底下进去!”顾九渊冷声道。 北腔关底下,是一座古墓。 穿过时空怪洞可以直通哀牢山。 只是不知黑炁的结界,会不会影响到地下。 而现在,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在束长安的事上。 顾九渊不止一次感受到无力。 他可以上战场杀敌千千万万。 却不懂,如何帮到长安一星半点。 心爱的女子,就在里面,甚至有生命之危。 而他,竟不得门而入。 “王爷,您看!”张扬眼尖。 看见崖底,一人背着个东西,正一跳一跳的朝着墓口而去。 “是墨溪大人!”张扬喊道:“墨溪大人进去了!” “跟上!”顾九渊抿了抿唇,带着张扬李进下了崖底。 顾九渊猜的没错。 此时,哀牢山内,已经乱成了一团。 749和銮家联手攻击黑炁。 有束长安和太霄道长助攻,这一次,黑炁被打的连连后退。 熟悉的一幕,熟悉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 束长安没有眼睁睁看着战友死在黑炁手下。 他们终于有了和黑炁对抗的实力。 束长安口中咒语不停,一枪枪打在黑炁的脑袋上。 任何妖邪,现出原形后,实力都会增强。 她和黑炁,有着共同的记忆。 穿越前。 战友的血染红了哀牢山的树木。 这一次,时空扭转。 她要让黑炁彻底留在哀牢山。 黑炁的触手可以无限延长,还可再生。 和章鱼有着同样的特性。 “师父!打它的眼睛!”束长安喊道。 “小长安,你什么时候认的师父?诶诶诶,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 身边战友疑惑。 好像从下了直升机开始,束长安就开始不对劲。 第513章 都有了解释 久违的战友关怀,束长安喉咙哽了哽:“是啊,我变厉害了,来救你们了。” 她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厉云踪迹,心里存了疑惑。 眼下情况危急。 她只得先解决章鱼怪。 章鱼怪吸收了北腔关的黑炁,现在被打回原形,身上的黑炁四下奔涌。 丝丝缕缕朝着皇帝而去。 隐约还能听见,黑炁似哭似笑的悲泣声: 入得北腔关,生人不得还。 戕圬有因果,千里命难留。 那一声声哭诉,吓得皇帝四处躲藏。 “不是朕!你们不要找朕!朕没有!” 束长安心下嘲讽。 戕圬一事,果然还要在皇帝身上找答案。 欠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世人皆知两不相欠,却总是既要又要还要。 皇帝欠下的, 自己应当偿还。 哀牢山,像是每个人的宿命。 749,大渊,束长安,都逃不出去。 章鱼怪也感知到了宿命,它仰天怒吼,庞大的身躯伴随着周身的怒吼,释放出成千上万长相怪异的章鱼。 这些章鱼和普通章鱼不同。 它们有尖牙,有利爪。 而章鱼怪此时,却变成了一个细长的大脑袋生物。 “草!竟然是外星人!” “听说当年陨石撞击过哀牢山,这玩意可能就是和陨石一起来的!” 身边传来战友的声音。 束长安恍然。 一切,都有了解释。 陨石撞击哀牢山的时候,带来了外星生物。 而那些陨石,被白苗捡去,利用陨石里的复刻能力,做出预制人。 墓里的时空怪洞,也是陨石撞击时产生的能量波。 她不敢想象,如果任由外星人壮大,世界还会不会存在。 好在,章鱼怪穿越时,她也跟随其一起穿越。 这才遏制了其发展,促使一切,回归到了最初。 她侧头看向身边战友。 对方涂着迷彩,她还是一眼认出,那是经常跟她开玩笑逗闷的小胖。 “我们会赢的,”她道:“我们一定会赢的。” 如果这次再输,她不敢想象,世界将变成什么样。 小胖朝她挤挤眼,“小长安,你是不是发烧了?” 束长安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师父。 心底做出了个决定。 不管是大渊,还是我们的世界,都只能是我们的。 上天既已让她修成道身。 那她便化作道。 她用短匕划破手腕,鲜血瞬间从手腕溢出。 她的血,能和结界产生反应。 鲜血,顺着束长安的手腕,呈线状往上升。 “喵呜” 大郎凄厉的叫声,在山谷回响。 哀牢山里不止有銮家守护。 这里,还是无数蛇虫鼠蚁的天堂。 白苗家正是因为占据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才养出那些要人性命的蛊虫。 大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竖瞳瞪的极大,全身的毛都奓了起来。 伴随着大郎的出现。 哀牢山的蛇虫鼠蚁倾巢出动。 甚至有麻袋粗的蟒蛇,在地上匆匆蜿蜒而来。 它们似是在赶往赴死的现场。 有拥挤,不见打斗。 有相克,却顾不得相克之身的摩擦。 小章鱼数量繁多。 很快便和哀牢山的蛇虫鼠蚁厮打在一起。 第514章 她,食言了 “大郎!”束长安转头望着陪着她走南闯北的挚友:“保重啊!” 大郎竖瞳微颤,它预料到了什么,飞身而起,踩着蛇虫鼠蚁朝束长安扑来。 “喵呜!” “嗷呜!” 幼虎般的猫儿,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朝束长安奔去。 它不停的唤着,喊着。 好似在说。 等等我! 等等我啊! 束长安朝它笑了笑。 世间安有两全法。 想要得到,便要舍弃。 她挥动手腕,用血在虚空画了救一切厄符。 符咒的能量, 源于施咒者本身。 束长安已是道身,她的符咒如今的威力不容小觑。  救一切厄符,听来极好。 却需要施咒者用自身生命献祭。 很多人行事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束长安不。 玉石俱焚在她眼里,是最带劲的做法。 你想要我的命, 那就用你的命来换。 符咒画成,在空中炸开,形成金色旋涡,束长安身体被吸进漩涡。 吸进去的瞬间,她好像听见了顾九渊的声音。 “长安!束长安!” 顾九渊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花绿色衣衫的女子,被吸进旋涡。 她换了服装, 换了发型。 顾九渊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束长安。 就像当时的李繁华。 束长安回头,二人目光相接。 一瞬,好似万年。 时间似是静止。 深眸如渊染上恐惧,金色的旋涡,似是地狱敞开的大门。 里面是洪水,是猛兽,是魔鬼。 它会吞噬掉顾九渊的灵魂,搅碎他的挚爱。 高大颀长的身子,握着赤红剑,全身发颤。 手中的赤红剑,好似变成千斤重,插进地面。 “束长安!回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在耳廓。 带着颤,带着极度的恐慌。 她说,她不修道。 她说,谁爱死谁死, 她不死。 她,食言了。 “王爷!”张扬扶住顾九渊发颤的身子。 只是眨眼间,那个鲜活的女子,神秘的化作金光,消失在顾九渊眼前。 “徒儿!你傻啊!” 太霄道长 怒吼。 749局的人,也惊呆了。 方才,那是小长安? 他们互相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大郎不管不顾,朝着光圈跃去。 却因光圈闭合,一脑袋撞在光圈上。 它似是被撞晕了,四爪朝天,缓缓落下。 那双宝石般的眸子,溢出泪水。 它不懂,为何会被抛弃? 它不懂,说好了要互相陪伴。 它更不懂,往日那些美好的时光,为何会带来抛弃? 死也要一起的,不是吗? 太霄道长疾走几步,将大郎接住。 他痛斥:“你这猫儿!也是傻的吗?” 怀里的大郎,沉甸甸的,宝石般的眸子,失去了光泽。 它望着太霄道长,似委屈,又似伤心的唤了一声“喵”。 太霄将大郎搂进怀里。 束长安化作的金光,形成一股龙卷风。 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着章鱼怪冲去。 束长安的声音,在结界内回响。 “上一次,想让我们种族灭亡之人,下场惨烈,让我看看,是外星文明厉害,还是古时的道法更胜一筹!” 外星人硕大的眼球,眼睁睁看着金光冲向它。 第515章 圬工 这不是它们第一次来到地球。 曾经,它们也来过。 听说,当时,它们也是死于金光。 金光…… 原来是这个星球的道法。 牺牲自己形成的阵法,值得吗? 在它们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没有人会为了任何人,牺牲自己的生命。 梵音般的念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细听还是能听出,那是束长安的声音。 “吾是帝君之臣,名书上清,下统六天,普及幽冥,北帝鬼部,悉是我营,我之所御,何鬼敢生……” 金光洞穿外星人心口。 附着在它身上。 闪烁的金光,燃起金色的火焰。 蚀骨的疼痛传来,它来不及思考更多。 身子便被火光灼烧,变成黑灰。 它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 火光熄灭, 结界消失。 四下奔逃的小章鱼也化作黑灰消失不见。 蛇虫鼠蚁短暂停顿,陆陆续续开始撤退。 留下满地的尸体。 749局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们面前的古人消失。 就连束长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发生了什么?” “我们是不是进入时空错乱之地了?” 他们互相对视。 “小长安呢?小长安!” “束长安!” 时空割裂开来,一切,回归平静。 749局的人,除了束长安和厉云,全部归队。 微风吹拂每个人画着迷彩的脸。 像是束长安的轻抚。 而另一边时空中的顾九渊,耳边想起了似风般的叹息。 “唉……顾九渊啊……” “记得我的好啊……” “算了,记得我就好……” 顾九渊眼眶通红。 赤红剑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抬起手臂遮眼。 张扬李进心疼不已。 上前劝慰:“王爷, 束姑娘她……成仙了……” 厉云刚刚赶到。 瞧见这一幕,从独角五郎背上下来,抬手就给了它一个巴掌。 “迟了!” 独角五郎垂下脑袋。 乖乖认错。 山路不好走,一条腿蹦着实艰难。 它已经尽力蹦了。 可还是迟了,晚了。 独角五郎垂着脑袋的样子。 像受足了委屈的孩子。 看的厉云心头火更盛,抬手对着它脑袋又是一巴掌。 一直躲在灌木丛的皇帝,此时也爬了出来。 他失魂般瘫跪在地。 “朕不是有意的,朕当年只是想挖出宝藏,发现墓穴后,才将你们屠杀……” 从一开始的戕圬,皇帝便有所怀疑。 后来顾九渊说在墓穴中发现了宝藏。 他怀疑是那些冤魂的计谋。 所以才当场否决。 戕圬有因果。 戕乃杀之意。 圬工,便是瓦工。 北腔关在札达地界。 大渊的皇帝,在札达撅宝,是万万不可传出去的。 所以,皇帝便将那些人,全部在北腔关内斩杀。 鲜血,浸湿了下方的土地。 从那以后。 北腔关夜夜鬼哭。 白日百姓也不敢涉足此地。 直至顾九渊行军至北腔关。 圬工们见到大渊的军队,像是见到了仇敌。 所以才会将所有人,拉进地下。 一切的因果,在皇帝身上。 顾九渊折在北腔关后,皇帝也曾夜夜梦魇。 后来见那些冤魂并未作祟。 想他九五之尊,是这世间阳气最足的人。 一番自我安慰后,皇帝便将此事放下。 第516章 不是不报 结果,还是没有躲开。 入得北腔关,生人不得还。 戕圬有因果,千里命难留。 是那些圬工的诅咒。 也是他们死前对大渊,对皇帝的怨念。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若是你觉得,可以逃过。 不妨将时间线拉长。 十年后,二十年后。 当年开的枪,依旧会命中你的眉心。 皇帝神志早已不清。 当所有人都在对付妖魔时。 他看到的世界,和别人的不同。 他穿越到了一名圬工的身上。 被奴役,被鞭打,没日没夜的挖土。 一心期盼背井离乡的赏银。 结果。 赏银没得到。 等来的是远在大渊金銮殿的杀旨。 耳边,是圬工的哭喊,粘稠的鲜血刺红了皇帝的眼。 在那一声声绝望的哭喊中。 皇帝的脑袋被士兵斩落。 他甚至能看见,自己脑袋在地上翻滚。 脖颈鲜血如柱般喷洒。 脚下的泥土成了精,将鲜血吸食殆尽。 圬工们甚至没有反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造成了北腔关的万人坑和萦绕在北腔关经久不散的怨气。 “是我……是朕……一切都是因为朕……” 如果不是他,武渊军不会折在北腔关。 如果不是他,黑炁不会和怪物合体为祸京城。 都是因为他的视人命如草芥。 皇帝在圬工身体里,感受濒临死亡时,脑海闪现的画面。 年迈的老母,襁褓的婴孩。 等待回家的妻。 皇帝不敢想象,那些圬工的家人有多绝望。 他神情恍惚的爬到束长安遗落在地的短匕前。 捡起短匕毫不犹豫的插进了心口。 鲜血顺着匕首,滴进泥土。 他没有感觉到疼。 反而有种解脱般的快感。 一滴滴血,沁入泥土,仿佛在告慰万人坑下的圬工。 当年,那些行巫蛊之术的白苗,也是被他斩杀。 身为皇帝,杀人不用亲自动手。 一个令,一个结果,便够。 此时此刻,皇帝才明白,他的那个“杀”字意味着什么。 哀牢山,北腔关。 这里埋葬着太多的秘密。 有白苗的, 有皇帝的,还有銮家的。 而这些秘密造成的债,终是要还。 无人顾忌皇帝的生死。 顾九渊一口鲜血呕了出来,高大的身形,瞬间倒底。 “王爷” 张扬和李进慌了。 銮老太太陡然回过神来,忙招呼銮家子孙将顾九渊抬走。 銮家人陆陆续续退了。 太霄道长抱着大郎,来到皇帝身边。 望着皇帝的尸身,长叹一声,留下为一代帝王收尸。 站的越高,越要体恤平民的艰辛。 这一点,新皇做的很好。 顾九渊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周遭冷清清的, 张扬和李进立在门口候着。 听见顾九渊醒来,张扬忙走进来:“王爷, 可要喝水?” 顾九渊点点头。 张扬忙不迭倒了一杯水将顾九渊扶起。 茶盏还未凑到唇边,顾九渊一口鲜血吐进了茶盏。 “王爷!”张扬大惊,慌不择已,下意识的喊李进:“进哥进哥!你快来看看,王爷又吐血了!” 李进探头扫了一眼,果断转身朝外跑去。 第517章 束长安的秘密 顾九渊从怀里掏出瓷瓶,里面装着他为束长安养的蛇蛊。 她……没用上。 他将瓷瓶握进掌心,在床上躺平,无波无澜的眸子,盯着床顶,看不出心中所想。 太霄道长匆匆而来,身后跟着面露焦急的李进。 张扬像是看见了救星:“道长,您快来看看王爷,他又吐血了!” 太霄道长点点头,坐在秦止床边,探上他的脉搏。 脉象涩重沉滞,时快时慢。 太霄面色当即便是一沉。 “心死之症。”他沉吟道。 孤雁难活,也是这个道理。 “怎么办怎么办?”张扬急的原地转圈:“京里大夫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当时是怎么好的来着?” 他脑中大乱,去看李进。 李进沉声帮腔:“当时王爷见到了束姑娘假扮的李繁华。” 张扬不转圈了。 蔫头蔫脑哭丧着脸:“可……我们现在去哪儿再找一个李繁华啊。” 房间静谧的落针可闻。 半晌,张扬一拍大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什么劳什子的一见钟情啊!能有多少情啊!” 说完,忙双手捂嘴,去看床上的顾九渊。 见顾九渊没有任何反应,人活着, 却好似已经死了。 他又难受的红了眼眶。 太霄也是长叹一声,挥挥手,让张扬和李进先下去。 见二人走远,太霄起身走至窗边,望着外面的古树枯叶:“老夫那徒儿,是不是没有告知你,她来自何方?” 察觉到身后顾九渊视线朝他看来,太霄了然。 “老夫那徒儿啊……”太霄无奈一叹,声音带着悲凉:“当年来三清观时,老夫和观主便很吃惊,那明明,是个死婴。” 该死之人,却好好活着。 他和观主都很疑惑。 三清观不收女子,虽是女婴,却也会生出许多不便。 观主当时回绝信都给束国年写好了。 察觉到束长安的异常,才将人留在观中。 “那丫头傻乎乎的, 还真以为观主惦记束府的仨瓜俩枣。” 提及过往,太霄摇头失笑。 “随着那丫头逐渐长大,果不其然,她身上的异常,逐渐显露。” “婴孩时期,她似是便能听懂大人说话,牙牙学语比普通孩子早,蹒跚学步,也比别人快一步。” “那孩子,古灵精怪的惊人,老夫和观主从未见过那般早慧的孩子。” 后来,他和观主逐渐发现,束长安好似是带着前世记忆来的。 “很多东西,老夫从未教导过她,她懂的比老夫还多,观里的师兄们,没少被她欺负。” 顾九渊眼前,浮现出小小的束长安,古灵精怪使坏欺负师兄的样子。 那是他从未参与过的。 束长安的人生。 她曾说过,她身上有秘密。 也说过,待时机成熟,她会告知他。 何时才是时机成熟? 顾九渊心底有两个小人打架。 一个执拗的想等束长安回来亲口告诉他。 一个疯狂叫嚣着,想要知道束长安的一切。 “前两日那场战役,天上飞的铁鸟,从天而降身着奇装异服的人,还有那丫头和那些人一样的服饰,都让老夫肯定了一件事。” 第518章 来自异世 太霄道长转过身,道骨仙风的脸上,划过一抹悲伤:“那丫头,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顾九渊眸光微眯,静静等着太霄下面的话。 太霄自嘲一笑:“老夫知晓, 你已猜到老夫要说什么,可老夫还是要告诉你。” 他敛起神色,郑重道:“本乃天外之客,沦落异世修行,无意世间情爱,何谈尘世羁绊?忘了她吧……” “不,”顾九渊撑身坐起,阴鹜的眸子,冷冷的盯视太霄:“长安走时,明明告知本王,要记得她!” 她说,记得她的好。 她说,记得她就好。 所以。 怎可忘? 怎能忘? “你这病就是执念得来的!”太霄低斥:“心死之症并非顽疾,而是心口不顺,淤血成结,如此下去,你活不过一月!” “那便去死!”顾九渊像是被惹怒的雄狮,身体虚弱,气场不减:“本王活着,还有何意?” “万一你前脚刚死,她后脚回来了呢?”太霄也拔高了声音。 他是懂气人的。 顾九渊神情凝滞,“哇”的一声,被太霄气的,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张扬在门口听着。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冲进来从脸盆边取了湿帕子为顾九渊擦嘴。 冷冷的下逐客令:“道长,我们请您来是看诊的,您若是看不好,请自行离去。” “你问问你家主子,老夫可有说错?你就该好好活着, 当个望妻石。” “诶诶诶,”太霄说着, 掐指一算:“老夫算了一卦,保准的,你前脚死,她后脚回。” 顾九渊“哇”的一声, 又呕出一口血。 整个人被太霄气的,灵魂错位,神思离体。 张扬急的跳脚。 进哥让太霄来,是救人的,不是送人的。 王爷被他气的,眼瞅着就不行了。 张扬丢了帕子,三两步走到太霄面前,抬手推在他肩头:“走走走,你赶紧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太霄撸了一把胡子,淡淡笑道:“行了, 保准还能活半年。” 说罢,太霄转身便走。 张扬怔住。 太霄道长方才,是故意的? 太霄出了顾九渊房间,便回了銮老太太院子。 銮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晒柿饼。 哀牢山果树繁多,趁着秋季,多储存一些, 留着冬季吃。 “怎么样了?”銮老太太抬了抬眼皮,问太霄。 太霄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长叹一声:“那孩子,是个死心眼。” 銮老太太又抬了抬眼皮,继续翻柿饼:“没救了?” “短则一月,长则半年。” 接下来,二人长久无话。 活到太霄和銮老太太这个年纪。 已将那些情情爱爱,海枯石烂看轻了。 很多事情,都经不过岁月的洗礼。 岁月能掩盖生命,掩盖你留在世上的痕迹,何况年轻时的那点情爱。 “你说,我那外孙儿,来自异世?”銮老太太继续太霄道长离开时的话题。 方才二人正在聊这个问题。 李进便将太霄请走了。 “按照老夫和观主的判断,确实如此,您也瞧见当时异世的铁鸟和那些奇装异服之人。” 銮老太太手上动作顿住。 第519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安是修成正果了,还是回到异世去了?” 面对銮老太太的询问。 太霄道长沉默了许久。 才缓缓道:“此事,老夫也不知。” “行了, 你可以走了。”銮老太太没了耐心。 说来说去,自己什么都不知,还在这里叭叭半天。 如果不是看在他养育长安多年的份儿上。 她早就将人撵出哀牢山了。 太霄道长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莫要以为他愿意留在此地。 若不是看在她是长安外祖母的份儿上,他早就离开哀牢山了。 太上皇驾崩,此事自是要禀报京城。 自此,太上皇成了真正的先皇。 新皇派人前来哀牢山,将尸骨敛回。 顺便将顾九渊也接回了京城。 太霄道长也准备回三清观。 銮老太太亲自将人送出北腔关。 临走时,她拍了拍顾九渊的肩膀,瞅着他日渐苍白的脸:“唉……你这孩子,真是个死心眼……一定好好保重啊。” 顾九渊朝銮老太太深深揖礼。 有太霄道长那一卦在他心里梗着。 他定会好好保重。 若是卦象真的灵验,他下到阴曹地府都能被气到魂飞魄散。 銮老太太红了眼眶,将人扶起:“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好的啊。” 顾九渊点头,应了一声。 此时,大郎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 身上的毛脏到打绺,沾满了草籽,远远看着,像个草球。 它一声不吭,跳上了太霄道长的马背。 顾九渊抿了抿唇,扫了一眼太霄道长的背影和大郎,掀帘上了马车。 大郎窝在马背上,眨眼间,已经熟睡。 没了主子的猫,像只野猫。 太霄伸手将大郎捞进怀里,不嫌脏的为它清理毛上的草籽:“说了她不在,你不听, 非要到处找,怎么着,哀牢山翻了一遍,也没找着人吧。” 大郎一声不吭,任由太霄摆弄。 “你啊, 跟那东西一个德行, 犟种一个,死心眼!”太霄佯斥。 顾九渊撩开车帘,想要将大郎从太霄那里要回。 手攥紧车帘,稍作思考,还是作罢。 那是大郎的选择。 长安说,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我们不要上帝视角,去干涉旁人的选择。 猫儿也是。 它跟在长安身边时,长安给予它最大的自由。 殊不知。 大郎会选择太霄,是因为想回三清观了。 那只在祖师爷雕像前告状的猫儿,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嚎叫的声音,充满委屈。 没日没夜的,坐在蒲团上,对着祖师爷的雕像扯着脖子哀嚎。 三清观的道士被它吵的,耳朵产生了幻听。 不管走到哪里,耳边都是大郎嚎叫的声音。 顾九渊回京后,按部就班操练武渊军,循规蹈矩上朝。 只是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双鬓渐渐染白,整个人更添几分狠厉。 就连新皇,都不敢轻易触他的霉头。 商人的消息,有时比官家还要灵验。 束言听闻束长安之事,闷在房里大醉一场。 听闻顾九渊回京, 他当即备马车去顾府。 他不要听别人说,他要听顾九渊亲口告诉他,妹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520章 谁说我病了? 此时天色已黑,束言刚走到院子,便见一个人从院墙跳了进来。 他这处宅子,处处按照高门大户修建,院墙高近四丈。 什么人能从院墙跳进来? 束言大惊。 府中护院也吓了一跳,忙将来人围了起来。 护院挑灯上前。 登时吓得连连后退。 “束言!是我,墨溪!”厉云不想多生是非,高声喊道。 他特意挑的晚上过来,就是怕独角五郎吓着人。 独角五郎上次被他一顿收拾后。 现在跳的越来越好,院墙都能跃过来。 厉云从独角五郎后背下来,摸了摸它的头。 独角五郎很受用,默默的背过身,缩进墙角,生怕自己的模样吓着人。 束言寻声而来,眉心微拧:“有事?” 厉云噎了噎,顾九渊这样,束言也这样。 这一个个的,都跟吃了枪药似的。 他从怀里掏出竹筒在束言面前晃了晃:“之前被我王带回去,将本差囚在地下好几日,你猜,我逃出来的时候,偷了我王什么?” 束言:“……”感情,您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 怎么听墨溪的语气,还挺自豪? 束言眉目稍微舒展:“什么?” “我将束律风的游魂偷出来了!”墨溪下巴微扬,对此,很得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垮下了脸:“可惜,长安见不着了。” 束言眸光乍亮。 这着实是个好消息:“墨溪大人,快快屋里叙话。” 厉云咂舌。 真是商人作风啊,有奶便是娘。 束言将墨溪引入正堂,好茶好礼相待:“束言定会记住墨溪大人之恩,不知墨溪大人可否知晓魂魄归位之法?” 说完,又吩咐仆从:“去给那位独脚公子送些吃食。”想了想,又问:“那位……平时吃什么?” 厉云直想翻束言白眼。 见人下菜碟,这东西简直修成精了。 他没好气的道:“吃生肉!” 束言朝仆从挥挥手。 仆从下去后,束言安静喝茶, 不说话了。 厉云心觉怪异,想了想,忽然想到束言方才问的话。 好家伙,将真实目的夹杂在记恩和施恩里,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这东西,怕是成了人精。 语言艺术被他发挥到了极致,甩他好几条街。 墨溪清了清嗓子,掩饰没有跟上束言思路的尴尬:“本差可是阴差,不然你以为本差登门是惦记你府上的生肉?” “来人,将大公子带过来。”束言不欲跟墨溪废话,知晓他会就成。 束律风很快被下人带过来。 他揉着眼睛,满脸的不情愿。 看见束言,更觉得这孩子生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长安呢?”他开口便问。 束言这段时间,耳朵都被这句话磨出了茧子。 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不耐。 束律风半点不惯着束言,一旦见其不耐烦,便会动手。 束言有苦难言:“大哥,长安之事,咱们回头再说,这位墨溪公子,是来为你看诊的。” 束律风眸光微眯,扫一眼束言,又瞥一眼墨溪,语气恶劣:“谁告诉你我病了?” 束言哑口。 墨溪嘿嘿一笑:“那个,大公子乖啊, 你没病,是我病了,我的病只有你能看好,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啊?” 第521章 帮她完成 厉云话音刚落,鼻子就挨了一拳。 他甚至都没有看见束律风什么时候出的拳。 他垂眸去看鼻梁骨,笔直高耸的鼻梁成了驼峰。 好家伙。 得亏他是阴差啊。 不然这一拳挨下去,小命不得交代在这? 厉云淡定的伸手整理险些被夷为平地的高鼻梁。 束律风眼神带着浓浓的防备:“你想诓我?” 厉云眨眨眼,他竟然被束律风问的无言以对。 捂着鼻子去看束言,用眼神询问:你大哥,失了魂还这么警惕? 束言朝他翻了个白眼。 好想将这段时间被束律风打的地方都拿出来给厉云看看。 人是失魂的,武力值还是在的。 打起人来,是不留情面的。 还专门喜欢往人脸上招呼。 厉云换了套路,去问束律风:“你就没觉得你的身体不对劲吗?” 束律风冷冰冰的:“莫要诓我,我只想找到长安。” 好家伙。 厉云简直服了。 他就没见过谁失了魂还这么难搞的。 和束言对视一眼,厉云笑了笑:“我知道长安在哪,走,我带你去找。” 束律风审视厉云眼睛,半晌后点头:“好。” 厉云引着束律风往外走。 身后,束言拿起桌上的花瓶,高高举起。 “砰”的一声, 将花瓶砸上束律风的后脑勺。 可能是他的力道不够,束律风昏迷前,侧身回头,对着束言的眼睛就是一拳。 束言:“……” 许是小时候大哥太惯着他。 这段时间,束言将小时候欠下的打都挨了一遍。 束律风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束言忍着眼球蹦出去的疼,扶住束律风。 接下来,厉云和束言将束律风抬回房间,放在床上。 用束长安当初的方法,将竹筒打开,释放出束律风丢失的魂魄。 剩下的便是等待,等束律风魂魄相容。 束言和厉云坐在外间桌边,厉云将札达的所知所见告知束言。 良久,二人无言。 “我妹妹,去了哪里?”束言问厉云。 厉云敛眉沉吟:“生死簿上并没有长安的名字,也就是说,她并未去地府。” “你的意思是……她没死?”束言满眼希冀。 厉云摇头:“要么是活着, 要么就是……飞升了。” 哀牢山时,束长安已修成道身。 最后一击更是将外星人毁灭, 拯救了世界。 在厉云看来,束长安飞升的可能性很大。 “大哥醒来,该难受了……”束言望向里间床铺上昏迷的束律风。 厉云想说,难受的不知是谁。 当时那花瓶,可是他砸的。 束律风魂魄归位,并不会失去记忆。 他依然能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厉云扫了一眼外面的星空:“行了, 我先走了,将你大哥的魂魄送回来,只为了结长安在这世上的牵挂。” 长安的事,就是他的事。 不管长安在哪里,他都会帮她完成人间没有完成的事。 厉云将独角五郎寄养在束府,又去了傅府。 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块山鬼花钱放在傅莹的床头。 这个时代,擅闯女子闺房不好。 但是厉云是阴差,便也没了顾忌。 第522章 你真打我? 长安没有完成的事情, 他来完成。 傅莹醒后,便发现床头的山鬼花钱。 她满屋环视,大声喊道:“长安!是你吗?束长安?” 房里无人回应。 门口丫鬟推门而入,面露焦急:“小姐,怎么了?” 傅莹朝其摆摆手,示意无事。 见丫鬟抿了抿唇,在门口踌躇。 傅莹微眯眼:“还有事?” 丫鬟犹犹豫豫道:“那个……段公子又来府门口跪着了,老爷说这样下去影响不好……” 傅莹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这段时间段北辰跟上工似的,早早来傅府门口跪着。 太阳下山,再回去。 傅莹本以为,他受不住了,自然知难而退。 没想到人家一日三餐有人送,日出“上工”,日落“下工”,好不快哉。 傅莹恨得牙根痒,匆匆穿衣洗漱,找了根藤条,冲至门口。 段北辰见到傅莹出来,眸光一亮, 眉开眼笑:“莹莹,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傅莹朝他扬了扬藤条:“你看这是什么?” 段北辰乐呵呵的:“你是想让我负荆请罪?只要你肯原谅我,怎么着都行!” 傅莹简直要被他气疯了。 当初瞒着她,跟束云荷好上了。 虽然后来证实了束云荷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可他若不是干了什么,他当时会认肚子? 傅莹这人最恨表里不一的人。 他段北辰若是直接跟她说日后要纳了束云荷,她许会成全了他。 见不得光视为偷。 能偷一次,以后就会偷无数次。 束云荷是死了。 谁知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的“束云荷”出现? 所以,傅莹果断放弃了这段感情。 爱而不娶视为娼,瞒而不明视为嫖。 心思念头随意起,江山易改性难移。 父亲总是,酒桌上见人品。 女人堆里,更能见男人心。 在傅莹这里,一次便足以让她看清段北辰为人。 此生,也不想跟这样的人有任何瓜葛。 “你走不走?”傅莹扬起了藤条。 段北辰规规矩矩跪着, 挺直脊背,闭上眼,等着藤条落下。 傅莹出门时,本想吓唬吓唬他得了。 谁知段北辰竟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傅莹咬紧后槽牙。 藤条划破风声,抽在了段北辰肩头。 段北城疼的“嘶”声,睁开眼,搓着被藤条抽过的地方:“阿莹,你真打我?” 傅莹斥笑:“原来你以为我舍不得打你?” 他可真是好大的脸啊。 要不要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傅莹心底对段北城生出了几分轻视。 他只是包邺的甥侄,父母双亡寄居而已。 而她可是钦天监监正的独生女。 真是给他脸了。 偷吃不说,还自以为是的跑到府门口装可怜。 “啪”的一声,藤条再次落下。 傅莹声音冷了几分:“你实话告诉我,你跟束云荷究竟有没有那回事?” 段北辰抿起苍白的唇。 束云荷已经死了,若是他扯个谎,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来拆穿。 可他不准备欺骗傅莹。 “那日,我喝多了,束云荷缠上我,我一时没有把持住……” 第523章 你和你父亲一样 如果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冲动。 当时他和同伴醉酒,刚好束云荷也在那家酒楼。 他不知束云荷为何会缠上他。 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将人抵在了小巷的墙上。 男人在那种时候,很难抽身。 又加上束云荷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伏在他耳边告诉他:“云荷早已不是处子,春宵一晚,云荷不会找你后账,云荷只是寂寞了……” 女子呼吸就在耳畔。 他彻底沉沦在束云荷的温柔乡中。 段北辰也不知,就那一次,为何束云荷就有了身子。 从小失去双亲,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被父母抛弃。 所以,他才会认下那个孩子,认下了束云荷。 哪知。 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段北城膝行两步,仰视傅莹:“阿莹,如今想来,束云荷就是想为她肚子里妖邪之子找个便宜爹,我不为自己辩解, 可那时,我确实是被束云荷算计了!” 傅莹狠狠的闭了闭眼。 阳光下,她那张微胖的娃娃脸溢满悲伤:“北辰,若是你当时没有起私心,你会被人算计吗?” 段北辰怔住。 傅莹嘲讽一笑:“枉你还是包大人的甥侄,不起私心,没有贪念,任何人都算计不到你,你不懂?” 段北辰闻言,眸光微闪。 傅莹说的没错。 当时束云荷说她不是处子,说不用负责, 说她只是寂寞了。 他想着, 反正不用负责, 他也刚好需要个女人排解。 束云荷说,春宵一夜,谁都不会发现。 束云荷身段好,手段高,他在束云荷手下,就是个雏儿。 被她稍微撩拨,心里便起了贪念。 那一晚的疯狂,记忆犹新,他们甚至没有找间客栈。 被束云荷引导着,躲着人,刺激的他腰眼酥麻。 “怎么不说话了?”傅莹嗤笑:“段北辰,你走吧, 不要让我看轻了你,我们从开始就不合适。” 傅莹说完,丢下藤条,转身回府。 朱漆大门,在段北辰面前关上。 段北辰跪在原地,脑子一团浆糊。 不知何时,大门重新启开。 段北辰心中大喜,以为傅莹原谅他了,猛地抬起头,便见傅大人跨过门槛,朝他走来。 傅莹生了一张笑脸,却有个严父。 傅大人双手背于身后,整个人透着威严:“方才的话,老夫都听到了,段公子,老夫实话实说,你配不上老夫的莹儿。” 段北辰面色刷白。 便听傅大人继续道:“老夫此生,只娶莹儿母亲一人,身为男子,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成不了大器。” 段北辰垂下眼皮。 他甚至都不敢正视傅大人的眼睛。 头顶上方,再次响起傅大人的声音,如洪钟撞击段北辰头颅。 “莹儿跟内人说,心仪你时,老夫便不看好这门亲事,老夫曾见过你父亲,你……和你父亲一样。” 段北辰猛地抬起头:“傅大人见过家父?” 从他记事起,他便寄居在包府。 无人告知他,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见到束长安后,他就缠着束长安,想要得到 见鬼之法。 也只是想见一见他的父亲,问问他,他和母亲当年发生了 什么。 第524章 大兴土木 傅大人转过身,背对着段北辰:“你父亲当年,和一名女子撕扯不清,那女子善妒,毒害了你母亲,你父亲悔恨,自缢。” 说完,傅大人抬步回了府。 傅府的大门,重新关上。 段北辰脑子好像被人抽空了。 又好似被重物撞击,出现了短暂的思维停滞。 怪不得。 姑姑不告诉他。 怪不得,姑父也不告诉他。 怪不得,所有人都不告诉他。 原来,他 无形中,走了父亲的老路。 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多可笑,多讽刺。 他无法想象, 这段时间,知晓当年之事的那些人,都是用什么样的眼光在看他? 阿莹说的没错。 就该看轻他。 因为他自己,也不瞧不起自己…… 如果阿莹没有趁早抽身。 如果束云荷没有死。 按照束云荷的性子,阿莹会不会步上他母亲的后尘? 这一次,段北辰一直跪到深夜。 晚上包府小厮来送饭,他没有吃。 一直到了夜深,段北辰扶着地面,艰难的从地上爬起。 捡起傅莹扔的藤条,最后看一眼傅府的大门,转身离去。 翌日一早,包邺起身便见卧房门口放着一封信。 展开来看,才发现,段北辰早已留书出走。 他在信中感谢包邺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言其已经长大, 想要出去闯荡一番。 对此,包邺是欣慰的。 包夫人心疼的哭鼻子抹眼泪。 将包邺骂了一顿又一顿。 包邺无端被骂,早已习惯。 为了哄包夫人,只得派出府卫外出寻找。 其实在包邺看来,男子汉,多出去历练,挺好的。 奈何包夫人妇人之仁,他也不敢表现出来。 时间一晃,来到了冬日。 三清观开始大兴土木。 观外人以为这是临江王念及束长安,在修葺三清观。 身处三清观的师兄和观主却在叫苦连天。 临江王哪里是修葺三清观的,他是将三清观开辟出一座月老庙。 三清观无端少了一半的面积不说,临江王占用了三清观的茅房, 也不说提前先给三清观建个茅房。 师兄和观主没有地方上茅厕,着急忙慌的自己动手挖坑建茅房。 每次瞧见茅房方向在大兴土木,他们都恨的牙根痒。 道心乱了一大片。 建在茅房上的月老庙,月老看见都要扛着马车跑。 此事成为一大稀奇事儿。 傅莹听说后,觉得好奇。 刚好,经过段北辰一事,她心头总觉有块大石压着。 便琢磨着去三清观看看,路上还能游山玩水散散心。 傅大人对此很是赞同,派了两名家丁跟着,也就随她去了。 他这个姑娘, 性子泼辣,不管走到哪里,吃亏的都是旁人。 有家丁护着,他很放心。 傅莹没想到,会在城门口遇见束言。 二人马车靠近时,风吹开窗帷。 傅莹看见束言端坐在马车内。 她将头伸出去,跟束言打招呼:“束公子也是去三清观吗?” 束言刚想回话,脑袋就被一只大掌重重拍了一下:“坐稳, 要出城了。” 束言乖觉应了声“是”。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傅莹,算是打招呼。 第525章 是不是长安回来过? 二人一道,三清观路程, 很是顺利。 傅莹也得以知晓,束言马车内的另一名男子身份。 那人竟是束律风! 对于她这种,平时接触不到鬼神之人的来说,简直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当初束律风的棺椁停放在束府内,人尽皆知。 束律风即便当时没死透,被封在棺中那么久,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今束律风好端端的出现在傅莹面前。 傅莹从一开始的不敢睁眼看,到后来的好奇。 最后直接让傅府的马车跟在后面,她上了束府的马车。 束律风啊。 活着的。 性格还是跟以前一样,冷冰冰的少言寡语。 只是多了几分暴躁,动不动就打束言。 武将出身的束律风, 一个巴掌,一记老拳,到肉入骨。 束言说话会被打,吃饭会被揍,喝水会被扇。 一路上,全是束言被揍的哀嚎声。 傅莹觉得, 挺心疼人的。 索性,将束言拐进了傅府的马车。 傅府马车上,傅莹掀开窗帷小心翼翼扫一眼前面晃晃悠悠的马车。 才压低声音对束言道:“其实,我觉得你大哥,是看你不顺眼。” 束言扫她一眼:“你才看出来?” 束律风醒过后,第一件事,就是揍他。 那一花瓶,对束律风伤害不大, 侮辱性极强。 想象一下,若是在战场上,束律风被人这般算计,估计刚上战场,就成了炮灰。 随着记忆逐渐回拢,束律风想起了很多事。 北腔关,束长安,还有束长安的生死不明。 束律风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在他看来,妹妹出事,第一要问责的就是哥哥。 做大哥的身不由己,二哥呢? 束律风看束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气自己的时候,打束言。 气束言的时候,打束言。 想到妹妹被临江王拐走,心气儿不顺的时候,打束言。 束言叫苦不迭。 什么? 叫苦? 继续揍。 三清观一路,束言的脸成了调色盘。 双眼乌黑,嘴角青紫。 “你是傻子吗?你就不能还手吗?实在不行,就跑啊!” 傅莹话落,白了束言一眼。 还奸商呢。 就是个死心眼。 束言闻言,脸垮了下去,撸起袖口,将纤细的手腕露出来:“我这样的,还手?” 傅莹:“……”好吧,确实是打不过。 束言说完,补充了一句:“大哥车上有弓箭,跑出去就是靶子。” 傅莹:“……”真可怜。 束言垂下头,心底叹息:“其实,妹妹出事,我身为哥哥,确实有责任。” 这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成了受虐狂。 大哥没有埋怨他,都是直接动手。 这样,反而让束言心里痛快许多。 每次挨打,都觉得像是在惩戒他对束长安的保护不力。 “唉……”傅莹长叹一声, 偎进马车里:“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倏地,傅莹想到了什么,又坐直身体。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 她将山鬼花钱从怀里拿出来。 “当初,我见到长安时,就想问她要这枚山鬼花钱,前几日,它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床头,你说,是不是长安回来过?” 第526章 阴差是怎么知道的? 束言无情戳破傅莹的幻想:“是地府的阴差,替长安送给你的。” 墨溪去了一趟傅府,回来后,将独角五郎带走,便消失了踪迹。 傅莹恍然,鼓着嘴想了想,又将山鬼花钱放在手上端详:“不对啊,当时我问长安要山鬼花钱的时候,只有束若云在,你说的阴差,他怎么知晓的?” 束言神情顿住。 脑中仿佛有什么划过。 是啊。 墨溪说是来帮长安了结人间未了之事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 阴差再厉害,也只是为地府办差的鬼。 他预知不到未来,也看不到过去。 “停车!我要下车!”束言猛地站起来。 傅莹被吓了一跳:“你干嘛?你要回去继续挨揍吗?” 马车还未停稳,束言便跳了下去。 “大哥!大哥!咱们被骗了!咱们被墨溪骗了!” 傅莹掀开车帷,看见束言形如脱兔般跃上马车。 那身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束律风这段时间教会了他战场杀敌的武艺。 兄弟二人不知在马车里聊了什么。 前面马车车夫挥舞马鞭,马车如离弦之箭冲了 出去。 “快快快!跟上!”傅莹吩咐车夫。 一路的紧赶慢赶。 一行三人来到三清观时,月老庙已经初具规模。 这段时间,顾九渊一直在此地监工。 看见束律风大步朝他走来,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顾九渊和束律风是有默契的。 单凭走路步伐,顾九渊便判断出,束律风已恢复神志。 身后,束言亦步亦趋跟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王爷。”束律风双手抱拳揖礼:“律风回来了。” 顾九渊抬手搭在束律风肩头,“回来就好。” 二人的感情过了命。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束律风瞥见顾九渊双鬓两缕白发。 一路上妹妹被顾九渊拐走的火气,消散的干干净净。 殚精竭虑之人,最易白发。 王爷行军打仗多年,头上没有一根白发。 这段时间,却添了白发。 束律风压抑心头酸涩,一把扯住刚跑过来的束言,将他推到顾九渊面前。 “说。” 束言大口喘气,呼出的热气,在他脸上形成一团团白雾:“说什么?” 束律风抬脚踹在束言的屁股上:“说你路上告知我的事情。” 束言被束律风踹的一个趔趄。 傅莹远远看着, 一阵心疼。 那可是京城的奸商啊。 听说京里的商人,谁都奸不过他。 在自家大哥面前,也太卑微了。 束言整理下语言,将在马车上的话重复了一遍。 顾九渊眸光危险的眯起:“ 说出你的猜测。” 束言被束律风和顾九渊夹在中间。 他本就没有二人高,顿时觉得头顶上全是压迫感。 手心的汗,止不住的往外的冒,舌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跟商户讨价还价打机锋,都没有现在紧张。 “啪”的一声。 束言脑袋被束律风打的小鸡啄米似的一啄。 远处的傅莹,吓得闭上了眼。 束律风好可怕。 束言好可怜。 束律风:“让你说话。” “噢,对,说话。”束言重复。 第527章 地府入口 说完停了停,才一梗一顿的将墨溪去束府发生的一切, 还有他的推测说出来。 顾九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耳边只剩呼呼的北风,带着寒意刮过。 墨溪来到束长安身边,本是因当初长安拔了杜氏养哥的舌头。 杜氏养母去阴间告状。 墨溪奉命调查此事,只需长安写一份自辩状,便可交差。 长安倔强认为自己没错, 不肯写, 这才将墨溪拖在阳间许久。 顾九渊不明白。 束长安和墨溪之间,除了此事,还有什么纠葛。 “当时,你为何不将人留住?”束律风冷眼扫向束言。 束言有苦难言,纠结的满脸褶子:“大哥,那是阴差!他还带着爱吃生肉的独角五郎,我留他,我疯了?” “啪”的一声。 束律风对着束言脑门又是一巴掌。 远处的傅莹又是一阵心疼。 实在气不过束律风这般欺负束言。 傅莹大步而来,扯住束言的胳膊,气哼哼的:“束言,你跟我走,好歹你也是一介奸商,咱不受这委屈!” 束言:“……”敢问您是在夸我? 束言尬笑两声,推开傅莹的手:“那个,多谢傅姑娘好意,大哥教训的对,束言该教训。” 傅莹掐了束言一把:“你是傻的吗?你瞅瞅这一路上他都将你欺负成啥样了?” 傅莹手劲儿大,掐的束言“嘶”了一声。 心道:您这不是欺负?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束律风和傅莹一起揍他。 “行了, 你别在我眼前晃了,晃的心烦。”束律风撵人。 束言:“……”大哥这就开始嫌弃他了吗? 傅莹闻言二话不说,扯着束言就走。 边走边唾沫横飞的教他面对欺压要反抗。 大户人家的院子,不止女儿之间有明争暗斗。 儿子间的斗争半点不比女儿家们少。 毕竟, 女儿争来斗去只是为了争宠。 儿子不同, 争的可是家产。 傅莹以前挺崇拜顾九渊和束律风的。 武渊军的汉子,个个都是好样的。 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就欺负弟弟这一点,傅莹就瞧不上他。 束言被傅莹拽走了。 束律风望着拉拉扯扯走远的二人,面色松缓:“王爷这月老庙还未建成, 就要促成一对佳偶了。” 顾九渊顺着束律风的视线看去。 想到了他和束长安。 无人知晓,长安于他,有多重要。 他曾说,长安是长在他心口上的女子。 那不是情话,而是描述。 长安,好似真的生在了他的心口,牵扯着他的心。 撕裂切割着他的心脉。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心口被撕碎的疼。 “你可知,地府入口?”顾九渊似是呢喃道。 束律风摇摇头。 地府入口怎是普通人所能知晓的。 这回可真是,上天无门,下地无法了。 不过。 束律风望向隔壁三清观的青烟:“我们可以找太霄道长问问。” 二人入了三清观,大郎的嚎叫声隐隐入耳。 顾九渊觉得, 他好似能听懂大郎的猫语。 它在委屈,在哭诉,在控告。 其他师兄们早已习惯了每日的猫嚎。 第528章 被人掳走 大郎若是有一日不嚎了,他们还会怀疑,是不是天象有异,是不是要地裂。 太霄不行。 这么久了他还是不能习惯。 这段时间正琢磨着去南方温暖的地方云游一番。 那小东西是在怨啊! 怨长安不带它走。 对此,太霄很赞同。 那丫头为何不将这小东西带走啊。 留下来为祸观里不说,他几次都对大郎生了杀心。 想要捏死它。 太霄盘膝于蒲团,合上眸子,口中默念着净心神咒。 “天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一遍净心神咒了,太霄心头的烦闷和杀意刚刚歇下。 睁开眼便看见顾九渊一行三人朝他走来。 他瞬间觉得, 方才的净心神咒白念了。 这段时间,三清观被顾九渊搅和的人仰马翻。 新建的茅坑不好用, 坑底漏风,每次上茅厕,都冻屁股。 他现在看见顾九渊,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怎么会有人,专挑着让人不顺眼的方向生长呢。 太霄道长刚想爬起来走人。 束言便唤住了他:“太霄道长,王爷来探望您了!” 太霄:“……”好一个说奸话的商人。 一句王爷,一句探望,将他两只脚钉死在地上。 太霄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临江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顾九渊大踏步而来,不欲跟太霄过多废话,直接表明来意:“道长可知地府入口?” 太霄惊了个哆嗦:“老夫怎知地府入口?再说了,那地府入口,能是旁人随意知晓的?” 说完,太霄偷偷睃了顾九渊一眼:“你打听地府入口作甚?” 束言淡淡一笑:“道长此言,便是知了?” 太霄想捏死这个奸商。 将他和大郎一起,一手一个,捏死。 回想以前唯唯诺诺的小束言,太霄甚是怀念。 面上,太霄眼睛怒睁:“你个小兔崽子,谁告诉你老夫知道地府入口的?” 束言垂下眸子,轻声道:“你自己说的。” 太霄:“……”这奸商不讲理。 他又瞪了束言一眼,抬腿就朝外面走。 刚迈开脚,肩上就多了一只大手。 顺着手臂看去,便是束律风不近人情的脸。 束律风:“道长准备去哪?” 太霄:“……” 看看束律风,看看束言,又扫一眼默不作声的顾九渊。 太霄悄悄伸手入怀。 手刚探进怀兜,便被束言扣住了手腕:“道长准备拿符纸?拿符纸作甚?帮我们找地府入口吗?” 太霄:“……”他想画个遁地符的来着。 束言是真狗啊。 早就看穿他的意图,还装作不知道。 简直太欠打了。 “道长。”顾九渊沉声:“你是长安的师父,你也不希望长安出事,我们怀疑,长安并未飞升, 而是被人掳去了地府。” 太霄道长身形一顿。 束言趁机将他怀里的符纸全部掏走。 侧身一张张数着,看着。 太霄眸光微闪:“你说地府的人,掳走了那丫头?怎么可能,她跟地府又没有过节!” 第529章 入口 太霄觉得,这三人都疯了。 凡人之身,竟敢寻找地府。 他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自己去见阎王的。 太霄拉下脸,摆出老者姿态:“你们这些小子,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阎王殿不是你们想去就能去的。” 什么人才能去阎王殿? 那是死人才能进的地界儿。 疯了吧他们。 太霄伸手扒拉束律风的大掌。 发现束律风的手跟铁钳似的扣在自己的老骨头上。 瞬间来了火气:“一个个的简直就是麻雀斗公鸡,自不量力!驴一天啥事不干,竟踢你们脑袋了!” 说来说去,也只是猜测而已。 地府跟道教,根本就不搭边。 地府的王疯了, 拐走个道士对他有什么好处? 道士入地府,那些魂魄不得被吓疯? 顾九渊眼睛沉了沉。 太霄说的没错。 可他又怎能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道长曾说,长安来自异世,”顾九渊撩起眼皮看太霄,视线凉的人心底发寒:“有无可能,和那有关。” 太霄闻言,陷入了沉默。 不是他不想去救束长安。 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儿。 束国年都没有他疼那丫头。 可去地府…… 算了。 太霄摆摆手:“地府在阳间有许多入口,三清观里就有一处。” 这也是三清观灵验的原因。 善男信女求到三清观,关主念其着实可怜。 便会在阴差出来勾魂时,偷偷将人截胡。 顾九渊和束律风对视一眼,心弦松懈下来。 束律风收回手,还好心的为太霄将肩头衣衫掸了掸。 束言也是心头一喜,就知这老头知晓:“敢问道长,入口在三清观何处?” 太霄白了束言一眼:“三个臭皮匠,都顶不过一个大郎。” 众人闻言,了然。 怪不得,大郎冲着祖师爷的雕像嚎。 那里,原来是地府的入口。 大郎哪里是在告状啊,它定是闻到束长安的气息,才会冲着地府大门哀嚎。 太霄带着三人来到祖师爷雕像前,大郎跟看不到人似的。 还蹲在蒲团上扯着脖子嚎。 “去去去!”太霄将大郎赶至旁边,将祖师爷面前的祭台搬走,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洞口阴风阵阵。 吹出来的风腥臭难闻。 像是死老鼠,又像是臭鸡蛋的味道。 幸亏有祭台堵住,这才没让味道传出来。 祭台刚被挪开,大郎一溜烟冲进了黑漆漆的洞口。 “小东西!”太霄急唤, 见其头都没回,他叹息一声:“算了,这也是它的命。” 麻袋大小的洞口,像是硕鼠挖的洞。 又像是某种蛇类的巢穴。 给人一种阴冷危险的感觉。 “三清观的祖师爷,这么多年竟是坐在地府入口之上的。”束言觉得好笑。 那些善男信女来跪拜时,不知拜的是祖师爷还是地府。 “信不信老夫咒你后半辈子挣不到一块铜板?” 这束言现在不仅是能说会道了,还开始惹人嫌。 什么话不好听,他说什么。 破嘴,四下漏风。 这一次,束言乖乖闭上了 嘴。 心底埋怨太霄阴狠,咬着后槽牙瞪了他一眼。 第530章 牙掉了! 太霄嘴上念叨,还是给几人用朱砂画了三张净心符。 地府那个地方,肉身下去会被扰乱心神。 心神大乱之下,很有可能会被困在地府永远出不来。  “道长不跟我们一起下去?”束言眸子动了动, 开始道德绑架:“你可是长安的师父。” 太霄摆出一副臭脸:“师父怎么了?师父就该去为她送命?谁爱送死谁去送,老夫不去!” 束言:“……”好倔一老头,还不如大郎仁义。 …… …… 哀牢山时,束长安也以为自己飞升了。 所有的一切,都和飞升一样。 不知为何,在恢复真身时,出现在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 房门口,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开到荼蘼。 血红的彼岸花,映红了她金色的眸子。 她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 远处,独角五郎背着厉云,顺着蜿蜒的小道,朝她跳来。 束长安眸光微眯,在厉云靠近时,质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厉云笑容灿烂,露出整齐的牙齿:“小长安,你喜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是我专门为你修建的。” 说着,他从独角五郎背上下来。 指着远处的河:“那条河是奈何桥,孟婆正在远处发放孟婆汤,这里是唯一一处不会被四季侵扰的地方。” 束长安面色冷凝,深呼吸:“这里……是地府。” 不是疑问,是肯定。 厉云笑了笑:“我王将我带回来时,我才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可我舍不得你。” 束长安讥诮扬唇:“所以,你准备将我困在这里?” 厉云不敢直视束长安的眸子,转身盯着彼岸花:“不是困,是留。” “有什么区别吗?”束长安转身回了院子。 心里惦记着顾九渊。 他该极坏了吧。 顾九渊是个死心眼。 他的感情,和禽类相似,第一眼看准了的,便是一辈子。 她无法想象, 顾九渊现在急成了什么样。 “厉云,你真卑鄙。” 束长安的冷笑染上了寒意。 厉云走进院子:“这怎么能叫卑鄙呢?你在这里,不老不死,我们可以相伴永远。” 束长安转身回头:“相伴的基础是你我之间有深厚的感情, 我现在已经开始厌烦你了,你让我跟你相伴?” 她的话,充斥着浓浓的嘲讽。 “你在阳间,不过百年人生,为了那样一个男人,值得吗?束长安!你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 束长安转身就给了厉云一拳:“我跟你留在这里,就不是恋爱脑了?说话多动动脑子,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善解人意。” 厉云笑了笑:“你忘了我是阴差,不知疼的。” 束长安回屋的脚步顿住,笑了。 对于这样的人,不揍他,对他是一种侮辱。 她活动两下手腕,转身回头又是凌厉一拳。 一拳接着一拳,拳拳到肉。 厉云被他打的连连后退,踉跄两步,摔倒在彼岸花丛里。 束长安骑在厉云身上。 换手不换地儿,就盯着他那一处打。 “牙!”厉云哀嚎一声:“牙掉了!” 第531章 逛地府 束长安浑身跟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 不管厉云是牙掉了,还是嘴皮子飞出去了。 她不管不顾,一拳又一拳。 厉云伸手捂嘴,吐出一颗后槽牙:“小长安!” 他怒了, 将束长安掀翻在彼岸花丛中,欺身压住她。 将她双手桎梏在头顶,厉云怒声道:“你只知心疼他,就没想过我吗?” 厉云怒吼的呼吸喷洒在束长安脸上,她愣住了。 “当初为了帮你,我被地府的人抓走,你知道我是如何逃出去的吗?” 见束长安抿唇不语,厉云气的直喘粗气:“我的魂魄,被地府锁死了,我要永远待在这里!永远!” 他控诉的声音,逐渐落下去:“因为帮你,我十八层地狱全走了一遭,长安,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你就不知……心疼心疼我?” 爱意随风起,无根无缘由。 风起了无根,此生如浮萍。 他不知自己何时爱上的束长安。 许是在束府的朝夕相处,又许是,上一世,便对她心生好感。 等他发觉时,束长安已有了归属。 所有人都说。 束长安是顾九渊的。 所有人都认为。 束长安就该是顾九渊的。 凭什么? 若论先来后到,他上辈子就认识束长安。 论情深,他不认为自己比顾九渊差。 可凭什么? 长安不是大渊人,她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顾九渊是大渊的王爷,和京城第一美人才是良配,不是吗? 如果按照时间来算,他顾九渊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一个。 不是吗? 女子馨软的身体就在他身下。 厉云寻着她的唇便吻了上去:“他不了解你,我才是那个了解你的人,我们在一起,才会有聊不完的话题。” 束长安抬头迎上他的唇。 厉云心口狂跳。 “砰”的一声。 束长安用脑袋将他的鼻梁再次撞歪。 “有病就去治病!大夫看不好,就去找兽医!少在我这犯病!” 说着, 束长安猛的推开他,抬脚踩在厉云的裤裆上。 厉云捂完鼻子,又去捂身下。 歪斜的鼻梁骨, 配上他扭曲的面容, 看上去形同地府里的厉鬼。 “束长安!你好狠的心!” 束长安回头乜他:“我狠心?你帮过我,我就要以身相许,你也真是能狠下心来道德绑架我!” 厉云被她的逻辑怔住。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瞅瞅你那副讨债鬼般的德行!真是让人心生厌恶的很!” 束长安丢下这句话,转身回了房。 这里是地府。 好巧。 她是道士。 不知阎王怎么想的。 竟然敢收留她。 刚好,以前就听说过十八层地狱。 她还没有逛过呢。 道士逛地狱,那些魂魄会不会被当场吓死啊。 她现在不是以前。 束长安能清晰的感知到她的身体已经修成了道身。 毫不夸张的说,她现在就算在地府闲逛,除了阎王,没人敢拦她。 厉云收拾好心情,决定还是要跟束长安好好谈谈。 不激怒她的那种谈。 束长安也是在这时,告诉厉云她在人间未了的心愿,让厉云去人间帮她完成。 第532章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完成心愿是假,将消息带出去才是真。 地府那么大, 凭她自己,很难找到出口。 她曾听师父说过。 地府在很多地方都设有出入口。 方便阴差行事。 这也是很多荒废宅子会变成鬼屋。 去捉鬼,又发现不了什么的原因。 其实就是因为那处宅子无人居住,被地府征用了。 闹鬼也只是因为地府的阴差进出办差。 那些出入口极为隐蔽,即便是道法高深之人,都很发现。 靠的是阅历。 束长安觉得, 师父定是知晓的。 厉云丝毫不觉自己被束长安算计。 还颠颠的外出去帮束长安完成心愿。 束长安这边,却将地府闹翻了天。 如今的她,画符已经不需要黄纸做媒介。 虚空画符,依旧好使。 厉云刚走,她就离开了小屋。 看见了传说中的奈何桥。 和想象的不一样,奈何桥就是横跨在河面的悬梯。 鬼魂们依次交给孟婆买路钱,喝上一碗孟婆汤,踏上摇摇欲坠,雾气缭绕的悬梯,走向另一边。 束长安朝着孟婆走去。 孟婆是一位岁数大的老妪。 身形佝偻,披着黑袍,看不清长相。 她站在大锅前,手上拿着汤勺,为过桥的每只魂盛汤。 察觉到身边有人立着,孟婆侧身,手中汤勺落进锅里。 扯着老旧风箱般的嗓子:“你是怎么进来 的?” 束长安朝她招招手:“孟婆你好啊,我是被人掳来的,对了,我是名道士,还是修成道身的道士!” 正在过桥的鬼魂,吓得一哄而散,还有很多,没有喝汤,便上了奈何桥。 孟婆朝其招手:“回来!你们还没喝汤!” 束长安装模作样叹息:“唉,又有几人带着前世记忆投胎了,孟婆,你失职了啊!” 孟婆被这妮子气的胸口起伏。 刚想痛骂几句。 束长安的视线被远处吸引。 波光粼粼的奈何桥,折射着月亮的银光。 河边,缩着许多人。 他们穿着血迹斑斑的土黄色制服,帽子上红色的五角星,耀眼夺目。 她疾步而去。 “你们是?”束长安心底已有答案,出口的话,带着颤音。 其中一名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男子,站起来朝束长安伸出手:“同志你好,我们是来投胎的,可是我们没有家人,所以……” 束长安了然。 没有尸骨,甚至没有衣冠冢的鬼魂,收不到家人烧的纸钱。 他们没有钱买孟婆汤。 投不了胎。 只能徘徊在奈何桥边。 可…… 他们是为祖国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人啊! “孟婆!”束长安怒吼一声,指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孟婆朝这边遥瞥一眼,拔高了声音:“千百年来的规矩,过奈何桥,必须要买孟婆汤。”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束长安手指发颤。 “千百年来的规矩,就算是阳间的皇帝,来了此地也要交钱喝汤。”孟婆高声道。 没钱喝汤的人,她见的多了, 徘徊在河边,时间一久,便会魂飞魄散。 那群人能撑那么久,她也很惊讶。 此地一日四季,冬季的严寒,就算是鬼魂之体,都撑不住。 孟婆也没想到,那些魂,竟然能撑到现在。 第533章 祭奠 束长安没理会孟婆,而是走到河边坐下。 环视那一张张冻成灰白色的脸:“冷么?” 话落,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见到束长安哭了,众人不明所以。 “姑娘, 你哭啥,是俺们,吓着你了吗?”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束长安吸了吸鼻子,拭掉眼泪,望着他们帽子上散发光辉的星星:“没有,我只是心疼你们。” 束长安过来时,一眼便看出,他们头上的星星不是来自阳间。 那是天道赋予他们的身份象征。 孟婆好大的胆子,为了买路钱,真是无所不为其及。 明知天道何意,假装不知。 束长安陪着他们坐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是谁。” 众人更惊讶了。 他们能明显感知束长安跟他们不同。 这姑娘身上有股似仙不是仙的气息。 “你们当年那场仗,打的很冷吧。”束长安环顾他们的脸:“我想谢谢你们,又觉得感谢太轻。” 众人面上的神情, 已从惊讶变成了 惊骇。 他们定定的望着束长安,少年问出了所有人心头的疑问:“你知不知……我们最后是胜了还是败了?” 束长安定定望着他。 少年伸手想来抓束长安的手臂,又顾忌男女有别:“你能告诉我们吗?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死多少人,不怕。 怎么死的,也不怕。 他们求的只是一个结果。 结果就是使命,使命完成,不管死多少人,至少未来,是光明的。 束长安笑中带泪:“胜了!我们胜了!” “真的?”少年脸上溢满欣喜:“满仓,你听到了吗?我们胜了!” “班长班长!咱们胜了!” “咱们胜了!” 束长安脸上一片濡湿,在见到这群魂魄后,她好像就成了泪失禁。 笑着,想哭。 哭着,想笑。 被少年唤作班长的男子,明显沉稳许多。 他起身来到束长安身边,有人为他让出位置,他弯腰坐在束长安身侧。 “姑娘, 你是什么人?” 面对他闲聊般的询问。 束长安没有半句虚言。 “我来自未来,我知道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 班长青白的脸,怔了怔:“ 你知道我们那场战役?” 束长安凝望他:“不止我知道,那场战役,还被写进了学生的教材 ,每个孩子,都知道。” 班长顿了一下,又问道:“我们的孩子们,过的好吗?” 每场战役,每次恶斗,他们支撑下去的念头,就是孩子。 只要未来,孩子们吃得饱,穿的暖。 死,或是怎么死,他们不在乎。 那种时刻,在乎的, 只有结果。 束长安的回答, 恰好是他们 心头的疑问:“好,有牛奶,有鸡蛋,有肉,巧克力,很多很多,很多孩子吃的太好了,家长都嚷嚷着让他们减肥。” “我们非常重视教育,孩子们学习的深度,逐年加深,现在的孩子,都聪明,个个跟人精儿似的。” “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爱国。” “每年清明,都没忘记给你们扫墓,祭奠,学校也会定时举行活动, 去埋葬你们的陵园祭奠。” 第534章 我们可以等 班长闻言,眼眶通红。 少年更是伏在膝盖上痛哭不已:“俺是烈士,俺也是烈士了,没有忘记俺,没有 忘记俺们!” “不要忘了, 我们是死在外面的。”班长斥了少年一声。 他们和那些牺牲在国内的战士不一样。 他们死在了外面。 他们上战场之前,还摘掉了代表身份的徽章。 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依旧伏在膝盖上, 没有抬起脸。 似是在跟事实抗争。 不愿面对。 “不!”束长安高声道:“你们回来了!你们回国了!” 班长拧眉,沉吟道:“怪不得, 我们在此的许多同志,有些收到了家人的买路钱,转世投胎去了。” “你们都会收到的,只是批次不同。”束长安道。 班长不解:“批次?” “是的。”接下来,束长安将一切,解释给他们听。 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围了一群魂魄。 他们听着束长安的解释,听着她描述那个他们从未参与。 却无形参与的世界。 个个泪流满面。 “你们的骸骨,被一块块找到,请出来 装殓,乘专机回国,用dna技术为你们寻找家人。” “国家,用最高的礼仪接待你们的遗骸,天空有战机护航,地面是交通管制。 沿路红旗迎接,还要过水门, 国旗为盖,礼兵相伴,你们,是我们最能打的一批英雄。” 他们安静听着。 少年郎情绪波动大,他率先嚎啕大哭出声。 接着,岸边响起了呜咽的抽泣。 束长安说完这一切, 脸上也是一片泪痕。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内心,存在着多深的仇恨。 那些仇恨,是用血肉堆积而成的。 没有人知道,我们有多想穿越到那个时代。 救下那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有人说,后期的国家,要饭都要不到。 是的。 要钱确实是要不到。 你若是讨口吃的,你看能不能撑死你? 同理。 若是穿越可控,会有一大批人,放弃大唐盛世,穿越到那个时期。 挥刀杀敌。 “好可惜,你们没有见到后世的繁华。”束长安垂下眸子。 班长拍了拍束长安的肩膀:“从你的口中,我们已经见到了,我们的后代,也为我们享受到了,我们的心愿已了。” 盛世繁华亲手造,托举新生了无怨。 不畏生死客他乡,只为后代享太平。 束长安也哭的不能自已:“可是……我好想你们亲眼见到……好想……你们也享受到那样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 “同志!”班长拔高了声音,“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好好活着,用我们的眼睛去看世界, 比什么都强!” 束长安脑中仿佛有什么划过。 是啊。 用他们的眼睛,来看世界。 比什么都强。 我们爱国,我们恨敌。 我们虽然会窝里斗,面对外敌,我们同仇敌忾,这就够了! “好!那就让我来送你们过桥!”束长安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我倒要看看,孟婆的胆子里有几颗结石!” 班长也跟着站起来,扯住束长安的手臂:“同志,你不是说我们是最能打的么,我们没事,我们可以等。” 第535章 霸王汤 “不!”束长安执拗道:“我不能等,一刻都不行!” 话落,不顾他们的阻拦,冲到孟婆锅前,抬脚踹在孟婆腰上。 孟婆未防束长安会直接动手,被束长安踹翻在地。 束长安语气冷的比这里冬季的风还要凉上三分:“看不见他们头上天道做的标记?眼睛是用来喝稀饭的?” 孟婆捂着腰,帷帽下,阴森森的眸子,散发着狼一般的绿光:“我说了,天王老子来了,都要花钱买汤!” 束长安被孟婆逗乐了:“生而为人时,你是被高利贷打死的?还是掉钱眼里被挤死的?” 钱钱钱。 束长安不知,她要那么多的钱,用来干嘛。 这里除了彼岸花就是个不毛之地。 买什么? 买毛吗? 她本以为孟婆的胆子里装着结石。 现在看来,是结石里面装着胆子啊。 “我今日,就让他们喝个霸王汤,你奈我何?” 孟婆眼睛微眯:“我王不会放过你的!” 倏地。 束长安肩上,搭上一只大手。 束长安顺着手臂看去。 班长朝束长安露出友好的笑脸:“姑娘, 不必了,我们可以等,你无需为了我们,为难别人。” 束长安冷笑:“没事,她不知为难过多少人了。” 今天遇见她,被她为难一下, 也是她应得的。 她踢了踢孟婆的脚:“起来,盛汤。” 这么一会儿功夫,桥头已经挤了许多的魂魄。 很多人,是被迫喝下的孟婆汤。 还有些人,全靠这一碗孟婆汤忘记前尘的痛苦。 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喝汤。 生而为人,死后全靠家人烧纸买路。 当然,还有很多生前就没有家人的。 死后只能徘徊在奈何桥边,任由一日四季侵蚀魂魄。 最后在这奈何桥边魂飞魄散。 束长安觉得, 孟婆汤,就不该收费。 孟婆装死不动,重复那句:“我王不会放过你的!” 束长安毫不在乎孟婆的威胁, 她转身对围在桥头的魂魄高声道: “孟婆汤收费,和山贼劫匪有何区别!今日在此,我便打破这个规矩!” “好!” “太好了!” 魂魄们朗声欢呼。 还有些徘徊在奈何边上的魂魄,闻声也往这边飘来。 束长安眼睁睁看着, 往这边飘来的魂魄, 有些还未到桥头,便魂飞魄散。 人间受苦百年,死后还要被为难。 尤其是这些被天道赋予身份的战士,竟也要在这奈何桥边,任由半人白妖的老东西为难。 如果,修成道身,不能为我们的战士铺平道路。 那么,修成道身的意义是什么? 思及至此,束长安抬脚踩在孟婆的脚踝上。 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在每个人耳边。 “起来!盛汤!”她厉声。 孟婆冷笑, “这是我王定下的规矩。” 阎王吗? 哦豁。 阎王也贪污啊。 束长安笑了。 “是本王定下的规矩。”男子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冰窖传出来。 束长安顺声看去。 电视剧里,阎王是穿着官服的老头子。 亲眼见到,才发现。 阎王就是个身穿黑衣,身如松柏般的男子。 第536章 谁怕谁的胆子没胆汁! 他顺着奈何桥,闲庭信步朝她走来。 身后,还跟着一只硕大的金钱豹。 阎王的声音,不似空灵,很是空洞:“听说本王这里来了道士,本王还不信。” 束长安扬了扬唇角:“现在信了吗?” 阎王嗤笑一声:“还是个修成道身的道士,你就不怕,毁了修行?” 束长安:“如果不能让我的战士们过桥,不毁了你这里的制度,这身修为有何用?” 这一次,阎王没有说话。 奈何桥微微晃动。 阎王冷不丁出现在束长安面前,伸手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拎起来。 束长安身后,战士们刚想上前。 便见阎王身子一顿。 束长安已经切换成749时的制服。 她早已拔出匕首,插进了阎王心口。 今非昔比之下,她的武器也有了她的道法加持。 这一刀,杀不了阎王, 也能让其重伤。 阎王垂眸,扫向他的胸口。 下一刻。 将束长安甩飞出去。 班长和满仓的魂魄,匆匆伸手稳住束长安。 他们眼睛凝视着束长安胸前的标志。 那是国旗。 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国旗。 “你是……”班长上下打量束长安身上的装备。 “我说过,我来自未来,这些,都是未来的东西。” 金钢制作的格斗刀,手枪, 防弹背心…… 这些东西,一看便知制作精良。 将束长安口中的新时代具象化。 班长好似看见了那个强大的祖国。 繁荣昌盛的时代。 嚷嚷着让小胖墩减肥的父母。 “真好……”班长轻声道:“姑娘,你没有必要为我们牺牲,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束长安眼眶湿润,拍了拍班长的手背:“放心。” 心底却在暗暗发誓。 他们为了我们牺牲了生命,这一次,换她来。 她拔出枪,瞄准阎王的脑袋就是一枪。 阎王被击中,后退两步。 他微微拧眉,子弹被他从脑袋里挤出来,落在地上。 金钱豹见阎王受伤,朝束长安龇牙。 身子一跃而起,直奔束长安咽喉。 束长安的枪口刚瞄准金钱豹的心口。 便见一道黑影, 由下而上飞跃,咬住了金钱豹的脖子。 “大郎!” 束长安愕然。 金钱豹飞扑的身子,被大郎截胡,一猫一豹滚落扭打在一起。 大郎平时就是个狠的。 咬住金钱豹的脖颈,就没撒嘴。 任由金钱豹在地上翻滚。 它就是不撒嘴。 束长安刚想过去帮忙。 班长制止了她:“让我们来。” “不用!”束长安扯住班长土黄色的衣袖:“你们只管安稳渡河。” 他们只是魂魄,过去还不够金钱豹杀的。 她将枪拉上保险,笑声邪佞:“今日,舍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地府底朝天!” 阎王眸光微眯。 修成道身的道士,不容小觑。 何况。 这个道士,还带着必死之心。 地府若真被她毁了,他即便有不死之身,也无法向上面交差。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阎王脑袋一疼。 束长安一枪正中阎王眉心。 她保持着握枪姿势,步步紧逼:“来啊,谁怕谁的胆子没胆汁!” 第537章 底朝天 “小东西!”阎王嗤了一声。 束长安的攻击,要不了他的命,却让他疼,让他难受。 对他就是一种侮辱。 一枪一个窟窿,他甚至都来不及将子弹排出去。 他身形一晃,消失在众人眼前。 束长安冷笑。 收了枪,虚空画出风符。  金色的风符在空中炸开。 束长安拔高声音对身后的魂魄喊道:“藏好了!” 魂魄们四散开,寻找躲避之所。 随着束长安话音落下。 周围阴风阵阵,逐渐狂风大作。 奈何桥被风裹挟的摇摇欲坠。 地府的每个角落,都被狂风卷过。 彼岸花的花瓣顺风而起。 每一缕风都被染上荼蘼之色。 “地府违反天道!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束长安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而起。 又仿佛顺着风, 响彻地府的每个角落。 甬道中的顾九渊和束律风隐约听到束长安的声音。 他们更加确定,束长安就在地府。 并且, 还身处危险之中。 三人当即加快了脚步。 甬道漆黑,四周总有鬼魂低低哭泣。 束言拎着太霄给他的鲛人油熬制的灯笼。 忍受着身边时不时伸出的鬼手触碰。 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便开始骂太霄。 “怪不得那老东西不肯来,这哪里是人能待的地方啊!” “长安白跟他这么久 ,谁家徒儿出事,师父不着急上火,首当其冲啊!” 束言嘟囔着。 越嘟囔,心头火越盛。 耳边,忽然传来女子的低吟。 “你说的对,那老头该死……” “只顾自己的自私之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杀了他……杀了他……” 束言朝虚空翻了个白眼。 如果换做当初在束府时,别说被人蛊惑,他自己都会蛊惑自己。 现在不同了。 “滚开滚开!不要耽误本公子救妹妹!” 他拔高声音怒斥:“死都死了,还在这妖言惑众,活着的时候,定也是个长舌妇!” 女鬼被束言骂的噤了声。 束律风望着束言的背影:“凝神,道长说过,这里有蛊惑活人的妖邪。” “知道啦知道啦,大哥你好啰嗦!你看我现在像是能被人蛊惑的么!” 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缓下语气对虚空道:“这位姑娘,可否传授蛊惑之法啊,有了你这法子,做生意是不是就能空手套白狼了?” 束言话音刚落,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束律风恨铁不成钢:“好好引路!” 说罢,为太霄解释道:“道长也有道长的难处,他是三清观的人,擅自插手地府之事,怕是会给三清观带来灾祸。” 在太霄死活不愿意下洞时。 他和顾九渊便有了猜测。 束长安只是三清观收养的女婴。 从未正式拜师。 即便将地府闹个底朝天,三清观也不会受牵连。 太霄就不同了 。 束律风一语成谶,此时的地府,确实被束长安闹的底朝天。 狂风过境,将地府的建筑卷成了残垣断壁。 就连地府唯一的风景,彼岸花丛,也是一片狼藉。 她似乎还不满意:“阎王爷,你怎么看啊?对我的杰作满意不?” 第538章 阎王的劫 阎王是死的。 束长安成了地府的活阎王。 她似是觉得这些还不够。 又引了雷符下来。  地府这地儿,和阳间最大的不同是没有太阳, 没有雨雪。 一日四季只有在冷时, 才会刮起阴风。 四季轮换,此时已经到了 冬季。 冬天的闷雷,阳间都未曾有过。 狂风大作,闪电映红了半边天。 如同世界末日。 束长安稳稳的立在风中,任由衣袂被风鼓的猎猎作响:“怎么,还不肯出来?” “违反天道,不敢出来接受惩罚?” 她的声音和着虚空的雷电,像是地狱里最恶的鬼。 阎王闪现而出,他悬于虚空,冷冷蔑视束长安搞出来的满地疮痍。 声音像是风吹过千年寒冰带来的气息:“本王,还未斩杀过道士,尔今日,别想出得这地府!” 束长安仰头望着空中的那道黑影:“屎壳郎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 阎王身形在虚空顿了顿。 活了上千年,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张狂之人。 他挥一挥衣袖,一股劲风化作风刃,朝束长安劈来。 束长安侧身躲过,手臂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住。 她眯眼扫去。 独角五郎用形似爪子的手,扯着她的胳膊往后撤。 “墨溪!”阎王厉声:“你真是好一出阳奉阴违啊!” 在他面前俯首称臣,背地里将道士藏在地府。 独角五郎的立场, 便是墨溪的立场。 墨溪摆明了,站在束长安这边。 厉云缓缓由远处踱步而来,脸上挂着痞贱的笑:“墨溪是你给我起的,不好听, 还是厉云听着顺耳。” 此时。 奈何桥的另一边,涌过来大批阴兵。 一道道黑影,披甲持锐朝这边奔来。 厉云笑了笑:“小长安,准备好了吗?” 束长安冷哼。 厉云好似看不见束长安的神情,回头扫一眼那些土黄色衣衫的魂魄。 高声喊道:“我和小长安!送你们过河!” 这是一场混战。 有道士,有阎王,有阴兵, 还有阴差。 大是大非面前,束长安和厉云配合的非常默契。 短短时间,独角五郎和大郎之间也有了默契。 在金钱豹面前,大郎就是小矮子。 身为流体的猫儿,充分发挥它的优势,在金钱豹身边上蹿下跳。 冷不防下嘴,咬下一嘴毛。 战场上的独角五郎,充分发挥它的阴狠。 吃生肉的,就是比吃熟肉的要狠厉。 四条腿满地爬的,就是比不过一蹦一跳的。 金钱豹跟在阎王身边,耀武扬威惯了。 被大郎和独角五郎前后夹击,来了火气。 怒吼一声,瞅准大郎的残影咬了下去。 一口咬空,金钱豹嘴角明显溢出一丝血迹。 转瞬间,大郎重新出现在金钱豹面前,毛都没少一根。 金钱豹的怒气值还没拉满,背后就被独角五郎咬了一口。 独角五郎吃肉,吃生肉。 撕下一块便在嘴里嚼吧嚼吧。 恶心的大郎用竖瞳扫了它好几眼。 此时的地府,成了真正的地府。 从阎王违反天道那一日开始,束长安便是他的一个劫。 第539章 天道谁都逃不过 束长安无形中,也成了天道中的一环。 天道谁都逃不过。 我们每个人都在天道中轮回。 战士们被天道标记,本意便是一路不得有人阻拦。 孟婆和阎王,在这里称王称霸惯了,无视天道。 总要受罚。 束长安周身被道气环绕。 阴兵触及,便已受到重创,在束长安手下,根本就没有还手余地。 两方交手,场面很快变成了束长安单方面的屠杀。 “长安!”身后传来顾九渊的声音。 束长安以为风太大,她听错了。 抽身回头。 发现不止是顾九渊,束言和束律风都来了。 顾九渊还未走近,赤红剑已出鞘。 束律风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再上战场,二人长久以来的默契,并未削减。 手法利落的斩落阴兵的脑袋。 悬于空中的阎王见此, 猖狂大笑:“阳间的王也来了,本王倒要看看,尔与本王,究竟谁更胜一筹!” 话落,他化作利剑,朝着顾九渊飞射而去。 顾九渊抬剑格挡,强大的冲击力被赤红剑消减,还是让他后退好几步。 阎王有术法,顾九渊 没有。 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阎王本以为,杀一个凡人,不在话下。 他没想到,顾九渊在阳间,是战神般的存在。 死在他手上的人,成千上万。 赤红剑早被人血浸透。 阎王一击不成, 也幻化出了乌黑的玄铁佩剑。 和顾九渊缠斗在一起。 “厉云!擒贼先擒王!”束长安大喊一声。 自古就是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阴兵源源不断,杀不尽。 只要将阎王斩杀。 阴兵自会停手。 厉云也知晓这个道理,当即舍弃了阴兵,朝顾九渊的方向杀了过去。 金钱豹在大郎和独角五郎的连番攻击下。 最后被大郎咬住咽喉。 大郎咬住就不撒嘴 ,连着喉管一起扯出来后,才撤到一旁观察。 地府的豹子,没有杀过。 不知没了喉管,还能不能活。 独角五郎见此,默默地捡起大郎丢在一旁的喉管,放进嘴里嚼吧。 似乎吃的挺香的。 独角五郎吞下后,眼睛都亮了。 也不管金钱豹是活着, 还是死了。 扑上去抓着金钱豹的咽喉便开吃。 大郎鄙夷的移开眼。 瞥见和阎王缠斗的顾九渊,它踩着阴兵的肩膀朝那边奔了过去。 独角五郎生了满嘴的獠牙。 连番啃噬下,金钱豹的脑袋被啃了下来。 这下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独角五郎贪吃,索性坐在地上开吃。 “饿死鬼啊你!还不过来帮忙?”厉云朝这边喊道。 独角五郎不舍的看一眼金钱豹。 这豹子成了精,吃下后它的术法定会大增。 可…… 独角五郎迫于厉云的淫威。 不舍的扫一眼金钱豹死不瞑目的尸体,朝着阎王一蹦一跳而去。 第一跳,就是阎王的脑袋。 独角五郎跳的高。 阎王未防有人从他头顶落下。 被独角五郎直接砸在地面。 厉云趁机也跳了上去。 阎王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摁在地上疯狂摩擦。 还是他亲手招进来的阴差。 第540章 活吃阎王! 阎王恨极,翻身便将厉云压在身下。 独角五郎这段时间跟厉云相处,早就认了主。 见主子被压,它也压。 厉云双手双脚八爪鱼似的环在阎王身上。 朝顾九渊大喊:“来来来!快刺!刺他眼!刺他小兄弟!” 阎王:“……” 顾九渊:“……” 这是什么无赖变成的人? 顾九渊索性,随了墨溪的意。 在阎王被墨溪和独角五郎困住时,他先刺眼,再刺小兄弟。 对于不阎王来说,这是极致的侮辱。 阎王身下是厉云,身上还趴着独角五郎。 厉云是个冒坏水的。 他仰头凑近阎王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阎王身子顿了顿,旋即开始疯狂挣扎。 厉云哈哈大笑:“不是喜欢飘在空中吗?你飘呀!你再飘啊!” 话落。 他一口咬在阎王的耳朵上。 咬之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发出了一声“啊呜”声。 独角五郎被这声吸引,探出脑袋扫一眼厉云。 那双似人非人的眸子,闪过一抹幽光。 主子有好吃的,没有喊它。 活吃阎王啊! 术法定会大增的! 独角五郎没有任何犹豫,咬住了阎王另一只耳朵。 独角五郎的牙齿和厉云不同。 阎王感觉自己的耳朵被独角五郎咬掉了一个。 独角五郎生怕到嘴的肉飞了,连吞带咽,慌乱间带掉了阎王头上的帷帽。 阎王的真容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张惨白浮肿的脸。 像是长期泡在水里,已经看不清五官。 厉云恶心的松开了嘴:“呸呸呸!呕~怪不得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原来长的这么磕碜!” 和所有打工人对待老板一样。 厉云对待阎王是有恨意的。 因为他护着束长安,不服管束,没少被阎王惩罚。 从阎王的身段来看,厉云本以为他就算是不帅,也不至于丑。 如今看来,简直是丑的面目全非。 如果他用真面目示人,确实会有很多人不服。 不为其他,只因为,阎王就是一个丑八怪。 厉云是妥妥的颜狗。 在749局时,他就不喜欢跟长得丑的玩。 第一次接触束长安,也只是因为她长的好看。 在独角五郎眼里,没有丑与俊,只有口味好不好。 阎王的肉,比金钱豹的好。 吞下耳朵,立马张大了嘴。 布满獠牙的嘴,张到最大,几乎能将阎王的整张脸吞下去。 阎王甚至看到了独角五郎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耳朵残渣。 他用尽全力瞬移。 冲了出去。 厉云还挂着。 阎王:“……” 此时,他也顾不得厉云了。 赤红剑闪着寒光,朝他脖子袭来。 阎王一个闪躲,背着厉云,行动受制。 脖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厉云被独角五郎背习惯了。 阎王这般折腾,他还稳稳的趴在他后背上。 眼瞅着阎王脖颈的伤,肉眼可见的恢复,他“咦” 了一声。 伸手扯了扯:“你这皮肤,是橡皮做的?” 阎王甩了甩身子。 试图将厉云甩掉。 厉云依旧是稳稳的。 他甚至还嘲笑阎王:“哥们这段时间早就练出来了!只要让哥们吸上,你就别想甩开!” 第541章 膏药猴 厉云像是膏药猴,之前吸在独角五郎身上。 现在吸在阎王身上。 并且,丝毫不以此为耻。 有厉云的拖累, 阎王的行动处处受制。 偏偏。 他趴在后背之上。 甩不掉,拽不下。 将膏药猴的可恶展现的淋漓尽致。 阎王背着厉云。 顾九渊,束律风和独角五郎呈三角夹击。 大郎时不时偷袭。 阎王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 心头火,一股一股往头上冲。 这些都是凡人。 凡人而已! 他活了上千年,从没想过,会在凡人手上吃那么大的亏。 地府被几人闹的天翻地覆。 战士们看不下去了,也冲了上来。 他们是战士,最见不得的便是同胞战斗,他们袖手旁观。 随着班长一声号令。 一名矮小的少年,从后面挤出来, 将怀里保护的一尘不染的喇叭拿出来。 小小的身子,拉出冲锋姿势。 地府里响起了熟悉的冲锋号。 战士们喊声震天,头上被天道赋予的星星,熠熠生辉。 “冲啊!杀啊!” 刻在骨子里的声音传进束长安和厉云耳蜗。 二人全都红了眼眶。 束长安举起枪,朝天鸣枪:“冲啊!渡河!” 地府乱了。 孟婆不知缩进了哪里,汤锅被踢来踢去。 不止战士们,很多魂魄,都在此时反了。 没有买路钱,就要被奈何边的四季侵蚀湮灭。 这是谁定的规矩? 地府喊声震天,束长安带着这些魂魄往奈何桥杀了过去。 孟婆早已活成了人精。 见束长安杀来,忙从犄角旮旯里爬出来,捡回锅熬汤。 姿态恭谨卑微。 束长安杀到孟婆面前,孟婆盛了满满一碗汤,递给束长安:“姑娘,请 喝汤。” 束长安冷笑侧身:“我不喝,给他们。” 少年接过汤碗,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转身望向束长安和班长:“班长,俺喝了这个,是不是就忘了你们?” 班长垂下眸子,“喝吧,那些痛苦,忘了就忘了。” “呜呜呜。”少年痛哭出声, 眼泪滴进碗里:“可是俺,不想忘。” 束长安压住他的手臂:“不想忘,就不喝。” 带着记忆转世,又如何? 她也是带着前世记忆胎穿。 并不会影响她感知阳间的一切。 班长扣住束长安手腕, 压低了嗓子:“让他喝!” 少年望向班长身后的那一张张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汤一饮而尽。 抹了把眼泪,头也没回,踏上了奈何桥。 束长安拧眉,对班长的决定很不解:“带着前世的记忆,其实,也没关系的。” “有。”班长声音隐有哽咽:“我们死前,太痛苦了。” 他不想让他的兵,被前世的痛苦折磨。 他想让他的兵,没有任何痛苦,生活在繁盛的祖国之下。 战士们排着队,一碗一碗喝汤。 他们都有个统一的动作。 回望。 回望过了命的战友。 想要将他们刻进心底。 束长安嘴唇蠕动, 呢喃道:“是啊,忘记痛苦,但是不能忘记仇恨。” 身后,又有阴兵杀来。 束长安折身投入战斗。 第542章 天生的好命 战士们相顾无言。 世间安有两全法。 有些东西,不想忘却。 又不想痛苦的记忆伴随两世。 眼神相融间,仿佛已懂对方心中所想。 一口饮下的孟婆汤,像是喝过最烈的酒。 束长安断后,护着他们。 阎王背后的厉云,遥看桥头的一幕,心头酸涩下,高声唱道: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他唱的如同 嘶吼,声音洪亮的响彻地府。 班长远远的朝厉云敬了个礼。 厉云趴在阎王背上,回了一个。 虽然隔着时空,隔着年代。 二人却是同样的心情。 狂风肆虐,却在战士们踏上桥后,渐渐停歇。 是天道在护着他们。 最后轮到班长时,他犹豫了。 没有接汤。 有些事,总要有人记着。 记着国仇,记着家恨,记得那一张张脸,一块块埋骨地。 班长叹息一声, 踏上了奈何桥。 奈何桥上,他回头,望着身着军绿色制服大杀四方的女子。 定定的看了一会儿, 班长小声呢喃:“姑娘……同志……谢了……” 束长安护送战士们上桥,便不再和阴兵纠缠,一路杀到了阎王面前。 阎王在几人的夹击下, 狼狈不堪。 自持有着不死之身,即便狼狈,也不服气。 顾九渊剑风凌厉,束律风大开大合。 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短短时间,阎王已经瘦了一圈。 虽然他能自动愈合,失去的肉一时半会也长不回来。 独角五郎已不参与战斗。 满地爬着捡肉吃。 “下雪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 地府从未有过雨雪。 此时天空却飘落片片鹅毛般的雪花。 细看之下, 雪花边缘透着金光。 束长安顿住脚步。 天道来了。 天道无形存在。 它会利用自然,利用可利用的一切, 达到它的目的。 雪花落在阎王身上,灼红了他的皮肤。 痛的他捂脸哀嚎。 厉云从阎王身上下来。 看着阎王痛苦蜷缩。 他不解的看向束长安。 束长安解释道:“是天道。” 她还想说什么,便被人拥进了怀里。 熟悉的皂角香味。 是顾九渊。 “你看,碧落黄泉,本王都追来了。” 束长安在他怀里笑了:“是的,碧落黄泉,你都追来了。” 他又紧了紧手臂。 馨香温软的身子,就在怀里。 他的心,也跟着归了位。 身边人不能理解他对束长安的感情。 他们总觉没有经过岁月洗礼的感情,太过浅薄。 实则不然。 不管过去多少年,你会忘了许多过客的脸。 却能清楚记得,一见钟情之人的一言一行。 天道已达成目的,接下来,便是它来收拾残局。 束长安的符失去了效力。 风渐渐平息,雷声也逐渐消失。 阎王身上的术法,被金色的雪花卸去。 彼岸花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 厉云看着彼岸花边相拥的二人,自嘲一笑。 在顾九渊和束长安面前,他就像个小丑。 好似,从没人在乎过他。 他也未曾得到过。 有些人,天生的好命。 厉云忽然有些迷茫。 第543章 新任的王 人是同样的人,命运却截然不同。 他好想冲上去,将二人扯开。 将顾九渊 踢出地府。 可他知道,即便这样做也得不到束长安。 只能换 来束长安对他的厌恶。 二人相拥的场面,刺的厉云眼睛生疼。 他移开目光,不想再看。 却发现,那些金色的雪花,聚集在他的身侧。 雪花像是有了生命。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顺着他的七窍冲入身体。 脑子里,出现一名老者的声音: “开通天庭,使尔长生,彻视万里,魂魄返婴,灭鬼却魔, 来致千灵,上升太上,与日合并,得补真人,列象玄名。” 厉云像是受到点拨。 眼前无形的雾气消散。 对情爱的执念,在此刻化作飞灰。 束长安也被厉云的异常吸引。 “厉云……你……”厉云的面色, 肉眼可见成了 青白色。 躺在地上的阎王,大笑出声。 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只有厉云知道。 天道夺走了阎王的职权。 他现在和普通的魂魄没有区别。 厉云能感受到,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涌进了阎王的术法。 阎王违反天道。 天道借助束长安之手,整顿地府。 撤了阎王之位。 厉云成了地府新任的王。 束长安话音刚落,厉云身子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 他垂眸看着束长安的脸。 平静无波的眸子,细看之下,眸底隐藏着一丝悲伤。 “小长安啊……” 厉云发出一声叹息般的轻唤。 “厉云!”束长安高声喊道。 她知道,此次一别, 便是永远。 跟厉云之间有恩怨,却也有情义。 厉云身子顺着奈何桥飘远。 而束长安也在此时,吐出一口鲜血。 天道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束长安在地府引雷造风,导致地府满目疮痍。 各打五十大板,是天道的行事作风。 束长安周身筋骨翻转,痛的她闷哼一声。 顾九渊将人扶住,伸手去拭她嘴边的血迹。 温热的血,怎么都擦不干净。 “长安,长安……” 鲜血源源不断的顺着束长安的嘴角溢出。 像是要将她体内的血全部流光。 顾九渊等不及了, 温热的血,好似能灼伤他的皮肤。 他抱起束长安顺着来时路往外走。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 束律风和束言在前面为顾九渊开路。 大郎上蹿下跳跟着。 独角五郎见所有人走远。 狼一般的眸子,盯着瘫在地上的前阎王。 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去。 大快朵颐的撕扯着阎王身上的肉。 主子已经成了阎王,它吃了阎王肉,术法大增,就能永远跟在主子身边。 前任阎王躺在地上, 望着地府幽深阴暗的天。 一切,好像回到了千百年前。 那时的在职阎王,不知为何被天道惩罚。 被金钱豹吞了身体。 而他,成为了新任阎王。 他不懂,不就是一些孤魂野鬼吗? 怎就违反天道了? 一切,冥冥中,早已被天道注定。 从他收留墨溪开始。 他便在天道的指引下,一步步走向灭亡。 太霄道长已在洞外等候多时。 瞥见里面人影晃动。 他将半个身子探进去查看。 第544章 般配 看见血流不止的束长安,太霄心头一紧。 伸手将人接出来。 只需一眼,他便看出缘由,惊声道:“被天道惩戒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你这孩子,定是在地府里不知天高地厚了!” 束长安的性子,他最清楚。 惹急了她能跟你同归于尽。 他守在洞口时,几次都看见洞口有消失的迹象。 地府险些被这丫头闹没了。 束长安缓缓睁开眼,在所有人的眼前,身上的制服缓缓消失,金色的瞳孔,变成了黑色。 “你这孩子啊……”太霄长叹一声。 好不容易修成的道身,被她折腾没了。 三清观除了祖师爷,还未有人修成道身。 束长安扯了扯嘴角:“没了便……没了。” 最起码,心口的那口恶气出了。 祖国的战士们,不用交买路钱,也喝上了孟婆汤。 现在,应该已经投胎了。 真好啊…… 束长安心弦一松,彻底陷入黑暗。 等她再次苏醒时,眼睛还没睁开,耳边便是一男一女在吵架。 “你哥揍你,真不能怪你哥!让你倒水,你倒一杯水给我!长安还没醒,她是能喝还是咋地?” “你也没说是给长安擦脸的啊!” “你那脑子是不是都用来算计别人钱袋子了?就不会自己想?” 束言被傅莹问无语了。 傅莹用胳膊肘肘开束言:“起开起开,看见你就烦,你那脑子就算计别人钱袋子的时候会动!” 束长安睁开眼。 这熟悉的声音,她听出来了。 这二人……何时变的这般熟络了? 束言和傅莹…… 她心底暗笑,确实是挺般配的。 “阿言。”束长安哑着嗓子,“水拿过来吧,我想喝。” 束言当即就乐了,瞥一眼傅莹,得意道:“看吧,这就叫先见之明。” “见你先人的明!水都凉了, 长安刚醒,你给她喝冷水?”傅莹简直想将束律风喊来。 让他狠狠揍束言一顿。 她自动请缨照顾长安,也不知束言跟着凑什么热闹。 束言刚竖起来的尾巴,瞬间耷拉了下去。 默默的拎着茶壶下去烧水。 傅莹拧干湿巾子,欠身坐在束长安床边,为她擦脸:“受大罪了,你瞧瞧这小脸,白的跟纸似的。” 束长安接过湿巾子,自己擦:“能活着,就行。” 她以为会死在地府。 能有条命出来,已是上天眷顾。 傅莹又从束长安手上将湿巾子抢过去:“你歇着,我来。” 束长安扯了扯嘴角,也就随她去了。 傅莹像个小麻雀似的,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最近外面发生的事情。 束长安这才知道,顾九渊言行合一。 真将三清观的茅房建成了月老庙。 这段时间已经完工。 顾九渊和束长安的这段感情,也传的沸沸扬扬。 很多百姓,就是冲着她和顾九渊的感情来的月老庙。 这月老庙还不用自己花银子买香。 每人可以免费领取三炷清香。 一时间,月老庙的人气,甚至超过了三清观。 很多人不远千里,就是为了来求个好姻缘。 第545章 开两个眼 傅莹温柔小意的为束长安擦脸。 不高不低的语气,让人感觉很舒服。 当傅莹收起身上的刺儿时,才发现,她其实是个内心极为柔软的女子。 和在束若云面前不同。 傅莹无疑是聪明的,知道哪些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束长安能感受到傅莹传达的善意。 傅莹是真的在拿她当朋友。 此时,顾九渊掀帘而入,见到束长安醒了,眉眼染上笑意:“刚去后山,猎了只狐狸,天冷了,给你做个披风。” “天已经冷了吗?”束长安顺着窗户看去。 外面枯黄的树叶, 伴随着北风,摇摇下落。 要入冬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 又是一年冬天。 儿时险些冻死的那个冬天,历历在目,转眼间,她的身边,已多了个为她猎狐做裘衣的人。 傅莹见此,加快为束长安擦脸的动作,擦完后忙给二人让出相处的空间。 还顺带将门给二人阖上。 顾九渊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轻啜等着。 等傅莹走远。 才放下茶盏来到束长安床边坐下。 大手娴熟的伸进被子,握住束长安的手。 笑道:“暖和。” 束长安斥他:“在被窝里,自然暖和。” “是吗?”顾九渊眼尾微挑, “本王试试?” 说着,他脱掉大氅,钻进了束长安的被窝。 束长安:“……”好不要脸啊。 顾九渊钻进被窝,将束长安搂进怀里,紧紧抱着。 束长安推了推他胸口:“你就不怕被人瞧见?” 顾九渊将束长安脑袋摁在下巴处:“本王的热闹,早就被他们瞧足了,不怕这一回。” 他也不知,为何在束长安的事情上,会将自己伤那么深。 太霄道长说他的感情,和某些禽类相同。 许是吧。 将束长安搂在怀里,他早就想过。 当时服下神医的药时,梦里也曾出现过。 美梦成真的感觉。 真好。 整个人的身心都随之愉悦。 束长安伏在他喉结处,闷声闷气的佯斥:“登徒子!” 顾九渊笑的胸腔震动,喉结上下起伏:“坐怀不乱非君子,只因不爱罢了,长安在身边,本王时时刻刻,都想瞧见你,跟你腻在一起。” 束长安眸光微闪。 这话说的好肉麻啊。 顾九渊似是能猜出束长安心中所想:“本王并非花言巧语,只是在表达心中所想。” 束长安不得不承认,男人撩妹,是天生的。 犹记得刚认识顾九渊时。 师父说有位王爷来三清观养伤。 她平时深居简出,并未在意。 上位者养伤避暑什么的,不稀奇。 她躲着点就是。 省的见面还得磕头行礼。 后来发现符纸少了。 询问过师兄们,才知劳什子王爷的属下进过她房间。 她气不过,一路问着找去了茅房。 人还未到茅房,便听见张扬兴奋邀功的声音: “王爷,怎么样?好不好用?属下摸着跟咱们府里的厕纸一样软乎,不拉人!” 束长安闻言,心头火泰山来了都压不住。 拉人? 她想给他阑尾一起拉了,给他开两个眼。 第546章 割袍!断义! 当时她正准备不顾一切冲进去时,便见顾九渊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往外走。 二人视线相对。 束长安被怒气蒸的红通通的脸,撞进顾九渊眸子。 女子冲进男子茅房。 滑天下之大稽之事,张扬被惊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给了怒气值拉满的束长安可乘之机,一拳打在顾九渊的心口。 顾九渊捂着心口后退好几步,整个人好似痴傻呆愣了般。 张扬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嚷嚷:“刺客!抓刺客!有刺客在茅房行刺!” 后来,顾九渊才知,此女是三清观收养的女婴。 名唤束长安。 茅房一遇,闯入眼帘,撞进心扉,便是一辈子。 束律风下葬在即,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三清观。 一切,都在进京后发生了改变。 “唉……”顾九渊长叹一声:“如今月老庙,香火鼎盛啊。” 束长安撇嘴,这人,这话,可真贱啊。 她窝在顾九渊怀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被天道收走了道身,她的身体也不如往往日。 总是困顿疲乏。 反观顾九渊,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会儿将人在怀里紧了紧,一会儿亲两口头顶。 美的好像已成了人夫。 束长安在三清观修养了七日。 观主嘴上骂骂咧咧,每日诊脉半点不含糊。 就连束长安喝的药,都是他亲手熬的。 师兄们插不上手,还要被观主骂无用,有苦无处叫。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束长安回京。 师兄们含泪相送。 束言跟他们一一拱手道别。 暗叹自家妹妹就是受欢迎。 天边飘起了小雪,束长安坐在铺着厚厚棉被的马车上, 周身被棉被包裹。 怀里揣着汤婆子和大郎,任由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 束言被束律风拉着骑马。 在束律风眼里,自家弟弟就是欠练。 他甚至还为束言制定了 每日锻炼身体的计划。 束言胳膊肘太细了,细的他都不忍对他下重手。 生怕不小心打折了还得请大夫。 傅莹也跟着骑马。 那孩子跟感觉不到冷般,望着外面的雪景,心情好的四下张望。 她的身后,跟着傅府的马车。 府卫无奈,只能坐在马车上, 望着自家小姐骑马。 “你瞧瞧傅姑娘,再瞧瞧你!”束律风扫一眼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大氅里的束言。 不忍直视,只想动手。 束言吸了吸鼻子:“大哥,我是生意人,不用上战场,用不着锻炼。” “生意人就不用练身体了?小心有命挣银子,没命花银子。”束律风鄙夷道。 束言盯着自家大哥笔直的背影,心头一酸。 听听, 这是当哥的说出来的话? 这话说的,比外面的天还要让人觉得冷。 “大哥!”束言不干了,伸长了脖子:“你要是瞧不上我,就直说!” 束律风闻言,当即调转马头。 身后的傅莹闭上了眼。 果不其然。 下一刻。 耳边传来束言的哀嚎。 束言大吼:“割袍!断义!” 束律风冷笑:“什么,你想跑?” 束言:“……” 他梗着脖子下马,小跑几步,硬生生爬上了束长安还在行走的马车。 第547章 愿望成真 束律风哼了哼。 束言手刚触到门帘,胸前就是一痛。 整个人被顾九渊踹下了马车。 束律风的马从他身边踱步而过:“就知会是这种结果。” 束言坐在地上,望着飘飘扬扬的雪花。 好冷。 心好冷。 大哥好无义,妹妹好无情。 他决定,不跟他们回京了。 他要去浪迹天涯,挣许多许多的银子,不给无情无义的狗东西花。 眼前,出现一只胖乎乎的小肉手:“起来,你若是嫌冷,我带你上傅府的马车。” 束言抬头。 傅莹的脸,被冻的通红。 就连鼻尖,都是红的。 圆圆的眸子,亮的像某种小动物。 束言沉默片刻, 伸手握住傅莹的手。 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 京城,其实也挺好的。 富硕之地,生意好做。 束言跟着傅莹上了傅府的马车。 束律风回头扫了一眼,又看向前方束长安的马车。 心底溢满浓浓的暖意。 他的弟弟,妹妹,都好好的活着。 本该死去的他,也被妹妹拉了回来。 此生, 只要这二人平安顺遂,他这个当大哥的,便知足了。 束律风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嘴唇轻动:“娘,你瞧见了吗?” 他有个好妹妹。 娘有个好女儿。 如果不是束长安,他的肉身,和束言的灵魂,早已腐烂。 种种迹象表明,妹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来自天外。 可那又如何。 永远都是他的妹妹。 唯一的妹妹。 束律风轻夹马腹,走在束长安的马车一侧。 默默的护着,默默的守着。 此生,便足矣。 戎马半生无心愿,生生死死如饮水。 沧海桑田饯如蜜,时时刻刻留身前。 后半辈子,为王爷效忠,陪在长安身边,是他多年来的心愿。 如今,终是能实现了。 只是长安长大了,不再是爱吃蜜饯的孩子了。 没有陪伴她长大,是束律风此生最大的遗憾。 雪越下越大,闲来无事,一行人走的很慢。 半路上,和皇上派来的信使遇见。 束长安才知,束国年死了。 皇上信中言,束国年死前便已疯魔。 每日闹着要牢头给他下跪。 要出去看天象。 最后甚至连饭都不知道吃。 近来下雪,北风呼啸,没有熬住。 束长安收到信时,内心没有半点波澜。 束国年此人,自私自利。 一切看似不是他造成的。 实则根源全在他那。 如果他没有将杜水苏抬进束府。 便不会有束若云和束云荷的悲剧。 这一切,都是因为束国年没有管好自己的老二。 生而不养,生而不育。 让杜氏将束若云和束云荷带歪了。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孩子三观建立在父母的三观之上。 原生家庭的悲哀,能毁了一个人的一切。 束若云和束云荷跟在杜氏身边。 耳濡目染之下。 认为杜氏那样的生活,才是正常的。 所以,她们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 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行为不妥。 束国年一心想要转正。 可那又如何呢。 汲汲营营,死在牢里,都没有达成他夙愿。 许是死前,他会看到愿望成真吧。 第548章 收尸 皇上来信一来是告知兄妹三人,束国年的死讯。 二来是询问束国年尸体如何处置。 自古子不逆父,束律风和束言做不了那个坏人。 束长安索性去做:“劳烦回去告知皇上, 天牢囚犯死后如何处置,束国年也如何处置。” 信使应了一声。 一路风雪赶来,信使的脸上生了许多冻疮。 束长安伸手将束言的钱袋子拽下来,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赏给信使。 信使激动的感恩戴德。 束言气的直翻白眼。 感情,他就是个钱袋子,予取予求。 不对,长安都没求。 直接朝他的钱袋子伸手。 “长安……”束律风眉目纠结:“那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束长安斜倚在马车车厢内,望着帘外的束律风, 说出口的话,和外面的北风一样冷。 “束过年何时拿过我们当做他的儿女了?” 束律风哑口。 他知道长安说的对,可总归狠不下心。 束律风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束长安不一样。 任何感情都需要维护。 并不是你生了我,靠着血缘,我就该此生回报。 在束长安的眼里, 她感念母亲生她辛苦。 却不会感念束国年。 束府的孩子,长那么大,束国年唯一辛苦的地方,就是她娘怀上她们的那一晚。 束律风没有再说什么。 束言更是半句话都不敢发言。 在束律风和束长安面前,他就是天生的弱势。 比怕束律风还要怕束长安。 信使见兄妹三人不说话了,又给顾九渊行了个礼,转身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束长安放下车帘,厚重的夹棉门帘隔绝了外面的冷气和声音。 她重新偎进被子里,大朗在她脚边蹭了蹭。 束长安半阖着眼,慵懒的跟大郎有的一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心狠?” 一直默不作声的顾九渊闻言,摇了摇头:“束国年此人,冷心冷情,不配为人父。” 马车急促辘辘前行,束长安声音很轻,“以前,我不明白,‘合适’和‘对错’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她缓缓睁开眼,望进顾九渊眼底:“认识束国年后,才发现,他合适的,便是对的, 如果让他不合适了,你从头到脚都是错的。” 顾九渊挪了挪屁股,靠近束长安身边,将人拥进怀里:“所以,他不配为人父。” “嗯。”束长安淡淡应了一声。 这一切, 如果束国年想要改变,最初都可改变。 可他自私的只为自己。 造成这样的后果,他还想着有儿女收尸。 简直是做梦! 束长安脸色冷冰冰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让顾九渊心头发慌。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长安,你可知,你的一个眼神,都会让本王心情改变?” 话落,不由分说的寻着束长安的唇吻了上去。 束言刚想回傅府马车,忽然发现长安没有将钱袋子还给他。 自从做了商人,身上没有钱袋子容易心慌。 他趁着马车还未行驶起来,手扒脚蹬的爬上了束长安的马车。 掀开帘子便道:“长安,我的钱袋……子。” 驾车的张扬, 忽然看见个什么东西从马车飞了出去。 第549章 儿媳就是女儿 这一幕好熟悉。 以前,飞出去的那个总是他。 现在终于有人代替了。 束言一屁股坐在雪堆里。 稍作冷静, 才想到方才看见了什么。 心气儿当即就不顺了。 亲他妹妹,打小舅子。 还有没有天理? 他当即从雪堆里爬起来,冲到束律风面前告状。 扭捏隐喻半天,才将马车里的那一幕描述出来。 本以为大哥会冲进马车,将顾九渊踹出去。 再不济,也会将二人分开,让妹妹去坐傅府的马车。 没想到的是。 束律风骑在高头大马上,扫了一眼前方的马车,理都没理他。 束言:“……” 大哥这是什么态度? 他眯眼看了一会儿,窝了一肚子火,上了傅府的马车。 “又挨揍了?”傅莹撇撇嘴。 束言没说话,寻了个位置坐下,生闷气。 傅莹瞥他一眼:“长安没回京的时候,你是个锯嘴葫芦,现在怎么变成敞瓢了?不该你多话的时候,要学会闭嘴!” 束言掀起眼皮,满脸不耐:“你管我?” 傅莹:“……” 束言就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是以。 傅莹没忍住。 抬起巴掌,对他脑袋就是一下。 束言:“……” 风雪并未阻止几人进京的步伐。 等到了京城时,刚好是个大晴天。 雪后的阳光,格外刺眼。 京城热闹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帘传进来。 恍惚间,前几日的地府之行,好似一场大梦。 人声,烟火气,才是人间。 以前,如果有人说束律风他们有朝一日会险些命丧地府。 打死他们,都不带信的。 在城门口,一行人分成三拨。 傅莹朝几人摆摆手,便跟着傅府的府卫回家去了。 顾九渊望着束府的马车走远。 站在原地半晌,眸子好似黏在马车上。 张扬看不下去,小声道:“主子直接将人带去顾府,就不会这般不舍了。” 顾九渊抿抿唇,翻身上马。 长安进顾府,那是早晚的事儿。 如今之际,是要赶紧上门提亲。 顾夫人很现实。 听见府卫禀报顾九渊回来了,忙不迭出来迎。 眼风只往自家儿子身后扫:“你自己回来 的?” 顾九渊深汲气:“长安平安归来,如今在束府。” 顾夫人瞧着自家儿子,怎么瞧,都不顺眼:“你便这么没用?” 不知他娘惦记那丫头。 用个什么法子,将人哄来顾府坐坐也好啊。 顾九渊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然危险的眯起了眼:“母后,那是儿臣的王妃。” 这是在警告了。 顾夫人斜乜他一眼:“那是阿蕴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 果然。 顾九渊冷哼一声。 母后果然是拿长安当女儿了。 他不怕别的。 就怕到时候,她不知轻重的来跟他抢长安。 “母后,”顾九渊再次警告:“长安日后入府,也是跟儿子一个院子。” 顾夫人当即就不干了,眉毛高高竖起:“ 谁说的?长安日后入府,自然是跟你娘我一个院子!” 顾九渊:“……你是不是没想明白,长安是你的儿媳。” “母后知晓啊,儿媳就是女儿嘛,不然母后撮合你俩做什么?” 第550章 研习兵书对付儿子 顾九渊差点被自家母后气笑了。 敢情她一心想让长安做儿媳妇,是因为想收了这个女儿? “娘都想好了,你要是实在不中用, 娘就认长安为义女。”顾夫人收回视线,不愿多看顾九渊一眼。 好似顾九渊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不中用的儿子。 顾九渊有种被母亲背刺的感觉。 “不要用你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珠子瞪你娘,娘都是为了你好。”顾夫人敷衍两句,抬步回了府。 顾九渊整个人原地无语。 张扬的马后炮很实在:“王爷, 属下听说,夫人的卧房里,放的都是兵书。” 研习兵法来对付儿子。 也真是够够的。 顾九渊大踏步回了府,每走一步,都带着怒气。 他要赶紧张罗去束府下聘。 不能让母妃抢了先。 束长安这边,刚到束府门口,便见门口跪着个孩子。 束言本以为是哪里来的乞儿,手刚摸到钱袋子,眼神便是一僵。 那孩子抬起脏兮兮的脸,可怜巴巴的望着束言:“二哥。” 束长安听见声音,掀开车帘探头来看。 面色也跟着变了变。 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束念远。 束国年倒了,无人在意束念远的死活。 这段时间,他不知经历了什么。 棉衣上厚厚的一层污垢,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 衣角袖口露着棉花,雪白的棉花一片脏污。 跪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和乞儿没什么区别。 束言不敢擅自做主,回头去看束长安。 束长安眸光晦暗,并没有说话。 束念远吸了吸鼻子,遥望马车上的束长安:“姐姐。” 束长安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束念远全身上下,只剩一双清澈的眼珠子是干净的。 他仿佛知晓如今当家做主的是谁,朝着束长安遥遥一拜:“念远知晓母亲和父亲愧对了姐姐,念远别的不求,只求姐姐能赏念远一口饭吃。” 束言心善,若不是他太过心软,也不会被杜氏磋磨。 如今瞧见小小的念远,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尤其是他和束长安如今穿着光鲜,生活富足。 瞧见念远这般,束言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转身面向束长安,开口询问:“长安,怎么办?” 束长安还未开口,束念远朝着束长安膝行两步:“姐姐,母亲和父亲做了什么,念远什么都不知,念远是无辜的!” 束言紧随其后:“长安,我们全当帮路边的乞儿了,你看可成……” “大哥,”束长安眉心紧蹙:“你怎么看?” 束律风性子沉稳,在外行兵打仗多年,看事情不像束言那般单纯:“大哥听你的。” 得得得! 束长安心底烦躁。 束国年的事情是她做的主,束念远的事儿,又落到她头上来了。 束长安盯着束念远,眉目舒展,一声冷笑:“母亲和父亲做的那一切, 你都不知情, 你是无辜的?” 束念远面朝束长安磕头,额头触进雪地:“是,弟弟从未做任何对不住姐姐,对不住哥哥之事,还请哥哥和姐姐,拉念远一把。” 第551章 拉弟弟一把 束言觉得这话挺对的。 当时如果不是长安拉了他一把,他许是活不到今天。 束言用近乎祈求的眼神望向束长安。 “父亲过世了,你知吗?”束长安懒洋洋靠在车门边。 束念远身子僵住。 束长安嗤笑一声, 像个恶毒的姐姐,语气充满嘲讽:“我没让大哥二哥给他收尸。” 束念远头也未抬:“父亲多年来,从未对姐姐有过关怀,姐姐这么做,也是他罪有应得。” 为了博得束长安的好感。 束念远继续道:“念云姐姐,云荷姐姐,还有我娘,她们都是因为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这次换束言僵住了。 束长安笑了。 束念远个头快有她高了,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懂得隐藏自己。 为了博得她的好感,将自己的家人贬的一文不值。 杜氏对不住旁人,但她从未对不住束念远。 这个儿子,她是挂在心尖尖上疼着的。 不知杜氏在天有灵,听到这话,会不会感到寒心呢? “你从何处得知,我今日回京?”束长安继续追问。 这一次,束念远沉默了许久。 就连束言,也看出了不对劲。 比起束长安,他还是差太远。 从雪地痕迹来看,束念远明显是刚来这里跪着没多久。 他是如何知晓,长安会在这个时候回府? 束言后退两步,和束念远拉开距离。 看来,他小瞧这个弟弟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束长安即将失去耐心时。 束念远抬起了脑袋, 直视束长安:“姐姐有必要这般无情?你住着大宅子,日后还会成为临江王的王妃,拉弟弟一把,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哦?谁告诉你我是应该的了?”束长安来了兴趣。 “我……”束念远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姐姐,我是你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 束长安笑容愈加灿烂:“同父异母?抱歉啊,我只认我娘,至于父亲,他的尸体我都没给他收,你认为我对你能有几分感情?” 束长安着实被这孩子恶心到了。 青蛙过马路,装什么吉普车? 在杜氏的保护下, 束长安跟束念远并没有什么交集。 可就凭着束念远方才的三言两语,束长安已经摸清了束念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方才的每句试探之外,还在给束念远机会。 可惜了,他一丝都没把握住。 “束念远啊,我现在特好奇,让你来此地跪着的人是谁?”束长安冷哼一声。 她不相信束念远凭自己的本事,能知晓她何时回京。 “没人告诉我。”束念远咬死不承认。 束长安笑了:“二哥,他不是想进束府么,将他带进去吧, 束府好进,可不好出啊。” 束念远被束长安吓得身子一个激灵,慌乱的爬起来:“不用了,姐姐既然不肯拉念远一把,念远靠自己,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二哥!抓住他!”束长安见他想走,厉声道。 束言伸手扣住束念远的肩头:“站住,你去哪?” 束念远当即挣扎开来。 第552章 天生的坏种子 半大小子,牛犊子似的在束言手上挣扎。 束律风刚想出手。 便听束言“嗷”了一嗓子。 紧接着,便是“咔吧”骨头断裂的脆响。 束言拖着手腕,疼的龇牙咧嘴:“我的骨头,骨头断了!” 束长安狠狠的闭了闭眼。 暗道一声:脆皮人类啊! 束律风见此,果断出手。 拎小鸡仔似的,将束念远拎起来。 束言捧着手腕,疼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又跳了两下脚。 “妹妹,快快快,请大夫!”寒冬腊月,他疼出了满头汗。 束律风不屑斜他。 单手桎住束念远,腾出另一只手捏住束言的手腕,猛的翻转。 “咔吧” 骨头归位。 束律风:“你骨头贱,没那么容易断,脱臼而已。” “啊~” 束言疼的大喊,震落了屋檐的积雪。 束律风拎着束念远回了束府。 束长安也下了马车。 她和束律风对视一眼。 束律风当即明白束长安的意思。 长安是怕堵在门口,时间久了,惹人非议。 回府后,束念远便被丢进柴房。 人性的恶,束长安早就知晓。 虽然是个孩子,可束念远是个天生的坏种子。 以恶治恶才是王道。 听下人说,束念远被关起来后,突然变的暴躁,将柴房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束长安淡笑不语。 闲适的换了衣服,吃完晚饭,才和束律风去看他。 牛犊子也有耗光力气的时候。 此时的束念远,又冷又饿,缩在柴火堆里,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狗。 束律风吩咐下人为束长安搬来椅子,自己则是站在束长安身边护着。 “念远啊,姐姐知道背后有人指使你,说出来,我就放你出去。” 束长安笑容邪魅:“你看你被关在这里,讨饭都讨不到,多可怜啊。” “你这个贱人!毒妇!最该死的是你!你会遭天打雷劈的!”束念远扯着脖子怒骂。 脖子上根根青筋凸出体表。 看上去狰狞恐怖。 “对嘛,”束长安偎进椅子里:“这才是杜氏教出来的孩子。” “你不配提我娘!你这个杀人凶手!”束念远声音尖锐叫骂。 束长安丝毫不在乎。 骂人,是最没有杀伤力的一种攻击方式。 束长安微扬着唇角:“说说你的目的,还有背后之人是谁,乖一点,姐姐心疼你,许会赏你一顿饱饭。” 束念远死死的盯着束长安,眼神充满杀意和愤怒:“当然是博取你的怜惜,在你身边伺机杀了你!” 束长安为他鼓掌。 静谧的房间,只有束长安的巴掌声和束念远的喘气声。 巴掌声落,束长安笑道:“你觉得,我是那种能让你得逞的人?” 束念远露出个诡异的微笑:“妇人之仁,再者说,你不在乎血脉,你还能不在乎旁人的唾沫星子?” 几番激动之下,束念远身子逐渐暖和,他学着束长安的样子,椅进柴火堆里。 “这段时间,京城谁人不知,束家最小的儿子,在街上乞讨?” “你是束家的孩子吗?”束长安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娘没有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束国年的孩子?” 第553章 拿不出手 这一次,束念远脸上终于露出这个年龄的孩子,才会有的慌乱。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我爹的孩子?” 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你想用这种方法,让我说出些什么吗?” 束长安嗤了一声:“你说不说,我一样能查到谁在你背后指使。” 说罢, 她站起身:“大哥,咱们走吧,让他冷静一下。” 束律风“嗯”了一声, 跟在束长安身后。 走到门口时,他转头看向束念远:“长安说的都是真的。” 束念远双目赤红,瞪着束长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柴房的门重新关上。 铁链的声音在门外哗啦作响。 束念远卸下身上的防备,颓废的窝进草堆里。 束长安奸诈,她的话不可信。 可律风大哥是不会骗人的。 难不成, 他真的不是父亲的孩子? 如果不是父亲的孩子,他又是谁的孩子? 束念远稚嫩的脸,逐渐阴沉下来。 顾九渊回京后便开始准备聘礼。 将王府库房清点一遍,每一样聘礼,都是他亲手挑出来的。 这些年每次打了胜仗,先皇都会赏赐。 顾九渊不重视钱财,那些东西,全部堆在库房落灰。 如今拿出来,不仅要清点,还要擦灰。 王府下人忙的脚打后脑勺。 不是在擦灰,就是在擦灰的路上。 得了不少赏赐,王府像是过年一般。 皇上听说顾九渊要提亲,微服来到顾府,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侧了侧头,嘱咐小包子将准备送给顾九渊的玉如意藏起来。 一眼扫过,顾九渊的库房里,玉如意最起码有十几柄。 他这个,属实有点拿不出手。 皇帝有些嫉妒。 顾九渊比他当年的东宫还要富有。 先皇真是偏心啊。 小包子当即将玉如意顺着脖子塞进怀里。 皇上这贺礼送的,着实拿不出手。 “臣见过皇上。”顾九渊人虽然忙,肉眼可见的春风得意。 皇上尬笑两声。 谁能想象,他一国之主,送人的贺礼,竟拿不出手。 如今只能两手空空,贺词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个,爱卿这是在晒珠宝?”皇帝摆摆手,示意顾九渊起身,明知故问。 顾九渊“嗯”了一声, 语气温和,“臣准备去束府提亲。” 皇帝牙根有点酸。 他刚登基,心中大业,百废待兴。 最缺的就是银子。 如今看着满地玲琅宝物,着实是眼红啊。 “这些,日后都是长安的。”顾九渊又在皇帝心口扎了一刀。 皇帝忍着心口传来的痛:“长安大人一个人,花不了这么多银子吧。” 顾九渊丝毫不察,继续扎刀:“臣对身外之物没兴趣,长安好似挺喜欢的。” 皇帝:“……”刀刀不致命,刀刀让人痛。 顾九渊似是这才想起来:“皇上大驾光临,有要事?” 皇上:“……呵呵,朕只是有点想你了,来看看你。” 顾九渊觉得皇帝有病:“今日早朝,皇上没看见臣?” 皇上:“……” 人虽然站着,依然体会到了如坐针毡呢。 第554章 撒银子 皇帝打了个哈哈,将此事带过。 本想赶紧离开。 望着满地珠宝,着实有点迈不动步。 一直在顾府用完午膳才离开。 走时,顾九渊将皇帝送到门口,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臣的那些财宝,都是先皇赏赐,内务府有档可查。” 皇帝:“……” 小包子:“……”皇上好丢人啊。 他坐在车辕上,缩着脑袋,怀里的玉如意快将他的肚皮膈破了。 回去的路上,皇帝琢磨着节省大计。 觉得这日子,还是得省一省才是。 小包子不识时务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皇上,临江王和长安大人成婚,您贺礼还没给。” 皇上:“……” 见完顾九渊的那些珠宝,皇上深觉,这是一笔大的支出。 闲的没事,成什么婚啊! 小包子提醒的声音,再次从车帘外传来:“长安大人也是您的臣子,您这贺礼,得备两份!” 皇上:“……”他觉得自己忽然有些内向了。 三日后,临江王去束府下聘。 轰动京城。 顾九渊说不在乎身外之物,是真的不在乎。 他只图个热闹,只图个喜庆吉利。 清一色的白马, 披着红绸子,浩浩荡荡朝着束府而去。 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京城哪位富商离京搬家。 京里百姓见多了讨吉利沿路撒喜糖的,头一次见到沿路撒碎银子的。 如果不是武渊军沿路护送,百姓都要把车队挤散了。 这么多的白马,也是头一次见。 白色在很多人眼里,是不吉利的颜色。 临江王专门找了白色的,果然是,不走寻常路啊。 这段时间,束长安一直在大理寺跟包邺查束念远背后之人。 下聘这事儿,有束律风和束言做主。 为了包邺的大业,束长安书信一封去了三清观,请了两名师兄来大理寺任职。 很多事情,忙的她焦头烂额。 顾九渊下聘时,她不在府上。 刚从大理寺出来,便见百姓朝不远处奔走。 束长安抓住一名百姓询问。 那人满脸焦急:“哎呀,前面有人撒银子!好多人都去抢了!” 另一人边跑边招呼被束长安抓住的人:“你还愣着做什么?老李家刚会走的孩童都去捡银子了!” 束长安拧眉,松开手,折身又回了大理寺。 后世的踩踏事件,屡见不鲜。 更何况,还有孩子。 不知哪个疯子在撒银子,万一出现踩踏,死的可就不止一两人了。 将此事禀报给包邺,包邺也是心头一惊。 这种事情,在京城从未发生过。 束长安将踩踏的严重性告知包邺。 包邺漆黑的脸,明显的黑到发光。 “好家伙!什么人有银子没处使了?万一踩死人,这还得了?” 踩踏事件,和暴动相差无几。 包邺当即让束长安带着两队衙差前去查看。 “该抓的,全部给本官抓回来!这哪里是撒银子啊!这明明是在闹事!无视大理寺,无视皇城司!” 包邺很生气。 怒火中隐约能听出夹杂的仇富。 束长安拱手应声,带着两队大理寺衙差前去处理。 第555章 凶悍的妇人 两方人马迎头撞上。 骑在马上的束长安怔住了。 骑在白马上的顾九渊也怔住了。 接下来愣住的是两方人马和周围百姓。 京城百姓皆知,临江王是去束府下聘的。 也都认识长安大人。 这场面,有点搞笑啊。 长安大人带着大理寺的人来抓去她家下聘的临江王? 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唱! 这场面,放在戏本子里,也是需要花银子才能看的吧。 周遭屋檐积雪未化,阳光照在二人头顶,尴尬的气氛萦绕在冷冽的寒风里。 静谧的空气将马儿焦灼的呼吸声放大。 半晌后,束长安清了清嗓子,又用马鞭挠了挠头才道:“你是去下聘?” 顾九渊撩起眼皮看她。 无声回答:不然呢? 束长安又清了清嗓子:“去谁家下聘?” 此话出口,束长安险些咬了舌头。 她是怎么问出这么愚蠢的话的? 果然,尴尬会让人神志不清。 顾九渊嘴角和眉梢纷纷扬起。 觉得痴傻呆愣的长安,格外的可爱。 可爱到他的心窝子里。 束长安又用马鞭挠了挠头,索性拿出官威:“不管去谁家下聘,也不能这般乱撒银子,容易引起踩踏!” 顾九渊乐的见眉不见眼:“去长安大人家里下聘,也不可吗?” 束长安捋了捋舌头,一本正经:“不可!” 周遭百姓大笑着起哄。 各种吉祥话听的顾九渊眉开眼笑。 “长安大人和临江王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白头到老!” 顾九渊大手一挥,银子翻倍。 束长安眼睁睁看着顾九渊一行人绕开她撒着银子往自家而去。 衙差试探问束长安:“那个……大人……咱们还拦吗?” 束长安深汲一口气:“拦什么拦,没看到武渊军跟着?” 话落,调转马头,回大理寺。 包邺眼瞅着冷脸的束长安气呼呼的从他身边走过。 招呼都没给他打一个。 包邺纳闷,拉过衙差询问。 这才知晓,自己错过了这么大的热闹。 悔的直拍大腿。 顾九渊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束府。 不管是束言和束律风,早已同意他和束长安的婚事。 准备聘礼时,也曾问过有家室的武渊军。 对于聘礼,他很满意。 觉得束律风和束言绝不会为难于他。 束律风和束言确实没有为难。 可—— 束府门口,顾夫人端端站着。 束言和束律风站在她身侧,恭谨 俯首,正在听顾夫人说着什么。 走的近了。 顾九渊才听清。 顾夫人:“长安没有娘,没有爹,长兄如父,你们要担起父亲的责任。” 束言和束律风:“是。” 顾夫人:“姑娘出嫁,没有长辈怎么能行?本夫人是阿蕴的好友,理应为张安张罗婚事!” 束律风和束言:“是。” 顾九渊一个头,瞬间两个大。 顾夫人抬起眼皮,望着马上的顾九渊,当即端起了束长安娘家人的姿态。 “下来!到门口还骑在马上,像什么话!” 顾九渊:“……”如果他不说,谁相信,面前凶悍的妇人,是他的母妃? 第556章 敷衍 不说旁人,他都不信。 奈何—— 从小到大,被压制惯了。 顾夫人是不是他娘, 全凭她的心情。 高兴的时候,会让人无法忍受的唤他“好大儿”。 不高兴的时候,不管身边是什么,拿起来就朝他身上招呼。 顾九渊利落下马。 顾夫人这才满意,扫了束律风和和束言一眼。 恨铁不成钢的现场教导:“瞧见没?他要娶的是你们的妹妹,临江王这个名头也不好使。” 束律风和束言:“是。” “礼单拿过来!”顾夫人朝自家儿子伸手。 小厮越过顾九渊,将礼单呈上。 顾夫人一一过目,满意的点头。 倏地。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抬起眼皮。 将顾九渊吓的心底咯噔一下。 生怕哪里做的不对,这位夫人直接将长安认做义女,不嫁给他了。 “库房里的玉佛呢?你昧下了?”顾夫人眼神审视。 好似顾九渊回答不好,就会让他打道回府。 顾九渊喉结微动,斟酌着回:“长安修道,是以,玉佛便没放在礼单里,您若是觉得不妥,儿子现在就去将玉佛拿来。” 顾夫人觉得, 自家儿子的回答还凑合。 知子莫若母,顾九渊心里有几个小九九,她最清楚。 如果不是想要个跟长安一样聪慧的孙儿。 自家儿子是配不上束长安的。 “阿言,你拿着礼单检查一下, 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其他人都进来喝茶!” 顾夫人大手一挥。 门外顾府的下人,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顾府。 念头只是一瞬。 顾夫人这张嘴,是能骂死人的嘴。 束国年活着的时候,见到顾夫人就像耗子见了猫。 他们半点不敢耽搁。 束言查一样,他们搬进去一样。 在王府都没那么小心翼翼。 顾九渊见众人忙活起来,暗搓搓凑到顾夫人面前。 扯了扯衣袖求饶:“娘,差不多得了, 今儿是儿子大喜。” 顾夫人眉毛立了起来。 顾九渊心觉不好。 下一刻, 顾夫人专属的大嗓门便在他耳边炸响。 “警告你!长安可是有本夫人撑腰的人!你不要觉得长安无父无母,就开始敷衍!” 顾九渊险些被自家娘冤死。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去大理寺敲鸣冤鼓。 想到束长安在大理寺任职。 念头刚起,便作罢。 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是,儿子知晓。” “你 知个屁晓!你知个春眠不觉晓!要让本夫人发现你在婚事上有半点敷衍,你看本夫人揍不揍你!” 说完,又开始自我感动:“我可怜的长安,没有爹,没有娘,自幼被丢去三清观,无人撑腰,无人疼……” 顾九渊:“……”胸口的那口浊气,怎么也吐不出去。 不远处围观的百姓,听见顾夫人的大嗓门。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好!” 所有人都跟着嚷嚷开来。 顾九渊:“……” 今日他大喜,他不生气,不生气…… 聘礼进府,武渊军和顾府下人都被请进去喝茶吃点心。 束言还给每人都包了红袋子。 红色的钱袋子,他准备了许多,专门用来在长安的婚事上打赏用。 第557章 孩子 这是束言第一次嫁妹妹。 兜里有银子,做事有面子 。 束言是生意人,妹妹成婚,办成什么样,是他的脸面。 生意人最在乎的两样。 钱袋子,脸皮子。 束言找了绣娘绣了一大堆鸳鸯戏水的钱袋子。 里面装着碎银子。 只要帮了忙的,束言都会赏个钱袋子。 被关在柴房的束念远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 坐在稻草堆里,面色阴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站起来,疯狂的踹门。 束言买宅子的时候,全部重新修葺过,柴房的门结实的很。 束念远踹了两下,心知踹不开。 但他没有停下,只为出了心口的那股恶气。 “嘭嘭嘭”的踹门声, 和外面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九渊发银子之事闹的沸沸扬扬。 束府门口很快聚集了一群乞讨的孩子。 有男有女,身上棉衣破破烂烂,跟束念远的差不多。 和束念远不同的是。 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 小厮去禀报束言时,顾夫人和顾九渊还未离开。 正坐在一起喝茶商议成婚事宜。 束言心善,当即便道:“给些银子,再给点热乎饭菜,应该是因为残疾,被家人遗弃,只能乞讨活命的可怜人。” 有些人淋过雨,会想要撕掉别人的伞。 而有些人,学会了给别人撑伞。 束言最知那种被家人抛弃的滋味。 心头划过一抹酸涩。 小厮有些为难:“回二公子,那些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顾九渊疑惑:“有多少人?” 小厮竖起一根手指:“少说,也有百十号。” 顾九渊心底疑窦顿生。 天生残疾的孩子并不多,即便是京城,也不可能忽然出现上百名因残疾被遗弃的孩子。 他搁下茶盏起身:“律风跟本王去看看。” 束言瞥他一眼:“一群可怜的孩子而已,王爷实在是心疼,赏些银子便是。” 顾九渊半丝眼风都没给他。 束言吃了个瘪,见顾九渊走远,当即换上委屈巴巴的脸:“姨母,您瞅瞅王爷……” 束言的这声姨母,险些将顾夫人的心融了:“阿言不怕啊,等他回来的,姨母给你出气!” 束言面上委委屈屈点头,心里很是满意。 束府门口,此时已经被一群孩子围住。 这些孩子,大部分缺胳膊少腿,甚至还有一些瞎了一只眼,没了鼻子。 顾九渊一眼看去。 很明显,这些孩子的残疾并不是娘胎里带来的。 而是后天形成的。 孩子们满眼希冀,见到有衣着光鲜的大人物出来。 纷纷跪地乞讨。 有手的,伸出手,没有手的将自己的残疾部位暴露出来,博取同情。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的灾难?”束律风低声问顾九渊。 杀过人的对这些后天形成的伤口并不陌生。 束律风也看出,这些孩子身上的伤,是人为造成。 顾九渊面色极冷,垂眸望着跪在他面前的孩子,声音像是刮骨利刃:“有什么样的灾难,专挑孩子下手?” 束律风狐疑:“你的意思是……” 第558章 采生折割 “去大理寺报官。”顾九渊吩咐完束律风,又对守在门口的武渊军道:“将这些孩子围起来!一个都不准走!” 武渊军朗声应“是”。 将那些孩子团团围住。 周遭还未离去的百姓,吓得纷纷往后退。 远远的窃窃私语。 临江王撒了一路的银子。 这些可怜的孩子只是想来讨口吃的。 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抓人了呢。 不止百姓, 那些孩子也吓白 了脸。 他们抱成一团讨饶。 “大人!俺们只是想讨口吃的,俺们不是坏人!” “大人饶命啊!俺们没干坏事!俺们只是乞讨啊!” 孩子们抱成一团, 哭成一团。 周遭百姓看不下去了。 有胆子大的,拔高声音为这些孩子鸣不平。 “这些孩子前段时间便在京城乞讨了,确实是规矩的很!” “是啊, 前段时间,俺还瞧见有个孩子被人打呢!” “孩子能干什么坏事?讨口吃的罢了!” 束府门口,乌烟瘴气,闹成一片。 顾九渊负手而立,抿唇不语。 “爹!娘!救命啊!” 孩子堆里,有孩子被吓破了胆,嚎啕大哭。 哭的百姓们更加心软。 议论的声音逐渐加重。 张扬被吵的脑瓜疼,扫了一眼 顾九渊。 发现王爷好似听不见这些嘈杂声。 立在那里,闹中取静。 张扬本想借王爷的手,杀杀这些人的气焰。 见此,只能作罢。 大理寺的人来的很快。 牵扯到百十号人,不止束长安来了,包邺也来了。 束长安扫了一眼这些孩子,脑海里忽然涌现[采生折割]的案例。 采生折割不止存在于后世。 在历史文献里,便有记载。 捕杀生人,折割其肢体,取五官腑脏等用以合药敛财。 这种行为在职业乞丐中尤为歹毒凶恶。 那些人会通过人为制造残疾,或“怪物”来博取他人同情。 从而获得钱财。 这些孩子,极有可能是采生折割的产物。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视一眼。 显然。 顾九渊也联想到了采生折割。 所以才会将这些孩子控制住。 身为大理寺卿的包邺,自然也是见多识广。 他往束长安身边靠了靠:“长安啊,这些孩子,本官瞅着怎么像是……” “采生折割。”束长安接上他的话头。 包邺满意的点头。 再次 感叹束长安的女儿身。 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还在后宅争宠。 哪里知晓采生折割啊! “王爷, 此事还需细查,劳烦将士们将这些孩子送去大理寺。”包邺朝顾九渊拱手。 听说要去大理寺。 这些孩子慌了神。 有些甚至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冲出包围圈逃跑。 被武渊军的将士一把抓住,拎回来。 这些孩子个个骨瘦如柴,在将士面前,就像刚破壳的小鸡仔。 他们在武渊军手上挣扎嘶喊。 “放俺下来!俺不能去大理寺!” “你们凭什么抓俺?俺只是讨饭的!俺们什么都没干!” 束长安走到正在挣扎的孩子面前,声音柔软:“这些人不是抓你们的,他们是来帮你们的!” 孩子闻言,全身一僵。 旋即更加剧烈的挣扎:“你骗人!放开俺!” 第559章 淬了毒 武渊军像是抓小鸡仔似的,将这些孩子全部押送大理寺。 百十号孩子,又不是囚犯,不能住牢房。 包邺匆匆收拾出几间有地龙的空屋子,铺上棉被,改成了大通铺。 寒冬腊月,有了地龙,安抚了孩子们惊恐的情绪。 包邺这才分批次将这些孩子带去问讯房审讯。 束长安和顾九渊坐在大理寺后院等着。 直至天黑,包邺才口干舌燥的回了后院。 进屋后,先牛饮一大碗水。 长舒一口气在看向坐在桌边的二人。 二人表面正经端坐, 顾九渊的手,却在桌子底 下捉住束长安的手摩挲。 包邺叹息一声:“长安说的没错,确实是采生折割。” “孩子们交代了?”束长安正色道。 包邺一屁股坐在束长安对面,面色带着些许得意:“没招,本官审出来的。” 说罢,自顾自抱怨:“那些孩子,整天混迹市井,早就成了街溜子,一个个的油腔滑调,问东扯西,好一番折腾。” “说正事。”顾九渊单手曲起,在桌面上扣了扣。 包邺轻咳两声,找回三分颜面:“那些孩子知道的并不多,他们被人牙子掳走后,便被关进一个巨大的山洞里……” 据包邺复述。 山洞很大, 里面有许多黑衣蒙面的人。 这些孩子从未见过他们长什么样。 他们只知道,在那个地方, 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药人。 有些孩子,被拉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 能回来的,便会在那里养伤,等伤养好了。 有专人带他们出去乞讨。 每隔半月, 有人来收他们乞讨的银子。 “乞讨的数额不够,他们中便会有人被带走,至于被带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 包邺将所知告诉二人,气的直拍大腿:“畜生啊!将主意打在孩子身上!他们怎么不来打老夫的主意啊!” “你太老了,讨饭无人可怜。”顾九渊淡淡启唇。 包邺怒视顾九渊。 人家嘴皮子是抹了蜜,他的嘴皮子怕是淬了毒。 杀人于无形。 束长安很快发现此事中的漏洞:“丢了那么多孩子,怎么没见父母来寻?”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束国年和杜水苏。 很多家庭, 不管家境如何,孩子都是整个家庭的宝。 包邺闻言,眸子一亮。 昏黄的光线下,包邺漆黑的脸,眼珠子微微一动,极为喜感。 张扬进屋将油灯点燃。 这才让束长安看清了包邺的脸。 怪不得包夫人说,包邺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夫君。 束长安着实见识了一把。 不由得联想到后世的黑人牙膏。 “你的意思是,那些孩子撒了谎?”包邺望向束长安。 顾九渊接话:“不尽然,许是,他们也不知自己来自何处。” 包邺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有衙差在门口禀报:“长安大人,门外有人找!” 束长安嘴角微扬。 已经猜到是谁找她了:“请进来!” 按照送信的时间来算,师兄们确实该到了。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师兄们来的正好。 第560章 脸面是什么东西? 两名师兄风尘仆仆而来。 包邺很会来事,忙吩咐大理寺的厨子开火。 他心里门清的很。 束长安早晚要成婚。 就重楼那德行, 成婚后,还会不会让人来大理寺任职,都不好说。 好在,有三清观的师兄们。 这两名师兄,束长安很熟。 灵门和灵寂。 是三清观最胖的两位师兄。 也是最能吃的。 束长安严重怀疑,观主是嫌他们太能吃,才将人打发来的。 灵门擅长算卦,灵寂生了一双能见鬼神的眼。 听说今日发生之事,灵门师兄当即卜了一卦。 “师妹,往南,有座山。”灵门掐着手指头。 灵寂也朝南方看去:“嗯,阴气很重。” 包邺开心的眉开眼笑,当即便禀报皇帝,顾九渊带着武渊军,一行人用过晚膳,漏夜朝南而去。 天气寒冷, 顾九渊和束长安共骑一马。 顾九渊用大氅 将束长安裹进怀里。 “长安真是辛苦,本王刚下聘,你便要外出公干。”顾九渊笑道。 束长安窝在顾九渊怀里。 风很大,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 顾九渊说话的声音好似就在她耳边。 她笑了笑,鼻尖全是他身上的皂角香:“王爷下聘,好似跟我没什么关系。” 所有事情都有人张罗,她这个当事人,反倒落得清闲。 “你现在可以躲个清净,等成婚时,你可躲不掉。”顾九渊一语双关,话说的暧昧黏腻。 束长安觉得有些脸热:“你怎么跟我家乡的男人似的,那么不要脸?” 这是束长安第一次在顾九渊面前提起后世。 顾九渊:“哦?”了一声。 倾听兴趣很浓。 关于束长安的一切, 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 虽然他不知束长安的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认准了束长安是他的媳妇儿,便不会改变。 顾九渊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束长安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心头火直接烧到天灵盖。 “嗯,我家乡的男子,随便的很,有时候穿着大裤衩子就出门,男人整天跟花孔雀似的想展示腹肌。” 说到后世,束长安有些怅然。 竟已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转念一想。 自己本就是胎穿。 可不就是上辈子。 “我觉得男子薄肌便好,那些男子啊,胸比女人的还要大,竟恬不知耻的拿出来显摆,太不知羞了。” 束长安明显察觉到顾九渊身子的僵硬。 她暗笑:“我觉得那些男子,就该穿个肚兜出门,才不会让人感到羞耻。” 下一刻。 顾九渊猛的扯开内衫,将束长安罩了进去:“本王的是薄肌。” 束长安:“……” 就说这货骚吧。 温热的皮肤贴在她脸上,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把。 确实是薄肌无疑。 她闷声闷气的声音隔着衣衫传到顾九渊耳里:“你可真是……不要脸啊。” 束长安的每次眨眼,睫毛都扫过他的皮肤。 撩的顾九渊心猿意马。 他笑的胸腔震动:“本王经常上战场,见过 太多尸体,也杀过太多人,脸面是什么,在本王这里一文不值。” 第561章 二哥害怕你 顾九渊没有告诉束长安的是。 战场的残酷,远不止这些。 尸横遍野只是表象。 不过,他不准备让她知晓那些。 她是束长安,是她的王妃。 不管她在外面如何强大。 在他眼里,永远是那个会冷冰冰怼人,把别人气到跳脚而不自知的小女子。 是那个,因为怀疑律风之死有疑,便爬上棺顶坐着。 对束国年扬言。 “你今日葬,我明日挖,你再葬,我再挖!” 当时的她。 狂进了他的心里。 一见钟情终觉轻,相见之后方钟情。 怀里的女子,在他胸口挪来挪去。 温热的呼吸,擦着他的皮肤。 顾九渊不自觉嘴角上扬。 迎面袭来的夜风,好似都变得柔和。 束长安被他怀里蒸起的皂角味燥到红温。 逐渐的。 他的体温像是电褥子般烙着她。 外面寒风猎猎,她像是被老鹰护在羽翼下的幼鹰。 周身全被暖烘烘的热气包裹。 身下马儿奔跑的节奏如同身处摇篮里。 束长安索性放开羞耻,伸手环住顾九渊的腰。 脸贴住他胸口的皮肤,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顾九渊察觉到怀里的人没了动静。 他笑了笑,托着束长安的屁股给她挪了个姿势,单手扣住她的后背防止落马。 暗夜中,那双如渊的眸子目视前方。 轻挥马缰,高头大马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奔去。 同一时间的束府。 束言收到大理寺衙差送来的消息,叹息一声。 心疼妹妹。 人家姑娘这个时候都在干嘛。 瞅瞅他的妹妹。 比男人还要男人。 身边那些男人还不知心疼她是女子。 将她当男人用。 束言为自家妹妹觉得委屈。 夜晚寂静,束念远在柴房折腾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我要杀了你们!” “我要把束长安碾成肉酱!”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他疯狂怒吼。 “嘭嘭嘭”的踹门声夹杂着打巴掌的声音。 听下人说,束念远打不到别人就会扇自己耳光。 真不知杜氏怎么生养的孩子。 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恐怖? 如果束长安在的话,便能知晓。 束念远的种种症状都是一种病态。 叫做超雄综合症。 杜氏的身体本就不适合生育孩子。 生下来后,又没有悉心教导。 束言摇摇头,刚想洗洗睡了。 下人便来禀报,束念远说他要招。 束言眸光微闪。 如今大哥和束长安都不在府上。 他细胳膊细腿的, 束念远不会要打他的主意吧。 束念远决定招供后,便坐在柴房的地上等。 直到听到门口传来解铁链的声音。 他嘴角扬起一抹狠厉的微笑。 柴房门缓缓敞开。 柴房外的情形, 让束念远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柴房大敞,门外府卫手持弓箭,将柴房门口团团围住。 束言站在中间,冷的缩着肩膀跺脚。 见束念远看来,束言撇撇嘴:“你太凶了,长安和大哥不在府上,二哥害怕你。” 束念远:“……” 束言朝掌心哈了口热气,又搓了搓:“要说什么快点说,太冷了, 二哥身子骨弱,吃不消。” 第562章 夺舍来的 束念远被束言噎的哽了哽喉头。 二人相比,究竟是谁身子更弱? 束念远身子未动,仰头直视站在门外的束言:“你知道天外之人么。” 束言眸光微眯,指尖微颤:“你说什么?” “束长安说我不是父亲的儿子,”说到此,束念远不屑的“嘁”了一声,“她就是父亲的女儿了么?” 束言手指微蜷,摩挲着指腹,面上不动声色:“你都知道些什么?” 束念远稚嫩的声音,老生长叹般叹息。 扶着膝盖站起来:“我说,束长安不仅不是父亲的孩子,她也不是朱蕴的孩子!” 小小的少年,处在变声期的声音,带着阴狠毒辣:“真够可笑的,你们捧在掌心的妹妹,根本就是夺舍来的身体!” “谁告诉你的?”束言微眯的眸子,闪过一抹杀意。 束念远笑了笑,在房中踱步,整个人显得很焦灼:“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哈哈哈,”少年的笑声,带着嘲讽:“还真是有奶便是娘啊!就因为束长安有本事?你不要忘了!她是夺舍的!是她杀了你的亲妹妹!” 他越说越激动,伸出手指怒指束言:“你我一起长大!就算我不是父亲的孩子,束长安呢?一样不是!你认她不认我!” 门口弓箭手严阵以待,握紧了武器。 束念远环顾一圈:“乱箭射死我?你可真够狠心的!束言!没有我娘给你治病,你能活到现在吗?” 束言“嘶”声。 不提这事还好,如今提起,他一肚子的火气。 “杜氏给本公子治病,用的是我娘铺子里的银子,这些年,铺子被她亏成什么样了 你不知吗?” “对了,那时候你还是个蛋,你知道个屁!铺子亏空的那些银子,都被她用来做什么了你不知吗?” 杜氏已死,他本来不想在束念远面前说他母亲的不是。 可这孩子,脑子明显长歪了。 事事都怨旁人,所有人都对不住他。 果然。 长安说的没错。 有些人脑袋里装的是脑子。 有些人脑袋里盘着的是大肠。 “对了,你个蛋知道个球!”束言嘲讽呵笑:“铺子亏空的银子,都被杜氏用来养你的亲生父亲了。” 束念远眸光微闪:“你胡说!我娘死了,现在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束言觉得,束念远脑子里盘着的大肠,装的还都是积粪。 属实是臭不可闻。 他甚至想告诉束念远,他的亲生父亲,还欺辱了束云荷。 可他到底是个大人。 不忍将这些残忍的现实摆在束念远面前。 “你喊我来,就是要说这些?”束言满脸不耐:“若是没有其他说的, 我要睡了。” 束念远停下踱步的脚,死死的盯着束言:“我要见束长安。” “长安不在府上。”束言果断道,转身吩咐弓箭手:“撤了吧,大晚上的,哪有那个闲心跟他打口水仗, 我要睡了。” 说完,束言打了个哈欠。 抬步便走。 “束长安是不是去了南方?”束念远拔高了声音。 第563章 疯言疯语 束言果断回头。 脸上的不耐几乎溢出来:“你还想说什么?” 转念一想。 不对啊。 “谁告诉你长安去了南方?” 束念远被自己打到通红的脸上,扬起一抹诡笑:“她不是说要自己查么,这么晚不在府上,一定是查出了点什么。” 束言心提到 了嗓子眼。 又自我安慰。 不怕。 长安此行,不仅有张扬李进。 临江王和大哥都跟着。 他们定会保护好长安的。 束念远转身去柴火堆里扒拉出一根烧火棍,朝门口走去。 门口府卫绷紧弓弦。 束念远嗤笑:“你们是怕我用烧火棍打你们主子?” 说罢,他用烧火棍在门上画着线。 “如果这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那么,这就是束长安来自的世界,我们两个世界相邻,所以容易出现重叠。” 束言探头看着束念远教书般在门上画着。 “以此类推,这样的世界,还有四层,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六维时空。” 束言听的云里雾里,不知他想要表达什么,更不知他说的这些,和长安有什么联系。 束念远顿了顿烧火棍,继续道:“我认为,六维空间很像我们口中的神仙居所。” 束念远跟那些人接触久了,也产生了 独立思维。 结合小时候听外婆讲述的那些鬼神之事。 束念远觉得自己好开窍了。 “你说的这些,和长安,究竟有什么关系!”束言听不懂他的那些疯言疯语。 他只想知道,长安此行,究竟有没有危险。 束念远从他画的那些线条上抬起头。 望向黑漆漆的南方天空:“南方山里,是六维空间和我们这个空间的连接点。” 这个世界有很多连接点。 就像地府在人间建立的通道。 哀牢山有,南山也有。 “南山有竹海,飞鸟皆绕行,虫蚁无处生,春竹满地起。” 束念远神神叨叨的道。 束言听完,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孩子疯了。 说的那些话,他一句都听不懂。 他给府卫使了个眼色。 府卫冲上去将束念远推倒在地。 房门重新在束念远面前关上。 他好像受不了一个人待在密闭的空间。 门刚合上,他就开始疯狂踹门。 “放我出去!” “束言!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束长安不是你的妹妹!束长安会死在竹海的!” 束言又打了个哈欠。 觉得半夜三更来听束念远疯言疯语的自己也疯了。 不过。 他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天亮后,将此事告知顾夫人,顾夫人进宫上报给皇上。 他一介商人,见不到皇上。 只能劳烦顾夫人了。 束长安这边,已经到了灵寂口中的地方。 那是一片高山,高山上生满竹子。 竹海地处偏僻,方圆十里没有人烟。 顾九渊决定就地休整,吃饱喝足后再进竹海。 “我去猎点动物来烤着吃!”张扬嘴馋,一路急行军,腹中空空,更加渴望肉食。 “我和你一起去。”李进不放心张扬,二人从马上拿下弓箭,朝着竹林边缘走去。 束长安望着二人的背影,小声问顾九渊:“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第564章 竹海 顾九渊揉了揉她的头:“让他们去探探风。” 顾九渊都不担心,束长安也就不操那份闲心了。 和灵寂师兄一起捡柴生火。 此地距离京城也就一日一夜的路程。 虽然是往南走,并没有多暖和。 寒风吹过竹林,“沙沙”声听在耳里,好似都带着寒意。 等火升起来时,束长安赶紧蹲在火堆边烤手取暖。 暗叹得亏没带大郎。 这天也太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扬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主子,林子里连只鸟都没有!” 灵寂接话道:“正常,这处地方极不寻常,我罗盘在这里都不好使。” 束长安盯着熊熊烈火,眸光微闪。 地磁紊乱么。 哀牢山也是地磁紊乱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后世还有很多。 包括臭名昭着的百慕大。 那里不止会坠机,还会沉船。 千百年来,不知多少人命丧在那里。 这处竹海,如果也是地磁紊乱的地方…… 束长安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 难道跟哀牢山一样,是时空重叠的地方。 那么。 她侧头去看顾九渊。 自己会不会重新穿越回去? 察觉到束长安的视线,顾九渊含笑问道:“怎么了?” 他来到束长安身边,跟她一样大喇喇蹲下。 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凑近火堆取暖。 束长安抿抿唇,握住他的手:“王爷……” 顾九渊眉心紧蹙,长安很少这般主动。 结合她的欲言又止。 他心底也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反握住束长安的手,将她的手拉回来,放进他的怀兜里:“怎么了?” 束长安见他小意的样子,伸手轻抚他鬓间的白发:“没事。” 她自己都没有确定的事情。 就不要拿出来吓唬他了。 “真没事?”顾九渊明显不信。 束长安紧了紧被他暖在怀里的那只手:“放心,我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你。” 方才那一瞬间,她做了个决定。 如果自己能穿越的话,顾九渊也能。 若是她穿越回去,她也要将顾九渊带走。 绝对不会让他独留在这世上。 顾九渊又看了束长安一眼。 确定她真的没事后,才吩咐张扬将带来的干粮烤一烤先吃了。 几人围着火堆,吃着烤干粮。 感受着寒冬腊月烤火的真谛。 前面烤糊了,后面冻没了。 “你看!”正在吃东西的张扬,忽然指着竹海上空。 一只白色的大鸟,不知为何飞到 竹海上空。 像是遭遇了气流,在空中挣扎盘旋。 而后落进竹海。 “我去捡!”张扬大喜,爬起来便朝竹海奔了过去。 “张扬!”李进喊了一声。 张扬跑的飞快,眨眼间便消失在竹海中。 “馋疯了吧他!”李进斥了一声:“主子,要不要属下去看看。” 顾九渊点头。 张扬方才的行为,太莽撞 。 和以前的张扬判若两人。 这座竹林,确实有什么东西,是他们不知道的。 “我们也进去。”顾九渊站起,俯身将束长安也拉起来:“四下没有遮挡,待在这里,只会更冷。” 一行人收拾了东西,将马儿拴在外面,进了竹林。 第565章 直达天庭 无人打理的竹林,盘根错节,很难行走。 束律风在前面开路,束长安和顾九渊走在后面。 “前面好像有上山的路。” 束律风喊了一声。 下一刻, 跟在他身后的束长安便见束律风手中的刀被什么东西震飞了出去。 顾九渊扯了一把束长安,弯刀带着劲风,从束长安身侧飞过。 插进不远处的竹子中。 束律风被震的手腕发麻。 他不可置信的伸手去摸面前的虚空。 面前除了竹子,还是竹子,方才是什么东西将他的刀震飞了出去? 手触到虚空发现有一堵透明的墙,隔在他面前。 “是结界!”灵寂喊了一嗓子。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结界。 灵寂和灵门挤开众人,好奇宝宝般上手去摸。 “师兄,真的是结界啊!” “我们见到结界了!” “观主果然没有骗我们,跟着长安丫头,能长见识!” 束长安在他们身后只想翻白眼。 观主明明是嫌他们太能吃了,才将他们诓骗下山。 此时她忽然有些怀疑,二人能不能在大理寺当值。 “行了,赶紧研究怎么进去吧。”同为三清观的人,束长安生怕这二人做出什么丢人之事。 果不其然。 灵门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舌头,对着虚空舔了一口。 “没味道!” 他乐的眉开眼笑。 束长安:“……” 这是个奇人。 她见过这么多次结界,从没想过去尝尝结界的味道。 灵寂不愧是灵门的师兄,二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 吃一样的饭,干一样的活,长的一样高,就连体重都大差不差。 脑子么…… 灵寂:“有没有温度?粘不粘?” 灵门:“你舔一口不就知道了?” 灵寂想了想,觉得灵门说的有理。 模仿灵门的动作,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跟冰块似的!” 束长安简直没眼看。 这一幕若是让包邺瞧见,当即就能将这二人打包送回三清观。 “长安,你要不要来尝尝?”灵门转身回头朝束长安招手。 束长安:“……”当即立正向后转。 背对灵门,装作不认识,装作看不见。 观主将这两人放出来,就没想过三清观的清誉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清观是傻子收容所。 灵寂见束长安这般,率先回过味来。 默默的从怀里拿出他的法器石杵。 石杵已经被他盘包浆了,他用石杵做笔。 在结界上划出一个门。 结界上出现裂痕裂痕,碎出了一道门。 灵门和灵寂开门,有一点好处,就是大。 二人率先进入门内。 束长安和顾九渊 随后。 “这里的气息有些甜啊!”灵门深吸一口气道。 他对味道特别敏感,很多东西都要尝一下,从味道分辨。 “是仙人的气味。”灵寂补充。 南山,竹海,竟是仙人生活的地方。 不过。 灵寂很快发觉不对劲:“我在京城向南看时,看到的不是金光,而是黑气。” 结界里,不再像外面无人管理。 石路蜿蜒向上。 一行人拾阶而上。 往上看去,石阶好似 没有尽头,直达天庭。 第566章 困死之局 可这里面的种种,都像是仙人居所。 竹林幽秘,开着春季才会有的小野花。 灵门说的没错。 这里的空气,呼吸间确实有股香甜之味。 周遭气温也如春日般温暖。 确实像是仙家居所。 灵寂的话,又让所有人心头存了疑。 “是不是你看错了?”灵门边走边道:“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有邪气。” 如果可以。 他甚至想隐居于此。 太适合人居住了。 香甜的空气,永远的春季。 在这里,身上的毛孔好似都敞开了。 修道之人最是能感知世上灵气所在。 这种感觉,束长安和灵门灵寂都有。 这处地方,如果不是仙家居所,便是龙脉所在。 束长安冷冷打破灵门安居的心思:“这里鸟兽皆无,你觉得正常吗?” 灵门愣了愣。 旋即低声反驳:“只是咱们没见着而已,那两位小哥不是已经去找了么。” 灵寂拍了灵门一巴掌:“行行行,你说的对,到时候,我们离开,你留下!” 灵门想到要自己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心底有些慌。 如果可以。 他还是希望大家都留下的。 观里除了祖师爷,再未有人修成道身。 许就是因为没有找到这样的地方。 这里灵气充沛,修行一日,抵外面十年。 如果能在此地修行,道身指日可待。 灵门不懂,他们为何看不到此地的灵气。 一行人一直往上爬,不知爬了多久,束长安忽然顿住脚步。 她扯住顾九渊:“不用继续爬了。” 众人不解, 在台阶上回头看着束长安。 灵门满脸笑意,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师妹决定留下了?” 束长安没有理会他,而是指着天边的夕阳:“我们进来的时候,便是夕阳西下,这都多久了,天还没黑。” 众人这才想起来。 他们进来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 照理说,现在应该天黑了。 可这里不仅没有天黑。 日头好像从未动过。 “奇了怪了。”灵寂也着急了:“灵门,你卜一卦瞧瞧。” 灵门寻了个方位,开始掐指算卦 。 片刻后。 他抬起圆鼓鼓的脸,说话时,脸上的肉都在发颤:“凶卦,大凶!” “等等,我再卜一卦,这里灵气这么足,怎么可能卜出凶卦?” 他转了个身子,换了方位,躲着众人,不死心的重新卜算。 “不用算了,”束长安打断他:“我们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鸟兽不生的地方, 不可能是仙家居所。” “不不不!”灵门不信:“等我算,等我算出来……” 他背着众人,口中念念有词:“乾三连西北开天,坤六断西南八地,兑上缺西方双泽……” 半晌后,灵门转身回头,面色煞白:“血光之凶,困死之局……” 灵寂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没事,你不是想留下么?现在不用走了,多好?” 灵门眼睛泛着泪花,“师兄,你觉得,你这话是安慰人的话吗?” 灵寂:“……” 灵寂和灵门,人虽然不怎么靠谱,本事却是出自三清观。 在观中时,束长安便听说,灵门的卦象极准。 第567章 你的时间不多了 血光之凶,困死之局。 看似和这里的环境,八竿子打不着。 仅从没有鸟兽这一点。 束长安便知,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鸟兽的感知极为灵敏。 这里的一切,美好的都像是一幅画。 一幅没有人气,没有活物的画。 对了。 画! 束长安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他们身处画中,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没有活物,不动的夕阳,永远走不到头的台阶。 “我们……在画里。”她喃喃道。 灵门和灵寂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束长安解释给众人听。 众人闻言,面色微变。 “方才我们进来的结界,有可能就是画的入口,我们在画里,所以是困死之局。”她沉吟道。 束长安在后世见过会动的电子画。 听过聊斋志异的鬼故事。 所以,她的思维比他们要分散。 “那我们赶紧回去啊!”灵门慌了。 方才闹着要留下的人,此时迫切的想要出去。 束长安刚想斥他两句。 见他略显稚嫩的脸,将出口的斥责, 咽了回去。 灵门虽然块头大, 但他也不过十七八岁。 心性不稳,实乃正常。 “不能往上爬了,”顾九渊望向看不到头的台阶,“如果我们身处画中,还是要先想办法离开此地。” 顾九渊话音刚落,竹林里升起了浓浓白雾。 白雾从四面八方,很快将众人淹没。 “手拉手!”被白雾淹没的最后时刻, 顾九渊大喝一声。 伸手将束长安死死的护在胸前。 雾气很浓,她只能看清顾九渊胸前的衣衫颜色。 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感,袭击她的思绪。 束长安下意识伸手揪住顾九渊的衣领:“顾九渊,抱紧我。” 腰上被一只大手桎梏。 将她死死的勒住:“放心,碧落黄泉本王都陪你走过。” 束长安伏在他胸口,嘴角苦涩的扬起。 如果她穿越回去的话。 顾九渊即便去了碧落黄泉,都再也寻不到她。 耳边传来山石滚落的声音。 几人身处浓雾,辨不清方位,避无可避。 下一刻。 脚下石阶裂开,他们好像坠入了另一个空间。 雾气散去,束长安发现,四周只有她自己。 她明明记得, 下坠时,她和顾九渊像连体婴儿般死死的抱着。 怎么还是会……走散。 “顾九渊!”束长安大声喊道。 眸子四下环顾,观察周围。 最让她害怕的事情, 还是发生了。 单人床,茶杯电视,桌椅板凳。 这里,是她在749的员工宿舍。 此时的她,正坐在床边,身上穿着的,还是在古代的衣服。 她的桌前,站着一道人形黑雾。 她看不清黑影的样子,却知道,那是749的创办人。 在749时,她见过创办人的照片。 原来。 他并没有过世,而是用另一种方式留在了我们身边。 等我们发生危难时,他依然会现身拯救我们。 束长安猛的站起来,声音坚毅:“领导!” “你的时间不多了。”他声音低沉,夹杂着一丝惋惜。 束长安不知他此言何意。 便见黑影朝她伸出手。 第568章 飒进了他的心窝 他的掌心放着一块口香糖大小的金属。 “时空虫洞,不能继续存在,一旦六维空间打通了通往现代的虫洞,长安,你知道我们要面临什么吗?” 束长安眸光微闪。 接过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铁块。 “您需要我做什么?” 不问缘由,不顾结果,才是国之武器。 从进入749开始。 她们就成了武器。 “哀牢山时,我本可以将你一起救回来,可我发现了六维空间的虫洞。” 他的声音苍凉悲悯:“你必须留下。” 束长安眸光微闪。 哀牢山时,原来不是意外,而是远在后世的领导一手策划。 为的是,救回他们,杀死章鱼怪。 怪不得。 黑影来到束长安面前,伸手搭上她的肩头:“六维空间的虫洞,必须摧毁,如果让他们来到我们的世界,对我们将是降维打击。” “是,明白!”束长安深吸一口气。 749的所有人都知道,在这里,他们的命,不是自己的。 他们是武器,也是冰冷的执行人。 没有人权,更没有生命权。 这些年,749秘密处理过很多不能被百姓知晓的事情。 秦岭隧道施工诡事。 紫禁城蛟龙事件。 白毛风食人事件。 导弹失踪案。 还有唐山大地震…… 他们也死了很多人。 来来去去,生生死死。 他们默默处理了很多,警方无法处理的案件。 能见到领导,虽然看不清真容,但是她已经很知足了。 领导又和束长安说了很多。 束长安一一点头应是。 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菜鸟,会得见领导。 领导似是能猜到束长安心中所想。 “你已经很厉害了,年轻的女孩子,能投身749,我很欣慰。” 束长安忽然红了眼眶。 她拔高声音,哽咽应道:“是”。 周遭景色逐渐变化。 领导的身影在她眼前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密闭的房间。 房间燃着豆大的油灯。 一股股香气和热浪裹挟而来。 束长安咳嗽了好几声, 才适应这股带着香味的热浪。 人刚缓过来,腰间便缠上了一只大手。 顾九渊箍着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声音极度沙哑:“长安,你去哪了……” 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滚烫的触感。 束长安眉心紧拧,直觉告诉她,顾九渊不对劲。 她努力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 感受着手心冰冷的金属质感。 她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见到了过世许久的领导。 并且在他那里领下任务。 周遭的热气,逐渐加重。 束长安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肩头顾九渊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浑浊。 他的脸,在她的颈窝不停的摩挲。 “长安……长安……本王等你许久了……本王以为等不到你了……” 落下的瞬间,顾九渊便掉进了这个密闭的空间。 热气和香气袭来。 他的思维逐渐混乱。 眼前好似出现了束长安的身影。 他穿着作战服,飒进了他的心窝。 只不过,这一次,她在顾九渊面前一件一件的脱下作战服。 第569章 他不上当呢 顾九渊何时见过这样的束长安。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心口的那股热血直冲头顶。 认识束长安前,他常年打仗,见多了战场上的疮痍和人性。 女子的美貌和身姿,似乎就是一件死物。 提不起他的半点情绪。 直至遇见束长安。 那次的如厕,他记忆犹新。 夜深人静时,也会从记忆里翻出来细细回忆。 束长安在他的眼里,是鲜活的。 不管举手投足,还是行事作风,都是那么另类,那么耀眼。 “长安……”顾九渊喉结滚动。 束长安嘴角始终带着温柔的淡笑。 她的作战服里面,是红色的肚兜。 顾九渊的眼神,被深深吸引。 呼吸逐渐加重,喉咙干渴的好似火烧。 束长安踱步朝他走来。 顾九渊伸出手,刚准备将人揽进怀里,脑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染情的眸子逐渐冷却。 他拧眉,盯着面前的女子:“你是何人?” 长安的作战服里,穿着的从来不是肚兜。 哀牢山,长安受伤时,他曾见过。 那是一件没有袖子的黑色套头内衫。 服帖的好似临摹她的身形而生。 女子身形顿了顿。 旋即扬起邪魅的笑:“重楼,我是长安啊,我是你的长安,你朝思暮想的长安。” 顾九渊后退两步。 如果方才还不能确定。 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面前的女子不是长安。 长安从来不会这般跟他讲话。 她会先斥自己是不是傻了, 脑子是不是忘记带了。 “你不是长安!”顾九渊冷喝一声:“你是谁?长安去哪了 ?” 女子边笑,边朝顾九渊靠近,手探到颈后,想要将肚兜脱下来。 顾九渊倏地靠近,伸手捏住她的脖子:“想脱,先卸下长安的脸,本王不许你带着长安的脸,做这等龌龊之事!” 其他女子,穿与不穿,脱与不脱,跟他毫无关系。 但是他不许她顶着长安的脸,做这等事。 女子喉头被扼住,呼吸艰难,脸上仍然在笑:“你舍得杀我么,我……带着这张脸,在你这里……就是免死金牌。” “你低估本王了……”顾九渊话落,手腕翻转。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密闭的房间格外清脆。 “本王爱的,从来不是长安的脸……” 说罢。 他将女子的尸体像扔垃圾般扔在地上。 女子的尸体在顾九渊眼前,化作一缕青烟飘走。 她带笑的声音,好似从密室的四面八方传来。 “怎么办?他不上当呢?” “看不了好戏了呢……” “真是可惜啊……” 顾九渊不知她口中的好戏是什么。 他只觉得这里的温度在逐渐升高,小腹处好似有团火,灼烧的他几乎失去理智。 他寻了处墙角蹲下,抱着头,不可抑制的回想着束长安的一切。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这种焦灼的,难耐的情绪。 在这里,没有时间,也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 顾九渊不知过了多久。 直至听见有人坠落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束长安站在他面前。 她满脸的迷茫之色,像是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570章 本王将她杀了…… 有些人的对爱人的选择,基于颜值。 有些人却能明显感知到两个灵魂靠近时频率的震动。 与其说是顾九渊选择了束长安。 不如说是顾九渊的灵魂选择了束长安。 只需这一眼,顾九渊便知,眼前的是束长安无疑。 他从没想过会这般渴望一个人。 渴望到,恨不得将其拆穿入腹仍觉不够。 思绪慢身体半拍。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束长安抱进了怀里。 “长安……” 他在束长安耳边摩挲。 束长安察觉到顾九渊的不对劲,在他怀里转身,探了探他的额头。 触手滚烫。 “王爷,你发烧了。”束长安用双手捧起他的脸。 顾九渊整张脸都像是刚从火炉里逃出来。 不止脸,脖子也是。 他整个人都是滚烫的。 “顾九渊,你怎么了?唔……” 束长安话还没说完,便被顾九渊噙住了唇。 他呼吸极重,在她唇上轻轻摩挲。 小心试探。 “长安……方才有人冒充你……本王将她杀了……” “这世上……冒充你的人,都逃不过本王的眼睛……” “顾九渊……唔……” 束长安刚想开口,顾九渊乘机而入。 他的大手,托住束长安的腰。 好似要将人揉进腹中。 高大的身躯,将束长安罩住。 束长安仰着头,被他推着,步步后退。 直至退到墙角。 身体有了支撑后,顾九渊愈加放肆。 顺着她的下颌一路朝下。 “顾九渊……”束长安呼吸变得不稳:“这里不对劲,我们要先想办法出去。” 这里的异香,肯定有问题。 她吸入的少,身体都有了反应。 何况是一直待在这里的顾九渊。 他不知怎么撑到现在的。 想到他方才说的话,束长安更加心疼顾九渊。 顾九渊已经听不见束长安说了什么。 他像一个饥寒交迫的人,迫切的想要在束长安身上寻找热源。 不消片刻, 束长安 的衣衫已经被他撕扯凌乱。 在被他噙住胸前时,束长安的呼吸也变的急促。 脑子里的那根弦,不知崩到了哪里。 这种时候,她再坚持,对顾九渊来说,便是一种残忍。 在香气和顾九渊的催动下,她也无法再坚持。 最初,她对顾九渊是没有好感的。 顾九渊在她面前,表达情感从不吝啬。 他有颜值,有身姿。 有财富, 有权利。 束长安只是不排斥他的情感表达。 却觉得他只是个古人,像我们玩游戏时的npc。 可以喜欢,但是对一个游戏里的人动情,她还是做不到。 直至在哀牢山,在地府,她才确认,顾九渊 是活生生的人。 有血有肉有体温。 她才开始正视这段感情。 既然除他不可,既然他非她不可。 又何苦撑着? 束长安想明白后,拉起顾九渊的脑袋,开始回吻他。 顾九渊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理智,都在此刻彻底崩塌。 耳边是束长安的呼吸声。 鼻尖是独属于她的气息。 指腹是软腻的肌肤。 天地间,好似只剩面前的束长安。 他疯狂的好似要将束长安咬碎吞下。 第571章 兵混子 密室没有床,顾九渊用大氅铺在地上。 他记不清束长安求饶了几次。 以前总听那些兵混子说浑话。 男人在那种时候,是停不下来的。 他还嗤之以鼻。 情绪上头时,他甚至想要跟束长安同归于尽。 此时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儿,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 没有大婚,没有喜床,她便将自己,那般交给了他。 顾九渊紧了紧手臂。 将束长安搂的更紧,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长安,本王定会补偿你的……” 束长安不舒服的挪了挪身子,发出一声梦呓。 顾九渊脑中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斥了自己一声“兽性”,还是遵从内心。 伏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他甚至没数要了束长安几次。 直至感觉这里的温度逐渐退却,他的心头火,也随之降了下去。 望着束长安身上的狼藉,白皙肌肤上的片片青紫。 顾九渊有种,将命赔给束长安都不够补偿的罪恶感。 凉意袭来时,束长安也清醒了过来。 入目便是顾九渊充满歉疚的眸子。 他的长发顺着他的肩膀垂落,鬓角的白发,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 他没有穿上衣,薄肌之下,是习武之人独有的流畅线条。 束长安清了清嗓子,说出的话依旧沙哑:“好点了?” 顾九渊垂下眸子,点头,又“嗯”了一声。 “长安……”他想说抱歉,又觉得这样轻飘飘的说出口,太过敷衍。 可除了抱歉,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束长安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好了就成, 给我担心坏了。” 她的这番话,听在顾九渊耳里。 胜过千言万语的情话。 “长安……”他又想说什么。 话还未出口,便被束长安打断:“赶紧穿衣服,这里开始冷了。” 说罢,她起身,去地上捡被顾九渊扯落丢掉的衣衫。 顾九渊忙起来帮束长安捡,又动手去帮她穿。 束长安看他小意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你自己还没穿,这样给我穿衣服,我感觉好怪异啊。” 顾九渊手指微顿。 既然看见衣衫里那块铁片。 他捡起来在手上翻来覆去查看:“这是什么?” 束长安眸光微闪:“师父给我的护身符。” 顾九渊此时 心绪早已乱成一团。 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为束长安穿上衣衫后,才开始满地找自己的衣服。 那模样,滑稽的束长安只想笑。 顾九渊穿好衣服,视线定格在大氅的那片血迹上。 他从未想过,有天让长安流血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更不敢直视,长安身上的那些青紫。 都是他造成的。 为何,那个时候的他,听不见长安的求饶? 见他自责的无以复加。 束长安深知这个时代男子的固化思想。 她从身后揽住他的腰:“早晚都是你的,只是早晚而已,当时我们都那么难受,便无需固执的遵循早晚。” 顾九渊垂眸盯着束长安手背上的青紫。 觉得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痛不痛?” 束长安想说痛,见他已经自责的不知如何是好。 笑着摇头道:“还好。” 第572章 长安被王爷杀了 顾九渊抿抿唇,什么都没说,而是将人拥进怀里,双手环过,紧紧抱着。 束长安拍拍他:“既然有凉气进来,就证明此地有向外的空隙,大哥好急坏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束长安说的没错。 此时的束律风,早已急疯了。 同样的密闭房间。 他见到的是束长安的尸体。 尸体衣衫不整, 脖子呈现诡异的弧度歪斜。 面前的墙,变成了无声的屏幕,屏幕里,顾九渊捏着束长安的脖子,将她残忍杀害。 束律风面上明显的惊慌, 旋即便是愤怒。 他跪在束长安的尸体跟前,伸出颤抖的手将她的衣衫整理好。 他不知王爷为何要杀了长安。 束律风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英雄。 在忠于王爷和束长安两者中,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的妹妹。 滔天的愤怒,几乎将他淹没。 束长安青白的脸,死不瞑目的眸子,都深深刺痛了束律风的眼。 这个地方,四面全是墙。 他被困在其中。 无法为妹妹安葬,无法替妹妹手刃真凶。 那还要他这个 大哥,有什么用? 束律风越想越气,越想越急。 忽然对着面前的墙出拳,一拳一拳的砸在墙上。 手背血肉模糊,每一拳下去,都在墙上留下血印子。 他好似觉不到疼。 疯了般一拳一拳挥向墙壁。 灵寂将墙打开一扇门时,迎面而来的,便是束律风的老拳。 “轰”的一拳。 打在他的脑门上。 灵寂整个人连连后退,被灵门扶住。 缓过那一拨晕眩,灵寂伸手去摸额头。 好家伙。 鼓了一个大包。 额头整个鼓起,像是寺庙里被人供奉佛祖。 “得亏我肉多啊!”灵寂深吸一口气感叹:“这要是个瘦子,命就没啦!” 对此,灵门深有感触。 他们这身肉,和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一条命。 关键时刻, 这身肉能保命。 灵寂又缓过一波阵痛,对着束律风龇牙咧嘴:“我说,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束律风冷的像个冰块,回答的更是不近人情:“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拔剑,不然现在你已是灵和寂。” 灵寂梗住:“就多余救你!师兄,走,咱们去救别人!” 灵寂扯住灵门的胳膊便走。 灵门想了想,觉得束律风言之,还是挺有理的。 灵门:“那个,灵寂啊,你下次开门的时候小心点,万一里面的人真拿着剑,到时候,你可真就变成灵和寂了。” 灵门:“到时候,我是对着灵喊师兄,还是对寂喊师兄?” 灵寂险些被灵门的话给气死:“我怀疑观主说的猪队友,就是你这种。” 灵门:“彼此彼此。” 二人掰扯着往前走。 束律风这才发现,这里就是一条甬道。 两边全是墙壁。 方才灵门就是在墙壁上开了一扇门,将他救了出来。 也就是说,王爷也在这些墙壁后面。 他回头看了一眼束长安的尸体。 发现束长安的尸体已经消失。 密闭的房间,一眼望尽,并没有束长安的尸体。 可方才的景象,是真实的。 他确确实实看见,长安被王爷杀了。 第573章 身处画中 灵寂隔几步距离便用法器轻敲墙壁。 很快发现了另一间密室。 他扬起法器,想了想,还是将身子微微侧开,画了一道门出来。 束律风说的没错,他不想成为灵和寂。 谁知这一次,门还未打开,灵寂便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门内涌出。 墙壁应声而裂。 顾九渊手持长剑,站在门内。 灵寂觉得束律风说的简直是太对了:“乖乖,差点成了灵和寂!” 灵寂还未缓过神来,束律风便从他身边挤过去,对着顾九渊的脸就是一拳。 顾九渊:“……” “你杀了长安!”束律风大吼一声。 顾九渊这才反应过来,侧身闪过束律风的又一拳,“本王没有。” “大哥,你做什么呢?”束长安在顾九渊身后开口道。 这次换束律风无语了。 长安怎么活的好好的? 他明明看见长安被王爷杀了。 顾九渊没理会束律风,将束长安背在身后,走出密室。 灵寂和灵门互相对视一眼。 总觉得这三人和之前不一样。 灵门偷偷肘了灵寂一下:“师兄,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三角恋?” 灵寂对着灵门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人家是兄妹!我看你的脑袋像是三角的!” 灵门摸了摸头,不小心摸到脑袋上的包,疼的嘶嘶嗬嗬,将这茬又给忘了。 这条甬道,和外面的石阶一样,走不到头。 几人感觉像是在无限循环的梦里。 束长安伏在顾九渊肩头,脑子里想着破解之法。 “我总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梦。”她的声音在顾九渊耳边。 顾九渊紧了紧手臂:“若是梦,便不要醒。” 束长安噗嗤笑了。 不懂顾九渊为何会想要深陷在梦里。 顾九渊等了一会儿,发现束长安不说话了。 另起话头道:“能和长安生活在画里,其实也不错。” “你在害怕吗?”束长安环住他的脖子:“临江王在害怕什么?” 堂堂临江王,竟然产生了鸵鸟心态。 束长安觉得,如果两个人身份调换。 有颜有钱还有权。 她活的不要太快活。 顾九渊刚想开口。 束长安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惊呼出声:“我知道了!” 顾九渊停下脚步,侧头看她。 身后默不作声的束律风也看向束长安。 他脸上的纠结,就连灵门都看出来了。 束律风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 眼睁睁看着王爷杀了长安。 如今长安完好,可脖子上的青紫非常明显。 结合王爷背着她行走,束律风怀疑,长安定是受伤了。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安为什么不跟他说? 束长安的声音继续在甬道回响:“如果这里是一幅画,那么,画最怕什么?” 灵门当即抢答:“火烧!” 灵寂又 是一巴掌拍在灵门脑袋上:“你也怕火烧!” 灵门摸了摸脑袋,觉得灵寂说的有理。 他们身处画中,火烧的话,他们也会被烧死。 “那除了火,还有什么?”灵门小声嘀咕。 此时,灵寂也反应了过来:“是啊, 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是师妹聪慧!” 第574章 兴雨起风云符 是啊,画除了怕火烧,最怕的还是水。 什么画,在水中,也无法长期存活。 束长安微扬唇角,闲适的贴在顾九渊后背:“这应该是个阵法,将我们困在此地,想要困死我们,那咱们就给他来点风雨。” 她虽失了道身,画出的符,依然要比普通道士的法力强。 在望不到头的甬道里,束长安窍诀念咒。 灵门灵寂跟在身边护法。 兴雨起风云符在几人面前无风自飘。  狭窄的甬道里,炸开一道金光。 几人虽身处甬道,还是能感觉到外面的狂风骤雨。 宁静如画的风景, 在狂风暴雨中不堪一击。 花草竹林被狂风裹挟折断。 石阶开裂,夕阳的颜色被晕开,染红了半边天。 束长安面前的甬道被劲风撕碎。 他们重新站在石阶上。 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场幻觉。 紧接着, 面前的石阶也开始消失。 天空传来女子娇俏的声音:“真是……讨厌的很呢。” “本王没将你斩杀,你很遗憾?” 顾九渊对着空中道。 他身上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束长安被他护在大氅里。 坚实的胸膛,隔绝了外面的狂风骤雨。 天空被狂风撕开了一道口子,面前的景象消失殆尽。 他们出现在一处宫殿门口。 宫殿被金光萦绕,上空盘旋着仙鹤。 “这里,果然是仙人居所!”灵门惊喜不已。 风停雨歇,束长安从顾九渊的大氅里探出头。 灵寂仍不肯相信这里是神仙之地。 他嘟囔道:“可我明明看见,这里上空萦绕的是黑气啊……” “进去看看。”束长安缓缓道:“既然来了,不管是人是鬼,总要看一眼才知。” 高耸入云的宫殿内,空无一人。 里面空旷的令人心慌。 一行人进入大殿,束长安朗声道:“还不肯现身么?我们几人,地府都闯得,还会怕你小小的宫殿?” 娇俏女子忽然现身在宫殿上方。 她好像没有实体。 一会儿幻化成束长安,一会儿幻化成顾九渊。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和众人一模一样。 “还是被你发现了呢,这可怎么办?”她此话是对束长安说的。 忽然又幻化成顾九渊的样子,对顾九渊道:“我们的收割计划,被你们察觉到了。” “收割?”束长安不解。 那人又幻化出束长安的样子:“六维空间具备收割能力,可以收割其他维度的生命。” 束长安发现,此人对着谁说话,便会幻化成谁的样子。 着实有些膈应人。 “你们想要做什么?”顾九渊问道。 那人笑了笑:“可惜了,你们就算发现了,也走不出这里,注定要带着这个秘密,永远留在此地。” 那人大手一挥。 宫殿四面变成了透明的墙。 每面墙里,都是一个空间。 在那些空间内,很多人被捆绑在担架上。 那些人,有古人,也有现代人。 甚至还有原始人。 如此人所言,他们正在被收割。 身着黑衣蒙面的人,划开他们的肚子,将里面的器官捧出来。 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就被装进了容器里。 第575章 灵气丹 另一面的墙壁,是很多孩子,他们被豢养在一个个笼子里。 有黑衣人在为他们做手术。 将他们人为的,制造成残疾。 其他两间房子,关着的是一些不知疲惫的男女和孕妇。 束长安和顾九渊齐齐联想到二人在房间里闻到的异香。 那股香气的霸道程度,就连顾九渊都抵抗不了。 那些男女们,已被异香控制,彻底沉沦,不知疲倦。 灵门年纪小,羞得满脸通红:“太不知羞了,太不知羞了!” 顾九渊扫他一眼。 什么都没说。 这里,果然是采生折割的地方。 不过,束长安没有想到的是,被采生折割的孩子,原来从出生就在这里。 他们将这里制作成了产业链。 用那些孩子出去乞讨来的银子,供给这个地方的运转。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 为的是人体的内脏。 可他们要人体的内脏做什么? “看见了么,”那人的声音,带着得意:“你们不过是蝼蚁,等待我们收割而已。” “你们和世上的生物,没有什么区别,人可以宰杀猪羊,而我们,可以宰杀你们。” 人类自认为稳坐食物链顶端。 殊不知,在六维空间的人眼里,人类也只是食物链的一环。 这里就像一个屠宰场,被屠宰的是人类。 “这些人,是你们的食物?”这是束长安心中最不解的地方。 六维人难道还需要吃饭喝水? 如果需要吃饭喝水,完全可以选择低成本的摄入。 捕杀人类,在这里建造屠杀工厂,劳民伤财不说。 在所有的动物里,人类是最不好对付的。 “我们需要的是灵气,”六维人不停的变幻成在场之人的样子,下巴微扬,睥睨众人:“人类的灵气最足,制作成灵气丹,可以很好的为我们补充灵气。” 怪不得。 束长安继续追问:“你们是神仙?” 六维人笑了, 她的笑声像是某种杂音般的声波。 让人头痛欲裂。 也将束长安拉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她像是过客。 身边一个个景色如同快进的电影。 走马观花的让她明白了六维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来,他们早就造访过我们生活的世界。 金字塔,巨石阵,都是他们的杰作。 我们,也曾被他们收割过。 只是后来,他们中,终有人看不下去了。 六维人分成了两派。 那些善良的六维人,也就是我们口中的神明。 神明拯救了我们。 关闭了六维空间通向三维空间的通道。 而章鱼怪和陨石,也是六维人来到地球时,无意带来的。 章鱼怪确实是外星生物。 它来到地球后,阴差阳错之下,穿越到了三维空间。 一旦新的连接点被六维人发现,我们将重新进入被收割的时代。 而这一次,神明不知还会不会出现,拯救我们。 所以,领导让束长安毁掉这一切。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这下,你们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了?”六维人的话,将众人拉回现实:“蝼蚁而已。” 第576章 降维打击 在六维人眼里,其他维度的生物,全部都是阿猫阿狗般的存在。 他的这种思想,其实和古时候很多权贵相似。 权贵认为仙鹤和鹿等灵气很高。 他们最喜欢的便是食用仙鹤和鹿血,熊掌虎脑。 等高维度降临时,才发现,人类在高维度面前,和兽没什么两样。 “没有任何人,能剥夺他人的生命权!”束长安怒声。 面对周遭被残害的同类,她无法做到平静。 “没关系,你们很快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修道之人灵气一定很足。”六维人说完,挥了挥手。 很快便有黑衣蒙面的人,从透明结界里冲出来。 他们手持利刃,有些甚至手上拿着套狗绳,像对待动物般捕猎他们。 但是他们不是狗,也不是动物。 这是一场混战。 蒙面人也是六维人。 他们死亡后,便原地消失。 一批六维人死亡, 便会有另一批六维人冲出来。 他们源源不断,斩杀不尽。 为首的六维人,心情看似很好,他坐在上方的石椅上。 心情随着外貌不断变化。 束长安和顾九渊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 擒贼先擒王。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一路走来,顾九渊和束长安已经磨合出默契。 黑衣人斩杀不尽,他们的体力却是有限的,不能跟他们继续耗下去。 束长安环顾四周。 灵门和灵寂互相配合,早已杀红了眼。 束律风习惯了单打独斗,大开大合之下,黑衣人根本无法近身。 可一旦他们体力耗尽,等待他们的,便是束手就擒。 束长安想到领导说的话。 她伸手入怀。 心头忽然一惊。 怀里的微型炸药没了。 她不可置信的又摸了摸怀兜。 慌乱的手被顾九渊扯住:“别找了,你的东西,在本王这里。” “你想做什么?”不好的预感,蔓延至束长安全身。 顾九渊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伸手抚摸束长安的脸:“本王的长安,虽是小女子,却是个女英雄。” 束长安鼻头酸涩,红了眼眶。 顾九渊继续道:“其实,你和领导说的话,本王在幻境中听见了。” 他小心翼翼吻上束长安眉心,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一切,交由夫君来完成。” 说完,他毅然转身,脚下借力,朝六维人杀了过去。 “顾九渊!”束长安大喊:“那是我的任务!” 如果要牺牲,也应该是她来牺牲。 领导的任务,是给她的,不是给顾九渊这个古人的。 束长安的大喊,并未唤回顾九渊。 她眼睁睁看着,顾九渊和六维人打在一起。 这是束长安第一次见到以赴死之姿,全力的顾九渊。 六维人的身形很快,顾九渊的更快。 六维人的手臂,可以幻化出各种武器。 顾九渊赤红剑舞的密不透风。 六维人的任何武器,都能被他化解。 这是高手之间的交手。 也是六维人对三维人的降维打击。 六维人的速度,已经看不清他变幻成了谁。 只能从衣衫颜色判断。 他还在不停的变幻。 第577章 尸骨无存 束长安知晓微型炸弹的威力。 她不管不顾的朝顾九渊的方向杀过去。 那明明是她的任务。 也是她的自杀式袭击。 顾九渊不知现代的样子,他甚至不知749局是什么。 却接下了本该属于她的任务。 他凭什么? 凭什么? 束长安的心口,好似被人插进一把极钝的刀,不停的翻搅。 原来,将一个人放在心窝里,是这种感觉。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顾九渊对她的一见钟情,像儿戏。 此时她才明白。 顾九渊口说。 她长在他的心窝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顾九渊!你不可以!你凭什么?” 束长安哭到哽咽,手上短匕加快速度。 可一切还是迟了。 她眼睁睁看着顾九渊的身形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六维人。 刺眼的白光从顾九渊和六维人身上炸开。 整个天地都随之颤动。 宫殿土崩瓦解,透明的结界失去效力,里面的孩子,孕妇,男女们,清醒过来。 四下奔逃。 束律风身形如同猎豹般,扑向束长安。 他想起,在密室门口 ,他朝王爷挥拳时。 王爷明明可以躲开。 但是他生生受了。 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句:“长安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当时,他怒火攻心,不知王爷何意。 原来。 在那时起,王爷便存了必死之心。 束律风老鹰护小鹰般,将束长安护在怀里。 抱着她,往外冲。 “哥……顾九渊……顾九渊他……” 束长安窝在束律风怀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束律风蹙眉抿唇:“王爷没了,你还有哥。” 束长安从不知,她原来会有那么多的眼泪。 明明,早已看透人世间的情爱。 明明,早已洞察人心叵测。 明明,心如磐石冷如冰。 可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卫星炸弹,一旦触发,周围一切,都会被夷为平地。 那里面,甚至还有强烈的辐射。 四周百年内,寸草不生。 束长安知晓这个东西,却是第一次用。 没想到,就用在了顾九渊身上。 强烈的心疼,让她呼吸吃紧,陷入了昏迷。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回京的马车上。 束律风坐在她身边守着。 见束长安醒来,他摸了摸束长安的脑门:“你感染了风寒,这里的大夫大哥信不过,带你回京去治。” 束长安双目无神,看着束律风,又好似没有看:“顾九渊呢?” 束律风抿抿唇,面上划过一丝痛楚:“大哥去寻过了,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啊…… 确实是微型炸弹能够做到的。 她喉头哽了哽,在束律风面前,委屈的像个孩子。 “哥,我是不是一个非常差劲的人,我从来没有正视顾九渊对我的感情。” “我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坏的坏女人,我直至在密室里,才给他回应。” “哥,最该死的是我,不是吗?” 束律风伸手将束长安捞起来,像抱孩子似的,抱在怀里。 “长安只是从小生活的不幸福,长安没有错,错的是造成这一切的人。” 束长安窝在束律风腿上,哭的抽抽噎噎不能自已。 第578章 死了清静 束律风将束长安紧紧抱在怀里。 像对待小孩子般轻抚她的后背。 也许。 在束律风的眼里,束长安从未长大。 她一直是那个,喜欢吃蜜饯的孩子。 他会费尽心机的,寻各地的蜜饯来给她。 马车辘辘前行,束长安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清醒时,她总是在哭。 束律风一路哄着,抱着,轻拍着。 束长安好想告诉他。 他越是这样。 她越想哭。 束律风还不如骂她一顿。 骂她害死了顾九渊。 骂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坏女人。 骂她不近人情。 束长安是被束律风抱着回的束府。 回府后,束言便找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给束长安看诊。 束律风则是去了临江王府。 他跪在顾夫人面前,将在南山竹海发生的事情一一表述。 顾夫人听闻顾九渊尸骨无存时,连连踉跄好几步。 被身后两名丫鬟扶住。 顾夫人朝束律风摆摆手,无力道:“照顾好长安,告诉她,过两日,我再去看她,本夫人无事,本夫人早就做好……重楼会死在外面的准备。” 束律风郑重的给顾夫人磕了个响头,应了声“是”退下了。 习武之人,听力比普通人敏锐。 刚走到顾府门口。 束律风便听见后院传来顾夫人似悲鸣般的痛哭声 。 “重楼!我的儿啊!” 顾夫人自嫁进顾府,便做好了夫君会战死沙场的准备。 后来生了顾九渊,从顾九渊第一次上战场。 她就做好了顾九渊会战死的准备。 所以,她害怕,她在京里折腾给顾九渊相看女子。 她迫切的想要顾九渊早点成家,给她留个孙儿。 可那孩子,情路多舛。 她做的准备再充分。 真正到了这一天,整个人好似都随着顾九渊而去。 那是她的儿子啊,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从一点点,一口口的喂大。 尸骨无存…… 她的重楼,该有多痛…… 束律风也跟着红了眼眶,大踏步离开顾府。 束长安这一病,就再也没起来。 大夫说伤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她总觉得冷。 天气转暖,只有束府,还在烧着地龙。 束长安窝在床上,怀里揣着汤婆子,还是冷的不敢出被窝。 那种冷, 好像是来自骨头,来自心里,怎么都暖不好。 束言在得知南山竹海发生的事后,去见了束念远。 那孩子听说竹海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气之下,撞死在柴房。 束长安听闻,也只是一声哼笑。 超雄是这样的。 脾气大到令人害怕。 被关在牢房,杀不了别人,便将自己杀了泄愤。 这种孩子,活着也只能困着,一旦放出去,便是其他人的遭难。 死了好。 死了清净。 束长安养病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这段时间,来探望她的人,络绎不绝。 先是包邺,后是傅莹。 就连皇上,都带着太医,漏夜微服来赏赐了一堆名贵药材。 顾夫人在府上缓了几日,觉得缓不过来,干脆搬到束府来照顾束长安。 只有看见束长安,她好似才能感觉到重楼还在身边。 第579章 打不过就加入 皇帝带太医来的这晚,顾夫人也在。 他看着被顾九渊丢下的妇人和女子,酸涩涌上心头。 正不知该如何安慰。 太医却在此时诊出了喜脉。 皇上和顾夫人当即愣在原地。 房间静的落针可闻,太子吓的不敢吭气儿。 半晌后,皇帝咽了口口水,谨慎问道:“长安爱卿……你这孩子……” 束长安整个人也在呆愣状态无法回神。 她魂不守舍的回了一句:“顾九渊的。” 没想到。 她竟怀了孩子。 她竟然怀了顾九渊的孩子。 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顾九渊给她留下了念想,她将会生出一个结合她和顾九渊基因的小朋友。 不幸的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便没了爹。 “快快快,小包子,赏!大赏!”皇帝高兴的像是自己当了爹:“这孩子诞生后,和朕的皇子同等待遇,所用银子,内务府拨款!” 皇帝金口玉言,这是真的在帮顾九渊养孩子了。 顾夫人三两步冲到束长安面前。 整个人像是被重新注入生命。 她想去摸束长安的肚子,又怕惊扰了腹中孩子,拉着束长安的手。 话还没出口,声音先哽咽:“长安,我这个当娘的,感谢你……你是顾家的大恩人!” 束长安整个人 痴痴傻傻的。 她当妈妈了。 她竟然当了妈妈。 顾夫人说着感谢地话,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斥骂顾九渊:“这狗东西,果然是舍不得就这样走了,给我们留下了个小东西。” 对于束府和顾府来说,这无疑是件极大的喜事。 束府和顾府,不约而同的设了粥棚,施粥为孩子祈福。 自从知晓怀孕,束长安不在床上窝着了。 她尝试着走出门。 披着顾九渊为她做的狐裘大氅。 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换了季节。 此时已经入春。 迁徙的鸟儿,也在往回赶。 外面叽叽喳喳全是鸟叫。 束府全是男子,用着不顺手,顾夫人索性将束长安接回顾府养着。 束长安住进了顾九渊的院子。 一切,都和他走前,一模一样。 被子里,仿佛还能闻到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 望着周围属于顾九渊的一切,束长安的心,逐渐平稳下来。 束言和傅莹每隔几日便会来看她。 给她讲述外面发生的一些奇闻轶事解闷。 束长安眼瞅着二人关系越来越好,心情也开始跟着好了起来。 在束言和傅莹身上,她好似看见了她和顾九渊。 傅莹告诉她,灵门和灵寂入职大理寺后,闹出了许多乌龙。 包邺书信好几次去三清观,要求换人,信中明确要求,要瘦子。 送去三清观的信,全部石沉大海。 观主好像从未收到过。 包邺无奈,又不敢来叨扰束长安,只能一日日的忍着。 好在灵寂和灵门二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虽然本事和缺点并齐,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包邺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据傅莹说,包邺大有打不过就加入的形式。 大理寺现在乌烟瘴气,哪天不闹笑话,京城百姓都觉得不习惯。 第580章 新的神明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初秋时,束长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顾府人请了三名稳婆入府。 全府上下,严阵以待,等着束长安发动。 这一晚,束长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见了领导。 领导慈爱的看着束长安的肚子,笑着说要送她件礼物。 束长安还不知领导说的礼物是什么。 便被腹中一阵剧痛惊醒。 顾夫人这段时间防止束长安夜里发动,一直睡在外间软榻上。 夜里不敢深眠。 束长安稍微有点动作,顾夫人立马惊醒。 听见束长安的声音,她一个骨碌爬起来,招呼早就备好的下人。 束长安生产,府上乱中有序。 这些人都是顾夫人亲自选出来的,有经验,手脚麻利。 下人们按照顾夫人的吩咐,井井有条的接生。 顾夫人仍不放心,站在床边盯着稳婆,守着束长安。 九个月的小心谨慎,就差这一哆嗦。 不管是束长安,还是腹中的孩子,都不能出一丁点儿的差池。 她握着束长安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不怕啊,有娘在,娘不会让你们出一点儿事的!” 此时。 忙碌的下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顾夫人刚想回头斥责,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朝床边冲了过来。 束长安愣住了。 顾夫人也愣住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旋即,响起众人的吸气声。 随着又一波剧痛袭来,顾夫人忙斥责下人。 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顾夫人这才任由自己失声痛哭。 那个尸骨无存的人,回来了…… 顾九渊跪在束长安床边,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舍不得拿下。 含笑的眸子,一片湿润:“长安,辛苦了……” 束长安痛着,哭着,笑着。 在昏过去时,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 直至醒来后,发觉自己还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悬着的心,归了位。 顾九渊,他真的回来了。 “我见到了领导,还有墨溪……”顾九渊亲吻她的头顶:“他们二人,将我拉了回来。” “本王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在地府时,本王想,丢下本王的小长安,她该怎么办?” 说着,顾九渊又轻吻了吻她的头顶:“本王有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好在,领导很厉害,墨溪也很厉害。” 束长安不争气的红了眼眶:“是啊,六维人化作的神明,虽然不能保护我们了,可我们有了新的神明。” 他们是为了我们的家国,牺牲的那些人。 他们化作新的神明,守护着我们。 顾九渊小心翼翼的缩进束长安的被窝,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大床旁边的小床上,躺着他的儿子,怀里,是他的长安。 他明明没有醉酒,却好似已经醉了:“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就大婚!” 束长安的手,在他身上摸索:“瘦了。” 虽然没有缺胳膊缺腿,却瘦了一大圈。 脸颊如刀削般,身上的凌厉被他敛起,整个人显得沉稳许多,气场反而更加强大。 顾九渊吻了吻她的唇:“你若不喜,本王便和你一起用膳。” 第581章 大结局 听说月子里吃的东西最养人。 顾九渊决定和束长安一起坐月子。 束长安被他逗乐了。 贴在他心口,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似是觉得不够,双手揽住他,让自己贴的更紧。 一个月又十二天,过的很快。 束长安和顾九渊大婚之日,束言恨不得花光积蓄。 顾九渊更是极尽可能办的盛大。 整个京城,像是提前过了年。 百姓们家家分到糖,户户领到银子。 很多人有了财富后,会变得更加吝啬。 束言做生意挣钱,好像就是为了花钱而挣钱。 他非常喜欢花钱时的那种感觉。 一场大婚,束言几乎耗尽家产,仍觉不够。 包邺和皇帝都出了份子。 经此一事,皇帝不再小气。 听说那段时间,皇帝都吃上了三菜一汤,将省下的银子,全部用来出份子了。 具体出了多少,束长安和顾九渊都没说。 不过。 顾九渊觉得, 份子钱什么的他不在乎。 重要的是,他的儿子有人养。 皇上当时金口玉言,说要为他养孩子。 为了这场大婚,孩子的满月都推迟了。 名字迟迟未取。 顾九渊活着回来了,皇帝还要帮他养儿子,对此,皇帝觉得很窝囊。 当即大笔一挥,给孩子起了个乳名。 狗蛋。 他本以为顾九渊会气的跳脚。 谁知,顾九渊竟在朝堂上,公然夸赞他名字起的好。 皇帝好一阵无语。 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就这样,顾九渊用儿子的名字,换来了狗蛋的将养银子。 束长安没管皇帝和顾九渊之间的明争暗斗。 出了月子,她便自由了。 这个时代,孩子有奶娘伺候,还有顾夫人这个祖母跟着忙乎,根本用不着她。 束长安回了大理寺,继续做她的长安大人。 大理寺有了束长安和灵门灵寂。 听说曾经很多错案都被三人翻了个底朝天。 甚至还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抓到了被囚禁多年的鬼魂。 大理寺一时间,风光无量。 许多蒙受冤屈的百姓,不远千里,也要来大理寺敲鸣冤鼓。 百姓有言,束长安是个奇女子。 她回京后,束律风几次下葬, 活了过来。 去了临江王府,尸骨无存的临江王,也活了过来。 更有传言,束长安早就得了道。 只因眷恋临江王,逗留凡间。 我们曾经拥有神明,后来只存于神话。 如今依然拥有神明,他们埋葬于陵园。 ——全文完。 ~~~我是分割线~~~ 哈喽,宝子们,我是十五。 感谢宝子们一路支持。 虽然数据不理想哈。 和编辑沟通过下本书,预计仍是悬疑,不过会走现言分类。 喜欢的宝子,可以先关注十五一波,十五在此感谢! 顾九渊和束长安的人生,便写到这里了,十五和你们一样不舍。 至于后期会不会有番外,待定哈~ 喜欢十五文风的宝子们,也可以去看看十五的另一本完结书《法医狂妃大仵作》。 木马~ 祝宝子们元旦快乐,附赠开心笑符篆一张,2025,开心笑! 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