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重生后我虐死你们!》 第1章 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也是! 昭和四十六年冬,皇城大雪,天寒地冻。 冰冷的地牢里,陆玥菱和脏兮兮的稻草蜷缩在一起,单薄的身形止不住地颤抖。 太冷了,就像那日在冰河里泡了一晚一样的冷。 “哗啦!”是牢门锁链被打开的声音。 她连忙站起来,一道身材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来人是她那风光霁月的丈夫,云嘉玉。 也是对外宣称她已病逝,转手就将她送去给瑞王做玩物的畜生,云嘉玉! 她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嗓音嘶哑:“你说过,只要我帮你拿到瑞王谋反的证据,就放我和囡囡离开,云嘉玉,证据我已经交给你了,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她是尚书府的嫡女,从小养尊处优,十三岁就在宫里举办的才佳宴上夺过魁,想要娶她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就连瑞王也对她青睐有加。 可那时候她只喜欢云嘉玉。 三年前她如愿嫁到云府的时候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可以和喜欢的人共度一生,白头偕老。 谁知她嫁过去之后才知道,原来她这夫人压根就是一个摆设。 云嘉玉喜欢的,是他祖母妹妹的外孙女——因家道中落前来投奔云府的商户之女,柳婉儿。 云嘉玉不过及冠之年就已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以柳婉儿的身份能成为他的侍妾就已经该烧高香了,想做云嘉玉的正妻,别说云家的宗亲们,就是云老夫人也不可能同意。 所以云嘉玉娶她,不过是因为旻朝的规矩,只有娶了正妻才能纳妾,否则柳婉儿就只能做一个低贱的通房。 囡囡是她和云嘉玉一夜意外生的女儿,乖巧可爱,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 三个月前,云嘉玉用囡囡的性命威胁她,要她假死听从安排,乖乖去瑞王府讨好瑞王。 彼时,云嘉玉已经手握大权,云家宗亲全都要仰他鼻息,她病逝的消息一传出去,没多久,柳婉儿就被抬为了正妻。 而她,在瑞王府里受尽折磨,好不容易才拿到证据交给了云嘉玉。 瑞王倒台,府里所有人都下了狱,她也不例外。 现在,她只希望云嘉玉能够兑现承诺,让她和囡囡团聚,然后离开皇城。 地牢里没有外人,云嘉玉也不需要在人前时装得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冷冷一笑,说:“别急,今日,我就是来兑现承诺的。” 说完,他抬起脚步朝旁边让了一步。 身后,柳婉儿挺着孕肚走进来,身旁婆子的手里抱着一个两岁女童。 陆玥菱一喜,拖着脚上的锁链艰难地走过去:“囡囡,快来娘亲这里。” 柳婉儿朝那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上前一步,直接就将怀里的孩子扔到地上。 “囡囡!” 陆玥菱重重扑到地上,恰好接住囡囡小小的身子。 她连忙坐起来把孩子搂进怀里,“囡囡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疼?娘亲看看......” 说着,她愣住了。 因为怀里的孩子没有任何反应,双眸紧闭,一开始那婆子抱着的时候,她还以为囡囡是睡着了。 可是当她触碰到孩子的皮肤时才发现,那皮肤竟比她的手还要冰冷。 柳婉儿依偎在云嘉玉身边,柔柔开口:“姐姐,昨晚天寒地冻,囡囡非要跑出去说要找娘亲,下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今日天一亮才发现,她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下人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硬了,唉,可怜见的,姐姐你可要节哀啊!” “怎么会这样?”陆玥菱不敢相信,她离开云府的时候,囡囡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再见,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呢? “囡囡,囡囡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亲,娘亲好想你,囡囡......” 可怀里的小人儿却再也不会动,也不会喊她娘亲了。 她抬起头,满脸泪水也挡不住她眼中的恨意:“囡囡不到一岁半的时候就已经会说话了,如果掉进河里,她一定会呼救,府里那么多下人,竟没一个人听见吗!柳婉儿!囡囡到底是怎么没的,你说实话!” 云嘉玉揽住柳婉儿腰身,一副生怕她被吓到的模样,转头对着陆玥菱又是一脸寒霜:“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陆玥菱,囡囡是你与下人私通生下的孽种,她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也是!” “我从未与人私通,云嘉玉,囡囡是不是你的女儿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陆玥菱恨到极致,拿起旁边的空碗就朝云嘉玉砸去。 云嘉玉闪躲不及,头上顿时流出鲜血。 “夫君,你没事吧!”柳婉儿连忙喊来狱卒将云嘉玉扶出去,“夫君,你先去处理伤口,这里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云嘉玉一离开,柳婉儿就朝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膀大腰圆,立马上前将陆玥菱按在地上。 “柳婉儿!你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还要问我做什么?当然是要杀你了,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柳婉儿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搁在陆玥菱脖颈上,稍一用力,鲜血就流了出来。 可陆玥菱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依旧死死地盯着柳婉儿。 “也罢,不如今日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柳婉儿笑了笑,“当初你推我下河一事其实都是我设计好的,你以为是你继母帮你出的主意,其实真正出主意的人是我。”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毁了你的名声,而且还能让你的嘉玉哥哥越来越讨厌你。” “你知道他为什么说囡囡不是他的孩子吗?哈哈哈,因为我买通了一个下人,故意陷害的你,他太相信我了,所以我说什么他都会信,就连让你去讨好瑞王,也是我的主意。” “最后一点,你的囡囡其实并不是淹死的,”柳婉儿眼神一转,眼中露出一抹恶毒之色,“是我,是我亲手拿被子把她闷死的!” 陆玥菱心中恨意滔天,恨不得立刻杀了柳婉儿:“为什么!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她剧烈挣扎起来,可那婆子的力气太大,她如今又太孱弱,根本无法挣脱。 “为什么?”柳婉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她跟你长得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得令人生厌!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用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神瞧着我!昔日的尚书府千金,才佳宴的魁首,皇城第一美人......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我这个小小的商户之女耍的团团转!” “对了,还得多谢你从瑞王那儿拿到的证据,我除佞有功,很快就会被封赏为旻朝第一位有诰命的夫人了呢!” 陆玥菱越听越恨,咬牙切齿道:“柳婉儿,你不得好死!我发誓,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让你给囡囡偿命!我要让你千倍百倍地尝到我的痛苦!至死忏悔!” 第2章 回到过去 “好啊!那我等着。”柳婉儿举起匕首,狠狠刺向陆玥菱。 “我最讨厌你这双眼睛了!陆玥菱,下辈子你最好是个瞎子,否则我还会剜了你这双眼睛!” 双目被剜,陆玥菱死死咬着牙关,一声都没吭。 “真没劲,放把火,把这里烧干净些,留着也是碍眼。”柳婉儿吩咐完,就施施然地离开了。 紧接着是牢门锁链被扣上的声音,一股焦糊味开始蔓延,陆玥菱知道,是火烧起来了。 死亡将至,她却在此刻感到身体有些回暖。 于是摸索着将囡囡的尸体抱在怀里,“囡囡不怕,娘亲很快就来陪你了。” 火势蔓延,陆玥菱呼吸逐渐困难,最终失去了意识。 ★ 陆玥菱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大小姐,您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这次必然能给那商户女一个惨痛的教训!” 耳边的声音由远及静,陆玥菱这才看清刚刚跟她说话的人,是她继母刻意安排在她身“照顾”她的下人王婆子。 她从神坛跌落进泥土,王婆子也功不可没。 丫鬟惜春忽然跪在她面前,“大小姐,奴婢还是觉得这法子不妥,万一那商户女真的淹死在河里了怎么办?还有念夏,她心思不正,万一以后出去胡乱污蔑您又怎么办?大小姐,夫人临终前托奴婢要照顾好您,可惜春没用,只求大小姐能听惜春一劝,莫要再听信这王婆子的谗言!” 眼前熟悉的场景让陆玥菱一阵恍惚。 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三年前,她还没有嫁给云嘉玉的时候。 今日是她十六岁的生辰宴,父亲邀请了许多同僚携带家眷来府中做客,与她有婚约的云府自然也有人来。 云老夫人虽已年迈,但仍亲自来祝贺她,不仅带了亲孙女来,还把前来投奔云府的柳婉儿也带了过来。 她原本并未注意到这么个不起眼的人,可柳婉儿却单独把她引至无人的角落,话还未说上一句,就自己跌在了地上,云嘉玉一来,就指控是她打了柳婉儿。 她急忙反驳,可云嘉玉却根本不信她,离开前,她看见了柳婉儿挑衅的眼神。 王婆子立马献上计策,说等宴会将散时让人把柳婉儿推进水里,给她长个教训! 不过会提前安排会水的下人,不会真叫人淹死。 她当时气急,觉得王婆子这计策可用,便将事情交给王婆子去办了。 眼下,柳婉儿已经和一众夫人小姐们行至桥上,很快丫鬟念夏就会“不小心”将柳婉儿推到河里去。 陆玥菱望着眼前的场景,终于确定。 她,竟真的回到了过去! “啪!” 王婆子抬手扇了惜春一巴掌:“你这贱婢,竟敢干预主子的决定!大小姐聪慧异常,深谋远虑,大小姐要做什么事,岂是你一个贱婢能置喙的!” 王婆子再次抬起手,想要继续扇惜春。 陆玥菱眼神一冷,一脚踹在王婆子大腿上。 “哎呦!”王婆子被踹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着,“大小姐,您怎么还对老奴动上脚了?哎呦,我这腰啊!” 陆玥菱伸手把惜春扶起来,惜春原是她母亲身边的丫鬟,从小就照顾着她长大,只是上辈子她不识好赖,听了王婆子的话,不明白什么叫忠言逆耳,疏远惜春。 出嫁前她将惜春的卖身契交给了继母,后来听说继母将惜春许给了一名远房亲戚家的儿子,那人是个无赖,对惜春动辄打骂,没多久惜春就久辞人世了。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一切都得重新洗盘! 对她行恶之人她不会放过,对她忠心之人她也定会好好护着! “大小姐......”惜春脸颊上巴掌印明显,望着她的眼神里却充满着希冀。 她轻轻抚了抚惜春的手,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然后俯身在惜春耳边耳语了几句,惜春听完有些疑虑,但还是照做了。 王婆子见惜春离开,也不喊疼了,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大小姐,您让那丫头做什么去了?” 陆玥菱敛起眼中的杀意,转头对王婆子笑了笑:“只是寻个由头把她支开,不过,惜春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丫头,我有点舍不得打她,所以只能打你出出气了,王婆子,你不会怪我吧?” 王婆子脸色一僵,立马笑道:“怎么会呢?” “不会就好,走,既然都已经安排妥当,那我们就离近点,去看戏吧!”陆玥菱从凉亭里往桥边走过去。 王婆子立马低头弯腰跟在后面,一只手揉着大腿,一双眼里全是恶毒之色。 她一出现,那些想要巴结尚书府的夫人小姐们就加快了脚步,满面笑容地朝她走过来。 “大小姐,原来你在这儿赏景呢?可让我们一顿好找。” “是啊是啊!我还想让我家姑娘拜大小姐为师,教教她这琴艺呢!” 就在这时,她的丫鬟念夏忽然将站在桥边的柳婉儿推下了水,动作之大,连离得八丈远的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噗通!”柳婉儿不出意外地掉进水里。 “救命!救命!” 众人终于慌乱起来,“有人掉水里了,快救人呐!陆大小姐,快让人来救人呐!” 陆玥菱身边,王婆子小声道:“大小姐放心,会水的小厮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到,绝不会叫她真的淹死。” 陆玥菱心里冷笑,那会水的小厮怕是要等云嘉玉将人救上来才会恰好赶到了。 她转头,看着笑的一脸谄媚的王婆子大声道:“王婆子,我记得你是会水的,不如你先下去救人吧!” 说完,不等王婆子反应,她就一脚将人踹进了水里。 第3章 淹个半死 王婆子扑腾着水花大喊:“大小姐,老奴不会水啊!”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陆玥菱风轻云淡地丢下一句话,就朝柳婉儿落水的地方走去。 桥上的夫人小姐们都还在张望,谁也不敢贸然下去救人,可蹊跷的是,这么久了,这偌大的尚书府里竟也没有一个下人出现,仿佛不久前宴会上那些端茶送水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全都一股脑地消失了一般。 “救命!”柳婉儿一边扑腾着水花,一边朝岸上望去:“陆大小姐,求求你,救救我!” 众人见陆玥菱走上桥头,一道尖锐的声音喊道:“这可怎么办啊?陆大小姐,您为何不快点叫下人来救人呐!” 陆玥菱看向说话的那人,上辈子她没注意,这次她看清楚了。 此人是父亲手下一名小官的夫人,平日里时不时就会送些东西来给她那继母陈氏,看来今日这件事,果真与陈氏脱不开关系。 锐利的目光让刚才说话的夫人下意识低下了头,陆玥菱站上桥栏扬声道:“诸位不必忧心,我尚书府定不会叫人枉死河中,人,我亲自去救。” 说完,她就在一片惊呼中,从桥栏上跳了下去。 不止是桥上的人,水里的柳婉儿也愣了下,结果忘记扑腾,呛了好大一口水。 初冬的天虽然艳阳高照,但泡在河水中依旧是刺骨的冷,不过比这更冷的滋味她也尝过。 陆玥菱毫不费力地就游到了柳婉儿身边。 她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恨意,不久前的丧女之痛剜目之仇,还在胸腔中剧烈翻涌。 抬起手,她抓住柳婉儿的发髻,然后狠狠将人按进水里! 此刻,她真想就这么淹死柳婉儿! 可她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仇人不止柳婉儿一个! 她要慢慢地,让他们尝尽痛苦再去死! 淹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下一刻,她就把人从水里拽了出来,拖着柳婉儿的发朝岸边游去。 柳婉儿吃痛,一边咳,一边喊:“放开、放开我,咳咳咳、” 她停下来,转头问:“你确定?” 柳婉儿目光一转,看见不远处疾行而来的脚步,连忙点头:“确定。” 陆玥菱勾唇一笑,“那可不行,我若松手,你必然会淹死在这河中。” 她手下一用力,作势夹住柳婉儿的脖颈,看似是在奋力将人拖去岸边,实际上,柳婉儿的口鼻都在水中,每隔几息放出来呼吸一下,然后再压下去...... 待她拖着人游到岸边时,柳婉儿已经被淹了个半死。 而此时,她那继母也已经领着云老夫人还有父亲以及云嘉玉到了岸边。 “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好端端地,弄成了这个样子?”陈氏惊呼一声。 云嘉玉连忙脱下氅衣披在柳婉儿身上,掩住柳婉儿被水浸湿的身体,眸光中满是担忧。 一转头,看向她的眼神,就成了冰冷。 陆玥菱甩了甩身上的水,身体冷得发抖,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划过。 女子湿衣贴体若是被外男看见,与失节相差无几,所幸如今是冬日穿得多,倒也无碍。 可此刻她的父亲,她的继母,她的二妹,她的未婚夫,她未来夫家的老夫人,竟无一人想起要为冷得发颤的她披上一件外衣。 这时,惜春从众人身后急匆匆小跑过来,为她披上一件暗红披风。 “大小姐,您没事吧!” 惜春说完,又低声说了句:“大小姐放心,敛秋已将事情办妥了。” 原本她还有些疑虑,但现在她总算明白过来大小姐的用意。 眼下这情景,若是那两名小厮真的跑过来,那大小姐的清誉恐会受损。 云老夫人朝身边的胡婆子使了个眼色,胡婆子连忙上前从云嘉玉手里将柳婉儿接过来:“公子,还是将表小姐交给老奴吧!” 云嘉玉眼中虽不舍,但大庭广众之下,却也只能放手。 众人只觉,这云府大公子与表小姐感情还不错呢! 柳婉儿转头看了一眼陆玥菱,目光有些惧怕之意。 这道目光落进云嘉玉眼中,他心里立马就有了判断:“尚书大人,我等来府中为陆大小姐祝贺,如今人却无故掉进河中,此事还请尚书大人给晚辈一个解释。” 陆元文清咳一声,问道:“玥菱,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陆玥菱迎上父亲的目光,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回父亲,女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柳小姐就忽然掉进了河里,可周围不见一名府中下人,情急之下,女儿只好跟着跳下去救人,所幸柳小姐并无大碍。” 说完,她轻轻咳嗽了几声,又抬起衣袖擦了擦鬓发上的水迹。 惜春会意,连忙大喊:“大小姐此番怕是受了风寒,快去请大夫!” 这话,是冲着陆二小姐陆心菱身旁的丫鬟喊的。 那丫鬟一愣,被陆心菱抬手敲了下额头:“还不快去,若是大姐姐真得了风寒,我饶不了你。” “是,奴婢这就去。”丫鬟转身就朝外跑去。 围观的众人心想,看来这尚书府二小姐和大小姐关系倒是不错,二小姐脸上那焦急之色甚为真切。 云老夫人见陆玥菱这番话说的诚恳大方,心里对这个孙二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原来是玥菱救了婉儿,幸好幸好!” 陆元文心中一阵宽慰,他原本还以为是这个女儿又闯了什么祸,没想到竟是救了人。 “今日来府中的,都是陆某人的贵客,只要柳小姐安好无事那便好。” 这时,陈氏忽然出声:“玥菱,你何时竟会游水了?” 这话一出,陆元文也是一愣,是啊,他记得这个女儿小时候掉进过水里,最是怕水了,她是何时学会的游水? 她是何时学会的游水呢? 陆玥菱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眸回望继母陈氏,淡淡道:“闲暇时所学罢了,母亲平日里忙着教导二妹妹,对玥菱有所不知也很正常。” 陈氏一噎,瞪了一眼刚从水里爬上来不久,浑身湿漉漉同样冷的发抖的王婆子一眼。 这事,王婆子竟没告诉过她? 眼看着这事就要这么过去了,柳婉儿紧咬下唇,小声说了句:“外祖母,婉儿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婉儿记得,当时是有人从身后推了我一把。” 这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倒是都听了个清楚。 第4章 欲加之罪 话音刚落,先前嚷嚷着让陆玥菱喊人下河救人的那位夫人立刻帮腔:“对,我也看见了,好像就是有人推的,是个丫鬟!” 陆玥菱神色一变,追问道:“这位夫人可看清楚了?到底是好像,还是真的有丫鬟推了柳小姐?” “就是……就是一个丫鬟推的柳小姐!” “那夫人可看清楚,那丫鬟的长相?” “这......” 见陆玥菱如此紧张追问的模样,陈氏和柳婉儿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扑通!”一个身着翠绿衣裳的丫鬟忽然冲出来跪到陆元文面前。 “老爷!求老爷饶命!柳小姐,是奴婢推下水的!”那丫鬟一直磕头求饶,待抬起头时陆元文才看清。 这丫鬟,分明是大女儿身边的人! “念夏?你不是玥菱身边的丫头吗?”陈氏惊呼完,立马捂嘴,好似说漏了什么的模样。 众人一听,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这丫鬟是大小姐身边的,那真正要推柳婉儿下水的,岂不就是大小姐? 陆元文怒目一瞪,喝道:“大胆奴仆!你为何要将柳小姐推下水?” 陆玥菱冷冷出声:“念夏,你可想好了再说话,有些话一旦说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倒像是威胁。 云嘉玉眉眼清冷,声音也冷:“我身居大理寺少卿之职,推人下河等同于谋杀,虽未成功但罪行仍在,你若不想下狱受刑,就将事实如实告知于我,无需看他人脸色。” 云嘉玉向来有铁面玉郎的称呼在外,出了事,他不护着自己的未婚妻却为一个丫鬟出言壮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即便那丫鬟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会攀咬他的未婚妻。 陆玥菱没再开口,只低低垂眸,掩去眸中对云嘉玉的恶心和恨意。 念夏抬眸看了一眼陆玥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大小姐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这个府里真正主事的人是尚书夫人,不是一个没有亲生母亲庇护的大小姐。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只能继续说下去了! “是,是大小姐!是大小姐指使我这么做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果真如此,没想到名门贵女也会做这等腌臜事,还被丫鬟当众抖落了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云嘉玉冷颜追问:“她为何指使你这么做?” 念夏看了王婆子一眼,随即将头垂到地上,一鼓作气道:“不久前大小姐见云公子对柳小姐甚是相护,便心生妒忌,她让奴婢借机把柳小姐推下水,又驱散了院子里其他下人,另外安排了两个会水的小厮,等柳小姐一落水,就让那两名小厮来救人,到时再让那两名小厮故意扯开柳小姐的衣裳,这样便能彻底毁了柳小姐的名节,大小姐说,如此一来云公子的眼里以后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陆玥菱听了全程,这与上辈子并无二致的话,就是毁掉她名声的开始。 上辈子,她没有跳下去救柳婉儿,小厮来的时候,云嘉玉已经将柳婉儿捞了上来,她也并没有吩咐小厮去毁柳婉儿的名节。 可念夏的话一出,她就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推柳婉儿下水是她同意的,谁叫柳婉儿陷害她在前呢? 可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柳婉儿和陈氏为她做的一个局。 这天开始之后,她未嫁便善妒,心思狭小而恶毒的名声算是被彻底落实。 昔日的天之骄女,一朝便跌落泥潭。 而现在,陆玥菱笑了,面对所有或质疑或鄙夷的目光,她腰杆挺直,语气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空口白牙一张嘴,说的倒是挺逼真,你说是我指使你推柳小姐下水的,还安排了小厮去毁她名节,那我为什么还要自己跳下水去救她呢?难道我陆玥菱是蠢到连自己的名节都不要了吗?” 念夏一愣,在场的众人也是一愣。 对啊!陆玥菱跳水救人的时候,他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哪有人要害别人先把自己也搭上的? 陆玥菱抛出最后一问:“还有,你说的小厮,我怎么到现在也没看到呢?” 是啊,那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两名小厮,去哪儿了呢? “我......”念夏脸色一白,猛地抬头对上了陆玥菱从容的目光。 “我自认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却吃里扒外,帮着外人陷害自己的主子,”陆玥菱抬起手,狠狠扇在念夏脸上,“说!刚才那些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陆玥菱这最后一声呵斥,让形势彻底逆转。 一来,她之前所问确实不合逻辑,若真是她让念夏推的柳婉儿,那她自己就不可能跳水救人,分明是这丫鬟胡说。 二来,那丫鬟口中的小厮并未出现,而且毁人名节这种事实在不像是一个名门贵女会做出的事情,可这丫鬟撒了谎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无非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故意陷害陆玥菱。 这下,众人心里都在想,这名门贵女也不好当啊,以身犯险去救人,反而让人给拖下水里,差点爬不上来了。 念夏被这一巴掌打得头脑嗡嗡作响,面对众人鄙夷蔑视的目光,慌乱之下,她连滚带爬地扯住了王婆子的腿。 “王婆,你安排的小厮呢?你快叫他们出来啊!” 王婆子眼睛一瞪,连忙捂住念夏的嘴:“你这个小贱蹄子,瞎胡说什么呢?” 陈氏眼神扫过去,王婆子身形顿时一震,连忙跪到地上:“大小姐,老奴也是听了你的差遣才吩咐念夏推柳小姐下水的呀,那小厮,那小厮不是您亲自安排的么,老奴绝没有让他们毁柳小姐名节啊!” 又一条会咬人的狗。 陆玥菱十分淡然地问:“这么说,念夏是受你指使才故意推柳小姐下水嫁祸与我的?” 王婆子下意识点了头,随即又反应过来赶忙摇头:“大小姐,我王婆子只是个奴婢,都是听主子的吩咐做事的,您这么说,是见事情败露,想把老奴推出去顶罪不成?” 陆玥菱眸光沉静,王婆子这张嘴确实利索,死局都能被她搅活了。 难怪从前她总是受这张嘴的蛊惑,轻信于她。 见她不说话,云嘉玉开了口:“陆大小姐,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说了吗?” 第5章 何患无辞 陆玥菱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云公子也认为,今日之事都是我所为之?” 云嘉玉心头有些怪异之感,因为陆玥菱从前都是唤他嘉玉哥哥,从未如此生疏地唤过他云公子。 “是非曲直,自有公理来明断,焉知王婆子所说,不是事实呢?” 陆玥菱神情颇为受伤地看着云嘉玉:“原来我在你云公子心中竟是这般蛇蝎心肠之人,也罢,不管今日结果如何,你我之间的婚约不如便作罢吧!” 皇城里的人都知道,她陆玥菱爱惨了云嘉玉。 谁都没想到,就因为一句话,她竟然提出要将婚约作罢! 这事情的发展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众人都一副吃瓜的表情。 闻言,云老夫人站了出来:“婚姻岂是儿戏,怎能说作罢就作罢!依老身多年看人的眼光,这王婆子定然不是什么本分之人,玥菱是尚书府嫡女,又是陛下亲封过的才佳宴魁首,怎会使用这些下作手段!” 陆尚书是皇上跟前的肱股之臣,云家好不容易才出了云嘉玉这么个惊才绝艳之人,在朝上被多少人惦记着,只有找一个像陆元文这样老道的岳丈在后面托着才稳妥。 这门亲事,也是她千挑万选之后才定下来的,怎能就这么不要了? 云老夫人转头看向柳婉儿,问:“婉儿,当时你掉进河里,可是玥菱跳下去救的你?” 柳婉儿在云老夫人严厉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是陆大小姐将我拖至岸边的。” “那你可有遇到什么想要毁人名节的小厮?” 柳婉儿摇了摇头,低声道:“并未。” 云老夫人看向陆元文:“陆尚书,此事已经相当明了,是恶奴背主,受人挑唆,才引起了这一连串的腌臜事,婉儿既无大碍,此事便作罢吧,至于那两个恶奴乃是尚书府的家事,老身无权过问。” “祖母!落水之事......”云嘉玉还想说些什么,被云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陆元文已经被这场闹剧闹得脑仁疼,可碍着这么多外人在,他也不好直接关上门处置,云老夫人这话倒正好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台阶。 “云老夫人说的是,小女与令公子的婚事自然不能儿戏,”陆元文瞥了陆玥菱一眼,说,“此事有我在,还轮不到她做主。” 云嘉玉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此子之才能确实罕见,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他的仕途基本也就到这了,将来他或许还要靠着云嘉玉才能更上一层楼,这桩亲事,绝不能退! 陆玥菱垂着眸,眼底一片木然,第一次试探失败了,看来她与云嘉玉这婚想要退,还有些难度。 但不论如何,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往那火坑里跳!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聪明的人已经知道,她们该散了。 陈氏见状,还有些不甘心:“老爷,这王婆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后来见她做事稳妥才差去玥菱院里,我觉得落水一事还有些蹊跷,定然要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否则玥菱该怪我这个继母故意派人去害她了。” 陆玥菱心里清楚,陈氏此举哪里是怕她们之间生出什么龃龉。 而是不想让此事被云老夫人三言两语揭过去,让王婆子把她的罪名坐实罢了。 陆元文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夫人没眼色,“你跟玥菱,你们娘俩的事还是......” “母亲说的对,”陆玥菱忽然开口打断了陆元文的话,“有些事定然要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否则大家定然要编排我与母亲之间有隔阂了。” 她刚说完,敛秋就压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小厮丢了过来。 “大小姐,人已带到。” 陆玥菱点头,敛秋便站到了她身后。 念夏连忙指着那两个小厮道:“就是他们,就是这两个小厮!” 陆玥菱点头,“没错,我的丫鬟早前便发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生面孔在府里活动,为免宴会出现意外,我便让人绑了他们,这两人虽穿着我们府里下人的衣裳,可却并不是府中之人,二妹妹,这两个人你可曾在府中见过?” 忽然被点名的陆心菱连忙摇头:“没见过。” 陆玥菱又问:“母亲,你常年掌管府里中聩,想必比我和二妹妹更熟悉,这两个人母亲见过吗?” 陈氏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陆玥菱这丫头是猜到了什么,还提前把人给绑了。 但眼下,她也只能说:“这二人并非我府中之人。” 陆玥菱亲自上前,拽掉那两个小厮嘴里的抹布,问道:“你们二人到底是如何进的府中,还不从实招来?” 两名小厮抬头看了一眼面若寒霜的敛秋就立刻低下了头,那丫鬟下手也太重了,他们俩身上的伤还钻心的疼。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敢不说实话嘛! “回大、大小姐,我们兄弟俩是跟着三姑姑进来的,这衣裳也是她给我们的。” 王婆子张嘴想说话,被惜春捡起地上的抹布一把塞了个严实。 陆玥菱继续问:“三姑姑是谁?” “就是你们府里的王婆子,大名王三丫。” “她叫你们进来做什么?” “说是叫我们来说几句话,就能给我们一笔银钱。” “说什么话?” “就一句话,三姑姑说,我们只要一口咬定我们是受大小姐指使的,就行了。” “其它的没有了吗?” “没了,就这一句话,她说打死就说这一句话。” 陆玥菱又走到王婆子跟前,惜春松开手,任由王婆子吐掉嘴里的抹布。 “王婆子,他们的指认你可以不承认,但你是他们的三姑姑,一查便知,我不知道你如此陷害我究竟所图为何,但今日大理寺少卿也在此处,你所行之事已经触犯了南朝律法,虽不至死,但剔骨之刑鞭笞之罚怕是难免,你若有苦衷,不妨说给云少卿听一听,兴许他还会从轻发落。” 王婆子眼珠转动,平日里利索的嘴皮子,此刻也不好使了。 陈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攥,硬着头皮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吧,王婆子是府里的下人,她犯了错理应由老爷来处置,老爷,我看还是先把王婆子关起来,待宾客都离府之后再行发落吧!” 陆元文甩了甩衣袖,将陈氏的手甩掉。 早这么说,哪还有后面这些事! 第6章 有些话一旦说了,就没有回头路 陆元文当然想要把这事关起门来解决。 陆玥菱正要阻止父亲,云嘉玉却先开了口。 婉儿无故落水一事,怎能就这么三言两语地算了! “陆大小姐说得没错,此等恶行已经触犯了......” 只是话还未说完,柳婉儿忽然晕了过去。 “表小姐,表小姐你醒醒啊!” 云嘉玉闻言,再顾不得其它,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柳婉儿就朝外面跑去:“快叫大夫!” 那紧张的表情,在场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云府的公子和表小姐的感情,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亲密了? 云老夫人辞别陆元文,又转头看了陆玥菱一眼,之后也匆忙跟了上去。 陆玥菱微微叹息,没了云嘉玉在,她这出逼王婆子说出幕后指使的戏便没法唱下去了,柳婉儿这一晕,倒很是时候。 待其余宾客相继告辞,陆元文忍不住抬起手指着陆玥菱道:“你啊你,连自己的生辰宴都能搞出这种祸事来叫人家看笑话,什么时候才能让爹省点心!” 陆玥菱心想,这祸事也不是她先挑起的,父亲却连青红皂白都不问就光顾着指责她。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 陆玥菱不想再听到这些废话,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惜春怀里。 装晕嘛! 谁不会似的。 陆元文立刻住了嘴,连忙催着人去请大夫:“这大夫怎么还不来!赶紧去给我催!” 许是穿着湿衣站在河边吹了许久的风,陆玥菱有些头疼,装着装着,竟真的有些困顿,她对敛秋吩咐了几句便合上眼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暮色低垂,天边最后一抹云彩也隐没了去。 “大小姐醒了!” 耳边传来惜春惊喜的声音,随后帷幔被推开,她坐起来转过头,看见年迈的祖母坐在轮椅上被推到她榻旁。 “祖母......”看着祖母脸上熟悉的纹路,她眼眶顿时就变得酸涩起来。 从小到大,祖母对她最是宠爱,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祖母能给的全都会给她。 唯独劝过她嫁人一事,可那时她铁了心要嫁给云嘉玉,根本听不进祖母的话。 嫁给云嘉玉之后,祖母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她唯一一次回府还因为怀有身孕,祖母不愿过了病气给她,所以连面都没见上,只在门外磕了个头。 最后,她的死讯一经传出,祖母悲痛不已,当晚便撒手人寰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祖母拉着她的手慈爱地抚了抚,“我们玥菱福大命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平平安安的。” 她一把抱住祖母,滚烫的泪珠从脸颊滑落:“祖母,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您了。” 心里却在说,对不起祖母,上辈子,连您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那时,她为了避开云嘉玉的追捕,在结了一层冰的洪湖里游了半夜才游上岸,云嘉玉要把她送去瑞王府,连祖母最后一面也不让她见,她便连夜逃了出来。 游水,便是在那时学会的。 只可惜,她好不容易到了尚书府,却被拒之门外。 最后,还是被云嘉玉的人带了回去。 祖母轻拍她的后背,说:“傻孩子,不过感染了些风寒,睡一觉不就好了,祖母就在府里,你想见祖母还不容易?” 说着,祖母声音冷了下来,“说起来你父亲也是,这么冷的天泡了水竟还让你在那河边吹了那么久的风,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也不知是怎么当爹的!” 珠帘外传来一声咳嗽声,陆玥菱这才看见,原来她父亲也在。 于是叫惜春给她穿好衣裳,披了件外衫才叫人把父亲请进来。 陆元文刚坐下,就有丫鬟给他递上茶水,他一抬头,见那丫鬟生的唇红齿白,俏生生的大眼睛朝他眨了眨。 他一愣,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水。 这一幕没有逃过陆玥菱的眼睛,她转头跟惜春耳语了两句,惜春便走了过去:“拂冬,跟我一起去看看大小姐的药煎好了没?” 拂冬看了一眼陆元文,有些不情愿,最后被惜春拽着胳膊拉出了屋。 陆元文这才放下茶杯,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母亲,关切问道:“玥菱啊,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回父亲,女儿睡了一觉,身子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那便好。”陆元文双手在膝盖上磨了磨,有些欲言又止。 陆玥菱见状问道:“父亲,那王婆子和念夏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哦,为父来也正是想跟你说一声这事,府里下人一向都是由你母亲管理的,这事为父就交给你母亲全权处理了。” 果然,父亲交给了陈氏处理。 这事本就是陈氏和柳婉儿合谋所为,王婆子和念夏都是听陈氏的话行事,现在人落到陈氏手里,陈氏定然会把人送的远远的,断不会叫自己的把柄继续留下。 她想了想,开口道:“母亲处事向来公平,有她处理女儿自然放心,但,念夏是我娘留下的丫鬟,从小便跟着女儿,女儿还想再见见她,不知父亲可知她现在何处?” 陆元文摆了摆手:“这等恶奴不见也罢。” 她转头朝祖母眨了眨眼睛,祖母立马出声:“那恶奴竟做出此等事情,我也想见见,若非我当时不在,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元文,你把人带过来,我倒是要问问,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竟敢污蔑自己的主子!” 陆元文不大自在地笑了笑,“母亲,您身体不好,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 陆老夫人眼睛一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孙女差点被人欺负了,我怎能安榻?” “母亲!” “你若是不知道人在哪,就把陈氏叫过来,叫她亲自把人带过来。” 陆元文无奈:“母亲,儿子实话说了吧,那念夏自觉对不住玥菱,被关起来的时候就畏罪自尽了!” 陆玥菱心中了然,念夏的结局跟上辈子一样,说是畏罪自尽,实际上却是被陈氏灭口。 念夏跟惜春一样,她生母死后便留下来照顾她,可念夏这个人野心大于能力,又太过贪财,被人收买利用是迟早的事。 在河边她提醒过念夏,有些话一旦说了,就没有回头路。 念夏,死的不冤。 第7章 莫要再追究下去 陆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便也没什么好问的了,玥菱,此事便让它过去吧。” 陆玥菱垂眸,顺从道:“好,玥菱都听祖母和父亲的。” 惜春和拂冬端着药进来,喝了药,她看出祖母有些乏了,便让人推祖母回院里休息,还让拂冬一起,交代一定要看着祖母睡下了再回来复命。 陆元文也站起来准备离开,被陆玥菱喊住。 她上前几步,直接跪在陆元文面前:“父亲,女儿还有事情要跟父亲坦白。” “你这是何意?地上凉,你有事起来说便是,若是风寒再加重,你祖母又得来念叨。”陆元文说完,她却不肯起。 直接切入正题:“父亲,今日柳婉儿落水一事,确是女儿所为。” “什么!”陆元文朝身后看了一眼,外面的丫鬟都已被屏退,这才将衣袖一甩,坐到椅子上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陆玥菱抬起头,将白天柳婉儿故意摔倒在云嘉玉面前陷害她,以及王婆子出主意的事情和盘托出。 “父亲,女儿出于愤恨听信了王婆子的诡计打算推柳婉儿落水给她一个教训,可后来女儿觉得此事不妥便想停止,但为时已晚,柳婉儿已经被推下水,女儿情急之下跳水救人,便是想弥补过错。” 陆元文眉头紧皱,“就算你想教训她,也不必选在这个时候,此计确实不妥,所幸并没有酿成大错。” “女儿也很庆幸,因为女儿不知那王婆子竟还另外安排了府外之人欲毁人清誉,而念夏显然也早知此事,还故意当众揭穿,父亲可想过,若女儿今日没有跳水救人,念夏和王婆子的话足以让女儿百口莫辩。” “你的意思是......” “女儿的意思是,今日之事,王婆子和念夏分明是受人指使,目的就是想毁了女儿的名声。” 陆元文垂眸思索了几息,忽而站起身子:“此事或许并非你所推想,你是我陆元文的女儿,尚书府嫡女,谁敢如此陷害于你!不过是恶奴行事没个分寸罢了,倒是你,以后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多注意体面!” 陆玥菱也站了起来,语气里带了些许紧迫感:“念夏贪财无脑,被谁收买都有可能,可王婆子是两年前陈氏调来我院子里的,她的卖身契还攥在陈氏手上......” 她还没说完,陆元文就大喝一声:“别说了!这件事跟你母亲无关,莫要再追究下去!” 事情明明很清晰,父亲为官十几载,又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为何?”她不解,“难道女儿的名声父亲一点都不在乎吗?” 许是察觉到自己方才太过严厉,陆元文语气缓和了几分,“父亲怎会不在乎?你是我陆元文的女儿,你的名声便是我陆府的名声,同样的,陈氏虽是你继母,但这些年待你也算尽心,她的名声也跟我们陆府息息相关,眼下距离你与云家大公子的婚期不过三月之期,待你出嫁,便不会再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了。” 陆玥菱听着父亲的话,算是彻底明白了。 如今她就算摆出证据证明陈氏的计谋,父亲也不会对陈氏做什么,更不会让外人知道一丝一毫。 陆府嫡女和陆府主母就该和和睦睦,母慈子孝才行! 她垂下眸,觉得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或许她还要再筹谋筹谋,才能一举把陈氏踩在脚下。 再抬眸时,她已经抚平了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父亲说得有理,女儿受教了。” 陆元文露出欣慰的表情:“你明白父亲的苦心就好,待会我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饭菜,让丫鬟端来屋里,你好好把身子养好,父亲就放心了。” 送走陆元文,敛秋便走了进来。 “回来了?可有什么收获?” 敛秋木着脸恭敬道:“回大小姐,我一直跟着看押王婆子的人,发现他们把王婆子带去了山上,商量着如何把人从山上推下去能造成意外死亡而不留下痕迹的办法。” 她冷笑一声,上辈子陈氏和柳婉儿的计谋成功,她名声扫地,王婆子便在她身边多留了一些时日,可如今他们的计划被识破,为了不留下把柄,陈氏能杀了念夏灭口,便一样能灭了王婆子的口。 只是两人同时畏罪自尽太过明显,所以,王婆子定然不会死在府里。 她让敛秋跟着王婆子,便是料到了这一出。 惜春听敛秋说完,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小声问:“那王婆子,真的死了吗?” 敛秋抿了抿唇,看向陆玥菱。 陆玥菱轻轻颔首,道:“惜春和你一样,都是我信任之人,但说无妨。” 敛秋这才开口:“没死,她滚到半道被我劫走了,现下扔在后院枫林里,一时半会醒不了。” 惜春撸起袖子,表情气愤:“这老贼婆竟敢陷害大小姐,看我不去撕烂她的嘴!” “惜春!”她抬手拉住想要大干一场的惜春,眼珠一转,“王婆子还活着的事暂时要保密,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哥哥,居住在城外村子里对吧?” 惜春一听要保密,立马捂住了自己嘴,然后用力点点头,松开手回应陆玥菱的问话:“嗯,我哥是个老实人不爱说话,年近三十才成婚,去年还来信说嫂子有了身孕,算算时间我那侄儿估计已经七八个月了呢!” “那就好,明日你把人带去你哥哥家里,先把她关起来别饿死就行,我留着她还有用。” “好。”惜春点头。 陆玥菱从头上摘下一支金簪放到惜春手里,又交代道:“此事务必保密,这支金簪便当做是我送你那小侄儿的礼物。” 尚书府嫡女的首饰定然都是极好的,这样一支金簪拿去当掉就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惜春知道,大小姐的意思是要她一定要把王婆子这事办妥当,于是握紧了金簪。 “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妥,绝不会让别人知晓此事。” 屋外传来动静,陆玥菱眼神一凛低声道:“还有,王婆子的事情不能对拂冬透露出半分。” 第8章 敛秋的身份 惜春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拂冬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往里走,待掀了珠帘才规规矩矩地站到陆玥菱面前回话:“大小姐,老夫人回去用了些点心便睡下了,奴婢是看着老夫人躺下盖好被子才回来的。” 陆玥菱露出微笑:“你做的很好,正好念夏走了我身边便有了空缺,下月我会跟母亲提议,将你提升为二等丫鬟。” 在旻朝,正经的大户人家家里,丫鬟和小厮都是有等级之分的,最高的便是一等丫鬟,多是府里夫人小姐最为信任之人。 其次便是二等丫鬟,她们虽然做的事情与一等丫鬟相差无几,但月钱却少很多。 三等丫鬟多是负责洒扫打杂的丫鬟,月钱比二等丫鬟更少些。 拂冬原本就是三等丫鬟,因做事机灵被陈氏看中,调来陆玥菱身边做事。 如今听说自己送老夫人回院子里一趟就要被提拔为二等丫鬟,拂冬高兴坏了,连忙跪下给陆玥菱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大小姐提拔,今后大小姐让奴婢向东,奴婢决不朝西走,唯大小姐马首是瞻!” 陆玥菱满意点头,她当然知道拂冬是陈氏放在她这里的眼线。 但有时候只要利用得当,眼线也能为她做很多事情。 她揉了揉肚子,坐到椅子上,“我有些饿了,惜春,你跟拂冬去厨房看看饭菜做好了没。” “好嘞!”拂冬兴奋地向外走去,惜春也紧跟了上去。 敛秋垂下眸,声线平平,仿佛任何事都激不起她心中的波澜般:“大小姐,若是没有其它吩咐,奴婢便退下了。” “怎么没有?”陆玥菱朝敛秋招了招手,“你过来,将这瓷瓶搬去窗边,我看着这花纹有些碍眼。” 敛秋二话没说,双手抱着半人高的瓷瓶略微有些吃力地放到了窗边。 “大小姐,放好了。” 陆玥菱又说:“算了,放在那里有碍观瞻,你还是再搬回来吧!” 敛秋木着脸,又将瓷瓶抱回了原位。 “这瓷瓶本就笨重,里面还填了土,府里的壮汉尚且还需两人合力才把它抬进来,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竟能堪比两个壮汉。” 陆玥菱的话一说完,敛秋的脸上才有了些微变化,不过很快又恢复成了木然,“回大小姐,奴婢从小在家中做粗活做惯了,力气大些也很正常。” “哦~”陆玥菱单手托腮,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敛秋:“力气大,所以能一个人制服两个壮汉,把他们五花大绑,还能一个人从半山腰把王婆子背回来,入府而不被人发现?” 敛秋脸上的木然有些龟裂,不敢直视陆玥菱的眼睛:“奴婢......奴婢入府之前学过些武艺......请大小姐放心,奴婢只会保护大小姐,绝不会做出伤害大小姐之事。”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伤害我。”陆玥菱呢喃了一句。 敛秋是通过正常流程入的府,最开始只是个洒扫丫头,因为人木讷不多话,经常被人使唤,她院子里那些花盆大多都是敛秋搬进来的。 当时她以为这丫头挺会照料花花草草,便将人留了下来。 平日里,敛秋话最少,也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很多时候她都会忘记院子里还有敛秋这么个人。 上辈子嫁去云府,她没带惜春,倒是把敛秋给带上了,因为敛秋不多话,省事。 那日,云嘉玉刚传出她病逝的消息,当晚就要将她送去瑞王府。 是敛秋告诉她祖母撒手人寰的消息,也是敛秋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武艺助她脱困。 后来她们被追至洪湖边,也是敛秋教会了她如何游水。 那晚的洪湖很冷,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她游不动了,敛秋就一手拽她一手拼命地往岸边游。 待爬上岸,她才发现,敛秋为了把她送上岸,已经力竭而亡。 她自问对敛秋没施过什么恩惠,不明白以敛秋这样冷淡的性格,为何会做到为她付出性命这一步。 她能想到的原因,莫过于是受人托付,或是因为受过她生母的恩惠。 可眼下见敛秋的反应,还并不想把真相告知于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知你来历不简单,眼下有件事情,我身边恐怕只有你能办到。” 敛秋低下头,松了口气:“大小姐请吩咐。” ★ 冬日的天说冷就冷,陆玥菱生辰宴后第二日便下了一场雨,紧接着又断断续续地下了两日大雪。 “寒雨带雪敲窗台,一夜梅花竞自开。”陆玥菱挑了一支梅花簪递给惜春。 惜春接过,轻轻把梅花簪插进她发间。 拂冬立马为她递上口脂,吹捧道:“大小姐念的诗真好听,可惜我们府里没有栽种梅树,若是大小姐想看,不如今日我们去梨春园里瞧瞧去?” 梨春园是唱曲子的地方,旻朝不少达官贵人,夫人小姐都爱往那儿跑。 除了听曲子,梨春园里的景色也很别致,春日可赏桃花,夏日可摘果,秋日有菊,冬日还可赏梅。 陆玥菱知道,拂冬这是自己想出去玩,她最爱往那身家显贵的人群里钻,若是能遇到个贵公子,哪怕是带回去做妾,她怕是做梦也能笑醒。 “梨春园里的梅花看了几年也没个变化,你可知皇城里最多最名贵的梅花在哪儿吗?” 拂冬摇头。 惜春回道:“皇城梅花之最,当然要数珹王府的梅园,听说每年冬日就连日理万机的圣上都要抽空去赏景呢!” “圣上?”拂冬眼眸睁大,随即又垂下去,“可再好看,珹王府里咱们也进不去呀!” “那可说不定,”陆玥菱起身,对拂冬道,“你是进不去,但跟着你家小姐我定能进去。” “真的吗?” “当然,我听说今年珹王的母妃娴妃娘娘打算邀人去珹王府赏梅,如今梅花开的正好,这两日你便去府门守卫那边盯好了,若是有人送帖子过来,立刻回来告诉我。” 拂冬想,大小姐是名门贵女,平日里结交的也都是些贵女,她的消息应当不会错。 她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若是大小姐能进得珹王府,不就等于她也进了珹王府? 若是能在珹王府里得到珹王或是别的贵公子的青睐,那她以后就不用再做奴做婢了! 于是,她欢天喜地跑去府门口跟门口的守卫聊起天来,天寒地冻,没一会就冻得脚疼。 就这么等着,到了晌午时分,还真让她给等来了送帖子的人。 陆玥菱一得到消息,立刻便往父亲院子里走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继母陈氏的声音:“此次娴妃娘娘邀请各家女眷前去珹王府赏梅,还特意交代了要带上家里的小姐们一起,这怕不是想为皇子们牵红线?” 陆元文:“应该是有这个意思。” 陈氏继续道:“玥菱已是有婚约之人,前几日又得了风寒,若是勉强去了珹王府怕是不妥,我看此事便不必知会她,明日我把心瑶带去也不算是拂了娴妃娘娘的面子。” 陆文元“嗯”了一声,正要说话,陆玥菱就推门迈了进去。 “父亲,这赏梅宴,女儿非去不可!” 第9章 与平时判若两人 上辈子,娴妃娘娘便是在这一天差人给各府送来的请帖,可直到第二日赏梅宴结束了她才知晓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她虽猜到娴妃娘娘办赏梅宴是存了给几位皇子牵红线的心思,但她满心都是云嘉玉,根本无心去凑这种热闹。 故而也就忽略了,陈氏为何连知会都不知会她一声的事。 现在她很清楚,陈氏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还处处被她这个嫡长女压着,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毁她名声,这样,自己的女儿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这次赏梅宴,不仅珹王和瑞王会出现在那儿,就连久居东宫的太子也会亲临。 她猜,陈氏是想让陆心瑶在太子面前露脸,若是陆心瑶成为了太子妃,那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风光无限,就算没有儿子,今后也绝没有人敢低看她。 巧合的是,她这次去珹王府,也是为了见太子。 所以一早便故意让拂冬去打探消息,帖子前脚刚到父亲手里,她后脚就来了。 因为她知道,依照父亲的脾性,若是已经应允了陈氏的提议,她再想去珹王府,可就难了。 陈氏见到她,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一副关切的面孔:“玥菱,你生病未愈,我想着你应当还是好好养养身体才是,是哪个下人跑到你面前乱嚼舌根子,竟也不给你披件裘衣就蛊惑你跑到老爷这儿来了?” 这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反而在父亲面前暗指她在父亲院子里是不是安排了什么眼线似的。 陈氏说话间,陆玥菱已经给陆元文行了请安礼,“父亲,母亲,女儿的风寒已经大好,多谢母亲关切之意。” 随即举了举手里的食盒,道:“今日女儿做了些糕点想着送来给父亲尝尝,没想到在门口听见你们谈论起娴妃娘娘赏梅一事,”她一边说,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红枣糕递到陆元文面前,“父亲尝尝看,女儿做的枣糕是否跟娘亲做出来的味道一样?” 陆元文一下就被眼前红色的糕点吸引了注意力,当年那个原本只会耍刀弄枪的身影第一次为他洗手做糕点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接过陆玥菱手中的枣糕,轻轻咬了一口,“嗯,你做的,可比你娘做的好吃多了。” 陆玥菱抿唇笑了笑。 被晾在一旁的陈氏被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刺得别开了眼。 陆玥菱将食盒放在一旁,顺势坐下,“父亲,方才我听你跟母亲所言,娴妃娘娘是想借赏梅的机会给几位皇子相看,不过母亲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女儿已有婚约在身,确实不便前往。” 陆元文点头。 陈氏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既然你也觉得我所言有理,方才又为何要说你非去不可?” “母亲的决定固然有道理,但女儿想起先前才佳宴结束后,娴妃娘娘曾私下提起希望女儿能为她谱一琴曲,当时女儿不敢随意卖弄,便将此事推脱了。” “其实,女儿早已将琴曲谱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赠与娴妃娘娘,如今赏梅宴是个好机会,女儿担心,若我不去的话,娴妃娘娘会以为我是故意避着她,要是因此而怪罪我们尚书府,那女儿的过错可就大了。” 陆玥菱婉婉道来,听着煞有其事,其实娴妃娘娘根本没有私下跟她提过琴曲一事! 可既然是私下,便无从求证真假,总不能直接去问娴妃娘娘本人吧! 陈氏脸色难看,这丫头好似从水里泡完一遭之后,就变得聪明了许多。 陆元文一听,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若是如此,那给娴妃娘娘的东西自然不能怠慢,既是琴曲也不好假手于人,你如今风寒还未痊愈,明日便穿厚些,千万别在珹王府里失了体面。” 一句“不好假手于人”便将陈氏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陆玥菱点头:“是,女儿明白。” “这样吧,舒芸,明日让玥菱用我那辆马车,车里多放些取暖的东西,你跟心瑶就乘另外一辆好了。” 陆元文的话说完,陈氏咬着牙从脸上挤出笑意来:“好,都听老爷的。” 陆玥菱起身,对陈氏露出笑容:“那明日就麻烦母亲多照应了。” “不麻烦,”陈氏脸上的笑容都快扭曲了,“你也唤我一声母亲,照应你是应该的。” 装模作样。 好像谁不会似的。 陆玥菱望着陈氏,眸中却泛着冷意。 ★ 陈舒芸来到女儿房门前,却有些不敢进去。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陆心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母亲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陈舒芸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婆子说了句:“在外面候着。” 然后昂首走了进去。 丫鬟们也全都退出去,将门关好。 陆心瑶坐在铜镜前,陈舒芸进来了,她连眼都没抬起一下,一直在摆弄梳妆台上的首饰,神情懒散,眸中透着几分不屑。 与平时在人前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你这样子,是父亲没同意?还是大姐姐捷足先登了?” 陈舒芸自顾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语气里有些焦躁将陆玥菱用送琴曲的借口非要去赏梅宴一事说了出来。 “说是私下,谁知道是真是假?我总觉得这陆玥菱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猴精猴精的,娴妃娘娘那帖子刚送来,她后脚便到了,王婆子是个没用的,拂冬竟也看不住她!看来还得再安排人过去盯着她才行。” 陆心瑶摆弄首饰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已经对你有了防备,还想再安排人过去,你怎么想的?” 最后一句,已然变为了嗤笑。 陈舒芸却好似已经习惯了女儿这样的态度,并未有什么不快的反应。 “那你说怎么办?这赏梅宴她一旦去了,谁还能看得到你?” 世人一提起陆玥菱都会道一句,陆家大小姐才貌双全,是皇城贵女的典范。 而陆心瑶,只知她是陆家次女,容貌虽也算出色,但才学一般,站在陆玥菱身后就如同那被明珠照耀的砂砾一般,无人问津。 陆心瑶因为这一句话,悄悄捏断了手里的珠钗。 第10章 姐妹情深 她冷哼道:“那又如何,世人皆知她已经跟云家大公子订了婚,没有哪个皇子会考虑她,就算她去了,也只会沦为笑柄罢了。” 陈舒芸眼前一亮:“这么说,你已经有主意了?” 陆心瑶但笑不语。 “那就好,娘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如此一来,你明日定要盛装出席,定要在太子面前好好表现。”陈舒芸露出笑容来。 陆心瑶却倏地冷下脸来:“你整日里就知道太子,我说了,我不喜欢那个病秧子!” 陈舒芸无奈叹气:“娘知道你主意大,但嫁人这事你必须听娘的,太子将来是储君,是要继承大统的,你若是......” 这些话,陈舒芸不知说了多少遍,陆心瑶不厌其烦,直接捂住耳朵站起来打断道:“女儿先去用膳了,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说给自己听吧!” “哎?你......”陈舒芸望着女儿的身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 次日一早,初阳微露,尚书府里就开始忙了起来。 陆玥菱换掉了昨日的梅花簪,只别了只微翠的玉簪,加上些许简单的发饰。 身上穿的是淡蓝色对襟棉袄,加长裙。 拂冬拿来一件火红的裘衣要为陆玥菱披上,可陆玥菱却道:“这件太扎眼,换成那件白色的。” “啊?白色会不会太素了,这外头大雪还未消融,穿着一身白岂不是根本没人看得见了?”拂冬不解。 惜春却已经把白色裘衣取了过来:“大小姐说穿哪件就穿哪件,可容不得你置喙。” 拂冬一噎,低下头瞥了瞥嘴,“哦,奴婢知道了。” 陆玥菱没说什么,她就是要不起眼,就是要别人都注意不到她才好。 尚书府外,马车已经备好,陆玥菱走在前面,惜春和拂冬走在后面,一个提着点心,一个抱着装琴谱的锦盒。 另一边,陈舒芸和陆心瑶也走了过来。 “母亲。” 陈舒芸微笑。 “大姐姐,”陆心瑶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心情很雀跃的模样,“我们姐妹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儿了,我能跟你坐一辆马车吗?我想跟你说说话。” 陆心瑶今日着了一身鹅黄,就连裘衣也是鹅黄色的,配上她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和生动的表情,极为可爱。 陆玥菱笑道:“当然可以,我正愁路上没人说话会犯困呢!” 上了马车,陆玥菱就将裘衣放到了一旁,怀里抱着个汤婆子暖手。 马车中间还放了专门用来取暖的火炉,一点都不冷。 陆心瑶也脱下裘衣,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锦盒上。 “二妹妹要吃红枣糕吗?这糕点是我自己做的,要不要尝尝看?”陆玥菱微笑着开口询问。 早晨她们都忙着打扮,膳食也没用多少,此刻肚子都还是瘪的。 陆心瑶看着那糕点咽了口唾沫,却还是摇头:“不了,我涂了口脂,吃东西会把口脂吃掉的。” “二妹妹今日的妆容真是好看,看得出来,一定打扮了许久。”陆玥菱也不勉强,自己拿着红枣糕吃了起来。 陆心瑶确实打扮了许久,她自己也觉得今日的妆容非常好看,可在见到陆玥菱的那一刻,她陡然生出了自卑的情绪来。 陆玥菱虽是淡妆,穿着也很是素雅,但只要看见她,就能让人挪不开眼。 站在她面前,她陆心瑶就不自觉有种矮人一截的感觉。 她压下心头的不悦,睁着一双大眼睛道:“也没打扮多久,倒是姐姐,听母亲说你为娴妃娘娘谱了一首琴曲,不知可否拿来给我瞧一瞧?” 陆玥菱看了一眼旁边的锦盒,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我也正有此意,”她打开锦盒,将琴谱拿了过来,“听母亲说,你最近琴艺有所长进,连授琴姑姑都夸你呢,你看看这琴谱,感觉如何?” 陆心瑶接过来仔细瞧了瞧,看琴谱便能弹奏是基本功,她熟悉音律,在心里稍微想想便知这曲子有多精妙。 可一想到这曲子是陆玥菱做出来的,心里的嫉妒就如野草般开始疯长。 “姐姐谱的曲子,自然是极好的。” 她把琴谱合上,正要递给陆玥菱时,手下忽然一滑,琴谱便朝着两人中间的火炉里落去。 撰写琴谱需要费不少时间,眼下她们已经在去珹王府的路上了,就算她这大姐姐手再巧,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再写一本出来。 眼见那琴谱即将沾上火星,陆心瑶脸上透着惊恐,心里却得逞地冷笑着。 然而下一刻,火炉里的火星被盖住,琴谱砸在了陆玥菱手背上。 陆玥菱翻手将琴谱卷起来,又放回了陆心瑶手中,“二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琴谱,其实我是为你所做。” 陆心瑶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为什么“手滑”,就因为陆玥菱最后一句话怔住了。 “这琴谱,不是为了娴妃娘娘所作吗?” 陆玥菱故作神秘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压低嗓音道:“二妹妹,这琴谱中的曲意委婉连绵,转承柔和涓淌,跟娴妃娘娘极为相衬,是为娴妃娘娘所作没错,但作曲者为什么不能是二妹妹你呢?” “大姐姐的意思是......” “我知晓今日娴妃娘娘邀大家赏梅的意思,但我已有婚约,在宴会上出风头怕是会被人诟病。” 陆玥菱说到这里,陆心瑶心里咯噔一下。 她早已安排好,待赏梅宴一结束就让人散播出去,说陆家大小姐已有婚约在身,还在娴妃娘娘的赏梅宴上卖弄才情,背着云府勾搭皇子。 没想到陆玥菱一语便道破了她心中所想。 陆玥菱继续说,“所以这琴谱应当由你来献给娴妃娘娘最合适。其实我此去珹王府,是为了只有珹王府里才有的稀品,美人梅。” “美人梅?” “嗯!嘉玉哥哥最喜欢这个品种的梅花,所以我想折一枝送去给他,希望他看在我如此用心的份上,能原谅我那日负气说的退婚之事。” “大姐姐就是为了这个?” 陆玥菱点头,故意露出一副哀愁的神色来。 陆心瑶疑心的同时,心中又有些鄙夷,她想起那日河边,陆玥菱大约是冻傻了才会负气提出跟云家解除婚约。 听说这几日陆玥菱在府中养病,那云嘉玉连声问候都没让人带过来。 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第11章 前方禁行 以陆玥菱对云嘉玉的痴心程度,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讨云嘉玉的欢心,倒也合情合理。 “我知道因为上次落水一事,母亲跟我之间有所隔阂,所以待会到了珹王府,还请二妹妹帮我打个掩护,这琴谱就当是我送给二妹妹的谢礼了。”陆玥菱如是说。 琴谱......陆心瑶有些心动。 可陆玥菱真的会这么好心吗?将自己的作曲就这么拱手送予她人了? “二妹妹,你难道不想借这琴曲在赏梅宴上大放光彩吗?从小到大我们感情都很好,你就当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陆玥菱盯着陆心菱的眼睛,恳求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蛊惑之音。 是啊,就算陆玥菱跟她母亲生了龃龉,可她们还是好姐妹呢! 陆玥菱这个傻子,肯定不会怀疑到那日柳婉儿落水一事,其实真正跟柳婉儿合谋的人,是她。 “那,我就帮你这一次,你折完梅可得藏好了,若是被人发现,可是大罪。” “那就多谢二妹妹了。”陆玥菱喜笑颜开地抱住了陆心瑶,眼底却浮着寒光。 她这个二妹妹,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心无城府,天真开朗的性子,可经历过上辈子的事她知道,陆心瑶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因为那天夜里她九死一生从洪湖岸边走回尚书府,将她拒之门外的人,便是陆心瑶! “大姐姐,你如今应当是一个死人才对,怎么能乱跑呢?你放心,祖母那边有我替她守灵。你记住,从今往后尚书府里只能有一位小姐,那就是我!” 陆心瑶在她耳边说完这句话,就吩咐下人把她绑了起来,封住嘴巴扔进轿子里。 然后,那轿子就被送到了云嘉玉面前。 当时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的亲姐妹,竟然会亲手将她送入虎穴。 如今,她重来一次,所思所想都与上辈子大不相同。 虽然现在她不知道陆心瑶在这里头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有一点她很清楚。 陆心瑶讨厌她,或者说,是恨她。 对于这样一个人,她必须有所防备。 也必须留下后手! ★ 当今圣上膝下子嗣并不多,除了先皇后所出的太子之外,就只有萧贵妃所生的瑞王和娴妃所生的珹王了。 前些年宫里妃嫔还生了一个小公主,只不过五岁那年玩耍时不小心被马蜂蛰了脑袋,没救回来。 太子久居东宫,听说身体一直不大好,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 瑞王比太子还要大些,只不过是贵妃所出,因而不能立为太子,圣上早早便赐了府邸给他,取名字的最后一字,封为瑞王。 珹王是最小的皇子,坊间传言是因为她性格太过顽劣,常常惹得圣上头疼,所以十三岁那年便赐了府邸叫他去住了,跟瑞王一样,也取名字最后一字,封为珹王。 城中的夫人小姐们大多来的早,陆玥菱一行人到珹王府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先进去了。 珹王府的下人引着她们落座,不一会面前便摆满了糕点。 陆玥菱尝了两口便用不舒服为由,想回马车里躺一会。 “这宴会就快要开始了,你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有些失礼。”陈氏巴不得她不在这,嘴上忧心,心里却很高兴。 “母亲,女儿只是休息一会,待身子好些了再过来不迟,若是娴妃娘娘问起,还劳请母亲替女儿解释一二了。” 陆心瑶帮腔道:“母亲,我看大姐姐确实有些不舒服,左右有丫鬟陪着,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陈氏下意识看了拂冬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陆玥菱是第二次来珹王府,上一次进来这里,还是才佳宴的时候。 那次的才佳宴是娴妃娘娘主理,所以便将地点选在了珹王府里。 她要见的人在梅林,她也知道梅林的位置在哪儿,只是—— 她忽然停下脚步,身后一脸闷闷不乐的拂冬没注意,差点撞上去。 惜春收回挡在陆玥菱身后的胳膊,责怪地瞪了拂冬一眼。 “大小姐,我,奴婢不是故意的。” “无妨,”她摸了摸耳朵转头对惜春道,“方才吃点心的时候我的耳坠不小心掉在那儿了,你回去帮我找找,我跟拂冬去马车里等你。” 惜春刚想应话,拂冬就立马道:“大小姐,还是我去找吧,我眼神好,一准能帮大小姐找回来。” 陆玥菱想了想点点头:“那也好,我跟惜春在马车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嗯!奴婢这就去。”拂冬说完就循着来路快步走了回去。 望着拂冬迅速消失的背影,惜春担忧道:“大小姐,若是拂冬回来发现咱们不在马车里禀告给了夫人怎么办?” 陆玥菱嗤笑一声:“放心吧,好不容易有个能攀上高枝的机会,她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惜春松了口气,转头便跟着陆玥菱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一股覆雪寒梅的暗香袭入鼻端,梅林就在前方了。 这片梅林占地近百亩,但入口却只有一个。 惜春上前,佯装肚子疼吸引两名小厮的注意力,陆玥菱趁机便溜了进去。 地面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雪上有几道被人走过的痕迹,陆玥菱循着那脚印一步步往里走去。 直到看见漫地白雪中有两道黑色身影她才确定,自己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 她要见的人,便是当今太子,宋璟瑢。 上辈子她虽然没来赏梅宴,但事后听说太子喜静,并未出现在宴上,但有人看见太子从梅林里出来,随后便直接离开了。 看来传言不假,太子果真在这梅林中。 透过层层梅枝,她只能看见一抹淡雅的月色伫立于梅林深处,若不是那人肩头披着深灰的毛领,她根本看不清那里还站着个人。 只是她还未能靠近,就被侍卫拔刀拦住。 “什么人!前方禁行,请立刻返回!” 望着那一抹孤然而立的身影,她鼓足勇气,扬声道:“臣女是尚书省陆尚书府的嫡女陆玥菱,特意来此求见太子殿下!” 第12章 真话假话 话音未落,那抹深灰毛领的主人似是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又慢慢转了回去,未置一词。 陆玥菱神色泰然,并未将面前的寒刃放在眼里,继续扬声道:“臣女有要事同太子殿下商议,此事关乎我大旻朝安危,望太子殿下衡量!” 这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未免太过严重了。 倒像是胡言乱语。 侍卫厉喝道:“大胆!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胡言乱语......” 一声咳嗽传来,侍卫立马噤了声。 紧接着,她便听见太子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罢了,放她过来。” 侍卫立刻收起长刀,向两边让路。 陆玥菱注意到,这两名侍卫所持之刃上面所刻之纹似乎跟她见过的禁军刀刃上的有些相似。 他们旻朝这位病骨缠身,常年避世的太子,绝不个简单的人物。 她垂首走过去,正要跪下参拜,太子先出了声:“地上雪凉,陆大小姐不必多礼,还是先说说到底是何事能关乎到我大旻朝安危吧。” 最后一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太子的语调,好像是在......打趣她。 可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月色长袍垂立及踝,以及一双黑色金纹短靴。 看不见表情,便无从判断。 她正襟危立,骤然抬首,刚好对上一双慌忙移开的墨眸。 从前她只听说过太子殿下姿容绝色,天下无双,原以为只是吹捧之言,没想到竟是一句真言。 “放肆!”太子低斥。 她复又垂首,这是旻朝一直以来的规矩:未得准许,不可直视皇族天颜。 “太子殿下息怒,是臣女无状,还请殿下恕罪。” 头顶之人呼吸平稳,看来并未动怒。 “你今日来此,莫不只是为了见孤一面?什么关乎我旻朝安危之事,该不是托词?” 听到这句确是打趣的问话,她原本紧张的情绪骤然消散,顺着太子的话接道:“太子殿下姿容绝色天下无双,臣女确是为此而来,另外,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头顶上的人沉默了几息,才道:“说来听听。” 这次,她又抬起头,语气笃定:“臣女想成为殿下的,太子妃!” 上辈子,曾有游医断言,太子之身绝活不过及冠之年,就在今年开春,太子及冠了,一直到冬日依旧活的好好的。 游医的话,不攻自破。 可昭和四十六年开春,太子忽然薨逝,到了昭和四十六年立冬,本该变为一堆白骨的太子在瑞王准备篡位的前夕又忽然回来了。 到最后,瑞王被斩便是这位太子的手笔,旻朝即将登基为新皇的也是太子宋璟瑢。 活了两世,她早已看清楚,父亲最在乎的是陆府的体面,绝不会任由她作为,想要报仇,她必须要选一个足够强大的合作伙伴。 圣上已步入艾老之年,且有传言,圣上已无生育能力,深宫之中危机无数,她若进宫首先自保就是个问题,根本无暇谈报仇之事。 瑞王,瑞王从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而是在她要杀之人的名单之列! 珹王心性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加上年幼,府里也没那么多侍妾或通房,只要利用得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珹王势力太过单薄,危急时刻恐怕难以对她施以援手。 而太子,此人无为了二十年,却能在最后被朝臣拥立为新皇,怎么可能没有几分手段。 依照她的猜想,太子的手段恐怕比她想的还要多。 只要她能够跟太子达成共识,有太子妃的身份做庇护,她几乎等同于拥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太子那双墨眸里不出意料地闪过诧异之色,还有几分她看不真切的复杂。 不过听了这话,太子竟然没有当场叫人绑了她。 陆玥菱也有些诧异,她原本都做好被绑的准备了呢! “你胆子倒是挺大。”太子转过身,丢下这么一句话。 语气里没有斥责,看来太子是真的没有生气。 陆玥菱朝四周望了望,周围全是红梅和落雪,并无人迹。 想来有太子的侍卫在,若有人来,也定会先拦下。 她缓缓呼了一口气,嗓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太子殿下,朝堂之事臣女不谙其道,但有人狼子野心臣女却心如明镜,若有朝一日那人起兵谋反篡位,臣女可以携外祖父麾下的谢家军帮助殿下,肃清逆贼!” 宋璟瑢倏地转头看向她,眸中颜色凌厉:“此话孤可以当作没有听过,你既是受娴妃娘娘相邀,此时也该去入席了。” “殿下!”她双膝跪地,冰冷的雪很快便浸湿了她的衣袍,“若非走投无路,臣女怎会冒险前来寻求殿下庇护?臣女知道殿下宅心仁厚,心系天下苍生,但这世上总有些畜生枉顾人伦,野心勃勃。恳请殿下给臣女一个机会,让臣女既能自救也能为殿下尽几分绵薄之力。” “你所言,是从何得知?” “此事还请殿下容臣女暂且保密,日后定会向殿下说明缘由。” 宋璟瑢垂着眸,似乎是在思索她的话。 “起来回话吧。你若想效忠于孤,携一封谢老将军的亲笔信给孤便可,为何一定要做孤的......”宋璟瑢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才说完后面三个字,“太子妃?” 因为宋璟瑢将来是新皇,手握生杀大权,她自然要牢牢抱紧这只金大腿。 抿了抿唇,她起身反问道:“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宋景瑢挑了挑眉,“孤听多了肺腑之言,今日倒想听听你口中的假话。”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语速飞快:“殿下姿容双绝天下无双,臣女仰慕殿下已久,常常因想念殿下茶饭不思彻夜难眠,臣女做梦都想成为殿下的太子妃。” 宋璟瑢听完哂笑一声:“夺得才佳宴魁首的陆大小姐来来去去竟还是这两个词,有新鲜一点的词吗?” 陆玥菱眨眨眼,反应过来,宋璟瑢指的应该是“姿容双绝,天下无双”这两个词。 她张口便道:“殿下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风姿卓绝,有月神之风骨,又有扶光之气概,言语时如涓涓之流水,不言时如天神之威严,臣女觉得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拿来形容殿下也描绘不出殿下之一二。” 这天下没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宋璟瑢也不例外,尤其,这话是从陆玥菱口中说出来的。 第13章 相谈甚欢 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对上陆玥菱的眼神又连忙冷下脸来:“陆大小姐这张嘴,恐怕连朝堂上的文臣都望尘莫及。” 陆玥菱不以为然,这等溜须拍马之言,那些文臣只怕比她说的更熟练,花样更多,文采更好。 “孤暂且信了你的假话,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与云家大公子的婚约全皇城的人都知道,孤总不能还什么都没得到就担上一个强抢臣妻的罪名。” “殿下放心,臣女定会催促外祖父尽快向殿下表明诚意,请殿下静候佳音即可。” 宋璟瑢又咳嗽一声:“你真打算让孤强抢臣妻?” 重点是这个? 陆玥菱差点被这位太子殿下的脑回路给绕进去,“臣女自然会想办法退掉与云家的婚事,届时殿下只需在大选时把臣女的名字递上去便可。” 强抢臣妻? 那她怕是还没入东宫就被谏官们拿笔戳死了,亏他想的出来。 宋璟瑢又咳了两声,不过这次是假咳。 “大选的事情,父皇还未拟旨,你是如何知晓?” 大选一事,她自然是上辈子知道的。 但太子已经及冠,深居简出,至今未立太子妃,皇城中人早早便猜测圣上会在今年年底让太子选娶太子妃。 所以,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这次的赏梅宴便是为了日后的大选做铺垫。 “不止是臣女,这皇城中许多人都能猜到。” 宋璟瑢了然,皇城中最不缺聪明人,大选一事他拖了许久,如今也该给父皇回个准话了。 “你方才说,是因走投无路才冒险来寻孤的庇护,”宋璟瑢的嗓音沉了几分,“告诉孤,是何人逼迫于你?” “无人逼迫臣女,”陆玥菱愈发大胆,对上宋璟瑢的眼眸,“只是臣女所要行走之路,注定荆棘遍布,若无太子殿下这样权贵之人做依仗,最后只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宋璟瑢眸光微动,没有斥责,也没有任何动作,她便静静地保持着不动。 对视良久,宋璟瑢才轻声道:“好,孤信你。” 简简单单一个“信”字,竟让她心中泛起一股酸涩,上辈子她名誉扫地,无人对她说一句信,没想到重活一世,竟会从初次见面的太子口中听到这个字。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侍卫连忙推来轮椅,宋璟瑢坐上轮椅,又在膝上盖了一层狐裘,说话的这一会功夫,唇色都有些发紫了。 看来太子确实如传言所说,自九岁那年掉进水里之后,便落下了畏寒体弱,吹不得风的旧疾。 她刚来时宋璟瑢还一切正常,如今在雪地里站的久了些,咳嗽便越来越厉害,坐轮椅大约也是为了不让脚底再继续受凉。 “殿下,臣女听闻民间有一神医名唤薛深,若是能寻到他,或能治好殿下的旧疾。” 宋璟瑢把脸埋进毛领里,声音都有些闷闷的:“无妨,陆大小姐还是先好好想想如何与云家体面地退婚吧!若是闹得太难看,父皇不会同意孤选你做太子妃。” “臣女明白。” 轮椅在雪地上留下两道压痕,慢慢朝梅林入口处蜿蜒而去。 趁着现在娴妃娘娘等人还未入梅林,陆玥菱开始四处寻找起那株品种金贵稀有的美人梅。 做戏做全套,如此才能让陆心菱安心地将她那本琴谱据为己有。 可这片梅林实在太大了,她又不知那株美人梅究竟栽种在何处,直找到后背出了一层细汗才终于叫她找到。 四下无人,她踮起脚尖从里面不大起眼的地方折了一小枝塞进衣袖,然后快步朝外面走去。 算算时间,要不了多久娴妃娘娘就会带着众人来赏梅了,她得赶紧离开才行。 好在她出去的还算巧,门口的两名守卫恰巧不在,惜春连忙小跑过来。 “大小姐,方才坐轮椅从梅林里出来的那位,就是太子吗?”惜春小声问道。 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那看来大小姐今日与太子殿下相谈甚欢。” “你又没去,如何得知?” 惜春笑了笑:“大小姐,你当这门口的守卫去了哪儿?还不是太子殿下把他们支开了,要不然奴婢还发愁怎么再把他们引开呢!” 是宋璟瑢把守卫支开了。 她微微诧异,不过心头对这位病弱的太子殿下又多了几分见解。 虽然有时脑回路有些清奇,但对人却能观察入微,连她是偷偷跑进去的都猜到了。 正想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一道玄色人影,身后跟着侍卫,正从转角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她心头一惊,脑子里还没思索好,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调头就走。 惜春连忙追上来:“大小姐,我们不回马车里吗?” “先找个地方躲一躲,身后那人是瑞王,待他走了我们再出来。”她语速极快,脚步也快。 可青石板路上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没走多远,就被身后人叫住。 “前面可是陆家大小姐,陆玥菱?” 听到瑞王宋璟瑞的声音,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上辈子在瑞王府那几个月遭受的屈辱,仿佛还历历在目。 人人都道瑞王生得像萧贵妃,长了一张俊美无铸的面孔,虽然人是风流了些,但待人却温和有礼,朝堂之上对瑞王也是一片称赞之声。 可她在瑞王府待了三个月,却如同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瑞王,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瑞王府里不仅有瑞王妃,光是侍妾就有十几个,更别说没有名分的通房丫鬟。 偌大一个瑞王府里,困住了多少女子。 一个皇子,风流一些也没什么,最多留下几桩风流韵事供人消遣。 可宋璟瑞,根本就不举! 他弄了那么多女人在府里,不过都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 他对那些侍妾动辄打骂,不高兴了就用各种法子折磨人,有时尊贵如瑞王妃也不能幸免。 更别说那些没有任何地位的通房,或者说,是奴隶更为贴切一些。 她被云嘉玉送去瑞王府,便是众多奴隶中的一个。 刚开始,宋璟瑞对她还有几分耐心,让她端茶倒水,宽衣理带,没过几天就在她面前亲手将一名丫鬟鞭笞至死。 第14章 瑞王排前 又过几日,被鞭笞的人就变成了她...... 在瑞王府里短短三个月,她便有十几次差点没挺过来。 午夜梦回,宋璟瑞那副狰狞丑恶的嘴脸深深印在脑海,每每想起便叫人作呕。 她的仇人里,除了云嘉玉和柳婉儿,瑞王排在陈舒芸前面! 而现在...... 现在她还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就算站在宋璟瑞面前,他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想通了这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微微垂首行礼:“是臣女,臣女见过瑞王殿下。” 宋璟瑞行至她面前,仿若一道黑影遮住了她,放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上回陆大小姐在才佳宴上光芒四射,本王原本还想去求父皇赐婚来着,奈何本王英年早婚,也不好委屈你做侧妃,这一耽搁,没想到竟被云嘉玉给捡了便宜去,此事实是本王一大憾事啊!” 一开口便是这般风流调笑之言,若是换做其他不谙深浅的闺阁女子,怕是早已红了脸。 可陆玥菱却只觉一阵反胃,强压着才没做出失态的事情来。 “瑞王殿下说笑了,若是无事,臣女便告退了。” “等等!” 宋璟瑞忽然伸手扯住她衣袖,袖中红梅露出一截枝干,若不是她牢牢抓住,只怕就要掉下去了。 她连忙将衣袖抽回来,神色已经染上些许惶恐:“瑞王殿下请自重,若是被人看见了,恐生误会。” 宋璟瑞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不妥,于是讪讪收回手掌背在身后:“本王是想说,陆大小姐既是受娴妃娘娘相邀,不如便与本王一道前往宴会,如何?” 别说是这几十步的距离,就是与他同行一步,陆玥菱都觉得难以忍受。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拒绝,一道少年身影忽然跑了过来。 是珹王。 “臣女见过珹王殿下。”她连忙上前两步,借着行礼跟瑞王拉开了距离。 宋璟珹摆摆手,“免礼免礼。” 然后便拉过宋璟瑞胳膊往里走去:“大哥你怎么见着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呢?我可等你好久了,来来来,今日母妃备了好酒,咱们赶紧去尝尝,晚了可就没了。” 见宋璟瑞被拉走,陆玥菱暗中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刻,一道翠绿的身影在转角处撞上了宋璟瑞胸前。 陆玥菱暗道一声不好。 拂冬捂着额头抬眼瞧过去,正想看看是哪个小厮这么不长眼,结果却看见一张俊美至极的脸,那一瞬间,她连呼吸都忘了。 宋璟瑞身后的侍卫抬手便给了拂冬一巴掌:“大胆!竟敢冲撞瑞王殿下!” “瑞王殿下!”拂冬呢喃了一句,连忙跪下认罪:“奴婢知罪,求瑞王殿下恕罪!” 珹王见拂冬所穿之物不像是自己府里的,便问:“你是谁家的丫鬟?” “奴婢是陆尚书府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名叫拂冬。” 宋璟瑞出声:“你是陆玥菱身边的丫鬟?” “是,奴婢今日是跟随我家大小姐来的。” 陆玥菱听到这里,便知道自己没办法再装死。 她正准备上前,就见宋璟珹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喝酒重要,大哥你就别在她身上耽搁时间了,快走快走!” 宋璟瑞再一次被宋璟珹拽走。 她似有所感,抬头看向远处的阁楼,透过关了一半的窗棂看见一抹深灰毛领缓缓消失。 是太子宋璟瑢。 传闻珹王经常踏进东宫,与太子感情甚好,方才珹王所为莫非是受太子授意? 陆玥菱摇摇头,觉得大概只是巧合。 转角处,拂冬还扭着头望着宋璟瑞离开的身影迟迟不动,惜春小跑过去把拂冬拽起来:“还看!仔细瑞王殿下回头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拂冬这才回神,甩开惜春的手,小跑着将手里那只珍珠耳坠送到陆玥菱面前:“大小姐,耳坠找到了,奴婢给您戴上。” 她站在原地,任由拂冬将耳坠穿进去,“方才宴会上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有啊,二小姐将您给的琴谱送给娴妃娘娘,娴妃娘娘很是高兴呢!还赏了二小姐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翠绿翠绿的,可好看了。” 闻言,陆玥菱满意地笑了笑,她不怕陆心瑶从娴妃娘娘那儿求证琴谱一事,只要陆心瑶不笨,就绝口不会提起此事。 琴艺方面,用早前授琴姑姑的话来说,就是毫无灵性。 可陆心瑶不想承认,这几年苦练琴艺,虽有了些长进,但不多。 越是没有的东西,就越想拥有,那篇琴谱对陆心瑶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她不在,陆心瑶才能更好地发挥,今日之后大约全皇城的人都该知道,她陆心瑶谱了一首好曲,娴妃娘娘很是喜欢。 “拂冬,你记住,我从未将什么琴谱交给二妹妹,那曲子就是她自己谱的,明白吗?” 对上陆玥菱冷冽的眼神,拂冬手一缩,心头无端升起一股寒意,连忙点头道:“奴婢明白。” 借着身体不适,陆玥菱在马车里烤着火炉吃着点心,吃饱了就让车夫驾着马车回了府。 临近晌午,陆心瑶才回府,而后便直奔她的院子而来。 “大姐姐,听说你身子难受的厉害便先回府了,现在感觉可好些?” 陆玥菱正坐在窗前往花瓶里添水,闻言转身走过去,回道:“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看见花瓶里那枝紫红色的美人梅,陆心瑶眸底闪过一丝鄙夷,看来她这大姐姐还真冒险折了回来。 只可惜这等痴情给云嘉玉,注定是要喂了狗了。 陆玥菱坐到小桌旁,惜春立刻过来看茶:“二妹妹,我未曾出席,可否跟我讲讲宴会上发生的趣事?” “大姐姐没去,娴妃娘娘还问起你了呢,母亲只好将你救人落水受了风寒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着,陆心瑶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微红。 片刻后又小声道:“我今日拿了你的琴谱献给娴妃娘娘,她很是高兴,还赏了我一只镯子。” “恭喜二妹妹,能得到娴妃娘娘的赏赐,也算是为我们尚书府争了光,想必父亲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可是,我总担心娴妃娘娘若是得知那琴谱并非是我所作会怪罪于我。”陆心瑶一脸愁容,眼巴巴地望着她。 第15章 本来面目 陆玥菱心如明镜,她拉过陆心瑶的手宽慰道:“二妹妹,就像窗口那枝美人梅一样,我也很担心娴妃娘娘若是发现了会怪罪于我,但此事是我们二人的秘密,我不会对外说那琴谱的事,你也不会对外说我折梅的事,对不对?” 陆心瑶点头。 她露出笑意:“至于父亲和母亲那儿,我相信二妹妹自有办法。” 只有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才能更让人安心,她折梅就是为了让陆心瑶放下戒备,乖乖跳进她设的圈套里。 陆心瑶又不太放心地瞧了一眼旁边的惜春。 她意会到,喊了声“惜春。” 惜春连忙跪下道:“大小姐和二小姐请放心,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她笑道:“若是连身边的丫鬟都管不好,那我这个尚书府大小姐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我保证,惜春和拂冬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二妹妹这下可放心了?” 陆心瑶终于露出笑意,亲昵地靠在她肩头:“我就知道,大姐姐对我最好了。” 待陆心瑶走后,她立刻把被陆心瑶蹭过肩头的衣裳脱掉,重新换了一件。 上辈子她眼盲心盲,还道陆心瑶真的与她是姐妹情深,如今再见陆心瑶这副做派,她只觉得无比厌恶。 “大小姐,是敛秋回来了。”惜春道。 敛秋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拂冬,自她入了院子之后,便一直追着她问东问西的,烦不胜烦。 惜春见陆玥菱神色,便拽着拂冬去厨房:“大小姐肚子饿了,随我一起去看看厨房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惜春是一等丫鬟,拂冬如今还是三等丫鬟,惜春叫她去,大小姐又没留她,还真不敢不去。 只能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惜春走了出去。 敛秋听着脚步声消失才开口道:“大小姐,人已经挑选好了,现在就在后院枫林里,大小姐可要亲自去看看?” 紧接着,便递上钱袋,“这是剩下的银钱,请大小姐过目。” 她把钱袋推了回去:“这些钱你留着将人安置好,该教的规矩一并教了,人我就不见了,今晚让他守夜,若是被我发现了他的踪迹,便再换掉。” “是,奴婢明白。” ★ 入夜,陆玥菱和前几日一样,睡前在屋里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 九岁之前她母亲还在世时,每日都要求她至少扎蹲一个时辰的马步,练习剑术一个时辰,后来母亲病逝无人约束,她便松懈下来。 如今病体刚愈,扎半个时辰已是极限,想要重新捡起来,还得慢慢来。 而且她发现,每当这个时候她才能更好地去思考接下来的路还怎么走。 一夜安眠。 翌日一早,惜春便备好了马车,陆玥菱抱着花瓶路过拂冬面前,然后拿衣袍遮住上了马车。 这梅既是要送给云嘉玉,那她自然要亲自去。 不过这次她只带了惜春,拂冬自然是要留下,去给陈氏和陆心瑶报信的。 马车行至半路,陆玥菱便掀开帘子挑了一处小河边,抬手便将品种珍贵的美人梅掷了出去。 这种把柄,留着都是祸患,还是丢了干净。 云府伫立在皇城西边,尚书府刚好在东边,两府之间距离有些远,几乎横跨了半个皇城,陆玥菱在马车里小憩了一会,才到达目的地。 她先去拜会云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将来这儿的目的说了出来:“老夫人,上次虽是恶奴生事,但到底还是害的柳小姐落了水,玥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故而今日特意上门拜访,带了件小礼物想要送给柳小姐,希望她能原谅玥菱的过失,待玥菱嫁过来之后她可千万别记恨玥菱才是。” 云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心说,这样有礼知分寸的大家闺秀才是她心中孙媳妇的理想人选。 “落水一事怪不得你,婉儿性子柔顺,她定不会记恨你的,若你们想说说话,我让人领你去她院子里,我这几日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就不陪你过去了。” 陆玥菱起身,“老夫人保重身体,玥菱下次再来看您。” “去吧。” 丫鬟在前面引路,她和惜春走在后头。 其实就算无人引路,她也知道柳婉儿住在哪个院子。 离得很远,她便看见有柳婉儿身边的丫鬟翠玉领着一背着药箱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应是外头的大夫。 不过翠玉神情紧张,一双眼睛不停地张望着四周,似乎很怕被人看见。 她们的位置刚好被树枝遮挡住了,翠玉见左右无人,便领着那大夫朝后门走去。 她心思一动,吩咐惜春悄悄去拦住那大夫。 随后才跟着丫鬟踏进柳婉儿的院子里。 陆玥菱来云府的消息,柳婉儿也是刚刚收到陈氏那边递来的消息。 她猜陆玥菱是为她而来,便心生一计,立刻差人去给云嘉玉递消息,说她有些不舒服,想让云嘉玉回来一趟。 她不舒服是真,也不算骗云嘉玉。 这边,她刚让丫鬟送走了大夫,陆玥菱便如她所料,到了。 再次见到柳婉儿,陆玥菱心里还是恨意滔天,囡囡小小的身体被扔在地上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被大火焚烧的痛苦依旧刻骨。 不过这次,她才是那个手持刀刃之人! 柳婉儿起身,脚步虚浮地来到她面前盈盈一拜:“婉儿见过陆大小姐。” 她握住柳婉儿手腕微笑道:“柳小姐不必多礼,今日我来其实是为赔罪,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在我们尚书府里落的水。” “陆大小姐太客气了,婉儿其实已无大碍,还劳烦陆大小姐跑这一趟,真是罪过。” 场面话说的一套一套,待那领路的丫鬟一走远,她跟柳婉儿便同时一个甩手一个甩袖,双双冷下脸来。 屋内只有她们二人,连一个丫鬟都没有,所以她们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互相憎恨对方的面目。 “陆大小姐来我这,该不会是想兴师问罪吧?”柳婉儿讥笑着问道。 她也不恼,自顾自地坐下,手肘撑在桌上,指尖轻揉鬓角。 一边揉,一边拿眼瞧着柳婉儿。 第16章 殊途同归 她上辈子一直想不明白,云嘉玉到底喜欢柳婉儿什么,也未曾拿正眼瞧过柳婉儿。 论家世自然不必说,论样貌她也不比柳婉儿差,论才学她甩柳婉儿十万八千里。 可如今这一打量,她发现柳婉儿身上有一种她这辈子都不会拥有的东西,低眉顺眼。 诚如云老夫人所说,柳婉儿性子柔顺,仿佛就算别人当场扇她一巴掌,她都能摇头说没事。 当然,这些都是柳婉儿装出来的。 可能在云嘉玉面前装那么多年,也是一种本事。 至少,她是装不出来。 柳婉儿被盯的有些发怵,可又不想在陆玥菱面前弱了一截,便也坐到凳子上,佯装给自己倒水喝。 结果手一滑,茶杯里的水溅到了衣裳上,她连忙起身结果动作太急,小腹突然一紧。 陆玥菱一直盯着柳婉儿,发现柳婉儿起身摸腹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柳婉儿这像跳梁小丑一般的行为取悦到了她。 她轻笑出声,从袖袋里拿出一只造型小巧的匕首放在手里把玩,“你不必如此惊慌失措,我今日来其实是想帮你。” “帮我?”柳婉儿轻哼,“你会那么好心?” “我当然没那么好心,不过我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她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朝柳婉儿的梳妆台走过去,然后拿起上面一盒造型精巧的胭脂,问:“玉容阁的胭脂,十两一盒,你一个孤女寄居人下买不起,是云嘉玉送的?” 柳婉儿下巴微扬,“是又如何?你若想要,便让他也送你一盒好了。” 她放下那盒胭脂道:“你看得上的东西,我未必能瞧得上。” 这话说的高傲,柳婉儿不屑一顾地扯了扯嘴角。 她看向柳婉儿,直切正题:“你不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嫁给云嘉玉吗?我可以帮你,帮你坐上他正妻的位置。” “陆玥菱,你当我是傻子不成?帮我坐上正妻的位置,那你呢?难不成你甘愿做妾?”柳婉儿不以为然。 “你不是傻子,我也不会做妾,只要我跟云家解除婚约便可,云嘉玉如今将你放在心尖上,那么为什么你不能做他的正妻呢?” 若是可以,谁又愿意做一个身份低贱的妾呢? 柳婉儿恨陆玥菱的一点就是,她没有陆玥菱那么光鲜的身份,轻轻松松便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士农工商,她的父亲是个商人,所以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她的身份,不可能嫁给云嘉玉这样的朝臣为正妻。 可陆玥菱,只需要一句话便可以。 柳婉儿嗓音渐冷:“陆大小姐何必明知故问,若你来只是为了取笑我,恕不远送。” “你弄错了重点。”陆玥菱骤然拔出掌心的匕首,狠狠插在梳妆台上。 柳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出一身冷汗,心里想着,大理寺离云府有些距离,云嘉玉此刻恐怕还在来的路上,若是陆玥菱真的对她动真格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的是跟云嘉玉解除婚约,你想要的是做他的正妻,我们的目标也算是殊途同归,不如我们一起合作。” 陆玥菱继续道:“我已看清楚了,他心里在意的喜欢的只有你柳婉儿,就算我今后嫁与他为妻,也不过是日日看着你们恩爱,我堂堂尚书府的大小姐何苦非要给自己找这个罪受?没了云嘉玉我自然还能再寻一个如意郎君。不过,这门婚事父亲和云老夫人都很看好,若非不得已,他们定不会同意退婚。” 柳婉儿念头一转:“你真的想要解除婚约?” “千真万确,否则,我才不会纡尊降贵特意来找你。” “可你找我也是无用,我帮不了你。” 陆玥菱拔起匕首朝柳婉儿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不,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云嘉玉把心都放在你身上了,可却不肯娶你做正妻,难道你不觉得不甘心吗?逼他一把,让他亲自将你们的事情禀告给云老夫人,让他娶你做正妻,让他为你反抗云氏宗亲。若是做不到这点,他对你的喜欢也不值一提,就算弃了也不可惜。” 柳婉儿的目光全都在那泛着寒光的匕首上了,可出奇地,陆玥菱的话她却听进去了。 是啊,云嘉玉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连她的身子都占了,可却只是想让她做一个妾。 她跟陈氏联手,不过就是担心云嘉玉婚后真的会喜欢上陆玥菱,先毁了陆玥菱的名声,让云嘉玉厌弃,那她以后的才能更牢地抓住云嘉玉的心。 可她柳婉儿心思聪慧,容貌绝佳,凭什么就只能做妾?而不能做这云府的当家主母呢! 身份而已,只要云嘉玉娶她做正妻,那她的身份便只会是云夫人,世人记得她的也只会是云夫人这个称号! 什么商户之女,统统都去见鬼去吧! 可是......可是如果云嘉玉真的不肯为她反抗云老夫人,那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离开云府,她根本没有可以安身的地方了。 瞧出柳婉儿内心的挣扎,陆玥菱又缓声道:“没关系,这件事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若你想好了便差人去告诉我一声,届时我们再好好商议一下此事的细节。” 她说着,手里的匕首已然横在了柳婉儿的肩上,“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若是被我知道你把我们今日的谈话传给了不相干的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柳婉儿脸上惊恐的表情,她有些不屑。 上辈子柳婉儿所依仗的不过就是云嘉玉的喜爱,如今云嘉玉不在,没想到一把匕首便能将她吓成这个样子。 怪也怪,她上辈子太过优柔寡断,总担心会惹云嘉玉不喜,所以畏手畏脚,什么都不敢做。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 “陆玥菱!你在做什么!”云嘉玉大喝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看过去,看见云嘉玉穿着官服匆忙踏步而来,身后还跟着柳婉儿的丫鬟翠珠。 看得出来,人是柳婉儿差人叫回来的。 很好,一切跟她预想的一样。 时间,刚刚好。 第17章 改日再会 云嘉玉一出现,柳婉儿立刻就变成了低眉顺眼的模样,惊呼道:“表哥救我!” 陆玥菱忍不住笑了,上辈子,柳婉儿这变脸的绝技她可看过很多次,偏偏云嘉玉很吃这一套。 她真想看看有朝一日,柳婉儿的假面在云嘉玉面前被撕破时,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云嘉玉在距离她们五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神色阴沉地盯着她:“先前陆大小姐在生辰宴上设计推婉儿下水还不够,如今竟直接来我云府想要持凶伤人吗!” 不管如何解释,云嘉玉都会认为那日柳婉儿落水就是她指使的。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云嘉玉认为的确实没错。 但这里头,肯定少不了柳婉儿吹的枕边风。 她看了眼掌中的匕首,并不急着挪开:“若我真是来云府持凶伤人的,云少卿是打算将自己的未婚妻就地正法吗?” 云嘉玉眼神冷冽,朝前迈了两步:“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陆大小姐做事之前可要想好后果,若你今日伤了她半分,我必定会秉公处理,绝不徇私!” “刚正不阿,云少卿演的真好。”她低语一句,心里却在想,怎么囡囡死的时候,你不把杀人凶人绳之以法秉公处理呢! 囡囡到底是淹死的还是被人闷死的,那时身为大理寺卿的云嘉玉,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不过是,在徇私罢了! “云少卿误会了,我今日来云府是为了上次柳小姐落水一事赔礼道歉的,”她挪开匕首,插入鞘中,“这把匕首便是我送来给柳小姐赔罪的礼物,据说是从束国商人手里得来的,削铁如泥,是把好刀,柳小姐用来防身再合适不过。” 她垂眸盯着柳婉儿,眼神里透着笑意:“方才吓到你了吧,玥菱深感抱歉,希望柳小姐能收下我的礼物,落水之事就算翻篇了。” 柳婉儿刚想伸手去接,就被云嘉玉一把拉至身后。 “云某倒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是将匕首抵在喉咙上赔礼道歉的!陆大小姐的礼,还是收回去的好。” 柳婉儿轻扯云嘉玉衣袖,柔声细语道:“表哥,陆大小姐她,她也是一番好意。” 云嘉玉冷哼一声:“云某从未见过这样的好意!” “这样的好意,以后我还多的是。”陆玥菱故意挑衅,“除非云少卿能辞去大理寺少卿之职,时时刻刻陪着柳小姐身边,否则,我的好意她就只能受着了。” “陆玥菱!”云嘉玉的火被挑起,横眉冷对,“若非祖母属意于你,你真当我想娶你不成?” “不想娶更好,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跟云老夫人提退婚之事,不去你就是没种!” “你!” 云嘉玉被气的不轻,大约是从未见过她如此蛮横的模样,“你”了半天也没憋出下文来。 昔日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大家闺秀,如今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云嘉玉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同时,他竟觉得这样的陆玥菱比起先前呆板守礼的模样,鲜活了许多。 见目的达成,而且效果甚好,她将匕首随意往桌上一扔,准备走人。 “我堂堂尚书府大小姐送出去的东西,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礼我已经送到了,柳小姐,云少卿,我们改日再会。” 出了柳婉儿的院子,她就看见老夫人身边的胡婆子匆匆离开的身影。 云嘉玉与柳婉儿私通一事一直都瞒的很好,就连云老夫人也是在云嘉玉纳了妾之后才知晓的,现在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这一次,她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瞒多久。 出了云府,惜春便快步走来,将从大夫那里打听到的事情耳语了一番。 听完,她眸中露出诧异之色:“没想到柳婉儿为了不做通房,对自己还真能下得去手。” “大小姐,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她闭上双眸微微思索片刻,再睁眼时,眸底一片冷然:“待会你再去寻那大夫一趟,我要送给他们,一份大礼!” ★ 连续出了几日暖阳,覆在地面的雪便尽数消融。 陆玥菱每日睡前雷打不动地扎半个时辰马步,一早又将娘亲留下的剑谱拿出来研究。 搁置多年,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她身体已经大好,让敛秋削了把木剑拿来,正想照着剑谱在院子里练习几招,下人忽然来报。 说是娴妃娘娘在赏梅宴上听闻她为了救人落水而感染风寒,便跟圣上提起了此事。 圣上今日在朝堂上称赞了她几句,又派了太医随她父亲一同回府,为她诊治。 拂冬一听,惊呼道:“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呀?您身子已经好了,若是那太医回去禀报您根本就没病,圣上会不会觉得您救人一事是假的啊?” 惜春瞪她一眼:“大小姐跳水救人那么多人都有目共睹,怎会有假?圣上明察秋毫自然不会轻易被人蒙骗,休要在这里口无遮拦胡乱揣测。” 陆玥菱摇了摇头。 距离她生辰宴已经过去了六七日,什么风寒也该好了,圣上派太医过来恐怕不是因为她,而是为了父亲。 派太医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其他人都看见,圣上对父亲的重视罢了。 所以她病没病,并不重要。 幼时娘亲便经常跟父亲念叨这些事,她那时不懂,现在倒是通透了许多。 没多久,陆元文便和太医一起来到了她的院子里。 见她手持木剑,生龙活虎的模样,陆元文当即拉下了脸,不过碍于有太医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故作警告地咳了两声。 她把木剑交到敛秋手里,接过惜春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 “女儿见过父亲。” “这位是圣上亲自派来的翁太医,专门来给你诊脉。” 她行礼:“玥菱见过翁太医,有劳翁太医跑一趟了。” 翁太医连忙回礼:“不敢不敢,卑职见过陆大小姐,圣上命卑职来为陆大小姐诊脉,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 陆元文正要说话,下人匆忙来报,说外头有官员来寻他,有要事相商。 第18章 医者仁心 她顺势道:“政务要紧,父亲去忙便好,女儿这里不必忧心。” 陆元文点点头,见她礼数周全,便放心地离开。 诊完脉,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道:“玥菱身体已无大碍,不知可否请翁太医替我祖母也诊一诊脉?近日天寒,祖母的膝盖时常刺痛,翁太医放心,玥菱定会重金酬谢。” 翁太医道:“陆大小姐身子恢复的不错,卑职便能向圣上交差了,不过陆老夫人的腿疾卑职早前有所耳闻,膝盖刺痛许是经络淤堵所致,大小姐不妨带路,卑职可随大小姐去试试。” 祖母的腿早年摔伤过,后来又受了寒,每到冬日便会刺痛难忍,翁太医诊完之后,针灸了一番,又开了一副通经活络的方子。 “针灸完两个时辰内不能见风,这药也请老夫按时服用,一个疗程后便见效果。”屋外,翁太医叮嘱道。 她感激道:“多谢翁太医,惜春。” 惜春拿来钱袋,她递到翁太医面前:“今日有劳翁太医了,这诊金还请翁太医收下。” 翁太医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面竟都是金叶子,他连忙摆手:“陆大小姐,这太多了,卑职受之有愧。” 她笑的灿然,“不,翁太医定受得起这袋金叶子。” ★ 三刻钟后,他们来到了云府。 胡婆子出门来迎接:“陆大小姐,老夫人头疼的老毛病正犯着呢,怕是不便见客了。” “那正好,”她看了一眼翁太医道,“今日圣上差翁太医来府中诊治,我记着上回云老夫人便说有头疼症,故而特意央请了翁太医来看诊,还请向云老夫人通传一声。” 胡婆子一听是宫里来的太医,眼睛顿时亮了,连忙跑进去禀报。 不消片刻便出来了:“陆大小姐,翁太医,老夫人有请。” 这翁太医还真有些本事,施完一套针法之后,云老夫人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起来。 “翁太医真乃神医啊,老身觉得这头好像一下轻了许多,一点也不疼了。” 翁太医谦虚了两句,便在一旁叮嘱胡婆子今后调养事宜。 陆玥菱但笑不语。 若不是为了退婚,云老夫人这头就算是疼死她也不会管。 毕竟上辈子,云老夫人便就是这么对她冷眼旁观的。 “玥菱啊,今日真是谢谢你了,圣上差太医为你看诊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没想到你还能记挂着老身,真是有心了。” 云老夫人拉着陆玥菱的手,说话时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心里对这个孙媳妇是越来越满意了。 “这都是玥菱应该做的。” 一番寒暄之后,云老夫人非要留她下来吃饭,她借口推脱了,正准备告辞时,一名丫鬟忽然匆忙跑进来:“不好了老夫人,表小姐在屋子里忽然晕倒了!” 听到这话,她无声勾了勾唇角。 “什么!”云老夫人慌忙起身:“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晕倒?请大夫了吗?” “翠玉已经去请了,就是不知那大夫何时才能到。” 陆玥菱看向翁太医,翁太医后背突然窜起一阵寒意。 “正好今日翁太医在这儿,玥菱恳请翁太医去看看柳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翁太医你说呢?” 果然,那袋金叶子不是好拿的。 翁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应道:“医者仁心,翁某愿随陆大小姐前去瞧一瞧。” 平日里,太医院的太医都是为宫里那些贵人看诊的,如今陆玥菱得圣上恩赐才能让太医看诊,便是云老夫人也觉得脸上有光。 可柳婉儿并非云家人,一个远亲商户之女,让太医给她看诊,莫不是烧了高香了。 云老夫人赶忙道:“这可怎么使得,翁太医能来为老身看诊已是高看了老身,婉儿一介商户之女怎能再劳烦翁太医?” “人命关天,这个时候就不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了,你说呢?翁太医。” 翁太医连忙道:“是是,人命关天,云老夫人快命人带路吧,若是晚了恐会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听到不可挽回几个字,云老夫人也不敢再耽搁,亲自领着一大群人去了柳婉儿的院子里。 柳婉儿正躺在榻上,双眸紧闭。 翠珠见云老夫人领着一大群人出现,连忙拿了些碎银塞到一个洒扫的小厮手里,让那小厮去寻云大公子过来。 惜春将翠珠的动作小声告诉了陆玥菱,陆玥菱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翠珠倒是很机灵,正好省了她的事。 “表小姐晕倒,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胡婆子喊了句。 翠珠连忙跑过来:“奴婢,奴婢在。” 云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问:“你说,婉儿为何会忽然晕倒?” 柳婉儿是云老夫人已故的亲妹妹的外甥女,虽是远亲,但这丫头很是乖巧听话,时不时给她做些点心,弄点新奇玩意儿哄她高兴。 她也乐得在府里养着这么个闲人,如今柳婉儿忽然晕倒,她还是有些忧心的。 翠珠道:“方才表小姐正在为老夫人绣今年除夕要穿的虎头鞋鞋面,奴婢便为她倒水,谁知就这么一会儿倒水的功夫,表小姐就忽然趴在桌上晕了过去。” 一听柳婉儿是为她绣鞋面时晕过去的,云老夫人更担忧了。 可翁太医把着脉,却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 云老夫人心里着急,却也不敢打扰。 一时,屋子里竟出奇地安静。 陆玥菱打破宁静,率先开口:“翁太医,柳小姐是云老夫人的远亲,但自住进云府以来与云老夫人甚是亲厚,柳小姐身子若是有什么不适,还请翁太医能够如实相告。” “这......”翁太医望着这一屋子人有些难以开口。 陆玥菱紧张道:“总不会是因为上次柳小姐在生辰宴上落水落下了什么病根吧,若真是如此,那玥菱的罪过可就大了。” 见她这么说,翁太医心里便有了数,口袋里那袋金叶子愈发沉重了起来。 “云老夫人,柳小姐这脉象,分明是......” “是什么?”云老夫人追问道。 第19章 穿针引线 翁太医脸色发苦,正欲开口时,一直躺在榻上的柳婉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外祖母,陆大小姐?你们怎么都在婉儿这里?” 而后轻抚额头,问翠珠:“发生了何事?” 翠珠连忙道:“表小姐,您可算是醒过来了,方才您忽然晕厥,老夫人急坏了。” 而后又快速耳语道:“翠玉已经去请大公子了。” 胡婆子接道:“恰好今日陆大小姐请了翁太医来为老夫人治头疾,情急之下便请翁太医一并过来了。” 听到太医两个字,柳婉儿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了,掌下的被面被她抓成了一团,强自镇定道:“外祖母,婉儿只是昨夜受了凉才会晕倒,怎敢劳烦太医为我诊治,这太折煞婉儿了。” “不折煞,”陆玥菱接话道,“翁太医医者仁心,病者在他眼中皆一视同仁,断不会低看或误诊,翁太医,柳小姐到底是何病症?你再不说,只怕云老夫人要急坏了。” 云老夫人道:“翁太医,有什么话直言便是,老身受得住。” “翁太医!”柳婉儿神情顿时慌了起来,“婉儿父母早亡,幸而外祖母肯收留我,让我住在云府,对我来说,云老夫人就跟我的亲祖母一样,若是婉儿身子真有什么恶疾,还请翁太医斟酌......婉儿先谢过翁太医!” 柳婉儿说着,竟直接从床上下地,结结实实给翁太医磕了个响头。 翁太医连忙站起来,求救似的看向陆玥菱,可陆玥菱眼里却是一片寒霜。 翠珠和胡婆子把柳婉儿从地上扶起来,云老夫人又是一阵感动。 心说,婉儿若真是得了什么恶疾,即便是将她养在身边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翁太医收回视线,腰间那沉甸甸的钱袋分量十足。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对云老夫人拱手道:“云老夫人,翁某行医二十余载,断不会妄言,柳小姐之所以会晕厥,乃是因为她如今已怀有身孕,胎儿脉象微弱,若不悉心调理恐会小产。” 此言一出,柳婉儿彻底脱了力,靠在床头绝望地闭上了双目。 云老夫人腾地站起来:“不可能!婉儿还是未嫁之身,怎会......怎会怀有身孕!” 可她再看柳婉儿的反应,顿时就明白过来,翁太医所言,是事实。 陆玥菱和惜春目光在半空中短暂接触了一瞬,惜春便装作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什么东西,大声惊呼道:“呀!这药包里的东西,该不会是......保胎药吧?” 保胎药? 众人目光全都聚集在被惜春“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的药包上面,药包开了口,里面的药材撒了一地。 陆玥菱低声斥责:“惜春!不可胡言乱语。” 同时给翁太医递过去一个眼神。 翁太医认命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草药闻了闻,随后神色震惊:“这是......堕胎药!” 堕胎药......那得有胎才能用到堕胎药吧! 云老夫人头一晕,差点一头栽下去,幸好胡婆子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柳婉儿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陆玥菱搞的鬼,什么太医,什么堕胎药! 她怎么可能会把堕胎药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地上那包药分明就是陆玥菱的丫鬟带进来的! “柳婉儿!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老夫人盱衡厉色,声音都被气的有些发颤。 柳婉儿噗通一声跪到云老夫人面前,她微微蹙着眉头,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神情:“外祖母,婉儿在府里一向克己守礼,平日里甚少出门,怎会做出那等糊涂事来。” “别叫我外祖母!” 翁太医实在不想再掺和进云府的家事中,便准备告辞。 谁知柳婉儿纤手一指,指向了他:“此人身上挂着钱袋,定是受人指使想要污蔑婉儿,他根本不是什么太医!” 云老夫人一听,气的头脑发懵:“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翁太医是真是假老身难道还分辩不出来吗?你真是,冥顽不灵!” 翁太医也不乐意了,翘着胡子挺着胸膛道:“翁某虽只是从九品,但也是圣上亲封的,你这小丫头竟敢质疑翁某?今日翁某把话撂在这儿,就算是扁鹊他老人家在世,也定会诊断你腹中怀有胎儿!云老夫人,云府的家事翁某不便参与,你若是不信翁某的医术,大可再找别的大夫来诊断,翁某这就告辞了,哼!” 说罢,根本连陆玥菱的脸色都不敢看,就直接跨门而出,生怕陆玥菱再给他派活似的。 得罪了云府就相当于得罪了大理寺,为了这一袋子金叶,他以后怕是要提前告老还乡咯! 云老夫人想挽留,可眼下这情形又实在无法挽留,不久前才治好的头疼,顿时又犯了起来。 “来人!今日她若是不说,就把她关进柴房不许给她送饭,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 柳婉儿眼见她有身孕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只能盼着云嘉玉能快点赶回来。 她脸颊上挂满了泪水,一下一下地抽噎着,好不凄惨:“外祖母,婉儿知错了,求您原谅婉儿这一回,婉儿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云老夫人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柳婉儿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玥菱此时真想抓一把瓜子,一边看柳婉儿装可怜卖惨一边磕。 从下人来报,说圣上要差太医去给她看诊开始,她便想到了这个计策。 既然柳婉儿不肯主动跟她合作,那便由她来穿针引线,亲自揭穿柳婉儿跟云嘉玉私通的事实。 那日她让惜春买通了柳婉儿找的大夫,得知柳婉儿竟有了身孕,且她为了不被人发现最后只能成为云嘉玉的通房,便想要悄悄将这个孩子堕掉。 她提前让惜春通知那大夫,在给柳婉儿的药包里动了手脚。 然后她领着翁太医来云府、柳婉儿恰好晕厥、翁太医诊出喜脉、惜春故意碰掉在地的药包。 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算算时间,这场戏里最重要的另外一个主角,也该登场了! 第20章 男盗女娼 她才想到这儿,就见院子里,一道深绯色的身影匆忙奔跑而来。 云嘉玉连官服都未来得及脱,便直接从大理寺跑回来了。 “祖母!”云嘉玉刚回来,还有些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柳婉儿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而祖母却一脸厉色。 云老夫人睁开眼,见云嘉玉这匆忙的模样,又联想起前几日丫鬟回报,说大公子一进府就直奔柳婉儿院子里来。 心下顿时一惊。 “嘉玉,如今正是你当值的时辰,着急忙慌地,你怎地跑回府来了?”她心里那不好的猜测愈发强烈起来。 柳婉儿期期艾艾地瞧了云嘉玉一眼,目光流转又看向了陆玥菱。 云嘉玉这才发现,陆玥菱竟也在这儿! “回祖母,孙儿听闻婉儿突然晕厥,所以......” “她晕厥,应该找大夫才是,你来能有什么用!”云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几乎已经认定了心中的猜想。 云嘉玉看了眼陆玥菱,神色冷下来:“陆大小姐前几日才来过,今日怎又来了此处?婉儿如今这副模样,莫不是拜陆大小姐所赐?翠珠,你来说说,陆大小姐对婉儿到底做了什么?” 陆玥菱并不急着开口,今日柳婉儿这幅模样,的确是拜她所赐呢! 不过她知道,有人会帮她开口。 “放肆!”云老夫人气的嗓音都破了音,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玥菱今日是为我而来,她请了太医来为我治头疾,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定了她的罪,身为大理寺少卿你颜面何在?到底是谁蒙蔽了你的双眼?” 云嘉玉有些心烦意乱,父母在他年少时便离世,祖母对他期望极高,从前训斥他也就罢了,可如今他已是大理寺少卿,官从四品,祖母竟还不顾外人在场训斥于他。 他强压下心头的烦躁,缓声道:“祖母息怒,孙儿刚回来,还请祖母告知孙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云老夫人此时才算是恢复了些许理智,她看了一眼陆玥菱,忽然觉得陆玥菱有些不知进退了。 云家处理家务事,她还未曾嫁过来,此时应当先行离开才是。 如今却一直杵在这里看戏是怎么回事? 陆玥菱看出云老夫人的意思,不过她才不会如云老夫人所愿,此时她若走了,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呢? 她上前一步开口一针见血地回答了云嘉玉的问题:“柳小姐被诊断出怀有身孕,老夫人现下正在询问与她私通之人是谁呢!不过看柳小姐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坦白。” 云老夫人一开始还以为陆玥菱开口是打算离开,结果却是把这等丑事亲口说了出来,她心里顿时对陆玥菱有些微词。 可事实便是如此,她能说什么? 柳婉儿抬眸,对上陆玥菱意有所指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 那日陆玥菱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云嘉玉把心都放在你身上了,可却不肯娶你做正妻,难道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逼他一把,让他娶你做正妻,让他为你反抗云氏宗亲......” 如今,她怀有身孕的事情已经曝于云老夫人面前,除了承认,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如趁此机会,逼云嘉玉一把,败了,她便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通房,成了,她便是风光无限的云府主母! “表哥......”她柔声喊了句,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满眼期待地看着云嘉玉,“婉儿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云老夫人一听这话,两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 果然还是跟她猜想的结果一样,柳婉儿在云府里接触最多的男子,除了她的好孙儿还能有谁呢! 她手指着柳婉儿,脸都气的发青了:“当初我见你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这才收留了你,在云府人人都尊称你一声表小姐,吃穿都没有怠慢过你,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起我云府大公子来了!” 云嘉玉听到柳婉儿说腹中有了他的骨肉时,震惊了一瞬,随后心底涌起一阵狂喜。 他已经顾不得其他,穿着官服便跪在地上:“祖母,是孙儿先喜欢的婉儿,婉儿绝没有勾引过孙儿,如今婉儿已经怀有身孕,还请祖母成全了我们。” 柳婉儿心中一喜,紧接着便听云嘉玉道:“待孙儿与陆大小姐完婚后,便立刻纳婉儿为妾,还请祖母准允。” 柳婉儿笑不出来了,原本她是想打掉这个孩子的,距离云嘉玉的婚期还有三个月,那时她便已经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了,定然瞒不住。 若是被云老夫人发现,好的结果莫过于做云嘉玉的通房,坏的结果便是将她落了胎赶出云府。 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打掉这个孩子,然后按照原计划,待云嘉玉娶了正妻之后,再纳她为妾。 现在陆玥菱使计让她有孕一事暴露,云嘉玉竟还想着让她等三个月之后再她进府,那时她的肚子根本藏不住,别人该怎么看她? 只怕是能把她的脊梁骨给戳断不可! 一直看戏的陆玥菱心道,这场戏终于轮到她登场了。 借着衣袖的遮挡,她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骤然的疼痛让她的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她随手抓起梳妆台上的东西就往地上一摔,“砰”地一声,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云嘉玉!柳婉儿!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早就搅合在了一起!”她睁大双眸,一副不可置信又深深受伤的表情,“亏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兄妹情深,没想到你们竟是男盗女娼,云嘉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端方君子,没想到背地里这么yin荡,跟自己的表妹苟合在了一起。” 这话骂的未免有些难听了,云嘉玉腾地一下站起来:“陆大小姐,云某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怎么就yin荡了?” 她纤手一指,大声喊道:“你喜欢她?那我呢?” “云某从未喜欢过你。”云嘉玉脱口而出。 第21章 岂不痛快 “好。”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强压怒气的模样。 “既然你从未喜欢过我,我陆玥菱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之人,今日你便在我和柳婉儿之间做一个选择,若是选了她,那我陆府便退了这门亲事,若是你选了我,那我今后绝不会允许柳婉儿再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休想再跟她在一起!” 云老夫人一听“退”这个字眼,立马打圆场:“玥菱啊,此事是我云府对不住你,但你放心,我们两家的婚事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若你觉得碍眼,柳婉儿我自会想办法处置,绝不会让她再出现你面前。” “祖母,我不同意!”云嘉玉急道:“我与婉儿情深义重,早已经不可分割,若您执意要处置婉儿,就别怪孙儿不孝了!” “啪!” 云老夫人抬手便给了云嘉玉一巴掌,她是真被气急了,可打完之后又有点后悔。 果然,云嘉玉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祖母!祖母年纪大了,应当好好休息才是,府里这些事孙儿自会处理妥当,还请祖母少操心操心这些琐事!” 云老夫人瞳孔震惊,看来她这个孙儿是真的翅膀硬了,竟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玥菱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云嘉玉,我看出来了,你的选择是柳婉儿对不对?” 云嘉玉攥紧手指,转头望向陆玥菱:“我不会去陆府退婚,陆大小姐大可以放心,我们的婚事依然如旧,婚后我会待你相敬如宾,至于婉儿,你休想动她分毫。” 去陆府退婚? 陆玥菱差点在这个关头被气笑。 云家大公子跟自己的表妹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丑事传出去,他是怎么认为应该是云家向她陆家退婚的? 云嘉玉这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云老夫人,云家虽是世家,但我尚书府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辱的怂货,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云公子又态度坚决,玥菱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不日便让父亲上门退婚,请云老夫人做好准备吧!” 云老夫人还未作答,她便迈开步子朝外走去:“惜春,回府!” “是,大小姐。”惜春快步跟上去。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云府的人。 柳婉儿跪在地上,发现不管是云嘉玉和老夫人说话,还是陆玥菱说话,她都插不上嘴。 因为她没有话语权,因为她身份低微,所以只能听凭别人的处置,半分都由不得己。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任人处置,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 陆玥菱前脚从云府踏出去,后脚云嘉玉在府中与自己表妹苟且,还让人怀了身孕的事情就传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 陆元文一脑门官司地回了府,而后便直奔陆玥菱的院子里来。 早有准备的陆玥菱已经站在门口给陆元文行礼:“父亲。” 陆元文一脸怒气,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结果陆玥菱向后一躲,陆元文扇了个空,人差点没站稳。 刚好进来倒茶的拂冬见状,没忍住低笑出了声。 陆元文望过去,正欲发作,却见那丫头如受到惊吓的兔子般,眼睛瞪的圆圆的,还冲他眨了眨。 一腔怒火,顿时有点发不出来了。 直接摆手将屋里的丫鬟们都赶了出去。 而后才将目光再次放回到陆玥菱身上:“孽女!听闻你今日在云府,竟当众要云大公子在你和那个什么柳婉儿之间二选一,那柳婉儿是个什么东西,你拿自己跟她比?我尚书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陆玥菱站的笔直,看自己父亲的眼神带着些许控诉:“还未成婚,未婚夫婿就与旁人有了骨肉,女儿让他做选择难道有错吗?父亲一回来便责怪女儿,可曾想过女儿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让他做选择没有错,关键是他竟然没选你,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平白让外头人笑话我们尚书府吗!” “父亲既然不想让外头人笑话我们尚书府,那不如一做二不休,直接退了与云府的婚事,岂不痛快!如此一来,外人也只会赞一声我们尚书府有骨气,干脆利落,父亲觉得呢?” 陆元文冷笑:“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云嘉玉如今不过二十有一,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圣上有意栽培他,多少人盯着云府主母的位置?他与柳婉儿的事,说白了不过就是一桩风流韵事,你信不信,不出两日外头那些传言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父亲的意思,难道是要女儿一嫁过去,就替别人养孩子吗?”陆玥菱反问。 她的父亲眼里好像除了自己的仕途和尚书府的体面,其他东西根本就不在意。 这时,陈氏也走了进来。 “哎呦,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父女俩争吵的声音,玥菱啊,你父亲白日里政务繁忙,有什么话你好好跟他说,咱们府里的事情就别再让他操心了。” 陆元文袖子一甩,寻了个椅子坐下,“外面的传言你都听到了吧,这丫头在这跟我闹着要去云府退婚,你来教教她这事该怎么处理吧!” 陈氏微笑:“是,老爷。” 而后转头拉住陆玥菱的手,语重心长道:“母亲知道,你这个年纪心里总是盼着云大公子能将你放在心里,全心全意只对你一个人好,可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好比如你父亲,这府里除了我还不是有你杜姨娘、许姨娘和付姨娘?” 说起这个,陈氏语气里忍不住带了些怨怼。 陆元文眼睛一瞪,陈氏连忙道:“但跟其他府里比起来,你父亲已经是极好的了,母亲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那柳婉儿不就是女人吗?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你才是云府的当家主母,不管府里有多少女人最后还不是都要听你的?柳婉儿这事好办。” 陆玥菱抬眸看向陈氏。 陈氏道:“若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过几日你便将那柳婉儿约出来,喂她吃碗堕胎药,云老夫人那边自有我去说道,就算要怪也只能怪那柳婉儿不知羞耻,万是怪不得你头上来的。” “既然母亲这么有经验,那不如喂柳婉儿吃堕胎药的事,就由母亲替女儿做了如何?”陆玥菱冷冷出声。 第22章 关门送客 陈氏的心思未免太过明显。 让她去喂柳婉儿堕胎药,她若是真这么做了,恐怕柳婉儿药还没喝完,她杀害未婚夫亲骨肉的恶毒名声就已经传遍整个皇城了。 陈氏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委屈地看向陆元文。 陆元文轻咳一声,似是对这种事情有些瞧不上,摆摆手道:“玥菱年少,此时你来办倒也稳妥,实在不行云老夫人那儿我去说道。” “老爷,这事让我去办......会不会不太好呀。”陈氏脸色发苦,没想到自己搬石头还砸到了自己的脚。 “有什么不好的?此事就这么办吧。”陆元文起身,又对陆玥菱道:“近日你便别出府了,出嫁前就在府里好好歇着,跟你母亲多学学掌家之事,其余事情我跟你母亲会处理好,你安心待嫁,别再给我惹出什么事端来了。” “父亲的意思,我跟云嘉玉这婚,是必须要结了是吗?”陆玥菱看向自己的父亲,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母亲出的主意如此低劣下乘,父亲竟也同意,女儿真是没想到,父亲会是这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陆元文眼睛一瞪,“陆玥菱,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现在敢这样跟我说话!” “自私自利,全然不顾亲生女儿性命之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仰起脸,眸光冷然:“女儿今日便实话告诉父亲,跟云嘉玉的婚事,我退定了!父亲若是不想等着他日云嘉玉亲自上门退婚的话,最好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明日便去云府退婚,否则,别怪女儿没提醒过您。敛秋,关门,送客!” 陆元文气的扬起手,只是他的巴掌还没落下,就被敛秋攥住了。 “老爷,夫人,大小姐说送客,得罪了。” 敛秋木着脸说完,便拖着陆元文和陈舒芸,一手一个丢到院子外头去,然后动作干脆地关上了院门。 “你个逆女!反了天了,竟敢把你老子赶出来!” “明日把女诫给我抄写十遍、不,一百遍!” “你给我等着,明日我再来查验!” 陈氏扯了扯陆元文的衣袖,“老爷,这外头的下人都看着呢,别喊了。” 最后,陆元文满脸怒气地被陈氏劝走了。 屋内,听着外头的声音消失,惜春满脸愁容道:“这云大公子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老爷怎么还想着让大小姐嫁过去,奴婢看今日云大公子护着那柳婉儿的样子,若是大小姐真嫁过去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委屈呢!” 敛秋木着脸站在一旁不说话,拂冬小声开口:“其实我觉得老爷做的也没错,他毕竟是大小姐的父亲嘛,怎么可能会害大小姐呢。” 虽然她们方才都退出去了,但老爷和大小姐后面说话的声音那么大,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陆玥菱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是父亲的做法未免有些让她寒心了。 看来退婚一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她只能再给云嘉玉和柳婉儿之间,添一把火了。 ★ 入夜后,尚书府里各处都点上了灯笼,即便空中无星无月,也能瞧得清楚脚下的路。 陆玥菱正在扎马步,一阵轮椅转动的声音传来。 她连忙出门迎接:“祖母,这么晚了天气又寒,您怎么来这儿了?” 陆老夫人被推进屋里,惜春赶紧关上了门窗。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来看看你,”陆老夫人拉住陆玥菱的手,满眼怜爱地望着她,“你别以为祖母天天待在院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云嘉玉做出这等丑事,实在配不上我的孙女儿。” 陆玥菱蹲下身子,依偎在祖母怀里:“祖母,您都知道了,那您觉得我这婚该退吗?” “退!怎么不该退!”陆老夫人说完又叹了口气,“其实来之前,我已经去过你父亲那里了,他跟我说了许多废话,话里话外的都是说云嘉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若嫁给他往后只有享福的份,还叫我多劝劝你。” 陆玥菱抬起头来:“那祖母现下,是来劝我的吗?”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从前你对祖母说你喜欢他,想要跟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如今你还喜欢他吗?” 陆玥菱摇头。 此刻她真想对以前说这话的自己狠狠扇一巴掌。 三年前才佳宴回府那日,她路上恰巧遇到歹人作乱,后来她才知晓,那人是大理寺正在追查的一名逃犯。 当时她奔跑躲避之时掉进了一口枯井里,井里面冰冷异常,她大声呼救也无人应答,浑身都快冻僵了。 是云嘉玉从井口扔给她一件裘衣,助她驱寒。 后来惜春也找到了她,领着大理寺的人用绳子将她救了上来。 云嘉玉行至面前,面色如玉,嗓音温润道:“姑娘,你身上的裘衣,是我的。” 她一愣,于是便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可现在她忽然开始怀疑,像云嘉玉这般道貌岸然表里不一之人,真的会在那种情况下给她裘衣御寒吗? “既然你不喜欢他,那祖母心里便有数了,退婚之事,明日我会再去同你父亲商议,”陆老夫人面露愁容,“只是,你父亲如今已官拜二品,祖母的话他也未必听得进去。” 陆玥菱笑了笑:“祖母能站在我这边,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祖母放心,您的孙女儿聪明着呢,定能想到办法退婚,倒是祖母你,一定要按时服药,只要您身体好好的,我才能安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陆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真不要我去你父亲那里说道说道?” “不用,退婚的事,孙女儿自有办法解决!” 正说着话,敛秋忽然推门进来,匆忙行礼之后便到陆玥菱耳边低语几句。 陆玥菱听完神色一变。 陆老夫人见状,便吩咐下人推轮椅,“听你这么说,祖母也就放心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办吧,夜深了,祖母也该回去歇息了。” 她起身,“祖母,那明日玥菱再去看您。” 陆老夫人一出院子,她便立刻让人锁了门,又吩咐惜春看住拂冬,然后便随着敛秋朝后院枫林而去。 刚一踏入,便听到一阵打斗声。 只见枫树林里,两道黑色身影缠斗在一起,两人招数不相上下,招招都带着凌厉的肃杀之气。 第23章 太子侍卫 她大喝一声:“住手!” 那两道人影一转头看见她,同时停了手。 这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她让敛秋去黑市高价买来的杀手,但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她。 那人停手之后,便迅速站到她身前,神情警惕地望着对方。 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陆玥菱所有的视线,她稍稍往旁边挪了一步,看见另外一人收起了手中长刀朝她走来。 这个人,她见过。 是太子宋璟瑢身边的那个侍卫。 “退下。” 身前之人一言不发收起武器,站到了一旁。 那侍卫扫了两眼她身旁之人和敛秋,而后恭敬行礼道:“陆大小姐,小人受太子殿下之命,前来送药。” “送药?” “太子殿下说,陆尚书有打人的习惯,此药可消肿止痛,两个时辰便能见效。”侍卫说着,双手捧上一枚白色药瓶。 若不是今日躲过了父亲的巴掌,她都要怀疑太子是不是在她院子里安插了眼线。 连父亲听了外头的传言,回府后会打她都能猜到,这太子也太会琢磨人心了。 她让敛秋接过药瓶,“麻烦替我告诉太子殿下,多谢他的药,玥菱心里很是感激。” 侍卫又道:“太子殿下还让小人问陆大小姐一句,退婚之事,可否需要援手?”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急着帮她的人,不过想想也能明白,太子这是有些不放心她的承诺。 “替我回太子殿下,退婚之事我自有办法,另外,我一定会尽快催促外祖父,请他写一封亲笔信送来,还请太子殿下放心,玥菱承诺之事,必定会兑现。” “小人记下了。”那侍卫得了答案,三两下便跃上墙头,消失在黑夜中。 * 同样的深夜里,云府柳婉儿的院子里,此刻也被灯笼的火光照的透亮。 纵然院子外头有云老夫人派来的丫鬟婆子守着,云嘉玉依旧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柳婉儿坐在榻旁,见云嘉玉一进来,立刻起身扑了过去。 声音里带着哭腔:“表哥,对不起,都是婉儿让你为难了。” 云嘉玉把她扶到榻旁坐下,为她将额前的发别到耳后,温声道:“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但是婉儿,你有身孕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还有下人们说的那包堕胎药是怎么回事?” 柳婉儿一听,哭的更厉害了,“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可大夫是我之前在冷水里泡了许久,胎象不稳,孩子很有可能会保不住,所以我便想等胎儿稳定下来再告诉表哥的,至于那堕胎药......表哥,我怎会不要你我之间的骨肉?还不是陆大小姐故意陷害于我?今日若不是她,我怀有身孕之事又怎会被外祖母知晓。” “原来如此。”云嘉玉抬手擦掉柳婉儿脸上的泪珠,眸子里一片怜惜之色,“婉儿你放心,待她嫁过来之后,我绝不会让你她伤你一根汗毛,只要她入了我们云府,我自有办法牵制她。” “表哥,难道......”柳婉儿咬了咬下唇,“难道你就非要娶她不可吗?” 云嘉玉叹息一声:“我原是想,她性子温婉知书达理,成婚后定不会欺负你,没想到她却如此工于心计娇纵蛮横,若要退掉陆府的亲事再议恐要再等一年之久,我倒是没什么,可你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了,如今我只能尽快成婚才好纳了你。” 柳婉儿垂眸,试探地问道:“表哥,若是没有陆玥菱,我们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吗?” 比如,退掉陆府的亲事,娶她为正妻。 云嘉玉兀地笑了一下:“婉儿,你想什么呢?我不会让你做通房的,侍妾好歹有名分在,通房便与下人无异,我怎么舍得?” 听了这话,柳婉儿指甲都折断了两根。 通房?那何止是与下人无异?那分明是连下人都不如! 云嘉玉到底是真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还是听懂了也装作没听懂? 亦或者,在云嘉玉心里,她从来就没有做他正妻的资格。 她叹息一声:“可惜婉儿身份卑微,若是能像陆大小姐那样,我便能嫁与表哥为妻,长相厮守了。” 云嘉玉低头在柳婉儿额头落下一吻:“我知你心意,只是祖母不会同意,云氏宗亲也不会同意,婉儿,只要你信我,将来我定会抬你做我的正妻。” 放在肩上的手掌一用力,她便顺从地靠到云嘉玉怀里。 将来……又是多久呢? 而云嘉玉,此刻心里也在盘算着一件事情。 外头那些流言他已查明是陆玥菱散播出去的,不过一个闺阁女子,竟能让他颜面扫地,在同僚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在与陆玥菱成婚之前,这一局,他定要扳回来不可! * 前几日才暖了几天,夜里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待到次日一放晴,天却更冷了几分。 “敛秋,把这封信送去旬阳,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我外祖父手里。”陆玥菱将信用点漆封好,又塞进一个装了一支金钗的锦盒下面,交给敛秋。 “是,”敛秋接过,拿出一支竹哨交给她,“大小姐,敛秋此去旬阳没有七日怕是回不来,若是遇到危险您就吹响这支竹哨,那名暗卫自会现身保护您的安全。” 陆玥菱将竹哨挂在颈上,塞进衣襟叮嘱道,“到了谢将军府便说这是我送给外祖母的礼物,自会有人领你进去。” “奴婢明白。” 敛秋一走,她就将拂冬喊了进来。 拂冬手里拿着笔墨跑进来:“大小姐,昨日老爷说要罚您抄写女诫,咱们是现在就抄吗?” “当然,现在就抄,不过不是我抄,而是你抄。” “啊?”拂冬傻眼了,“我?” 她勾唇一笑:“对,就是你。” 一刻钟后,陆玥菱和惜春出了门,院子里就只剩下满脸哀怨的拂冬,不情不愿一笔一划地抄写着女诫。 陆玥菱没坐马车,因为陆元文命人把她的马车收了。 她戴了帷幔跟惜春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 “大小姐,我们就这样出来了,回去之后老爷会不会怪罪呀?”惜春有些担忧。 “昨日我连人都赶了,难道还怕他怪罪?”陆玥菱不甚在意地说道。 惜春想到昨晚的情景,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退婚这件事迫在眉睫……” 说着,她忽然神色一凛,停下了脚步。 第24章 有人跟踪 惜春不明所以:“大小姐,怎么了?” “嘘!”她低声说了句:“有人在跟踪我们。” “那怎么办?”惜春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她复又抬起脚步,轻声道:“别声张继续往前走。” 惜春跟上,小声问:“今日是柳小姐约的您,这人会不会是柳小姐安排的?” “不会是她,她既约了我便说明她已经走投无路只能跟我合作,再派人跟踪我并没有意义。” “那是夫人的人?” 陆玥菱没有回答,拉着惜春转身钻进一条小巷子了,利用堆积的木柴做遮挡,她看清了跟踪他们的人。 那人衣衫普通,长相也普通,但腰间却挂着大理寺的腰牌。 大理寺的人,那便只可能是云嘉玉派来的人了。 她刚想出去,目光瞥见不远处还有一人也在跟踪她。 惜春眼眸瞪大,“那人不是夫人院子里的桃香吗?” 看来,今日盯着她的人,还不少。 “大小姐,要不我穿上您的披风,把她们都引开?”惜春道。 她从木柴里走出来,摇了摇头:“无妨,他们不敢靠太近,既然想跟那便让他们跟,我也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柳婉儿约她见面的地方是在洪湖边一处废弃的观音庙里,翠珠已在庙外等候,见她们出现,立刻小跑进去,片刻后又走了出来,候在门口。 她摘下帷幔交给惜春:“惜春,你在外面候着。” “是,大小姐。” 她踏进去,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观音庙里蛛网横结,不知荒了多久了。 柳婉儿转过身,眉眼透着恨意。 “约我来所为何事?”她四下望了望,这地方到处都是灰尘,连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 柳婉儿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切入正题:“上次你说我们可以合作,只要你跟表哥退了婚便帮我坐上他正妻的位置,可还算数?” 她故意道:“若是昨日之前你来找我自然是算数的,可现在就不一定了,你与云嘉玉苟且之事已经传遍了皇城,退婚是迟早的事情。” “哼!”柳婉儿冷哼一声,“陆大小姐若是真的那么笃定这门婚事可以退掉,就不会来赴我的约了,据我所知,陆尚书根本不同意退婚之事吧?” 看来陈氏已经跟柳婉儿通过气了,但从方才看见陈氏派人跟踪她的行为来看,柳婉儿并没有把今日约见她的事情告诉陈氏。 她佯装被戳破痛处,面上有些羞恼:“父亲只是一时还未想清楚罢了,假以时日定会上门退婚。” “假以时日?难道要等你们完婚之后再提吗?”柳婉儿嗤笑一声,“今日我们不妨把话摊开了说,你到底有何计划?”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拿乔,“我已经备好马车,你若离开皇城,云嘉玉定然会去寻你。” “你想把我送走?”柳婉儿惊呼。 她伸出食指摆了摆,“只是假意离开,而且就在今日,你现在便让翠珠回去收拾细软,我让惜春去把马车赶过来,我保证你连城门都出不了,就会被云嘉玉拦下来。” 柳婉儿有些犹豫,“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骗出皇城,好对我腹中的孩儿下手吧?” “我若是想对你下手,此时此地就可以,何须出城?” 见柳婉儿还是有些犹豫,她又道:“你跟着云嘉玉至少一年有余了吧,你应该知道,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失而复得才会更加珍惜,你一味地顺从他又怎会意识到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想要他正大光明地娶你,你只能赌一把。” 这几句话,句句都说在了柳婉儿的心坎上,从她故意勾引云嘉玉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是在赌了。 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倘若她再不抓紧,恐怕就真的只能做一个妾了。 “那你呢?帮了我,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陆玥菱轻笑:“我啊,我得到的可就多了。” 柳婉儿皱眉,“除了退婚,你能得到什么?” “首先,退婚这事定然是我们陆家先退,我们尚书府的面子可是重中之重!其次,我不像你没得选,没有云嘉玉我大可以重新选择一个视我如珍宝之人,你只是得到了一个云嘉玉,而我得到的可比你多得多。” 她说的煞有其事,但其实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退婚。 只有退了与云嘉玉的婚,她的心才能落回实处,上辈子那些事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只有退了婚,她才能与太子合作。 柳婉儿攥紧了衣角,将陆玥菱所言仔细琢磨了一番,最终才重重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翠珠抱着包袱回来,惜春也已经将租好的马车连带车夫安排妥当。 翠珠到柳婉儿身边低语道:“表小姐,已经跟守门之人交代好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了。” “嗯,我知道了。”柳婉儿到底还是不放心陆玥菱,故意让守门之人去通知云嘉玉,就说看见翠珠匆忙背着包袱出门,觉得不寻常,故而前去禀告。 如此一来,云嘉玉定能及时赶来追她。 左右她都是受陆玥菱胁迫才离开的皇城,不管如何她都有退路。 可惜她不知道,云嘉玉此刻根本就不在大理寺。 “你我不同路,便就此别过了。”陆玥菱站在观音庙前,眸光冷冽,“记住我跟你说的话,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柳婉儿放下车帘,随即车夫便驱赶马车朝着大道上疾行而去。 “车夫可都交代好了?”她问惜春。 “大小姐放心,就算中途柳婉儿反悔,车夫也不会停下来的。” “那便好,让云嘉玉体会一回失去的滋味,等再找回柳婉儿的时候,他才能孤注一掷!” 惜春有些不解:“大小姐,您真的要帮她坐上云大公子正妻的位置吗?” 柳婉儿成为云嘉玉正妻是迟早的事情,她现在所为,不过是让事情提前发生。 再者,他们俩现在的感情越是深厚,将来才会越痛苦! 她望着不远处宽大的洪湖,呢喃道:“她能不能坐上这个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婚我是退定了!” 第25章 坚硬如铁 云嘉玉有多把柳婉儿放在心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上辈子,她也是在被云嘉玉送去瑞王府之前才知晓,原来当初成婚之前,她被一伙贼匪掳走毁了清誉的事,竟是云嘉玉亲自设计的! 虽然她只是被关了一夜并未失去清白,但在外人眼中,她已经失洁,本就不好的名声再度雪上加霜。 云嘉玉之所以这么做,便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不畏流言履行婚约,让世人皆赞他,让世人都唾她。 嫁给云嘉玉之后,她因此事在云府抬不起头来,父亲不愿帮她,云老夫人对她冷眼旁观...... 这一切,不过都是云嘉玉为了能让柳婉儿不受她压制所精心设计的圈套。 可笑她最开始还以为,云嘉玉是因为此事才不喜她,厌她,暗自神伤了许久。 云嘉玉真是下了一盘好棋,让她这枚棋子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过现在,她才是手执棋子之人。 云嘉玉,你已经被将军了! 她戴上帷幔,跟惜春从观影庙里走出来,原先跟踪她的那名大理寺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陈氏院子里的桃香还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悄悄盯着她。 这次,她没有走官道,而是从洪湖边上的小树林里离开。 “惜春,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跟紧我,千万别离开。” 惜春望着满地枯黄的树叶,心里因着陆玥菱这句话产生了几分紧张的情绪,“是,大小姐,奴婢记住了。” 一阵寒风吹来,前方的密林中忽然出现一群手持刀刃的黑衣人,正快速朝她们围过来。 陆玥菱眼神一凛,她的猜测没有错,这些人果然来了! 惜春连忙护在她身前,虽然害怕,但还是大声喝了一句:“你们是何人?胆敢拦尚书府大小姐的去路,还不快速速退去!” 为首的黑衣人蒙着面大笑一声:“尚书府大小姐?哈哈哈哈,我们要抓的,就是尚书府大小姐!” 陆玥菱把惜春拉至身后,抬眸瞧着那为首之人:“这么说来,你们是拿钱替人办事了,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双倍的价格,只求你们今日能放过我这个弱女子一马。” 为首之人垂眸思索了一番,随后拔出弯刀指着陆玥菱道:“老子就是强盗,途经此处恰巧遇到两个美人,就想抢回去尝尝鲜,什么替人办事,你搞错了。” “大胆!”惜春捡起地上的树枝双手紧握,那树枝在她手上肉眼可见地颤抖,“你们若是敢伤害我家大小姐,我跟你们拼了!” 黑衣人哄堂大笑,根本没把惜春放在眼里。 陆玥菱握住惜春的手,把那毫无杀伤力的树枝抽走扔到地上,然后对为首之人道:“劳烦诸位把刀收起来,我愿意跟你们走。” “大小姐......” 她递给惜春一个安抚的眼神,“与其被刀架着走,不如我们自己走。” 为首之人似乎没想到她竟会这么配合,但拿刀架着这么个美人,确实有些难看。 况且,若是真把人伤着了,他也不好交待。 于是,便让手下把刀都收起来,左右他们一群大男人围着,不可能让两个小丫头给跑了去,“两位小美人,走吧!” 陆玥菱牵着惜春在一群黑衣人的包围之中,缓步朝前走去。 她微微侧目,看见身后不远处,桃香的身影匆忙跑开。 又向前走了一会,陆玥菱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她摘下帷幔,露出一张精巧绝美的脸蛋出来,抬眸朝那为首之人柔柔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我走累了,想让人背着走。” 那为首之人平日里哪能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家,原本以为她身旁的丫鬟已经算是漂亮了,没想到帷幔之下,竟是这样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 难怪她被誉为皇城第一美人。 见到她真容之人,全都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尚书府的大小姐嘛!平日里柔弱又娇贵,走不动路也很正常。 那为首之人眯着眼睛走过来,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上,“那我来背着你走,来,快上来。” “好啊!”陆玥菱语气一冷,狠狠在那人后心踹了一脚。 同时,她吹响了脖间的竹哨,一道黑影瞬间便冲了过来。 高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浑身上下都透着杀气。 “大小姐,请吩咐。” 这是陆玥菱头一次听见他说话,原本以为敛秋从黑市上买来的人会是一名冰冷寡言的江湖剑客。 如今一开口她才发觉,此人竟是个少年,听声音,怕是还未及冠。 不过眼下的情形不容她多想,围着她们的黑衣人已经扣住刀柄,准备要拔出弯刀了。 她眸光冷冽,语气森寒:“除了领头之人,其他人,杀!” “是,大小姐。”暗卫低低应了一声,手中长剑瞬间出鞘。 一场厮杀拉开序幕。 陆玥菱拽着惜春弯腰躲开一柄弯刀,那领头之人便挥刀砍过来。 她连忙推开惜春,匆忙躲避中被那领头之人的弯刀划伤了手臂。 “大小姐!”惜春惊呼。 她眉头紧蹙,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一声没吭。 眼见那弯刀再次挥来,她眸光瞬间睁大,却并未闪躲。 下一刻,惜春举起的石块重重砸在那人后脑上。 见人一倒下,她立马便拽着惜春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有几个想要朝她下手的黑衣人,手中弯刀才举起,就被暗卫一剑捅穿了身体。 滚烫的血喷洒在她脸上,一条生命就这么在她眼前结束了。 惜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捂住嘴巴才没叫喊出声。 而她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心,早已坚硬如铁! 一刻钟的时间未到,树林中的黑衣人便全都倒下,只剩下一个领头人狼狈跪在地上求饶:“大侠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陆玥菱踏着满地尸体走过去,捡起一把弯刀抵在那人颈侧,眉眼处的几滴鲜血流淌至脸颊。 此时的她在那领头人眼中再也不是什么柔弱娇贵的闺阁小姐,而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陆大小姐饶命!陆大小姐饶命啊!” 陆玥菱冷声问:“告诉我,背后指使你绑架我的人,是谁?” 第26章 不见踪迹 那人道:“是......是云府大公子指使小人的,是云府大公子!” 刀刃划破皮肤,陆玥菱声寒如冰:“你确定是他?” 那人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忙道:“小人确定,就是云府大公子,大理寺云少卿!他吩咐小人把你掳走,让小人把你关上一晚再放出来,小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 原来,真的是他。 得到想要的答案,陆玥菱扔掉手里的弯刀,对暗卫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惜春拼命忍住胃里的不适,望着满地的尸体颤声问:“大小姐,那我们现在要回府里吗?” “不急。”她转头看向惜春,抬手擦掉惜春脸颊上的一点血迹,反问:“怕吗?” 惜春点头,然后又连忙摇头:“他们想要害大小姐,是坏人,死有余辜。” “你说的没错,他们是死有余辜,但是惜春,如果你害怕这样的场面,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银钱送你回家,若你还愿意继续跟着我,从今往后便只能忠心于我,若你敢背叛,我对你也绝不手软!” 惜春看了一眼陆玥菱手臂上的伤口,连忙跪下坚定道:“大小姐,惜春是大小姐的人,这辈子都是大小姐的人,不管大小姐要做什么,惜春都会陪在大小姐身边。” 她仰起头,即便已经吓的脸色发白,还是坚定地看着陆玥菱:“惜春发誓,若将来惜春做出什么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那便让惜春一头撞死,掉进河里淹死,走路被雷劈死......” 陆玥菱按住惜春的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并非故意恐吓惜春,只是往后的路只怕更加难走,惜春若是不能对她绝对忠心,最后不仅会害了她,也会害了惜春自己。 “我不要你发誓,既然你选择留在我身边,往后我绝不会亏待你。” 伫立在一旁的暗卫,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像个局外人。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陆玥菱手持弯刀时眸中的狠厉深深触动了他。 明明本该是个娇贵的闺阁女子,为何要去黑市买一个杀手做暗卫,又为何总是做一些将自己置于险地的事情? 还有她那未婚夫,竟买通匪贼陷害于她...... 旻朝人之间,原来也是一样的勾心斗角,互相残杀。 惜春起身,出乎意料地,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了。 陆玥菱身形一晃,忽然一阵眩晕。 “大小姐!”惜春连忙接住她,“大小姐你怎么了?” 陆玥菱抬了抬手臂,无声说了句,“刀上有毒……” 随后意识便陷入黑暗。 ★ 暮色低垂,尚书府门口却聚满了人。 陆元文在府中急的来回踱步,陈氏安坐在一旁,掩饰性地喝茶。 陆心瑶站在府门口也是一脸焦急之色,时不时出去问一声,“大姐姐有消息了吗?”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一名大理寺人摇头:“回陆二小姐,暂时还没有消息。” 围观的民众不由唏嘘:“这要是入了夜人还没找到,那这陆大小姐恐怕是悬了。” “是啊,陆大小姐天仙一般的人儿,被贼匪掳走,岂不是羊入虎口?哪儿还能留得清白在啊!” “唉,这天杀的贼匪,竟敢在皇城里掳人,不知道陆大小姐的未婚夫是大理寺少卿吗?这要是被抓住了,必死无疑。” “这都几个时辰了,我看大理寺的人本事也未必那么大,皇城这么大,上哪儿找人去啊你说。” 又过了一会,云嘉玉亲自领着人朝尚书府而来。 听到下人的禀告,陈氏连忙领着陆心菱跑到府门口迎接,陆元文也心急地厉害,顾不上其它也跟着走了过去。 “云少卿,玥菱她可有消息?”陈氏语气急促,一脸关心。 云嘉玉冷着脸,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大理寺这边还没有消息。” 陈氏一副唉声叹气的着急模样,心里却很得意,扭头跟陆心瑶对视了一眼,借着袖子掩面的时机挡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陆心瑶眼眶通红,面上未露出半分她此刻心中的喜悦。 从得到陆玥菱被匪贼绑走的那一刻,她便让人把消息散播了出去,然后再去报官闹得人尽皆知。 虽然不知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总归是个能让陆玥菱身败名裂的好机会。 她怎么可能放过? 如今看着外头这么多好事的民众,她想,只要陆玥菱今晚回不来,那便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没有陆玥菱在前,她这颗蒙尘的珠玉才能被世人所见。 陆元文也走了出来,云嘉玉上前行礼:“陆大人。” “大理寺可有查到小女的踪迹?” “并未。” 陆元文眼睛一瞪:“那你不去找人,跑来我这儿干什么!” “下官此来是想问一问府中人,看看能不能问出陆大小姐今日都去了何处,有了线索才好找人。”云嘉玉说的一板一眼。 实际上,他心里比陆元文还着急。 匪贼是他安排的,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消息,后来他去了那林中查看,竟发现了那些匪贼的尸体,而陆玥菱却不见踪影。 更让他着急的是,云府下人来寻他,说柳婉儿不见了,她身边的丫鬟翠珠还抱着包袱离开的云府。 得到消息之后,他便立刻去了城门处,才知今日确实见过跟柳婉儿画像一模一样的人乘坐在一辆马车上出了城。 柳婉儿爱惨了他,怎会突然离开? 唯一的解释便是跟陆玥菱有关。 可是陆玥菱现在在哪?柳婉儿又身在何处,他竟查不到一点线索! 陈氏闻言立马道:“府里的下人我已经问过话了,只有守门的两个见到她一早领着惜春出门,其余人一概不知,哦对了,她今日出门时还戴了帷幔,也不知如此低调是要出去见什么人......” 围观的民众一听这话,纷纷猜测。 “这陆大小姐该不会是出去约会情郎了吧?” “嘘!小点声,陆尚书还在这呢,不要命了你!” 陆玥菱一早出门去了观音庙的事,云嘉玉自然知道。 只是他派去的人只跟到观音庙外,很快便回去向他汇报了! 至于陆玥菱去见什么人,之后又做了什么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27章 敲响警钟 “陆大人,陆夫人,为确保没有遗漏,还请将府里的下人都叫出来,由大理寺的专业人员挨个问话,也好尽快找到线索,找回陆大小姐。”云嘉玉道。 陆元文想了想,点头同意。 尚书府里下人众多,大理寺的人问了半个多时辰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被关在门外的民众也渐渐失去耐心。 “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我看八成是找不回来了,就算找回来,恐怕也被那匪贼给糟蹋咯!” “那大理寺少卿不就是陆大小姐的未婚夫吗?你们说,今晚他要是找不到这陆大小姐,那婚约他还认吗?” “这可不好说,万一陆大小姐真被糟蹋了,那谁还要她呀?这辈子就算是毁咯!” “唉,可惜了这么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了。”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的时候,有人眼尖地瞧见不远处有两道身影正从黑暗中缓缓行来。 “你们看,那人戴着帷幔,该不会是陆大小姐吧?” “我曾远远瞧见过陆大小姐一眼,看这身段,好像还真是。” “她旁边那丫鬟我认得,来我摊上买过糕点,就是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叫什么……惜春!” 陆玥菱和惜春走近,待行至人前时她轻轻取下了帷幔,似是有些惊讶和不解:“诸位为何都围在我家府门外?” 众人一时流连于陆玥菱的美貌中,直到有人喊出一句:“是陆大小姐,真是陆大小姐,陆大小姐回来了!” 正在府内闭门询问,询问的口干舌燥的云嘉玉最先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随后连忙领人打开府门。 陆玥菱抬眸望过去,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她缓步走上阶梯,在云嘉玉复杂的目光中神态自若。 “陆大小姐,你......” 云嘉玥刚想开口询问,陆元文和陈氏等人也冲了出来。 见陆玥菱完好无损,丝毫不像是被人绑架的模样,陆心瑶最先反应过来,抱住她就哭:“大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听闻你被匪贼绑架,我跟父亲母亲都急坏了,那些贼人可有欺辱于你?” 陈氏也连忙关切道:“是啊,快让母亲看看你可有受伤?” 陆玥菱推开像个藤蔓一样缠在她身上的陆心瑶,朗声道:“方才我听闻大家都在议论我被匪贼绑架一事,母亲还为此报官惊动了大理寺,玥菱在此先谢过母亲和云少卿了。” 陈氏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被匪贼绑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比谁都着急,一家人说什么谢?” 碍于外人众多,云嘉玉也不冷不热地回了句:“职责所在,陆大小姐能安全回来便好。” “是啊,你能安全回来,为父便放心了。”陆元文见她衣衫整齐,紧皱的眉头才算稍稍舒展了些。 她话音一转:“不过,我今日只是去梨春园听戏听久了些,从未被什么匪贼绑架过。” 正等着看热闹的民众听了这话一片哗然。 原来陆大小姐只是出门听了个戏,怎么就传出被什么匪贼给绑架了呢? 这不是闹了个笑话,还差点毁了姑娘家的清誉嘛! “什么!”陆元文转头就瞪着眼看向陈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玥菱也偏头看向陈氏:“是啊,听闻是母亲报的官,我也很好奇,母亲是从何处得知我被绑架的消息呢?” 众人目光一致,全都看向了陈氏。 陈氏一慌,眼神无处着落,脱口而出:“是桃香看......” “母亲!”陆心瑶连忙唤了一声,“母亲今日操劳过多有些累了,此事我也知晓,还是我来替母亲说吧。” 陈氏一听立马住了嘴,让身边的丫鬟扶住“劳累”的自己。 陆元文面色不善:“那你来替你母亲说,也好给大理寺一个交代。” 陆心瑶朝身边的丫鬟低语一声才回道:“回父亲,今日母亲让桃香出门采买,路经洪湖边上时恰好见一女子被一群匪贼掳进树林中,她见那女子穿着打扮与大姐姐甚是相像,慌乱之下便匆忙跑回来禀报给母亲,当时已是晌午我恰巧也在母亲房中,闻此消息之后又打听到大姐姐早晨确实是戴了帷幔出的门,直至晌午还未回府,故而母亲才去大理寺报了官。” 这时,那名叫做桃香的丫鬟也被带了出来。 陆玥菱大致已经猜到桃香会说些什么了,方才陆心瑶的丫鬟显然已经跟桃香串通好了。 果然,不出意料地,接下来桃香的说辞与陆心瑶并无二致。 “原来都是误会,”陆元文作势朝云嘉玉拱手,“云少卿,都是府中下人眼拙,弄错了,还劳烦诸位劳累一天,陆某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 云嘉玉拱手回礼:“陆大人太客气了,既然陆大小姐平安无事,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陆元文陪着笑,目送云嘉玉一行人离开,又对底下的民众道:“诸位也都回吧,小女平安无事并未遭匪贼绑架,陆某在此谢过诸位对小女的关切之情了。” 没看成热闹,众人也就都慢慢散去了。 陆元文转过身,狠狠瞪了一眼陈氏,又狠狠瞪了一眼陆玥菱。 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场风波就这么戛然而止了,陆玥菱没再理会那母女俩,朝自己院子里走去。 “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还未入院子,拂冬便扶着手腕惨叫,“能不能换个人抄写剩下的五十遍啊?奴婢的手都快抄断了。” 陆玥菱面无表情,“既然还未抄完,便去继续抄,不抄完不许睡觉。” “啊?”拂冬撇嘴,有些欲哭无泪。 惜春回头,朝拂冬做了个鬼脸,然后见拂冬去了偏房继续抄写才关上房门。 “大小姐,您的伤该换药了。” 陆玥菱脱掉外衣,将袖子挽上去,惜春拆开她小臂上的帛布,露出一道半指长的伤口来。 伤口不算深,不过是皮肉之伤。 白日里,她被那领头人砍伤,当时未来得及在意,没想到领头人竟在刀上涂了料。 好在只是些会致人昏睡的迷药,并无大碍。 但今日这件事也给她敲响了警钟,以后她万不可如此大意,万一那刀锋上涂的是毒药,后果不堪设想! 第28章 实在可笑 若她今日没有及时回来,便会像上辈子一样。 即便清白还在,依然会被世人所唾弃! 上辈子,大约也是同样的情形,只不过现在云嘉玉让这件事提前罢了。 她闭上眼睛,那些污言秽语和怜悯嘲讽的眼神至今还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 她不明白,不明白这世道为何对女子的要求如此严苛? 不过是失踪一晚便要遭受如此多的冷眼和轻视。 而男子,就算做出再荒唐的事,用“风流韵事”几个字便能揭过去。 更甚者,还能传为美谈,让人津津乐道。 实在可笑! 既然这世道不公,她陆玥菱,便颠了这世道又如何! 良久,她才将心头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睁开眼道:“今日之事,祖母恐怕已经知道了,你去祖母院子里替我报一声平安。” “是,大小姐。”惜春仔细上了药重新包扎好伤口,才开门出去。 陆玥菱只身来到后院枫林,那名暗卫立刻来到她面前:“大小姐。” 她见暗卫低着头,忽然想起来,她还从未仔细瞧过这名暗卫的长相。 “抬起头来。” 暗卫抬起头,一张棱角分明的俊俏面庞映入眼中。 要不是白日里见过此人杀人如割草的模样,她都要怀疑敛秋挑人的条件是看脸了。 “可有名字?” 暗卫垂眸:“没有,杀手不需要名字。” “我既然买下了你,那从今以后你便不是杀手,你需要一个名字,一个符合你暗卫身份的名字。” 她想了想,道:“花明,如何?” 暗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名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玥菱望着暗卫继续说下去,“只要你忠心于我,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行走于光明之下,不再是杀手,也不再是暗卫,你只是你,花明。” 暗卫心头一震,不由抬眸深深望着眼前的女子。 半晌,才垂眸点头道:“花明,谢大小姐赐名。” 忽然,他神色一凛,手指握上剑柄。 “慢着。”陆玥菱看向远处的树梢,神情淡然:“你先退下,我若不唤你,不许露面。” “是,大小姐。”暗卫身形一闪,便隐匿在黑夜之中。 院墙上人影浮动,不过几息之间便穿过枫林来到陆玥菱面前。 她嗤笑:“原来端方君子也会半夜爬女子的墙头,云大公子,又见面了。” 云嘉玉扯下脸上的面巾,脸寒如冰:“你早就猜到我会来?” “柳小姐失踪,想必云大公子来是想知道她现在何处吧?” “果然是你!”云嘉玉低喝,“婉儿到底在哪?你可知按照大旻律法绑架是什么罪行?” “哦?”她转身朝院子里走去,“那云少卿不妨说给我听听,绑架到底是什么罪行?” 云嘉玉一噎,因为他白日里才做过这事。 他上前抓住陆玥菱手臂:“你疯了,若是被人看见我在你院子里,如何说的清楚?” 陆玥菱被抓的地方,恰好是受伤的部位,她强忍着痛意,嗓音瞬间冷下去:“放手!” 云嘉玉一愣,似是从未见过陆玥菱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迟疑片刻才松开手掌。 她止住脚步,转身望着云嘉玉:“你怕什么?左右我们都是有婚约在身的,就算被人看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名声罢了,云大公子还在意这些?” “你不要脸面,我还要。”云嘉玉衣袖一甩,端的是一副君子做派。 她无情拆穿这层假面:“你与柳婉儿苟且一事已经人尽皆知,你的脸面怕是早已被人踩在脚底,拧进泥里了吧!” “陆玥菱!” “云大公子先别急着恼羞成怒,我们还是来谈谈洪湖边绑架一事吧!” 云嘉玉眼神一变,“你不是在梨春园听了一整日的戏吗?如何又跟洪湖边绑架一事扯上了关系?” 事到如今,云嘉玉竟还是这么能装。 她冷笑:“那群匪贼的尸体怕是此时还在那树林当中,领头人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云大公子就别在我面前装君子了,看得让人恶心。”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还不少。” 说话的同时,他们四目相交,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最终,还是云嘉玉先别开了眼,“我只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陆玥菱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枫叶,“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洪湖边上的事我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你的婉儿,我也可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她在哪里。” “你要我做何事?”云嘉玉眼中满是戒备与警惕。 陆玥菱把玩着手里败落的枫叶,语气懒散:“还没想好,不过等我想好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违背大旻律法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说这话之前,你要不要问问洪湖边那堆尸体同不同意呢?”她简直想不通,云嘉玉到底是哪儿来的脸在她面前说这种话的。 手里的枫叶骤然被撕成两半,她沉声道,“你没有选择,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云嘉玉手指蜷紧,眸底一片阴霾,“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别太过分,说吧,婉儿到底在哪?” “明日,我自会让人把地方告诉你,”她将手中碎成两半的枫叶一扬,转身就走,将原先云嘉玉的话还了回去,“夜深风寒,云大公子还是原路返回吧!若是被人看见你在我的院子里,那可就说不清了。” 被晾在原地的云嘉玉,有种被人狠狠耍了一通的感觉,可偏偏,他还不能立刻反击。 从未被人这样碾压的经历让他心中产生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同时,陆玥菱现在的所作所为,又让他产生一种欣赏的情绪来。 复杂且微妙。 ★ 拂冬抄了一夜的《女诫》,手都快抬不起来了,谁知一早,陆玥菱便又差她去云府送信。 满腹哀怨无处诉说,她只能低头领命,谁叫她只是个丫鬟呢? 唉! “送完信,再将你抄写的那些送去给父亲,今日他休沐,你一定要亲手交到父亲手里,明白吗?”陆玥菱又唇角含笑地加上一句。 听到这话,拂冬顿时眼前一亮。 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虽然老爷年纪是大了点,但也是相貌堂堂,而且她先前在老爷面前故作姿态,老爷似乎对她也很有好感。 若是成为了这府里的姨娘,那她岂不是再也不用做这些跑腿的事情了! “是,请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快去快回,亲手把东西送到老爷手里。” 拂冬欢天喜地地去跑腿了,连把信里的内容告诉陈氏一声都忘了。 不过陆玥菱也不怕她告诉陈氏,因为那信中只有一个地名,陈氏就算看了也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惜春端着药进来。 喝了药,才见惜春有些犹豫的神色。 “发生了何事?说来听听。” 第29章 太子约见 惜春这才俯身小声道:“方才在厨房,奴婢看见夫人身边的丫鬟在给杜姨娘的药里加了几样东西,好像跟上次我们准备的那药包里的堕胎药,是同一种!” “堕胎药?”陆玥菱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确定?” 惜春点头:“那药的模样奴婢记得,后来趁人不注意闻了闻味道,一模一样。” 这么说,杜姨娘有了身孕,陈氏想把这个孩子悄悄处理掉。 她忽然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此事我不能直接出面。” 桌面上正好还有纸张和笔墨,她一边写一边道:“你将这纸条塞给杜姨娘身边那个叫央儿的丫鬟手里,切记要小心,别被人看见了。” 惜春接过纸条攥在手里:“大小姐放心,惜春明白。” 陆玥菱心想,上辈子她并未听说过府里哪个姨娘有过身孕之事,可既然用到了堕胎药,那便说明,杜姨娘确实有了身孕。 她记得幼时,杜姨娘与她娘亲之间关系还算不错,如今给她提个醒,也是看在娘亲与杜姨娘之间的情分上。 至于陈氏......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些猫腻。 正想着,屋顶忽然传来些许动静。 她略一思索,起身去了后院枫林。 花明出现在她面前,掌心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大小姐。” 她接过,一边展开,一边问:“何人所留?” “是那晚与我交手的侍卫。” 太子身边的侍卫? 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端正秀气的小楷字:巳时一刻,梨春园。 落款是一个“瑢”字。 太子的亲笔信。 这是......约她见面的意思? ★ 巳时一刻,陆玥菱带着惜春准时出现在梨春园,一名女侍前来为她引路。 待到了房门前,女侍将惜春拦住,“陆大小姐一人进去便可。” 这有点像别人口中私会情郎的场景,让惜春有些担忧。 陆玥菱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走了进去。 屋内有暖炉,仿若与外头的冰寒是两方世界,即便这样,宋璟瑢还是披着裘衣站在窗前。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宋璟瑢转身,坐到桌旁的椅子上,“地上凉,坐吧。” 与太子平起平坐,陆玥菱还是有些不敢的,她起身垂首道:“臣女站着便好。” 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从宋璟瑢口中溢出,淡若无声,可她却听的真切。 随后便听到宋璟瑢又道:“孤坐着,你站着,孤的脖颈可受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只好却之不恭了,“谢太子殿下赐座。”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宋璟瑢对面,垂眸颔首,像个等待长辈训斥的孩子。 “那日梅林中你不是胆子很大么?怎么今日这么拘谨了?”宋璟瑢说这话时,语气里染了些不易被人察觉笑意。 陆玥菱心想,外祖父那边还杳无音信,她的婚约也还未能退掉。 太子这个时候找她,除了问罪,她想不出别的缘由了。 所以,她只能小心谨慎,谨言慎行。 “上次是臣女无状,扰了太子殿下赏梅的兴致,后来臣女心中才觉惶恐,故而今日,万不敢再冲撞了太子殿下。” “你若一直跟孤这么说话,那大选之事,孤可就要重新考虑一番了。” 她连忙抬首,杏眸微瞠:“太子殿下一言九鼎,怎能无故反悔?” 宋璟瑢拿出一个小陶罐放到她面前,未执一词。 她迟疑着拿过小陶罐,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宋璟瑢掌中的温度,“这是何意?” “宫里的药膏,去腐生肌,不会留疤。”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上的胳膊。 她受伤一事,只有惜春和花明知道,太子是怎么知晓的? 而且,太子约她见面,莫不是只为了给她送药膏? 她不由得想起了梳妆盒里放着的那瓶消肿止痛的药,心里疑窦丛生。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 见陆玥菱还是这副小心谨慎一板一眼的模样,宋璟瑢倏地站起来,又行至窗边,语气似随着寒风一起,变得冷了几分:“既已收了药,便退下吧,孤等着你退婚成功的那一日。” 若是熟悉之人便能听出,宋璟瑢这语气分明是染了几分羞恼和负气之意。 可听在陆玥菱耳中,她才算终于明白太子今日约见她的目的了。 原来太子是嫌她办事太慢,亲自来催促了。 也是,大选的圣旨大约就在这几天了,她若是还不能退婚,大选名单里根本就不会有她的名字。 “太子殿下放心,臣女保证,这两日就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见窗边那人不说话,她便垂首退了出去。 惜春连忙上前问道:“大小姐,太子殿下没有为难您吧?” “为难倒是没有。”就是行为有些...... 她将手里的小陶罐放至鼻尖闻了闻。 方才宋璟瑢站在窗边时,寒风送来一缕药香,那味道令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还以为是这小陶罐的缘故,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那味道,大约是宋璟瑢常年吃药的缘故,才沾染在身上的。 回到府中,还未进院子里,便见拂冬从陆元文院子的方向一蹦一跳地走来,秀丽的脸上还挂着羞涩的笑容。 这是,送完抄写的《女诫》,刚从父亲院子里出来? 惜春也有些感慨:“抄了一天一夜的书还能这么精神,年轻就是好啊!” 陆玥菱噗嗤一笑,“你也不过才双十年岁,怎地说的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还是,你想嫁人了?” “奴婢哪有?”惜春脸一红,“惜春只想跟着大小姐,才不要嫁人。” 惜春这丫头,不管如何对她总是真心的。 将来若是遇到个好二儿郎,她便放惜春出嫁,若是遇不到,跟在她身边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拂冬看见她们,连忙小跑过来:“大小姐,惜春姐姐。” 惜春故意打趣:“呦!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竟从你口中听到姐姐二字?” “我这不是,高兴嘛!”拂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低下头抿唇笑了起来。 陆玥菱抬眸望着父亲的院子,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再过不久,这府里大概又要添一位姨娘了。 第30章 有一趣事 两日后,云府大公子为娶柳婉儿为正妻,竟要自请出族谱的事隐隐传进了陆元文的耳中。 陆玥菱领着拂冬一早便在陆元文院里等着,待陆元文下朝回来一看,便知她此来的目的。 “随我来书房。” 末了,还瞥了拂冬一眼,谁知那丫头也正抬眼瞧过来,水灵灵的眼睛眨呀眨,眨的他心神都晃荡了两圈。 进门时,陆元文刻意交代一句:“让那丫头也进来,替为父研墨吧!” “是,父亲。”陆玥菱无声一笑,便让拂冬去父亲身旁开始磨墨。 待陆元文一坐下,她便开了口:“父亲,女儿今日有一趣事,想要说给父亲听一听。” 陆元文抬眼望了她一眼,神色不善,“说来听听。” “女儿听闻城西有一公子,枉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喜欢上了那梨春园里唱戏的伶人,公子家世尚可,长辈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公子家中长辈自然不同意他要娶那伶人之举,非要他与另外一名家世相当的小姐成婚。” 陆玥菱声情并茂,嗓音清晰,“谁知这公子是个痴情种,为反抗家中长辈竟要自请出族谱,这下家中长辈可慌了神。只因那公子父母早亡,其余几房人丁凋落,唯有公子才学斐然足以撑起整族荣耀,若是公子真的出了族谱,那家中族亲怕是也都成不了气候了。” 说完,她朝前走了两步,问:“父亲觉得,最后这公子能如愿娶到那伶人吗?” 陆元文听完冷哼一声,没说话。 一旁磨墨的拂冬小声说了句:“这公子可真是个痴情之人,那伶人能遇到这样的公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痴情?”陆元文忍不住道:“我看是愚蠢!” 拂冬不敢说话了。 陆玥菱笑了笑,“父亲觉得这公子愚蠢,女儿也这么觉得,只可惜了那与公子订了婚的小姐,若是公子取得家中同意退了原先这门亲事,那小姐及其家人,今后岂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行了。”陆元文依旧板着脸看她,“什么城西公子伶人的,你不就是想告诉为父,再不去云府退婚,我们尚书府就要沦为笑柄了吗!” “父亲和女儿真是心有灵犀,一点便通晓了女儿的心意,难怪父亲能博得圣上的信任稳居尚书之位,女儿心里其实一直都对父亲敬佩不已。” 那日被陆玥菱从院中赶出来,陆元文一直耿耿于怀,后来闹出陆玥菱被匪贼绑架一事,他也便不想计较这事了,只是一直还拉不下脸来。 如今被这么一通马屁一拍,嘴角就有些压不住了。 “也罢,既然他云嘉玉如此不识抬举,那我们尚书府也不缺他这样的姑爷,为父这就修书一封,将这门亲事,给退了!” “父亲英明。”退婚的事有了准话,陆玥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待陆元文将退婚书写好,她才领着拂冬离开。 走前,拂冬还有些恋恋不舍,结果一出院门她就捂着肚子叫疼:“大小姐,要不您先回去吧,奴婢待会再回。” 未免退婚一事再生事端,她停下脚步,转身冷冷瞧着拂冬道:“你可知,今日我为何不带惜春,反而带你来父亲这里?” 拂冬一愣,是啊,往常大小姐身边都会带着惜春,今日怎么就偏偏带她了呢? 陆玥菱微微俯身,在拂冬耳边低语:“你此时若是去向母亲那儿递消息,明日你与父亲眉来眼去的事情就会传到她耳中,你猜她会如何处置你?” 拂冬一听心立马慌了,连忙跪了下去:“大小姐,奴婢,奴婢只是......” “你无需向我解释,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陆玥菱说完,便转过身,款步而去。 留下满脸纠结的拂冬还跪在原地,眼见陆玥菱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一咬牙,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当日,陆尚书亲自上门退婚一事便成为了皇城百姓的饭后闲谈。 “哎呦,你当时是不在,那陆大人直接让人抬着轿子就到了云府门前。云老夫人亲自出门迎接,可陆大人根本就不进去,直接在府门口就把退婚书甩到了云老夫人的脸上。” “嘿,说的好像你当时看见了似的,那云老夫人就没说点什么?就这么同意了?” “云老夫人倒是想不同意,那云家大公子立马就接过退婚书,吩咐下人把陆大人带去的订婚彩礼全都搬了进去,还当众给陆大人鞠躬道歉呢!说是自己负了陆大小姐,希望今后他与陆大小姐能......那个什么两宽,各自欢喜的......” “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 “那陆大人怎么说?” “陆大人啥也没说,直接把袖子一甩,打道回府了!” “这事闹的,唉,那云府大公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陆大小姐这么个天仙一样的美人他不要,非要娶那乡下的表妹,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嘘!你小点声骂,人家可是在大理寺当值的,小心被听见了把你抓进去!” “哈哈,我才不怕呢!他敢做还不能让人说了?” “诶?那不是大理寺的人吗?” 刚刚还猖狂大笑之人立马捂着脸,从茶馆里溜了出去。 惜春掩着面一直跑到街对面,又穿过一条小巷子,才来到了陆玥菱的马车里。 她身上穿着一身男装,头发也高高竖起,嘴巴上还粘着一截胡须。 “大小姐,这胡子也太不撑事了,我一笑它就翘了起来,本来还想再多骂几句的,结果只能赶紧捂着嘴跑回来了。” 陆玥菱看着惜春嘴角翘起一半的胡须噗嗤一笑,没办法,惜春现在的样子,太滑稽了。 “你若是想骂,便在这里骂也无妨。” “那不行,平白污了大小姐的耳朵,”惜春撕下剩下的半截胡须,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大小姐,今日杜姨娘差人给您送了一块手帕过来,说是自己绣的。” “既是示好,那便说明我的提醒帮到了她,那手帕可收下了?” 惜春点头:“嗯,收下了。” ★ 回到府中,她掀开衣袖,小臂上的伤口竟已愈合得七七八八。 她心想,宋璟瑢给的药还真的挺管用,这不过才几日伤口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刚想起宋璟瑢这个人,屋顶便传来响动。 第31章 若为吾妻 她来到后院枫林,就见先前那名太子的侍卫立于其中,花明就站在侍卫身旁,面无表情。 “陆大小姐。”见她出现,侍卫恭敬行了一礼。 “可是太子殿下有吩咐?” “太子殿下命属下来问陆大小姐一句话。” “什么话?” 侍卫举起双手,露出掌心的纸条。 花明伸手接过,交给陆玥菱。 这次纸条上面依旧是一行小楷:吾命垂矣,若为吾妻,不可悔矣。 落款,依旧是一个“瑢”字。 太子这是在试探她吗? 所以故意强调自己时日无多,若是她真的成为了他的太子妃,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不过她知道,宋璟瑢的命,没有那么短。 “请帮我带话给太子殿下,就说玥菱婚后定会寻到薛神医,保他长命百岁。” 侍卫得了话,便纵身一跃,翻过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花明意外多问了一句:“大小姐说的薛神医,可是薛深?” “你也知道他?” “在黑市中听人说过,不过此人脾气古怪,为人狡猾,就算知道行踪也不一定能抓到他。” 她心间一动,“再古怪狡猾之人也会有软肋,你既来自黑市,想必对那里也很熟悉,打听薛深行踪之事便交给你了。” 花明垂首:“是,大小姐。” ★ 前一日才退了婚,后一日太子大选的圣旨就下来了。 早就有所准备的各府,迫不及待地将名单和画像都递了上去。 这次大选,不止是太子,有小道消息说,娴妃娘娘有意给珹王也选一名王妃。 至于瑞王,瑞王府中已有瑞王妃,此次大选大抵是没他什么事了。 陆玥菱和陆心瑶都被叫到陆元文院子里,待画师画完画像之后,陆元文特意跟陆心瑶交代了几句。 “我们陆家在圣上面前还是有些分量的,你大姐姐刚闹出退婚的事,虽然也在名单之内,但这次恐怕已不在圣上考虑的范畴里了,而你的身份虽不如你大姐姐,但选为太子侧妃还是有很大的赢面,无论如何,太子是储君,你若能被选中也算是为我陆家添光了。” 陆心瑶乖巧点头:“女儿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嗯,出去吧。” 陆心瑶一转头就找上了方才为她们画像的画师,往那画师手里塞了几片金叶子,随后将自己的画像多描了几笔。 眉毛变粗了,嘴巴变大了,还多了一层双下巴。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像,这样,不管是太子还是圣上,恐怕都不会瞧上她了。 至于陆玥菱,她在才佳宴上光芒四射,随意修改容貌恐怕太明显。 左右太子和圣上也不可能选一个刚刚退了婚的女子,便是这么递上去也无非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她放下笔,命丫鬟将画师送了出去。 不远处,看见全程的陆玥菱心里多了几分疑惑。 她以为,陆心瑶贿赂画师是打算在她的画像上做手脚,但没想到,陆心瑶是对自己的画像下的手。 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细细思索了片刻,脑海中分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陆心瑶中意的,该不会是宋璟瑞吧! 若是这样,那便有意思了。 * 又过两日,敛秋从旬阳回来,但并未带回外祖父的手写信,只有一句话。 “谢老将军说,他活的好好的,无需大小姐惦记。” 陆玥菱猜想,外祖父的原话,大约是用吼的,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敛秋,你确定亲手将信送给了外祖父?” 敛秋重重点头:“奴婢亲手将信呈给的谢老将军,也是亲眼看着谢老将军打开的信,最后,亲耳听着谢老将军说的这句话。” 她叹息一身,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我已知晓,你奔波数日,先下去歇息吧。” 敛秋见她这幅模样,一向木然的脸上,鲜少露出了皱眉的表情,但她并未再说什么,转身退下了。 而陆玥菱,心中已然对敛秋的身份有了答案。 谢老将军虽是她的外祖父,但自从娘亲去世那年开始,便与她断了联系。 当时外祖母亲自来皇城,想要接她去旬阳住些时日,可她却听从了陈氏的蛊惑,当众拒绝了外祖母,并说了一些贬低谢府的话。 外祖母听后伤心欲绝,此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外祖父修书给父亲,质问此事。 那时父亲刚升了官,官职刚好大了外祖父一头,面对质问,他干脆不回信,反正他再也不必仰仗将军府了,便是断了联系又如何。 后来,外祖父便再也没跟尚书府有过任何联系,就连她每年生辰时也不再送来任何礼物。 她跟敛秋说那支金钗是送给外祖母的礼物,到时自会有人领她去见外祖父。 可依照外祖父的性子,若是听敛秋这样说,根本就不会让人进府,不把人赶出旬阳都算他脾气好,又怎会亲口让敛秋带话?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敛秋原本就是外祖父安排在她身边之人。 没想到,即便她狼心狗肺伤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心,可外祖父还是放不下,暗中安排了人在身边保护她。 上辈子,敛秋在最紧要的关头为救她而死,想必一定是下了死命令的。 陆玥菱眼眶有些发红,她记得上辈子,她与云嘉玉成婚时,外祖父人虽不能来,但还是命人送了礼,只是她那时根本没有在意,如今连外祖父送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后来瑞王倒台,外祖父一家也被牵连入狱,拖着年迈之身被流放西北。 “外祖父,外祖母,玥菱错了,玥菱对不起你们......” 这辈子,她一定要亲口向外祖父和外祖母请罪,当面求得他们的原谅。 绝不能再让他们跟瑞王沾上半点关系! 不一会,惜春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大小姐,云氏宗亲果然松口默认了云大公子要娶柳婉儿一事,且婚期就定在腊月初二。” “腊月初二,”她冷笑,“还真是着急,云嘉玉这是怕柳婉儿的肚子等不了了吧。”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柳婉儿都是云嘉玉的心头血,同样,也是云嘉玉的软肋。 违背云老夫人的意愿,反抗整个云氏宗亲。 她不知柳婉儿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真的能让云嘉玉为她做到此等地步。 或许,这就是柳婉儿的本事,也是上辈子柳婉儿能处处拿捏她的资本。 但这一次,她与柳婉儿之间的账,她都会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第一笔账已经算完了,虽然柳婉儿本就没什么名声,但她如今也已无名声可言了。 她要跟柳婉儿算的第二笔账,便是在腊月初二那日! 第32章 为何会这么着急? 七日之后,大选的结果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大理寺卿严大人的千金被娴妃娘娘看中,圣上赐婚,要许配给珹王为妻。 圣旨一宣完,珹王和那位严小姐当晚就双双逃婚了。 原因无他,据说是那两人原本就有些过节,互相都瞧不上对方。 此事成为皇城百姓的又一谈资,甚至还有人将两人的事写成了话本子。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这次大选竟连个侧妃都没选,单单只选中一位太子妃,且这位太子妃还是前些时日风波不断的陆家大小姐。 原本满怀期待的小姐们不由得大失所望,觉得陆玥菱是赢在了脸上,皇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也不是随便就能披上身的。 也有人暗自庆幸,若是那太子真的命不久矣,岂不是才嫁过去就要守寡? 那陆家大小姐现在看着是风光,将来还指不定是什么下场呢! 宫里的公公来陆府宣旨的时候,就连陆元文都吃了一惊。 他原本还以为圣上真的准备要册封二女儿为太子侧妃,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大女儿要册封为太子妃! 直到圣旨宣完,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尚书大人,还愣着干什么,接旨啊!” 陆元文这才回神,连忙伸手从公公手里把圣旨接过来谢恩。 一同跪地接旨的陆心瑶低着头,牙都快咬碎了。 为何陆玥菱都这样了还能成为太子妃? 那圣上和太子难不成都是聋的吗?听不到外面那些传言! 早知如此,她先前干脆把陆玥菱的画像撕了算了! 如今,陆玥菱身上又多了一层身份,而她,还是尚书府次女,连个名字都无人记住。 她掐了掐指甲告诉自己,一定要在明年开春的才佳宴上,一鸣惊人! 意料之中的事,陆玥菱并没有多少惊喜可言,只是暗自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圣旨里订了婚期,她与太子成婚的日子,恰好也是腊月初二。 如今距离腊月初二不过半月,时间很急,她原以为婚期至少要到年后。 为何会这么着急? 这几乎打乱了她原本所有的计划。 她得好好想想,再重新规划一番才行了…… ★ 尚书府张灯结彩,下人们都在忙碌地布置着,红色绸缎随处可见,整个府里都洋溢着一股喜气。 嫁给太子是大事,虽然彩礼和流程都是陈氏在操办,但陆元文也丝毫不敢怠慢。 每箱嫁妆都亲自过目了才放心。 陈氏准备的倒也尽心,丝毫没有藏私和克扣,因为她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腊月初一这一天。 不止是陆府,云府里也同样张灯结彩,只是气氛低迷,府里从上到下人人都是一副面孔,不敢笑,也不敢大声说话。 若不是那红色太过扎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要办丧事呢! 柳婉儿的肚子已经开始慢慢显怀了,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 她的月事一向不准,要不是那次落水让她腹痛难忍,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发现时就已经两月余了,如今感受着那小小的生命在肚子里慢慢成长,她也慢慢产生出一种久违的幸福之感。 幸好那日,她没有真的把这个孩子打掉。 云嘉玉从身后拥住她,大掌轻轻覆在她腹上,嗓音温厚:“婉儿,明日我们便要成婚了,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她转过身,笑的灿然,“婉儿此生能嫁与表哥为妻便再也无憾了,此后,婉儿只愿能与表哥相守一生,白头到老,还有......相夫教子。” 云嘉玉低下头,与柳婉儿额头相抵,眸子里一片深情:“婉儿,我们的孩子定会像我一般,待他长大后便与我一起保护你。” “表哥......” “还唤我表哥?嗯?” 柳婉儿脸颊绯红,低着头小声喊了声:“夫君。” 云嘉玉一把将人搂紧怀里,仿佛整个胸腔都被填满了一样,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只是,想到那晚陆玥菱的那双沁着寒霜的眸子,他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被搂的太紧,柳婉儿挣扎起来:“你搂的太紧......” 云嘉玉连忙松手,有些手足无措,神情紧张道,“可是碰到了你背上的伤口?” 柳婉儿摇头,“我背上的伤口已经好了,我是怕你伤到孩子。” “我看看。”云嘉玉还是不放心,拉开柳婉儿肩头的衣裳,查看她肩上的伤口。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被陆玥菱伤成这样,你放心,这一刀之仇,我定会帮你向她讨回来!” 柳婉儿眸光闪了闪,没应话。 背上的刀伤是她让翠珠划的,用的就是陆玥菱送她的那把匕首。 若非如此,云嘉玉怎会如今紧张,愿意为了她顶撞云老夫人,反抗云氏宗亲也要娶她为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道理,她再清楚不过。 不过好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坚强的,一直乖乖地在她肚子里茁壮成长。 明日,便是她柳婉儿大婚的日子了,只要成为了云夫人,便不会再有人敢低看她,羞辱她! ★ 天气愈发寒凉起来。 陆玥菱想起前两次见到宋璟瑢的情形,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宋璟瑢那么怕冷,明日大婚他该不会还要在喜服外面再披上裘衣吧? 她站起来,惜春脱下她身上试穿的喜服。 “送喜服的嬷嬷说,这可是丝织局赶了十日才制出来的呢?上面所用金银线和针法皆是最好的,听闻太子殿下还亲自去监工了,可见太子殿下对大小姐甚是重视。” “是啊,他对我自然是重视的。” 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只是,婚期紧迫,她还未曾亲自去旬阳见外祖父,待明日礼成,她还得想个法子应付太子才行。 惜春又拿来一盒首饰,“看,这些全都是宫里送来的,大小姐,要不奴婢挨个给您戴上试试?” 她望着那盒子里各色精致贵重的首饰,忽然道:“惜春,你可还记得娘亲生前戴的那支银凤镂花簪收在了何处?” 惜春想了想,神色有些失落,“夫人病逝之后,那支簪子就被陈氏拿走了。” 银凤镂花簪是她娘亲在战场上斩杀敌军首领圣上赏赐之物,那簪子代表着娘亲的荣耀,是娘亲最宝贝的一件东西。 没想到,竟落入了陈氏手里。 “我要让陈氏,把那簪子吐出来!” 惜春道:“可陈氏能那么轻易就把东西拿出来吗?” 正说着,拂冬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陆玥菱唇角轻勾:“机会,这不就送上门来了么。” 第33章 两情相悦 拂冬跑进来就跪到了陆玥菱面前,还没说话,就先磕了个响头。 “大小姐,拂冬对不起您。” 惜春紧张道:“你做什么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了?” “奴婢......奴婢......” 拂冬抬起头,有些支支吾吾的,表情很是纠结。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惜春喝道。 陆玥菱坐到椅子上,静静瞧着拂冬。 “奴婢能不能......不跟您去太子府?” 拂冬这话说的实在太小声,别说陆玥菱,就连惜春都听不清楚,“你大声点说。” 拂冬一脸愁容,她张了张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包来。 “这是何物?” 拂冬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仰脸道:“大小姐,其实拂冬一直都是夫人派来监视大小姐的人,这药包就是夫人交给奴婢的,她让奴婢加在您每晚都要喝的养颜汤里,说是,说是让您明日下不了榻,无法跟太子成婚!” 惜春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陆玥菱,却见陆玥菱一脸平淡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似的。 陆玥菱神情未变,问:“我与太子是圣上赐婚,若我无法出门,便是抗旨,她还有什么安排?” 拂冬连忙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夫人只让我给您下药,其它的什么都没说了。” 陆玥菱微微俯身,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拂冬:“那你呢?你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拂冬不敢跟她对视,低下头咬了咬下唇道:“奴婢想求大小姐,将奴婢留在府中,奴婢......不想去太子府里。” “哦?为何?”陆玥菱明知故问,“你不是最想攀高枝了吗?跟我去太子府,或许将来能做太子的侍妾也说不定呢。” 拂冬抬起头,似是被她的话说动,不过只犹豫了一瞬便猛摇头道:“奴婢就是个丫鬟,那些皇子们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就算奴婢真的侥幸得了恩宠,怕是没几天就会被抛到脑后了,奴婢有这点自知之明。” 陆玥菱对拂冬倒是有了些新的看法。 上辈子她出嫁时将拂冬带去了云府,这丫头实在太想攀高枝了,于是在云嘉玉的水里下了药,只是那天晚上阴差阳错,云嘉玉竟进了她的屋子。 也是因为那一夜,她才有了囡囡。 后来不等她过问,拂冬就被云嘉玉私下处置了。 而现在,她其实也并不打算把拂冬带走,先前的安排也该有效果了。 惜春嘀咕了一句:“你倒是真敢想。”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我可不想一辈子都是劳苦命。” 陆玥菱轻笑:“所以,你就想留在府中勾引父亲?” 拂冬脸一红,声音弱了下去:“奴婢与老爷......是两情相悦,才不是什么勾引呢。” 两情相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苦命鸳鸯。 惜春一脸想笑又忍住的表情,有些不太能理解拂冬的想法。 “就算你与父亲是两情相悦,你觉得陈氏会容许你继续在她眼皮子底下这么放肆吗?” 拂冬脖子一梗,“老爷他......老爷他......” “父亲最重颜面,若是陈氏执意要将你发卖了,父亲为了不将事情闹大,自然不会阻止她,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保呢?” 拂冬听完,泄气地瘫坐在地上。 她眼珠转了转,又跪直身子用膝盖行至陆玥菱面前,“大小姐,您可以帮我的对不对?只要您能帮奴婢这一次,您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拂冬猛点头。 陆玥菱轻笑,“好啊,第一件事,将你手中的药按照陈氏的交代倒进我的汤碗里。” “啊?”拂冬愣住。 ★ 是夜,陆元文今日笑了一整天,被同僚们的阿谀奉承说得合不拢嘴。 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如今他朝堂上的位置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若是太子的身子争气些,将来继承皇位,那他便是国丈了! 国丈,这个称呼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他回到府里,见了那些个恭恭敬敬的丫鬟们,脑海中浮现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顿时生出一种自己还很年轻的感觉来。 拂冬那丫头,他今日还是得找机会去跟大女儿说说,把人给留在府里才是。 用了晚膳,他整了整衣襟正要去陆玥菱的院子里,谁知,陆心瑶忽然找了过来。 听陆心瑶说完,他神情一变,连忙朝陆玥菱的院子里赶来。 刚一进去,就看见陆玥菱坐在桌旁,桌上放着汤碗,看起来还未动过。 他连忙喊了声:“那汤千万别喝!” 陆玥菱连忙起身,“父亲,您怎么如此匆忙?发生了何事?” 她还未差人去请,父亲竟已经来了。 看到陆心瑶也跟着后头,她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 “大姐姐,那汤......你没喝吧?”陆心瑶面色紧张地问了句。 她轻轻摇了摇头。 陆心瑶重重呼出一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些失望。 陆元文一把将桌上的汤碗推到地上,冷静下来才发现,地上还跪着个人。 “拂冬,你......”他略一思索,转头看向陆玥菱。 陆玥菱见汤碗被打翻,立刻便明白过来,父亲这是已经知道陈氏要给她下药了,故而匆忙赶来。 而陆心瑶......难道是她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的? “父亲,想来父亲应当已经知晓这汤碗中被下药的事情,女儿也正想差人去请父亲呢,没想到父亲先一步便来了。” 陆元文下意识看了眼拂冬,才双手背后道:“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是拂冬。”她站到拂冬身旁道:“方才拂冬将养颜汤端给女儿,女儿正要喝,她连忙阻止了女儿,并向女儿坦白了一切,她说,指使她在女儿碗中下药一事,是母亲所为。” 陆元文冷哼一声,扬声对下人喊了句:“去把陈舒芸给我喊过来!快去!” “是,老爷。”下人意识到陆元文是真的发了怒,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大步跑出院子。 第34章 一个教训 陆心瑶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大姐姐,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所以匆忙去告知父亲,这次母亲做得确实过分了,我替母亲向大姐姐道歉,还希望大姐姐能原谅妹妹。” 她将手从陆心瑶手里抽出来,丝毫不为所动:“二妹妹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不来阻止我喝汤,而是先去了父亲那里,若是你们来时,我已经喝了汤,二妹妹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陆心瑶其实没有说谎,她确实是才知道不久。 母亲将这件事告诉她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个母亲简直蠢透了! 居然想让她代替陆玥菱出嫁,成为太子妃! 她不知跟母亲说过多少遍了,她不喜欢太子,她一点也不喜欢太子! 可母亲却像着了魔一样,千方百计地想要她攀上太子这个没用的病秧子。 如今竟然蠢到让她替嫁! 还说什么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太子就算不想认也得认。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欺君的大罪! 弄不好整个尚书府都要被砍头的! 这个蠢妇! 陆心瑶简直快要气炸了。 这一次,她必须要给母亲一个教训了。 所以她掐好时间,等厨房的汤被端走了才去找父亲,她要让母亲知道违背她意愿一意孤行的下场。 按照她的推算,待她与父亲说明之后再来到陆玥菱的院子里时,陆玥菱大约早已喝了那碗汤。 虽然那药会让人昏迷,但只要把陆玥菱送上轿子,能不能拜堂就是看她陆玥菱自己的命了。 若是在太子和圣上面前失了礼,那也是她陆玥菱自己的事,跟尚书府没有半分关系。 可惜,母亲安排的人也是个没用之人,竟主动向陆玥菱坦白了。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求助地看向父亲。 陆元文轻咳一声:“你也别怪你妹妹,她年纪还小,天真单纯,当时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她能第一时间来告诉为父就已经是救了我们尚书府上下,你放心,今日这事,为父定会秉公处理!” “那女儿便等着父亲,还女儿一个公道了。”陆玥菱垂眸,和跪在地上的拂冬对视一眼,后者眸中透着坚定之色。 不一会,陈氏就在几名下人的催促下,走了进来。 原本她还以为是拂冬得手了,待她一进屋子里,地上跪的,旁边站的,好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她时,她心里顿时就慌了起来。 “老爷,这么着急喊我过来,是发生了……何事?” 陆元指着地上打翻的汤碗,怒气冲冲:“你还有脸问,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心菱跑来告诉我,整个尚书府都差点被你害了!” 陈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心瑶!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竟敢如此对待自己的母亲!” 陆心瑶躲在陆元文身后,又害怕又天真的模样:“女儿早就跟您说了,女儿一点儿也不想嫁给太子,况且大姐姐才是太子和圣上选定的太子妃,您执意要让女儿替嫁,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女儿绝不能再纵容您再继续错下去了!” “你......”陈氏气的嘴唇哆嗦,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陆元文大喝一声:“够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陆玥菱开口:“父亲,您总说要把我们尚书府的体面放在第一位,可今日母亲的计策若是得逞了,别说尚书府的体面,恐怕整个尚书府都没了,依女儿看,母亲已经不适合再执掌府里中聩。” 陈氏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此事虽是我考虑不周,但你父亲还未发话,你一个即将嫁出去的女儿有何资格来发落我这个当家主母!” “你闭嘴吧!”陆元文气的在原地来回踱步,“我看玥菱说的不错,你确实不再适合掌家,从明日起,掌家之事就暂时交给杜敏茹,你给我禁足房中,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陈氏一听,立刻委屈地落下泪来。 陆心瑶也有些面色不佳,她倒是没料到,陆玥菱会借机发作,剥了母亲的掌家之权。 “老爷!您如今连一句解释都不听我说了吗?是那丫头,一定是那丫头蛊惑了心菱,是她陷害的我呀!”陈氏指着跪在地上的拂冬,妄想把一切都推出去。 拂冬立马抬头,辩解道:“老爷,奴婢绝对没有,就是夫人命我给大小姐下的药,可奴婢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才向大小姐坦白,请老爷明察!” “你这贱人!我何时让你给玥菱下药了?我是她母亲我还能害了她不成?你再胡说,今日我非把你这张嘴撕烂不可!” 陈氏上前作势要打拂冬,结果被怒气翻涌的陆元文一巴掌扇倒在地。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来人,把夫人给我关进房里,没有我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老爷!我是冤枉的呀!” 陆心瑶虽也觉得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有些丢人,但不管怎么说,陈氏也是她的母亲,而且再任由她这么闹下去,还指不定怎么丢人呢! 她只好跑过去把陈氏扶起来,语气里满含警告:“母亲,您就听父亲的话吧!” 陈氏虽然不甘心,但也止住了哭闹,任由陆心瑶把她扶出去。 屋内顿时就只剩下父女二人和两个丫鬟了。 陆元文双手背后,问:“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了?” “父亲英明,虽然女儿觉得这样的惩罚还是轻了,但我想父亲应该已经尽力了。”陆玥菱看向地上的拂冬,道,“这丫头差点酿成大错,父亲还是让母亲把她的卖身契交出来,直接把人发卖了吧!” “发卖?”陆元文眼睛一瞪。 拂冬立刻哀求道:“老爷,救救奴婢吧!” 陆元文低头,对上一双弱小无助的眼睛,他轻咳一声,“这丫头也是受人指使,且能及时悬崖勒马也算是立了功,我看......” “父亲,”陆玥菱看着自己的父亲,意有所指,“女儿发卖了她也是为了她好,女儿可不想这府里再多出一个畏罪自尽之人,您觉得呢?” 第35章 深藏不露 陆元文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从前他对这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陈氏,怕是容不下这样一个丫头。 拂冬跪在地上,悄悄扯了扯陆元文的衣摆,似是在无声恳求般。 陆元文摸了一把自己的老脸,蓦地笑了笑,语气也软了下来:“玥菱啊,为父想跟你商量件事。” 闻言,陆玥菱抬脚随意地碰了碰地面的青瓷碗,唇角无声勾了勾。 ★ 夜深了,天地间都安静下来。 陈氏躺在榻上,眼睛都哭肿了才被下人安慰着睡过去。 可她睡着了,却也睡不安稳。 梦里总有人在问她,“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她在一片黑暗中奔逃,可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慌忙中,她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一转头就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啊!”她从噩梦中惊醒,倏地坐起来喘着大气。 “来人!来人!”她喊了两声,可外面却无人应答。 她掀开床幔正要穿鞋,冷不防看见床边站在两个人,她吓了一跳。 屋里的烛火忽然亮了起来,照亮了陆玥菱明艳的脸庞。 “是你?”陈氏拍着胸脯,没好气地道:“深更半夜,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陆玥菱朝敛秋使了个眼色,敛秋就木着脸上前按住陈氏的两条手臂。 “诶?你要做什么?陆玥菱,你要对我做什么?” 陆玥菱行至陈氏面前,嗓音冷冽:“两件事,第一件事,把拂冬的卖身契交出来。第二件事,把我娘亲的银凤镂花簪还给我。” 陈氏听完,也不叫唤了,反而冷笑了一声。 “陆玥菱,你别以为自己马上要成为太子妃就能对我颐指气使了!我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若是我将你今晚的所作所为传出去,你猜世人会怎么编排你?” “你已经被禁足了,如何将我今晚的所作所为传出去?”陆玥菱指了指门外昏睡在门槛上的人,“指望你身边那些个丫鬟吗?没有父亲的命令,现在她们谁敢把话传出去?陈舒芸,今日我才发现,原来之前一直都是我高看你了。” 原本,她一直以为跟柳婉儿联手毁她之人是陈氏,但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她终于看明白了一件事。 陈舒芸此人心思不少,但计谋不高,出了事三言两语就能慌了神。 能想出替嫁这种的主意,可见她真的有些愚蠢无脑。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瞧得起柳婉儿,更遑论是跟柳婉儿合作。 或许连柳婉儿也不知道,表面上跟她合作之人是陈氏,实际上真正跟她合作的,是陆心瑶! 她这个二妹妹还真是深藏不露,不仅是她没看出来,恐怕见过陆心瑶真面目的人,也只有陈舒芸了。 “陆玥菱,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不必在你面前装慈母了,你跟你那个娘一样,都这么讨人厌,我这些年每每在你面前装作关心你的样子可真真是难为死我了,要不是心瑶......”陈氏说着,忽然止住了话题。 想起不久前,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那么对她,她就觉得心里委屈。 陆玥菱不欲跟她废话,唤了声:“敛秋。” 敛秋得到命令,手下一紧,陈氏立刻惨叫起来。 “啊!疼疼疼!你这贱婢,竟然......啊!!!” 陈氏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可敛秋这丫头力气太大,她就是挣扎也挣扎不开,只能生生疼着。 如今院子里的人都叫不醒,陆玥菱又如此强势,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直到见陈氏疼得没了脾气,陆玥菱才摆摆手,让敛秋稍微松了松。 “现在,母亲想好要不要把那两样东西交出来了吗?” 陈氏疼得涕泗横流,可陆玥菱一说话,她就不敢大声了,只能小声地抽噎着。 陆玥菱没了耐心,又唤声:“敛秋。” 陈氏连忙喊:“别!我交,我交还不行吗?” 敛秋松开手,陈氏哎呦呦地叫唤了两声,两只眼珠子左右一瞟,拔腿就往外跑。 陆玥菱不禁被陈氏的行为弄的想笑,这次她没再唤敛秋,而是自己追了过去。 连日来的锻炼让她身子轻盈了不少,眼角瞥到门框处,她足尖轻点借力一踩,就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到陈氏面前。 同时,她手中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架在了陈氏脖子上。 陈氏立马就不敢动了,生怕陆玥菱来真的,手下一滑她就一命呜呼了。 陆玥菱冷冷道:“我数到三,如果还没有见到那两样东西,我就在你这,这,还有这,各插一刀!” 她说的时候,另一只手在陈氏身上随意点了几处。 陈氏死死咬着唇,才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今儿这一晚,她受的委屈可太多了! 刚才她叫的那么大声,陆元文竟也不闻不问,看来是真的不打算管她了。 “一!” 陆玥菱刚一开口,陈氏就立马转身跑进屋子里,连忙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 “二!” 陈氏翻出一个盒子,忙喊:“找到了找到了。” “三!” 话音刚落,陈氏就抱着盒子递到了她面前,“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头,你自己找吧!” 敛秋接过盒子打开,呈于陆玥菱面前。 盒子里是一叠厚厚的卖身契,她皱眉:“我娘亲的簪子呢?” 陈氏摇了摇头,心虚道:“都这么久了,我哪儿还记得呀。” 寒光一闪,匕首又落到了陈氏身上。 她连忙闭上眼睛:“别急别急!我找,我去给你找还不行吗!” “快去。” 陈氏小心地避开刀锋,小跑进屋里开始翻找。 陆玥菱在众多卖身契里翻了翻,然后把拂冬的和王婆子的一并抽走。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陈氏才捏着一个沾满灰尘的东西走了过来。 “那个,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床底下去了,然后就,就变成了这样。” 陆玥菱捧着那灰扑扑的东西认出,这就是她娘亲最宝贝的那支银凤镂花簪。 陈氏竟如此糟蹋她娘亲的遗留之物,实在可恨! 她抬起手,狠狠在陈氏脸上扇了一巴掌。 第36章 迎亲出嫁 陈氏被这一巴掌掀翻在地,哭嚷道:“东西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你可知,这是圣上御赐之物,你如此对待这只簪子,等同于侮辱皇室尊严,我打你一巴掌算是轻的!” 陈氏顿时被吓得不敢哭了。 陆玥菱小心翼翼地拂去簪子上面的灰尘,然后用帕子包好放进袖带里,“今后你我不必再演母慈子孝,明日过后,我便是太子妃,他日再见,你我之间便无长幼,只有尊卑!” 说完,她没再理会陈氏会有什么反应,领着敛秋离开了此处。 她与陈氏之间的恩怨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她要应付的,是太子,是众多皇室之人,所以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才行。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宋璟瑢子时便要发鼓,撞钟,请神,守灯,辰时需诰祖,训诫。 待到巳时方可迎亲。 陆玥菱也未能得空安睡,寅时便要开始梳发上妆,辰时诰祖,训诫,拜别亲人。 待到太子迎亲时便要踏出府门,从此便为人妻。 陆玥菱唯一不舍得的,就是祖母了。 祖母坐在轮椅上,见到她凤冠霞帔来到面前的那一刻,也不禁湿了眼眶。 “祖母,孙女今日就要出嫁了,往后恐不能尽孝膝前,还望祖母珍重。”她跪在祖母面前,眼眶酸涩,离别的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祖母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掉:“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能哭,把妆哭花了,小心被人家笑话。” 她破涕而笑,“祖母,玥菱是舍不得您。” “祖母知道,祖母也舍不得你,但身为女子,总归是要走这么一遭的,往后入了太子府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回来跟祖母说说,祖母给你出出主意。” “好,玥菱记下了。” 惜春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大小姐,老爷说太子殿下的迎亲队伍就快到了,让咱们去府门候着。” “去吧!祖母陪你走完这一程。” 出了府门,她就再也不是陆家大小姐了,这一程之后,她就是太子妃,是他人妻了。 陆玥菱鼻间又是一阵酸涩,她微微仰起头将泪意压下,扯出一个明艳的笑脸来:“好,有祖母陪着,玥菱就什么都不怕了。” 府门内,陆元文早已在等着,陈氏也被暂时放出来露个面,应陆元文的要求,她今日要全程含笑,站在他身旁。 陆心菱也盛装打扮了一番,不管怎么说,陆玥菱出嫁后,这府里便只有她一个小姐,也该到了她大放光彩的时候了。 陆玥菱手里拿着团扇将自己的脸遮挡住,府门外凑热闹的人看不清,差点从门口守卫的胳膊下钻进来。 旻朝婚俗较为开放,在盖盖头和却扇礼之间,她选择了却扇礼。 盖头一盖她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却扇礼至少可以让她看清脚下的路该如何走。 “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为父只有一句话要交代给你,切记要时刻铭记于心。” 她静静站在陆元文面前,等着陆元文的话。 到底是养了十六年的女儿,陆元文此刻也不禁有些眼眶发酸。 但他不会让人看出来,挺了挺背严肃道:“今后收收你那脾气,太子殿下是储君,一切都要以太子殿下的康健为重,万不可忤逆于他。但也,不能太过委屈了自己,记下了吗?” 上辈子,她名声尽毁,出嫁时父亲连一句话都不愿对她说。 而今,她以为父亲只是交代她今后要谨言慎行之类的话,没想到,还会交代后面的那句。 她心头微微触动,但还是压了下去,规规矩矩地回了句:“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陆元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很快,太子的迎亲队伍便到了,马背上,宋璟瑢长发高冠,喜服上身是墨色,下身是大红色,他脊背直挺,容光焕发。 道路两边跪了一地的百姓,有胆子大的瞧瞧抬眼望过去,又连忙垂下。 心道,这太子天颜果真是与常人不同,当真是器宇轩昂啊! 只是,这太子殿下似乎身子不大好,时不时便听见一两声咳嗽声。 陆玥菱也悄悄移开团扇远远望了一眼。 嗯,没穿裘衣。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她想回头再看一眼祖母,可祖母却先一步出声:“别回头,不吉利,大胆往前走,祖母就在你身后。” 她硬生生忍住没回头,深吸了一口气,抬步朝前走去。 上轿前,她低声问惜春:“给云府的贺礼,可送到了?” 惜春点头:“一早便差人送去了,那大夫也已经送出城,再也不会回来了。” “嗯。”她抬脚,迈进轿子里,团扇后的双眸里一片冰冷。 云嘉玉,柳婉儿,这便是我要你们付出的第二个代价! 今日的云府里也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只不过来的都是些云氏宗亲,和一些品阶不高的小官,毕竟有身份的今日都去了太子府参加婚宴,谁让他们的婚期撞到一起了呢? 不过云嘉玉不在乎,此刻他只想尽快把柳婉儿光明正大地娶回府中,还有他们的孩儿。 柳婉儿的老家在庐阳,但已无亲厚之人。 可成婚这等大事,总不好让她直接在云府待嫁,这于理不合。 所以,他便在城外租下了一间小院,三日前便让柳婉儿过去住下,今日再从城外将柳婉儿接过来。 陆玥菱送来的礼特意被送到了云嘉玉面前,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或者说根本就算不上是贺礼。 看着下人手里捧着的一盒红枣,一盒花生,一盒桂圆和一盒瓜子,云嘉玉眉头轻皱。 陆玥菱祝他早生贵子,是真心祝福?还是嘲讽? 宾客陆陆续续地进府,吉时也将至,他骑上马准备去城门处迎亲。 路上,竟恰好跟太子的迎亲队伍撞上,对方是太子,身份显贵,他只能避让。 待太子的迎亲队伍过去之后,他便只能加快速度,否则怕是会误了吉时。 到了城门处,就见柳婉儿的轿子早已在等候。 他一出现,翠珠就如看见救命稻草般急匆匆跑了过来。 第37章 携手同行 云嘉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翠珠脸色苍白,行至马旁小声唤了句:“大公子。” 他俯身,翠珠便在他耳边道:“表小姐出门时突然腹痛,可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她不愿喊大夫,也不想误了吉时,便硬生生忍到现在,可奴婢实在担心,大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云嘉玉听完,脸色有些沉重。 大喜的日子里喊大夫确实不吉利,况且,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腹痛而延误了拜堂,恐怕会被全皇城之人耻笑。 握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对翠珠道:“你去问问婉儿,问她可还能撑得住?” 翠珠一愣,连忙跑过去掀开轿帘问了声。 片刻后,又小跑过来:“表小姐说,能撑得住!” 云嘉玉点了点头,“那便跟抬轿之人说一声,叫他们速度快些,等拜完堂就让婉儿回房休息。” 翠珠看了一眼云嘉玉,想说什么又没敢说出口:“是,大公子。” 待他们朝云府行去之时,陆玥菱的轿子又刚好经过,云嘉玉再急也只能避让。 轿子里,陆玥菱听惜春说起此事,掀开轿帘一角,抬眸跟人群之外坐在马背上的云嘉玉恰好对上视线。 庄重精致的妆容衬得陆玥菱那张脸越发明艳,一双杏眸里秋波涟漪,只一瞥,便叫人心神为之一动。 云嘉玉不得不承认,陆玥菱确实是极美的,美的令人感到自惭形秽。 可陆玥菱见到身穿喜服的云嘉玉,眼眸里只剩下一片寒意。 她松开手,轿帘合上,外头的人再窥不见一丝一毫。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虽没有真的十里长,但从迎亲到抬嫁妆也排了二里有余。 待太子和陆玥菱离开之后,云嘉玉已经心急如焚,赶紧催促人马朝云府赶去。 终于,云府到了,轿子被放下,柳婉儿在翠珠的搀扶下出了轿子,只是行走极为缓慢。 她的小腹坠胀的厉害,每动一下都疼得直冒冷汗。 跨火盆时,若不是有翠珠搀着,她差点就一脚踩进了火盆里。 好不容易撑到拜堂,她已经隐隐感到下身流出一股暖流,但不多。 无论如何,她都要撑到拜完堂! 只有拜完堂,她才能真正地成为云夫人! 好在她头上盖着红盖头,就算脸色再苍白,表情再痛苦也没人看得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盖头下,柳婉儿扯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她到底,还是成为了云嘉玉的正妻,从这一刻起,她就是这云府的主母了!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下身的血也已经流到了地面。 “婉儿!”云嘉玉连忙接住柳婉儿的身体,待他看见地上那一滩血红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 “大夫在哪儿!快去请大夫!快!” 云老夫人也倏地站了起来,这可是她第一个重孙,怎能不紧张。 可下一刻,底下的宾客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先前听闻这云大公子把自己表妹的肚子搞大了我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当那柳婉儿是什么好人?她要是洁身自好,也不会被搞大肚子。” “哎呦,都这样了还办什么婚礼?看这样子,那孩子怕是没了。” “这大喜的日子见血,未免也太不吉利了!” “本来这桩婚事就没人看好,云家的祖宗都是被云大公子逼迫才同意的这门亲事,如今看来,不听祖宗的话迟早会遭报应啊!” 云老夫人听着耳边这些污言秽语,再一看地上那片血红之色,只觉天都要塌了。 原本热闹的婚宴,此时已经乱做了一团。 ★ 太子宋璟瑢原本一直居住在东宫,虽然太子府早已设好,但迟迟未搬出宫外。 如今即将迎娶太子妃,自然不能再住在宫里。 陆玥菱的轿子在太子府门前停了下来,太子也差点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吹了这许久的风,他嘴唇已经开始发青,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侍卫连忙给他披上裘衣。 萧贵妃是瑞王的生母,也是宫里头执掌后宫之人,她虽不是太子生母,但先皇后已逝,这次太子大婚诸多事宜皆是由她一手操办。 她早已等在太子府中,见太子一回来,立马迎了上去。 “早就说了太子体弱,迎亲这种事情不必亲力亲为,太子偏不听,这若是伤了身体可怎生是好?”萧贵妃满脸急切。 她想让宫女把宋璟瑢扶进屋去,可宋璟瑢却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母妃不必忧心,娶亲这种大事一辈子也就一次,儿臣身体尚可,还撑得住。” 他秉退了萧贵妃安排的宫女,由侍卫搀扶着来到陆玥菱轿前。 “陆氏之女,有名玥菱,今日既嫁与瑢为妻,此后一生皆要携手同行,既要携手,便从这入府之行伊始。”他望着眼前那喜庆的轿帘,双眸里满是认真之色。 他嗓音微沉,许是太冷的缘故,竟有些微微发颤:“太子妃,你可愿与孤同行此程?” 陆玥菱坐在轿中,原本这些话都是不需要说的,宋璟瑢是太子,能嫁与他便该给祖宗烧高香了,谁又能不愿呢? 可宋璟瑢还是问了,那样认真的语气让陆玥菱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现在她若是说个不字,这场婚宴就会立刻终止。 她朱唇微启,嗓音清亮且坚定:“臣妾,愿意!” 轿帘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她一手拿着团扇,一手轻轻放在那掌上,而后起身出了轿。 宋璟瑢的手很凉,但握的却很用力。 她不禁侧目望去,心道,到底还是穿了裘衣。 宋璟瑢拉着她,一路登上太子府门前。 门口放着一个火盆,旁边有宫女守着,宋璟瑢目光落在那烧得正旺的火盆上,问:“这是何意?” 萧贵妃道:“这是民间的习俗,新妇进门需跨过火盆才可远离不详,清除原先的晦气,同时也寓意着你们今后的日子能够红红火火,太子,还是将太子妃交给下人吧,你身子不好别被那火盆伤着了。” 跨火盆,宋璟瑢自然知晓,只是站在火盆旁边的宫女神情紧张,手指紧握,里面不知道攥了什么东西。 陆玥菱若是真跨上去,恐怕会立刻引火烧身。 第38章 恼羞成怒 他淡然一笑:“既是民间习俗,不跨也罢,太子妃生来便是祥瑞,也无晦气可除,至于红红火火,儿臣和太子妃都喜静,平平淡淡便是最好的,母妃,还是将这火盆撤了吧!” 陆玥菱不禁对宋璟瑢的见解又多了几分。 她知道,萧贵妃既然是瑞王的生母,与太子的关系定然不像表面那么好。 只是没想到,单是一个跨火盆的习俗,竟能让宋璟瑢如此下了萧贵妃的面子,毕竟在传言中,太子可是从来都不会驳萧贵妃的面子的。 或许,是那火盆有什么蹊跷,只是她团扇遮面,无法看清楚。 萧贵妃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但还是命人把火盆撤走,“本宫也只是希望太子能身体康健,既然太子不喜,那就当是本宫多事了。” “母妃的心意,儿臣已经心领了。”宋璟瑢拉着陆玥菱一步步跨进了太子府中。 中途,他忍不住停下按着心口咳嗽了几声,借着咳嗽低声在陆玥菱耳边道:“往后孤若是不在,万不可单独与萧贵妃见面。” 她轻轻点头,“臣妾明白。” “吉时已至,请宾客入座!”皇帝身边的太监高呼一声,满堂宾客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玥菱就这么被宋璟瑢牵到了大殿中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请太子妃入新房!” 宋璟瑢这才松开手,低声道:“你先回房,孤晚些再回。” “嗯。”她头上的凤冠沉重,为了保持仪态,脖颈都僵硬了,再加上昨夜几乎未眠,她此刻只想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好好歇一歇。 惜春上前扶着她,敛秋跟在身后,由太子府里的下人们领着前往喜房。 可她走了许久,竟还未到,不由停下脚步给惜春使了个眼色。 惜春也察觉到不对劲,开口问道:“你是要带我们去哪儿?瑢华殿到底在何处?怎的这么久还未到?” 带路之人回头轻蔑一笑,道:“太子府殿宇众多,岂能跟尚书府相提并论?你跟着我走便是,就在前面了。” 人生地不熟,陆玥菱决定暂时按兵不动,跟着那侍女继续行走。 最后,她们被带到了地方,可殿宇上方却写着露华殿。 惜春正要开口,两名宫女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直接将人押到了一边。 敛秋也被两名宫女围住,她看向陆玥菱,却见陆玥菱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悄悄松开了手放弃抵抗,任由那两名宫女按住她。 “太子妃娘娘,贵妃娘娘有些话要亲自跟您交代,请随奴婢来吧!” 路上,她就有了诸多猜测,直到看见那几个宫女。 她就知道,这是萧贵妃的手笔。 一来就扣押了她身边的丫鬟,看来萧贵妃来者不善。 先前在府门口被宋璟瑢下了面子,这是打算从她这里找补来了不成? 宋璟瑢才提醒过她,不可与萧贵妃单独见面,可形势逼人,一味避让也只是获得暂时的安宁,倒不如正面迎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干脆放下手中的团扇,随那宫女进了露华殿。 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有两个嬷嬷正在往炉子里填木炭,其中一个将烧得通红的木炭夹到青石板地面上。 如今,那地面已经铺成了一条一丈多长的炭火之路。 而萧贵妃就坐在这条路的尽头,正目光幽幽地瞧着她。 萧贵妃进宫二十余载,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可观其样貌竟如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般,难怪这么多年,萧贵妃一直荣宠不减,深得圣上的喜爱。 “来了?”萧贵妃轻轻一笑。 炭火两旁守着宫女,明显是不打算让她过去。 她微微福身,站在炭火另一头朝萧贵妃行礼:“儿臣见过母妃,不知母妃在大婚之日急着寻儿臣来此所为何事?” 萧贵妃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靠近些说话。” 如何靠近,从这炭火之上走过去吗? 她心中冷笑,果然有其子必有其母。 瑞王那爱折磨人的手段大概都是来自萧贵妃的教导,这母子俩令人作呕的程度,简直如出一辙。 左右,萧贵妃今日都是要拿她开涮,她也不必太惯着她。 “儿臣听闻母妃年岁不过四十,耳朵这就不好使了?儿臣在这头听话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呢!” 萧贵妃瞬间瞪大了双眸。 这话,是在嘲讽她年纪大? 在宫里头,还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本宫看你骨头硬的很,需要好好磋磨磋磨才是!” “儿臣正值二八年华,年轻,骨头自然要比母妃硬一些。” “你!”萧贵妃蓦地冷冷一笑,“陆尚书养出一个好女儿,本宫听闻,你先前与那大理寺云嘉玉已经订了婚,结果被一个商户之女捷足先登,陆尚书不得已只能亲自上门去退了这门婚事,可见你连一个商户之女都比不过,即便现在嫁给了太子,恐怕也难堪大任,本宫身为后宫之首,天下女子的表率,今日便替太子好好教一教你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规矩!” “母妃此言差矣。”陆玥菱回道:“是云大公子负我在先,退婚是早晚的事,他不喜臣妾那是他眼光不行,可儿臣是太子殿下和父皇都认可之人,母妃说我比不上一介商户之女,那便是在说,太子殿下和父皇的眼光连云大公子都不如了?论尊卑,论规矩,母妃才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方才的话,确实不妥。” 萧贵妃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放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竟敢教训起本宫来了!桂嬷嬷,闫嬷嬷,去将她的鞋袜脱去,今日本宫要让她光着脚从这炭火上面走到本宫面前来!” 那方才还在添炭火的桂嬷嬷和闫嬷嬷得了令,一脸狠厉地拨开两侧的宫女,朝她走过来。 “母妃这是恼羞成怒,想滥用私刑吗?”陆玥菱站在原地,面上没有丝毫惊慌。 萧贵妃冷笑:“你别以为你现在是太子妃本宫就碍于太子的面子不敢对你怎样,本宫只是想跟你说说话罢了,天气寒凉,本宫担心你冻着才让人铺了这炭火取暖,是你身边带来的丫鬟照顾不周,才让你不小心跌到了这炭火之上。你放心,本宫会替你,处置了那该死的丫鬟!” 第39章 不必惊慌 陆玥菱看着萧贵妃脸上的得意,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瑞王府时,她听见瑞王和萧贵妃的谈话。 那时,她只是个连头都不能抬的卑贱之人,只能看到萧贵妃绣着金丝线的衣摆。 可萧贵妃的声音却令她印象十分深刻,因为那日她与瑞王所说之事,令人感到胆寒。 当时,萧贵妃的语气与现在,如出一辙。 桂嬷嬷已经行至她身旁,粗粝的声音让人略感不适:“太子妃娘娘,得罪了!” 说罢,便伸手要按住她两条胳膊,另一个人准备去脱掉她的鞋袜。 她眼眸微眯,反手擒住桂嬷嬷手腕,又一脚踢开刚蹲下身子的闫嬷嬷。 “丫鬟照顾不周该死,那宫里的嬷嬷以下犯上是不是也该当诛!”她一脚踢在桂嬷嬷膝窝,后者被迫跪在地上,手腕子还被她攥在手里。 萧贵妃看出她要做什么,连忙大喝:“陆玥菱!你敢!” 陆玥菱勾唇一笑,狠狠将桂嬷嬷的手掌按在她面前的炭火之上。 眼神无神地在告诉着萧贵妃:你看我敢不敢! “啊!!!” 桂嬷嬷发出一声凄厉难听的惨叫,一股焦肉的味道顿时传了出来。 那闫嬷嬷从地上爬起来,试图从背后把陆玥菱推进炭火堆里。 可陆玥菱早已从余光里瞥到闫嬷嬷的动作,当即松开手往旁边一闪,那闫嬷嬷来不及收力,扑通一声趴到了那炭火堆上面。 火星四溅,陆玥菱连忙后退几步才没被波及。 站在那炭火边上闪躲不及的宫女和桂嬷嬷就倒霉了。 惨叫声和惊叫声混成一片,现场乱做了一团。 陆玥菱的团扇还稳稳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把头上有些歪掉的凤冠扶正,冷眼瞧着这场闹剧,萧贵妃会如何收场。 惨叫声未歇,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她转身,看见宋璟瑢坐在轮椅上被侍卫推着,而他身旁一侧站着瑞王和瑞王妃,另一侧站在娴妃娘娘和身穿龙袍之人。 萧贵妃连忙走过来行礼,“臣妾见过圣上。” 她也跟着行了一礼。 皇帝轻轻扶起萧贵妃,“都免礼,这里怎么乱成这样,爱妃可有伤到?” 萧贵妃摇了摇头,转头看了一眼刚才炭火堆上爬起来在地上打滚的闫嬷嬷,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朝皇帝怀里钻了钻。 陆玥菱叹为观止,这时,宋璟瑢朝她招了招手,她便走了过去:“见过娴妃娘娘,见过瑞王殿下,瑞王妃。” 宋璟瑞一双眼眸落在她身上,如跗骨之蛆般令人感到万般难受。 瑞王妃则是口观鼻鼻观心,全然当做什么都看不到,仿佛她站在那里就是根木桩。 娴妃娘娘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小声道:“可是贵妃叫你来的?没受伤吧!” 听语气,娴妃娘娘与萧贵妃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 她低声回道:“儿臣无碍,劳娴妃娘娘挂心了。” 宋璟瑢用力咳嗽了一阵,哑着嗓音开口:“母妃可否对儿臣解释一下,本该在新房中安坐的太子妃,为何会出现在母妃这里?” 萧贵妃叹了口气,反而对皇帝说起了话:“圣上,臣妾只是想跟太子妃交代一些关于太子的习惯和喜好,你也知道太子体弱,稍有不当便要卧床数日,太子妃将来是太子的枕边人,这些事臣妾若是此时不说,明日怕是就晚了。” 皇帝点头:“嗯,此事确实要尽早交代。” “只是今日天寒,太子妃又穿的如此单薄,臣妾便命人准备了些炭火取暖,没想到这两个奴婢笨手笨脚,竟互相绊倒滚在了炭火堆上,臣妾当时都吓坏了,幸好圣上来得及时。” 萧贵妃说着,后怕地拍了拍胸脯,若不是陆玥菱见过方才她那狠辣的模样,险些都要信了萧贵妃的鬼话。 果然,那戏文里说的没错,这皇家之人,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 陈氏跟萧贵妃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她正要上前说话,宋璟瑢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意思是,叫她不要揭穿萧贵妃。 她想了想,宋璟瑢是对的,若她当众揭穿萧贵妃圣上未必会信她,除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她一个证人也没有。 反倒是萧贵妃,她故意这么说,大概就是等着她跳进去,然后治她一个不尊长辈污蔑当朝贵妃之罪。 “太子妃,你可还有话说?”皇帝转头问了句。 她恭敬回道:“方才确如母妃所说,是那两个奴婢手脚不利索,故而发生了意外,儿臣心里感念母妃的教诲,定会将母妃的话铭记于心,好好照料太子殿下。”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你倒是个会说的,快宣太医来看看吧,别在这大喜的日子闹出人命,璟瑢,你身子不好,便回瑢华殿去吧!” “谢父皇体恤。”宋璟瑢道。 出了露华殿,宋璟瑢还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 一同出来的瑞王笑着打趣道:“看来二弟对太子妃甚是喜爱,不过才一时见不到便急着寻人,现在人寻到了你还攥着人家的手不放,她又不会跑了。” 这时,惜春和敛秋也被放开,随着队伍跟着陆玥菱身后。 宋璟瑢藏在毛领里的脖颈一热,但好在无人能看见,他瞧了一眼还顶着凤冠的陆玥菱,手指未曾松懈丝毫。 “大哥说笑了,孤这身体,能得一人携手同行已是莫大的荣幸,自然要看紧一点。” 宋璟瑞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宋璟瑢直接打断:“大哥,孤有些撑不住了,今日便不能招待大哥,还请大哥见谅。” “你这身子骨确实不能在外头待得太久,”宋璟瑞点点头,又觑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笑道,“那大哥便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洞房了。” “咳咳咳、”宋璟瑢又开始咳了起来。 而且这次咳的尤为剧烈,待到他松开手时,只见几点殷红落于掌心。 陆玥菱暗暗心惊,宋璟瑢这病到底严重到了何等地步? “殿下,你......” “无事,老毛病了,不必惊慌。”他左右看了看,道:“帕子。” 陆玥菱穿着一身西服,自然不可能带帕子。 倒是瑞王妃从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递了过来,“太子妃,用我的吧。” 第40章 新婚贺礼 “多谢瑞王妃姐姐。”她接过瑞王妃手中的帕子,悉心为宋璟瑢擦去唇上的血还有掌心。 待她擦完后,瑞王妃朝她伸过手来,她一愣,看向手中满是血渍的手帕。 瑞王妃长相清丽,但却不爱笑,只望着她手中的帕子提醒道:“帕子,还我。” 宋璟瑞脸色有些不好看:“一个帕子罢了,脏了扔掉便是,你退下!” 瑞王妃眉头轻皱,慢慢放下了手。 陆玥菱轻笑道:“瑞王殿下有所不知,女子对于贴身之物总是格外重视的,这帕子沾了血渍,待我清洗好再还给瑞王妃姐姐便是。” 瑞王妃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又恢复成之前眼观鼻鼻观心的木桩一根。 小插曲过后,该走之人慢慢离去,她和宋璟瑢也一路牵着手回到了瑢华殿。 待到进了屋子,宋璟瑢才松开手,让侍卫扶着靠坐在榻上。 她刚想开口,宋璟瑢就“嘘”了一声。 随后有侍女捧来两瓢米酒,两瓢之间用红线连着,瓢的底部盛着少量的米酒。 宋璟瑢道:“喝了合卺酒才算是礼成,阿菱可愿与我一起饮下这一杯?” 她接过其中一瓢,心中还有些忧虑,“你方才咳了血,这酒......” “无妨,一口而已。” 他们各执一瓢,一饮而尽。 合卺,便是成婚之意。 宋璟瑢望着眼前之人,眸光里是化不开的柔情,“阿菱不必太过忧心,我这病虽重,但一时半会还要不了我的命。” 这一点正是陆玥菱所忧虑的,她重活一次,许多事情都与上辈子有所不同,如今她才刚成为太子妃,若是太子在这个时候病逝了,那她后面的事情恐怕难以为继。 听宋璟瑢这么说,想必是心里有数,她轻轻点了点头,未曾注意到宋璟瑢眼里的情绪。 不过,心绪放松下来之后她才注意到,自从踏进这间屋子之后,瑢景瑢便不再自称孤,而是“我”了。 还有,宋璟瑢方才唤她,阿菱? “让人把你头上的凤冠卸下吧,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再说。”宋璟瑢又咳嗽了两声,这时,侍女送来了汤药。 她便唤了惜春和敛秋进来,将她发上的凤冠首饰都取下来。 折腾了一天,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不禁感到浓浓的疲累和饥饿感。 索性便将脸上的妆容一并卸下,待她净面之后,一股饭菜的香味瓢进鼻端。 侍女们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宋璟瑢也缓和了许多,便下了榻,同她一起用膳。 “殿下不问问臣妾,今日在露华殿臣妾与萧贵妃之间都发生了何事吗?” 宋璟瑢夹了一块藕丁放进碗里,嗓音轻缓:“左右不过都是那些折磨人的法子,不过见你并未吃亏,想必今日萧贵妃气得不轻。” 萧贵妃今日,确实气得不轻,还折损了两名大将。 那桂嬷嬷和闫嬷嬷跟在萧贵妃身边良久,不知做了多少恶事。 桂嬷嬷的手怕是废了,那闫嬷嬷的脸今后大抵也是不能见人了,此番也算是给了她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她不禁侧目细细瞧着宋璟瑢,这个人仿佛什么都不需要问,轻易就能猜透人心,将事情的始末推敲出来。 难怪能将深藏不露的瑞王踩在脚下,最终让朝臣拥他为新帝。 宋璟瑢抬眸回视,她连忙收回视线,“殿下可否跟臣妾讲讲,您与萧贵妃之间的事?” “我与她,不过是跟你与陆夫人之间一样,母慈子恭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宋璟瑢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神色多了几分认真,“明日你与我一同去宫里给父皇敬茶,她若是再单独召你,你借口推脱了便是,宫里不比太子府,后宫是她的地盘,除非必要不可再冒险。” “臣妾记下了。” 陆玥菱也放下碗筷,起身道:“不知臣妾的住处安排在哪里,也好让下人将臣妾的物品先搬过去安置一番。” 瑢华殿是太子寝殿,按照旻朝规矩,她的寝宫应该安排在别处,太子虽然现在只有她这么一个太子妃,将来还会有侧妃,侍妾等人,太子若是想宠幸谁便去谁的院子,或是将人召来瑢华殿。 只是今天是她与太子大婚之日,待今夜圆房之后,自然还是要回到她自己的住处的。 太子府里之人未曾告诉过她,所以她只好问宋璟瑢本人了。 谁知宋璟瑢左右看了看,不解地问:“我这屋子难道是不够宽敞?还是阿菱不想与我这个病秧子住在一处?” 她一愣,太子这意思,是要她这个太子妃也住在瑢华殿? “臣妾自然不会嫌弃殿下,只是按照规矩......” “规矩都是死物,人才是活物,阿菱放心,我夜里很少咳嗽,不会扰了你的睡眠。”宋璟瑢说完,便唤人来伺候洗漱,那洗的一脸认真的模样,好像生怕陆玥菱会反悔搬走似的。 ★ 窗外,夜色渐深,宋璟瑢在里屋烤火,她借着想出去的透透气的借口来到外屋,将惜春喊了过来。 内屋的炉子上烧着水,所以只要声音小一些,不怕会被宋璟瑢听见。 “大小姐,云府那边传来消息,柳婉儿在婚宴上晕倒,现在已经确定小产了,现在外头关于云大公子婚前便与自己表妹苟合的传言才压下去不久,又成为皇城百姓的饭后闲谈了。” 陆玥菱听完,心中没有丝毫扼杀了一个小生命的罪恶感,她只觉得痛快。 柳婉儿亲手用被子把囡囡闷死,现在她所做的,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况且,若不是她揭穿柳婉儿怀有身孕一事,这个孩子本就会被柳婉儿弃掉。 她只是,把刀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而已。 她猜,柳婉儿和云嘉玉定也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出生,会讨论这个孩子会是男孩女孩,生出来之后长的像谁...... 现在,期待成空,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化为一滩血水的痛苦,便是她送给云嘉玉和柳婉儿真正的新婚贺礼! 但这还远远不够,“翠玉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第41章 新婚之夜 惜春回道:“安排好了,她那年幼的妹妹已经脱离揽云坊的掌控被接回家中,她很是感激大小姐,心甘情愿为大小姐做事。” 她轻轻颔首,将放着银凤镂花簪的锦盒交给惜春:“明日你随我进宫,这只簪子让敛秋拿去银匠铺子里打磨修护一番,还有,我已不是陆府大小姐的身份了,往后该换个称呼,别被有心人抓到把柄。” 惜春接过锦盒,“是,太子妃娘娘,奴婢记下了。” 交代完,她朝里屋看了一眼,想再拖延些时间再进去。 惜春掩面一笑,故意问:“今日是新婚夜,您莫不是害羞了?” 她瞪了惜春一眼,面上染了些许绯红。 两辈子的经历,她不过也就只有跟云嘉玉之间有过一夜不好的回忆,如今跟太子...... 宋璟瑢这样的人,谁又能真的在他的注视之下,心如止水呢? 给她送药,让她住在瑢华殿,在她面前自称我,这类似于偏爱一样的对待,让她冰封的心不禁出现一丝裂纹。 或许是因为,太子真的很需要外祖父的谢家军,所以才会如此对她示好。 这么一想,她忽然松快了许多。 “该来的总归要来,逃也是无用,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退路可走了。”她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便让惜春退下。 屋子里水壶翻滚的声音戛然而止,应是侍女将水壶提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宋璟瑢见她进来,推给她一杯热茶,“入冬第一场雪煮的茶,尝尝看。” 她坐到宋璟瑢对面,尝了一口,闻到一股香味:“这雪,是从梅花上取来的?” 宋璟瑢端着茶杯点头,热气氤氲在他脸上,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味道如何?” “很甘甜,梅花的味道也很香。” “你若喜欢梅花,明日我命人去珹王府采些梅花回来给你做梅花糕吃,或是晒干了泡茶喝也不错。” “好,”她喝完杯中茶,杏眸直勾勾地看向宋璟瑢道,“殿下,夜深了,该就寝了。” 宋璟瑢似是被茶水呛到了般,猛地咳嗽了几声。 她连忙起身,轻轻拍了拍宋璟瑢后背,竟意外发现他耳根至脖颈之间泛着红色。 看来是真呛着了,脖颈都憋红了。 宋璟瑢的床榻很大,陆玥菱先扶着宋璟瑢上了榻,随后秉退侍女才脱掉自己的外衫。 屋里的火炉还在烧着,即便脱掉外衣,她也不觉得冷。 倒是宋璟瑢,一脱掉外衣便将被子盖了个严实。 可榻上只有一条被子,她努力忽视掉内心的羞怯,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去。 屋子里静谧地厉害,两人都睁着眼睛望着帐顶,陆玥菱想了想,翻过身主动伸手在被子摸索着宋璟瑢的衣带。 谁知竟不小心碰到一物,宋璟瑢闷吭一声,连忙攥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她忽然心跳如雷,撞着胆子道:“殿下,今夜是......是我们......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理应,理应......” “理应如何?” 她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宋璟瑢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下巴轻轻抵住她额心,似有一声叹息从耳旁飘过。 紧接着她就听到宋璟瑢说:“我们相识不过月余,对彼此都还不够了解,此时行夫妻之事对你来说太过勉强,你放心,你若不愿,我便不求,待日后......你愿意了,我们再圆房也不迟。” 听宋璟瑢说完,她蓦地松了口气,还未说话,就听见宋璟瑢低低咳了一声。 不管是说话,还是咳嗽,宋璟瑢胸腔里的震动她都感受的真真切切。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进宫。” 她低低“嗯”了一声,没敢再动一下。 宋璟瑢深呼吸了一下,随后呼吸渐渐变得轻缓绵长,劳累了一整日,他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安睡了。 陆玥菱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她寅时就被折腾起来上妆梳发,上下眼皮早已经在打架了,没一会也沉沉睡了过去。 一早,宋璟瑢卯时便起身去皇陵祭拜先皇后,陆玥菱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很快便又睡过去。 辰时一刻才醒来洗漱沐浴。 新婚第二日,新妇沐浴,象征着新的开始。 陆玥菱站在水边,脚还未踏进去,就发现水里有问题。 “敛秋,你来看看这水中是什么东西?” 敛秋走过来,伸手抄了一捧热水,待水从指缝流下之后,掌心赫然躺着几只黑色的蚂蚁。 她撸起袖子从浴桶下方抄了一把,水面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蚂蚁尸体来,看得人头皮发麻。 惜春惊呼一声:“天哪,这是谁干的?方才的热水我都看过,里面干干净净的,一只蚂蚁也不可能有,那这些蚂蚁......” 敛秋接道:“这些蚂蚁是事先放入这桶中的,倒水之人定然看见了,但却没有声张。” “我们才刚到太子府,竟然就有恶奴敢戏弄主子,太子妃娘娘,这件事咱们定要告诉太子殿下,把这个人给揪出来才行!”惜春想了想,攥着拳头道,“我记得那两个倒水之人的长相,她们一定知道这蚂蚁是谁放进去的。” 陆玥菱披上外衣,淡淡道:“此事先搁着,不能误了进宫的时辰,先让人把水换了,另外,此事不必惊动殿下,我自会想法子处置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是。”惜春点点头,随后便找人开始换水。 再进到浴桶里时,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她无心再泡,简单清洗一番便让惜春更衣。 更衣时,惜春一会在她左边叹息一声,一会又在她右边叹息一声。 “心里有事便说出来,憋久了会憋出毛病,可是这太子府里有人刁难你了?” 惜春摇头,一脸的愁苦:“娘娘,您说男子为何不能只对一个女子好?偏要在府里养那么多女子,老爷也是,如今来了这太子府,也是。” 陆玥菱听出这话里的重点来,“你是说,这太子府里也养了许多女子?” 第42章 是太子的意思还是…… 惜春重重点头:“奴婢也是方才出去转了一圈才知晓,原来太子殿下早就有了两个通房,现下就住在最西边的馨华殿里。” 通房,世家子弟大多都会在成婚前安排几个通房教授人事,更遑论是皇室之人。 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们住的那么偏,想必平日里也碰不到,就算是碰到了也无妨,你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她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奴婢哪里是担心自己,奴婢就是觉得,觉得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竟也如此......俗不可耐。” 她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惜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跪到地上:“是惜春失言了,请娘娘责罚。” “此话在我耳边说便算了,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奴婢知错。” “起来吧,”她叹了口气,“我们都是初来太子府,许多事情还有些不太习惯,往后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去往皇宫的路上,陆玥菱与宋璟瑢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想了想,她还是提了出来:“殿下,臣妾觉得,还是给臣妾另外安排一个住处比较稳妥些。” 宋璟瑢愣了一下:“可是昨夜我的咳嗽声吵到了你?” 她摇头:“不是因为这个,臣妾只是觉得,瑢华殿毕竟是殿下的居所,若是将来殿下纳了侧妃或是侍妾,臣妾在瑢华殿恐怕多有不便。”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要从瑢华殿搬出去?”宋璟瑢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 她点头。 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从未想过太子府里只有她一个太子妃,将来宋璟瑢定还是要纳侧妃的。 与其等到那时再搬走,还不如一开始就搬。 另一个原因,是她觉得两个人一直在一处,实在有很多不便,若她要做什么事,都还要想办法避开宋璟瑢。 只要分殿而居,一切都会方便很多。 宋璟瑢咳了一声,“你大可以放心,太子府里只会有你一个太子妃,将来之事……你自会明白。” 说完,宋璟瑢便闭上眼睛,似是不愿再与她多说。 这便是,不同意她搬出瑢华殿了。 太子府里的太子妃自然只有一个,宋璟瑢这话说的奇怪,说了又好像没说一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若是再提,恐怕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罢了,暂且先住着吧。 这次进宫倒是很顺利,面见完圣上之后,圣上又留宋璟瑢说了一会话,她等在殿外,没一会宋璟瑢便出来了。 就连萧贵妃也没差人来唤她,一切都顺利地有些异常。 只是回太子府的路上,宋璟瑢似乎脸色不大好,也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待回到太子府之后,下了马车,宋璟瑢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何会觉得,孤今后一定会纳侧妃?” 她看了一眼左右的下人,恭恭敬敬地回道:“殿下是太子,并非是臣妾一人的夫君,在嫁与殿下之前,圣上派来的嬷嬷便早已与臣妾交代过此事,如今我们新婚燕尔,待到年后臣妾定会为殿下挑选几个贴心之人纳入府中。” “你还要为孤亲自挑选?还打算挑选‘几个’贴心之人!”宋璟瑢听得胸中发闷,但望着眼前之人那无辜的眼神,他便什么也发作不出来了。 只能退让道:“这些事你听听就算了,孤无需什么贴心之人,你若实在不想与孤......便搬去风华殿罢!” 风华殿? 陆玥菱的注意力全都在宋璟瑢同意让她搬出瑢华殿上面了,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宋璟瑢眸中的失落。 “臣妾这便吩咐让人将臣妾的东西都搬去风华殿,多谢殿下体恤。” 她难以掩饰的喜悦,让宋璟瑢越发气闷了。 午膳前,陆玥菱便搬到了风华殿,虽然风华殿就在瑢华殿隔壁,但于她而言,风华殿不仅方便还自由了不少。 惜春将昨日婚宴各府送来的贺礼细则拿给她,她翻了几页便看见了外祖父的名字。 果然,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她成婚,外祖父虽还未原谅她,但仍然差人送来了贺礼。 “惜春,去库房将外祖父送来的贺礼取过来,我正好缺一把趁手的软剑。” 外祖父是个武夫,在送礼上只讲究实用,或许是听了外祖母的话才会送来一把软剑,若是长刀那般物件,她还真不好带在身上。 惜春得了令,便小跑出去。 不一会又哭丧着脸回来了:“娘娘,管事嬷嬷说库房中有许多贵重物品,若是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能打开。” 她挑眉:“这话,是太子的意思还是那管事嬷嬷的意思?” “咱们初来乍到,殿下也未言明将掌家之权交给娘娘,这些下人们说的话,谁又能分得清真假。” 她想了想,“此事,我晚些再去找殿下商量,先让厨房将午膳送来吧!” “是,娘娘。” 太子府的午膳倒是十分丰盛,造型精美,菜色看起来也令人很有食欲,陆玥菱夹了一块笋片正要放进口中,眼神忽然猛地一缩。 她拨开盘子里的笋片,看见笋片覆盖下,一只死老鼠赫然显露了出来。 她干呕了一声,差点被那死老鼠恶心地吐出来。 惜春和敛秋见状,连忙拨开其它几盘菜,不出意外地,每一盘菜中间竟都覆盖着一只死老鼠! “她们未免太欺负人了!”敛秋一把将手里的筷子插进桌面,一向木然的脸上染了几分怒气。 惜春也被气得不轻:“奴婢这就去将厨房的人喊过来,看她们怎么解释!” 陆玥菱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再睁开眼时,眸光里一片冰冷。 这些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出手,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了不成? 她正要发话,屋外忽然跑来一名侍卫:“太子妃娘娘,圣上宣您和殿下即刻进宫,请娘娘随属下上马车。” “太子殿下可有交代什么话?” “没有,太子殿下已经在马车里等候。” “好,本宫这便去。” 怎会突然宣她进宫? 陆玥菱想了想,大约明白是谁在其中搞鬼了。 难怪上午进宫一切都进行地那么顺利,原来萧贵妃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43章 夫妻本为一体 马车里,宋璟瑢双眸紧闭,似是在小憩。 路程行至一半,陆玥菱忍不住轻轻喊了声:“殿下?” 宋璟瑢睁开双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闭上了。 她一愣,方才宋璟瑢的眼神,怎么像是在生气? 谁惹他了? 原本是想问问关于那管事嬷嬷的事情,还有这次进宫之事,可看起来,宋璟瑢并不想跟她说话。 不知为何,她内心隐隐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 待到进宫门时,宋璟瑢才睁开双眸,对她说了一句:“待会见到父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孤在,你不必紧张。” “嗯。” 这才一日,便又在她面前自称孤了。 太子宋璟瑢这性子,实在有点难以捉摸。 她也懒得在这个时候去讨好宋璟瑢了,别过脸,不再去看他。 这下又轮到宋璟瑢有些惴惴不安了。 待到下了马车,他便不动声色地握住陆玥菱的手,谁知下一刻掌中的柔夷就被抽走。 “这是宫里,殿下此举,于理不合。” 他复又有牵住那柔夷,手里力道攥得更紧了些,“孤就是要路过的宫人都看见,这样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所忌惮。” 陆玥菱觉得,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若是牵个手便能省去许多麻烦,那这手,确实得牵。 她没再挣扎,任由宋璟瑢握着,一路行至皇帝的寝殿。 乾庆宫大殿内,皇帝坐在龙纹椅上,萧贵妃立于身侧,正一下一下地捏着皇帝的肩膀。 “儿臣见过父皇、母妃。” 陆玥菱跪在地上,听见皇帝威严道:“璟瑢平身,太子妃先跪着!” 她抬眸望了萧贵妃一样,见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心下生出不少猜测。 宋璟瑢淡淡道:“夫妻本为一体,既然父皇不让太子妃起身,那儿臣便随她一并跪着吧。” 皇帝冷哼一声,“你倒是护着她,可朕却听说,她嫁给你根本不是完璧之身!” 宋璟瑢听完,剧烈咳嗽了几声,不知是被惊的,还是气的。 陆玥菱脑子有一瞬间的懵,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大约就是萧贵妃的目的了。 早晨起床时,有一婢女抢在惜春前头整理床铺她还觉得奇怪,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昂首正色道:“儿臣在尚书府中修身养性,洁身自好,从未与男子有过亲密之举,父皇是从何处听闻的此种谣言?儿臣不过才与太子殿下新婚便有人想要陷害儿臣,还请父皇严查。” 萧贵妃拍了拍手,一名宫女上前来,手中捧着一方雪白的帕子,那帕子右下角绣着一个“瑢”字。 “这是今日早晨从瑢华殿拿来的白喜帕,太子妃,本宫也是出于关心太子的身体,所以才命人将这帕子送来,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白喜帕,新婚夜用来检验女子是否贞洁的东西。 倘若昨晚她与宋璟瑢圆房了,那帕子上便会沾上处子血迹。 如今那帕子上却是洁白如雪。 她袖中藏了一块跟那宫女手上一模一样的白喜帕,且染了些鸡血在上面,足以以假乱真,还能倒打萧贵妃一耙。 昨日在露华殿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又怎能不防,早早便让惜春准备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帕子备着。 可现下她却有些迟疑,因为萧贵妃的话有些奇怪。 为何拿这白喜帕不是担心她不洁,而要说是关心太子的身体? 难道萧贵妃还有后手?亦或者,今日这件事萧贵妃根本就是冲着宋璟瑢去的?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看见大殿边上站着一名年纪颇大的老嬷嬷,顿时明白了萧贵妃的诡计。 若是她真的拿出袖中带血的白喜帕,必然会让人怀疑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如此一来,萧贵妃定会趁机提出让嬷嬷来验她清白。 可她清白还在,就说明了她手上的帕子是假的,而她依然还是处子之身,就说明,宋璟瑢......不行。 若是坐实了宋璟瑢不举,那么,太子的身份,恐怕就要易主了! “太子妃?怎么不答话了?方才不是还说得义正言辞么?”萧贵妃看着她,眸底闪着恶毒之色。 自己的儿子不举,竟还想陷害别人! 萧贵妃这厮,真是无耻至极! 她将袖中的帕子往里塞了塞,开口道:“回母妃,父皇,儿臣......” “还是让儿臣来说吧!”宋璟瑢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 “父皇,母妃,儿臣这些年来身子一直不大好,让父皇母妃操心了,只是没想到就连儿臣的新婚夜也让母妃如此挂怀。” 萧贵妃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倒是皇帝,好似并没有听出宋璟瑢的话外之音。 “新婚之夜,白喜帕上没有落红,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有损我们皇室威严,萧贵妃掌管后宫,做事自然要考虑地周密一些,此事,今日务必要给朕一个解释!” 宋璟瑢直接道:“其实儿臣昨夜,并未与太子妃圆房。” 陆玥菱不禁侧目看向宋璟瑢,他们未圆房的事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岂不是刚好给了萧贵妃可乘之机? 萧贵妃立马接话:“新婚夜不圆房?太子可是身体上......” “儿臣的身子确实有恙,故而昨夜才未能与太子妃圆房。” 萧贵妃似乎是没想到,她的人都还没用上,宋璟瑢自己就这么承认,一时间差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皇帝一惊,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行至他们面前,语气有些焦急:“太医从未与朕说过你这病不能人道之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贵妃插话:“不如宣吴太医来为太子瞧瞧,可别是误诊,太子身为储君,这可是大事,万万马虎不得!来人,快去宣吴太医!” “父皇、母妃,你们误会了。”宋璟瑢忍不住咳了两声,“儿臣这病是陈年旧疾,近日孙太医正在为儿臣尝试新的药方,只是用了此药儿臣便不能大动干戈,必须禁房事,少行路,否则便会气血逆行,重则伤及性命,故而昨夜只能委屈了太子妃,未能与其圆房。” 皇帝松了口气:“原是这样,快快平身,来人,给太子、太子妃赐座!” “谢父皇。”宋璟瑢又咳了几声,陆玥菱便扶着他一起坐到太监搬来的椅子上。 见状,萧贵妃还有些不甘心。 第44章 狗拿耗子 她也走了过来,站到皇帝身边道:“这孙太医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上报给太医院?竟连圣上都瞒着,害得本宫平白对太子妃生出误会。圣上,吴太医马上就要来了,不如就让吴太医再给太子诊诊脉,看看那孙太医的药对太子的身体可还有其他伤害,如此一来我们也能放心些。” “嗯,爱妃说的有道理。” 正说着,那吴太医就到了。 只是同来的,还有孙太医。 “微臣见过圣上,见过贵妃娘娘。” 陆玥菱这才看出端倪来,方才宋璟瑢敢那么说,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儿臣今日恰好要复诊,得知父皇宣儿臣进宫,便派人知会了孙太医,让他直接来此处为儿臣诊脉,也省得他再往太子府里跑一趟了。”宋璟瑢不紧不慢地解释了句。 孙太医在太医院里向来口碑极好,皇帝也对他印象颇深,好几次头疼都是孙太医扎好的。 皇帝看了那吴太医一眼,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正好孙太医说了句:“吴太医?你向来为后宫娘娘们看诊,今日来此,可是贵妃娘娘身体不适?” 吴太医笑了笑,“孙太医慎言,贵妃娘娘身体康健并无不适。” 皇帝一听,便听出了端倪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萧贵妃,面色有些不佳。 “既然孙太医在,那此处就不需要吴太医了,先退下吧!” 萧贵妃见皇帝语气里已经透着愠色,便朝吴太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大好的机会,竟就这么浪费了,宋璟瑢如今是越发不受她掌控了! “微臣告退。”吴太医接到指示,弯腰退了出去。 接下来孙太医为宋璟瑢诊脉,所说之话与方才宋璟瑢所说不谋而合。 “微臣开的药方太子殿下还需继续服用,待十日之后微臣再去太子府为殿下诊脉。” “有劳孙太医了。”宋璟瑢放下衣袖,起身道:“父皇,如今儿臣已经成家,太子府诸般事宜往后由太子妃掌管梳理即可,母妃管理后宫劳心劳力,无需再分心记挂儿臣。” 萧贵妃在一旁,面上几乎有些挂不住。 宋璟瑢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皇帝点头:“嗯,太子妃今日虽受了委屈,但始终未说半分对太子不利之言,是个有眼力见的,朕记得三年前的才佳宴上你是女子组的魁首,是吧?” 陆玥菱站在宋璟瑢身旁,举止有理有度:“回父皇,是儿臣。” “既然太子选了你,朕也相信太子的眼光不会错,今后太子府就交给你打理了,务必要照顾好太子的身体,若是太子出了什么问题,朕拿你是问!” “儿臣遵旨,太子殿下是儿臣的夫君,也是大旻的储君,儿臣定然会好好照护殿下,不让他吹一点风,受一点寒,还请父皇放心。” 皇帝满意地笑了一下,“好,无事便退下吧!” “儿臣告退。”出殿时,宋璟瑢依旧握着她的手,在众多目光之下,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 风华殿。 有太子和圣上发话,太子府中一应事宜皆交由她管理。 管事嬷嬷只能不情不愿地将库房钥匙交了上来,还有府中下人名册,府中开销等一应账册全都搬了过来。 陆玥菱让惜春先去将外祖父送的软剑取了过来,在院中跟敛秋练了一会剑,不一会,尚书府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拂冬已经被父亲扶为了侍妾,摇身一变成为了尚书府的冬姨娘,而杜姨娘有喜一事也传遍了整个陆府,父亲高兴地当即就安排了十几个丫鬟去伺候杜姨娘。 父亲已经多年无所出,若是这次杜姨娘肚子里是个男孩儿,那陆家才算是真的有后了,他怎能不高兴? 陈氏还被关在房中不得出,而陆心菱则是每日都在拼命地练琴,书写,苦练棋艺和画技,看来是为了明年开春的才佳宴在做准备。 祖母自从用了翁太医开的药方,腿疼的毛病便再也没有犯过。 央儿禀报完之后,便返回尚书府中。 “一切都在按照预想的方向进行着,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陆玥菱将院中下人全都秉退,把花明喊了出来。 “薛深可有消息?” 花明摇头:“有人说在溧阳见过他,但很快就离开了,黑市那边若有新消息传来,花明一定立刻通知您。” 敛秋扔了一包钱袋过去,花明抬手接住。 “重金悬赏,必须尽快找到薛深的下落。” “是。”花明握紧钱袋,转身跃上屋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不在瑢华殿,陆玥菱又重新捡起扎马步的习惯,现在对于她来说,半个时辰已经非常轻松。 惜春见时间差不多便打来热水给她洗漱,“娘娘,那些名册和账册我跟敛秋研究了一下午,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太子府也不过才近期才开始启用,倒是那两个通房,每月支出的银钱竟有百两,简直比我们尚书府里姨娘的例钱还要多,我看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敛秋也点头道:“没错,百两银钱已经够上百名将士一月的口粮了,她们平日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那两个通房的来历,你们明日再去打探一番,别的先不要声张。”她猜,那两个通房大约是出自萧贵妃的手笔。 “嗯,奴婢明白。”惜春放下水盆,转身去铺床。 她一掀开被子,就吓得尖叫起来。 “啊!!!有蛇!” 敛秋立马拔出匕首,一把将惜春拉至身后,手中寒光一闪,那蹿上来的蛇就被割成了两截。 惜春心有余悸,“定是她们要害了娘娘,先前在水中放蚂蚁,后来又在膳食中放死老鼠,现在竟然直接在榻上放蛇,娘娘,这次我们不能再忍了!” “是不能再忍了。” 陆玥菱望着地面那变成两截的蛇身,眸光里一片冰冷。 那蛇她认得,名叫金环蛇,体内含有剧毒,若是被咬上一口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 之前还是小打小闹,如今她和宋璟瑢从宫里安全回来一趟,便用上了这种要人命的毒蛇,看来萧贵妃已经坐不住了。 第45章 从未宠幸 惜春朝外走去,“奴婢这便将白日里进过这间屋子的人全都喊来,挨个问!” “等等,”她喊住惜春,“今日我们从瑢华殿搬来风华殿,进过这间屋子的不下十余人,她们若是都咬死自己不知情,又该如何?” 惜春咬牙道:“若是无人承认,那便打板子,打到那人承认为止!” “谋害太子妃是死罪,承认了便是死,跟死相比,打板子算什么?”她摇了摇头,吩咐道,“敛秋,你把这蛇的尸身扔到殿外去,人越多的地方越好,惜春,你去管事嬷嬷那里要些安神香来,就说我屋中发现了毒蛇,心中害怕,不敢安眠。” 敛秋拿刀尖插着蛇尸便走了出去。 惜春问:“娘娘,您是怀疑这一切都是管事嬷嬷干的?” “她掌管府中大小事务,此事就算她不是主谋,也是帮凶,今晚她们必定还会再来,我们且守株待兔便可。” 惜春十分顺利地拿来了安神香,不过根本没点燃。 很快,风华殿里便熄了灯,整座殿宇都陷入一片黑暗。 临近子夜时分,一道黑影悄悄潜入风华殿,一柄薄刀插进门缝之间,三两下便将里面的门栓拨开。 黑影一步步靠近床榻,借着月光看清榻上躺着的的确是陆玥菱之后,眼中狠厉乍现,举起刀就劈下去。 “锵!” 敛秋用短刃架住薄刀,金属相撞,在黑暗中摩擦出一道耀眼的火花来。 屋中烛火骤然被点亮,与此同时,陆玥菱也从榻上坐了起来。 那黑影见事情败露,转身就想跑,可下一刻,就被一柄软剑架到了脖子上。 * 新婚第三日,陆玥菱就绑着宋璟瑢的通房宣黛来到瑢华殿。 宋璟瑢像是知道她会来般,摆着早膳的桌上都放了两副碗筷。 “殿下,臣妾有事要禀告殿下。” 宋璟瑢朝她招招手:“过来用早膳,吃完了再说也不迟。” 她有些迟疑,还未开口便听宋璟瑢又道:“外头天寒,把人丢在外头让你的丫鬟进来便是。” 人还未带进来,宋璟瑢就知道了,看来宣黛刺杀她一事,宋璟瑢已经知晓。 她吩咐敛秋和惜春进来,顺便把宣黛也提了进来:“外头天寒,宣黛毕竟是伺候过殿下的人,如此扔在外头也不妥。” 那宣黛被抓的时候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问什么都不说,谁知一见到宋璟瑢立马就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殿下,奴婢是冤枉的呀,奴婢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太子妃的事,求殿下垂怜!” “卫钦。”宋璟瑢招了招手,门口的侍卫立刻走进来:“殿下。” “找个东西,把她的嘴堵上,?噪。” 卫钦领命,立马找了个块布把宣黛的嘴堵上,见那宣黛被堵了嘴还呜呜咽咽地,干脆伸手点了宣黛的哑穴,随后才退回门外。 陆玥菱对这番操作没什么意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梅花饼放进口中。 随后,目光又落在一旁的梅花糕上。 宋璟瑢说要命人去珹王府中采摘梅花做糕做饼,没想到还真的做出来了,且味道还不错。 大约两刻钟后,见宋璟瑢拿起帕子擦嘴,她才放下碗筷。 宋璟瑢起身,行至泪眼汪汪的宣黛面前,让卫钦解开她的哑穴,然后扔掉口中的破布。 “殿下......” “告诉太子妃,孤可曾宠幸于你?”宋璟瑢居高临下地看着宣黛,说话时,眸底的黑似覆了一层寒霜般,有些吓人。 宣黛不敢与之对视,垂下头小声道:“殿下......殿下从未宠幸过奴婢。” 得到满意的答案,宋璟瑢转头看向陆玥菱,昂着首问:“方才你说有事要禀告孤,现在可以说了。” 陆玥菱莫名觉得宋璟瑢此刻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大尾巴狼,昂首晃尾地展示着自己,仿佛在说,看我多洁身自好?什么通房,我根本没碰过。 她将自己脑海中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抹去,恭敬道:“昨夜臣妾就寝时才发现,衾被之下竟有一条毒蛇,幸好敛秋身手不错,将毒蛇斩杀。后来夜深时,宣黛穿着黑衣蒙着面持刀潜入风华殿,欲刺杀臣妾,臣妾擒获她之后本该立刻斩杀,但宣秋毕竟是殿下的通房,故而想来问问殿下,此人该如何处置?” “刺杀太子妃是重罪,但不能保证她背后无人指使,还是移交给大理寺审理比较妥当。”宋璟瑢回的也十分中肯。 交给大理寺? 陆玥菱有些不明白宋璟瑢的意思,她已经查明,宣黛是萧贵妃安排在太子身边之人,背后指使之人根本无需审理。 就算交给大理寺,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个是宣黛“畏罪自尽”,还有一个便是大理寺审理出结果也会想办法按下去。 宋璟瑢把人交给大理寺,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过转念一想,宋璟瑢这样做就等同于在警告萧贵妃,也算是能起到一个杀鸡儆猴之意。 “还是殿下想的周到。”她走过去抬手挑起宣黛下巴,神情微冷,“入了大理寺你只有死路一条,本宫最后再问你一遍,毒蛇一事是否也是你所为?” 宣黛见状,也不装了,冷哼一声甩开陆玥菱的手指,“左右都是死,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是我所为又怎样?不是我所为又怎样?总之,你想坐稳太子妃的位置,做梦去吧!” “啪!” 陆玥菱反手就给了宣黛一巴掌,面对这样的人,她从不惯着。 “她能不能坐稳太子妃的位置你说了不算,”宋璟瑢嗓音微沉,“孤说她能坐稳,她便能坐稳!” 陆玥菱心想,宋璟瑢把她的话抢了,她都没话说了。 “卫钦,把人带过来。”宋璟瑢对外喊了一声。 很快,卫钦就提着管事嬷嬷进来,那管事嬷嬷脸颊青肿,嘴角还有淤青,一看便知被打过一顿。 她一进来,就哆哆嗦嗦地跪到了地上:“老奴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陆玥菱看向宋璟瑢,昨晚她故意让惜春去找管事嬷嬷要安神香,夜里宣黛就去行刺,定是管事嬷嬷将消息告诉的宣黛。 现在他把管事嬷嬷绑过来,是早就知道管事嬷嬷与宣黛暗中勾结了? 第46章 人若害我 “崔嬷嬷,你跟在孤身边十年有余了吧!”宋璟瑢坐到椅子上,慢悠悠问道。 “是,老奴自殿下九岁时便去了东宫。” “这些年,你向萧贵妃禀告了多少关于孤的事情?” 崔嬷嬷大骇,连忙叩首:“殿下!贵妃娘娘都是出于关心殿下的身子,所以才向老奴询问殿下的情况啊,老奴也都是实话实说不敢有丝毫隐瞒啊!” 宋璟瑢眸光一冷:“所以,往太子妃榻上放毒蛇也是萧贵妃逼你做的?” “殿下!老奴怎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定是太子妃娘娘诬陷老奴,求殿下明察还老奴一个清白啊!” “卫钦。”宋璟瑢轻咳一声,嗓音微凉,“若是她再不承认,就拔了她的舌头,留着也是无用。” 卫钦当即拔出刀柄,崔嬷嬷立马被吓得伏地痛哭求饶:“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啊!老奴也是听命行事,况且太子妃娘娘并无大碍,求殿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陆玥菱原本还在想法子让宣黛供出崔嬷嬷,毕竟崔嬷嬷是跟着宋璟瑢十余年的老人,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她说的话,宋璟瑢未必肯信。 她与宋璟瑢是合作关系,这一点她时刻铭记于心。 只是没想到,宋璟瑢竟直接命人把崔嬷嬷传来审问,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宋璟瑢咳了两声,又道:“你是府里的下人,你的生杀大权掌握在太子府女主人的手中,求孤没用,你该求的人是太子妃。” 崔嬷嬷愣了一下,随后又连忙转向陆玥菱,爬着拽住她衣摆求饶道:“娘娘饶命,老奴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她侧目看向宋璟瑢,方才他那话的意思是说,太子府内的任何人,她都可以随意处置吗? 宋璟瑢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般,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轻轻颔首,目光里透着默许。 她心中有了数,一脚踢开崔嬷嬷,“除了毒蛇,盘子里的死老鼠,浴桶里的黑蚂蚁,是否都是你所为?” 崔嬷嬷连忙爬起来跪着,垂着头承认:“是老奴,老奴罪该万死,但老奴已经知错,求娘娘饶了老奴这条贱命吧!” “除了你,帮你做这些事的下人都有哪些,全都一一供出来,本宫便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崔嬷嬷苦着脸,将几个下人的名字一一报了出来。 惜春在名册上勾出几个名字,而后道:“娘娘,这几人都在昨日倒水的名单里,还有两名是厨房的,应是没错。” 她点头:“通知府里所有下人,一刻钟之内全都到风华殿集合,本宫有话要说。” “是,奴婢这就去通知。” 一旁的宣黛不知何时被卫钦点了哑穴,只跪在原地目光狠厉地瞪着她。 她转头对宋璟瑢道:“劳烦殿下差侍卫将宣黛送往大理寺,臣妾今日定会将太子府梳理清晰,将那些吃里扒外心思有异之人全都揪出来,好让殿下能够安心过一个好年。” 宋璟瑢唇角含笑:“好,有劳太子妃为孤费心了。” 为他,更是为自己。 “这都是臣妾该做的。”她朝敛秋使了个眼色,示意敛秋把崔嬷嬷带走。 敛秋接到命令,拽着崔嬷嬷的后领就往风华殿去。 她也领着惜春迈步离开,谁知,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宋璟瑢的咳嗽声,且近咫尺。 她回头,发现宋璟瑢就跟在她身后,“殿下,处置奴仆之事交给臣妾一人便可,殿下留在殿中休息吧。” 侍女为宋璟瑢披上裘衣,他笑道:“无妨,孤反正也是闲着,想去风华殿转一转,你按自己的方式来处置便好,不必在意孤。” 陆玥菱了然,“好,臣妾明白了。” 宋璟瑢这是不太放心她,想要亲眼看看她的手段和能力,故而才借口去风华殿转一转。 也好,她还未能去见外祖父,向宋璟瑢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是一种表明诚心的机会。 风华殿内,一干人等皆已经聚集完毕,所有下人全都站在院子的空地处。 陆玥菱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旁边站在惜春和敛秋。 崔嬷嬷跪于她面前,不敢抬头。 而宋璟瑢则是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身上盖着一层狐裘,目光从未离开过陆玥菱的身影。 “将名单上的几人叫出来。” “是,娘娘。” 惜春上前,神色严肃:“我喊到名字的人站上前来,采莲、兰枝、丁苟、伏红儿、雨末......” 惜春一连喊了八人,那八人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就慌了起来。 崔嬷嬷都跪在那儿了,现在又叫到他们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谁都猜得到了。 “你们几人,崔嬷嬷指认你们谋害太子妃娘娘,你们可认罪?” 那几人立马跪在地上:“奴婢有罪,求娘娘饶命!” “奴婢都是听从崔嬷嬷的指令行事,求娘娘从轻发落啊!” 陆玥菱起身,在几人面前缓缓踱步,“本宫既然嫁与殿下为妻,便是这太子府的女主人,凡有犯上作乱者,本宫绝不轻饶,你们八人虽是从犯,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敛秋。” “奴婢在。” “将这几人各打十个板子,带好卖身契发卖去西北做苦力。”她面无表情,轻轻松松就决定了几人的生死。 西北那地方,本就是苦寒之地,被卖去西北做苦力,若是遇到良心的买家或可温饱,若是遇到冷心的买家,便只能做苦力做到死为止。 几人呜呜咽咽,被敛秋拴着绳子一并拉走。 剩下的人见到这种场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下一个被卖的就是自己。 陆玥菱的目光落到崔嬷嬷身上,随即缓步走到她面前:“崔嬷嬷,你身为太子府的管事,却以权谋私,指使他人为你做事,妄图谋害本宫,你可认罪?” 崔嬷嬷以首伏地,声音已经颤抖起来:“老奴有罪,求娘娘宽宏大量,饶老奴一命吧!” 陆玥菱抽出软剑,剑尖直指崔嬷嬷,语气森寒:“本宫偏不是那宽宏大量之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人若害我,我必杀之!” 第47章 再等一等 崔嬷嬷连忙抬起头来,尖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宫里派来的人!刚才的罪我不认了,我没有做过害你之事,你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你便不能杀我!” “方才太子府上下一百多人都亲耳听见你认罪之言,现在反悔太迟了。”陆玥菱转头将在场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被扫视之人纷纷低下头,无人敢与之对视。 宫里的娘娘们,哪个不是身娇体贵,处置下人自有宫里的嬷嬷和公公们来,哪有人亲自拿着剑的呀? “本宫知道你是谁的人,但若上了公堂之上,你敢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吗?”她冷笑,“你不敢。” 崔嬷嬷眼珠乱转,眼睛死死地盯着剑尖。 “今日本宫便借这个机会把太子府的规矩好好立一立,今后谁再敢吃里扒外,妄图谋害本宫和殿下,便和崔嬷嬷一个下场!” 她冷着脸说完,手腕翻转,一道寒光划过,崔嬷嬷脖颈上立时血流喷涌,没一会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没声了。 整个风华殿中鸦雀无声,下人们头埋的更深了。 这也是,陆玥菱第一次亲手杀人。 她垂下剑,让衣袖盖住她忍不住有些发颤的手,转过身扬声道:“本宫知晓你们之中依然有心存不轨之人,今日若是主动站出来,本宫可将卖身契归还,并逐出太子府,若是他日被我查出来,便不是逐出府外这么简单了,本宫数三个数,机会稍纵即逝,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一!” “二!” 她正要开口数三,两名侍女从人群中站出来,匍匐在地:“奴婢有罪,愿主动离府,求娘娘成全!” 紧接着,又有两名小厮也站了出来。 “三!”她数完,一只手掌忽然伸过来握住了她拿剑的手。 宋璟瑢今日身上的药味有些浓郁,风一吹,她便知道是他在靠近。 “剩下的事就交给惜春去办吧,孤有些凉了,想你进屋陪我坐一会。”宋璟瑢如是说。 她点点头,幸好她的手已经不怎么抖了,否则定会被宋璟瑢瞧出她心中的紧张来。 惜春低声道:“娘娘,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奴婢便好,待处理完之后奴婢再进去向您禀报。” “嗯。” 宋璟瑢咳了两声,牵着她的手就往屋子里行去。 进了屋,她才想开口,就被宋璟瑢伸手搂紧怀中。 她连忙松手,染血的软剑掉在地上,差点就蹭到宋璟瑢的裘衣上了。 这样浓郁的药味,让她恍然间想起当年在井下,助她御寒的那件裘衣。 “殿下......” “阿菱,我没有想过,你会杀人。”宋璟瑢忽然说了句。 是啊,从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杀人。 可她若不成为手持刀刃之人,便只能为人刀下之魂了。 “殿下是觉得,臣妾今日不该杀了崔嬷嬷吗?” “我只是......罢了,你想什么便做什么吧。”宋璟瑢发出一声叹息,像是无奈,又像是有些心疼。 他手臂搂的更紧了些。 唇瓣也抿的很紧,其实他有许多话想要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阿菱,现在还并不信任他。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再耐心地等一等。 希望这一次,他能够活的更久一些。 ★ “差人去瑞王府递个信,就说本宫邀瑞王妃去梨春园听戏,顺便将帕子还给她。” 惜春应是,随后便出去差人到瑞王府传话。 陆玥菱手中拿着清洗干净的手帕,目光落在那帕子左下方的竹叶上面。 上辈子,她在瑞王府时曾听到些关于瑞王妃的传闻。 说瑞王妃曾与府中一名叫做姚松竹的侍卫有染,后来被瑞王发现,赐死了那名侍卫,还堕掉了瑞王妃腹中的孩子。 那日瑞王妃如此紧张这块帕子,怕是跟那个叫做姚松竹的侍卫有关。 对于瑞王妃这个人,她也有些了解。 瑞王妃闺名唤做纪叶桐,是威宁侯府的嫡女,被瑞王看上之后圣上便赐了婚。 只是在她嫁进瑞王府之前,瑞王便与一名通房有了子嗣,待瑞王妃进府之后,那孩子便交由她抚养。 不过瑞王妃进府的第二年,那孩子便意外夭折了。 其实那孩子并非瑞王的骨肉,只不过是用来掩盖瑞王不举的一个工具罢了,如此一来,世人便不会怀疑瑞王身子有问题。 瑞王妃嫁到瑞王府两年无所出,一边守着活寡,一边还要忍受瑞王的打骂,她与侍卫私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上辈子,她在瑞王府时见过瑞王妃几次,她发现不管是瑞王对别人下手还是对瑞王妃自己下手,瑞王妃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许是无法摆脱瑞王,心爱之人又被赐死,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所以面对一切都觉得无所谓。 不过那日她见瑞王妃索要帕子时还有所执着,想必现在那名叫做姚松竹的侍卫还活着,且他们之间的事瑞王也还未曾发现。 申时一刻。 陆玥菱坐在梨春园的观戏台上,远远便看见瑞王妃朝她这边走过来。 不一会,便上了观戏台。 “瑞王妃姐姐来得正好,下面的这出戏刚开场,快过来坐。” 瑞王妃坐到她对面,一眼都未曾看台下的戏,直接便开口道:“太子妃,请将手帕还我。” 她笑了笑,“瑞王妃姐姐先别急,那帕子我出门时太急忘带了,现下已经有丫鬟回去取,待这场戏演完丫鬟大约便能将帕子送来。” 瑞王妃听完,只好收回手,这才将头转向下方的戏台子上。 戏台子上唱的是一位千金小姐喜欢上一名游历江湖的刀客,小姐的父亲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想让小姐嫁给一个读书人,小姐气恼,半夜翻墙打算跟刀客私奔。 没想到,刀客却拒绝了小姐,说若是小姐跟他私奔了,便是污了小姐的名节,他定会努力考取功名再回来娶小姐过门。 可后来小姐被歹徒绑架,是刀客拼死救了小姐性命。 那小姐的父亲这才同意让他们在一起,次年,刀客考取了功名,风风光光将小姐迎娶过门。 最后一句唱词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戏曲唱完,瑞王妃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流了两行清泪。 陆玥菱为她递上一张手帕。 “谢谢。”她接过帕子,发现那帕子下方绣着几片竹叶,于是便将帕子握进手中,以袖拭泪。 陆玥菱将瑞王妃的举动尽数看在眼里,故意问道:“瑞王妃姐姐为何如此珍视这帕子?” 宁愿沾湿衣袖也不愿弄脏半分。 第48章 妇唱夫随 瑞王妃将帕子攥的更紧了,面上却神色淡淡,起身道:“多谢太子妃将这手帕还给我,天色不早,我该回府了。” “我让人备了糕点,瑞王妃姐姐要不吃些糕点再回?” 她刚说完,敛秋就端着一碟糕点急匆匆地跑进来,刚好跟往外走的瑞王妃撞到了一起。 敛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瑞王妃手腕,这才没让人摔倒。 瑞王妃似乎吓的够呛,另一只手掌一直捂着小腹,直到敛秋松了手,她才后知后觉地放下。 她起身走过去,满脸歉意:“瑞王妃姐姐,你没事吧?我身边这丫头莽撞惯了,回头我定会教训她!” 瑞王妃摇了摇头,“我没事,糕点我就不吃了,太子妃,告辞。” “那你慢走,下次我们再一起听戏。”她笑着目送瑞王妃。 待人一离开,敛秋便低声道:“娘娘,方才奴婢虽摸到了瑞王妃的脉搏,但时间紧促,脉象并不是很明显。” “无妨,我心中已经有数了。” 她站在观戏台上,望着下面瑞王妃离开的身影,心中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 新妇出嫁三天需回门,只是回门这天下了大雪,陆玥菱和宋璟瑢坐在马车里,一个裹着狐裘,一个穿着外衫都觉得有些热。 因为这辆马车里放了两个取暖的火炉子,寻常人都会觉得热,只有宋璟瑢,仿佛穿的再厚也从来不会出汗一样。 她有些忧虑:“殿下这病到底病到了何种程度?上回在宫里你说的孙太医那方子是真是假?怎么不见效果?” “不过是托词罢了,太医院若真有好方子,也不至于拖了这么多年还是病体难愈。”宋璟瑢苦笑一声。 陆玥菱忽然想到那晚宋璟瑢说的话,“你若不愿,我便不求”。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新的药方,他也根本不是不能行房事,只是顾虑到她的心情,所以才安排了大殿上那一幕。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想要尽快寻到薛深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虽然她知道宋璟瑢不会那么快就死,但总这么拖着,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尚书府门口,陆元文早已等候多时。 虽说岳丈等女婿不太妥当,但谁让他的女婿是太子,是大旻未来的储君呢! 身为臣子,理应在此等候。 只是让陆玥菱没有想到的是,陈氏竟然也站在陆元文身边,且面色红润,笑容灿烂,见到她,还刻意扬了扬下巴。 陈氏不是还在禁闭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是这副模样? 惜春也有些奇怪,这两日央儿也并未传来任何消息,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太子殿下,快快进府里,臣这便吩咐人取火炉过来。”陆元文笑得合不拢嘴。 宋璟瑢紧了紧衣领,温声道:“岳丈客气了。” 陈氏也十分亲切地迎上来:“这成了婚是跟以前不一样,我瞧玥菱这气色是越发地红润了,想来定是太子殿下爱护有加,来来来,快进来,今日我吩咐厨房多做一些你爱吃的菜,往后也要记得多回来看看才是。” 她拂去陈氏攀上来的手,神情冷冽:“本宫说过,往后你我不必再装母慈子孝,再见面你我之间只有尊卑,没有长幼。” 陈氏脸上的笑容一僵。 陆元文有些不悦,“玥菱,她到底是你母亲,莫要在殿下面前失了体面。” 她不为所动:“父亲应该没有忘记她对我做过的事情,玥菱也忘不了,还请父亲莫要强求。” 宋璟瑢挑了挑眉,嗓音冷淡了几分:“陆大人,孤有些冷了,带路吧。” 陆元文立马称是。 心想,这太子殿下方才还称他为岳丈,怎么眨眼间就变成陆大人了? 他抬眼瞧了瞧陈氏,立刻明白过来,太子殿下想必是知道了陈氏与他大女儿之间的过节,偏他方才还帮着陈氏说话,难怪太子会对他转变态度。 “老爷......”陈氏还想朝陆元文诉诉刚才被陆玥菱下了面子的苦。 结果陆元文脸色一沉,低喝道:“你还是少说些话吧!哼!” 陈氏委屈地撇了撇嘴。 厅堂中,宋璟瑢和陆玥菱坐在主位上,陆元文和陈氏坐在下方,时不时抬眼观察着主位上两人的脸色,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这时,惜春从外面行至陆玥菱身旁耳语了几句,“娘娘,杜姨娘的院子被人看管起来了,奴婢进不去。” 陆玥菱眉头一蹙,问:“父亲,女儿听闻杜姨娘有了身孕,刚好今日便带了几支上好的人参过来,不如让人把杜姨娘请过来,女儿想当面交给她。” 陆元文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一息之后又挂上笑容:“一个姨娘罢了,你惦记她做什么,东西不如就交给丫鬟,为父待会让人送过去便是。” 看来真的出事了。 陆玥菱手指紧了紧,转头看向宋璟瑢:“殿下还未曾去过臣妾院中,不如臣妾带着殿下去转一转?” 宋璟瑢立马起身,“孤正有此意。” 陆元文和陈氏也跟着起身:“那臣也......” “父亲政务繁忙,便不必跟着了,女儿自会照看好殿下。”陆玥菱直接打断陆元文的话。 陈氏扬起笑脸:“那......” “殿下口味较淡,午膳麻烦陆夫人去厨房吩咐厨子加几道清淡可口的菜色。” 这就是不想让他们跟着呗! 陆元文和陈氏同时在心里想道。 宋璟瑢点头:“嗯,有阿菱陪着孤便可。” “那,殿下慢走。”陆元文垂首恭敬道。 待行至半路,陆玥菱便停下脚步:“殿下,臣妾此次回府还需要去见一个人,让惜春领路带你去臣妾院子里休憩片刻可好?” 宋璟瑢似是早就料到她的目的,轻笑一声点头道:“无妨,你早去早回。”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雪太过耀眼的缘故,深灰毛领上覆了薄薄的一层,衬得人格外出尘。 方才宋璟瑢的笑竟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连忙转过头吩咐惜春:“殿下怕冷,务必要将屋子里取暖的火炉点着,还有门窗要记得留些缝通通气。” 惜春点头:“奴婢记下了。” 陆玥菱带着敛秋一路朝着杜姨娘的院子行去,待完全看不见身影,宋璟瑢才收回目光,转身踏上另外一条岔路往院子里走去。 “走吧!” 惜春连忙跟上,心里还疑惑。 她都还没引路,太子殿下便知道娘娘的院子是往哪条路走了,就好像他来过这里似的。 第49章 是陆心瑶害我! 杜姨娘的院子在尚书府最北边的院子里,陆玥菱到地方的时候,就见院门外有两名小厮看守,两人一边冻得来回跺脚,一边闲聊。 只是距离有些远,她听不清聊天的内容。 待她靠近时,那两人立马止住了话题。 “是大小姐。” “别乱说,现在是太子妃娘娘,还不快行礼!” 两人连忙跪下行礼:“小人叩见太子妃娘娘。” “免礼。”她迈步就要往里走,那两名小厮立马道:“太子妃娘娘,您不能进去,老爷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敛秋喝道:“大胆!这尚书府中,娘娘哪里去不得?今日就是陆大人在这儿,也不敢阻拦!还不让开!” 两名小厮对视一眼,只能朝旁边退了退,把路让开。 陆玥菱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跟敛秋对视一眼,快速循着味道闯进杜姨娘的屋子里。 她看见丫鬟央儿正跪在榻前哭泣,而杜姨娘一脸苍白地躺在榻上。 见她们出现,杜姨娘转头望过来,央儿也连忙爬了过来:“太子妃娘娘,求您救救杜姨娘吧!若是再不请大夫,她就真的要没命了!” 杜姨娘虚弱地张了张嘴,可是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陆玥菱这才注意到,杜姨娘身下的被褥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敛秋,立刻去请大夫过来,就说是本宫要请的,谁敢阻拦打了便是!” 敛秋见状,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跑了出去。 陆玥菱坐到杜姨娘榻旁,秀眉紧紧蹙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前两日不是还好好的?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杜姨娘唇瓣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可是手却用力地握住了她,“娘娘,是陆心瑶害我,是她!一定要小心她!” 陆心瑶? 她心下微转,侧头问央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些。” 央儿擦掉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昨日夜里,姨娘已经准备睡下了,可二小姐忽然差人送来一盒糕点,还让人捎了句口信,二小姐说夫人虽然被禁足了,但白日里老爷安排过来伺候的人里还是有夫人安排之人欲对姨娘下手,二小姐不想让夫人继续错下去,故而想约姨娘见面详谈。” “她约你们,你们就去了?” 央儿点头:“二小姐平日里最是善良单纯,况且夫人被禁足之事也是她主动告知老爷夫人的计划,所以奴婢跟姨娘都没怀疑二小姐,况且都是在府里,见一面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二小姐的心思竟如此歹毒!” 陆玥菱几乎已经能猜到杜姨娘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约你们见面的地点是哪里?” “就在府里的假山旁,二小姐说她毕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她与姨娘见面一事并不想让夫人知晓,所以才选了人迹罕至的假山,可奴婢与姨娘才刚到假山,就被人打晕了。”央儿说着,眼泪又扑簌簌落下。 “等到奴婢再醒来时,就看见姨娘被人脱光了衣裳,身旁还躺着一个男人,而老爷就在此时走了过来。那男人我们根本不认识,可他却跟老爷说他与姨娘情投意合,还说姨娘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他的,望老爷成全了他们,姨娘醒来后百口莫辩,说什么老爷都不信她了。” 陆玥菱睁开眼,“那陆心瑶怎么说?” “二小姐只说白日她差人来给姨娘送点心,偶然听见姨娘跟一个男人对话,说是晚上要在假山旁见面,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于是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老爷,这才有了老爷去假山见到的一幕。” 央儿脸上露出恨意:“万万没想到二小姐竟是如此蛇蝎心肠之人,用此毒计陷害姨娘,老爷一气之下就命人将姨娘关了起来,还吩咐下人喂了姨娘堕胎药,如今姨娘身下留了这么多血,门外看守之人也不许奴婢出去请大夫,这分明就是打算要了姨娘的命啊!” 陆玥菱听完,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杜姨娘太轻信于人了,竟如此相信陆心瑶的话。 怪只怪,她那二妹妹平日里伪装的太好,骗过了所有人。 杜姨娘眼角也滑下几滴悔恨的眼泪,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悔恨也没用了。 “娘娘,上回我送你的帕子可还在?”杜姨娘忽然问。 陆玥菱点头,她记得惜春说过,杜姨娘得了她的提醒之后,送来过一张手帕,说是杜姨娘自己绣的。 “那帕子,并非我之物,乃是你娘亲病逝那日,我亲眼看见陈氏丢进草丛里的。” 陆玥菱心中咯噔一下,追问道:“你把陈氏的帕子捡回来,是为何?” 杜姨娘咳了两声,央儿连忙端来热水喂她喝下。 缓了缓,杜姨娘才继续道:“当时我觉得奇怪,便捡起那帕子,那帕子上药味很重,我私下寻了一名大夫才知,那帕子上浸泡了一种名叫蓖麻子的毒素,寻常少量闻了倒也无碍,可若是病重之人闻了,便会难以呼吸,一个时辰便可致人死亡。” 陆玥菱听了只觉全身发寒,因为她娘亲便是因病重呼吸不畅而去世! “你的意思是,我娘亲是陈氏害死的!” 杜姨娘摇了摇头:“当时我也是这么怀疑的,但我问了你娘院子里的所有人,那日陈氏并未踏进半步,且院子里也都是你娘最信任的丫鬟,仅凭一张捡来的手帕说明不了什么,所以我不敢声张,只能把那张帕子先藏了起来。” 娘亲去世之后,她的后事都是陈氏一手操办的,第二个月,陈氏就被抬为了正妻。 杜敏茹只是个不太得宠的侍妾,她的话父亲未必肯信。 陆玥菱知道,杜姨娘原本大概是打算将这个秘密永远地隐藏下去,直到那日她提醒杜姨娘,陈氏在她的药中做了手脚,所以杜姨娘才想着将那帕子交给她。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注意那帕子,自然也未曾发现那帕子的异常。 可若是按照杜姨娘所说,当日陈氏根本没有机会踏进娘亲的院子,那帕子又是如何害死她娘亲的呢? 第50章 生辰宴后 “娘娘,我记得那日,你身边的丫鬟惜春,一直都守在你娘的院子里,或许问问她,会有新的线索。”杜姨娘脸上的血色越来越薄,气息也越来越弱,“我藏了这么久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孩子,这大约就是我的命,也是这尚书府里所有女人的命,只可惜了这孩子,还不到三月就被他的亲生父亲所杀......” 说着,杜姨娘竟低低笑了起来:“陆元文,你活该这辈子没儿子,活该陆家要绝后!哈哈哈哈哈,陈舒芸,我杜敏茹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哈!” “大夫来了!”就在这时,敛秋背着一名大夫跑了进来。 那大夫紧紧拽着自己的药箱,被放下来时还有点懵:“病人,病人在何处?” 陆玥菱连忙起身,“人在这里......” 她刚开口,就顿住了。 因为榻上的杜敏茹忽然停止了笑声,苍白的脸上维持着大笑的表情,一动也不动。 那大夫匆忙走过来,见状探了探鼻息,又把了把脉。 随后摇头道:“来晚了,人已经去了,唉!” 央儿拽住那大夫的衣摆哭喊道:“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姨娘吧!求求您了,她一定还有救的,一定还有救的呀!” 大夫重重叹息一声,“她失血过多,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奇迹了,现在就是神仙来也救不了她了!” 央儿脱力似的瘫坐了地上,眼睛已经哭的又红又肿。 陆玥菱垂着眼眸,抬手将杜姨娘的眼睛合上,低声道:“谢谢你告诉我关于我娘的事,你的仇我会连同我的一起,一并报了。” 她与杜姨娘情分不深,人死了,她除了感到可惜,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悲伤情绪。 “敛秋,把诊金给了,送大夫出去吧!” “是娘娘。”敛秋这次不再着急,等着那大夫慢慢出了门才迈步跟上去。 她转头看向地上的央儿,问:“杜姨娘已经去了,往后你在尚书府里怕是待不下去,若你愿意,往后便跟在本宫身边。” 央儿愣了一下,随后跪直身子,重重给陆玥菱磕了头:“奴婢愿意追随娘娘,谢娘娘大恩大德!” ★ 宋璟瑢在院子里等了许久,见架子上放了一把剑,他拔出来,发现里面其实是木头做的。 “阿菱这些年,每日里都会练剑吗?” 惜春上前:“回殿下,娘娘的生母是谢老将军的女儿,夫人在世时便常常教娘娘练剑,后来夫人病逝,娘娘便不怎么练了,直到今年娘娘生辰宴后才重新捡起来,说是平时可以强身健体,危急时刻还可保命。” “生辰宴后......”宋璟瑢握着剑柄,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他眸中的情绪。 惜春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殿下,您若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娘娘的事,奴婢可以说给殿下听。” 夫妻嘛,就是要多多了解,感情才能更加深厚些。 “好啊。”宋璟瑢点头,他正有此意。 “娘娘出生时,老爷和夫人都高兴坏了,全家都宠着她,不过等到三岁的时候,夫人觉得若再不严加管教,娘娘恐会变得越来越娇纵,于是每日都让她扎马步,一开始是一刻钟,后来慢慢变成了半个时辰,到后来扎上两个时辰都不在话下......” 惜春挑了许多陆玥菱的趣事讲给宋璟瑢听,还将陆玥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娘娘七岁时,授琴姑姑就夸她有大家风范,八岁时与夫人下棋便将了夫人的军,后来在才佳宴上,娘娘一举夺魁,皇城中不知有多少小姐以她为榜样呢!” 宋璟瑢听时,唇角不自觉向上勾起,提起才佳宴,他的印象也很深刻。 行至梳妆台前,他随意拿了一盒胭脂问:“这些东西怎么都没带去太子府?” 惜春道:“娘娘说,既然是新婚,那一切都该是新的才好,故而台上这些用过的便没再带走。” 宋璟瑢又看见一个锦盒,拿起问道:“这又是什么?也是胭脂?” 说着,他轻轻一按,锦盒就弹开了。 惜春想了想:“呀,这是杜姨娘送给娘娘的手帕,那日整理东西太匆忙,竟落下了。” 陆玥菱进来时便听见惜春提起那张手帕的事情,当她看清宋璟瑢手里拿着的东西时,瞳孔猛地一缩,连忙跑过去将锦盒夺了过来紧紧盖住。 “这帕子不能闻!” 宋璟瑢望着自己陡然空荡的手掌,挑了挑眉。 惜春不解:“娘娘,这帕子不是杜姨娘送来的吗,难道有什么不妥?” 陆玥菱转过身,重新打开锦盒,放在鼻端嗅了嗅。 七年过去,这帕子上竟还能闻到些许药味,想来当时这帕子上的味道更浓更重难怪杜姨娘一直保存至今,直到死前才说出实情。 “这帕子放的太久有些异味,臣妾只是担心殿下闻了会止不住咳嗽,”她转过身解释,又将锦盒递给惜春,“将这盒子收好,带回风华殿。” 惜春有些疑惑,但见陆玥菱不打算多言,便接过锦盒应是。 宋璟瑢笑了笑,温声道:“事情可都办好了?听闻你这院子后面有一处枫林,可否带孤去看看?” 她垂下眸,语气有些为难:“恐怕不行了,府中的杜姨娘方才病逝,臣妾......臣妾怕是不能再陪殿下了。” 宋璟瑢眸中划过一丝失落,随即点头:“既如此,那孤便先回府,你办完事再回便好。” “多谢殿下体恤。” 太子突然咳得厉害,要先回府中用药,尚书府一行人全都道府门相送。 陆元文心急如焚,待太子的马车走远,他转过头立马冷了脸:“太子病重,你不去服侍太子,非要留下来做什么?规矩是死的,如今你贵为太子妃,就算你不在娘家用午膳也无人敢指摘你!” 陆玥菱也冷下脸来,“父亲,杜姨娘的死讯想必父亲已经知晓,难道父亲不打算去见见她最后一面吗?” 陆元文眉头一皱,“你说,杜敏茹死了?” 第51章 死无对证 她挑眉:“看来父亲还不知道此事。” 陆元文转头看向陈氏,陈氏立马解释:“老爷,方才太子殿下在府中,我便将这消息暂时压了下来,万一冲撞了太子殿下可如何是好?” 陆玥菱冷笑:“府中姨娘去世这么大的事情,下人却先禀报给陆夫人而不是父亲,父亲难道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陆元文瞪了陈氏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背后道:“杜敏茹不守妇道,死了也是活该,我见她也是心烦,让人把尸体埋了便是,有何可见的!” “父亲!”陆玥菱拔高了声音,“您可曾想过,杜姨娘已经怀有身孕,且前三月正是紧要时刻,根本不能与人同房,来为她把脉的大夫想必一定交代过,父亲应该有印象才是。” 陆元文一听,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这话,他自然记得。 他如今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好不容易老来得子,他是万分重视,大夫的话他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可谁能想到,杜敏茹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陆玥菱继续道:“若女儿记得没错,今日这大雪从昨天夜里便开始下了,假山后面除了有石头遮挡空无一物,这么冷的天杜姨娘是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自己性命了才会脱光在那种地方与人苟且不成?” 陆元文背在身后的手指紧了紧,心中无端有些慌了起来。 陈氏想说话,被陆玥菱一个眼神吓住,想起那晚陆玥菱对她做过的事情,她害怕地闭上了嘴。 “偏偏这么巧,那么偏的地方都能被父亲抓个正着,难道父亲就没想过,杜姨娘是被人陷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本就是父亲您的,而您!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一番话,震耳发聩。 陆元文几次想开口,可是却跟本没法开口。 这么多年,尚书府只有两位小姐,他怎么可能没私下瞧过大夫呢? 那大夫诊断说他虽在行房事上面无碍,但已无生育能力。 这让他怎么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说的出口呢? 当时得知杜敏茹有孕,他还说定是那大夫误诊,高兴的不得了。 谁知后来证实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怎能不郁闷,怎能不生气! 可,陆玥菱方才的话说的也没错,倘若杜敏茹是被陷害的,那孩子就是他的,岂不是说明,那大夫根本就是误诊? 陆玥菱不了解这其中曲折,只是父亲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她觉得失望,“父亲若是实在不想去见杜姨娘,不如去见见那个奸夫吧,女儿听闻他被关在了柴房,父亲此时去,大约也能见到他的尸体。” 杀人灭口,这可是陈氏和陆心菱的拿手好戏。 陆玥菱不用看就知道,那人必死无疑。 陆元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往柴房赶去。 杜姨娘死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陈氏发话,无人敢为她收尸发丧。 陆玥菱让惜春从外面叫了些人进来,为杜姨娘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敛秋领着人将棺材从后门抬进来。 “央儿,杜姨娘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有,杜姨娘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当初就是为了给弟弟娶亲,杜姨娘才甘愿将自己卖掉,把钱留给弟弟娶亲用的。” “那便将杜姨娘的棺材抬到她弟弟家去,给他一笔钱,让他好好把人安葬了。” 央儿连忙跪下:“央儿替杜姨娘,谢过娘娘!” “她也帮了我的忙,我出钱让她安葬也在情理之中,你不必谢我,往后去了太子府,你尽心伺候便是,只要你不生二心,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 “央儿明白,央儿定会好好伺候娘娘,绝没有二心!” 杜姨娘的尸体被抬进棺中,直到盖上棺盖,陆元文也未曾来看一眼。 陆玥菱安排好杜姨娘的后事,又去祖母的院子里,送了不少珍贵药材和御寒物品。 “在太子府住的可还习惯?” 她笑了笑,“不是很习惯,太子府比尚书府大很多,走起路来有些累人,不过祖母放心,孙女在太子府一切都好,祖母不必挂心。” 陆老夫人轻轻抚了抚陆玥菱的发,眼中满是慈爱:“好,只要你过的好,祖母就放心了。” 跟祖母说了会话,之后她便直接回了太子府。 什么午膳?她一点也不想再跟那几人同桌而食。 陆元文有一点说的对,她如今是太子妃,就算不留下用午膳,也无人敢指摘! ★ 大雪下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才慢慢停下,风华殿的屋顶都覆了厚厚一层。 屋子里,陆玥菱手里拿着那张帕子,帕子下方绣了一个“桦”字。 那是她娘亲名字里的最后一字,谢燕桦的“桦”字。 只是针脚歪七扭八,若不仔细瞧,还以为只是棵针线凌乱的树枝。 她娘亲用的帕子一向都是干净简洁,从不喜在上面绣花绣字,所以这帕子上虽然有娘亲的名字,但绝不会是娘亲的帕子。 “惜春,七年前我娘亲病逝那一日,你一直都守在她的院子里,是吗?” 惜春点了点头,“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了?” 她举起手中的帕子,神色严肃:“你仔细想了想,那日,你可曾在娘亲的房中见过这条帕子?” “这帕子......”惜春想了想,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奴婢想不起来了。” 陆玥菱摸了摸那凌乱的针脚,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你可还记得,那日除了院子里的丫鬟,陆心瑶可曾去看望过她?” “二小姐?”惜春垂眸想了想,而后连连点头,“去过的,那日您正在跟授琴姑姑练琴时,二小姐确实去过,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陆心瑶,她果然去过! “当时你可在娘亲榻前?她们说了什么?陆心瑶可有拿过这帕子出来?” 惜春摇头:“当时在屋里的人是念夏,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念夏......念夏已经死了。 她仔细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慢慢冷静下来。 如果,这帕子是出自陆心瑶之手,那她是主动为之,还是听了陈氏的差遣,才用这帕子去害了娘亲? 那年陆心瑶不过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谁又会怀疑到她呢? 念夏已死,死无对证,可陆心瑶和陈氏必然跟她娘亲的死脱不了关系。 这件事情她一定会查清楚,绝不能让娘亲枉死! 第52章 这跟他关系可大了! “央儿回来之后,让她立刻来见我。” “是,娘娘。” 央儿将杜姨娘的遗体运送出城,交代好之后才匆匆赶回。 到太子府时,已经暮色四合。 “娘娘,央儿回来了。” 陆玥菱坐在椅子上,闻言侧目朝央儿招招手,“你靠近些,关于杜姨娘的事情,本宫还有些问题要向你问清楚。” 央儿一听,便跪在地上,神情恭敬:“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玥菱问:“杜姨娘怀有身孕一事她应当很早便知晓了,当时为何隐而不宣,反而悄悄服用安胎药?” 央儿惨笑一声:“隐而不宣便是担心会保不住那孩子,只是没想到夫人的耳目太多,杜姨娘才瞒了一个月就被发现了。” “你的意思是说,陈氏有意不让府里其他姨娘生下父亲的孩子?” “娘娘有所不知,以前府里每位姨娘屋子里的熏香都是从夫人那儿领来的,每隔三月便会更换一种香味,且那熏香价位极高,姨娘们平日里没有多余的银钱去买这些,又觉得那香味很不错,便习惯了每三月去领一次。” “后来付姨娘因闻了桂花香味的东西便会打喷嚏,故而有三月没再使用那熏香,也就是在那时候,付姨娘有了身孕,可没几日,付姨娘就意外小产了。” 陆玥菱记忆中,并没有听说过府里有哪个姨娘小产过,也就是说,当时这消息被人按了下去,并未声张。 央儿继续说下去:“后来付姨娘郁郁寡欢,身子也每况愈下,杜姨娘去看她,她这才将事情讲给杜姨娘,从那以后杜姨娘就再也不点夫人给的熏香了,大约半年前,夫人忽然停了熏香的供应。” “这次,杜姨娘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就是怕夫人会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只是没想到,夫人竟通过记录每位姨娘的月事来判断是否有人怀了身孕,幸好上次有娘娘提醒,这才躲过一劫。” 陆玥菱秀眉蹙起:“那熏香能致人不孕,你们为何不直接禀告给父亲?他就算再糊涂,在子嗣这件事情上他也必定会重视。” “熏香的事只是杜姨娘的猜测,况且之后夫人停了熏香便也没了证据。”央儿说到这里,抬眸看向陆玥菱,眼神里满是笃定,“但奴婢觉得,那熏香一定有问题,只是当时杜姨娘有了这个猜测的时候就让奴婢把屋子里剩下的熏香全都扔掉了,现在想查也无从查起。” 陆玥菱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按照央儿所说,这些年陈氏一直在暗中想方设法地不让其他姨娘有孕,一旦发现就会想办法把孩子堕掉,付姨娘是这样,杜姨娘也是。 那陈氏自己呢? 这些年她自己为何也从未传出过有孕的消息? 还有父亲,他一心想要生个儿子继承尚书府,可府里的姨娘却一直没有动静,他难道就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吗? 她停在央儿面前,蹲下身子与央儿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你想为杜姨娘报仇吗?” 央儿连忙点头:“想!央儿这条命都是杜姨娘捡回来的,若是娘娘能为杜姨娘报仇,让央儿做什么都可以!” “好,那本宫要你去做一件事情。”她眸光沉静,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还需要证实。 ★ 两日后,太子府迎来了一位客人,娴妃娘娘。 陆玥菱才进瑢华殿,就听见娴妃娘娘焦急的声音。 “璟珹这孩子,一跑就跑没影了,这眼看都要腊八了,他若是再不回来,别说是圣上,我都想狠狠揍他一顿了!” 宋璟瑢劝道:“娘娘不必着急,三弟他虽然爱玩,但心里是有分寸的,明日他定会回来陪娘娘一起喝腊八粥。” “这可是你说的?” 宋璟瑢轻笑:“嗯,是我说的,娘娘尽管放心。” 陆玥菱听了两句,觉得宋璟瑢和娴妃娘娘倒是很亲厚,言语之间尽显温情,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与晚辈。 她掀开珠帘走了进去:“臣妾见过娴妃娘娘。” “来来来,快坐下。”娴妃娘娘一见她进来,立马扬起笑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宋璟瑢身边,“哎呦,你们俩坐在一起就像那画师笔下的仙人似的,这么一对神仙眷侣坐在我面前,心情好多了。” 她与宋璟瑢对视一眼,后者轻轻一笑:“母后走的早,这些年多亏娴妃娘娘照拂,她虽不是我的生母,但胜似生母,在她面前你无需拘谨。” 她点点头,又听娴妃娘娘对宋璟瑢道:“三年前的才佳宴上我就说过,此女与你甚是般配,那时你还端着拿着,后来听说人家与云家大公子订婚傻眼了吧,哼,现在终于抱得美人归,你就偷着乐吧!” 她一愣,在她的印象中,三年的才佳宴上她根本没有见过太子,竟还有这种往事? 宋璟瑢轻咳一声,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娘娘,要不留下来一同用午膳?” 娴妃的脸立马垮下来,“媳妇一来就想赶我走了?” 宋璟瑢挑眉:“我可没这个意思,是娘娘过度解读了。”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娴妃娘娘冷哼一声,“我今日来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我是为了太子妃,你想跟她独处,没门。” 说着,便拉过陆玥菱的手,“走,咱们娘俩去你的风华殿坐坐,叫他自己在这烤火吧!” 陆玥菱就这么被娴妃娘娘拉着进了风华殿,一进屋子就叫人把门窗都给关上了。 “娴妃娘娘,您若是冷的话......” “嘘!”娴妃娘娘竖起耳朵听了听,“应该没人,来来来,坐下我们慢慢说。” 陆玥菱不禁轻笑,这位娴妃娘娘倒是性情中人,一举一动都叫人觉得很是舒服。 她坐下,娴妃娘娘还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娘娘是要与我说什么?” 娴妃把头稍微凑近了些,低声问道:“璟瑢与你是否至今还未圆房?” “啊?”她一愣,没想到娴妃娘娘一上来便问她这种问题。 “那孙太医的事璟瑢都跟我说了,根本没什么新药方,他除了有点咳嗽怕冷的毛病之外,其它一切正常,你就实话跟我说了吧,你们到底有没有圆房?” 面对娴妃娘娘殷切的目光,她竟有些难以启齿:“我......我与殿下......” “好了,”娴妃娘娘伸手,一副失望的表情,“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不用再说。”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此事是我的过错,跟殿下无关,还请娘娘不要......” “怎么跟他无关,这跟他关系可大了!” 第53章 呼吸交缠 娴妃娘娘重重叹息一声,“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呀,就是担心他这身体,你也知道,他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曾有人说他活不过二十,我早就想劝他尽早成婚了,不管怎么说他若是能留个后,将来这皇位就不会那么轻易落到瑞王手中。” 她心间一动,“娴妃娘娘的意思,是觉得若没有殿下,瑞王难堪大任?” “上梁不正下梁歪,萧贵妃那样的人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整日里盯着璟瑢,不就是想得到这储君的位置吗?这天下若是真叫他得去了,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 娴妃娘娘说着,又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这样说你或许觉得有些大逆不道,但你是璟瑢看好之人,我也不必在你面前隐瞒什么,趁着这两年他身体还算康健,早些要个孩子吧,万一将来......有个万一,你也不至于太被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到万一的时候,娴妃娘娘眼中已经隐隐有了水光。 她便知,娴妃娘娘是真把宋璟瑢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不过,娴妃所说也不无道理。 万一将来宋璟瑢......有个万一,若是她跟宋璟瑢能有个孩子,也是一种保障。 “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垂着眸,心里却想到了囡囡,若是她跟宋璟瑢有了孩子,囡囡会重新回到她身边吗? 娴妃娘娘望着陆玥菱的神情,觉得这事还是不太保险,于是心中一动,打起了小算盘。 晚膳过后,惜春一脸严肃地小跑进来。 “娘娘,方才新上任的管事嬷嬷来传信,说是馨华殿里那位暗中差人买了那种药,意图勾引太子殿下!” 那种药。 经历过上辈子的事情,陆玥菱一下就明白惜春的意思了。 她已经查清楚,原先馨华殿里的两个通房,一个是宣黛,萧贵妃安排的人。 还有一个唤做紫粟,是娴妃娘娘安排的人。 宣黛已经被送去了大理寺,如她所料,今日便传来了她在牢中畏罪自尽的消息。 而紫粟……娴妃娘娘这是不放心她,想要再上一层保险? 她想了想,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此事便当作不知道,她若是能怀上殿下的孩子,将来由我抚养也是一样。” 惜春满面愁容:“那别人生的跟自己生的怎么能一样嘛!娘娘对什么都上心,怎么就对殿下这么不上心,那日回门,殿下听奴婢说了许多您从前之事,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可见殿下心里定是在意您的,如今一个小小的通房都敢在您眼皮子底下勾引殿下,将来......将来还指不定有什么阿猫阿狗都跳出来作妖呢!” “无妨,我与殿下之间的关系,无人可以替代,不管他宠幸谁,我都是这太子府的太子妃,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她搁下茶杯,起身准备洗漱。 而后按照习惯,开始扎马步,不知为何,今日才扎了半个时辰,她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惜春,把窗户开大些,好热。” 惜春一脸疑惑地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一阵寒风吹进来,她顿时打了个寒颤。 “娘娘,要不还是叫人准备热水沐浴一番吧,凉了汗容易得风寒。” 她点头:“也好。” 不一会,下人就抬着浴桶进来,往里面注满了水。 她光着身子在里面泡了一会,好似更热了。 “惜春,再打些凉水来。” “惜春?” 屋外无人应答,她从浴桶中站起来,看见屏风后面站着一道人影。 随后一阵咳嗽声传来,她连忙坐下去,佯装镇定道:“殿下来此,怎么不差人先说一声?” 宋璟瑢轻叹一声,“是下人说你身子不适,让我来看看你,谁知风华殿里竟也无人看守,我便一路走了进来。” 眼下的情况,他便是猜也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了。 白日里娴妃娘娘才来过,晚上就把他引来见阿菱沐浴,娴妃娘娘的心思,太明显了。 陆玥菱咬了咬下唇,惜春这丫头,定是见宋璟瑢过来,所以故意不来禀报。 不是说那通房打算勾引殿下的吗?怎么人却跑到他这里来了? 而且,她此刻不知是怎么了,很想见一见宋璟瑢,想闻一闻他身上的药香味...... “殿下......”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娇媚。 联想起之前惜春说的话,她暗道一声不好。 先前她喝的那茶水里怕是被下了药,难怪她会越来越热,身体里也慢慢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来。 宋璟瑢听到陆玥菱这样娇媚的声音,耳根瞬间就烧了起来,他连忙转过身去,而后才想起,他与陆玥菱之间还隔着屏风。 “阿菱,你要不,先出来再说?” 陆玥菱难受地有点想哭,可她却强忍着站起来,冷冽的空气让她稍微恢复些许理智,一边拿起旁边的衣衫一边开口:“臣妾并无不适,殿下还是快回......呃......” 衣衫才披上,她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闷吭一声。 宋璟瑢听到动静连忙转身,透过屏风看见陆玥菱坐在地上的影子。 他顾不得其他,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脱下身上裘衣,一进屏风就将裘衣罩在了陆玥菱身上。 “我抱你去榻上。”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陆玥菱此刻的神情,因为方才匆匆一瞥就已经让他心跳加速了。 而陆玥菱甫一闻到熟悉的药香,非但没有满足,反而想要的更多了。 她抬眸,眼前之人眉眼如星,下颚线像是被人精心雕刻般流畅,尤其是那双薄唇,微微泛红,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宋璟瑢把人放到榻上,正欲起身,一双手却勾上了他的脖颈。 “阿菱......” 灼热的呼吸相互交缠,下一刻,唇瓣便被人咬住。 力道不重,说是咬,其实更像是磨。 宋璟瑢大脑又一瞬间地空白,心里茫然又笃定地想,阿菱主动亲了他! 他伸手扣住陆玥菱后颈,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第54章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陆玥菱被吻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开始用力往外推,她并非毫无神智,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娴妃娘娘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她便也只好顺水推舟与宋璟瑢做一回真正的夫妻。 反正是早晚的事,借着药力,她心里或许还没那么抵触。 至于宋璟瑢……宋璟瑢对此事的想法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殿下,我好热,帮我把衣裳拿掉好不好?”她仰头,手掌抚上宋璟瑢脸颊,大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擦着。 方才陆玥菱的主动几乎冲昏了宋璟瑢的大脑,如今他再看着陆玥菱的模样,怎么还能猜不到陆玥菱之所以这么主动,是因为被下了药,难以自控。 他握住陆玥菱那只不太安分的手,眸中情绪复杂。 “阿菱,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 可现在,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药物所控还是发自本心了。 陆玥菱望着宋璟瑢,轻声道:“我不知......臣妾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一些。” 宋璟瑢低头,殷红的唇在她额头重重贴了一会,然后猛地扯开她身上的裘衣。 骤然的凉意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一刻,她整个身子就被宋璟瑢裹进被子里。 她不解:“殿下?” 宋璟瑢沉着脸,连同被子一起,抱着她一路行至瑢华殿内。 外头的寒冷并没有让她体内的热意消退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宋璟瑢将她放至榻上,随后转身便走。 她难受地挣扎起来,胳膊才刚从被子里拿出来,就被折返的宋璟瑢重新塞了进去。 “张嘴。”宋璟瑢低声道。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一粒药丸滑进口中,冰冰凉凉的味道在味蕾中蔓延,就连身体里的热意似乎都消退了几分。 宋璟瑢又道:“别咽,就这么含着,一会便好。” 过了一会,她感觉到体内的那股燥热渐渐消散,口中的药丸也慢慢化尽。 理智像是重新归笼了一般,想起方才自己那些主动的行为以及矫揉造作的嗓音,她就想把头也埋进被子里。 宋璟瑢坐在榻旁,见陆玥菱脸颊上的潮红渐渐褪去,这才脱掉外衣,然后把陆玥菱往里面抱了抱。 “今日之事想来都是娴妃娘娘的安排,今夜你留宿在瑢华殿,往后她自然不会再关注你我是否圆房一事。”宋璟瑢说着,便熄了灯躺下,随手拉过旁边的衾被盖在自己身上。 陆玥菱“嗯”了一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没再说话。 冷静下来之后,她不禁冒出一个想法,方才她都那样了,宋璟瑢竟然还能坐怀不乱。 且之前的通房宣黛他也没有宠幸过,此人到底是柳下惠,还是......跟瑞王一样不举? 随后,她便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抹去,新婚那夜,她分明摸到了,宋璟瑢不可能不举。 又过了一会,她听到宋璟瑢绵长的呼吸声,这才轻轻动了动,把裹在身上的被子松了些,坐起来将之前披在身上的衣裳穿好。 “你要去哪儿?”宋璟瑢忽然出声。 她被吓的一个机灵,头上的发簪掉落下去,“臣妾只是整理一下衣物,哪儿都不去。” 她的发丝全都散了下来,于是四处摸索着寻找那支发簪。 “呃!”不知是她不小心碰到了哪儿,宋璟瑢闷吭一声。 随即抓住她的手,将一支发簪塞进她手里,低声道:“东西在这。” 她红了脸,轻声道谢:“谢殿下。” 宋璟瑢轻轻叹息一声,随后掀开被子,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头发先别弄了,就这么睡,明日再挽不迟。” 腿上被抵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闻着宋璟瑢身上熟悉的药香味,没一会,她便睡了过去。 夜深风寒,太子府后门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了出去,随后直奔宫门而去。 陆玥菱醒来时刚睁开眼就立马坐了起来,不远处,宋璟瑢正在火炉边上煮茶,见她坐起来,温声道:“外头有个叫央儿的丫鬟,说是有要事要向你禀报。” 她左右看了看,这才想起来,瑢华殿里没有她的衣裳。 宋璟瑢挑眉:“差点忘了,你的衣裳都在风华殿。” 那表情和语气就像是在说,让你非得搬去别处,这下好了,连件衣裳都没得穿。 她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宋璟瑢身上:“可否借殿下的裘衣一用,待臣妾回了风华殿稍后就让人送回来。” “不行。”宋璟瑢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怕冷,一刻也等不得。” 她一噎,干脆把昨晚的被子裹在身上。 可惜,瑢华殿也没有她的鞋履。 宋璟瑢走过来,眉目含笑地望着她,似是在欣赏她犯难的表情。 她干脆直接踩到地上,打算寻一双宋璟瑢的穿一穿,结果脚还没沾地,身体就腾空而起。 宋璟瑢如昨夜般,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殿下,府里人多,殿下还是将臣妾放下,臣妾自己也可以走回去。” “昨夜我把你抱过来,现在理应再把你抱回去,”宋璟瑢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如此也好让娴妃娘娘更加相信,昨夜我们确实有了夫妻之实,且恩爱有加。” 一句话,把她后面要说的都堵了回去。 也罢,她可不想再被娴妃娘娘设计,还是让娴妃娘娘安心些,她才能多花些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央儿见陆玥菱从屋子里出来,正要上前说话,结果一看,是被太子殿下抱着出来的,连忙低下了头,默默跟着后头一路走回了风华殿。 宋璟瑢把人送回去,倒是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走了。 惜春赶紧伺候陆玥菱穿衣洗漱,期间一直低着头,嘴角想压都压不住。 陆玥菱懒得再去解释,便任由她们自行想象去。 待坐到梳妆台前时,她便将央儿叫进来,一边整理妆容,一边听央儿禀报。 “娘娘,昨日夜里确有一名大夫从尚书府里出来,我们悄悄跟着他一直到他的住处,在敛秋姐姐的逼问下,他这才说出实情......”央儿朝前走了两步,俯身在陆玥菱耳边低语一番。 第55章 让你送,孤可不放心 片刻后,央儿才直起身子退回去,“现在那大夫已经被敛秋姐姐带回府中安置好,一切都等娘娘吩咐了。” 陆玥菱听完,不禁觉得遍体发寒,能想出这种法子的,定然不会是陈氏那个蠢妇。 四年前是父亲第一次寻大夫问诊,那时陆心瑶不过十岁,才十岁便能想到如此大胆的计谋,未免让人觉得心惊。 “先把人看好,想要揭穿她们还需要一个人。”她起身,吩咐惜春,“准备一下,本宫要去一趟太医院。”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马车。”惜春退出去,紧接着,敛秋便走了进来。 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盒。 她眼前一亮,眸中的阴霾一扫而尽:“可是娘亲的那支簪子修护好了?” 敛秋点头,在陆玥菱面前打开锦盒,“娘娘,这簪子不仅仅是个簪子,银匠铺的老板告诉奴婢奴婢才发现,这簪子还可做暗器使用,中间的镂花部分便是存放暗器的地方。” 她眸中闪过诧异,娘亲的簪子,竟是个暗器? 敛秋把簪子拿出来,当场为她演示了一遍。 “奴婢专门寻了几根银针放在里头,只要按下镂花底部的按钮,银针就会在瞬间发射出去,且力道惊人,若是运用得当,直接射穿人的身体也未尝不可。” 她尝试了一下,簪内的银针射进木桌桌腿上,整根银针几乎都没了进去。 “这簪子里的机关不知是何人所做,竟如此精巧。”她记得,这簪子当初是圣上赏赐给她娘亲的,许是当年束国进贡来的物件。 正想着,惜春忽然慌慌忙忙跑进来,神情紧张,“娘娘,大理寺云少卿来了,说是要捉拿您前去大理寺问话!” 云嘉玉? 大理寺来捉拿她问话,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将银凤镂花簪交到敛秋手里,吩咐央儿道:“那大夫好生看管好,千万别让人跑了。” “是,奴婢明白。” 太子府门外,云嘉玉穿着官服,正弓着身子在跟宋璟瑢回话。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虽然身份贵重,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臣也是秉公办事,还请殿下不要为难臣。” 宋璟瑢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淡,虽是坐着,但只要他在那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黯然失色了。 陆玥菱走过去,便听见宋璟瑢慢悠悠道:“孤若是非要为难于你,你待如何?” 云嘉玉神情一滞,下一瞬就直起身子面无表情道:“若是太子殿下非要阻碍大理寺办案,那臣只好将折子递到圣上面前了!” “好一个宁折不弯的云少卿,”宋璟瑢嗤笑一声,“阿谀奉承的见多了,父皇就欣赏你这样与众不同的,将来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怕是非你莫属了。” “殿下,将来之事臣不知,臣只想做好眼下之事,还请殿下行个方便,让臣带太子妃娘娘回大理寺接受调查,若太子妃娘娘是清白的,那臣自然会亲自再将人送回来。” 宋璟瑢低语一声:“让你送,孤可不放心。” 陆玥菱已经走过来,身后跟着惜春和敛秋,“殿下,外头天寒,怎么也不盖件狐裘?” 宋璟瑢转头朝她看过来,轻轻一笑:“无妨,爱妃今日的妆甚是好看。” 爱妃? 她倒还是第一次从宋璟瑢口中听到这种称呼,况且,她今日的妆容和往日也没什么区别,宋璟瑢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大理寺少卿云嘉玉,见过太子妃娘娘。”云嘉玉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她抬眸扫过去,见云嘉玉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是痛失爱子,最近几日都辗转难眠吧! “听闻云少卿要将本宫捉拿归案,敢问本宫是犯了大旻的哪条律法?” 云嘉玉抬眸直视朗声道:“根据大旻律法第三百三十三章第七条,凡不先报告官府,而擅杀自己有罪奴婢者,杖一百,擅杀无罪奴婢者,徒一年,这两样,太子妃娘娘都占了。” 陆玥菱从头到尾只亲手斩杀过崔嬷嬷一人,为何云嘉玉要说她两样都占了。 她垂眸想了想,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把王婆子的“死”也算在她头上啊! “敢问云少卿,状告者何人?” “状告者乃是死者的亲属,其中一人是太子府崔嬷嬷的亲弟,另外一人是尚书府王婆子的亲儿,二人皆状告太子妃娘娘擅自杀人,还请娘娘随臣去大理寺,对质!” 那崔嬷嬷本就是萧贵妃的人,状告她必然是萧贵妃的意思了。 可王婆子的儿子,怎会像约好了似的,同时状告于她? 莫非,陆心瑶竟私下搭上了萧贵妃这条线不成? 她面露沉色,宋璟瑢却握住了她的手,“左右都是些污蔑之言,爱妃若是不想去,孤便将人打出去,谁也带不走你!” 她灿烂一笑,“殿下都说是污蔑之言了,那臣妾倒是要去看看,他们有何证据污蔑于我!殿下放心,清者自清,臣妾今日定然会回来陪殿下一同用晚膳。” “既如此,那孤便随你一同前往,我们夫妻同心,方能让那些魑魅魍魉都离得远一点。”宋璟瑢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陆玥菱的手却不肯松开。 许是已经被牵习惯了,陆玥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回头跟惜春和敛秋低语了几句。 云嘉玉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微妙的情绪翻涌。 陆玥菱伤害了他的婉儿,手里还拿着他的把柄威胁他。 他明明是应该恨陆玥菱的,可再次见面,陆玥菱那比从前更盛的容色却让他的心生出些许悸动。 从前陆玥菱总是喊他嘉玉哥哥,他不胜其烦。 现在一口一个云大公子,一口一个云少卿却叫的他心头发痒。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心中明明是只喜欢婉儿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看陆玥菱的眼光却发生了变化。 想到婉儿,那日婚宴上刺目的红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他不止一次地想,若是他能早些请大夫,若是婉儿没有强撑,那孩子或许还在...... 第56章 本宫只是说杀了人,并没有认罪 大理寺公堂之上,大理寺卿严振坐于其上,太子宋璟瑢坐在侧边,名其名曰:旁听。 不干预,只听。 而云嘉玉与其他大理寺之人全都站在下方两侧,正中间跪着两名状告者,崔大壮和刘全。 陆玥菱就立在二人身侧,表情坦然。 “大理寺审案,堂下者均需跪答,太子妃娘娘,还请遵守大理寺的规矩。”云嘉玉一脸刚正不阿。 宋璟瑢挑眉,脸上明显有了不悦。 严振眉头紧蹙,瞥了云嘉玉一眼,正欲开口,就听陆玥菱道:“本宫尚未定罪,依旧是皇室宗妇,本宫若跪了,云少卿承受的起吗?严大人恐怕也受不起吧!” 严振立马清了清嗓子道:“太子妃所言极是,站着回话便好,站着回话便好。” 哪家高门大户没私下处置过几个犯了错的恶奴? 能多要些银钱就不错了,谁又会傻到把主人家告上朝堂? 更何况是太子妃这等身份尊贵之人,也就是云嘉玉这个一根筋,非要当众开堂审理。 现在太子就坐在他旁边,他心里都快把云嘉玉十八代祖宗都给骂了一遍。 “云少卿,此案由你接手,接下来就由你负责审理,本官自会根据审理情况明辨是非。” “是,大人。”云嘉玉转过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道:“你二人状告太子妃擅杀府中奴婢,崔嬷嬷和王婆子,可有证据?” 崔大壮连忙抬头:“有!小人有证人,就是太子府中的下人晓梦。” “传证人。” 晓梦,这个名字陆玥菱有点印象,的确是太子府中的下人。 自从上次用崔嬷嬷震慑揪出几个萧贵妃的爪牙之后,府里所有下人的来历都要重新查一遍,只是人数众多,倒是还没有查到这个叫做晓梦的人身上。 晓梦跪在崔大壮身后,恭敬道:“奴婢晓梦拜见各位大人。” 云嘉玉:“将你看到的,都如实说出来。” “是,大人,四日前太子府前任管事崔嬷嬷于风华殿被太子妃娘娘亲手斩杀!奴婢亲眼所见,且崔嬷嬷为人良善,平日里对我们都是极好的,那日太子妃冤枉崔嬷嬷意图谋害于她,可崔嬷嬷大喊冤枉,太子妃还是不由分说当众斩杀了她!” 晓梦伏地磕头,凄厉大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鉴!” 崔嬷嬷为人良善? 陆玥菱心中不禁发笑,那崔嬷嬷平日里在太子府里不是克扣这个就是克扣那个,腰包里不知贪了多少下人的月钱。 仗着自己是管事嬷嬷,指挥人给她捶背捏腿都还算好的,若是遇到忤逆她的,动辄就是一顿打骂。 这晓梦,说话也不怕遭雷劈。 云嘉玉目光一转:“对于晓梦的证词,太子妃可有辩言?” 她淡淡道:“本宫确实杀了崔嬷嬷没错,不过,本宫还想再听听另外一人又是拿的什么证据来状告本宫。” “这么说,崔大壮所言罪行,太子妃娘娘是认下了?”云嘉玉有些不解,明明生辰宴那日陆玥菱还据理力争,怎么今日如此轻易就承认了? “本宫只是说杀了人,并没有认罪,云少卿难道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牙尖嘴利,云嘉玉按下心头的疑惑,转而问道:“刘全,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太子妃杀了你母亲王氏?” 闻言,刘全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大人,小人听闻母亲在尚书府中犯了错被关了起来,便想去看望看望母亲,谁知那里的丫鬟却告诉小人,说小人的母亲已经被处置,叫小人去附近的山下寻找尸体,后来小人在山下寻了半日才找到一具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小人认得,那就是小人的母亲啊!” 说到这里,陆玥菱不禁问了句:“你怎么知道,那尸体就是你母亲的?” 刘全不敢抬头,“小人从小是母亲养大的,那尸体是不是小人的母亲,小人还能认错不成?” “哦,原来如此。” 陆玥菱心想,那尸体还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呢,都面目全非了,这刘全竟还如此笃定。 “大人,”刘全将手中的帕子举高继续道,“这张手帕就是小人在母亲王氏的尸体前发现了的,这样材质柔软的帕子定然不可能是母亲的物品,后来一打听小人才知,这帕子就是尚书府陆大小姐的,若小人母亲不是为她所害,身上为何会有她的手帕?请大人明鉴,还小人一个公道啊!” 云嘉玉上前伸手接过那帕子,而后当众展开,只见那帕子下方绣着一枝红梅。 “太子妃,这手帕可是你的物品?” 陆玥菱看了一眼,点点头:“这样的帕子本宫没有十条也有八条,就算是本宫的吧,不过仅凭一个帕子和猜测,怎么就能证明王婆子是被我所杀?” “小人还有证人!”刘全忙道。 “带证人!” 居然还有证人? 陆玥菱侧目望去,只见拂冬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走了进来:“奴婢拂冬叩见各位大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刘全所谓的证人,居然会是拂冬! 是了,上次她回门,身为姨娘的拂冬却始终没有来见她一面,看来尚书府里,又是陈氏在一手遮天了。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陆心瑶在一手遮天! “拂冬,若本官没记错,太子妃娘娘未出阁时,你曾是她身边的丫鬟。”云嘉玉道。 “是,奴婢确实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拂冬悄悄抬头望了一眼陆玥菱,见陆玥菱也正在看着她,连忙又低下了头。 咬牙道:“就是大小姐吩咐,要把王婆子推下山崖的,她记恨王婆子污蔑于她,害她差点毁了名声,所以才故意命人杀了王婆子。” 陆玥菱幽幽开口:“拂冬,本宫待你可不薄,你真的打算在公堂之上污蔑本宫吗?” 拂冬身形一顿。 云嘉玉低喝:“拂冬,你所言,可都是事实?” 拂冬回:“是。” 可紧接着,她却用力摇了摇头。 陆玥菱眸光微转,拂冬这丫头,还是有几分机灵的。 第57章 其罪当诛 云嘉玉皱眉:“你这是何意?” “回大人,奴婢也不知道,这些话,这些话都是夫人叫奴婢这么说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严振手中的惊堂木一拍,大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这证词到底是真是假?若再前后矛盾,本官定不轻饶于你!” 拂冬连忙伏地哭喊:“大人,奴婢都是被逼的,是夫人逼奴婢来作伪证的,大小姐根本就没有说过要杀王婆子的事,求大人明鉴!” 云嘉玉追问:“你是说,逼迫你来作伪证之人,是陆夫人?她为何要这么做?” “奴婢不知,”拂冬埋在衣袖中的双眸飞速转动着,“夫人怎么想,那恐怕要问她自己才知道了。” 严振深吸一口气:“传陆夫人上堂。” 原本他还担心今日这事该如何收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只是,那尚书府陆元文,怕是也不好得罪啊! 他假装不经意地转头,发现太子殿下正含情脉脉地看向堂下——太子妃的身上。 陆玥菱也察觉到宋璟瑢的目光,她回以一笑,示意让他安心。 而后便将目光转向云嘉玉,“既然陆夫人还未来,那本宫就来说一说崔嬷嬷......” 她话音未落,皇帝忽然驾临,公堂上所有人都跪地行礼,她也只好暂时止住话音,一同行礼。 “平身,都起来吧!”皇帝大步走向主位,萧贵妃也紧随其后。 “今日是腊八节,太子却迟迟未进宫,朕这才听说你们大理寺将朕的儿媳扣押了,严爱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振将事情的经过述了一遍,皇帝听后看向陆玥菱:“太子妃,对于这二人的状告,你如何说?” 陆玥菱恭敬道:“回父皇,此二人的状告皆是污蔑,儿臣正要一一解释。” “那你说说看,朕与诸位一同听一听。” “是,”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崔大壮,问,“崔大壮,你姐姐崔嬷嬷平日里应当对你极好,每月至少都会给你五十两银子,最高的一个月给了你八十两,对吧!” 崔大壮一听,把头埋的更深了。 “可崔嬷嬷的月钱,一个月不过才十两,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给你呢?你就没问过她吗?” 陆玥菱冷笑,“因为,那些钱全都是她平时克扣下人,在采买价格上动了手脚才得来的,这十余年来,她一共贪墨了六千七百三十六两,而这些钱,全都被你砸进了赌场。其实只要把赌场的人叫来一问便知,崔大壮,本宫说的可对?” 府里的下人既然要查,那她第一个要查的人自然就是崔嬷嬷,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崔嬷嬷竟贪墨了如此之多。 当时她得知的时候,还怀疑过宋璟瑢,以他这样的手段,竟然就这么纵容一个管事嬷嬷在府里胡作非为。 也或许,这里头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崔大壮额头冷汗直冒,但还是抬起头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算,就算我姐姐她贪了些银钱,也罪不至死!你凭什么擅自杀人?你这么做,等同于草菅人命!” 陆玥菱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晓梦:“你说本宫当众斩杀了崔嬷嬷,这一点本宫认。” “什么!”萧贵妃故意惊呼一声,“太子妃,你竟真的当众将人给斩杀了?那崔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怎能随意斩杀?” “并非随意斩杀,乃是因为崔嬷嬷害儿臣在先,”她抬眸,目光冷冷地瞧着萧贵妃,“她命人将一条毒蛇藏于儿臣衾被之中,差点害儿臣丧命,母妃觉得,谋害皇室宗妇之人,该不该杀?” 萧贵妃眼眸微眯,似乎胸有成竹,“按道理,她确实该杀,可谁能证明是她要害你呢?” “太子府中的下人皆可作证!” “他们都是太子府的下人,你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他们的证词恐怕做不得数,”萧贵妃叹息一声,仿佛有些忧心,“太子妃,你再好好想一想,除了他们还有谁可以为你作证呢?” 萧贵妃心里冷笑,从太子府里跑出去的那几个,她已经悄悄处置了。 而帮崔嬷嬷做事的,也已经被陆玥菱发卖去往西北,她安排的人此时已经赶去半路截杀,此时就算是再把人找回来,也来不及了。 她倒是要看看,今日这局,陆玥菱要怎么破? “母妃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当日帮崔嬷嬷放毒蛇的几人儿臣已经将人发卖去西北,但买奴的老板因为一些事情耽搁,故而现在人还在皇城之中,他们的卖身契早已不在儿臣手上,与儿臣并无主仆关系,但他们皆可证明崔嬷嬷的罪行。” 她刚说完,就见萧贵妃的脸色倏然一变。 陆玥菱神色自若,太子府中一百多人,萧贵妃又怎么可能只安排了那几个? 必然有人不受威慑,依旧听从于萧贵妃的命令。 蛀虫还未完全拔除干净,她又怎能不做一点防备? 只是没想到,那几人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敛秋出现在公堂外,高声呼道:“太子妃娘娘,人已带到。” 云嘉玉挥手,让敛秋将人全都带了进来。 “崔嬷嬷放毒蛇谋害太子妃一事,你们可知晓?” 那几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们能不能活命全都在陆玥菱的一念之间,更何况,萧贵妃本就不会留他们性命,相信陆玥菱,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回大人,奴婢可以作证,崔嬷嬷确实意图谋害太子妃娘娘。” “就是崔嬷嬷把毒蛇交给奴婢,让奴婢放在太子妃娘娘衾被之下的。” “崔嬷嬷还吩咐奴婢,让奴婢往太子妃娘娘的吃食里放死老鼠!” “还有蚂蚁,崔嬷嬷吩咐奴婢往太子妃娘娘的浴桶里放了好多蚂蚁。” “都是崔嬷嬷指使奴婢们的,求大人明察!” 另一边,大理寺之人已经与这些人奴才的买家确认了购买文书和卖身契等信息,随后在云嘉玉耳边低语一番。 案情已经十分明了,且,皇帝听了那几人的话之后,勃然大怒:“一个奴才,竟敢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了,又是蚂蚁又是老鼠毒蛇的,这个崔嬷嬷,死不足惜!” 宋璟瑢起身行礼道:“父皇,儿臣也是方才才得知那崔嬷嬷竟还做过这么多恶事,真是委屈了阿菱,是儿臣没用,竟让她受此屈辱,还要被有心之人告上公堂。” 皇帝听了,怒火更甚了:“此恶奴胆大包天,竟丝毫不将我皇室威严放在眼里,肆意玩弄,严振!” “臣在。” “谋害皇室宗妇,蔑视皇室威严之人,该当何罪?” 古往今来,天子一怒,伏尸千里的事情也没少发生,虽然他们大旻现今这位天子不至于那么暴戮,但严振还是心头一紧,小心翼翼道:“其罪当诛,其家人亲眷当下狱发卖,终身为奴。” “既如此,那太子妃所为可有不妥?” 皇帝都这么问了,严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恭敬回道:“并无不妥,太子妃所为乃是为了正国法,崔嬷嬷死有余辜。” 得到满意的答案,皇帝脸色缓和了几分,随后又看向崔大壮,“此人贪得无厌,好赌成性,竟还在公堂之上污蔑太子妃,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皇帝中气十足,嗓音威严,听得人不由一阵心慌。 第58章 分明是早有准备 “小人......小人......”崔大壮想抬头又不敢,支支吾吾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萧贵妃趁机道:“依臣妾看,此人怕是想借机讹太子妃的银子,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圣上,可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 崔大壮连忙点头:“对,小人就是想讹些银子,好去赌场潇洒,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求圣上看在小人孤苦无依的份上,饶小人一命吧!” 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他不懂,可事情已经败露了,他若是真把人供出来,恐怕就真的要没命了。 不说,他就还有用,那人定然会想办法救他。 萧贵妃暗中松了口气,看向陆玥菱的眼神,越发凌厉起来。 皇帝挥了挥手,蹙着眉道:“押下去,按律处置!” “臣遵旨!”严振指挥大理寺之人将崔大壮和晓梦押下去,堂上跪着的刘全身子已经开始抖了起来。 这时,陈氏也被带了过来。 出了此等大事,陆元文自然也是要来的,只是一进来才看见,皇帝竟然也在。 “臣叩见圣上。” “臣妇叩见圣上。” 皇帝冷哼一声:“陆爱卿,朕听闻,你身旁这位陆夫人逼迫府中下人作伪证,欲陷太子妃于不义,可有此事?” 陆元文连忙回道:“此事臣也是方才听说,还未来得及询问贱内。” 他回头瞪了陈氏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快向圣上禀明!” 陈氏伸手一指,指向拂冬:“定是她污蔑臣妇,太子妃是臣妇的女儿,臣妇怎么会害她呢?” 拂冬抬起头,幽幽看了陆元文一眼,后者一震,似乎是没想到刚才伏地跪在那儿的人竟然是拂冬。 “夫人,您与大小姐,不,您与太子妃娘娘之间关系到底如何,想必老爷最是清楚,若不是夫人拿拂冬的性命相威胁,拂冬是断不会来这公堂之上污蔑太子妃娘娘的!” “我何时威胁你了?”陈氏叫嚷起来,“你这贱人,你的卖身契早已不在我手里,我拿什么来威胁你?” “叫嚷什么!”陆元文呵斥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圣上面前你也敢造次!” 陈氏脖子一缩,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陆玥菱站出来,“到底是不是污蔑,不如让儿臣先来问几个问题吧!” 皇帝被陈氏吵的脑仁疼,听到陆玥菱清亮的嗓音,倒是缓和了不少:“准了。” “刘全,你说你是在山下找到的你母亲王氏,那她的尸骨可还在?” 刘全低声道:“那,那自然是已经埋了。” “如今拂冬已经承认是受人指使做的伪证,你还觉得是本宫杀了你母亲吗?” “这......”刘全咬了咬牙,“就是你,你的帕子就是证据,定是你记恨于她,所以才命人杀害了她!” “你说这话不觉得矛盾吗?既是本宫命旁人杀的她,那本宫的手帕又为何会出现在荒郊野外?总不会是有人偷偷拿了故意放在那儿的吧!” “或许,或许是她知道你要杀她,所以才趁你不注意拿了你的手帕,若她真遇害了,这手帕也可作为指证你的证据。” 陆玥菱嗤笑,“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是因为记恨她,所以才杀她,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让你好好听听,本宫为何要记恨于她?敛秋!” “奴婢在。” “把人带进来!” “是。”敛秋走出去,没一会就押着一名老妇走了进来。 陈氏一见那老妇,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结果被陆元文一瞪,又立马直起腰跪好。 刘全转过头看过去,瞳孔瞬间放大:“娘!” 王婆子跪到地上,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全儿,你糊涂啊!” 严振清了清嗓子,云嘉玉立刻问:“堂下所跪何人?” 王婆子磕头道:“老奴便是刘全的亲娘,刘王氏,也是夫人派去伺候大小姐的王婆子。” “原来你并没有死!”云嘉玉看了一眼陆玥菱,“这么说来,刘全的状告根本就不属实,因为太子妃根本就没有杀害王婆子。” 陆玥菱瞥他一眼,仿佛是在说,他刚刚所言,都是废话。 若是换做从前的陆玥菱,面对今日这样的场景,恐怕早就向他求助了。 可现在的陆玥菱,分明是早有准备,运筹帷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跟从前越来越不一样了呢? 云嘉玉想不通,心底却思绪翻涌。 “王婆子,你儿子总说本宫记恨于你,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要记恨于你?”陆玥菱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 “回娘娘,是老奴对不住您,上次生辰宴上,是夫人叫老奴陷害您,说您要推柳小姐下水,还安排了两个侄儿作证,想要污蔑您的名声,你要记恨老奴那也是应该的。” 王婆子回头看了陈氏一眼,眼神颤了颤:“可没想到,陷害不成,夫人竟要灭老奴的口!是娘娘不计前嫌救了老奴一命,老奴感念万分!” “陆元文!”皇帝听完大喝一声,“这些事你可知晓!” 上次生辰宴上,王婆子是受谁指使他怎会猜不到一二? 只是他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万万没想到陈氏竟要杀了王婆子灭口! 眼下,人没杀成,又怂恿王婆子的儿子来污蔑陆玥菱。 他简直快要被这蠢妇害死了! “圣上!臣有罪!臣一直以为陈氏与玥菱是母慈子孝,平日里也都是笑脸相待,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做出此等糊涂之事啊!是臣管教不严,请圣上治罪!” 陈氏心里也委屈,这些事情都是心瑶叫她去做的,怎么一出事,背锅的就全是她了呢! 可这种时候,她也总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给供出来呀! 她眼珠飞快转了转,忽然眼前一亮,“圣上,臣妇有话要说。” “你还有何话要说?” “这个王婆子,她向来牙尖嘴利,臣妇当时只是把她送出府外,根本就没有害过她,定是太子妃上次从臣妇那儿拿了这王婆子的卖身契,然后借机让王婆子来诬陷于我!” 第59章 这世上,谁人不想攀高枝 皇帝冷笑一声:“那你说说,太子妃又为何要让王婆子来诬陷于你呢?” “因为她记恨臣妇上次在生辰宴上差点毁了她的名声,她当然......”陈氏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陆元文闭上眼睛,已经不想再多看那蠢妇一眼了! 现在他都有些怀疑当初他为何要抬陈氏做正妻了。 这时,刘全也算是听明白了,他看了自己母亲一眼,随后便高声呼道:“圣上,小人有话要说。” “你还认为是太子妃害了你母亲?”皇帝语气沉了几分。 “不,不是太子妃娘娘,是陆夫人,是他告诉小人母亲是被太子妃娘娘所害,那手帕也是她交给我,叫我上公堂上状告太子妃娘娘的,都是她,是她故意误导小人,小人才犯下如此大错啊!” 刘全伏地,“求圣上明裁,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一个是诬陷你,两个也是诬陷你,如今三个都这么说,难道还是诬陷你不成!”皇帝抓起案上的毛笔,直接掷中陈氏额头,带着笔墨的地方从她鼻尖划过,留下一道难看的黑色墨痕。 陆元文只得睁眼,转头低喝:“事到如今,你还不快认罪!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陈氏委屈地落下泪来,一边哭一边伏地:“臣妇,臣妇……认罪!” 听到“认罪”两个字,陆玥菱唇角轻轻勾了勾,今日这棋局,她已然大获全胜! 可皇帝此时却又有些顾念陆元文,他身边的肱股之臣不多,也不好寒了陆元文的心。 于是,他脸色缓了缓,看着陆玥菱道:“太子妃,今日之事皆是一些小人所为,崔嬷嬷的死朕自会颁旨为你正名,崔大壮等人也会按律处置,你可还满意?” 陆玥菱点头,“儿臣,并无异议。” 她心里很明白,这个时候想要牵扯出萧贵妃根本不现实,皇帝对萧贵妃的宠爱,或许就像当初她父亲对陈氏的包庇一样,就算心知肚明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皇帝面上带了一丝笑意,“如此甚好,方才朕见你临危不乱,很有当年你娘亲的气质,只可惜谢燕桦嫁了人便做不得将军了。” 皇帝说着,目光流露出些许回忆之色。 她不曾见过娘亲上战场的模样,但可以想象,那时候的娘亲一定很肆意轻快。 “这样吧,明年开春的才佳宴便由你协助娴妃一同负责女子组的赛事,你可愿?”皇帝忽然问了句。 让她协助娴妃娘娘负责才佳宴,这对她来说倒是个好机会。 她行礼:“儿臣谢父皇赏识,定会尽心协助娴妃娘娘。” “嗯”皇帝点点头,走绕回正题上,“至于陆夫人,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她也毕竟是你的母亲,此事应当归于家事,至于惩处,朕看还是交由陆爱卿自己来处理吧!严卿,其它事你看着办就行。” 严振还没来得及回话,皇帝立马就转头又道,“璟瑢,今日是腊八节,领着你的太子妃随朕一同回宫喝腊八粥去吧。” 宋璟瑢看了陆玥菱一样,见陆玥菱表情平淡,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般,于是起身回道:“儿臣遵旨。” 陆玥菱也跟着回了句:“儿臣遵旨。”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的确想到过。 只是没想到,皇帝为了安抚她,还给她找了份差事。 她不禁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陈氏,今日之后,陈氏的名声便算是彻底臭了。 今后不会再有人与陈氏相交,人人都会避她如蛇蝎,父亲也会厌弃她,再也不会对她有丝毫的包庇。 而这,还远远不够。 她手中的底牌足以让陈氏永无翻身之日! 崔大壮不肯说出幕后指使者,还未等宣判,就被人发现自尽于狱中。 那名叫晓梦的婢女也一同死于牢中。 王婆子和刘全被关押收监,刑期一年。 对于这两人来说,在牢中反而更加安全,至少,陆心瑶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至于陈氏,回了尚书府之后,就被陆元文狠狠扇了两巴掌,随后就命人带去关了起来,谁也不准去探望。 就连陆心瑶想去,他都不允许。 拂冬没有回尚书府,而是跟着敛秋去了太子府里。 待陆玥菱从宫里回来,才让人把拂冬唤到面前来。 “你倒是看的透彻,知道自己此时若是回了父亲那儿,必死无疑。” 拂冬双膝跪地,重重给陆玥菱磕了一个响头:“娘娘,奴婢不想回尚书府了,求娘娘看在奴婢为了您而得罪夫人的面子上,给拂冬一条活路吧!” 陆玥菱轻笑:“你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拂冬,你已经是父亲的侍妾了,总是在本宫这儿也不合规矩,父亲那么喜欢你,想必要不了两天就会来要人的。” “娘娘,奴婢错了,”拂冬抬起头,面颊上已经满是泪水,“奴婢不该妄图攀高枝,更不该去勾引老爷,求娘娘给拂冬安排一个别的去处吧!若是再回府里,奴婢一定会死的!” 她掀开自己的衣袖,只见白皙的两条手臂上扎满了小针孔,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陆玥菱秀眉轻蹙:“这都是陈氏做的?” “不,这都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锦兰做的,”拂冬盖上衣袖,哽咽道,“奴婢跟老爷说了,可二小姐根本不承认,还叫了大夫过来,大夫说奴婢胳膊上这些红点根本不是针扎的,而是感染了恶疾,还会传染,老爷一听就让人把奴婢单独关了起来。” 陆玥菱一阵哑然,她这个父亲,对待政事倒是尽心尽力丝毫不敢懈怠,对待后宅之事却如丢了脑子般糊涂。 也难怪这么多年,陈氏能在陆心瑶的指导下一手遮天。 拂冬擦了擦眼角的泪,抽噎了两下,“整整三天,没有一人给奴婢送一口饭,喂一口水,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饿死的,奴婢怕了,那样的经历奴婢再也不想有,第四天,夫人便找到奴婢,她给了奴婢半块馒头然后说了做伪证的事情。” “所以你就为了半块馒头,答应了她?” 拂冬连忙摇头:“奴婢只是假意答应,奴婢知道,只有先从那个地方出来见到娘娘,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本宫知你不易,”陆玥菱抬手,擦掉了拂冬源源不断的眼泪,呢喃了一句,“想攀高枝没错,这世上,谁人不想攀高枝?” 就连她选择了太子,不也同样是在攀高枝吗? 钱财、权利地位,总能令人趋之若鹜。 第60章 尚书府没有休妻 “但你想清楚了,往后不管你走到哪儿,都摆脱不了你曾经做过父亲妾室的事实,日后你若再想嫁人,恐怕就难了。” 拂冬苦笑一声:“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以后再说,现下,奴婢只想活下去。” “若你真想通了,那今晚本宫便带你一起回尚书府彻底做个了断。”陆玥菱望向窗外尚书府的方向,眸子里似覆了一层寒霜般冰冷。 ★ 天色一暗下来,尚书府里就挂上了灯笼。 陆玥菱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府门处一直行至陆元文的院子里。 下人刚禀告完,人便到了。 陆元文以为这个大女儿是来找陈氏兴师问罪的,他没有心思再管,便叫人传话:“你跟她说,别弄出人命就行,别的随她。” 陆玥菱听完,直接上前,一脚踹开了陆元文的房门。 “你这是做什么!”陆元文瞪着眼睛走出来,“陆玥菱,你别整日仗着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如此嚣张跋扈!再怎么说我也你爹!” 陆玥菱面无表情,“父亲,女儿今日来只是想告知你一个真相,翁太医!” “微臣在。” “诊脉。” “是。” “惜春,敛秋!” “奴婢在。” “关上院门,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进来!” “是。” 陆元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央儿和拂冬一人一边拉到了椅子上坐着。 “拂冬,你不是,你怎么......翁太医这......” 翁太医脸色严肃:“请尚书大人配合,莫要乱动。” 央儿和拂冬见状一起退出去把门关了个严实。 陆玥菱就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空中的明月。 忽然,屋顶上一道黑影闪过,花明落在她的面前。 央儿和拂冬都是一惊,正欲大喊,陆玥菱连忙制止:“不必惊慌,自己人。” “娘娘。”花明恭敬道。 她心间微动,“可是薛深有消息了?” 花明点头,上前一步微微低头在陆玥菱耳边说了两个字:“庐阳。” 少女身上的馨香袭入鼻端,带着几分空气中的冷冽,花明说完便连忙向后退回原地,低着头不敢抬起。 陆玥菱问:“消息可靠吗?” “嗯。”花明低低应了一声。 庐阳,旬阳,溧阳,这三座城都是紧挨着的,她想,请薛深一事,她必须亲自走一趟了。 “退下吧。” 花明得到命令,跃上屋顶,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院门外,得到消息的陆心瑶刚赶过来。 只是院门关着,她看不到里面的情景,有敛秋和惜春拦着她也无法进来。 这时,翁太医也从屋里打开了门,“娘娘,请里面说话。” 陆元文还坐在椅子上,见陆玥菱进来,眼睛瞪的鼓鼓的,想说话,见还有丫鬟在旁边,又只好咽了下去。 “翁太医,诊断的结果如何?” “回娘娘,尚书大人身体康健,且正值壮年,并无隐疾,延绵子嗣方面更是再正常不过。” 陆元文一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翁太医,你确定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娘娘面前,自然不敢妄言。”翁太医恭敬回道。 陆玥菱拍了拍掌,一名大夫弓着腰走了进来。 陆元文一见,眼睛立刻又瞪了起来。 那大夫脖子一缩,当即跪到地上:“陆大人,小人也是不得已才说了谎,您的身体根本没有问题,是您府里的陆夫人给了小人一袋银子叫小人这么说的,小人知错了,求大人宽恕小人的过失!” 陆元文似被这消息惊到,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堂堂一个尚书,竟被家中一个妇人耍的团团转,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害得他也未曾给老陆家留个后! 陈舒芸! 这个毒妇! 害他不浅啊! 陆玥菱见他这副反应,便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遂开口:“父亲可知货比三家的道理?若您不那么相信陈氏,当年再重新去外头找个别的大夫,如今的尚书府或许不是现在这样。” 陆元文回过神来,“你是何时知晓的此事?” “女儿原本也被蒙在鼓里,毕竟这是父亲的私事,可杜姨娘死前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很奇怪,她说她藏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大约就是她的命,也是尚书府里所有女人的命。” “杜敏茹,她......” “她还说,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就被他的亲生父亲所杀!” 陆玥菱的话就像一把利刃一样,轻易划开了陆元文的胸膛。 那原本他不愿正视的事情,终究还是以这种鲜血淋漓的方式摊在面前。 “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我的?” 陆玥菱重重叹息一声:“真相如何,想必父亲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今后若是无事,父亲不妨去付姨娘屋里坐坐。” “付樱?” “她也曾失去过一个孩子。” 陆元文眼眶泛红,放在桌面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不一会,那手掌便慢慢蜷起,狠狠攥紧:“来人!把陈舒芸给我带过来!” 可外头并没有任何回应,陆玥菱问:“父亲是打算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吗?” “不,我要休妻!我要让她今后再无所依,就算饿死冻死也不会有人管她!” 陆玥菱冷笑:“父亲还是太善良了,依女儿的意思,尚书府没有休妻,只有丧偶!” 陆元文紧攥的手颤了颤。 一旁的翁太医已经冷汗直流,这些话还是他能听的吗? 于是小心翼翼道:“娘娘,若是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陆玥菱朝拂冬招手,拂冬立马走了过来,“翁太医,劳烦你再给瞧瞧,这丫头胳膊上的到底是疹子还是其它?” 拂冬掀起了袖子,陆元文也下意识走进两步,先前他未曾仔细瞧过,如今这一看,那密密麻麻的红点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心惊。 翁太医凑近仔细瞧了瞧,问:“疼吗?” 拂冬点头:“疼。” 翁太医又把了把脉,道:“无妨,未伤及筋骨,敷些消肿镇痛的药便可。” 消肿镇痛?陆元文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翁太医一句:“她这胳膊上的红点,确定不是染了什么恶疾所致?” 第61章 这辈子,你恐怕都回不去了 翁太医摇头:“尚书大人,此女脉搏平稳,除了身子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异常,那些红点也都是外伤,应是针扎所致,用些药过几日便能痊愈。” 陆元文脸上一片悔意,他伸手想握住拂冬的手,可却被拂冬躲了过去。 “拂冬,我......” “老爷喊错了,奴婢今后改了名,便不叫拂冬了。” “改了名?你为何要改名?” 拂冬垂着头站到陆玥菱身后,没再说话。 陆玥菱:“父亲今后便当做,冬姨娘已经死在了那个屋子里吧!” 陆元文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对拂冬,他确实有愧。 可是一想,何止是拂冬,杜敏茹,付樱,他哪一个没有愧呢? 陆玥菱让惜春和敛秋打开院门,陆心瑶连忙跑进来:“父亲,大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连我都不让进了?”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看到那大夫和穿着太医院官服的翁太医时,心里咯噔一下。 陆元文望着自己这看起来纯良无害的二女儿一样,想到那日在假山冤枉了杜姨娘的情景,心里下意识对这个女儿有些排斥。 “心瑶,爹问你,那日杜姨娘在假山被冤枉与人偷情一事,可是你所为?” 陆心瑶低下头,觉得此事应当不会留下证据才是,杜姨娘死了,那个野男人也死了,那么还有......央儿! 是央儿向父亲告的密不成? 不过没有证据,谁也证明不了那件事是她策划的。 “父亲,那日女儿说的都是实话,您是如何得知,杜姨娘是被冤枉的呢?” 陆元文冷哼一声,“我再问你一次,那日你所言,到底是实话,还是你母亲叫你那么说的!” 看来是笃定杜姨娘是被冤枉的了。 陆心瑶心思翻转,抬眸时眼中露出慌张之色:“父亲,其实那些话,那些话确实是母亲叫女儿说的,这几日女儿心里一直惶惶不安,觉得很对不起杜姨娘,父亲,您能原谅女儿这一次吗?”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陆玥菱冷冷开口,“焉知二妹妹此次所为,究竟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亦或是,很多次!” 陆心瑶眼底闪过一抹恶意,陆玥菱这个蠢货,何时竟变得这样聪明了? 她与萧贵妃联手竟也没能在公堂上扳倒陆玥菱,都怪拂冬那个丫头坏了她的事! 还有她那愚蠢的母亲! 方才父亲之所以会这么问她,定也是陆玥菱搞的鬼。 陆玥菱把央儿带走,难道就是为了在父亲面前揭穿她吗? 哼,仅凭一个丫鬟的话,恐怕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大姐姐,你说的话,心瑶怎么听不太明白,”她转头望着陆元文,眸光里满是哀求,“父亲,女儿已经听闻今日母亲对大姐姐做的不好的事情了,可母亲是母亲,心瑶是心瑶,心瑶与大姐姐一直都是一条心的,父亲,您能不能帮我劝劝大姐姐,叫她别把对母亲的怒气牵连到心瑶身上呀?” 陆元文一脑门官司,“你与她的事自己去解释罢!我现在没空管你的事,来人,送二小姐回去!” “爹?” “你先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待爹处理完你母亲的事再放你出来。” 陆心瑶咬了咬下唇,怯怯地看了一眼陆玥菱,随后才转身跟着下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望着陆心瑶离开的背影,陆玥菱收起眼底的杀意。 今日她也没打算要在父亲面前揭穿陆心瑶的伪装,她这个二妹妹太能装了,而她目前也没什么确切的证据。 再者,就算在父亲面前揭穿了,父亲也不会对陆心瑶怎么样,最多就是闭门思过,对陆心瑶来说,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今日她的目标只是陈舒芸,至于陆心瑶,她会慢慢收集证据。 她要,一击必中! 陈氏这次没有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而是被关在了尚书府最偏远的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 屋子里只有一些老旧的木材和落满灰尘的杂物。 不久前,拂冬也曾在这里住过几晚。 这里没有床榻,也没有被子,甚至连窗子都是漏的。 陈舒芸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堆木材旁边,一只蜘蛛都能引起她的尖叫。 可是她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她,脸颊上被陆元文打过的地方又肿又疼,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她忍不住想哭。 陆玥菱和陆元文到的时候,陈舒芸脸上的泪还没干,沾了灰尘之后留下几道黑灰的印子,看起来又吓人又滑稽。 灯笼的火光照在陆元文脸上,陈舒芸连忙跑过来:“老爷,老爷我知错了,您就放我回去吧,这里又脏又冷,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呀!” 眼见着陈舒芸拽住衣袖,陆元文冷哼一声,直接伸手重重推开,“这辈子,你恐怕都回不去了!” 陈舒芸跌倒在地上,这才看见陆元文身后还站着一个陆玥菱。 她心一横,爬到陆玥菱脚下求道:“玥菱,母亲错了,不,太子妃娘娘,我错了,你就让老爷放我回去吧!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真的!这里真的好冷,又黑,我最怕黑了呀,太子妃娘娘,算我求你了成不成?” 陆玥菱弯下腰,扶着陈舒芸的手腕轻声道:“陆夫人还是先起来吧,父亲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实话实话,父亲满意,或许就愿意放你回去了也说不定呢。” 陈舒芸仿佛又在陆玥菱脸上看到了从前的样子,将信将疑地站起来,心虚道:“老爷,今日我不该让拂冬去陷害太子妃娘娘,也不该撺掇刘全去公堂状告,我真的知错了。” 陆元文冷着脸,问:“昨夜那个大夫是你请来的,是不是你给了他钱,叫他说我不能生育?” 陈舒芸瞬间睁大了眼睛,“老爷,您怎么知道这事的?” 说完,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陆元文冷笑,“看来那大夫没污蔑你,果真是你做的!那杜敏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一手设计的,是不是!” “我,我......我也没想到,老爷您居然会那么狠心,就把孩子给......” “住口!”陆元文抬起手,狠狠扇在陈舒芸脸上。 第62章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骨肉,这是他最后悔的事情,也是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老爷,我也不是故意的呀。”陈舒芸跌坐了地上呜呜哭了起来,“要不是当年生完心瑶伤了身子,温补了几年也没养好,我又怎会不让你给陆家留后?可是我只有心瑶一个女儿,你要是有了儿子,还不早把我们娘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你就买通大夫骗我!还有付樱的孩子,也是你做的是不是!” “付樱?她本来就身子不好,就是我不喂她吃药,她也留不住那个孩子......”陈舒芸越说,声音越小。 陆元文已经被气的失去理智,捡起旁边的木棍就往陈舒芸身上招呼:“你这毒妇!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当初我就不该抬你为正妻!” 陈舒芸被打的在屋子里乱窜,一边跑一边哭喊。 打够了,陆元文丢下手里的木棍,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般。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子,仰头望天。 “想我陆元文三十三岁便官拜二品,深得圣上器重,朝堂之中多少人眼红我,大旻泱泱学子有多少人都以我为榜样!” “没想到到头来,竟被一个妇人耍的团团转,将这宅院搅的乌烟瘴气,冤魂难息!” “唉,走吧,该走的便都走吧!” 叹息完,他迈着苍老的步伐,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舒芸连忙追出去,结果被敛秋拦在门口,“老爷!老爷,您真的不管我了吗?老爷......” 陆玥菱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陈舒芸眼前绕了一圈,后者立马止住了哭声,惊恐地看向她。 “你,你又要我做什么?” 她把刀柄握在掌心,左右转了两圈,神情透着几分玩味,“这次,我不要你做什么,跟父亲一样,我也想问你几个问题。” 陈舒芸向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问:“你要问什么?” “你和陆心瑶,你们俩谁的话更算数些?” “那当然是......是我!” “哦~所以她叫你跟柳婉儿联手,你便跟柳婉儿合谋要在生辰宴上毁我名声,所以她叫你买通大夫你便给出了一袋银子,所以她叫你诱导刘全去公堂状告我,你便威胁拂冬去做伪证,所以,她叫你想办法害死我娘亲,你便将浸了毒的帕子交给了她,是不是!” 陈舒芸吓的浑身一哆嗦,“你怎么会......” 话一开头,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陆玥菱一步步朝前走去,“我怎么会知道那张手帕的事是吗?” 她一把抓过陈舒芸手腕,直接将人按在墙上,手中的匕首狠狠插了下去。 “啊!” 匕首穿过陈舒芸的手掌,深深陷入墙面,她疼的龇牙咧嘴,稍微一动就是钻心地疼。 陆玥菱松开手,转而扼住陈舒芸喉咙,嗓音森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说实话!” “陆玥菱,你敢这么对我,我可是你母亲!” 她眸光一凛,伸手拔掉匕首,下一刻又狠狠刺进陈舒芸肩窝处。 “啊!” 陈舒芸还没喊完,她就把匕首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溅落衣袖星星点点。 陈舒芸疼的身子一软蹲了下去,她便跟着蹲下去,而后将染了血的刀锋架到陈舒芸颈侧,神情似地狱来的修罗般无情又狠厉:“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再回话。” 陈舒芸已经疼到喊不出声了,尤其是在感受到脖子上那冰凉的刀锋之后,她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别杀我,我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陆玥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神也死死地盯着陈舒芸。 恐惧在陈舒芸心头愈演愈烈,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让她感到崩溃,“你娘亲的死是我干的,是,是心瑶给我出的主意,她说我只是个妾,她跟着我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只有我成为府里的主母,她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我也不想做妾的呀,可谁让我出身不好呢?她就说,只要谢燕桦死了,我才有机会被抬为正妻。” 陆玥菱手下的刀刃往里压了几分,“你说谎!我娘亲死的那一年,陆心瑶不过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便能有如此心计?” “是真的!心瑶她三岁那年病重的厉害,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就连大夫都说没得治了叫我准备后事,可后来不知怎的,她自己又醒了过来,从那之后,她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一下子懂事了许多,还帮我重新获得了老爷的宠爱,别说七岁,就是六岁时,她都能帮我把那不要脸想要勾引老爷的丫鬟给不动声色地处置了。” 三岁,陆心瑶确实大病了一场,那年她五岁。 可记忆很模糊,记不得陆心瑶前后有什么大的变化了。 难道陆心瑶也是重生的? 不对,如果是重生,陆心瑶不可能到现在都还只是藉藉无名的陆家二小姐。 若是自从三岁开始便重生了,以陆心瑶对她的恨意,不可能还让她那么顺利得到才佳宴魁首的名头。 可六岁就能不动声色处置了丫鬟,七岁就设计害死了她娘亲,这样的心计绝不可能是一个孩童所能想出来的。 她灵光一现,脑海中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或许,陆心瑶在三岁那年,身体里就住进了另一个人的灵魂! “娘亲去世那日,那张浸了毒的帕子是不是陆心瑶亲手放到我娘亲面前的?” 陈舒芸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了,伤口也越来越疼,就连意识都有些恍惚了,听到陆玥菱的问话,她下意识回答:“是,她说她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所以这件事由她来做最是稳妥。” 得到答案,陆玥菱拿开匕首缓缓站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陈舒芸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过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谢,谢太子妃娘娘不杀之恩!谢太子妃娘娘不杀之恩!” 陆玥菱冷冷瞧着身上血迹斑驳的陈舒芸,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我不杀你,是因为嫌脏了自己的手,今夜,自然会有人来要你的命! 第63章 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 她走出屋子,惜春便上前将门关上。 “敛秋,把这张手帕送去给陆心瑶,就说,有一条人命,本宫将来定会向她讨回来!” “是,娘娘。” ★ 月上中天,正是人们安睡的时刻,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悄悄出现在屋子旁边。 她推了推门,发现门只是从外面栓上了,并未上锁。 轻轻一拨,门栓便开了。 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借着手上的灯笼看清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听到动静,陈舒芸立马警觉起来:“谁?谁在哪里?” 陆心瑶走过去,将灯笼放在地上,微微一笑:“母亲,是我呀!” “心瑶?”陈舒芸一把抱了上去,一股委屈袭上心头,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好女儿,你终于来看娘了,娘在这里没有吃也没有喝,连件暖和的衣裳都没有,陆玥菱那个贱人还用刀伤我......呜呜呜,你快想想办法,让你爹把娘给放出去吧!” 陆心瑶露出嫌恶的表情,伸手把陈舒芸拽开,这才看到陈舒芸肩上大片的血迹,“你说,你身上这伤是陆玥菱弄的?” “嗯嗯!就是她,还有手,我的手都没知觉了,会不会废了呀?” “母亲别急,你先告诉我,今日你跟陆玥菱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说了七年前的事情呀?”陆心瑶语气柔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起来格外单纯。 陈舒芸下意识点头,可触及陆心瑶那双眼睛时,连忙又摇头。 “点头又摇头,母亲是想骗我吗?” 陈舒芸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小声道:“她用匕首抵着我的脖子威胁我,我要是不说的话,她就真的把我给杀了,心瑶,你,你可一定要救救娘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娘啊。” 她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莫名心虚。 仿佛,她不说,陆心瑶就不把她当做母亲了一样。 “放心,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娘,”陆心瑶笑了笑,拿出一块红枣糕放到陈舒芸唇边,“女儿知道母亲定是饿了,来,先吃块糕点,然后我们在商量一下,该怎么让父亲把你从这屋子里放出去,可好?” 陈舒芸已经很久没见过陆心瑶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了,她隐隐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 可她又实在太饿,张口便将那糕点咬进口中,胡乱嚼了几下便吞下喉咙。 “还有吗?我还想吃。” 陆心瑶双手一摊提着灯笼站了起来,“好可惜,只有一块。” 说着,她便提着灯笼朝外走去。 陈舒芸一愣:“心瑶,我们不是还要商量怎么让你爹把我放出去吗?你怎么走了?” “死了人,父亲自然会让人把尸体抬出去,”陆心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陈舒芸,“看在你生了这具身体的份上,我已经让你享了这么久的福,你也该满足了。” 陈舒芸怔住:“这是,什么意思?”她刚说完,身体深处便传来一阵绞痛,随即张口吐出一滩鲜血。 “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陆心瑶不再逗留,提着灯笼离开,走前,还将门栓放回了原位。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个道理她教了陈舒芸那么多次,她竟还未记在心里。 实在是蠢笨如猪,死了倒也干净! 陆心瑶走后没多久,陈舒芸就躺在满是灰尘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溢出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只眼睛还睁着,不可置信地瞪着门的方向。 回到房间,陆心瑶拿出陆玥菱差人送来的那张手帕,自言自语道:“大姐姐,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不过母亲已经死了,这张手帕也将消失,我看你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当年之事是我所为。” 她将手帕放到烛火上方,很快一股难闻的焦糊味便传出来。 忽然,她眸光一凛,“这帕子上的‘桦’字,不是我绣的那个!” 火势蔓延,一簇火苗吞噬了她的手指,她连忙松手,任由那帕子掉在地上,变成灰尘。 原来这帕子是假的,并不是当年她用的那张。 真的帕子,还在陆玥菱那里! 陆心瑶有些惴惴不安,过了这么多年,那帕子上难道还留着药物不成? 陆玥菱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帕子,又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现在,陆玥菱故意这么做,又到底是何意? * 宋璟瑢站在风华殿外,想进去,又有些踌躇。 “殿下?”正准备去瑢华殿的陆玥菱,神色有些诧异。 宋璟瑢佯装自己刚走到这的样子,朝前慢悠悠迈了两步:“哦,孤前几日命人摘的梅花已经晾干,送来给你泡茶喝。” 她没接,“这种小事,往后让下人送来便好,外头天凉,殿下要进去坐坐吗?” 宋璟瑢收回手,“不了,孤想起这梅花还有些潮不易保存,还需再晾几日才行,等晾好,孤再差人给你送来。” 说完,他便转过身。 心里想着,他就这么来解释他从来没碰过那个叫紫粟的通房,会不会太刻意了? 当初人是娴妃娘娘送来的,他也不好把人赶出去,只能先养在偏远的馨华殿里。 如今他已成婚,只要陆玥菱一句话,他立马就能把人送走。 “殿下。”陆玥菱又出声,“臣妾正好有事要同殿下商议,不若便在这里说了吧。” 宋璟瑢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她:“何事?” 陆玥菱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臣妾已经找到薛深薛神医的下落,现在人就在庐阳,所以臣妾打算今日便出发去庐阳,请薛神医来为殿下诊治。” 其实薛神医这个人,她也是上辈子在瑞王府听闻的。 那时,瑞王已经准备起兵,但他日瑞王若是身为君主又怎能无后? 于是,萧贵妃便发了大量赏金寻找薛深的下落,据说薛深不仅能生死人肉白骨,就连各类疑难杂症,男女隐疾皆可治愈,先皇当年重伤垂危,便是薛深救回来的。 只是此人行踪诡秘,脾性古怪,从来只有他主动救人的份,别人若是求他救人却是一概不救。 她不知,最后萧贵妃到底有没有寻到薛深,瑞王又有没有被治好。 总之,既然连萧贵妃都愿意花重金相请之人,想必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若是薛深能治好宋璟瑢的旧疾,那再好不过。 况且,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在旬阳,谢家。 第64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宋璟瑢怔了一瞬,他记得陆玥菱第一次提起薛神医还是在梅林中。 只是他没想到,陆玥菱竟真的一直在寻找此人。 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治好他的病,那位薛神医......恐怕也不能。 “你真的相信,一个从没见过面的薛深,能治好孤的病吗?” 陆玥菱重重点头:“传闻此人能生死人肉白骨,就算他的医术没有传闻中那么出神入化,但也一定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凡事不求一万只求万一,万一他真的能治好殿下的旧疾,那臣妾这一趟便不算白走。” “那倘若他治不好呢?” “倘若治不好,那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还是跟原先一样罢了。”她望着宋璟瑢裹的厚实的模样,很想将他身上的裘衣脱去,“殿下难道不想摆脱这些厚重的衣物和火炉吗?” 宋璟瑢低低笑了一声,他想,他怎么不想? 只是,他已经知道到了自己的结局,又怎么还敢想。 可,望着陆玥菱那认真的,充满希冀的眼神,他便不忍打破那虚无的期望。 “好,你此去庐阳,需要孤借你些人手吗?” 若是宋璟瑢的人跟着,那她的行动岂不受制? “不用,臣妾带着惜春和敛秋去就好,殿下知道的,臣妾身边还有一名暗卫,必要时刻他能护我性命,殿下在府中等臣妾的好消息便是。” ★ 陆玥菱的马车刚出城门,消息就传到了萧贵妃耳中,“这可是个好机会,离开皇城,她若是不小心遇到几个山匪,死在外头,听起来也很正常。” 裹着一只手的桂嬷嬷立马上前主动请缨,眼底满是恶毒之色:“娘娘,此事不如就交给老奴去办吧!” “也好,”萧贵妃抬眸看了桂嬷嬷一眼,“做事利落点,别叫人抓到了把柄。” “娘娘放心,老奴明白!” 桂嬷嬷退下后,大宫女谨颜有些不解地问道:“娘娘,您近日为何要花这么多心思在太子妃身上?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值得您这么费心吗?” “你懂什么?”萧贵妃抚了抚身上柔软的面料,“她虽然只是个女人,但肚子里若是有了太子的种,她就不只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了。原以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竟还是个带刺的,既然不能为本宫所用,那便只好送她去阎王那儿报道了!” “可,太子不是近期都不能行房事吗?您这么急着出手,恐会引起圣上怀疑的。” “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太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太子了,他那么护着太子妃,无非就是看中了陆玥菱背后的谢衡,谢家军是块难啃的骨头,也不知吾儿拉拢谢家的法子奏效了没有,若是让太子捷足先登,那可就不妙了,所以,”萧贵妃拂开衣袖,神情狠厉,“太子妃,必须除掉!” 陆玥菱远赴庐阳为太子寻医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这消息一波是宋璟瑢命人散播的,另一波是陆玥菱安排人散播的。 他们的目的不谋而合,那就是让皇城中人都知道,太子妃此去庐阳是为寻医。 而路经之地的官员若是得到消息,必然也会恭敬待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就意味着有人不想让太子早日康复。 庐阳一行定然会有人伺机对她下手,不管是低调还是高调,都无法避免。 如今消息已经散播出去,若是能趁此机会引蛇出洞抓到对方的把柄岂不是一举两得。 很快,这消息便传进了云府。 云嘉玉散值回到院子里,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苦药味。 他不禁微微蹙了蹙眉:“这药到底还要喝到何时?” 柳婉儿手里的药碗递给翠玉,面色也有些发苦,“大夫说我元气受损,这药至少要服用一月方才能调理回来,夫君,那桌上有蜜饯,可否帮我拿一颗过来?” 云嘉玉点点头,从桌上拿了一颗蜜饯递到柳婉儿面前。 柳婉儿张口,示意他喂她。 他望着柳婉儿柔情似水的眼神,便拿着蜜饯放到了柳婉儿嘴里。 柳婉儿咬住蜜饯时,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舌尖轻轻滑过他指腹,带起一阵酥麻的触感。 他连忙缩回手,转头便见屋里的丫鬟都垂着头,口观鼻鼻观心。 他不禁握住了柳婉儿的手,“婉儿,你瘦了好多。” 放在掌心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摩擦着,柳婉儿怎会不明白云嘉玉的心思,她脸一红,小声道:“夫君,婉儿如今的身子,还不能......” 云嘉玉摩擦的动作一顿,抬手刮了柳婉儿鼻尖一下:“明知不行还故意勾引我,今日便先放过你,待你好了再重重惩罚。” 柳婉儿低头轻笑,羞的脸更红了。 云嘉玉起身,吩咐道:“将我的衾被搬去书房。” 柳婉儿抬头,眸光里有些诧异。 云嘉玉转头解释:“我早晨要上朝起得早,总会吵醒你,这几日你便好好休息,待你好了我再搬回来。” 说完,不等柳婉儿反应,便大步离开了。 翠玉这才走过来,将药碗收走。 “翠珠!”柳婉儿喊了声。 翠珠连忙走过来,“夫人。” “陆玥菱去庐阳一事消息可属实?” “这事整个皇城都知道了,她如今是太子妃,若消息不实早就把造谣者抓出来处置了。” 柳婉儿冷笑,“去哪儿不好,她偏偏要去庐阳,陆玥菱,那日你胆敢骗我,让车夫把我带出城去关起来,我必要你付出代价!” 翠珠有些担忧:“夫人,您如今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了,若是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什么叫生事端!”柳婉儿攥紧了身上的被子,眼眸中透着恨意还有几分凄凉,“你没看出来吗?自从昨日他见了陆玥菱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如今竟直接搬去书房住,明日府里的下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 “夫人,您是不是多虑了?大公子不是怕早起吵到您才搬去书房住的吗?” “你不懂,男人都是一个样,”柳婉儿渐渐松开手,神情也变得柔和下来,“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她陆玥菱嘴上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可嫁给了太子那个病秧子,听闻他们至今连房都还没圆,昨日再见,她心里定然还是喜欢旧情人的,我不能让她有机会夺走表哥的心,这一次我要让表哥彻底厌弃她!” 翠珠张了张口,原本还想再劝劝,可看着柳婉儿坚定的眼神,她只能选择闭上嘴。 门外,听完两人的对话之后,一道身影悄悄地离开了。 第65章 宋璟瑢猜到了她会猜到 从皇城行至庐阳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前两日倒是都很平静,到了第三日,就连坐在马车里的陆玥菱都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 “停车!” 她掀开车帘,敛秋立刻护在她前面:“娘娘,还是先回马车里吧,来人恐怕至少有三十人以上,且脚步轻盈,都是练家子。” 敛秋话音刚落,一群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便迅速围了上来。 “原本我还在想,萧贵妃怎么这么能沉得住气,现在人终于来了。”陆玥菱吹响哨声,花明立刻从黑衣人后面出现,转眼间便解决了一人,而后便跟另外几人缠斗起来。 敛秋一把将惜春推进车里,拔出长剑,神情警惕地望着前面:“娘娘,这些人招式狠辣,应当都是杀手,花明一人恐怕难以抵挡。” 陆玥菱一脸平静:“别急,自会有人来解决。” 敛秋站在马车上朝远处望过去,只见原本还占据上风的黑衣人,顷刻间便倒下了数人。 卫钦领着十余名侍卫出现,很快就将那些人解决掉。 “卫侍卫!留个活口。” 卫钦手里的刀停在最后存活之人的脖颈上方,还未开口,刀下之人便咬碎口中的毒药,一命呜呼。 陆玥菱下了马车,站到那具尸体旁,语气有些遗憾:“死了。” 卫钦行礼:“回娘娘,这些人都是杀手出生,即便逼问也逼问不出什么来。” 她抬眸看向卫钦,见卫钦衣摆上血迹斑驳,不过应当都是别人的血溅上的,有些颜色深有些颜色浅。 “这几日,多谢卫侍卫为本宫解决路上这些麻烦了,回头替本宫跟殿下带个平安。” 这两日路上异常的平静,她就知道,定是宋璟瑢安排了人。 和她猜想的一样,宋璟瑢表面答应她,实则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不过这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卫钦恭敬回道:“属下定会将娘娘的话带到,殿下说了,去路清理干净便不必跟随,后面的路请娘娘放心前行,属下会带人守在这里,绝不让歹人再去扰了娘娘清净。” 陆玥菱心下微动,原来,宋璟瑢猜到了她会猜到。 卫钦这番话,倒是让她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宋璟瑢他安排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保她前路平安吗?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想念宋璟瑢身上那股药香了...... ★ 金乌西沉,申正时分,陆玥菱一行人方才看见庐阳的石碑。 惜春从马车外头喊道:“娘娘,前面还有三里就到庐阳城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找个客栈好好地歇一歇了。” 陆玥菱悠悠醒转,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途中她们一直都未停歇,马儿都换了几匹,连续奔波几日,确实需要好好休整一番。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她连忙抓住扶手,这才没有跌下去。 “娘娘,您没事吧?”惜春探头进来。 她摇头:“发生了何事?” “方才从草丛里冲出一孩童,要不是车夫勒绳及时,恐怕就要踩上去了。” 惜春刚解释完,外头那孩童就开始哭了起来:“车里的小姐大发慈悲救救我吧!我娘死了,我爹娶了一个后娘,他要把我卖给人牙子去城里给人家做奴才,我不想去,求小姐救救我吧!” 听声音,那孩童大约有八九岁的模样。 她掀开帘子,看见一孩童身上穿着深红色棉布衣衫,正坐在马车前大哭。 孩童的脸被宽大的衣袖遮掩着,看不清长相。 她对敛秋道:“把他拉开,我们继续赶路。” “是,娘娘。” 敛秋跳下马车,朝那孩童走去。 惜春有些不忍:“娘娘,他哭的好可怜。” “再可怜也是他自己的家事,我们无需掺和进去。”她放下帘子,眸中却是一片冰冷。 寻常百姓家都是穿的麻布,能穿的上棉布说明这孩童家境优渥,更何况是如此艳丽的深红色。 既然家境优渥,又怎会把他卖去为奴? 那孩童,分明在说谎。 “等等!”她忽然又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敛秋准备要把那孩童提到一旁的动作顿住。 与此同时,那孩童忽然从衣袖中抓出一把药粉洒到空中,敛秋一惊,连忙向后退去。 风向将那药粉刮过来,陆玥菱神情一变,连忙掩住口鼻。 惜春也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可下一刻马儿突然嘶叫一声,不管不顾地朝前冲去。 车夫连忙抓紧缰绳,可那马儿像是失控了一样,一会往左边跑一会往右边跑。 陆玥菱连忙拽着惜春从马车上跳下来。 随后就眼前一花,与惜春双双倒在了地上。 “娘娘......”敛秋朝陆玥菱走了两步,随后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离得最近,吸入的药粉最多,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那孩童吹了声口哨,路边的草丛里立刻蹦出两名壮汉出来。 “老丁,还是你厉害,一个人就搞定了三个,哈哈哈哈!”右脸有块刀疤的壮汉笑道。 那孩童哼了一声,再开口嗓音赫然是个中年人,“这算什么,别看我长不高,我老丁的本事可多着呢!” 刀疤脸啧啧两声:“这几个容貌可真不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柳家那丫头还真没骗人,没想到她都跑了还能回头来联系咱们,老子当初没白对她那么好。” 另一名嘴有点歪的壮汉道:“别说了,快过来把人抬走吧!” 老丁摇摇头:“人还是你们抬吧,我可抬不动。” 刀疤脸哈哈大笑:“我一个扛俩,老丁空手跟着就成。” 佯装昏迷的陆玥菱听着这几人的对话,心里默默思索。 原来那孩童是个侏儒,难怪要一直以袖掩面。 这里是进入庐阳城的必经之路,萧贵妃派来的那些人都被卫钦拦下了,那么此刻还想害她的,便只有柳婉儿。 她记得柳婉儿的老家便是在庐阳,而这几人口中的柳家丫头,应当就是柳婉儿没错了。 在来的路上,她就猜到柳婉儿一定会趁机做些什么,毕竟,她与柳婉儿之间的恩怨还远远没有结束。 只是不知道,这几人究竟是做什么的,柳婉儿与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第66章 一看就没什么见识 她与花明说过,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只要她不吹响竹哨,就不许出面。 倒下之前,她是有机会吹响竹哨的,但那一瞬间她犹豫了一下。 既然柳婉儿跟这些人有联系,说不定将计就计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她倒是要看看,这次,柳婉儿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和敛秋惜春一起被带到了附近山上的一处寨子,越是往里走她越是心惊。 听声音,这寨子里人数众多,不仅有男人,还有老人和妇人。 然而每个人见到老丁他们扛着几个姑娘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甚至还有人打趣:“呦,今天收获颇丰啊,这几个姿色简直上乘,可以卖给那些当官的老爷,他们手里钱更多!” 随后她便听见老丁的声音:“你要是有这方面的销路,就跟老弟我说说呗!” “好说好说,就是这个介绍费......” 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她们就被关进一间小房子里。 还未来得及喘息,她就听见周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哭什么哭!”刀疤脸吼道:“再哭老子立刻就把你给办了信不信!” 啜泣声低了很多。 刀疤脸呸了一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老子把你卖给大户人家做妾你应该感谢老子才是,到时候你吃香的喝辣的可得记得孝敬孝敬老子!”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吃饭,我饿了。”歪嘴壮汉锁好房门,拽着刀疤脸越走越远。 陆玥菱睁开眼,望着屋子里呜咽哭泣的几个女人,后背一阵发凉。 这寨子里的人到底都是做什么的?竟堂而皇之地要把人卖掉。 屋子里这些人,难道都是被掳来的不成? 方才被呵斥的女子见她睁开眼,终于止住了啜泣,呆呆望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醒来的这么快。 她朝旁边挪了挪,有些费劲。 当时虽然及时掩住了口鼻,但多少还是吸入了一些药粉,此刻除了头脑还很清醒,四肢都有些无力。 “你,你怎么......”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靠近那女子小声低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也压低了嗓音:“姑娘唤我阿愿便好。” “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向外看了一眼,“我也不知这是哪里,只知自己扶了一名老者过河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我就在这儿了,他们说,要把我们卖给城里的有钱人做妾,可是我只想回家。” 另外一名女子也围过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被骗来或是被药迷晕绑来的,不止这一个房间,其它房间里也关着不少人,这寨子里的人全都是以贩卖人口为生的,不仅卖女人,还有孩子,前几日我还看见这寨子里一个女人生了儿子,转手就被她男人把孩子给卖了。” “连自己的孩子都卖?”陆玥菱越听越心惊,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她都从未想到皇城之外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女子摇了摇头:“他们只认钱,反正孩子也不是他们怀胎生的,只要能卖钱就成。” 阿愿也点点头附和道:“昨日我还听见他们说,寨子里有女人生的是个女孩,就扔到山林里去喂野兽了,也不知真假。” 陆玥菱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囡囡的笑脸,手指渐渐握紧。 这世上,竟然还有将亲生骨肉丢弃让其丧命之人,实在丧尽天良! “唉,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三个月了,三日之后的会面,若是还没有人愿意买我,我就会跟外头那些女人一样,只能沦为生孩子的工具!”那女子说着,又忍不住呜咽起来。 “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想过逃吗?”陆玥菱问。 “怎么没想过?可这寨子里的人全都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畜生,我一个弱女子能跑去哪里?” 女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继续道:“两月前,与我一同被抓来的姐姐趁着他们送饭的时候跑了出去,可还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最后被他们抓住活活给打死了。” 陆玥菱眉头越皱越深,原本以为柳婉儿找来的只是些普通山匪,没想到这寨子竟是龙潭虎穴。 “你们失踪这么久,你们的家人应该会报官才对,难道这么长时间官府都查不到这里吗?” 那女子摇摇头,“我不知道。” “就算报官怕是也没什么用。”角落里一名女子走过来淡淡道,她神情很平静,也未曾哭过,只是身上的衣裳灰扑扑的有些脏污。 陆玥菱下意识问:“为何这么说?” 灰衣女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双清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你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一看就没什么见识。” 陆玥菱一噎,今日所见所闻,她确实称得上是……没见识。 “你没听那些人说吗,卖给有钱人家做妾,既然有人买,就说明人家定然有我们的身份文书,或者是卖身契,这些东西不可能是真的,那就只能是伪造,可伪造也是要官府盖章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陆玥菱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女子的意思是,这寨子里的人分明就是跟官府之人有所勾结,所以就算报官也没用。 阿愿愣住了,“那这么说,我们就只能乖乖待在这里,然后当成物品一样被他们卖掉吗?” 灰衣女子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好?去有钱人家吃香的喝辣的,总比天天干脏活累活舒坦多了。” 阿愿摇头:“那怎么行?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是我娘从小便交给我的,我不要做妾,我只想回家......” 灰衣女子嗤笑一声,又回到角落里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没多久,惜春和敛秋也都慢慢醒了过来。 陆玥菱将自己得到的情况告知她们,惜春听完,神情立马紧张起来:“这些人竟敢私自买卖人口,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叫花明......” “不急,既来之则安之,这寨子里的人不少,且身材魁梧,光靠花明一人恐怕也难以抵挡,”陆玥菱深吸一口气,“更何况他们背后若是真有官府之人相护,只怕我们就算走出了这寨子也会被官府之人送回来。” “那怎么办?” 第67章 除非她曾经也是被关在这里的一员 正说话间,白日里装作孩童的老丁和刀疤脸端着几个大碗走了过来。 “别暴露身份,先观察观察再说。”陆玥菱低声道。 惜春和敛秋点了点头,同时看向门外。 屋子的门是木头做的,中间有间隙,一搾宽的距离刚好够碗递进来。 “吃饭了,一人一碗,”老丁把头凑到空隙处,目光搜寻到陆玥菱的位置,露出一脸猥琐的笑,“今日刚来的,给你们加了块肉,嘿嘿,快吃吧!” 灰衣女子第一个走过去拿碗,她想拿有肉的那碗,被老丁一掌拍开:“去去去,拿旁边那碗,肉没你的份。” 灰衣女子咽了口口水,只能拿了另外一个上头只有咸菜和两片青菜叶的碗。 随后另外两人也陆续拿了自己的饭碗。 惜春和敛秋走过去,把陆玥菱那碗也一起拿了过来。 老丁的脸从缝里缩回去,“把门开开,这天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要看什么?”刀疤脸揶揄道,“老丁,不是兄弟我说你,就你这小身板,再看也干不了什么,何必呢?” “我叫你开门你就开门,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行行行,我给你开,就看一下不能待久啊!” “快开快开!” 陆玥菱手里端着碗,却并没有动筷。 她等着老丁进来,刚好她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 房门锁被打开,老丁和刀疤脸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小美人,怎么不吃呀?这肉可是割的羊腿上的肉,嫩着呢!” 刀疤脸一听老丁这油腔滑调,在后头摇了摇头,有些不忍直视。 陆玥菱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老丁和刀疤脸的长相,惜春惊呼道:“你不是白天那个孩童......” 敛秋接话:“原来是个会口技的侏儒。” 老丁眼睛一瞪:“怎么说话呢?我最讨厌别人叫我侏儒,明天不给你吃肉了!” 陆玥菱轻轻笑了笑,“丫鬟无状,还请老丁息怒,只是我们主仆三人刚到此地心中有些疑惑,还望二位能够解答一番。”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说话就是不一样哈!”老丁仰头看了刀疤脸一眼,脸上立马笑了起来,“小美人,你想问什么呀?” “你既然知道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你可知我是来自何处,到底是哪一家的小姐?” 老丁眨了眨眼,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皇城的大户人家多了去了,我管你是哪一家的小姐,总之,既然落到我们手里,你就别想回去了,过几日我们就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给你找个新家,保准让你过的比以前还好。” 陆玥菱心说,看来柳婉儿并不敢告诉这些人她的真实身份,也是,这些人是为求财,他们也不会傻到故意去得罪权贵。 “原来你们知道我来自皇城啊!”她幽幽说了句。 老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倒是后面的刀疤男,无所谓地说了句:“反正你都在这儿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就是有人出钱叫我们绑的你,但是谁我们不能告诉你。” “若我出比对方更多的钱,你们可以放了我们吗?” “那不行,凡是到了这儿的,就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位小姐,你还是安心待在这儿吧,过几日我们会给你找个新家,皇城那块地你就别惦记了,老丁,走吧走吧!”刀疤脸拽着老丁后领,直接把人提溜出去,落了门锁。 已经扒完一碗饭的灰衣女子望着她,眼眸发亮:“喂,你们真是从皇城来的?皇城里是不是很繁华?皇城里晚上是不是都是亮的?皇城里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们一样穿的这么好?” 陆玥菱瞧了灰衣女子一眼,抬手将碗递过去:“吃吗?给你。” 灰衣女子把手放在衣服上抹了两把,笑呵呵地把碗接了过去。 敛秋也把碗放到地上,“惜春,别吃了,这饭菜里下了药。” “啊?”惜春连忙把碗放在地上,“喂,这饭菜里有药,你们,你们怎么都吃光了?” 阿愿道:“我们知道这碗里有药,不过只是一些让人手脚无力的迷药罢了,这里没有被子御寒,若是晚上不吃夜里会很难熬。” 陆玥菱倒是没想到,这饭菜里居然还被下了药。 她仔细思索着方才老丁和刀疤脸的话,再结合之前得到的信息,大致分析出一条线来。 这寨子建在山上,应当就是位于溧阳,庐阳,旬阳三座城中间的囿山。 溧阳,庐阳,旬阳三座城就像一张拉满的弓,囿山就在正中央的位置,不管是哪座城,都能通。 灰衣女子说的没错,这寨子里的人与官府必然有勾结,否则这些被贩卖的女子身份户籍根本无法解决。 而且,这寨子建立应当有些年头了,做了这么久的营生依然无事,上头必然有人照应。 至于柳婉儿,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能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除非,她曾经也是被关在这里的一员! 否则,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但柳婉儿后来既然能寻到皇城,就说明她并非是从这寨子里逃出去,而是被“卖”出去,且之后还从“买家”手里逃跑了。 她看向那名在这里待的最久的女子,问:“你在这里最久,先前你说的会面,是不是就是去见买家?” 那女子点头:“对,每半月都有一次会面,我已经去五次了都没被看上,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是啊,如果超过三月还没有被买走,就会成为这寨子男人的生子工具,终身都无法逃脱! 陆玥菱攥紧了手指,决定再观察观察。 次日一早,她就被一声尖叫吵醒,透过门板的缝隙,她看到一名女子正在地上爬行,身下流淌的血迹蜿蜒了一路。 “不要!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 而在她前面,一名壮汉手里提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如此寒冷的天,那婴儿竟连件包裹之物都没有,浑身都冻的发紫。 她眉头紧蹙,听见那壮汉说:“生不了儿子,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用?老子可没有多余的闲钱养她!” 第68章 皇城那边来的信 那女子已经无力再爬行了,只能在原地哭喊:“她也是你的孩子啊!求你了,把她还给我吧!” “哼!寨子哪个男人没上过你的榻?我的孩子?谁知道这是谁的,你再喊,老子就连你一块扔去喂野兽!” 那女子眼见壮汉提着孩子越走越远,最终伏在地上晕了过去。 “别看了,我来这快一月,这样的情景都见着三回了,他们就是故意让我们看见,想让我们害怕,这帮人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根本就是畜生!所以啊,我们这些人还不如早点被卖掉,万一要是被留了下来,这辈子才真的是毁了。” 说话的是那灰衣女子。 陆玥菱回头,眸光里已是冰冷一片,听人说和亲眼所见天差地别。 这些人,不配为人! 该诛! 那饭菜里的药效最多六个时辰便会褪去,人是铁饭是钢,这一日,陆玥菱几人全都把饭吃了个干净。 到了最后一日,她们便不再进食。 “娘娘,您说我们要是主动亮出身份,他们会不会放了咱们?”惜春小声问了句。 陆玥菱摇头:“皇城路远,这些人都是毫无人性的穷凶极恶之徒,若是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恐怕只会立刻杀人灭口。” 说完,她猛地抬眸,心中意识到一件事情。 如果她是柳婉儿,一定会在这些人抓到她之后,再写信告诉他们真相。 寨子里的人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必然会杀人灭口! 正想着,门卫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对敛秋道:“待会我吹响竹哨,你必须立刻寻找机会逃走!” 敛秋抬眸,神色依旧木然:“不,要走奴婢跟娘娘一起走。” “我要你走是要你去旬阳搬救兵,只有请外祖父出兵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保所有人平安,你明白吗!” 这寨子处于三座城中间,庐阳和溧阳的官府都有可能与寨子有关联,但旬阳有外祖父坐镇,万不可能与这些蛇鼠同流合污。 所以,当下之计,只能请外祖父出兵了。 她眸光严肃地望着敛秋,“我知你身份不简单,请外祖父出兵一事,非你莫属!” 敛秋眸光颤了颤,低头道:“奴婢,遵命!”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陆玥菱赶在开门前用力吹响了竹哨,随后又立刻将竹哨塞进衣襟。 刀疤脸和歪嘴壮汉推门而入,歪嘴壮汉眼睛一瞪:“刚才是谁吹的哨子?” 屋内鸦雀无声。 忽然,那名待的最久的女子忽然伸手指了指陆玥菱,小声道:“是,是她!我看见是她吹的。” 惜春站起来挡在陆玥菱面前:“你胡说什么!我还看见是你吹的呢!两位大哥,就是她,就是她吹的!” 那女子也站起来:“你怎么还含血喷人呢!我明明就是看见是她吹的,东西就......” 惜春抬手就扇了那女子一巴掌,声色俱厉:“你才是含血喷人!” 那架势,大有要跟人打一架的气势。 刀疤脸大喝一声:“都别吵了!” 可惜春恍若未闻,一边喊着一边把那女子一路推到了刀疤脸身上。 一道身影出现在歪嘴壮汉身后,敛秋立刻趁乱从刀疤脸身旁跑了过去。 歪嘴壮汉正要拦人,后颈却被人重重一击。 “娘娘命你立刻带我离开这里!”敛秋语速飞快。 花明面无表情地点头,拽着敛秋就跃上屋顶,临走前目光负复杂地看了一眼陆玥菱。 刀疤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呼喊把寨子里的人都集结了起来。 陆玥菱和惜春被押到外头,粗略估算,这寨子里的人数至少有百人。 一名年过五旬的老妇走过来,伸手便拽下了她脖子里的竹哨。 刀疤脸眼睛瞪大:“果然是你!说,你那丫鬟到底跑到哪去了?” 她心思流转,方才刀疤脸被惜春吸引了注意力,恐怕并没有看见花明出现,还以为歪嘴壮汉是被敛秋打晕的。 她眼睛一红,往惜春怀里瑟缩道:“那丫鬟会些拳脚功夫,是父亲买来护我安全的,她跟我的时间不长,没想到一出事竟然自己先跑了。” 老丁拿过老妇手里的竹哨问:“那你没事吹什么哨子?若不是你们吵嚷起来,她也不会趁乱逃跑!” 惜春道:“那哨子是我们家小姐的娘亲临终前留给她的,每当小姐想念夫人的时候便会拿出来吹一吹,也没有人说这里不能吹哨子呀。” 刀疤脸怒道:“那我问的时候你怎么还栽赃给别人?” “那还不是,怕你们把哨子抢走嘛!”惜春瘪了瘪嘴,“夫人就给小姐留了这么个哨子,你们就把东西还给我家小姐,给我家小姐留个念想吧!” 说着,惜春还装模作样地抬袖擦了擦那不存在的眼泪。 陆玥菱伸出手,眸光似水:“若大哥能把哨子还给我,小女子感激不尽。” 老丁被陆玥菱的眼神一看,顿时有些面热,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既然是这样,那就还你吧,以后可别再吹了!” 陆玥菱如愿拿回哨子,小声道了声谢。 这时,忽然跑来一人,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老丁,皇城那边来的信,给你的。” 陆玥菱神色一变,暗暗抓紧了惜春的手。 那信,很有可能就是柳婉儿送来的,里面八成是写了她的真实身份。 若是这些人知道她是当今太子妃,恐怕会立刻杀她灭口! 老丁拆开信封,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勾着头朝他看的几双眼睛,嘿嘿一笑:“看什么呢!这是给我的信,一边去一边去。” 老丁往远处走了几步,这才准备打开信件。 陆玥菱忽然尖叫一声,老丁吓的手一抖,还没转头问事怎么回事,就见惜春朝他扑过去,一把抢走他手里的信塞进了嘴里。 “你给我吐,吐出来!” 刀疤脸上前把惜春提起来,抬手就掌了惜春左脸。 惜春吃痛,却用力把嘴里的纸张咽了下去。 陆玥菱松了口气,手指却攥的更紧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改不了爱吃纸的毛病?”她连忙出声训斥,“还不快向两位大哥道歉!” “爱吃纸?”刀疤脸一脸惊奇,说着就要扒开惜春的嘴,伸手进去掏:“老子不信,今天老子就算把你开膛破肚也得把信给取出来!” 第69章 她还真是低估了柳婉儿 老丁连忙扯住刀疤脸:“行了,不就是一封信嘛!这丫头白嫩白嫩的,我还指望她今晚能卖个好价钱,你把她弄死了还怎么卖钱?” 刀疤脸动作停了下来,一把将惜春摔在地上。 陆玥菱急忙把惜春扶起来,“你没事吧?” 惜春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奴婢没事。” “那信怎么办?”刀疤脸问。 老丁摆摆手:“急什么,无非就是说几句感谢咱们的话,”他把信封露了一角,亮给刀疤脸看了一眼,小声道,“银票在就行,还管什么信不信的,待今晚咱们把人给卖了,又能大赚一笔。” 刀疤脸这才被安抚下来,“行,那就都听你的。” 先前那名老妇出声:“跑掉的那个怎么办?寨子里各处都找了,估计这会都快跑下山去了。” 老丁还未出声,陆玥菱就先开了口:“那丫头竟敢背主私逃,实在可恶,你们可一定要把她给抓回来!” 老丁双手背后,虽然身材矮小,但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他看了一眼陆玥菱,冷笑一声,“放心,她吃了迷药跑也跑不了多远,她要是敢去报官,迟早还得被送回来。” 陆玥菱心下一沉,老丁的话倒是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就是不知,敛秋能否和花明顺利逃出囿山。 夕阳西下,整个寨子都开始忙碌起来。 一个个大木箱全都放在地面,摆成了一排,随后房门被打开,刀疤脸拿着一张手帕走进来,“今晚都好好表现,要是能被看上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先说好啊,到时候谁要是敢哭闹,老子就把她剁碎了喂狗!听到没有!” 众人都害怕地点头。 陆玥菱心想,一整日都没有消息传来,想来这个时候,敛秋应当已经到了旬阳。 来的最久的那名女子最先站起来,主动走到刀疤脸面前。 刀疤脸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帕子往她口鼻上一捂,几息之后,那女子便倒在地上。 门外,已经有别的屋子里的女子被迷晕后抬进了箱子里。 惜春紧张地看了陆玥菱一眼,陆玥菱轻轻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们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只是在把她们带到买家面前之前,寨子里的人要先把她们都迷晕,以免有人在路上制造出什么动静或是逃跑罢了。 等屋子里其她三人都被迷晕之后,刀疤脸便来到了她们面前,惜春拦在陆玥菱面前,“别伤害我家小姐。” 刀疤脸有些不耐烦,直接捂住了惜春的口鼻,“就你能咋呼,放心吧,睡一觉就到地方了。” 陆玥菱没有反抗,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在刀疤脸捂住她口鼻之时屏住了呼吸,然后身子一软。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刀疤脸终于移开了帕子。 这迷药不知是什么成分,即便她屏住了呼吸,竟还是觉得脑袋晕晕乎乎。 隐约听见刀疤脸自言自语了一句:“老歪到现在还不醒,老丁又是没力气的,只能我自己抬了,唉。” 她能感觉自己被人抬着放进了箱子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山路颠簸,尚还有意识的陆玥菱只觉得全身都快要被晃散架了。 好在这箱子侧面留了两个细小的圆孔,应是为了方便呼吸,倒是刚好可以让她留下暗号,让敛秋能够顺着痕迹找到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箱子终于停止晃动,紧接着她便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来来来,先把箱子都搬下来,各位辛苦了,我家坊主待会便请诸位喝茶。” 这便是,会面的地点了。 可惜被关在箱子里,那两个细孔又太小,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被放到地面的时候,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女子所用的脂粉味。 又过了一会,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她试着推了一下,可箱子被锁住,她根本打不开。 忽然,一阵敲击声传来,她立刻停止了动作。 不多时,便听见隔壁箱子打开的声音。 有人从箱子里跑出来了? 她正想着,一声低低的惊呼声响起,她立马听出来,这是那个待了很久的女子的声音。 进来时,她便听到这些房间外头有不少人把守,此时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过她没出声,任由那女子跑出去。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听见了那女子凄厉的惨叫声,没一会便再次归于平静。 她猜,那女子大约是担心自己这次也选不上,最终沦为那寨子里的一员。 所以在刀疤脸捂住她口鼻时跟她一样,也憋住了气。 想要铤而走险,冒险逃走, 只可惜,没成功。 房门忽然被打开,歪嘴壮汉的声音响起:“人在哪儿?得把人带走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道,歪嘴壮汉不是留在寨子里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况且那女子都被打死了,怎么还在找人? 莫非那女子真的逃走了? 正思索间,她的箱子忽然被人打开,她连忙闭上眼睛佯装还在昏迷着。 只片刻,盖子又被重重盖上。 “就是这个箱子,赶紧搬走。” 刀疤脸有些不愿:“老歪,人都送到这里了,到手的钱难道就不要了吗?依我看,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卖了就跟咱没啥关系了,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把她处理掉呢?” “她是太子妃娘娘!是皇帝的儿媳妇,你敢卖她?真不要命了!”歪嘴壮汉语气里有些怒意,“我们都被柳婉儿那个贱人给耍了!她故意等我们把人抓到了才告诉我们她的身份,就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她!呸!这女人心眼子可真多,难怪当初能从柴家逃走。” 听到这里,陆玥菱算是明白了。 歪嘴壮汉一定是在寨子里又收到了柳婉儿送来的第二封信,所以醒来之后便匆忙赶过来,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还真是低估了柳婉儿想要除掉她的决心,竟然接连送了两封信,这是铁了心要让她回不了皇城啊! 这时,老丁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我仔细想了想,不如把人交给我处理吧!这么美的小美人反正都要死了,嘿嘿,不如让老丁我享受享受。” 第70章 你这贱人!老子杀了你! 歪嘴壮汉道:“老丁!收收你那色心,这人要是跑了咱们大家都得遭殃!” 老丁不以为然:“我老丁办事你还不放心?实在不行你们就在门外守着,反正离会面还有两刻钟,时间够用了。” “老丁!” “别忘了,这几个人可都是我抓到的,老歪,难道你就不想也尝尝这太子妃的滋味?” 歪嘴壮汉不说话了。 倒是刀疤脸,嗫嚅着说了句:“我也,想尝尝。” 歪嘴壮汉皱着眉道:“我出去解个手,你们动作快点!” 老丁立马喜笑颜开:“谢了老弟,嘿嘿,刀疤,快把人弄出来,放到榻上去。” 陆玥菱听着几人的对话,两条眉毛都快要拧到一起去了。 她握了握拳,发现自己的力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房间里若只有老丁一个还好对付,有刀疤脸在,她的胜算不多,得再想个法子才行。 箱子再次被打开,她松开拳头佯装还在昏睡中。 刀疤脸把陆玥菱放到床榻上,一只手攀上了那白皙的脸颊,“这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了。” 老丁拍开刀疤脸的手,“你小心着点,手那么糙,别把脸刮坏了。” 说着,他自己却伸手摸上了陆玥菱的腰身。 陆玥菱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情况,连忙坐起来缩到榻旁,神色惊慌:“你们要干什么?” “嘿嘿,小美人,你别怕,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先享受一番,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太寂寞。”老丁个子矮,直接爬上榻,朝着陆玥菱而去。 “住手!!”房间的箱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你们这群畜生,说好的只是把人卖了,现在竟然要行这等腌臜之事,你们住手!放我出去!” 是那灰衣女子的声音,陆玥菱有些意外。 趁着两人愣神之际,她飞快取下头上的簪子,将里头的银针对准了刀疤脸的太阳穴。 “嗡!”银针穿透力极强,带着一串血珠射进刀疤脸身旁的柱子里。 刀疤脸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轰然倒在了榻上。 这只银凤镂花簪里最多可安装二十根银针,为了沿路留下痕迹,她已经消耗掉了十九根,现在,最后一根也射穿了刀疤脸的头颅。 老丁转过头,看了一眼倒在榻上的刀疤男,随后对上一双冷冽至极的双眸。 他察觉不对,张嘴就要喊人。 可陆玥菱已经算好了时机,在他张嘴的那一刻,便将簪子在手中翻转,随后狠狠刺进老丁脖颈,一击毙命! “喂!听到没有!放我......”灰衣女子的声音还在喊。 她低喝一声:“别喊!” 灰衣女子听见她的声音,立马不说话了。 好在门外那歪嘴壮汉还没有回来,她拔出簪子,用手边的被子将簪子上的血迹擦干,然后重新插回了发间。 第一次杀崔嬷嬷之时,她怕的手都在抖。 如今连杀两人,她也能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 因为这两人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人,说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从刀疤脸身上拿到钥匙,她将房间里剩下的几个箱子全都打开。 惜春和阿愿都还昏睡着,灰衣女子虽然已经清醒,但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扶你出来,但你要保证不乱叫才行。” 灰衣女子点头,“你把他们怎么了?” 她没说话,待灰衣女子出来时,往床榻上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你杀了他们,我们恐怕也是逃不出去的。”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惊慌,陆玥菱不由打量起灰衣女子来。 “你叫什么名字?” 灰衣女子拧眉看她:“我没说过吗?温雨,唤我阿雨便好。” 她点头,“好,阿雨,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再杀一个人。” 温雨眼珠一转,“你是说,那个老歪?” 她还没说话,门外便传来扣门声:“你们俩好了没有,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老歪回来了! 她将一把匕首交到温雨手里,这是方才她从刀疤脸身上顺来的。 “阿雨,躲在帷幔后面,待会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必须,一击即中!” 温雨有些犹豫。 门外,老歪又喊了一声:“老丁?再不出声我就进去了!” “没时间考虑了,相信我,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陆玥菱将匕首往前递了递。 温雨一咬牙,从陆玥菱手中接过了匕首。 房间里死了人,现在的情况左右都是死,不拼一把怎么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呢! 老歪拍了两次,里面都没有声音,他察觉不对,立刻踹开房门。 只见床榻上,陆玥菱衣衫凌乱地蜷缩在角落里,而旁边,刀疤脸和老丁全都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灰色的薄被上血色深厚,而陆玥菱却望着他,眼神狠厉,手里还攥着一根银簪。 他走过去,目光惊骇:“是你杀了他们?” 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同时杀了他两个兄弟? 可看到老丁和刀疤脸的死状,他顿时悲怒交加,“你这贱人!老子杀了你!” 陆玥菱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老歪从怀里拔出匕首,直直地朝她刺过来。 “啊!”温雨举起匕首,刺破帷幔狠狠插在老歪后背上。 陆玥菱连忙往旁边一滚,避开老歪刺下来的匕首,腕上衣袖随之被割裂。 老歪趴在榻上,背部的疼痛让他一时间没能起得来。 陆玥菱抓准时机,手里的银簪刺向老歪脖颈。 可老歪却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叫她前进不了分毫,“贱人,老子今日非得把你扒皮抽筋不可!” “阿雨!”她低喊一声。 “砰!” 温雨已经绕过来,搬起地上的凳子就朝着老歪后脑狠狠砸下去! 一下又一下,直到老歪攥着陆玥菱的手失了力气,温雨还没停手。 “够了,他已经死了。”陆玥菱按住温雨的胳膊,后者这才回神,连忙松了手。 榻上的场面惨不忍睹,陆玥菱忍着恶心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温雨拔下老歪背上的匕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她走到陆玥菱身旁,颤着声音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陆玥菱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温雨不解:“等什么?” 第71章 不缴械投降者,杀! 陆玥菱握了握脖颈间的竹哨,她们现在要等人是敛秋和花明,是她外祖父的谢家军! 方才老丁说,还有两刻钟会面就要开始了,她们杀人已经耽搁了一半的时间,现在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 若是谢家军不能赶在一刻钟之内找到这里,那她们一旦被这里的人发现,依旧生死难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温雨已经平静了许多,她一边抵着门一边问:“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怎么还会杀人?” 陆玥菱笑了:“任何人被逼到绝境都是会杀人的,我姓陆,名玥菱。” “玥菱,”温雨重复了一遍,“虽然不知道是哪两字,但听着就好听,不像我,我娘生我那天下了一场大雨,于是我就叫阿雨了,温是我主人的姓,我随便冠的。” “主人?”虽然温雨手指很粗糙,一看就是经常做粗活之人,但一般人家的下人多是称呼主人家为主子。 称主人的,除非是,奴隶。 温雨点头:“嗯,我很小就被我爹给卖了,因为他嫌我是个女孩,干不了活是个赔钱货,他卖我的地方是黑市,买我的人把我跟猴子一起养,让我学猴子的模样逗人开心,后来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看上我,就把我当成宠物一样买了回去,不过一月他就觉得无趣,把我打发去干粗活,这一干就是好几年,后来那家老爷死了,我就又被人买走了,也就是我的主人,温濯,他挺喜欢我扮猴的,就是脾气有些古怪......” 不知不觉,一刻钟的时间很快便到了,一道锣声响起,两人立刻止住了话题,神色紧绷。 “时间到了,你要等的人还没来,是你那个逃走的丫鬟吗?我看她应该是不会来了。”温雨往地上一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陆玥菱也有些不确定,虽然她沿途都留下了记号,可银针极细,即便两三根放在一处也很难看清,如今又是黑夜,能寻到这里必然要费很多时间。 她不担心敛秋和花明会独自逃跑,也不担心外祖父真的会对她置之不理,怕就怕,她们坚持不到谢家军的到来。 可怕什么来什么。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响起人声:“刀疤?老丁?就差你们的箱子了,在里头干什么呢?这么半天没出来?” 是先前寨子里那个送信之人,她记得这个声音。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另一只手按住了缠在腰间的软剑。 温雨虽然坐在地上,但一听到说话声,立马攥紧了手里的匕首,神情紧张。 “咚咚咚!”门外之人接连敲了几声,见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发出一声疑惑的音节。 陆玥菱已经握住了软剑剑柄,温雨也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杀意。 此人若是进来,便不能再出去了! 然而,门外之人却忽然走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陆玥菱和温雨都松了口气。 这时,箱子里的阿愿和惜春醒了过来。 陆玥菱把惜春从箱子里扶出来,惜春一看见床榻上的情景立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对上陆玥菱的眼神,她立刻便明白过来,于是松开手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 温雨则是先一步捂住了阿愿的嘴,否则阿愿早就喊出了声,“别喊,陆小姐说有办法能带我们出去,你若是把人招来,我们都是死路一条!明白吗?” 阿愿连忙点头,温雨这才慢慢松开手。 这房间连个窗子都没有,陆玥菱直接打开了房门。 温雨瞪大了眼睛:“你做什么?” “方才那人定会折返,我们必须换个地方......” 她话音还未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这里奔跑而来。 “快走,来不及了。” 几人连忙向外跑去,可惜刚醒来的惜春和阿愿行动还有些慢,未到转角处就被人发现了。 “人跑了!在那儿!快去追!” 陆玥菱见已经被发现了,便拿出竹哨一边跑一边用力吹了起来。 吹了几下之后,她将一把匕首塞到惜春手里,语速飞快:“拿好,必要时用来保命!” 惜春握紧了刀柄,转头看着身后只有几步之遥的人,一咬牙,将陆玥菱朝前推了一把。 “娘娘先走,惜春帮你断后!” “惜春!”陆玥菱被推到温雨身上,急忙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走道尽头又有几人朝她们跑过来。 前后夹击,她们已经无处可走了。 “惜春,过来。”她强自镇定,冷眸扫过所有人。 为首之人,正是白日送信之人,而他身上那些明显不是寨子里的人,而是原本就是这房屋里的人。 “我看你们还能往哪儿跑?” 送信之人旁边一小厮道:“按照规矩,这几人都不能留了,抬她们过来的人呢?” 这时,远处跑来一人,“那屋子里的人,都死了!” 送信之人惊骇:“你说谁死了?老丁和刀疤都死了?” “还有老歪,也死了。” 送信之人指着陆玥菱,厉声道:“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温雨冷哼:“是我们杀的又如何,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今天姑奶奶就跟你们拼了!” 陆玥菱却松开了剑柄,目光朝着走道尽头望过去。 送信之人与身旁之人对视一眼,面上越发狰狞起来:“把她们几个,全都杀了!” “娘娘!”惜春手里握着匕首,紧紧护在陆玥菱面前。 陆玥菱却轻轻拍了拍惜春的肩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放心,我们要等的人,到了!” 一把长刀朝着惜春砍过来,惜春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刻,那长刀就被人架住。 惜春睁开眼睛,瞬间露出笑意:“敛秋!” 敛秋一脚将人踹开,回头问:“娘娘,奴婢来迟了。” 与此同时,在她们身后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狭窄的走道里瞬间被谢家军包围起来。 “尔等竖子,竟敢谋害当朝太子妃,还不束手就擒!不缴械投降者,杀!” 听到这道饱含怒气与威严的声音,陆玥菱浑身一震,转头朝着走道尽头望过去。 第72章 售价白银百两 谢衡已年近六旬,但依旧健壮,尤其是那一身杀伐果决的气势,震的人心口发烫。 陆玥菱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外祖父,外祖父亲自来救她了。 在场的人不知是谁喊了句:“是谢家军,是谢衡!” 一个“谢”字,就让在场之人不敢再轻举妄动,纷纷放下武器。 有负隅顽抗者,皆被就地斩杀。 ★ 这里是溧阳城中的一间风月之所春池坊。 春池坊的坊主长期与囿山寨子里有着买卖关系,每月十五和三十,卖家和买家都会来到这里进行交易,春池坊提供场地收取相应费用。 如此经营下来,已经十年有余。 大旻对于人口买卖有明确的规定,和卖是经官府允许,合法买卖的一种交易手段。 而像春池坊里这种略卖与掠卖则是触犯律法的行为,贩卖者应处以杀头之罪,而买者也需根据实际情况量刑。 天还未亮,溧阳和庐阳两位县令就都被“请”到了这小小的春池坊里。 有谢衡坐镇,无人敢怠慢此事,且连当今太子妃都差点惨遭屠害,两位县令更是处理地小心翼翼,兢兢战战。 前来参加会面的囿山寨子里的人全数被抓获,而那些买家也需根据户籍交由溧阳、庐阳两城县令按律处置。 算下来,此次会面共有五十七名女子被带来买卖,经询问了解户籍之后,这些女子均由谢家军护送回家。 天色微亮时,春池坊里的事情才算处理完,陆玥菱也终于有机会能与外祖父好好说上几句话了。 她走过去,朝谢衡欠身:“玥菱见过外祖父,不知外祖父近来可好?” 谢衡退后一步,冷着面也朝她行了一礼:“臣谢衡当不起太子妃娘娘的礼,还请娘娘注意自己的身份。” 她心口微涩,知道外祖父这是还在怪她。 “外祖父,玥菱知道当年是玥菱伤了您和外祖母的心,可当时玥菱年纪尚幼,信了陈氏的挑唆,现在玥菱已经知道错了,求外祖父给玥菱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孝敬您和外祖母。” “哼,我谢家都是粗人,配不上尚书府的文雅,待此间事了,太子妃娘娘还是尽早回皇城去吧!” “外祖父!”她跪在地上,重重给谢衡磕了个头,眼里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求外祖父让玥菱随您一起回府,见一见外祖母,玥菱真的很想她。” 谢衡别过脸,见陆玥菱这样,他的眼眶也忍不住有些微微泛红。 嗓音虽冷硬,但已经松动了不少:“起来吧,待我处理完囿山上那寨子里的事情,再带你一起回谢府。” 陆玥菱立马抬头破涕为笑,“谢外祖父!” “来人,先找个地方让太子妃娘娘休息片刻......” 谢衡的话还没说完,陆玥菱便摇了摇头:“外祖父,我想跟你一起去。” 囿山寨子里剩余之人全部被谢家军抓起来,那些被强迫生育的女子却有些难以安置,她们已经没了清白,有些甚至还大着肚子。 家是回不去了,可留下来她们也无以为生。 陆玥菱望着外头那些眼神迷茫的女子道:“外祖父,这些女子能否先留在此处,再派一队谢家军驻守在此,之后我再想办法安置她们。” 谢衡点头:“嗯,这些女子都是些苦命之人,若是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定然不妥,你有何想法?” “这些女子缺少的只是安身立命的资本,我想,请人来教授她们一门技艺,这样,她们才能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那你,想好要教授她们什么技艺了?” 她摇了摇头:“此事还要与她们谈一谈方可决定。” 谢衡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就被他掩住。 这丫头,倒是燕桦的性子一样,做事有条有理,不急不躁。 “娘娘,扔在山上的女婴没有找到,只在一些干草丛里发现几根人骨。”惜春红着眼睛禀告。 陆玥菱叹息一声,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寒冬腊月,毫无生存能力的小小婴儿又怎能存活? 恨只恨,那些人太过冷血,恨只恨,这寨子里的人就算死也偿还不了他们造下的孽! “李大柱,我要你为我的孩子偿命!”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传来。 陆玥菱转头望过去,看见一名女子忽然从屋子里冲出来,举着菜刀狠狠砍在一个男人头上。 是那日拖着一身血迹一路爬出来,求男人不要把孩子扔掉的女子,而那男子,正是把孩子扔掉之人。 一旁的谢家军连忙拉住女子,把她手里的刀收走。 被砍的男人头上鲜血四溢,没一会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罪有应得! 陆玥菱心想。 只是...... “外祖父,杀了人,那女子会判刑吗?” 谢衡头一转,“什么女子杀人?谢家军无人看见!”他扬声道:“传令下去,若再有反抗者,就地斩杀!” “是!” 临走前,陆玥菱将那些女子全都聚到一起,问她们可有去处,若无去处那便先安心在这里等几日,届时她会带人来教授她们手艺。 一共四十八名女子,其中十二名想回家,另外三十六名全都留了下来。 之后,惜春又细细询问她们是否有学过手艺,对什么东西比较感兴趣等,全都一一记录下来。 ★ 回旬阳的路上,陆玥菱坐在马车里,翻阅着誊抄而来的交易名册。 这名册是从春池坊坊主房间里搜出来的,本应由官府保管。 但现下那官府里与囿山寨子勾结之人还未查出,为了以防万一,她便让人誊抄了一份下来。 近十余年的时间里,春池坊的交易竟然高达三千多笔,那些被拐来的女子大多都是庐阳,溧阳中人士,还有周边一些村子里的人,旬阳人极少。 很快,她就翻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柳婉儿。 名册中记载,柳婉儿于昭和四十三年九月十五被溧阳盐商柴天禄买回做妾,售价白银百两,银货两讫。 她记得,柳婉儿是在昭和四十五年开春时节才到皇城投奔的云府,也就是说,这中间一年多的时间里,柳婉儿很有可能一直都在溧阳给人做妾。 “敛秋。”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有件事需要你去溧阳跑一趟,务必要查清楚......” 吩咐完,她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张攥成一团的信纸来。 这是她从老歪身上搜来的,柳婉儿的信。 信中虽未署名,但她知道,这信必是柳婉儿的没错。 眼下她的事情还未完成,待她回了皇城之后,也该好好与柳婉儿算算囿山寨子的账了! 第73章 一盆冷水泼下来 印象中,她大约还是六岁那年随娘亲一起来谢府住过几日,不过年岁太小,很多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牌匾上“谢府”两个字龙飞凤舞,刚劲有力。 她心中忽然有些忐忑,当年她当着外祖母的面说了那么多贬低谢府的话,还害得外祖母当场病倒。 也不知,外祖母能不能原谅她。 “愣着做什么,我让人给你安排住处,你外祖母如今在学堂授课,等晚些再安排你去见她。”谢衡吩咐完,就率先迈了进去。 陆玥菱深吸一口气,随谢府下人去了一处院子。 这院子名为燕桦院,是以娘亲的名字命名,也是从前娘亲住过的地方。 她走进去,发现里面的摆设很熟悉,和当年她随娘亲来谢府住时一模一样。 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这房间里的东西竟也无一丝灰尘,想来定是有人经常打扫。 “太子妃娘娘,老将军说让您先在这里歇息,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奴婢定会尽心伺候。” “好,你先下去吧,本宫这里有惜春伺候便好。” 那奴婢退下之后,惜春便忍不住摸了摸屋子里的凳子,“娘娘你看,当年夫人带您回来的时候,您耍脾气非要站在这凳子上,气的夫人拿剑插在这凳子上,到现在还有一道印子呢!” 原本她不记得了,但惜春这么一说,她好像忆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她性子顽劣,总爱闯祸,娘亲怕是也头疼的很。 不知为何,比起尚书府,她好像对谢府更有归属感一些。 她记得,在谢府那几日,她总是闯祸,每次娘亲被气的要揍她,外祖母都会将她护在身后,就连外祖父也会故意找借口把娘亲支出去。 只可惜,她如今尚且还能再来谢府,娘亲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夜未眠,陆玥菱和惜春简单用了份午膳便扛不住困倦睡下了。 大约申末时分,陆玥菱被一盆冷水泼醒了。 是真的冷水,且量大力足。 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那样冰冷窒息的感觉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洪湖那夜。 等她看清眼前之人时,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把祖母气得病倒的陆大小姐陆玥菱吧!” 说话的是个半大少年,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长相英气十足,说起话来却一股子桀骜劲。 惜春连忙为她拿来棉巾擦拭脸上的水迹,忍不住呵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对太子妃娘娘不敬!” “哼!本少爷就是不敬了又怎样?她还能杀了我不成?”少年把盆扔到地上,双手叉腰,满脸的不屑。 陆玥菱披了衣裳从榻上下来,一言不发地站到少年面前。 半大少年还没张开,陆玥菱身量不算高,却堪堪比他高出几分来。 身高悬殊,那少年不自觉就有些气弱了。 陆玥菱这才开口,嗓音清冷:“按辈分你应当唤我一声表姐,按规矩,你应当待我以客,按尊卑,你见我应该跪下行礼,大旻律法有规定,若有犯上不敬者,当斩之。你说我能不能杀你?” 她猜,这少年便是大舅舅的独子谢宏羽了。 大舅舅早年随外祖父上战场,平外乱,直到三十才封将,娶妻生子。 二舅舅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建树,虽早早娶了妻妾,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且皆已出嫁。 所以,整个谢府就只有谢宏羽这么一个小辈,甚得宠爱。 她是对不起外祖父外祖母,但从未对不起谢家其他任何人,谢宏羽一盆冷水泼在她脸上,她可不打算惯着这位小少爷。 谢宏羽一听,气势更弱了,“你,你怎知我的身份?” 她伸出手指,大言不惭:“因为,我能掐会算啊!我还算到,你待会怕是要挨板子了,还是打手心的那种!” “你别在这里吓唬我,本少爷可不是被吓大的,”谢宏羽后退一步,又挺直腰杆道,“我告诉你,我们谢家不欢迎你,你还是趁早滚出去,否则我爹爹要是回来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陆玥菱抹了一把发上的水:“你不信?那我们打个赌好了,待会你要是挨了板子,就得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还要边磕边喊三声‘我是猪’,如何?” “哼,那我要是没挨板子呢?” “那我就立刻从谢府滚出去,你敢不敢?” 谢宏羽脸一扬:“这有什么不敢的,本少爷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你这种......这种好赖不分的傻子!” 好赖不分的傻子...... 陆玥菱在心里叹息一声,这话也没说错,当年,她确实是个好赖不分的傻子。 惜春道:“娘娘,奴婢这便去找人要两身衣裳过来。” 她们的东西都还在马车上,如今那车夫还未寻到,自然没有衣裳可以换。 陆玥菱却喊住惜春:“先别去。” “啊?” 陆玥菱心想,不这样,待会她还怎么让谢宏羽受罚? 刚想着,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谢老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一见陆玥菱的模样,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这外孙女,身上有她女儿的影子。 只是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陆玥菱连忙跑过去,记忆中外祖母还是黑发,没想到再次见面,外祖母已是满头银丝。 “外祖母,玥菱好想您。” 她想抱住外祖母,可又想起自己身上还都是水渍,于是只能堪堪停住动作,站在距离外祖母几步之外。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盆,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谢宏羽,顿时明白过来。 谢宏羽也跑到外祖母身后,喊了声:“祖母。” 然后对着陆玥菱做了个鬼脸。 结果被谢老夫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谢宏羽吃痛,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祖母,您这是干什么呀?” 谢老夫人指着陆玥菱湿透的衣襟和发丝问道:“我问你,太子妃娘娘身上的水可是你所为?” 谢宏羽冷哼:“我难道不该泼她吗?当初祖母您怕她被继母欺凌,好心去接她,结果她是怎么对您的,当众辱骂您就算了,居然还贬低我们谢府,说谢家人皆粗鄙,入不了她的眼,还说要跟谢家断绝关系,这样的人凭什么能进我们谢府大门?” 第74章 什么赌? “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谢老夫人厉喝一声,“还不快向太子妃娘娘道歉!” “我不!她害的祖母您病倒,这么多年来心悸的毛病一直都没好,我泼她一盆冷水又算什么?”谢宏羽头一扭,傲娇道,“我没错!” 陆玥菱听的心里发堵,原来她当年做过这么多混账事,竟害的外祖母一直有心悸的毛病。 她当即跪了下去:“外祖母,玥菱知道错了,从前都是玥菱不懂事,伤了祖母的心,还请您能够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宏羽这盆水泼的没错,这都是玥菱该受的,比起外祖母受过的苦,玥菱这点冷算得了什么?外祖母,这几日便让玥菱住在府里好好孝敬您吧?” 谢老夫人其实从来就没有怪过陆玥菱,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当年的陆玥菱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谢衡脾气太过执拗,后来被自己女婿驳了面子,这些年才没再联系。 如今听陆玥菱这么一说,她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拉着陆玥菱的手道:“好孩子,快起来,外祖母知道,这些年,你过的也不容易,那陈氏看着是个良善的,但心里指不定有多少心思,唉,外祖母当时也是担心你受她欺凌才想带你回来。” 陆玥菱起身,反握住外祖母的手,外祖母的手很温热,与她冰凉的手比起来,相差很大。 “玥菱都明白,谢外祖母。” “快,去拿两件干净的衣裳来,仔细别着了凉。”谢老夫人刚对身边的下人吩咐完,转头就对谢宏羽变了脸,“你先出去!待会我唤你再进来。” 谢宏羽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谢老将军在外十分威严,但在家却是个慈父,更是个溺爱孙子的爷爷。 平日里,谢燕陌忙于军务,谢大夫人又去的早,整个谢府唯一能管住谢宏羽的就只有谢老夫人了。 所以,谢宏羽出去之后也不敢走远,只能靠在门外柱子上,双手抱胸,时不时回头瞪陆玥菱一眼。 很快,下人便将衣裳取来。 惜春赶紧帮陆玥菱换上,饶是如此,陆玥菱还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谢老夫人有些担忧。 她笑了笑,“外祖母不必忧心,娘亲从前经常让我扎马步锻炼,我这身体,好着呢!” 谢老夫人不由得抬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似乎在透过她,看她娘亲的影子。 她知道自己与娘亲是有些像的,只是想到娘亲,她不由便想起杜姨娘死前的话,还有那张帕子,心下不由一沉。 她握住谢老夫人的手道:“外祖母,娘亲她......”想了想,她还是没有把真相说出来,而是改口道,“娘亲她看见我们和好,一定也会欣慰的。” 谢老夫人点头,“对了,听闻太子殿下身子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我这次来也是想为殿下寻找一名叫做薛深的神医,若能将他带回,殿下的病或可痊愈。” 原本,她应该是要先去庐阳的,可因为囿山寨子的事耽搁了几日,花明得到消息,薛深已不在庐阳。 不过她想时日尚短,想必薛深也走不远,所以她便让花明继续去打探薛深的下落。 “薛深?”谢老夫人凝神想了想,“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人老了,想不起来了,对了,你那继母这些年可有苛待于你?” “我那继母......”她顿了顿,沉声道,“她已经死了。” 谢老夫人愣住:“死了?” “嗯,她做了太多错事,父亲命人把她关起来,就在我来这之前,她突然染了恶疾,暴毙了。” 尚书府当家主母死了,总得有个说辞,这便是父亲对外的说法。 但实际上陈氏的死因,她心知肚明。 谢老夫人一听便知晓这其中定然有猫腻,世上哪儿有那么突发恶疾,不过都是对外的说法罢了。 她仔细打量着陆玥菱,半晌才说了句:“你长大了,无需外祖母再为你操心了。” 陆玥菱亲昵地把脸靠在外祖母肩上蹭了蹭,“玥菱还要多谢外祖母送给玥菱的那把软剑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面容慈祥。 外头传来谢衡洪亮的嗓音,“宏羽,怎么在外头站着?这么冷的天快些进去,正好见见你表姐,待会记得喊太子妃娘娘。” 谢宏羽立马委屈道:“祖父,孙儿已经见过她了,是祖母不许孙儿进去。” “你又惹你祖母生气了?” 谢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宏羽,进来!” “快进去快进去,别冻坏了。”谢衡连忙推着谢宏羽进了门。 一进门,谢老夫人便从床榻边上站了起来,身边的丫鬟立刻为她递上一根一尺长的戒尺。 谢宏羽一看,连忙躲到谢衡身后。 陆玥菱也起身朝谢衡行礼:“玥菱见过外祖父。” “喂!你到底跟祖母说了什么?”谢宏羽想起陆玥菱之前说的话,不由瞪着眼睛看她。 她眼神无辜:“就是话了些家常啊?” 她记得,娘亲跟她说过,小时候每次犯错外祖母都会用戒尺打掌心。 所以她猜,外祖母这习惯,必然还在。 “那祖母为何要拿戒尺?是不是你怂恿的?” “住口!”谢老夫人喝道,“谢家的礼仪就让你学会了一声‘喂’吗?” 陆玥菱轻声劝道:“外祖母别动气,宏羽年纪尚小,且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在意规矩。” 谢衡帮腔:“就是啊,不就是个称呼嘛?哪至于动戒尺?” “哼!”谢老夫人冷哼,“谢宏羽,你自己干的错事,你自己说。” 谢衡回头看去,谢宏羽皱着脸慢吞吞道:“我就是,用水泼了她一下。” “说清楚点!” “我就是,端了一盆凉水把她给泼醒了,想为祖母出口气!” 谢衡转眼看了一眼还湿漉漉的床榻,顿时背过手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谢老夫人神色俱厉:“伸手!” 谢宏羽见谢衡也不愿意护着他了,只好又怕又委屈地伸出手来。 “啪!” 谢老夫人问:“你可知错?” “知错了知错了,宏羽知错了还不行吗?” “啪!” “既已知错,那便向你表姐道歉。” “我......” “啪!” 谢宏羽只能红着眼睛跟陆玥菱说了一声:“对不起。” 陆玥菱却微微一笑:“你可还记得我们先前打的赌?” 谢宏羽眼睛一瞪,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谢衡问:“什么赌?” 第75章 我是猪 “外祖父,方才外祖母还未过来之前,我与宏羽打赌,若是他掌心挨了板子便要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还要大喊三声‘我是猪’,若是他没有挨板子,那我便立刻滚出谢府去,如今输赢立见,还请外祖父和外祖母做个见证。” 听陆玥菱说完,谢衡侧目望了眼谢宏羽,又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谢老夫人轻咳一声,也放下了戒尺。 谢宏羽见无人为他说话,一咬牙就跪到陆玥菱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每磕一个,就大喊一声“我是猪!” 待他站起来时,整张脸都红透了。 谢老夫人和谢衡听着那一声声的“我是猪”,都有些压不住嘴角。 陆玥菱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到底是谢家的男儿,身上倒是有几分血性,不是那敢说不敢认,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那当然。”谢宏羽梗着脖子,脸上的红慢慢消散下去。 陆玥菱却上前一步,语调一转:“但你可听过一句话,‘三思而后行’,你是谢家的长子,也是将来谢府的继承人,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将关乎着整个谢家,今日我陆玥菱若是那等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之人,便不只是磕几个响头那么简单了,你祖父、祖母、父亲皆要受你牵连。” 谢宏羽眨了眨眼,“哪有那么严重?我祖父军功赫赫,我父亲是大旻的将军,就算是圣上也不会拿我们谢府怎么样的。” “你也知谢府的荣耀是外祖父和大舅舅用军功挣来的,若是因为你的缘故而让他们蒙羞,你对得起他们吗?” “我......”谢宏羽被问的哑口无言,垂着眸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陆玥菱的话还未说完,“我说这些并非是因为记恨你,只是你今日的行为实在太过莽撞,若你不知思省,将来你若犯下更大的过错,我必会代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大舅舅,好好管教管教你!” 谢宏羽抬头,对上陆玥菱严肃的双眸,终于感到一阵后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陆玥菱说的确实没错。 外祖父平日里那么疼他,若是因为他而蒙羞受辱,那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还有父亲,还有外祖母...... 他是谢家长子,将来谢家的一切都要仰仗于他,他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而且他这位表姐,似乎也没有二叔说的那么讨人厌。 但一想到方才他喊的那几声“我是猪”,他心里就别扭。 他将头一扭,揉了揉被打的通红的掌心,“别以为你打赌赢了我就能随便教训我,大不了以后我离你远些就是了,祖母,祖父,孙儿先告退了。” 待谢宏羽离开后,谢衡和谢老夫人对视一眼。 他们倒是头一次,见这小子对人服软。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不过陆玥菱方才的话可不是说着玩,将来谢宏羽若真的闯下什么大祸,她必然会管到底。 只是她心中又有些担忧,外祖母和外祖父才刚刚接纳她,她就这么对谢宏羽,会不会不太好? 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外祖母,玥菱方才所言,会不会太重了?” “不重,”谢老夫人接话道,“这小子被惯坏了,就该这么整治整治他。” 谢衡转过身,清了清嗓子,“玥菱,有些话我需要与你商量商量,是关于囿山寨子一事。” 谢老夫人见状,拍了拍陆玥菱的手,“你们有事便坐下好好商议,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外祖母亲自给你下厨做几样好菜。” “嗯,谢外祖母!”陆玥菱心里一阵感动,至少在陆府,还没有哪个长辈为她亲自下厨过。 谢衡坐到凳子上,伸手示意她坐下。 她走过去,坐到谢衡对面。 “既然你跟你外祖母已经冰释前嫌,那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谢衡神色逐渐严肃起来,“方才溧阳和庐阳县令已经差人来信,官府中与那囿山寨子和春池坊联手作案之人已经查明,乃是负责管理钱粮户籍的县丞,以及衙差共计九人,此事目前还未写折子禀明圣上。” 陆玥菱点头:“既是县丞,倒也合理,这些人以权谋私,知法犯法,枉顾女子性命和清白,按大旻律法理应处以极刑!” “没错,你放心,如今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不敢徇私。” 谢衡顿了顿,忽然说起了谢家军:“我们谢家军驻守在旬阳乃是因为旬阳地势对皇城来说很重要,任何想要攻打我们大旻之人若要过大量军队必先经过旬阳,所以圣上命谢家军驻守此处,也是为了皇城的安危,谢家是得圣上器重,故而才能越过旬阳县令,调兵前往囿山和溧阳。” 陆玥菱一边听,一边分析,“外祖父是想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谢家在旬、溧、庐三城威望过重,如今又忽然调兵去了溧阳,会引起圣上的猜忌吗?” 谢衡点头,看向陆玥菱的眸中带了些许赞许:“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事还得看,最后会如何传进圣上的耳朵里了。” “外祖父的意思是?” “捣毁囿山寨子,救了百余名女子一事不能记在谢家军的头上,谢家军只是受我差遣前去营救外孙女,真正有勇有谋以身犯险揭露此事之人只能是当朝太子妃娘娘。”谢衡眼露精光,紧紧盯着陆玥菱。 “如此,我倒是捡了个便宜。”陆玥菱垂眸笑了笑,“外祖父的意思,玥菱明白,便按照外祖父的意思来,玥菱求之不得。” 上辈子她声名狼藉,名声于她而言重之又重,这样事情放在她头上,她自然来者不拒。 “好,”谢衡露出笑意,“你果然是长大了,只是,下次切记,不能再这么以身犯险,明白吗?” 从昨夜到现在,她终于见到外祖父对她露出了笑脸,心中不禁一喜,正要说话,门外忽然匆忙跑来一人。 “爹。”谢燕陌身上穿着常服,想来是刚回来。 她起身行礼:“玥菱见过大舅舅。” 谢燕陌刚回来,还不知府里都发生了什么,见陆玥菱给他行礼,立刻拱手回礼:“臣见过太子妃娘娘。” 谢衡道:“何事如此惊慌?” “爹,方才我回来时,在府门口恰好碰到了太子殿下,现在人已经到了前厅。” 谢燕陌一说完,谢衡和陆玥菱都愣了一下。 太子?怎会突然来谢府了? 第76章 她关心孤 一路上,陆玥菱脑海中闪过诸多猜测。 宋璟瑢应当能猜到,她此次说是要去庐阳,其实更重要的是来旬阳劝说外祖父。 可如今宋璟瑢亲自来了,圣上那边难道不会猜忌吗? 还有瑞王,虽然上辈子她不知道瑞王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外祖父站到他那边,但想来一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法子。 如今宋璟瑢来了此处,那瑞王,恐怕也坐不住了。 还未到前厅,她远远便瞧见那熟悉的深灰毛领,以及宋璟瑢欣长的侧影。 似是有所觉般,宋璟瑢转过头,与她遥相对视。 距离隔的太远,她看不清宋璟瑢的表情,但却感觉得到,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一丝叫做喜悦的情绪正在蔓延。 待离得近了,她反而平静下来,“臣妾见过殿下。” 宋璟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微微颔首,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谢衡行礼:“臣谢衡叩见太子殿下。” “谢老将军不必多礼,”宋璟瑢握住谢衡胳膊,不让人跪下去,“你既是阿菱的外祖父,那孤便也随阿菱唤您一声,外祖父。” 谢衡快速眨了眨眼睛,顿时明白过来,他就说太子怎么会突然跑到他府中来,原来是追媳妇来了。 “那臣就倚老卖老,讨殿下一个巧了。”他呵呵笑了几声,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听到太子唤他一声外祖父,这感觉,还真有点稀奇。 晚膳时分,因为太子的到来,谢府上下全都聚到了一起,待宋璟瑢落座之后,谢衡和其余人才陆续坐下。 谢府中人其实不多,加上陆玥菱与太子,刚好把长桌给坐满了。 陆玥菱和宋璟瑢坐在主位上,谢衡与谢老夫人在宋璟瑢左手边,谢燕陌和谢宏羽坐在陆玥菱右手边,最后面是陆玥菱的二舅舅谢燕邵与二舅母林氏。 餐桌上摆满了热菜和糕点,谢宏羽已经满眼放光,就等开饭了。 宋璟瑢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萝卜放进嘴里,谢衡才开始动筷,随后其余人也陆续拿起了筷子。 “这萝卜不错,入口软滑,阿菱也尝尝看。”宋璟瑢夹了一块放进陆玥菱的碗里。 “谢殿下。”陆玥菱尝了一口,萝卜炖的很烂,确实不错。 她笑着朝外祖母投去赞赏的目光。 不一会,她的碗里就被夹了各种菜。 她吃的速度都赶不上宋璟瑢夹菜的速度。 谢老夫人见状,转头与谢衡低语:“看来太子殿下很喜爱玥菱。” “可不是嘛,我当年都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这样。”谢衡虽压低了声音,但常年在军中习惯了大嗓门,这番话,在场之人全都听了个清楚。 陆玥菱被一口米饭呛到,转过头掩着嘴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谢老夫人抬腿暗暗踢了谢衡一脚。 倒是谢燕邵直言不讳:“太子殿下待我这外甥女可真不错,咱们谢家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爹,你那儿不是有瓶珍藏了十几年的好酒吗?今日趁着太子殿下在,不如拿出来让我们大家都沾沾光,尝一尝?” 谢燕邵眼底泛着光,说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谢衡闻言,眼睛一瞪,但碍于太子在场,他也不好藏着掖着,“那,那臣这就去取来。” 陆玥菱连忙出声:“外祖父,殿下身子不好还在用药,不能饮酒。” 谢衡一听,立马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既如此,那殿下便多吃些热菜,这个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为妙,哈哈哈哈!” 谢燕邵嘴一撇,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他眼珠一转,又道:“玥菱,太子殿下还未发话,你怎可为太子殿下做决定?没有礼数!” 宋璟瑢倏地放下筷子,“啪”地一声,甚是响亮。 在场之人都愣了一下,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 “二舅舅此言差矣,阿菱是孤的妻子,她关心孤,不让孤饮酒是为了孤的身体着想,与礼数有何关系?”宋璟瑢语气冷下来,望着谢燕邵的目光也透着几分冷淡。 谢燕邵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震住,扯着嘴讪笑道:“太子殿下说的是,都怪我这嘴不听使唤,胡言乱语,胡言乱语哈哈。” 谢燕邵低下头,再没敢开口。 林氏为他盛了一碗汤放在面前,他直接把汤倒进林氏的碗里:“谁让你给我盛汤的?我不喝汤你不知道吗?” 碗里的汤溢出来,差点撒了林氏一身,她连忙站起来道歉:“对不起二爷,我记得你昨日还说想喝甜汤,所以......” “你还说!”谢燕邵低喝。 林氏立马不敢再吱声了。 谢衡发话:“老二媳妇,别管他,坐下来吃饭。” “是。”林氏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丫鬟连忙将她面前撒出来的汤擦干净。 一顿饭,原本是其乐融融的,被谢燕邵这么一闹,众人顿时也没了食欲,整顿饭下来,只有谢宏羽吃的最多。 饭后,谢衡一行人将太子送到燕桦院。 “殿下,府中也无其它合适的院子给殿下居住,只能委屈殿下暂时住在这燕桦院了。” 宋璟瑢轻笑:“无妨,孤来的仓促,有劳外祖父费心了。” 待众人都离开,陆玥菱便让惜春关了门窗,又生了一个火炉子。 随后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屏退,这才问宋璟瑢:“殿下怎会忽然来谢府?可是皇城中出了什么事故?” 宋璟瑢脱下身上的裘衣,目光灼灼地望着陆玥菱,“你只问皇城中是否出了何事,那你自己呢?得知你被人抓走,你可知孤又是什么心情?” 陆玥菱一愣,外祖父还未来得及将消息散出去,囿山寨子的事宋璟瑢便已经知晓了?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她,竟因为此事从皇城亲自来了这里。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想跟宋璟瑢对视,“殿下放心,臣妾虽被贼人抓走,但并未失身,臣妾的清白仍在,若殿下不信,大可亲自......”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宋璟瑢揽进怀中。 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她不禁有些恍惚。 自古以来,男子都很在意女子的贞洁,上辈子,她被云嘉玉设计只被贼人关了一夜,便被世人所唾,而今她在囿山被关了三日,宋璟瑢有所怀疑也很正常。 她只是觉得有些悲凉,原本因为宋璟瑢突然到来的那丝喜悦,顷刻间便荡然无存了。 第77章 可我想要的,并不是你的感动 宋璟瑢担忧了一路,纵然卫钦的消息中说了陆玥菱并无大碍,但直到真的见到人那一刻,他的心才落回实处。 他知晓,在陆玥菱的心中,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他也乐于让陆玥菱这么认为着。 可关上门,她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皇城是否发生了何事,那一刻,他便不想再继续让陆玥菱那么认为下去了。 之后,他听着陆玥菱口中说出的那些话,心中惊痛不已。 她以为,他只是在意她的清白吗? 她以为,他日夜兼程赶来只是为了确认她是否被玷污吗? 望着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他只想用力把它堵上。 但此时此刻,他又怕过分的举动会让陆玥菱感到害怕,于是,只能紧紧将人拥进怀中。 以身堵口,叫她说不出话来。 陆玥菱被宋璟瑢紧紧按在怀中,确实说不出话来。 几息之后,宋璟瑢才松开,双手按住陆玥菱肩膀,盯着她的眸一字一句道:“你说的话,我都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来此处是想亲眼看着你安好,而非刻意来确认你的清白,阿菱,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陆玥菱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宋璟瑢说,来此处是为亲眼看她安好,而非刻意确认清白,他的心意...... “殿下说的心意,臣妾不太明白。” 宋璟瑢轻叹一声,再次将人抱住,“阿菱,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我知晓你现在还不能完全信我,但有一点你要记在心里,今后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情,我都无条件地支持你,钱财,人力,地位,尊荣,我所拥有的,你都可以取走,无需客气。” 我所拥有的,你都可以取走,无需客气。 这是陆玥菱听过最动听的情话,就连话本子上那些风流浪子的情话,都不敌此刻宋璟瑢的万分之一。 她的心,忍不住为之一动。 可随后,很快便又被她强行平复下去。 她或许能从娴妃娘娘的话中猜到,三年前的才佳宴上,宋璟瑢见过她,对她心生好感。 现在,他们成了婚,是夫妻也是合作伙伴。 宋璟瑢觉得自己喜欢她,无可厚非。 但这样的喜欢,又能保持多久? 她可以相信宋璟瑢此刻的深情,但不能让自己陷进去,将来这份深情没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殿下......”她定了定心神,语气并无波澜,“没想到殿下平日里瞧着正经,说起情话来竟也这么动听,臣妾听着心里很是感动。” 宋璟瑢苦笑一声,“可我想要的,并不是你的感动。” 陆玥菱有些不知道该回什么话了。 宋璟瑢不要她的感动,可旁的,她此刻还给不了。 “罢了,是我太心急,今日之言你便当作没听过,待日后你自会明白……到那时,你若想听,我再说与你听便是。” 宋璟瑢说完,却还不想松手,直到他忍不住咳了出来,才猛地松开转过身剧烈咳了起来。 陆玥菱听宋璟瑢咳的厉害,连忙给他倒水,可桌上的水早已凉透。 “惜春,快去提壶热水来。” 惜春连忙跑出去。 宋璟瑢咳完拿开衣袖,陆玥菱便见那衣袖上落了几点血迹。 “殿下,您又咳血了!” 宋璟瑢望着自己的衣袖苦笑一声:“无妨,至少三年之内,还死不了。” 三年之内? 陆玥菱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宋璟瑢大概还不知道,三年之后他便是大旻的新帝了吧! 上辈子,她死在地牢里,没有亲眼看过那场景,但可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盛况。 榻上的被褥和枕头都是白日里才换过的,上面还残留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只是燕桦院的床榻不比瑢华殿,两个人躺在上面略显拥挤,稍一翻身就会碰到对方。 可下午陆玥菱才睡过一觉,此刻怎么也睡不着,总忍不住想要翻身。 她脑海中一会想着,敛秋那边不知道打探的如何了。 一会又想着,她打着寻找薛深的名义才来的这儿,结果薛深现在人都还不知道在哪儿? 也不知花明能否打探到薛深的具体下落。 还有萧贵妃,她那么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宋璟瑢就这么跑到溧阳来,她会不会借机生事? 而宋璟瑢......想到不久前宋璟瑢说的那些话,她情不自禁在黑暗中微微翘起了嘴角。 耳边,是宋璟瑢缓慢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借着几分月光,打量着宋璟瑢的轮廓。 从额前的几缕碎发到凹陷的眼窝,随后是挺拔的鼻峰,薄而好看的唇形...... 自从才佳宴上她一举夺魁,皇城中便有一些人称她是皇城第一美人,可他们若是见过宋璟瑢,怕是她这皇城第一美人的称呼就要易主了。 只可惜,这样一个人,身体却一直旧疾难愈。 一声轻微的叹息从口中溢出,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了几分倦意。 正想翻个身睡下,宋璟瑢忽然出声:“阿菱可是睡不着?” 她动作一顿,心道,怎么每次她以为宋璟瑢睡着了,结果他都醒着。 “嗯,方才脑中思绪繁乱,现在已经有了倦意,是臣妾吵醒殿下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也睡不着。” “为何?” “脑中思绪繁乱,毫无倦意。” 陆玥菱抿了抿唇,这不是方才她说的话嘛! 宋璟瑢倒是会省事。 “那既然思绪繁乱,那殿下就在多想一会,理顺了自然就倦了。” 她往里翻了翻,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 宋璟瑢忽然翻身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只是他胳膊撑着,压的不重。 “殿下,你......” “阿菱,唤我一声夫君可好?就像寻常人家那样!” 顿了顿,他又加了句:“你总唤我殿下,人前便算了,私下也是如此,显得你我很是生分。” 宋璟瑢说完,便见陆玥菱的睫毛迅速忽闪了几下,他不由在心里叹息,没想到就连一句简单的称呼,他都得自己来求,幸好此刻屋子里是黑的,看不见他红透的耳根和脖颈。 陆玥菱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因为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了,近到她一呼吸就能感受到宋璟瑢身上的体温。 第78章 是一根人的手指 许是气氛太过暧昧,她闭上眼睛,小声唤了句:“夫,夫君。”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不过是个寻常的称呼罢了,她也不知自己脸颊在发烫个什么劲。 宋璟瑢无声扬起了嘴角,满意地翻身下去,“夫君这两个字,还是从阿菱口中说出来比较好听,为夫甚是欢喜。” 陆玥菱的脸更烫了。 “殿下还是别再说话了,食不言寝不语,我先睡了。”她说完,就翻过身背对着宋璟瑢。 莫名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宋璟瑢却伸手把她翻了回来,一如之前一样,将她扣进怀中,“明日我便要起程回皇城去,能得阿菱这一声夫君,便不虚此行了。” “明日便要回去?”陆玥菱下意识问。 “嗯,悄悄告诉你,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父皇想必已经知道此事,最迟明日晌午,召我回皇城的口谕便会抵达谢府。” 陆玥菱哑然,她没想到,宋璟瑢居然还会做出偷跑这种一点都不稳重的事情来。 片刻后,她又问:“那父皇会忌惮你与外祖父之间关系过密吗?” 宋璟瑢低笑一声,“想什么呢?父皇是担忧我的身子,旬阳不比皇城,这里可比皇城冷得多了。” “哦。”她还以为,圣上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有所防备,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 可听宋璟瑢的意思,圣上待他与寻常父子无异,这倒是她未曾想到过的。 宋璟瑢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嗓音轻缓:“夜深了,睡吧。” 许是被宋璟瑢这样抱习惯了,很快,她便睡了过去。 次日,巳时刚过,皇帝的口谕便来了。 来传口谕的,还是圣上身边最信任的洪公公,以及一队队列整齐的禁军。 宋璟瑢无奈,连午膳也未来得及用,便上了马车。 临走前,交给陆玥菱一块棕色令牌:“我将卫钦留下给你,若有任何差遣,凭此令牌便可。” 陆玥菱还未接,他又加了句:“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不想你再陷入陷境,阿菱,收下它,也好让我在皇城能安心一些。” 陆玥菱原本还想,旬阳有外祖父,有谢家军,她在此处非常安全,就连花明都被她派出去了,何需卫钦。 不过,宋璟瑢最后一句话,打消了她想拒绝的念头。 “这令牌我收下了,那殿下便安心在皇城等臣妾回去,到时,我们一起过除夕。” 宋璟瑢这才露出笑意,“好,我等你。” 太子来的突然,走的也很突然。 原本请了一日休沐的谢燕陌又拿上佩刀,准备去军中转一转。 谁知还没出府门,谢府就出事了。 谢衡和谢老夫人望着桌上的信和锦盒愁眉不展。 林氏站在一旁,一边低低哭泣,一边拿帕子擦拭眼泪。 谢燕陌到的时候,陆玥菱也刚好闻声而来。 “外祖父,外祖母,这是出了何事?” 谢燕陌则是直接抓起了桌上的信看了起来,看到最后,他的表情与谢衡如出一辙,皆是愁眉紧锁。 陆玥菱上前,动手掀开了锦盒。 谢衡连忙喊:“别开那盒子!” 可为时已晚,陆玥菱已经打开,并且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根人的手指! 且刚切下来不久,锦盒下面的布都被血液浸透了。 “这是......” 谢燕陌手中的信被攥成一团,沉声道:“是燕邵的手指。” 他转头看向林氏,问:“他昨夜又是一夜未归吗?” 林氏抽抽搭搭地点了点头:“昨日晚膳后,二爷就拿了一袋钱出去了,我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直到方才,有人送了这封信和他一截手指来,大哥,爹娘,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谢老夫人站起来:“别哭了,这事哭也没用,老二这性子,我就知道他迟早会闯出大祸来!” 话音刚落,谢老夫人忽然向后栽去。 陆玥菱离得最近,见状连忙扶了一把:“外祖母!” 谢衡也连忙过来扶着谢老夫人坐下,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念叨:“你这心悸的毛病又犯了是吧?叫你别急叫你别急,燕邵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犯不着为他着急!快去拿药!” 外面的丫鬟听到谢衡的吼声,立马跑回去取药。 外祖母心悸的毛病,是因为她才落下的。 陆玥菱内心焦急:“大舅舅,那信里到底说了什么?二舅舅究竟闯了什么祸?竟让人截了一根手指送来,未免太不把谢家军放在眼里了!” 谢燕陌深吸一口,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跟人赌钱赌输了,欠了对方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陆玥菱忍不住惊呼,别说谢府,就是把尚书府加起来也凑不齐五百万两。 谢燕陌重重叹息一声,又加了句:“是黄金!” “五百万两黄金,二舅舅到底是跟人赌了什么,一夜之间竟会欠下这么多债?” “不是一夜,是一年!”谢衡一拳捶在桌上,震得锦盒里的半截手指都晃了晃。 “白纸黑字,这一年来他欠的每一笔账都写的明明白白,整整五百万两黄金,哼!我谢家军一年都用不了这么多军费,他倒是好,在外头花天酒地就把账给欠下了,如今对方要我们三日之内把钱凑齐去赎人,老子上哪儿去给他弄那么多钱去!这个逆子!” 五百万两黄金,别说是三日,就算是三个月也未必能筹齐。 这么庞大的金额,过去的一年里对方没有任何动静,一直等到现在才发难,若说不是预谋已久,她都不信! 陆玥菱想了想,沉稳开口:“外祖父,对方可署名是何人?” “是千金赌坊。” “千金赌坊?” 谢燕陌解释:“千金赌坊是旬阳城中最大的赌坊,不仅是旬阳,溧阳和庐阳也各有一家。” “既然是赌坊,那就得守大旻律法,若是我们三日之内拿不出这么多钱,他们还真的敢杀人不成?” 谢衡叹了口气:“死是死不了,但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玥菱,你可知圣上有一胞弟,便是如今的贤王。此人在北临虽有封地,但却毫无作为,不务政事,世人皆戏称他为‘闲王’,那千金赌坊便是贤王名下的产业。” 贤王宋承穆,她倒是有所耳闻。 听说当年圣上遭人投毒,是胞弟宋承穆替他喝下了那杯毒酒,后来人虽然救了回来,但那毒却未拔除干净,以至于双目彻底失明。 宋承穆向来性格乖戾,双目失明之后反而变本加厉。 第79章 鲜血淋漓的第二根手指 他曾当街屠杀了一名朝廷重臣,还将其家眷一并烧死在一场大火中,只因那大臣曾私下嘲笑过他是个瞎子。 一时间,朝野上下都纷纷上奏指责他,要求圣上严惩。 可圣上却感念其功,将北临封给他,让他远离皇城,赐号贤王。 若千金赌坊背后之人是贤王,那他们敢这么嚣张就不足为奇了。 当年贤王屠杀大臣一家,圣上都未做任何惩罚,如今谢家一个次子的性命,圣上又怎会放在眼里? 可贤王,为何要针对谢家? 就在大家都愁眉不展的时候,府里下人匆匆忙忙又捧着一个锦盒跑了进来。 “老爷,方才千金赌坊的人又来了一趟,让小的把这锦盒交到您手里。”小厮一边说,一边颤抖。 因为那锦盒里渗出的血已经染到了他手上。 谢燕陌连忙接过,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锦盒。 只见那锦盒里,赫然是鲜血淋漓的第二根手指! 林氏一见那手指,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谢老夫人连忙喊人来把她扶回房间休息,她自己也伏在桌上,一手捂着心口呼吸有些急促。 “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又断了老二一根手指,这是在逼我们谢家啊!” “外祖母,您先别急,这件事一定有办法解决的。”陆玥菱不停拍抚着谢老夫人的后背。 这时,丫鬟取来药丸喂谢老夫人吃下,片刻后才慢慢缓过来。 谢燕陌攥紧了手指:“爹,燕邵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总归是我谢家二爷,儿子这便领一队人去千金赌坊把人先救出来再说!” “站住!”谢衡大喝,“他自己闯出来的祸,你还要为他赔上一队将士的命吗!”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谢燕陌手背上青筋暴起,满脸的隐忍之色。 谢衡朝前走了两步,沉声道:“此事,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合适。” “不!”谢宏羽忽然跑进来,“祖父,祖母,爹,二叔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不就是个千金赌坊吗?我找几个人去就能把二叔救出来!” 谢燕陌道:“胡闹!你能找什么人?” “街边的流浪汉,”谢宏羽一本正经地说,“只要给他们些钱,他们就能去赌场里闹得天翻地覆,这个时候我偷偷溜进去找到二叔,爹你在千金赌坊后院那棵大树边上接应我们,我们一定可以把二叔安全带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千金赌坊后院还有棵大树?”谢老夫人不禁问了句。 谢宏羽脖子一缩,声音弱了很多:“二叔带我进去过,我还知道他们一般关人的地方都在后院的地窖里,二叔肯定也被关在那儿。” 谢衡和谢老夫人面面相觑,知道现在也不是斥责谢宏羽去过赌坊的时候,只有些怀疑地问:“你真见过他们关人的地方都在后院地窖里?” 谢宏羽连忙点头:“嗯,真见过。” “燕陌,看好宏羽,别让他出门!”谢衡沉声道。 说完,他便向外走去。 “我不!我也要去救二叔!”谢宏羽想追上去,结果被谢燕陌揪住衣领,只能在原地蹬腿。 陆玥菱忽然出声:“外祖父!玥菱觉得,宏羽的法子可行。” 闻言,谢宏羽一愣,奇怪地看向她。 谢衡也停下了脚步。 她追上去,在谢衡耳边低语一番,谢衡听完,面露疑色,“这,能行吗?” “外祖父放心,玥菱定会将二舅舅安全带回来!” 谢衡左思右想,几息后沉声道:“燕陌!去请谢家族老,取族谱!今日我便要与那逆子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他的死活与我谢府没有半分干系!”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全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陆玥菱喊了声:“宏羽,外祖父已同意你的法子,还不随我一起去千金赌坊?” 谢燕陌一时不明白,“这是何意?” 怎么又要断绝关系,又同意了宏羽的方法? 谢宏羽才不想那么多,一听说谢衡同意了他的方法,立马挣脱朝陆玥菱跑过去。 这边,谢府要与谢燕邵断绝关系,另一边,陆玥菱已经来到了千金赌坊后院,那棵大树边上,在她身后,还站了一人,卫钦。 她手里拿着一张谢宏羽画的草图,上面标明了那地窖的入口位置,以及千金赌坊内部的大致轮廓。 没一会,惜春便小跑过来:“娘娘,宏羽少爷找来的那些流浪汉已经在里面闹起来了,现在千金赌坊里已经乱成一团。” 陆玥菱朝身后喊了声,“卫钦!” 卫钦上前恭敬道:“娘娘。” “从赌坊内到后院地窖,按照一个成年人奔跑的速度估算大约只需要半盏茶的功夫,你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把二舅舅从地窖带上来,若是超过了这个时间还未寻到人,那你便立刻退出来,明白吗?” “属下明白!” 卫钦三两下爬上树干,朝院子里望了望,见没人,才翻过院墙跳进去。 陆玥菱立刻拉着惜春,转身就走。 千金赌坊对面的茶馆二楼,陆玥菱和谢宏羽都站在窗前紧张地盯着后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卫钦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陆玥菱心下越来越没底。 一盏茶的功夫都快过去了,陆玥菱实在坐不住,转身就下了楼。 “喂!你去哪?”谢宏羽在后面喊。 陆玥菱匆忙喊了声:“不许跟来,在此处等我!惜春,跟上!” 行至千金赌坊门前时,陆玥菱停下脚步,几息之后才将呼吸平复下来。 此时千金赌坊里已经恢复平静,那些流浪汉全都被赶了出去,赌客们又重新开始新一轮的赌博。 她脸上系着面巾,低声对惜春道:“在外头候着,一炷香后若我还没出来,就去府衙报官。” 惜春想劝,可陆玥菱已经走了进去,她只好咬牙退至一旁,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陆玥菱才进去就被人拦住。 “哪儿来的姑娘?走错地方了吧?” 她拿出一锭银子在手上掂了掂,“这赌坊有规定只许男子进,不许女子进了吗?” 第80章 完好无损的谢燕邵 守门的两人一见到银子,便放下了手。 “这倒是没有规定,既然姑娘想进去玩两把,那就请进吧!” 陆玥菱收起银子,刚往里迈了两步,就顿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谢燕邵。 她那本该被斩断两根手指的二舅舅,此刻却完好无损地提着一壶酒一边喝一边从二楼楼梯往下走来。 她立刻转身,连忙从里面走出来。 “诶?姑娘怎么这就走了?” “莫不是见到里头全是大老爷们,怕了吧?哈哈哈哈!” 陆玥菱没有理会身后那两个守门的人嘲讽,脚步未停。 惜春见她出来,连忙跟过来,“娘娘,里面可是发生了什么?” “先去看看卫钦出来了没有,晚些再说。” 她和惜春往千金赌坊的后院绕去,远远便瞧见卫钦从院墙翻了出来。 惜春见只有他一人,便问道:“卫侍卫,谢二爷不在里头吗?” 卫钦摇头:“娘娘,那地窖里的确关着一人,小拇指与无名指皆被斩断,但那人并不是谢家二爷。”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不是谢燕邵:“既然不是他,那你为何现在才出来?” “属下在赌坊里看见了一个人,为避免看错,属下便在里头多耽搁了一些时间,”卫钦抬头,看向陆玥菱,“属下在赌坊二楼一间屋子里,看见了瑞王殿下。” 宋璟瑞? 她好似醍醐灌顶般,一下子便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键。 “惜春,去叫上谢宏羽,我们先回谢府再说。” 上辈子她一直想不通,外祖父这样的人为何会与瑞王勾结,最后受瑞王的牵连而被发配西北。 现在,一切仿佛都串起来了。 昭和四十六年春,太子病逝,可圣上却迟迟不肯再立太子,瑞王急着想夺位,唯有逼宫这一条路。 可皇宫有禁军看守,他想逼宫只能从别处调兵,而不管是从哪里调兵,都需要经过旬阳。 外祖父说过,旬阳地势险要,若有大量军队想要进军皇城必先经过旬阳,若是旬阳无人阻拦,那瑞王便能成功一半了。 所以瑞王一定会极力拉拢外祖父的谢家军,若她所料不错,瑞王下一步计划,就是带着那五百万两黄金上谢府,施以恩惠。 只不过,以外祖父的为人,他定然不会收下。 拉拢不成,瑞王会再想其它计划,最好的突破口便是谢燕邵。 她这个二舅舅好酒好色又好赌,想要拉拢他简直易如反掌。 若将来谢家大权落入谢燕邵的手中,那便等同于落进了瑞王的手中。 难怪上辈子瑞王倒台,外祖父也跟着被发配西北。 她前脚才回到谢府,后脚,瑞王就登门了。 房间里,瑞王摘下头上的斗笠,似笑非笑地望着谢衡:“谢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谢衡一愣,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行礼:“原来是瑞王殿下,我还道下人说的皇城故人到底是哪位呢?只是不知瑞王殿下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宋璟瑞笑了笑,“谢老将军客气了,本王只是闲来无事路过旬阳,便想着顺道来看看谢老将军。” 谢衡也微微笑了笑:“瑞王殿下有心了,谢某虽已年近花甲,但身体还算硬朗,无甚可看的。” “是吗?”宋璟瑞踱着步走到放置铠甲的架子旁,左右打量着,“可本王却听说,谢府二爷欠了千金赌坊的债,数目还不小,想必谢老将军正为此事发愁呢吧!” 谢衡脸上的笑淡了几分:“瑞王殿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不过此事是谢某的家务事,就不劳瑞王殿下操心了。” “谢老将军何必这么急着拒本王于千里之外?五百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弄不好,整个谢家军赔进去都不够,谢老将军不如先听本王把话说完再做决定不迟。” 谢衡腮帮动了动,抬手示意宋璟瑞继续说下去。 这样傲慢的行为对待一个皇子,宋璟瑞倒也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千金赌坊是本王的皇叔贤王的产业,恰好皇叔近日来信想让本王寻一块好看的玉石给他玩玩,若是谢老将军不介意,本王倒是可以帮你跟皇叔商量商量,把谢家二爷欠下的债一笔勾销。” “五百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瑞王殿下在贤王面前竟有这么大的面子?”谢衡显然不信。 宋璟瑞拍了拍铠甲护肩的地方,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皇叔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与本王感情甚笃,这一点,谢老将军不必忧心,只要谢老将军一句话,本王定能帮你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谢衡眼眸微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瑞王殿下如此相帮,想必一定有条件,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瑞王殿下到底想从老夫这里得到什么?” 宋璟瑞放下手,踱到谢衡面前,“本王知道谢家世代忠良,谢老将军放心,本王不要你做什么,本王只要你不做什么。” “瑞王殿下这是何意?” “本王帮你解决五百万两黄金之事,希望谢老将军能在心里记本王一个好,将来若有人需从旬阳经过,还请谢老将军能让谢家军,放行!” 谢衡笑了:“五百万两黄金只为换一人通行,瑞王殿下这买卖可不划算。” 宋璟瑞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谢老将军,何必装糊涂?” 谢衡笑的更乐呵了,“谢某都快六十了,老糊涂不是很正常嘛!” “谢老将军真的想好了?就算不为黄金发愁,也总该为自己儿子的性命担忧吧!本王那位皇叔,素来恶名加身,倘若惹恼了他,后果可不堪设想!” “呦!瑞王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吧!就在方才,谢某已经跟那个逆子断绝了父子关系,族谱都把他除名了,从今以后他与我们谢府没有半点关系,是死是活也都是他自己的命数,瑞王殿下就不必为他忧心了。” “断绝父子关系?”宋璟瑞不由惊呼出声。 万万没想到,谢衡这个老顽固还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第81章 有子女都是债 谢衡老神哉哉地点了点头,“此事想必很快就会传遍旬阳城,瑞王殿下既是路过旬阳,就别再为谢某的家事而耽误了行程,谢某老了,就不送殿下出门了。” 宋璟瑞眼里满是阴郁,这老家伙,方才还说自己身体硬朗,这就老的连路都走不动了! 他被气笑,接连说了几声“好”字,而后扣上斗笠,“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待瑞王的身影消失,陆玥菱和谢老夫人才从屏风后面的隔间里走出来。 “玥菱说的没错,看来这瑞王果真是狼子野心,竟想用这种法子来拿捏我们谢家!”谢老夫人一脸鄙夷,“呸!小人行径!” 谢衡也是一脸沉重:“此事我们也只是猜测,没有实证,只是没想到,燕邵这个逆子竟然跟瑞王勾结在了一起,亏我还以为他......唉!如今也好,族谱上除了名,以后就任他自生自灭去吧!” 陆玥菱却摇了摇头,“外祖父,我原本出这个主意,也只是想让那些意图对谢家心存不轨之人打消念头,但我知道,谢家都是有情有义之人,若二舅舅真的出了事,你们一定做不到置之不理,所以,二舅舅如今虽已经在族谱上除了名,但还是要让他住在府里,最好能让他出不了府门。” 如今拉拢谢家的计划失败了,瑞王扣着谢燕邵也是无用,但他也不敢真杀了谢燕邵,所以,他定会将人放回来,让谢燕邵重回谢府,这样才好实施他接下来的计划。 只是,那五百万两黄金的事,还有些棘手。 没过多久,千金赌坊又送来了一根手指和一封信。 那截断指当即被谢衡扔了出去,信里内容倒是很值得推敲。 “哼!他们竟然让我明日未时去千金赌坊,说是要我亲自跟他们赌一局,若是我赢了,那五百万两黄金便能一笔勾销,还能把那逆子也给放了,若我输了,便要我自断双腿抵那五百万两黄金的债,我活着这么久,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这两条腿竟这么值钱!” 自断双腿,那等同于让谢家军失去了主心骨。 瑞王此举,难道是拉拢不成,就想摧毁谢家军不成? 谢燕陌双膝跪地,严肃道:“爹,您是谢家军的主心骨,绝不能有半点闪失,无论如何这赌局您都不能去!” “不去?那五百万两黄金怎么办?我谢家人可不是那毫无担当的孬种!断绝父子关系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现下他谢燕邵闯了祸,我这个做老子的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毕竟是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谢衡怎么可能真的眼睁睁看他去死。 虽然这是他咎由自取,但身为人父,他做不到坐视不理。 “那就让儿子去,”谢燕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儿子还年轻,这双腿就算丢了也不碍事。” 谢衡还未说话,谢宏羽的声音插了进来:“外祖父,爹,你们俩会赌博吗?” 父子俩一愣,他们还真不会,所以才要做最坏的打算。 谢宏羽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几个骰子:“我会!都是二叔教我的,而且我是谢家长子,要论担当,理应我去才是。” “胡闹!”谢衡脸一板,“你才多大?要是没了双腿,你今后这一辈子都毁了!来人,把他给我带回房去,不许出来!” “外祖父!爹!”谢宏羽挣扎无果,被人连拖带拽地抱走了。 陆玥菱仔细瞧了瞧那封信,待谢宏羽的声音消失,她才轻轻开口:“外祖父,大舅舅说得对,您是谢家军的主心骨,所以您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若是瑞王接下来要对谢家军下手,那您届时又该如何应对?这信上只是说要您亲自过去,却没说跟他们赌的人一定也要是您。” 谢燕陌立马道:“那我跟爹一起去,您旁观,我跟他们赌。” 谢衡眉头紧锁。 “千金赌坊,由我跟外祖父去便可,”陆玥菱忽然道,“大舅舅,你在军中任要职,不管是外祖父还是你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我去跟他们赌,最合适!” “那怎么行?”谢燕陌心一横,冷下脸来,“此事是我谢家家事,你一个外姓人,无权掺和进来!” 陆玥菱不为所动,“大舅舅,我知你这么说是想把我气走,但我意已决,若论尊卑,你得听我的。更何况,瑞王既然也在千金赌坊里,那我就有把握一定能赢下这场赌局!” 谢燕陌脸上有些不自在,别过脸看着谢衡。 谢衡倒是有些意外:“你还学过赌博之术?” 陆玥菱眨眨眼,她虽然没学过,但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于是,在谢衡怀疑的目光下,她缓缓点了点头。 ★ 翌日。 谢衡与谢燕邵断绝关系的消息一经传出,满城哗然。 纵然谢燕邵欠下天债,被砍被杀那都是他应得的,可谢老将军到底还是没有坐视不理,应下千金赌坊的赌约,于未时初到达千金赌坊。 旬阳城的百姓纷纷跑来看热闹。 “要我说,这种不孝子孙还管他做甚,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话不能这么说,这谢老将军到底是大将之风,若他真的坐视不理,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那成什么人了?” “这倒也是,儿女都是债啊!” “只是这谢二爷的债,可真不少!” “你们说这谢老将军一身正气,谢大爷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这谢二爷就......唉!”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那谁能说得准呢?” “也不知道谢大爷家那小少爷将来会是什么样,我经常看见他跟谢家二爷一起,以后啊,估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偷偷溜出来藏在人群中的谢宏羽,听见众人的讨论,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而此时,谢衡与陆玥菱已经入场,惜春也一直跟在陆玥菱身侧。 宋璟瑞坐在二楼,隔着帘子向下望去。 他就是要谢衡在众目睽睽之下输,就是要谢衡自断双腿时被所有人看见,于是命人打开了赌坊所有的门窗,供人观看。 他的道理很简单,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想办法毁掉!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谢衡身旁之人身上,忽然愣了一下。 那女子虽带了面巾,但他一眼便认出来,是陆玥菱。 第82章 自己往火坑里跳? 陆玥菱在谢府的消息他知道,但他没想到陆玥菱竟会跟着谢衡跑来赌坊,这倒是挺有意思。 谢衡双手背后,一身板正,面目不怒自威:“谢某应邀前来,千金赌坊管事的何在?” 话音刚落,一名中年男子便从二楼慢悠悠走了下来,他身后还有两人按着谢燕邵的手臂,一前一后地走下来。 陆玥菱见到那中年男子的第一眼便认出来,此人是瑞王的幕僚之一,姓左。 上辈子她在瑞王府时,曾见过此人一面。 原来此人一直在旬阳为瑞王做事。 谢燕邵看见谢衡立马喊道:“爹,爹,救......” “闭嘴!”谢衡大喝一声,谢燕邵自知心虚,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谢老将军,在下姓左,人称左先生,便是这千金坊的管事,今日有幸能与谢老将军对赌,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左先生拱手道。 谢衡抬眼看过去,嘀咕了句:“贼眉鼠眼,还敢自称先生。” 这句,也就只有离得近的陆玥菱听清楚了,纵然谢衡嗓门大,但离的远些的都被外头说话的嘈杂声灌了耳,听不真切。 谢衡嘀咕完,才扬声道:“那你今日恐怕是幸不了了,谢某的外孙女略通些赌博之术,今日与你对赌的,便是她了。” 左先生脸色一变,“谢老将军未免太瞧不起左某,找个女子来,算什么道理?” 说刚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谢衡的外孙女只有一个,那便是尚书府的嫡女,如今的太子妃娘娘! 他不禁打量起陆玥菱来,目光里有些怀疑。 陆玥菱轻笑:“左先生若是怀疑,不妨上去请示一下你的主子,他的眼光定然不会有错。” 楼上,听见这话的宋璟瑞不禁勾起嘴角,低语一声:“太子妃,本王从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随后又对身边人道:“去告诉左先生,应了她的要求。” “是。” 左先生听完之后,虚行一礼,“既然如此,那便请这位,这位小姐上座。” 陆玥菱也不打算言明身份,只需对方明白即可。 她站到赌桌旁,看到桌缝里夹着一枚不知是谁落下的铜钱,然后她将那枚铜钱捏出来,放在手指上把玩,语气张狂,“你们不是想要我外祖父一双腿吗?我觉得一双腿还是太保守了,不如我们将赌注改成人命,如何?” 左先生笑了笑:“千金赌坊是开门做生意的,若谢老将军在这里丢了性命,那谢家军岂不是要把我这赌坊给踏平了。” “我说的人命,是我和你,跟我外祖父没有关系。” 左先生一愣,这...... 陆玥菱仰起头,直接喊了句:“楼上那位,觉得此法是否可行?” 宋璟瑞眯起眼眸,心下思绪翻转,与谢家反目其实是下策,最好的方式还是拉拢,亦或是控制。 要谢衡自断双腿,是他为了发泄心中愤恨所做出的决定。 如今若是将谢衡的双腿换成陆玥菱的命,好像更加划算些呢! 母妃一直想要杀了她,虽然他怜惜陆玥菱的美貌,但若能借此机会重挫太子,说不定太子一气之下,一命呜呼了也说不定。 宋璟瑞望着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旬阳百姓,心想,现场有这么多见证者,太子妃今日若是自裁于此,那也是她自找的,跟他也扯不上半点关系。 于是,让身边的下人替他回了一个字:“可。” 左先生垂眸,瑞王的想法他倒是能猜到几分,只是这太子妃似乎胸有成竹,他竟有点担心起自己的小命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闺阁女子,整日在那深宅大院里能懂什么赌博之术,若说棋艺了得他还相信,可骰子与棋子并不相通,今日这赌局,他必赢! “这位小姐,是打算赌大小,还是赌点别的?” 陆玥菱点头,“赌大小,不过,我们得换个玩法。” 她没看左先生,而是直接仰头指着宋璟瑞方才让人回话的房间道:“我们各拿一枚骰子,一起扔到楼上那位公子的房中,由那位公子来告诉我们点数的大小,点数大的人就算赢,可否?” 让别人来决定大小? 这不是相当于把命送到别人手里了吗? 不仅是左先生,就连谢衡等人也猜不透陆玥菱为何这么做。 不过,从春池坊那晚他便知道,陆玥菱是个有主意的,绝不会乱来。 即便心里有再多疑问,他也只好暂时压下去。 倒是楼上的宋璟瑞,听陆玥菱提出这个法子,皱起了眉头。 陆玥菱到底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不知道? 还是知道了,依然觉得他会站在她这边? 宋璟瑞想不通了。 二楼久久没有回应,左先生也不敢做决定。 陆玥菱轻轻捻了捻指腹间的铜钱,神态自若。 不管宋璟瑞答应与否,结果都会是一样。 赌坊内外的人也全都议论纷纷。 “头一次见着这样赌大小的方法,还能这样?” “方才你没听着吗?那楼上的公子是这左先生的主子,让他来看大小,就算这位小姐赢了,估计也会变成输!” “那这位小姐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谁知道呢?” 终于,二楼传来应答声:“可,但还需从楼下随机选取一人来此,与我家公子一起做个见证。” 谢宏羽立马举起手一路从外面挤到里面:“我!让我去!让我去!” 谢衡转头一瞥,立马吹胡子瞪眼:“你怎么跑出来了!” 谢宏羽头一缩。 楼上的声音又响起:“我家公子说,让谢少爷来见证,最公平不过。” 谢宏羽连忙噔噔噔跑上二楼去。 于此同时,一碟糕点被人放到宋璟瑞面前。 “我没有叫人送糕点过来。”他立刻警觉起来,抬手就要抓住那人手腕。 可那人飞快向后退去,动作极其敏捷,连他身边的侍卫都未能碰到其一片衣角,跳窗之前,那人道:“糕点下面有我家娘娘送给公子的一首诗,请公子品鉴!” 宋璟瑞凝眸,将碟子的糕点拨到地上,待他展开糕点下压着的纸条时,神色骤然一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走到帘子旁透过帷幔向下望去。 此时,陆玥菱刚好抬眸,与他遥相对视的瞬间,眼眸里露出挑衅的笑意。 宋璟瑞捏紧了手里的纸条,回过身就把攥成一团的纸条放进嘴里咬牙切齿地嚼碎,然后咽了下去! 第83章 藏头诗 谢宏羽进门时,脚步刚好滚过来一块糕点,他奇怪地抬头望过去,发现这房间里公子带着斗笠,斗笠外面还挂着一层黑色帷幔,根本看不清面貌。 楼下,陆玥菱与左先生已经准备好,手中各执一枚骰子。 “楼上的公子,还请掀开帘布离远些,免得被骰子砸中。”陆玥菱轻笑道。 方才她已经看到卫钦给她的暗示,那首诗已然被宋璟瑞看到,想必宋璟瑞现在一定很想立刻杀了她,可是又不敢杀吧! 二楼,帘布缓缓被拉开,左先生轻蔑地瞥了一眼陆玥菱,随后开始喊道:“一、二、三!” 话音落,陆玥菱与左先生手中的骰子同时掷向二楼。 现场一片安静,都在屏息观望,很快,便听到骰子撞击地面的声音。 左先生所执骰子是木质,陆玥菱所执骰子是石刻,很好区分。 谢宏羽连忙追着骰子跑过去,不过他先看见的是左先生的那枚,陆玥菱的那枚骰子他还未看清点数,就被那位公子身旁之人捡起。 “喂,我还没......”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另一人捂住了嘴巴。 “请公子,公布点数。”左先生在楼下扬声道。 楼上,先前那名传话之人亮出左先生的骰子,朗声道:“左先生的骰子点数是,五!” 左先生闻言,嘴角向上扬了扬。 众所周知,骰子最大的点数是六,陆玥菱一个弱女子,能把那石子扔上去就不错了,总不会那么巧能扔出个六点来吧! 就算她运气好,真的是六点,瑞王殿下也一定会让她小于五点。 此时,一直在陆玥菱身旁默不作声的惜春忽然唱了句诗:“瑞彩耀王宫,王威渐似空。” 楼上的宋璟瑞一听,立马冲到帘子前向下望去,这句诗,便是方才那纸条上的前两句。 后两句是:不临欢爱事,举目意忡忡。 这首诗前面四个字连起来,就是:瑞王不举! 他几乎要把手下的栏杆捏碎,脑海中思绪万千难以思考。 那诗势必是陆玥菱写的没错,可陆玥菱是如何得知! 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此事!又是何时得知?既然陆玥菱知晓,那宋璟瑢是不是也早就已经知晓! “谢府小姐的骰子点数是......” 答案还未公布,惜春又接着唱了下一句:“不临欢爱事......” 宋璟瑞大喊一声:“六点!谢府小姐的点数,是六点!”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挣扎的谢宏羽忽然就不动了。 虽然他没看清陆玥菱的点数,但,他们赢了! 而楼下,左先生却愣住了,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瑞王殿下,为何要帮着太子妃? 现下太子妃赢了,那他岂不是......小命不保! 陆玥菱面巾下的唇角,轻轻勾起。 众人一阵欢呼:“这算是谢老将军赢了吧!” “是!谢老将军赢了!这位小姐运气也忒好,这都能赢!” “还不是旁边有谢老将军坐镇,所以这位小姐才能气运加身,险胜一局啊!” “咦,刚才吟唱的那位姑娘怎么突然就不唱了?这诗词后面应当还有一句吧!” “你管那些做什么,现在谢老将军赢了,那位左先生可就要倒霉咯!” 左先生怎么也想不通,仰着脖子嚷道:“公子!那点数您可是看错了?” 宋璟瑞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陆玥菱的点数根本就是三点,可他若是照实说了,那说他不举的诗就被人全部听了去,这里这么多旬阳城的百姓,他总不可能全都杀了! 陆玥菱! 真是好算计啊! 他转头朝身后的手下摆了摆手,那人立刻松开谢宏羽的嘴,把人带到帘子旁边。 “谢少爷,告诉大家,你方才看到的点数。” 谢宏羽咬了咬牙,朗声道:“方才我看到,左先生的点数是五,而表姐的点数,是六!这位公子没有说错,我表姐的点数,就是六!” 宋璟瑞望着楼下的左先生,嗓音冷然:“听见了?愿赌服输,你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左先生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他暗自摇了摇头,只恨自己看错了形势,跟错了人。 时也,命也。 “左某,明白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往自己胸口狠狠一插,没一会便倒下了。 众人唏嘘,还有人不忍看见这场面,纷纷向后退去。 谢衡朝楼上拱手:“既然胜负一定,还请公子遵守承诺,将我儿欠下的债一笔勾销。” “那是自然。”宋璟瑞抬了抬手。 很快便有人抱着一叠单据从二楼跑下来。 这些全都是谢燕邵这一年来签下的欠款单,谢衡一张一张地看下去,在心里默算着金额,直看到最后一张将金额全都对上了,才一把将单据撕成两半踹进怀里。 这种东西,自然是要带回去一把火烧干净才保险。 “此间事了,那谢某就告辞了,玥菱,我们回去。” “好。”陆玥菱点头。 谢衡转身就要走,谢燕邵连忙喊道:“爹!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还有我呀!” 谢衡冷哼:“你已从谢家族谱上除名,从今以后你便再也不是我谢衡的儿子,谢府你也不必回去了!” “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谢燕邵连忙挣脱跑到谢衡面前跪下,“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赌了,您不能不让我回谢府啊!” 谢衡望着谢燕邵抓着自己的衣摆的那两只手,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我还道你真的被断了三根手指,这不是长的挺好!哼!” 谢衡一脚踹开谢燕邵,提步向外走去。 谢燕邵爬起来又连忙追了上去:“爹!爹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手指不手指的,儿子好好的难道你不高兴吗?爹!您不会真的把我从族谱除名了吧?” 刚追上来的谢宏羽替谢衡回了句:“二叔,祖父说的都是真的,你确实已经被除名了。” 谢燕邵停下脚步,整个人都愣住了。 谢衡也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而是沉声说了句:“离开旬阳吧,走得越远越好。” 可谢燕邵不干,他眼见谢衡如此狠心,目光落在街边一个卖刀具的摊子上…… 第84章 充满了杀意 他冲过去随手拿了一把架在脖子上,威胁道:“爹!今日你若不让我回府,那我就血溅当场!此后,世人皆知你谢衡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我看你还有何颜面去见谢家的列祖列宗!” 谢衡转过身,一双眼睛犀利地瞪着谢燕邵,周身已经满是戾气。 “二叔,你快把刀放下!”谢宏羽着急了,他看看谢衡,又看看陆玥菱,发现他们没有一人打算阻拦。 谢燕邵把刀往上挪了挪,虚张声势喊道:“我真割了?” “二叔!”谢宏羽脚一跺,飞快冲到谢燕邵身旁,抬手狠狠砍了谢燕邵一记手刀。 谢燕邵顿时两眼一翻,便倒在地上了。 陆玥菱走过去,捡起地上那把连刃都还没开的刀,轻轻放回摊位上,朝摊主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摊主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这刀没开刃,不碍事的!” 谢衡见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谢宏羽傻眼了,那二叔就这样扔在这不管了吗? 陆玥菱眨眨眼:“还愣着干什么?人是你劈晕的,当然得由你扛回去了。” 谢宏羽挠挠头:“可是祖父......” “听我的,准没错。”陆玥菱说的斩钉截铁,很有信服力。 谢宏羽一咬牙,抬起谢燕邵就把人背到背上向前驮去。 谢家男儿自小都是习武的,谢宏羽年纪虽小,但背个人却也不在话下。 陆玥菱收拾眸中的笑意,而后转头,看到站在千金赌坊门口的宋璟瑞。 虽然宋璟瑞戴着斗笠和帷幔,但她依然能清晰感觉到,宋璟瑞那有如实质的目光。 阴暗,狠厉,充满了杀意! 是啊,她知道他不举的秘密,他怎能不忐忑,怎能不想杀了她? 可真的想杀她,恐怕没那么容易! 她转过身,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 晚上,谢燕邵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他顿时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他爹到底还是舍不得他死的。 林氏端了碗药进来,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面前:“二爷,喝点安神汤吧!” 他一看林氏这张苦瓜脸就烦,一把就把药碗推开,林氏没拿稳,药碗摔到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喝什么安神汤?我不需要!” 林氏苦着脸,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他没好气地喊道:“过来,给我穿鞋。” 林氏抬头:“二爷,穿鞋做什么?您还要出去不成?” “哪那么多废话?快点!” 林氏只好蹲下身子给他穿鞋,“二爷,您还是不要出门了吧!” “我不出门天天在屋里看你这张丑脸?” 林氏抿了抿唇,不吱声了。 待穿好鞋,他已经有些不耐烦,直接一脚踹开林氏,自己把靴子朝上提了提,“磨磨唧唧的,还不如我自己来。” 林氏被这一脚踢倒在地,手掌刚好按在一片药碗的碎瓷片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她一委屈,眼泪就流了下来。 谢燕邵看见更烦了,“哭哭哭,就破个皮有什么好哭的?真晦气!” 林氏被吼的身子一缩,连忙站起来拿帕子按住伤口。 谢燕邵嫌她挡路,将她推到一边,正打算开门时,门却从外头被踹开了。 谢衡站在门口,双目如炬,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剑。 “爹?您,您怎么来了?” 谢衡提着剑走进去,“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谢燕邵一边往后退,一边笑道:“我就是在屋子里有点闷,想出去转转,爹,你来找我怎么还......还带着剑呐?” 谢衡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剑,面无表情:“以后你就好好待在这间屋子里,哪儿都别去了。” “啊?爹,别这样呀,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闯祸了,真的!我发誓!” “老二媳妇,你先出去。”谢衡忽然道。 林氏见状,捂着伤口低头退了出去。 谢衡又道:“把门带上。” “是。”她关上门,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的伤口,血还在往外冒,帕子都浸透了。 “谢二夫人,我们娘娘请您去院里坐一坐。”惜春出现在门外,朝林氏道。 林氏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然后点了点头,跟着惜春离开。 她刚走,屋子里就传出谢燕邵的惨叫声,那声音凄厉异常,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惜春笑了笑:“谢二夫人,快走吧!” 林氏点头,不再去管谢燕邵,快步走向燕桦院。 陆玥菱刚听完花明带来的消息,见林氏来了,她便让花明先退下。 而后转头望向林氏,她一眼便瞧见林氏手里的帕子沾了血,“二舅母,你受伤了?” 林氏笑了笑,“无妨,小伤。” 陆玥菱拿出一瓶金疮药帮她敷上,却瞥见林氏腕上还有其他旧伤,林氏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多谢太子妃娘娘的药。” 陆玥菱把药交给惜春,笑了笑:“二舅母不必这么客气,我请二舅母来,只是想问一些事情。” “你想问什么?” “二舅舅平日除了去赌坊,还会去什么地方?” 林氏想了想,“除了赌坊,他还爱去斗鸡场,临客酒馆他最常去,还有......” 说到这里,林氏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 “还有......青歌坊。” 陆玥菱顿时明白过来,这青歌坊应是风月场所,所以林氏才会不好意思说出来。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地方吗?” 林氏摇头:“我就知道这些,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陆玥菱轻轻点头,斗鸡场,临客酒馆,还有青歌坊,这些地方都得盘查一遍,以免瑞王对谢家还留了什么后手。 她算着时间,大约也差不多了。 于是她站起来,说要送林氏回去。 林氏原本想推脱,但想起走前听见的那声惨叫,她便没有拒绝。 回到院子里时,谢衡刚好开门出来,手中长剑隐隐有几丝血迹。 “你回来的正好,今后这逆子便交给你看管,决不允许他踏出这院子一步!若他跑了,我唯你是问!” 林氏连忙低头应:“是,儿媳记住了,二爷他......” 第85章 就让他饿着,一直饿着! “他犯下如此大错,我废他一条腿一只胳膊便是惩戒,明日给他找个大夫,别叫人死了。” 谢衡说完,又对陆玥菱道:“玥菱,随我去书房,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陆玥菱点头,“好,外祖父先行过去,我稍后便去。” 谢衡走后,林氏连忙进门,结果看到谢燕邵躺在地上的惨状,吓的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陆玥菱走过去,看见谢燕邵已经晕过去,他的左手手腕被挑断了筋骨,右腿亦是如此。 废他一手一足,这便是外祖父给他的惩罚了。 “二舅母,二舅舅所为差点置整个谢府于危难之中,外祖父这么做,还希望二舅母不要怨恨他。” 林氏掉下眼泪,连忙摇头,“我虽是个妇人,但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你放心,我对爹绝对没有怨言。” “二舅母明白便好,那玥菱就先走了,二舅母保重。” 陆玥菱离开后,林氏才慢慢走到谢燕邵面前蹲下来,轻轻唤了声:“二爷?”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 她眼神慢慢变了,抬手试探地在谢燕邵脸上轻轻拍了拍。 没反应。 下一刻,她忽然用了力,狠狠在谢燕邵脸上扇了一巴掌。 扇完,她又被自己的行为吓得跌坐在地上。 可谢燕邵依然没反应,她忍不住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又笑了起来。 她怎么会怪爹呢? 她感激还来不及呢! 谢燕邵如今已经是个废人,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打骂她了。 现在,她才是这个院子里的主人,往后,她高兴就喂谢燕邵吃两口饭,不高兴了,就让他饿着,一直饿着! * 书房里,谢衡一脸凝重。 “玥菱,今日在千金赌坊,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瑞王站在你这边的?” 他左思右想,觉得关键应是出在惜春吟唱的那句诗上头,可那诗并未吟完,他也不想不明白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陆玥菱抿唇笑了笑,“此事,外祖父还是不知道的好。” 谢衡见陆玥菱不打算说,便也没再追问,“如今我谢府与瑞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今后恐怕没多少安生日子可过,玥菱啊,此次你是为太子殿下寻医而来,那薛深我倒是见过一次,当年我随先皇亲征,光门关一战先皇重伤难治,是薛深主动出现救了先皇一命,那时他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能有此医术已是难得,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说不准他真能治好太子殿下的旧疾。” “玥菱正要与外祖父说起这件事,不久前我派去的人已经寻到薛深的具体下落,明日一早我便出发前往溧阳。”陆玥菱道。 “明日一早?”谢衡愣了一下。 陆玥菱点头,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跟外祖父外祖母告别了,下一次,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也好,”谢衡在心里叹了口气,“溧阳离旬阳不远,明日我让你大舅舅送你去,万一路上有什么危险,也好应对。” “好。” “对了,你之前走丢的马车和车夫已经找到了,就安置在府里,回头你让丫鬟看看可有什么丢失,若缺什么就差人告诉你外祖母一声,让她帮你准备。” “好。” “我记得你娘最喜欢吃的那个糕点叫什么来着?” “红豆酥。” “对,回头我跟你外祖母说一声,让她也给你备一点明日路上吃。” 陆玥菱一一回应:“好。” 终于,谢衡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说的了,便挥了挥手:“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这次陆玥菱没有回好,因为她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外祖父,玥菱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外祖父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什么问题?” “若有朝一日,太子薨逝,瑞王谋反,外祖父该当如何?” 谢衡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谢家军是圣上的谢家军,倘若有人胆敢伤害圣上,那我谢家军定然第一个不同意!但你所言之事,并未发生,在此之前,谢家军便只能是谢家军。” 陆玥菱听明白了,谢家军忠的从来都不是某个人,而是这大旻的天下。 现在谢家军忠的是圣上,待宋璟瑢继位,谢家军便忠于宋璟瑢。 若将来宋璟瑢真的薨逝,圣上要将大权交给瑞王,那么谢家军便会忠于瑞王。 看来,她想要外祖父投诚太子的亲笔信,是拿不到了。 ★ 一早,谢老夫人便准备了许多吃食装进盒子里让陆玥菱带上。 “这是你外祖父前些年得来的一件紫貂皮制成的裘衣,还从未有人穿过,这里不比皇城总归是要冷些,你把这紫貂披上,定不会再觉得冷。” 她连忙推拒:“紫貂珍贵,更何况还是一件完整的裘衣,外祖母,玥菱平日都有锻炼身体,不怕冷,这裘衣还是您留着自个穿吧!” 谢老夫人却很坚持:“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陆玥菱拗不过,只能先让惜春找个箱子装起来。 “外祖母,那玥菱便要走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着点了点头:“好,你安心去吧,无需惦记我们。” 陆玥菱上了车,待马车行驶起来之后,眼眶已经通红,她掀开帘子哭喊一声:“外祖母,明年我一定还来谢府看您!” 谢老夫人在后头挥了挥手,待马车走远之后,才拭掉脸上的泪。 谢衡走过来,扶着她往府里走去,“放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燕陌在,她不会有事的。” 谢府大门外,一道身影匆忙离开,一路奔至千金赌坊。 宋璟瑞听到消息冷哼一声:“她竟还知道害怕,临走还要谢燕陌护送,一个谢燕陌而已,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他正要安排人去截杀陆玥菱,忽然一名手下跑来,“王爷,圣上传来口谕,要您即刻回京!” “父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属下不知。” 宋璟瑞想了想,道:“本王这便启程,你留下,务必跟紧陆玥菱,在此处若不好下手,便等到她回皇城的路上再动手,本王要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一定要杀了她,绝不能让她活着回到皇城!” “是,属下遵命!” 第86章 这茶,是非喝不可吗 晌午时分,陆玥菱的马车才到达溧阳。 溧阳城中张贴着对春池坊坊主处以斩刑的告示,以及涉事人员的惩处皆言明其上,只是囿山寨子的人却没有提到。 她不禁有些疑惑。 谢燕陌道:“那囿山寨子不属于庐、溧、旬任何一城,此事上报之后,圣上大概会派一位钦差大臣来接管此事,估计这两日便能到,届时那些寨子里的人才能判刑。” “原来如此。对了,大舅舅可知,这溧阳城中有一位制成衣手艺很不错的徐娘子?” “倒是听过,不过没见过,你若想制衣,我让人帮你去打听打听。” 她笑道:“那就多谢大舅舅了。” 花明说,薛深落脚之地,是溧阳城中一家做布商生意的商人家里,姓温。 稍加打听便能得知温府的大概位置,马车又朝里行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停在了温府门前。 报了名讳,守门的小厮立马跑进去禀告,不一会那小厮就出来,只不过腰杆似乎硬气了不少。 “我家主子说了,只请这位小姐一人进去,其他人都在外头等着。” 谢燕陌皱眉:“我们是要去见薛神医,这是薛神医的意思,还是你家主子的意思?” 小厮仰头望天,“不知道,爱进不进,不进我可关门了。” “进,有劳带路了。”陆玥菱转头对谢燕陌道:“既与神医交好,想必也是兴趣相投之人,大舅舅无需担忧。” 谢燕陌看了一眼门内,还是有些担忧:“若是有事,你就大声喊我。” “嗯,玥菱明白。” 她随那小厮进去,发现那小厮走路左晃右拐,实在不像是一个正经小厮,不过路上遇到其他洒扫的下人看起来倒是还挺正常。 那小厮将她引到一间院子里,院子里有个亭子,小厮说:“我家主子就在那亭子里,你自己过去吧!” 说完,小厮扭头就走。 陆玥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那小厮就没影了。 虽然那小厮的行为很奇怪,但也说不上来,到底奇怪在哪儿。 她压下心头的疑问,朝亭子里走去。 一阵刺耳的琴声传来,她这才看见那亭子里坐着一名男子。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那人侧面。 长袖翻飞,手指修长,五官英挺俊朗,明明是个俊俏的年轻男子,可却偏偏生了满头的银发。 且,那琴音确实有些难以入耳了。 她走过去,琴声戛然而止。 银发男子抬眸看她,面露疑惑:“你是谁?如何进来这院中的?” 她一愣,“你不是这温府的主人吗?” “我是,那你又是谁?” 这时,先前那名小厮匆忙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壶茶。 “主子,这位小姐是来寻薛神医的,是你让我把她带来此处,主子莫不是弹琴弹忘了?” 银发男子眨了眨眼,点头道:“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小厮嘿嘿笑了笑,倒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小姐,我家主人邀你喝茶,喝了茶才好说话。” 陆玥菱目光落在那小厮衣摆下方,明明只是个小厮,里面露出的衣料却是绸缎。 她笑了笑,“这茶,是非喝不可吗?” 小厮点头,“对!非喝不可。” “好。”她走过去,端起茶杯,衣袖遮挡,而后将那杯热茶尽数倒进了衣袖中,佯装自己已经喝完,只是袖子湿漉一片,很容易就被看了出来。 小厮啧了一声,嗓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像是一名老者的声音:“你这姑......” 才一开口,小厮就连忙止住,随后清了清嗓子,又恢复成年轻人的嗓音道:“你这姑娘,骗人也不用点心,不想喝就不喝嘛,袖子湿了待会还得换,多麻烦。” 陆玥菱心中已经有了数。 遂将杯子倒扣在石桌上,笑道:“方才我问了,是不是非喝不可,你说对,可这茶水里下了药,我当然不能喝。” 小厮一愣,“你怎么知道这茶水里下了药?” “猜的。” 小厮眨眨眼,一把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丢在石桌上,“没意思。” 陆玥菱就这么瞧着眼前的年轻小厮变成了一名胡子白花的老者。 想来,这位便是薛深薛神医了。 银发男子把面具拨到一边,抱起琴道:“老薛,既然是来找你的客人,我便换个地方。” 路过陆玥菱身边时,银发男子说了句:“你是第十三个没有上他当的人。” 作为回报,陆玥菱也劝了句:“公子抚琴时无需太过用力,手指适当放松一些,琴音便不会那般刺耳了。” 银发公子听罢,脚步连停都未停,直接便走了。 薛深坐在长椅上,背靠着柱子,“你当他是不会弹才弹的那般难听?他就是故意弹的那么难听的!” 陆玥菱不解:“为何?” “谁知道呢?”薛深斜了她一眼,“能寻到此处来,说明你的确有些本事,但老夫不会随你去为你夫君治病的。” 入府时,她便言明寻薛神医是为夫君治病。 可是这薛深真的同传闻一样,找他治病的人全都一概拒之吗? “薛神医都还未知晓我夫君的病症,怎么就断定你不会去?” “管他是什么,反正我不去,你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我从皇城一路行来,途中还被人抓去寨子差点卖掉,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你,你却说我在浪费时间?”陆玥菱态度十分坚决,“薛神医,我敬你,所以才千里迢迢前来相邀,半途而废的事情,我从来不做!” 薛深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你说你从皇城来的?还被抓去寨子差点被卖掉?” 囿山寨子的事,如今三城之人大约全都知晓了,薛深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她点头,“看来薛神医也颇为关注此事。” 薛深眼珠一转,双手背后围着她上下打量。 “你,不会就是那位解救了上百名女子的太子妃吧?” 陆玥菱挑眉,“薛神医,好眼力。” “真是你?”薛深眼睛一瞪,似是透着几分惊喜。 她本也打算若是此人实在顽固不肯跟她走,那她便用太子妃的身份行个便利,就算是绑也要把人绑走。 没想到,这薛深似乎早已对她有所耳闻。 她点头,想看看这薛深到底是何意。 谁知下一刻,薛深忽然大叫一声,拔腿就跑地没影了。 第87章 如今已经两岁有余 矫健的身形,实在不像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都能和常年练兵的外祖父相媲美了。 她秀眉轻皱,犹豫着追了上去,不过还没出院门,薛深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灰扑扑的丫头。 “阿雨?” 眼前这灰仆仆的丫头,不正是那几日都与她在一起的温雨吗? 温雨,温府…… 春池坊被查封后,温雨和那些箱子里的女子一样,问了户籍之后便被谢家军送了回来,没想到这天下这样小,她们竟会在此处相遇。 温雨原本被提过来心情很差,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是你!” 陆玥菱轻笑,目光在温雨和薛深之间打转。 薛深的目光也在她和温雨之间打转。 大约一刻钟后,陆玥菱才搞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原来薛深想收这丫头为徒,可温雨却不愿意。 一个月前,温雨跟温濯闹别扭跑了出去,结果一不小心着了老丁的道,被绑到囿山寨子里。 她嘴上说着给有钱人家做妾很好,但实际上最不愿的就是给人家做妾。 “出门在外,哪儿能都说真话,真假掺半虚实难猜才是高手。”温雨趴在石桌上喃喃说道。 薛深揪着自己那点胡须对陆玥菱道:“你也算是救了我徒弟一命,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但除了帮你夫君治病这件事。” 温雨立刻表明态度:“我不会拜你为师。” 她不解,问薛深:“为何不能帮他治病?” 既然知道她是太子妃,那么自然也知道她所说的夫君就是当今太子,薛深竟还是不愿。 薛深直接摆摆手:“他那病我治不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莽夫才干的事,我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你连看都没看,怎知救不了?” 薛深一阵心虚,“总之,就是救不了。” 陆玥菱袖中的手下意识紧了紧,这世上,若是连薛深也治不好宋璟瑢,那便真的无人能治了。 她抬眸,目光凌厉地望着薛深:“薛神医,若我非要你试一试才肯罢休呢!” 薛深急的挠头:“你说你非要这么执着做甚,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它治不好就是治不好,你再试三年之后他也会......” 薛深顿了顿,清清嗓子,“你就没点其他的要求了吗?实在不行那就算了,老夫方才的话不作数了,反正这丫头也不愿意拜我为师,我何必上赶着去找事干。” 陆玥菱:“若我能让她心甘情愿拜你为师,你可愿一试?” 薛深表情一变,来了兴趣。 温雨立刻站起来:“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要去劈柴了。” 陆玥菱吹响竹哨,不过两息,花明便出现在院子中。 她指着温雨,冷冷出声:“把她绑了!” ★ 谢燕陌在温府门外等了半天,终于见到陆玥菱出来。 他翻身下马,却瞧见陆玥菱身后还绑着个灰扑扑的丫头。 “这是......” 陆玥菱不顾身后追来的薛深,让花明把温雨塞到了马车上。 “舅舅,我们先去寻一处客栈住下,玥菱晚些再向你解释。” 谢燕陌不疑有他,上了马就领着人去寻附近的客栈。 薛深双腿不及四蹄,很快就被远远甩开。 马车里,陆玥菱拿开温雨嘴里的布,认真道歉:“阿雨,很抱歉,我暂时还不能解开你的绳子。” 温雨神情警惕地望着她,“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拜他为师。” 陆玥菱微微一笑:“我不杀你,我打算带你回皇城。” “去皇城?”温雨眼前一亮。 陆玥菱点头,她记得在囿山寨子里时,温雨听说她来自皇城,一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这说明,温雨对皇城很是向往。 温雨眼里的光很快又熄灭:“我没钱,去了皇城也没用,而且,我的主人也不会同意的。” “去了皇城,你的吃穿用度自是记在我这儿,我也不需要你明确答应要拜薛深为师,你只要什么都不说,就算是帮了我的忙。” 温雨皱眉:“你想利用我骗薛老头去皇城?” 陆玥菱纠正:“不是利用,只是互相帮忙。” 她想了想,缓缓开口:“听闻今年除夕夜,圣上特意准允取消宵禁,皇城长宁街的灯能从酉时一直亮到天明,且街上还有舞狮游街,杂耍艺人能耐大,口中还能喷火......” “别说了。”温雨举起一只手,眸中满是向往之色,“我去!” 陆玥菱望着温雨举起的手,挑了挑眉。 温雨从背后把绳子扔出来,“别忘了我是属猴的,一根绳子可绑不住我。” 片刻后,温雨被五花大绑领进了客栈。 “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让人绑我?” 陆玥菱一脸无奈:“你说的,出门在外总不能都说真话,真假掺半虚实难猜才是高手,我怎知你方才是不是假意答应我,待我一松懈你就逃了?” 温雨暗自磨了磨牙,直接往地上一躺:“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皇城?” “不急,我若说服你说服的太快,薛深恐怕不会相信。” “那你就不怕他不管我,直接跑了?” 陆玥菱低笑一声,“他跑不了。” 卫钦会一直跟着薛深,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她怎么能轻易再让他跑了呢? 况且,请薛深是为了给宋璟瑢看病,卫钦只怕看得比她还用心。 “对了,你在溧阳城应该已经待了很久,这儿的人是更喜欢买成衣还是买布料自己做衣裳?” “都有吧,但普通人家还是买布料的比较多,要不然像我家主人那般做生意,布庄早就开不下去了。” 陆玥菱这才想起来,温雨的主人温濯,是个布商。 她心下逐渐有了想法。 没过多久,谢燕陌的人就把徐娘子带来了。 陆玥菱并非是要给自己做衣裳,而是想出钱,让徐娘子教授囿山上那些女子裁衣。 徐娘子得知陆玥菱的身份,当然不敢推辞,第二日便和惜春一起去了囿山寨子里。 夜里,一直在打探柴家消息的敛秋终于回来了。 “娘娘,奴婢这几日在柴家附近问了许多人,虽然他们都没见过柳婉儿,但听说过,三年前柴天禄不知从哪儿带回来一名妾室,就叫婉儿。” “应是她没错了,”陆玥菱看着敛秋,“你在柴家耗费了这么久,应该不止打探到这些。” 敛秋点头,“奴婢还打探到,那个叫做婉儿的妾室给柴天禄生了一个女儿,名叫柴念儿,如今已经两岁有余。” 第88章 她差点杀了她 “柳婉儿还生过一个女儿......”陆玥菱一时间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她怎么也没想到,云嘉玉捧在手心的柳婉儿,在此之前居然还跟别人有一个女儿! “确定吗?那真的是柳婉儿的孩子?” 敛秋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道:“您若见到柴念儿,就明白了。” “柴念儿......”陆玥菱低喃了一声。 这一晚,她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她梦到囡囡掉进了水里,口中拼命地喊:“娘亲,救命!” 她刚想跳下去,画面一转,囡囡就被柳婉儿压在厚厚的衾被之下,小小的胳膊用力挣扎着。 可是没用,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又怎能抵抗得了成年人的力量? 她连忙跑过去想推开柳婉儿,可奇怪的是,她竟直接从柳婉儿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试了几次也无果,眼看着囡囡挣扎的胳膊渐渐落下去,她睚眦欲裂。 “你放开囡囡!柳婉儿你放开她!” “不!不要!” 她猛地惊醒,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直到惜春点燃了烛火,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做了噩梦。 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现在恨不得就去手刃了柳婉儿! 柳婉儿,上辈子你害死了囡囡,还将我们母女一起烧死在地牢里。 天道好轮回,没想到你也有一个女儿活在这世上。 “敛秋,带我去见一见,柴念儿!”她眸光闪动,眼底全是化不开的恨意。 ★ 腊月二十这一日,溧阳城逢集,街道上热闹非凡。 商贩们天不亮就开始跑来抢占位置,摆摊卖货。 而城中那些相对来说比较富庶的人家,则会在这一日带着家眷到集市上采买或游玩。 柴天禄是盐商,柴府在溧阳城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这一日,他难得有些得闲,带着府中妻妾和儿女一同上街游玩。 柴念儿也跟着后头,只不过,别的哥哥姐姐都有娘亲拉着或抱着,只有她,是跟着丫鬟身边的。 二哥看到糖葫芦吵着要吃,其他哥哥姐姐们也都闹着要吃,只有她,怯怯地跟在后头,不敢开口。 不一会,每个哥哥姐姐手里都拿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她仰头看了眼领着自己的丫鬟,却得到一个白眼。 她默默松开了手,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失望。 忽然,一串糖葫芦出现在她面前,她心中一喜,抬头却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大姐姐。 “念儿,想吃吗?”陆玥菱亲切地笑着问道。 柴念儿舔了舔嘴唇,点头:“想。” “那你要帮我一个忙,我才能把这串糖葫芦给你。” “大姐姐,你要念儿帮你什么呀?” 两岁多的孩童说话时还带着小奶音,陆玥菱眼前不禁浮现出往日与囡囡相处的画面。 她指着远处的轿子说,“我有一只耳坠掉在那马车下面了,你钻进去帮我捡出来,这串糖葫芦就可以归你。” 柴念儿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好,那我现在就去。” 望着那小小的身影跑过去,陆玥菱也起身一步步跟着她身后。 从见到柴念儿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敛秋那句话的意思。 因为柴念儿和柳婉儿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柔弱中带着些怯意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的囡囡也是,一点都不像云嘉玉,眉眼神态都与她十分相似。 她望着柴念儿,神思却陷入回忆中。 “大姐姐,你说的耳坠是那只吗?”柴念儿指着马车下方一枚白玉耳坠,脆生生地问道。 陆玥菱回神,随后点了点头,“对,就是它,你进去帮我拿出来。” “好。”柴念儿一脸兴奋,直接趴在地面伸手去够,她小小的身子往里爬了爬,马车车轮刚好对着她的腰腹位置。 陆玥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右耳上那只耳坠,车夫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在这寒冬腊月的天里,额头却沁出了汗。 只要陆玥菱把耳坠取下来,马车就会立刻冲出去,沉重的车轮就会在顷刻间从柴念儿身上碾压过去! 陆玥菱捏住耳坠,眸光闪动。 那一刻,她心里的恨意几乎攀升到了顶点,只等一个机会,就能倾泻而下! 可,在地牢里,她自己说过的话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她质问柳婉儿,“为什么!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她的囡囡只是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何其无辜。 那柴念儿,跟她的囡囡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她真的害死这个孩子,她和柳婉儿又有什么区别! 放在耳坠上的手,缓缓落下,而耳坠还好好地在她的耳垂上挂着。 车夫松了口气,连忙抬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这时,柴念儿终于够到了那只白玉耳坠,开心地把它攥在手心,从马车下面爬了出来。 “大姐姐,给你。”柴念儿仰着脖子,满眼都是陆玥菱手中的糖葫芦。 陆玥菱捏起柴念儿掌心的耳坠,将糖葫芦递给了她。 柴念儿舔了一口,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高兴地蹦跶起来,“谢谢大姐姐!” 陆玥菱轻笑,眼眶里却蓄满了水光,她低低说了声:“别谢我。” 随后便匆忙上了马车。 她差点就杀了柴念儿,可柴念儿却笑着跟她说“谢谢”。 差一点,她就成为了一个善恶不分连孩童都不放过的侩子手! 若方才她真的杀了柴念儿,她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心安了。 她陆玥菱既然要报仇,就要大大方方地报,绝不会沦为和柳婉儿一样的自私恶毒之人。 “走,回客栈。” 车夫应了声,驱使马车离开。 陆玥菱掀开帘子,看见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焦急地寻找柴念儿,一边找一边喊。 “念儿?你在哪?念儿!” 柴念儿咬了一口糖葫芦,听到声音之后,连忙举起糖葫芦喊:“爹爹,我在这里!” 柴天禄找到柴念儿,连忙跑过去把孩子抱了起来:“你跑哪儿去了?爹要给你买糖葫芦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你,咦?你手里的糖葫芦是哪儿来的?” 柴念儿朝身后一指,“是一个大姐姐......咦?她怎么不见了?” 陆玥菱收回目光,眸中已然恢复平静。 忽然,她眸光一凛,不太确定地又朝街道上看去。 是云嘉玉! 他怎么会出现在溧阳? 第89章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 想起大舅舅那日说过的话,她立刻明白过来,云嘉玉大约就是圣上派来处理囿山寨子的那位钦差大臣。 “停车!” 云嘉玉是昨日才赶到的庐阳,一早便又来了溧阳。 这囿山寨子一事牵涉甚广,除了调查户籍方面麻烦些,倒也好处理。 只是这溧阳县令尤为热情,非要拉着他逛集市,说是让他体验体验溧阳城的民俗风情。 他没有穿官服,与溧阳县令一样,穿着常服在集市上走了走。 溧阳县令的意思他明白,无非就是想让他回去在圣上面前夸两句溧阳的好话,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县令也怕圣上会降罪于他。 他一边走,县令一边朝他介绍着溧阳城的特产:“云少卿,这米酥还是我们溧阳城做的最正宗,可以带回去给家中老人孩子尝一尝,保准他们都喜欢。” “云少卿,这家的蜜饯不错,若家中夫人爱吃,待会我便让人包一些送到您那儿。” “云少卿应该见过不少琉璃制品吧,但我们溧阳城的琉璃您肯定没怎么见过,特别是这琉璃簪,晶莹剔透,放在阳光下色彩缤纷,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但深得城中夫人小姐们的喜爱,云少卿不如挑一支送给心上人?” 云嘉玉还真看上了一支,那是一支梅花样式的琉璃簪,看着十分雅致,他掏出银钱买下一支。 一抬头,却看见了不远处正在朝他走来的陆玥菱。 眸中诧异一闪而过,他下意识把琉璃簪藏进了袖中。 陆玥菱目标很明确,待行至云嘉玉面前时,方才停下脚步。 在春池坊,溧阳县令自是见过她,见她出现,连忙就要跪下行礼。 “县令不必多礼,本宫不想声张。”她虚扶一把,阻止了县令下跪。 倒是云嘉玉,拱手行了一礼,“臣见过太子妃娘娘。” 她笑了笑:“县令,本宫与云少卿是旧识,没想到竟会在溧阳碰巧遇上,不知县令可否行个方便,让本宫与云少卿单独叙叙旧?” 县令一听,立马识趣地告退了。 云嘉玉朝陆玥菱身后望了望,眉宇拧起:“太子妃娘娘出门为何连个丫鬟都不带?若是遇到歹人......” “云少卿管天管地管案子,如今连本宫带没带丫鬟你也要管?”不等云嘉玉说完,她便出声呛道。 云嘉玉垂眸:“臣不是这个意思。” 陆玥菱语气一转,面色缓和了些:“不是这个意思,那便陪我走一走吧。” 说完,她便朝前走去。 云嘉玉捏了捏袖袋中的琉璃簪,旋步跟了上去。 既然陆玥菱不再自称本宫,他便也放松了不少:“听闻你是为太子殿下寻医而来,那神医不是在庐阳?你怎么会来溧阳?” “神医踪迹难寻,庐阳也好,溧阳也罢,只要能寻到他,我哪里都去得。” 听陆玥菱这么说,云嘉玉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先前我听陆二小姐说,娴妃娘娘举办梅花宴那日,你冒着危险为我折下一支美人梅,怎么后来没见你......送我?” 陆玥菱一愣,这都多久的事情了?那梅花她都不记得扔在了哪里。 陆心瑶将这事告诉云嘉玉,怕也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转头看了一眼云嘉玉,直接否认:“我可没折过什么美人梅,云少卿别害我。” 云嘉玉一噎,是啊,如今陆玥菱已是太子妃,若是被人知晓此事,他们恐怕有嘴也说不清了。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陆玥菱奇怪地望着云嘉玉,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只不过,柴天禄一家就在前面,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被柴天禄抱在怀里的柴念儿还在啃糖葫芦,一双大眼睛时不时四处张望着,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感到很好奇。 忽然,她看到了陆玥菱,连忙喊道:“爹爹,爹爹,就是那个大姐姐给我的糖葫芦。” 柴天禄停下脚步,把柴念儿放下来,柴念儿立马朝陆玥菱跑来。 陆玥菱微笑,蹲下身子问:“糖葫芦好吃吗?” 柴念儿点头:“嗯!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云嘉玉见到柴念儿的那一瞬间,就想到了柳婉儿。 这世上竟有人会如此神似? 他不禁对柴念儿生出好感,也蹲下身子,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柴念儿嘴角沾的糖渣。 柴天禄也走了过来,拱手行了一礼:“原来是这位夫人给念儿买的糖葫芦,在下姓柴,不知公子和夫人贵姓?” 云嘉玉起身,也回礼道:“免贵姓云,柴兄,你家这孩子长得真可爱。” 柴天禄哈哈大笑:“云公子和云夫人相貌都如此出众,将来若是有了孩子,定然更可爱,念儿,到爹爹这里来。” 云嘉玉一愣,此人是把陆玥菱当做他的妻子了...... 他抿了抿唇,没有多加解释。 陆玥菱眼中却闪过一丝厌恶,起身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与他并无关系,只是街中偶遇罢了。” 柴天禄连忙道歉:“是在下眼拙,竟看走了眼,实在抱歉。” 柴念儿被陆玥菱的眼神吓到,下意识抱住了柴天禄的大腿,小声喊了句:“爹爹......” 陆玥菱想,上辈子她的确是跟云嘉玉有过孩子,可云嘉玉却任由柳婉儿害死了囡囡。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跟云嘉玉有任何牵扯! 柴天禄的一句话,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反正柴念儿,云嘉玉已经见到了,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 遂转过身,直接掉头便走。 云嘉玉见状,跟柴天禄点了点头便转身追上去。 临走前,他不禁多看了两眼柴念儿。 陆玥菱一路快步疾行,直到行至马车旁才停下脚步。 转过身,冷着脸看向云嘉玉:“云少卿不远千里来到溧阳想必还有公务在身,本宫便不打扰了。” 云嘉玉拧眉,支开县令说要与他叙旧的人是她,现在冷脸相待赶人的也是她。 这前后不一的态度,弄的他心里有些烦躁。 难道就因为那人的一句失言,所以陆玥菱便生气了? 从前的陆玥菱待人有礼有度,断不会做出这种当众甩人脸子的事情来。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 第90章 你喜欢温濯他知道吗? “对了,”上马车之前,陆玥菱又加了一句,“方才与你说话之人,名叫柴天禄,希望云少卿办案时能够好好记住这个名字。” 事已至此,云嘉玉只好冲了马车行了一礼,“恭送太子妃娘娘。” 马蹄声起,扬起一片灰尘。 云嘉玉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心绪越发无法宁静下来。 到了溧阳县衙,他只能强行收起那些繁乱的心思,用心看起囿山寨子的案卷来。 案情记录倒是与庐阳差不多,那些囿山寨子的人,也都认了罪按了手印。 他只需复审一遍,便可依法判刑。 直到他翻看起那份交易名册,在名册上看到柳婉儿的名字时,忽然才明白过来,陆玥菱为何要单独要他记得柴天禄这个名字! 他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名册中的记载。 昭和四十年九月十五,售价白银百两...... 三年前,柳婉儿,柴天禄,柴念儿...... 这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不少,可,那个柴念儿与婉儿如此相像。 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 陆玥菱刚回到客栈,就见客栈门前立着一银发男子,是温濯。 “草民见过太子妃娘娘。”温濯见到她,不紧不慢地行礼。 她点头,示意温濯跟她进去。 客栈里,谢燕陌站在一旁,神情警惕地盯着温濯。 “温公子来此可是为了阿雨?” 温濯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太子妃娘娘差人送来的银两,草民已经收到,这是阿雨的卖身契,还请娘娘收好。” 随后,他又把陆玥菱先前差人送去的钱袋一并放到桌上。 “温公子这是何意?” “阿雨性子有些闹腾,且见到漂亮东西就想买,这些钱便留给她买些好看的衣裳穿吧。” 陆玥菱望着那袋银两,若有所思。 原本,她以为温府人苛待了温雨,所以温雨才总是把自己弄的灰扑扑的。 现在看来,温濯待温雨应当很上心才是。 她盯着温濯,忽然道:“温公子若想当面交给她,本宫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温濯摇头:“见面只会徒添困扰,既然要走,那便干脆利落地走,今后就劳烦太子妃娘娘多照料阿雨了。” 温濯说着,垂下了眸,“作为回报,草民会劝老薛随娘娘一起回皇城为太子殿下诊治。” 陆玥菱眼眸眯了眯:“你劝?他会听你的?” 温濯轻笑:“尽力而为。” 话虽是如此说,可陆玥菱觉得,温濯分明是成竹在胸。 “好,若你真能劝薛深,那阿雨到皇城后的一切本宫自会照料妥当。” 温濯走后,她问谢燕陌:“大舅舅,你觉得这温濯真能劝薛深为殿下诊治吗?” 谢燕陌蹙眉:“不好说,但,有句话叫做君子之交淡如水,温濯既然与薛深是忘年交,想必他真有办法说服薛深。” “但愿吧。”她在溧阳已经耗费了不少时日。 原本想用温雨拜师诓薛深回皇城。 可薛深不傻,没听见温雨亲口喊他一声师父,他断不会上当。 她只能暂时扣着温雨,好吃好喝地供着。 没想到峰回路转,最后的突破口竟会在温濯身上。 她把卖身契和银两交给温雨,并把温濯的话也一并转达。 结果温雨听完,顿时红了眼眶,低低哭了起来。 “你如今得了自由,又有银两傍身,我也不会再劝你拜薛深为师,你为何要哭?” 陆玥菱是真的想不到理由,初到囿山时,温雨是屋子里唯一没哭的那个。 在春池坊里,就算是杀了人,温雨也没掉过一颗眼泪。 如今一切都皆大欢喜,她怎么却哭了呢? 温雨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倔强道:“谁哭了?我没哭。” 陆玥菱蹲下身子,拿手帕将温雨脸上的泪擦去,“你喜欢温濯,他知道吗?” 温雨一下愣住了,“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都冠了他的姓,这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温濯生的俊俏,虽是一头银发,但却更显得他飘逸出尘。 像温雨这样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温濯再正常不过。 她只是没想到,温濯对温雨也并非无情,且关切颇深。 温雨咬了咬下唇,道:“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被主人买走的,我是他从我上一任主人手里救下来的,我上一任主人是个老头,他整日让我学猴子爬树,爬的我精疲力尽,好几次都从树上掉下来,我快被摔死的时候,是主人出现救了我一命,他把我从那老头手里买走让我住在府里,可却不让我干活,也不让我学猴逗他开心,只时不时地看着我发笑,我以为他是喜欢我,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我长的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陆玥菱来了兴趣,“谁?” “薛深的女儿,薛明月。” 陆玥菱一愣,原来薛深还有个女儿。 “那薛明月......” “薛明月二十年前就死了,就在嫁给温濯前夕,被人活活打死了。” “啊?”陆玥菱有些理不清这里头的关系了。 那温濯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岁,二十年前还是个孩童,怎么就娶妻了? 温雨见到她诧异的模样,不禁破涕为笑,“你一定是在想,温濯这么年轻,二十年前怎么可能娶妻吧?可你不知道,他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三了。” 陆玥菱更诧异了,觉得温雨此刻说的,才是在骗人。 “当年薛老头研究出一种药丸,吃了便能保人青春永驻,他将药丸交给了薛明月,可后来薛老头醉酒之后把这件事说了出去,就在薛明月和温濯成婚前一夜,一伙强盗闯进薛家,逼薛明月把药丸交出来,但薛明月却早已把药丸给温濯吃下去,那伙强盗恼羞成怒,竟活活把薛明月给打死了。” 温雨叹息一声,垂眸喃喃道:“所以,薛老头是对自己的女儿有愧才一直想要收我为徒。而温濯,我不想他总是透过我去怀念别人,所以才整日把自己抹的灰扑扑脏兮兮......” 陆玥菱起身,不经意地点头:“嗯,你今天说的故事还真是令人感到遗憾。” 那语气,显然是不相信。 温雨抓住她的衣袖,眼泪再次流下来:“这次我没有编故事,因为温濯他......他就快要死了!” 第91章 你能不能不要死? 陆玥菱垂眸,终于有些相信温雨的话。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可以永葆青春的药,不过都是以寿命为代价,若不是那颗药丸,温濯或许还能活很久很久,可见会医术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温雨嗓音沉了沉,“这便是我不肯拜薛深为师的原因!” 陆玥菱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那你又如何得知,温濯寿数将至?” “他曾经说过,若他以后要死了,就给我找一个好去处,给我一大袋银子,保我以后衣食无忧。” 温雨拆开钱袋,从里头拿出厚厚一叠银票出来。 原本,陆玥菱送去的钱袋里只有银两,根本没有银票。 温雨看着手里的银票,泣不成声:“布庄的生意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银票?他为什么都要死了还对我这么好?” 温雨说着,跪下给陆玥菱磕头:“太子妃娘娘,阿雨求求你,让我回去再见他最后一面吧!” 陆玥菱垂眸望着温雨,半晌才轻轻回了句:“好。” ★ 天色渐暗,敛秋从囿山归来,陆玥菱便让敛秋随她和温雨一起去了温府。 和上次不同,这次来到温府,门口既无人守卫,一路行去竟也未见到一个下人。 温雨心里着急,直接朝着温濯的住处跑去。 敛秋想跟上去,却被陆玥菱叫住:“让她去吧。” 踏入温府的那一刻,她便隐约听到琴声,越往里琴音越是清晰。 和上次那般刺耳难听的曲调不同,这次的琴音如泣如诉,不绝如缕,仿佛在向爱人诉说着种种相思之意。 一踏进院子,她就看见温濯坐在原先的亭子里,银发如雪,随风摇曳。 温雨站在他面前,可温濯闭着眼睛,并没有察觉到温雨的到来。 薛深则是和上次一样,靠在柱子上,一边喝酒一边听着琴音。 陆玥菱放慢了脚步,此时温濯的琴音发生了变化,原本的悲伤一转,变成了不舍,像是有什么人还有些放不下,平添了几分牵挂之意。 她想,温濯最后放心不下的人应是温雨吧! 正听得入神,琴音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一口鲜血喷洒于琴身,温雨惊呼一声:“温濯!” 薛深慢慢睁开眼,望着眼前的一幕,眸光里满是哀伤。 温濯睁开眼,他虚弱出声,问:“原本不想让你看到,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温雨一直用衣袖擦着温濯嘴角的鲜血,可是那血却怎么也擦不完,“你别说话了行不行?你一说话这血它就擦不完了,再这么流下去你会死的,我不,我不想让你死!” 温雨还未说完,便已经泣不成声。 温濯轻笑,“我不是早告诉过你,我很快就会死的吗?” “可是我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呀!”温雨求救似的望向薛深,“薛老头,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救救他了吗?” 薛深长叹一声:“当初那药丸制出来时我也不知它竟还有这样的副作用,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任何药石也救不了他了。” 温濯拨开温雨胳膊,低头又吐出一口鲜血。 “温濯!你能不能不要死?”看见满地的鲜血,温雨的心就像是被人拿棍子重重捶过一样,疼得难以呼吸。 温濯擦掉自己嘴角的血,仰头看见陆玥菱的身影,他拍了拍温雨的手,对薛深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阿雨往后就交给你了。” 薛深点头:“你放心吧,我会跟她去皇城,至于这丫头,我把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对待,你无需再牵挂。” 温濯唇角轻轻扬了扬,随后便靠在温雨身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温濯?温濯?”温雨轻轻唤了两声,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她伸手抱紧了温濯,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陆玥菱转过身,不忍再看眼前这一幕。 她仰起头才发现,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一片又一片地落下,像是在为谁送别。 虽然她与温濯并不相熟,但她却从温濯的琴声里感受到了一二,除了相思和不舍,他的琴声里还有无奈以及悲怆。 年少时痛失所爱,二十年里容颜未再变过,他心中容不下别人,却拒绝不了与薛明月相似之人。 可他是要死的人了,又怎能耽误温雨? 临行前,他遣散了府里所有的下人,为温雨安排好了一切,唯独安放不下自己那颗纠结矛盾的心。 ★ 安葬好温濯,薛深便问陆玥菱何时启程。 她原本是想立刻便走的,但囿山寨子上那些女子,她还想再去看一看。 于是,在离开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囿山。 惜春这几日一直都待在此处,这里的女子都认了个遍。 “娘娘来了,快给娘娘行礼!” 正在跟徐娘子学裁剪的众人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齐齐跪在地上:“叩见太子妃娘娘。” “都起来吧。”陆玥菱扶起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让她先坐下。 惜春小声道:“娘娘,我跟她们说了这些都是您安排的,她们心里都很是感激呢!” 徐娘子也走过来,“娘娘,我教了她们几日,她们很快便能上手了,只是手艺上还需多练练,我想着再过段时日便让她们做几件出来放到我那成衣铺子里,若是卖的好,以后也算是一个生计。” 她点头,原本她找徐娘子来,便是这个意思。 “徐娘子,这些日子有劳你了,你可有想过把你的成衣铺子开到庐阳或是旬阳?” 徐娘子一愣,“这,这能行吗?” “行不行就看你教出来的结果能否让顾客满意了,你且仔细想想,若是将来有需要,可让人送信去太子府,开新铺子的钱本宫出,但每年要抽出三成利给我。” 徐娘子想了想,三成利不算多,况且有太子妃的名号在,她的生意只会多不会少,根本就是稳赚不赔。 “多谢太子妃娘娘提拔。” 陆玥菱在山上观察了半日,这才放心离开。 可第二日,温雨却守在温濯墓前不肯离开了。 “后日是温濯的生辰,我只想守着他,陪他过完最后一个生辰,”温雨伏首,规规矩矩地给陆玥菱行了一礼:“求太子妃娘娘成全!” 第92章 来人,把太子妃抬进去 薛深看向陆玥菱,想开口,但又有点不想看温雨这样。 陆玥菱把人扶起来,“好,我答应你,温公子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很高兴。” 其实她原本也没打算要温雨和她一路。 那日在千金赌坊,她在瑞王面前暴露了自己知晓他秘密一事,以瑞王的性格,定然会想办法杀她灭口。 虽然后来得到瑞王被召回了皇城的消息,但旬阳本就有瑞王的人在,想要对她下手,也无需瑞王亲自在场。 这几日她一直留意着,可瑞王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她想,大概是因为有大舅舅在不好下手,那么瑞王必定是打算在她回程的路上再动手。 她身边有惜春和敛秋,如今又要带着薛深和温雨,目标太大风险也更大,不如分开走。 最后,她让惜春和敛秋在溧阳多等温雨两日,她和薛深先行启程。 “卫钦!” “属下在。” “你也留下,务必要保证她们三人安全回到皇城。” 卫钦皱眉:“属下奉殿下之命保护娘娘安全,况且回皇城的路上必然危险重重,属下不能留下。” 陆玥菱直接拿出令牌,声音冷了几分:“殿下既把这令牌给了本宫,那你的一切行为就得听从本宫的安排,若你有异议,待回了皇城之后再去找他告状便是!” 卫钦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把令牌给了她,垂首恭敬道:“属下遵令!” ★ 谢燕邵领了一队谢家军,一路将陆玥菱送至百里之外。 “再往前便是回宁城,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谢燕陌道。 谢家军驻守旬阳,自然是不能再继续往前了。 陆玥菱了然:“玥菱多谢大舅舅一路相送,待大舅舅回去之后,还请替玥菱问外祖父、外祖母安好。” “嗯,接下来的路程,只能靠你自己了。” “大舅舅放心,我一定会和薛神医平安抵达皇城。” 谢燕邵点头,随即下马,郑重行了一礼:“谢家军,恭送太子妃娘娘。” 他身后的谢家军立刻齐声道:“谢家军,恭送太子妃娘娘!” 马车行驶,陆玥菱放下车帘,不再向后看去。 薛深坐在车夫旁边,回头问陆玥菱:“我说太子妃啊,我们就这么进城,会不会太招摇了?” “招不招摇结果都是一样,”陆玥菱语气平淡,“先进城住一晚,我自有打算。” 大舅舅还在后头守着,瑞王安排的人绝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最好的时机,便是明日出了回宁城之后。 薛深以为陆玥菱说的住一晚,是要找间客栈,结果没想到,马车直接停在了回宁县衙。 回宁县令早已接到消息,见陆玥菱到达,连忙将她迎了进去。 “娘娘,下官已准备好住处,请娘娘随下官来。” 她轻轻颔首,“有劳魏县令了。” “娘娘客气,能为殿下做些微末之事,是下官的荣幸。” 这回宁县县令,是宋璟瑢的人,所以她用的很放心。 “本宫让你准备的人和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娘娘放心,已经准备好了,那两人皆是罪大恶极之人,都是判了死刑的。” “那便好。” 魏县令小心翼翼地问:“娘娘,下官能问一句,您要这二人是有何用处吗?” 陆玥菱微微一笑,“魏县令放心,本宫不会将这两人放走,至于有何用处,明日你便能知晓。” ★ 在回宁城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却下起了大雨,陆玥菱只能在回宁城多待了些时间。 待雨停时,已经过了晌午。 陆玥菱这才和薛深坐上马车,在回宁县令的恭送下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 马车行了大约半个时辰,驾马的车夫忽然闹肚子,只能将马车停在路边,跑到旁边的树林里去方便方便。 谁知他刚进去没多久,那马忽然嘶鸣起来,发了颠似的朝前狂奔。 暗地里一路跟随的杀手见状,连忙追上去。 可那马跑的实在太快,他们一路追踪,最终追到一处悬崖边,只见那马连带着马车一起翻下了山崖。 领头之人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当即命手下人到崖底寻找。 寻了半日,终于在崖底找到四散八落的马车,还有两具被马车压住的尸体。 领头人翻过尸体仔细瞧了瞧,一具衣着华丽,即便脸上有了损失但也难掩原本昳丽的容貌,是个女子。 另一具胡子花白,身上穿着深灰色锦缎,是个老头。 “确实是太子妃,还有那姓薛的。” 手下人大笑:“早知道他们运气这么背,咱们也不必费那么多事跟了一路。” 另一人也收起手里的刀,“是啊,咱们还没动手他们就自己死了,这是我出过最简单的一次任务,刀都还没见血呢!” 领头人冷眼扫过去,那两人立刻不敢再笑。 “去看看那马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会突然发癫?” 方才大笑的手下立马走过去查看马的尸体,片刻后道:“这马没什么问题,应是受了惊才会忽然这样。” 领头人望着地上两具尸体,嘴角扯开一抹冷笑:“把尸体送回皇城,太子妃意外身亡总不能让她曝尸荒野,至少也应该让那位亲眼瞧一瞧才是。” 两日后,太子妃意外掉下山崖身亡的消息在皇城传开。 尸体被人送到太子府门前。 宋璟瑢掀开看了一眼,虽然这尸体的容貌与陆玥菱并无二致,但他知道,那根本不是陆玥菱。 但,既然能做的如此相像,想必也是出自阿菱的手笔。 尸体都送到他门前了,这戏总该要演得像一点,才会更加令人信服。 “来人,把太子妃抬进去,莫要弄伤了她。”宋璟瑢说完,便起身,身影落寞地往府里走去。 他走着走着,突然吐出一口鲜血,随即人便晕倒在地。 太子府里顿时乱作了一团。 得到消息的萧贵妃正在瑞王府里和瑞王举杯庆祝。 “还是我儿厉害,一出手便让那陆玥菱有去无回了。” 宋璟瑞却有些疑虑,“母妃,儿臣还是觉得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第93章 什么二小姐,没听说过 萧贵妃道:“这世上巧合之事海了去,也不差这一件,太子看到尸体都吐血了,难道还能有假?” 宋璟瑞冷笑:“他这血一吐,若是能直接归西岂不更好!” 萧贵妃叹息一声:“可惜我之前安插在太子府的人全都被陆玥菱摘了出来,现在想要再安插人进去,恐怕很难。” “无妨,反正太子这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就算那薛深活过来,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说起薛深,原本我还想着,要是陆玥菱真找着人了,就把他带过来给你瞧瞧,当年先皇重伤成那样他都救了回来,说不定能把你这......” “母妃!”宋璟瑞急忙打断萧贵妃的话,“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那薛深已经死了,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见宋璟瑞有了恼色,萧贵妃只能换个话题:“听闻你近日差事出了纰漏,圣上问责于你了?” 宋璟瑞点头:“还不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利,否则,儿臣也不会被父皇从溧阳召回来。” “朝堂的事我不干涉,但若有人能替你把把关定然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威宁侯老了,今后怕是也指望不上他,我看那陆尚书倒是不错,他膝下无子,如今大女儿死了,府中还剩下一位二小姐,明年便到及笄之年了。” 宋璟瑞皱眉:“你又想给我塞女人?” 萧贵妃笑了笑:“这回可不是为了掩饰,那尚书府二小姐名唤陆心瑶,我见过她,容貌尚可,且对你颇有好感,你不必急着把她弄进府里来,先试着见见面,也好试探一下陆元文,看看他有没有心思站在你这边。” 陆元文在朝中根基稳固,若能得到他的助力定然是好事,只不过,尚书府二小姐陆心瑶? 他竟半点印象也无。 想来样貌也并不出众,比不上陆玥菱…… 门外。 纪叶桐迈着轻盈的脚步,悄然还离开。 陆玥菱身亡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尚书府,得到消息之后,陆元文竟一病不起,躺下前特意吩咐人先别让母亲知道这消息。 而陆心瑶,得到这消息的时候,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住。 她就知道,总有一日她会熬出头的。 她才不要再做一个默默无闻的配角,要做,她就要做主角! 旻朝人都重视嫡庶主次,可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如今陆玥菱已经死了,下一步她就要想办法嫁进瑞王府,然后再除掉瑞王妃,由她来扶持瑞王,登上皇位! 这世界,终究要被她踩在脚下! ★ 就在众人都得知陆玥菱身死的消息时,真正的陆玥菱也已经抵达皇城。 她戴着薛深做的人皮面具,已然化身成一名年迈的老妇人。 而薛深则是老妇人身边的年轻小厮。 一主一仆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皇城里。 “终于到了,”薛深双手叉腰,“皇城,我又回来了!” 陆玥菱手里拄着拐棍,转头瞥了薛深一眼:“注意点身份,哪有小厮像你这般做派?” 薛深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这都到皇城了,我还要继续扮作小厮?” “嗯,”陆玥菱点头,“你还得随我一起回尚书府,我想我祖母了。” 薛深双臂一耷,认命地跟着陆玥菱后头。 陆玥菱先是从街边找了个跑腿的,交给那人一封信:“务必交到云夫人的手上,就说信是从溧阳送来的。” 那人一看见银子,立马点头:“小的明白!小的一定把信给您送到。” 她望着那送信人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柳婉儿,这次便也让你尝一尝,惶惶不可终日是什么感受! 薛深忍不住嘀咕一声:“一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跟那云夫人有仇。” “哦?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个人睚眦必报,谁要是惹了你,最后肯定得倒大霉。” 陆玥菱笑了:“多谢夸赞。” 薛深嘴角一抽,心说,他这可不算是什么好话。 很快,陆府便到了。 “劳烦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是陆老夫人年轻时的手帕交,路经皇城,特意来看看她。” 守门之人跑进去,没一会陆心瑶走了过来。 如今陆元文躺在榻上不能起身,府中也没个能管事的姨娘,只能是陆心瑶来待客了。 陆玥菱也没想到出来的人,会是陆心瑶。 不过,她如今这装扮,倒也不怕被瞧出来。 陆心瑶身旁的丫鬟锦兰开口,语气颇为不屑:“这是我们尚书府二小姐,敢问这位老夫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全都一一报上来,我家老夫人可不是谁都能随便见到的。” 陆玥菱故意不答反问:“尚书府二小姐?我只听秀雯在信中提起过尚书府有个大小姐,什么二小姐,没听说过。” 秀雯是她祖母的闺名,如今知道的人也没几个了。 陆心瑶知道祖母不喜欢她,只疼陆玥菱,但听到老妇人的话,还是掐紧了指甲。 锦兰脸色一变,正欲开口,被陆心瑶拦住:“退下!” 随后上前一步笑了笑:“老夫人既然知道我祖母的闺名,想来定然是与祖母相识的,下人无状,还请老夫人不要计较。” 陆玥菱冷哼,手中拐杖重重往地上躇了躇:“老身府中可没见过如此放肆的丫头,这尚书府的家风老身算是领教了。” 陆心瑶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也不知这老妇人是从何而来,说话竟这般呛人,倚老卖老。 不过,祖母出身世家,能与她做手帕交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平头百姓。 世家多以清高自居,这老妇人恐怕来路不简单。 “老夫人莫动气,回头我定会好好教训这丫头,只是不知老夫人是从何处而来?我也好差人去向祖母禀告一声。” 陆玥菱只说了四个字:“西平沐家。” 西平沐家确实有祖母的旧识,她可不是随便说的,经得起推敲。 西平沐家,陆心瑶倒是听说过,看来此人应当不是什么骗子。 她让开身子,微笑道:“请老夫人进府,待祖母同意后,我再让下人领您去祖母的院子里。” 陆玥菱直接迈进去:“不用了,我直接去寻她便可,不就是最东边那个院子吗?她在信里跟我提过。” 锦兰忍不住道:“你这老妇人,怎么如此无理?主人家还未同意,你便自行前往......” 第94章 信的落款,是柴天禄 “住嘴!”陆心瑶低喝。 陆玥菱停下脚步,冷冷瞧着锦兰:“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对我说无理!” 她气势十足,指挥薛深:“你,去给我掌她的嘴!” 薛深眼睛一瞠,用眼神示意,这,不太好吧! 她挑了挑眉,这恐怕属实有些为难老人家了:“罢了,皇城不比西平,这丫头也不是我府中之人,待会我告诉秀雯,还是让她来处置比较妥当。” 说罢,便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朝着祖母的院子里行去。 陆心瑶望着那背影,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二小姐,这老妇人就不该让她进来,您瞧她那个嚣张的样,竟敢连您都不放在眼里!”锦兰气愤道。 “你懂什么,若她真是西平沐家之人,那她便有嚣张的资本。”陆心瑶摆了摆手,“一个老妇罢了,吩咐下去,若她要住下便安排客房,以后这种小事就不必来烦我了,我可不想把时间都花在这种不相干的人身上,不过,她最好是能把陆玥菱身亡的消息告诉祖母,也省得我每日还要去给她请安了。对了,为父亲诊治的大夫怎么说?” “回二小姐,大夫说老爷只是一时悲痛难忍,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过几日便能见效。” “悲痛难忍?”陆心瑶嗤笑一声,“我这个父亲倒是个好父亲,只可惜还是太渣,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锦兰低下头,不敢接话了。 ★ 陆玥菱见到祖母,便将门全都关上了。 陆老夫人还眯着眼睛瞧她,似乎在想,这老妇人到底是谁? 从前那些故交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现在大家都上了年纪,脸上也都有了皱纹。 再次见面,她还真瞧不出,眼前这位到底是谁了。 陆玥菱噗嗤一笑,见祖母状态还不错,便知道,父亲应是瞒下了她身亡的消息。 上辈子,云嘉玉将她病逝的消息散播出去,祖母便撒手人寰。 所以这次,她回到皇城第一件事就是来见祖母。 “祖母,别看了,是我呀!”她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当着祖母的面,来了个大变活人。 陆老夫人看的瞠目结舌,但见到面具后头的脸是陆玥菱,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你这孩子,若是想我了直接回来便是,怎么还弄成这幅模样?” 陆玥菱蹲下身子,将头靠在祖母腿上:“祖母,这其中的缘由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但祖母只需要知道,玥菱活得好好的,别信外头那些流言便好。” “好,我谁都不信,就信你。”陆老夫人笑了笑,又问,“听闻你去庐阳为太子殿下寻医,可寻找了?” “嗯,”她扭头看向薛深,“就是他。” 突然被点名的薛深不由笑了笑,谦虚道:“在下薛深,见过陆老夫人。” 薛深顶着一张年轻的脸,一开口却是个老年人。 陆玥菱小声在陆老夫人耳边解释了一番,陆老夫人这才点点头,“这一路,劳烦薛神医照顾玥菱了。” 薛深摆摆手,“陆老夫人客气了,她哪儿需要我照顾。” 陆老夫人连忙招呼人给薛深看座,还亲自给薛深沏了杯茶,这倒是弄的薛深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陆老夫人给他端茶,他连忙伸手去接,没想到不小心握到了陆老夫人的手指,两人都是一愣。 随即陆老夫人便不动声色地缩回手,“薛神医既是神医,想必医术一定非常了得,不知薛神医对太子殿下的旧疾可有把握?” 把握倒是有,但他能把握的是,这病肯定治不好。 薛深看了一眼陆玥菱。 陆玥菱解释:“祖母,我们才刚回到皇城,还未曾去太子府,薛神医也未曾见到殿下,现在说还太早了。” 陆老夫人点点头,“哦,这样啊!” 片刻后又反应过来,“那你怎么不先带着薛神医回太子府?跑我这儿来做甚?” “祖母莫急,薛神医他跑不了,我们明日再回太子府不迟,我还想在这儿住一晚,好好跟祖母说说话呢!” 陆玥菱顿了顿,又说:“不过,还请祖母暂时不要声张我们的身份,就只当我是您的故交,多年不见我们有许多话要说,故而您将我留宿一宿,秉烛夜谈。” 虽然不知道陆玥菱为何要这么做,但陆老夫人向来疼她,她提出的要求,陆老夫人从来都不会拒绝。 于是,她便以祖母故交的身份在府中住了下来。 “那薛神医......” 陆老夫人有些犯难,让一个小厮住客房未免有些奇怪,可让堂堂一个神医住下人的屋子又有些不妥。 薛深摆了摆手:“无妨,给我个厚被子,我在院门外对付一宿就成。” 陆玥菱想了想,“我记得祖母后院有个闲置的杂物间,不如就把那里收拾收拾,让薛神医住在那儿吧!” 陆老夫人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 柳婉儿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正在喝完一碗苦药。 云嘉玉这次被派去做钦差大臣,她便觉得心里慌得厉害。 不管是囿山寨子,还是溧阳城,那对于她来说,都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只是没想到,陆玥菱竟这么幸运,连那种地方都能叫她逃了去。 要不是陆玥菱出身好,有个做将军的外祖父在,恐怕她也逃不出去! 若是当年她也能有这么好的出身,断不会窝在溧阳那种地方给人做妾,一做就是一年多。 也不知她写给老丁的信有没有被销毁,云嘉玉若是看见那封信,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信里的内容,确认上面并没有任何会暴露自己身份的措辞,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一想到,云嘉玉不仅要去庐阳,还要去溧阳,她就忍不住地心慌。 下人把信送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云嘉玉差人送来的信。 直到她打开看见信里的内容,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连手中的药碗也端不住,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那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婉儿,近日过得可好?我与念儿都很想你。 信的落款,是柴天禄! 第95章 那你是谁?为什么要占用心瑶的身体?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翠玉连忙上前收拾药碗。 柳婉儿却惊恐地将信团成了一团,然后目光落在屋子里燃烧的蜡烛上。 她连忙下榻,将信给烧了个干净。 柴天禄! 柴天禄怎会知晓她还活着? 柴天禄又怎会知晓她在皇城,在云府? 她找来送信的下人,神色俱厉:“信是谁交给你的,人呢!” 下人从未见过她如此狰狞的模样,吓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走,走了,那人只说信是从溧阳城送来的,别的什么都没说了。” “去,去找到他,去找到他!”柳婉儿狠狠推了那丫鬟一把。 丫鬟被推倒在地上,闻言连忙爬起来:“奴婢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回来!”柳婉儿又喊了声。 她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别去找了,一个送信的,问不出来什么,别去了。” 丫鬟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柳婉儿上前拍了拍丫鬟身上的灰尘,柔声道:“方才没吓到你吧?” 丫鬟连忙摇头。 “那就好,送信这件事就别往外头说了,若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该知道会有后果的,对吗?” 丫鬟忙不迭地点头:“奴婢今日根本没送过什么信,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柳婉儿满意地笑了笑:“明白就好,去吧!” 翠玉收拾好碎碗从屋里走出来,为柳婉儿披上一件披袄,“夫人,外头天寒,您的身子可千万不能再受凉了。” 柳婉儿转头,看着翠玉道:“有件事,我要你亲自帮我跑一趟。” “夫人尽管吩咐便是。” ★ 入了夜,尚书府里一片宁静。 陆心瑶刚练完一篇字帖,准备让丫鬟打水洗漱。 她一抬头,就看见窗子外头有个人影,而那影子,酷似陈舒芸。 手中的笔骤然掉落,她面露惊恐,随即大喊:“锦兰!去看看窗子外面到底是谁在搞鬼!” 锦兰走过来,却什么都没看见。 她打开门,往外头瞧了瞧,面露疑惑:“二小姐,外面什么都没有呀。” 陆心瑶揉了揉眉心,许是近日她练习太过,所以精神有些恍惚了。 “罢了,去打热水来,我要洗漱。” “是。” 不一会,陆心瑶洗漱完睡下,锦兰将烛火熄了才关门离开。 “咚咚咚!” 一阵轻微的叩门声,让陆心瑶从睡梦中惊醒,她坐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外屋的方向,“谁?” “是我呀,心瑶,母亲好想你。” 陆心瑶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声音,分明是陈舒芸的! 她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下了榻慢慢往外面走去。 还未等她行至外屋,门,忽然开了。 然后,她就看见陈舒芸一脸笑意朝她走过来。 “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陆心瑶举着手里的刀大喊。 可陈舒芸却并未停下脚步:“心瑶,是母亲呀,你怎么拿刀对着我?快收起来好不好?让母亲抱抱你。” 陆心瑶下意识向后退去,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可连她自己都能穿越在这个尚书府二小姐的身上,鬼这种东西的存在,似乎也有点合理。 可若是真的有鬼,那杜姨娘,念夏,那些人为什么没有来找过她? 思及此处,陆心瑶眼神一厉,握紧匕首就向前冲去。 可那匕首还没刺中陈舒芸,她的手腕就一麻,匕首直接掉在了地上。 陈舒芸捡起来,“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拿着匕首,是想再杀我第二次吗!” 说到后面,陈舒芸脸色一变,面容有些狰狞起来。 陆心瑶被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我没有,我也是被逼的,要怪就怪陆玥菱,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对你下此狠手,你要报仇,你就该去找陆玥菱,你找我有什么用?” 陈舒芸歪了歪头,俯身望着陆心瑶:“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最后竟然会亲手送我上路!这些年我对你多好?你呢?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陆心瑶闭上眼,不敢再看陈舒芸狰狞的脸庞,“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真正陆心瑶早在三岁那年就死了,我占了她的身体,喊你这么多年母亲,让你为我做一点事情你都做不好,还被陆玥菱那个贱人抓到把柄……你知道我太多事情了,所以我只能让你永远闭嘴,我,我也没办法的呀!” “你说我的女儿三岁那年就死了?那你是谁?为什么要占用心瑶的身体!” “我怎么知道?”陆心瑶声音有些发颤,“我原本只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好不容易有机会参演一部电视剧的女二,可是开机那天我路上却出了车祸,一醒来就在你女儿身体里了,我熬了那么多年,忍着恶心讨好投资方,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大放光彩,没想到上天却跟我开了个玩笑,我还想知道为什么!” 陈舒芸没说话,似乎有些听不明白陆心瑶说的话。 可陆心瑶却像找到了倾诉对象般,将自己这些年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为了试戏,我没日没夜地背台词,练演技,可是导演却选了连一句台词都没说,只露了一个眼神的大明星!我不甘心,凭什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大明星早就跟导演有一腿。” “好啊,不就是走捷径吗?我也会!不就是潜规则吗?我也可以!可我马上就要演女二号了,老天却让我穿越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古代来!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二小姐,一个妾的女儿!” “我努力学习那些什么琴棋书画,极力想要讨好爹,可只要陆玥菱一出现,他就看不见我了。祖母也是如此,不管是什么好东西,永远都是陆玥菱先挑,她挑剩下的才能轮到我,凭什么?我到底比她差在哪里?” 陆心瑶发泄完,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她睁开眼,抬眸看向陈舒芸:“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永远都比不上陆玥菱?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不听我的意愿,非要我嫁给太子?” 第96章 那我偏不让你如愿 陈舒芸眼眸眯了眯,冷着脸道:“我让你嫁给太子也是为了你好,可你偏不听我的。” “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我不喜欢太子那个病秧子,你为什么总是不听!”陆心瑶从地上站起来,冷笑一声:“现在好了,把自己给折腾下去了,陈舒芸,生前你是个蠢妇,如今死了,你也依然是个蠢妇!你想找我报仇?呵~可我这具身体是你女儿的,你舍得伤害我吗?” 闻言,陈舒芸冷笑一声,抬手就给了陆心瑶一巴掌。 “我看,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你敢打我!”陆心瑶被打疼了,眼神一厉,还未来得及叫喊,就被一掌劈晕在地。 陈舒芸......不,是陆玥菱。 她拍拍手,望着躺在地上的陆心瑶,手中的匕首放在她喉咙处抵了抵,刀刃锋利,稍一用力便见了血。 “原来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自己能力不足,偏还把一切都赖给旁人,虽不知你到底来自何处,但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你再死一次!” 她将匕首用力往下按去,就在即将割破喉咙的瞬间,她忽然一顿松开手,将匕首扔到一旁。 “陆心瑶,你想比过我,你想出人头地,你想被人众星捧月,可你不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害死我娘亲!” “既然如此,那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让你永远活在旁人的阴影下,生不如死!” ★ 次日一早,陆玥菱便告别了祖母,带着薛神医离开了尚书府。 “我说太子妃,这下咱们总该回太子府了吧!” 陆玥菱摇摇头:“谁说要回太子府了?我还有一人需要见,”她伸出手,问,“方子呢?写好了吗?” 薛深不太情愿地拿出一张纸,交给陆玥菱之前,他有些犹豫:“你要这方子到底是何用意?若你不说清楚,我可不能给你。” “是为了救命。” “救命?”薛深持怀疑的态度。 陆玥菱笑了笑:“或许,还能一次救下两个人的命!” 半个时辰后,陆玥菱领着薛深来到梨春园,她订了一间房,进去之后,便将身上的装束换掉,恢复成原本的容貌。 薛深倒是还扮作小厮的模样,他倒是要看看,陆玥菱到底是不是真的拿他这方子去救人的。 不一会,瑞王妃便到了。 开门的瞬间,陆玥菱眸光一凛,因为她能感觉到,除了瑞王妃,屋顶还有一人。 她给暗中跟随的花明送出一个信号,随后便起身等着瑞王妃进来。 纪叶桐见到陆玥菱并没有大惊失色,因为给她送消息的人已经言明,请她出来看戏之人,就是陆玥菱。 她把丫鬟留在外头,一进门,薛深就把门关上了。 “瑞王妃姐姐,好久不见。” 纪叶桐冷着脸,嗓音清冷:“太子妃让人递消息给我,到底是何意?” 陆玥菱但笑不语,她的消息只有三个字,姚松竹。 瑞王妃果然来了,而且,姚松竹也一并来了。 就在瑞王妃失去耐心的时候,花明抓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薛深吓了一跳,见陆玥菱早有预料,这才连忙去把门关上。 花明将人拎过去,放在地上,“娘娘,此人身手不差,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将他打晕。” 陆玥菱点头,随即便挥手让花明退下。 见到地上躺着的人,纪叶桐脸上终于有了焦急之色,“太子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玥菱见她这副表情,便更加确定,地上这躺着的人,就是姚松竹了。 她蹲下身子,瞧了瞧,刚伸出手,纪叶桐就喊:“别碰他!” 她莞尔一笑,随即起身:“我只是想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竟让堂堂瑞王妃如此珍视,论样貌他自然是比不上瑞王俊美,不过他肯同姐姐一起前来,想必对姐姐也存有几分真心。” 纪叶桐衣袖轻拂,转过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陆玥菱拔出腰间软剑,直指姚松竹要害之处,“与人私通乃重大罪,更何况是皇家的儿媳,纪叶桐,你若想活命,只有杀了此人才不会被人发现。” 纪叶桐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神情决绝:“太子妃,既然你都知道了,今日你若是敢伤他,我便自尽于此,届时大理寺查起来你也逃不了干系!” 陆玥菱看了一眼姚松竹,方才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纪叶桐,结果没想到,纪叶桐竟如此刚烈。 她收回软剑,正色道:“看来你真的对他情根深种,竟连自己的性命都肯豁出去,纪叶桐,放下手里的刀,我是来帮你的。” 纪叶桐一愣,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就荡然无存了。 她有些怀疑地看着陆玥菱,“你故意约我来此,是为了......帮我?” 的确,虽然不知道陆玥菱是怎么知晓她与姚松竹之间的事,但陆玥菱若是不怀好意,直接在宋璟瑞面前揭穿她便可,何须费这么大周折约她来此处? 陆玥菱看了一眼纪叶桐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看不出什么来。 “上次我约你来梨春园听戏时便确定,你腹中已经怀有胎儿,但瑞王不举,你的孩子定然不会是他的。” 纪叶桐闻言,连忙看向四周,见门前站在一名小厮,立马有些慌了神,“此事是瑞王府的密辛,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但若是传扬出去,宋璟瑞不会善罢甘休,你那小厮可是心腹?” 陆玥菱摇摇头,“他不是心腹,他是能帮你之人。” “什么意思?” 陆玥菱递给纪叶桐一张纸:“这上面的方子便是他所写,按照此方喝了药之后,五日之内都不会有人能诊出你怀有身孕一事。” 上辈子她在瑞王府待了三个月,自然知道瑞王府每隔两月便会让府医为侍妾通房们诊脉,以免有人给宋璟瑞戴了绿帽子。 就连身为瑞王妃的纪叶桐,也不能幸免。 如今已经是月底,距离大年初一没几天了,纪叶桐若是想保住自己和姚松竹的命,只能把这个孩子打掉。 第97章 可不就是巧嘛 所以,她问薛深要了这张,能够隐藏喜脉的方子。 这对于纪叶桐来说,就是一场刚刚好的及时雨。 可纪叶桐却有些不敢接,“我如何相信你,况且,无缘无故你又为何要帮我?” 陆玥菱唤了声:“薛神医。” 薛深被点名,只好走过去,然后当着纪叶桐的面揭下了脸上的面具,“老夫薛深,见过瑞王妃娘娘。” “薛深?”纪叶桐知道,陆玥菱去庐阳便是为了寻找此人为太子治病,只是没想到,她竟真的寻到了,而且此人还通晓易容之术。 难怪陆玥菱能骗过宋璟瑞,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皇城中。 薛深道,“还请瑞王妃娘娘伸出手,让老夫给你把把脉。” 纪叶桐这几日总觉得小腹胀痛,但又不敢请大夫。 她想了想,伸出手。 薛深凝视摸了一会脉,而后开口道:“胎儿很康健,如今还未满两月,若是时常感到小腹轻微疼痛都属正常,此时正是他成长的时候,瑞王妃娘娘可多吃些肉类,蔬果也不能少,这样才能给他提供充足的养分,待三月之后便不会再有腹痛的症状。” 这番话一说完,纪叶桐才算是真的信了眼前之人,“多谢神医告知。” 只是,三月之后......她这孩子还能留到三月之后吗? 她目光落到陆玥菱手中的方子上,问:“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太子妃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不妨直言便是。” 陆玥菱唇角轻勾:“我想要你做的事情现在还未发生,待将来发生了我才能告诉你。” 纪叶桐有些犹豫。 “当然,”陆玥菱又加了句,“我既然要帮你,那便会帮到底,我可以保你将这孩子平安生下来为止。” 纪叶桐下意识摸了摸小腹,生下这个孩子的诱惑力对她而言实在太大了。 可就算陆玥菱能让她隐藏喜脉,待日后肚子大起来,她又该如何遮掩? 转念一想,陆玥菱既然能知道这么多事情,要么是瑞王府里有她安排的人,要么是她用了别的手段,信一次她又何妨? 左右,她这条命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工具罢了,赌一把,或许才能看见希望。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 陆玥菱看着纪叶桐从她手中抽走那张方子,心中思绪有些复杂。 她不知这样对于纪叶桐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只能利用纪叶桐了。 虽是利用,但她说过的话不作假,纪叶桐肚子里的孩子,她会想办法保住,直到生下来为止。 ★ 陆玥菱与薛深乔装一番,各自都换上了一身脏兮兮的乞丐装。 因为,她得把自己为何现在才回来的谎给圆上。 正当她算着时间,准备“碰上”巡逻的禁军时,云嘉玉刚巧从溧阳回城。身后还有不少随行之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云嘉玉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连忙下了马车朝陆玥菱走去。 而陆玥菱却心道了一声晦气。 怎么回了皇城还能碰到这厮? 罢了,眼下她正缺一个认得她的人演戏,且人越多越好。 待云嘉云行至她面前时,她立马举起手中代表着太子妃身份的令牌,“本宫乃是太子妃,因回城路上遭遇劫匪,钱财尽失,故而沦落至此,大理寺云少卿听令!” 云嘉玉见到令牌,一句话还未说,便只能跪下听令。 他身后随行之人见状,也跟着跪成了一排。 陆玥菱扬声道:“着令大理寺众人,护送本宫回太子府。” “臣,遵令!” 云嘉玉抬头,看见陆玥菱脸上不知在哪儿抹的两道黑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处理完囿山寨子的事,回城途中便听说太子妃身亡的消息。 当时他只觉心里忽地空了一块,接下来的路程,他总会想起从前陆玥菱追着他喊嘉玉哥哥时的情景,还有陆玥菱为他做的曲子。 从前他不屑一顾,如今想起才发觉,他竟早已将那曲子记在了心里。 “都起身吧。”陆玥菱收起令牌,大摇大摆地上了云嘉玉的马车。 一时间,太子妃并未身亡的消息在皇城中传扬开来。 不少百姓都亲眼看见了方才的那一幕,自然做不了假。 “你听说了吗?那位太子妃娘娘还活着根本就没死。” “真的假的?尸体都送到太子府门前了,这人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那尸体八成是弄错了,据说这太子妃回城的路上遇到劫匪钱财被洗劫一空,好不容易才回了皇城,那身上的衣裳都弄脏了。” “啊,竟还有人敢抢太子妃的钱财?这劫匪不要命了?” “害,都当劫匪了,谁还在意这个,八成是看太子妃的马车华丽,这才下手的。” “好在人没事,你们是没看见,当时那太子妃虽然衣裳脏了,但那一身贵气,啧啧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真看见了?” “那还能有假?当时大理寺云少卿刚好回城,当即就把太子妃迎上了马车,把人给恭恭敬敬地送回太子府去了呢!” “你说云少卿?那不是......曾经跟太子妃有过婚约的那位吗?” “这么巧。” “可不就是巧嘛!嘿嘿!” 路上,薛深扮作丫鬟的模样随行在马车右侧,云嘉玉随行在左侧。 金乌西沉,天气逐渐变得冷冽,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 云嘉玉靠近些说道:“娘娘,马车中有臣的裘衣,若娘娘不嫌弃可暂时披上御寒。” 听云嘉玉这么说,陆玥菱才注意到马车里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件浅灰色的裘衣。 她拿起那件裘衣,看见里侧有一处明显不同于别处的针脚。 那是三年前她从井里出来时刮破的地方,这件裘衣,云嘉玉竟还留着。 她掀开车帘,问:“云少卿可还记得三年前,将本宫从枯井中救上来一事?” 云嘉玉点头,“自然记得。” “本宫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她望着云嘉玉,不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当日你既然发现枯井中有人,为何还要离开,非要与大理寺其他同僚一起再返回救人?” 第98章 都好过是云嘉玉! 云嘉玉眉头轻蹙:“臣当日本就是与大理寺同僚一起发现的娘娘,事先并不知晓,何谈离开?” 陆玥菱心里咯噔一声,“那,那日你的裘衣为何会在本宫身上?” 云嘉玉轻笑:“这狼裘并不稀有,那日才佳宴上许多人都拿错了衣裳,难道娘娘的裘衣至今还未寻到?” 拿错了衣裳? 陆玥菱有如醍醐灌顶般,忽然就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原来那日将裘衣从井口扔给她人,并非云嘉玉,而是错拿了这件裘衣之人。 她放下帘子,心口不禁一松。 看来云嘉玉也不知是何人错拿了这件裘衣,当时见她身上披着,便以为她就是那错拿之人。 狼裘的确不算稀有,皇城的大户人家几乎人手一件,那日才佳宴上聚集了各地的才子佳人,想要查到到底是谁错拿的这件裘衣,恐怕有如大海捞针。 罢了,那日给她这件裘衣之人不管是旁的谁,都好过是云嘉玉! 帘子里久久未传出回应,云嘉玉心里有股淡淡的失落。 随即他便想起在溧阳见过的那个小女孩,柴念儿。 陆玥菱刻意让他见到那女孩,又刻意指引他注意柴天禄这个名字,是想故意让他与婉儿生出嫌隙吗? 她为何要这么做?莫非,陆玥菱如今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一路上,云嘉玉思绪翻涌,几番想问,可又无法开口,只能暂时将这些疑问都暂时搁置。 大约半个时辰后,太子府终于到了。 陆玥菱掀开帘子,就见云嘉玉站在下方朝她伸出手。 “娘娘,地上下了雪,小心路滑。” 她冷冷瞧着云嘉玉,有些想不明白云嘉玉如今对她这份殷切是从何而来? 是身份的转变?亦或是其它? “咳咳、” 宋璟瑢的咳嗽声传来,她连忙转头望过去,见宋璟瑢衣着单薄,身上竟连外衫也未穿一件。 她直接从马车另一侧跳下去,脚步急促,连忙吩咐下人,“还不快去取件裘衣来为殿下披上,若是殿下染了风寒,本宫饶不了你们!” 马车旁,云嘉玉尴尬地缩回手,望着陆玥菱如此着急的模样,他心里竟有些酸涩。 宋璟瑢没见到陆玥菱之前,恨不得直接将人拴起来,这样她就不会总是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可直到他真的见到陆玥菱的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只是想要抱一抱她,确认眼前之人是活生生的便好。 这么想着,他便直接伸手把陆玥菱揽进了怀里,下巴磕在她发心,嗓音微哑:“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陆玥菱微微挣扎了一下,“殿下,臣妾身上的衣裳有些脏......” 她一开口,宋璟瑢就抱得更紧了。 紧到她能听到宋璟瑢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 可她只是垂着双手,未曾有任何回应,只任由宋璟瑢这样抱着。 马车旁,云嘉玉高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经平安送到,臣告退!” 他上了马车便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再去想方才那刺眼的一幕。 半空中还在飘着雪花,就连陆玥菱也感到后背有了一缕冷意。 直到下人取来裘衣,她才轻轻开口:“殿下,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可好?下雪了,有些冷。” 宋璟瑢这才松开双臂披上裘衣,而后握住陆玥菱的手并肩往瑢华殿行去。 屋子里很暖,可陆玥菱却想先回风华殿换身衣裳。 结果她还未曾开口,宋璟瑢就打开床榻旁的箱子,里面满满一箱全是女子的衣裳。 “这些都是按照你的身量新制的衣裳,你若想换衣便在这里换,往后也不必担忧在瑢华殿里没有衣裳穿。” 想起那日她留宿瑢华殿,结果早晨却连衣裳都得穿的窘迫,她奇怪地看向宋璟瑢:“殿下备了这么一大箱子的衣裳,臣妾恐怕穿不完。” “无妨,来日方长。”宋璟瑢轻笑,而后背过身,示意她去屏风后面换。 她从箱子里挑了一套水蓝色的衣裳,拿去屏风后更换。 屋子里有火炉,换衣裳倒也不觉得冷。 她换好之后,悄悄看了眼屏风后面的宋璟瑢,见他依然是背对,心中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她走过去,在宋璟瑢面前慢慢转了一圈:“衣裳很合身,多谢殿下。” 宋璟瑢却一把拉住她,抬手在她脸上蹭了蹭,然后捻了捻指腹的黑色,“这是......锅底灰?” 她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脏着,于是连忙捂住,“臣妾这就去净面。” 可宋璟瑢却不肯松手,反而眉眼含笑,故意打趣道:“我看阿菱这般模样,也是别有风情。” 陆玥菱不禁脸色一红,方才她还觉得宋璟瑢是个正经君子,没想到一转眼,就变得不正经了。 “咕噜噜~” 这时,她的肚子不太争气地叫了起来,更窘了。 宋璟瑢这才松开,唤人把饭菜端来。 不一会,央儿端来了热水,她便在瑢华殿里净了面,又与宋璟瑢一同用了晚膳。 待下人把东西都撤走之后,她才关上门,神色严肃地道:“殿下,瑞王出现在溧阳城一事,不知卫钦可有传书信禀告?” 宋璟瑢点头:“说起这个,我倒很好奇,那首诗......是真是假?” 那首藏头诗,任人一看便能看出来。 只是,宋璟瑞先前是有一个孩子的,虽然这两年一直无所出,可他风流的名声皇城谁人不知? 说瑞王不举,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陆玥菱点头:“自然是千真万确。” 宋璟瑢脸色有些不自然,“此事,莫不是瑞王妃告诉你的?可她的话也未必可信。” “并非,”陆玥菱垂眸,“此事臣妾就是知晓,殿下能不能莫要再追问?总之,这件事是事实,否则千金赌坊里他也不会受我胁迫。” 宋璟瑢捻了捻指腹,陆玥菱的语气让他心口觉得有些闷,仿佛那是一段不堪回首之事,连提都不愿向人提起。 他下意识想抬手触碰一下陆玥菱,可陆玥菱忽然站了起来,神色微囧。 “坏了,我把薛深给忘了!” 第99章 嗯,殿下言之有理 半刻钟之后,一脸怨气的薛深被人带了进来,身上还是丫鬟的打扮,他不情不愿地抬了下手,语气散漫,“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陆玥菱清了清嗓子,“殿下,这便是薛深薛神医。” 宋璟瑢还未开口,薛深就叫道:“我说太子妃,我顶着一张丫鬟的脸你不觉得别扭吗?” 确实,薛深顶着一张天真烂漫的姑娘面貌,却说着一口粗粝的话,确实很有违和感。 陆玥菱嘴角有些压不住,连忙唤人给薛深安排住处,又叫人准备了几套干净衣裳送过去。 宋璟瑢倒是看明白了:“听闻民间有一术,名曰易容,想来先前那具‘太子妃’的尸体便是出自此术。” 陆玥菱点头:“殿下聪慧。” “难怪你们回城,竟无一人察觉,还要你主动命大理寺之人送你回来,以宣此事。” 宋璟瑢说这话时,将“大理寺之人”几个字咬的很重。 陆玥菱听出来了,下意识解释了一句:“臣妾原本是想寻禁军护送,没想到恰巧遇到云少卿回城,他认出了臣妾,所以臣妾便将计就计,毕竟大理寺中认识臣妾的人不在少数。” “那还真是巧。”宋璟瑢低语了一句。 陆玥菱并未察觉到宋璟瑢情绪不佳,只想让薛深尽快为他把脉诊治。 可等了半天,只等来薛深一句话。 “殿下,娘娘,那薛神医说,他实在困倦,就算此时诊脉怕是也睁不开眼睛,待他歇息好了才能为殿下诊治。” 陆玥菱忽然想起先前在温府时,薛深那没说完的话,他说治不好就是治不好,就算再试三年之后宋璟瑢也会...... 会怎样,薛深没有说完,但答案她心知肚明。 可为何是三年之后? 三年之后,那不是宋璟瑢登基为帝的时候吗? 她心中有些忧虑,对宋璟瑢道:“殿下,既然他不愿意来,那臣妾亲自去请他。” “阿菱。”宋璟瑢扣住她手腕,“既是神医,总有些倨傲的资本,他此刻不愿来,那便等他休息好再诊,何必急于这一时?” “可是......” “不用可是,夜深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陆玥菱看向窗外,是啊,夜确实是深了,就连外头的树枝上都落满白雪。 方才是她太过着急,竟忘了时辰。 她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宋璟瑢说的是“我们”。 “殿下,臣妾该回风华殿了。” 宋璟瑢眸中闪过一抹失落,“阿菱,你一定要如此伤我的心吗?” 陆玥菱眨眼,她怎么,就伤了他的心了? 宋璟瑢轻叹一声,“太子妃死而复生,孤甚是欣喜,有句话道的好,‘小别胜新婚’,若你不留宿瑢华殿,娴妃娘娘恐会生疑。” 陆玥菱又眨了眨眼,宋璟瑢这借口找的,似乎还挺有道理。 她低头勾唇,轻声道:“嗯,殿下言之有理。” 这是陆玥菱第三次住在瑢华殿里,可这次与前两次心境不同。 她半点忐忑也没有,因为她知晓,只要她不愿,宋璟瑢便不会对她做任何事。 奔波了几日都没有时间好好洗一洗,如今回了太子府,自然要在热水里好好泡一泡,去去乏。 宋璟瑢就在屏风另一边,听着屏风后面哗哗的水声,他掌中的书,根本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干脆放下,出声问:“阿菱,你与薛深是何时回到的皇城?” 陆玥菱洗发的动作顿了顿,道:“昨日便入了城。” “昨日?”宋璟瑢语气低迷了几分,“那你,昨夜住在尚书府?” “嗯,我扮作祖母的故友,在尚书府住了一晚,顺便解开了一个疑问。” “那你为何一直耽搁到下午才表明身份?”还偶遇了云嘉玉。 后面那句话,宋璟瑢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如若说了,醋意未免太过明显。 陆玥菱倒是毫无所觉,“今日我约瑞王妃在梨春园见了一面,将来她或可成为我们手中的棋子。瑞王此次去旬阳,便是冲着我外祖父,他的野心虽未言明,但外祖父已经看出他的不轨之心,殿下放心,以外祖父对大旻的忠心,绝不会投归瑞王麾下,且如今他对瑞王已经有所防备,定不会再叫人钻了空子。” 她说完,便听不到外头宋璟瑢的声音了。 要不是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咳嗽,她都要以为宋璟瑢是出去了。 宋璟瑢不说话,她便专心沐浴。 待她出来时,发现宋璟瑢已经躺在榻上,只是隔着床幔,看不清是不是已经睡着。 她放轻了脚步,拿细葛布随意擦了擦发,见它不再滴水,便换了一条细葛布包上。 央儿打算进来让人把浴桶搬出去,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央儿先出去,轻声道:“殿下已经睡下了,明日再清理便是。” “是,娘娘。” 央儿也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陆玥菱蹑手蹑脚地上了榻,人还未来得及躺下,宋璟瑢就忽然坐了起来。 “殿下,原来您没睡着啊?” 宋璟瑢盯着她看了一会,也不说话,随后下了榻,一言不发地把她拉到榻旁,蹲下身子便要给她穿鞋。 她连忙弯腰,“臣妾自己穿便好。” 可她一弯腰,裹在发上的布就掉了下来,她只能直起身子。 这个空当,宋璟瑢已经帮她穿好了鞋。 然后走过去拍了拍炉火旁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她不知宋璟瑢这到底是何意,可见宋璟瑢铁了心的不开口,她便也坐在原地,假装不明白,“殿下这是何意?” 宋璟瑢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话,直接朝她走过来。 她仰头,看见宋璟瑢俯下身,脸庞离她越来越近。 下一刻,她就被宋璟瑢抱起,直接从榻旁挪到了凳子上。 她心中微微有些愠意,是宋璟瑢要她留宿瑢华殿的,难道还不让她睡榻,要让她在这凳子上干坐一夜不成? “宋璟......” 她一开口,就愣住了。 因为身后,宋璟瑢解开了她发上的布,正在细细为她擦拭。 目光触及身侧的火炉,她这才明白,宋璟瑢是要帮她擦干头发...... 第100章 宋璟瑢,你醒醒! 心陡然狂跳起来,她方才误会了宋璟瑢。 可擦头发就擦头发,怎么连说一声都不肯? “殿下,还是臣妾自己来吧。” 她刚起身,又被宋璟瑢按了回去,“别乱动,仔细发丝被火烤焦。” “殿下终于肯开口了?” 她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见宋璟瑢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故意说,“臣妾还以为殿下方才是被人喂了哑药,若是殿下再不开口,臣妾就打算直接去把薛神医绑过来给殿下瞧瞧了。”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很短很轻。 宋璟瑢擦发的动作也很轻,陆玥菱一时间有些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刻,宋璟瑢没接话,她便也没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宋璟瑢将手指插在她发间,确认发丝已经完全干了,才让她站起来,拿梳子帮她将发丝都理顺。 她转过身,握住宋璟瑢拿梳子的手,问:“殿下方才可是生气了?” 宋璟瑢低头望着陆玥菱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有再多的气也都散了。 他叹息一声,将陆玥菱揽进怀里,“难为你还看的出来我方才生气了,可你一定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陆玥菱想了想,“是因为......臣妾没有事先告知殿下那具假尸体的事?还是因为,臣妾没有告诉你为何知晓瑞王不举的缘由?” “都不是,”宋璟瑢松开手,捧着陆玥菱的脸颊,眸光里满是认真,“我气的,是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回到皇城,你第一个去见你祖母便罢了,她是你的亲人,我自是无法比较。” “可你连瑞王妃都见了,也不曾差人给我半点消息,到最后,还要云嘉玉送你回来,我才知晓。” “阿菱,你可知这几日我的心一直悬着,直到真正见到你的那一刻才落回实处。” 陆玥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她确实没想过,要先给宋璟瑢递消息,毕竟她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可见宋璟瑢如此模样,她心中竟隐隐生出些许愧疚来,仿佛她做了什么错事...... “我......我只是,还不习惯,”她举起手,道,“我发誓,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把消息告与殿下。” 说完,陆玥菱就觉得,自己好像那话本子里专挑好话来哄姑娘家的风流浪子。 嘴上说的好听,实则是个薄情郎负心汉。 因为下次,她也不能保证会真的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宋璟瑢。 宋璟瑢似看穿了她的想法般,低声道:“别拿好听的话来哄我,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宋璟瑢......如何保证?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两片薄唇便覆了下来。 宋璟瑢的唇有些凉,唇瓣相触的那一刻,她心跳陡然开始加速。 宋璟瑢,亲了她? 她被宋璟瑢带着,情不自禁地配合着。 屋内的温度陡然升高,宋璟瑢身上的药香味充斥在她鼻端。 恍惚中,她竟想起了三年前在枯井中那晚,她好似,也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直到腰间有异样,她倏地回神。 宋璟瑢也松开她,唇瓣殷红,唇周还泛着可疑的水光。 她不禁脸一热,垂下眸轻轻chuan息。 上次被娴妃娘娘下药,她主动吻了宋璟瑢的记忆还深深刻在脑海。 这次,他们都是清醒的…… 宋璟瑢耳根也有些泛红,方才的行为是情不自禁,眼下身体……却有些情难自控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嗓音暗哑:“发干了,去榻上休息吧。” 陆玥菱“嗯”了一声,便连忙转身朝床榻走去。 待她坐到榻上时,便见宋璟瑢从箱子里拿出一张被子放到了旁边的躺椅上。 “殿下,你这是......” 宋璟瑢背对着她,身形微弓:“今晚你睡榻上,我睡这儿。” 陆玥菱轻轻“哦”了一声,方才宋璟瑢的反应她感受的很清楚,若是再同塌而眠,说不定真会发生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还是分开比较保险。 夜里,陆玥菱睡的并不踏实,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她死后的时间里。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外祖父在流放西北的路上被召回。 可就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宋璟瑢却离开皇宫,不顾众人的劝阻去了尚书府。 陆玥菱就跟在他身后,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曾经住过的院落里。 待到了地方之后,宋璟瑢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在院中枯坐半日。 那时的宋璟瑢眸子里满是灰败之色,仿佛很快就要行将就木。 她忍不住喊了声:“殿下。” 她知道,宋璟瑢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可她唤完这一声之后,宋璟瑢眸中竟泛起一丝光亮,望着她所在的方向缓缓伸出手,脸上也逐渐露出一抹笑意。 她下意识伸手,可指尖还未相触,宋璟瑢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都朝前栽去。 “宋璟瑢!” 她大喊,可是她根本就触碰不到他。 只能看着他躺在地上,满地的血色映的宋璟瑢的脸越发苍白。 很快,陆元文和一众大臣都冲进了,大呼:“圣上!” 随行的孙太医颤着手把了脉,片刻后伏地高呼:“圣上,驾崩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孙太医,宋璟瑢吐过那么多次血,怎么这次就驾崩了呢? “不,怎么会这样?” “殿下!宋璟瑢,你醒醒!” “好不容易才登上这位置,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宋璟瑢,你睁开眼睛,快醒醒!”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迷蒙中她似乎听见了几声咳嗽。 “宋璟瑢!”她猛地睁开眼,发现方才只是做了个梦。 她坐起来,看见宋璟瑢蜷缩在躺椅上,把头蒙进被子里,低低地咳着。 外头的雪依然在下,她想那躺椅上太过寒冷,宋璟瑢一定是太冷所以才忍不住咳嗽。 “殿下,还是去榻上睡吧。”她走过去,轻轻掀开宋璟瑢头上的被子。 宋璟瑢闷地脸色发红,歉意地笑了笑:“终究还是把你吵醒了。” 第101章 莫不是柳婉儿发现了那药有问题 她摇头,“是我做了噩梦,这躺椅上太凉了,殿下赶紧去榻上躺着。” 宋璟瑢起身,裹着被子上了榻,过了一会便不怎么咳了。 陆玥菱倒了杯热水递给宋璟瑢,喝下之后,宋璟瑢便不再咳嗽,脸色也恢复正常。 她这才放下心,躺在床榻里侧。 宋璟瑢翻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阿菱,我能否,像之前一样抱着你睡?” 她点点头。 下一刻,便被宋璟瑢捞进怀里。 熟悉的味道让她很安心,此后便再也没有做过什么梦,一夜安眠。 翌日,雪停了,可地面和屋顶却积了厚厚一层白色。 太子府里的下人们都在忙着扫雪,而此时,陆玥菱活着回到皇城的消息也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陆心瑶正在练字,听锦兰说完,直接折断了手中的毛笔。 “她居然还活着!可有人亲眼看见?” “回二小姐,大理寺云少卿亲自护送她回太子府的,街上许多百姓都瞧见了。” 陆心瑶想了想,唇角扬起一抹狠毒:“她不是路上被劫匪抢了钱财么?那就去找两个‘劫匪’去散播她已不贞的消息,就算没有证据,也能让她深陷于此,无暇他顾。” 锦兰点点头,“二小姐好计策,奴婢这就去办。” 央儿将这消息告诉陆玥菱的时候,她忍不住摇了摇头,“用来用去,她也只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子了,你去安排两个‘劫匪’,让她们体会一下自食恶果的感受。” 央儿点头:“是,娘娘。” ★ 云府。 柳婉儿听翠珠说完,眼中露出惊慌之色,“你说,陆玥菱还活着,且是表哥亲自护送她回的太子府?” 翠珠点了点头。 “呵,她还真是命大,囿山困不住她反被一窝端,就连老天也眷顾她,让她活着回到皇城。” 翠珠劝道:“夫人,反正她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与咱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她是死是活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你懂什么!”柳婉儿面色狰狞,“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皇城中那么多大官,她为何偏偏要表哥护送她回府?昨日表哥回来之后便魂不守舍,我邀他回来住,他竟拒绝了我!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翠珠摇了摇头。 “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他给的,若是有朝一日我失去了他的宠爱,那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都会不复存在!” “那您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该想想如何挽回公子的心吗?” 翠珠的一句话,让柳婉儿倏地清醒过来,“是啊,陆玥菱的事可以放一放,你让表哥身边的人盯紧些,若是他和陆玥菱又见了面,务必要及时来告诉我,还有,你去外头的铺子里帮我买一件衣裳,越薄越好。” 翠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奴婢明白了。” “翠玉呢?她出发了吗?” “昨日奴婢亲自送她出的城,这会应当还在路上。” 柳婉儿松了口气,“那便好,她若传回消息,立刻来告诉我。” 翠珠应了声,忍不住看了一眼柳婉儿。 她是受过表小姐恩惠之人,所以愿意帮柳婉儿做任何事,当初把云嘉玉引到表小姐院子的人便是她。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表小姐的初衷就变了,除了求一所安栖之地,她想要的越来越多,所行之事也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 罢了,她只是个奴婢而已,主子要做的事,她无权置喙。 也不知翠玉此行,能不能安全回来。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便退下了。 而翠玉,昨日出了城之后,没多久便折了回来。 此时,正被人领着朝风华殿而来。 “娘娘,翠玉来了。” 陆玥菱放下手中的铜钱,扬声道:“进来吧!” 翠玉身上还背着包袱,进去之后跪下行了一礼:“奴婢叩见太子妃娘娘。” 陆玥菱问:“你背着包袱......莫不是柳婉儿发现了那药有问题?” 翠玉摇头,“回娘娘,那药一共十四副,已全部喂柳婉儿喝下,奴婢背着包袱,是因为她要派奴婢去一趟溧阳。” “喝下便好,”陆玥菱眸中划过一丝残忍,又问,“她派你去溧阳可是去柴家?” “是,她要奴婢去见一个叫做柴天禄的人,还有一封信。”翠玉说着,将信从包袱中取出来。 陆玥菱打开扫了两眼,信里的内容大概就是要给柴天禄一笔钱,让他以后别再写信过来,否则就别怪她柳婉儿心狠手辣。 信封里还有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她倒是大手笔,一给就是五千两。”陆玥菱说完便有些疑惑,“不过以云嘉玉的俸禄,够她这么挥霍吗?” 上次在囿山,柳婉儿定也给了银票,如今又是五千两,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据她所知,云府的家底都掌握在云老夫人手里,云老夫人手紧的很,断不可能在此时将掌家大权全都交给柳婉儿。 翠玉想了想,道:“大公子的俸禄倒是都会交给她,但有一次奴婢瞧见二公子似乎也给了她几张银票,但具体是多少奴婢就不知道了。” 云二公子? 云家二房的,如今二十有一,文不成武不就,听闻经常出入赌场。 想到赌场,陆玥菱不禁想到了千金赌坊。 她望着桌上那枚铜钱,若有所思。 翠玉忍不住问:“娘娘,那药都已经喂柳婉儿喝下了,奴婢今后还要继续待在她身边吗?” 她回神,摇了摇头:“不必,这封信和银票放在本宫这里,另外我会给你一笔钱,你便领着你妹妹找个远些的地方,好好生活吧,至于你的卖身契,本宫自会为你销毁。” 翠玉大喜,连忙给她磕了个响头:“奴婢谢娘娘大恩!” 翠玉退下后,陆玥菱立马便带着那枚铜钱去了瑢华殿。 她行至殿前,见到一名宫里的太监刚从里头退出来。 “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 她不由多看了那太监两眼,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过她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实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此人。 第102章 怎么?害怕本王? 待那太监走后,她才迈步朝宋璟瑢的房间走去。 门是开着的,她便直接进去了。 屋内,宋璟瑢正在喝药,眉目清冷,丝毫不见难色。 似乎喝药对于他来说,就跟普通人喝水一样。 离得近了,她才闻到那药里的苦味,和宋璟瑢平日里身上的味道有所不同。 她不禁问:“殿下是换了药方吗?这味道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 宋璟瑢放下药碗,让人端了出去,“药方还是从前的,只是这味道太浓,待味道散一散便不会闻到苦味了。” 她哑然,这才想起,今日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宋璟瑢喝药,平日她闻到的不过这药味的十之一二,味道自然会有所不同。 “阿菱方才进来时,可遇到一名小太监?”宋璟瑢打开窗子问。 她点头,“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宋璟瑢轻咳了一声,“萧贵妃被猫咬伤,高烧不止,待晚些,这消息便会传出来。” 消息晚些才传出来? 陆玥菱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那猫,是殿下安排的?” “猫不是,但人是。”宋璟瑢走过来,屋子里的药味已然散去不少,“我说过,以后不会再让你去做冒险之事,所以我会为你荡平前方所有泥泞之路,让你走一条康庄大道。” 康庄大道...... 陆玥菱莞尔一笑,“殿下怎知臣妾现在行走的就不是一条康庄大道呢?” “我不知,”宋璟瑢轻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可以一直行于此道。” 就算三年之后,他不在了,陆玥菱依然能平稳地行走在他铺就好的路上。 陆玥菱仿佛听明白了宋璟瑢话里的意思,但又觉得是她想多了。 于是张开掌心,换了一个话题:“殿下,这枚铜钱是我从旬阳城内的千金赌坊中得来,你看看,与寻常铜钱是否有所不同?” 宋璟瑢伸手,从她掌心拿起那枚铜钱,温热的指腹划过她掌心,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她却陡然有些心跳加速。 或许是因为方才宋璟瑢的话,让她心里有些触动吧。 “与寻常铜钱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宋璟瑢伸出手指弹了弹,“不过声响暗哑一些。” 他望着指缝的铜钱,下了定论:“这枚铜钱,并非官造。” “想必殿下应该也知道,千金赌坊是贤王的产业,这枚铜钱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且贤王与瑞王关系紧密,臣妾怀疑他们私自制造假币,此事殿下手中可有人去大旻各个千金赌坊查一查?特别是北临。” 事实上,在溧阳城中时她便发现了这枚铜钱有蹊跷,后来她给柴念儿买糖葫芦时,换了不少铜钱来对比,发现那商贩手中的铜钱已然真假掺半。 也就是说,像这样的铜钱在不仅在旬阳有,在溧阳也已经开始流通起来。 后来到了回宁城,她刻意让魏县令帮她换了一些铜钱,结果发现,回宁城中的铜钱均是官造,而回宁城中也并无千金赌坊。 由此可以判断,这种非官造的铜钱才流通不久,否则假以时日,这些铜钱定也会流往回宁城。 还有一点,直觉告诉她,这些铜钱流通的渠道定与千金赌坊脱不了关系。 宋璟瑢神色凝重起来,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那枚铜钱,垂着眸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陆玥菱忽然想到,那位贤王不也是宋璟瑢的皇叔嘛! 她这么一说,宋璟瑢会不会觉得,她在挑拨离间? 毕竟,她手中只有一枚铜钱,没有实证。 “好,我会安排人去查,”宋璟瑢抬眸望着她,眸中满是深沉之色,“阿菱,此事关系重大,在我查出眉目之前,决不能向第三个人提起,我那位皇叔,很危险!” 她被宋璟瑢语气里的严肃震到,下意识点了点头。 宋承穆,一个双目失明的“闲王”,连宋璟瑢都说他危险,看来关于此人的传言,也未必就是事实。 ★ 瑞王府。 宋璟瑞正在屋里砸东西,纪叶桐刚行至门前,听到这声音转身就想走。 可宋璟瑞却喊住她:“走什么?进来!” 纪叶桐心下紧了紧,转过身端庄地迈了进去。 “王爷。” 宋璟瑞一脸戾气地走过去,指尖挑起纪叶桐下巴,“听闻太子妃先前约你去梨春园听戏,好听吗?” 纪叶桐心里咯噔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宋璟瑞说的应该是陆玥菱还她手帕那次,而非昨日。 她强自镇定道:“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戏,无趣地很。” 宋璟瑞忽然凑近,犀利的眸光近在咫尺,“那你,没跟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她心脏狂跳,面上却是一副清冷姿态,“殿下多虑了,我与她本就不熟,根本无话可谈,若不是碍于她的身份,我才没兴趣去听什么戏。” 宋璟瑞嗤笑一声,这才松开手,“本王谅你也不敢多嘴,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多想一想威宁侯府,本王手中握着的把柄,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臣妾明白,若是无事,臣妾便退下了。” 她转过身,宋璟瑞却又慢悠悠出声:“急什么?本王的话还没说完。” 她只好面向宋璟瑞,“王爷还有......” 话未说完,宋璟瑞就一脚踹在她腿上,她不敢喊,只能跪在地上咬紧牙关。 “你不是急着走吗?怎么?害怕本王?”宋璟瑞残忍地笑起来,“纪叶桐,你别以为自己能比府里那些侍妾好到哪里去?你唯一的优势便是你身后的威宁侯府,否则,今日你这双腿可保不住!” 她低着头,强忍着腿部的疼痛,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越是有动静,下场只会更惨。 宋璟瑞蹲下身子,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指间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这双腿我先给你留着,府中有人泄露了本王的秘密,我要你去查,三日之内你若查不出来,这双腿我就一截一截地敲碎它!听明白了吗?” 她艰难出声,“臣妾,明白。” 宋璟瑞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陆玥菱知晓他不举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可府中那些人,哪个没有把柄在他手里,谁敢不要命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 第103章 宋璟瑢中毒 宋璟瑞松开手站了起来,一想到自己又被陆玥菱耍了一道,就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举起一个花瓶狠狠砸在地上,根本不管那地上还坐着一个纪叶桐。 花瓶四分五裂,溅起的碎片割破了纪叶桐的手背,鲜血直流。 她连忙拿东西捂住。 宋璟瑢的目光却落在她手中的帕子上,“这手帕......” 她一惊,这才发现,方才她拿的手帕竟是绣了竹叶的那块。 这时,外头下人匆忙跑来,见到屋里的状况,连忙低下头。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贵妃娘娘被猫咬伤,高烧不止,圣上急召您去宫里。” 宋璟瑞的心思立马被转移,“被猫咬伤怎会高烧不止?快去备轿,本王这就进宫。” 纪叶桐连忙把手帕攥进掌心,待宋璟瑞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她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她缓了缓,感觉腿不那么疼了,才慢慢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外头,姚松竹远远见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双拳紧攥。 可她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 可现在,她不想再继续习惯下去! 不管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为了她自己。 总有一日,她要亲手揭开宋璟瑞的伪面,亲自送他去下地狱! ★ 转眼便到除夕了,惜春等人也一起回到了太子府。 温雨还沉浸在温濯过世的悲伤中,就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皇城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陆玥菱让惜春把温雨安置在风华殿里,转头就让人拦住薛深不让他踏进一步。 “喂!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敛秋木着脸,面无表情:“娘娘吩咐,薛神医还是省点力气吧。” 薛深在外头急的抓耳挠腮。 陆玥菱过了一会才出现,“薛神医,这几日你以身体疲累为由,迟迟不肯为殿下诊治,本宫看你如今这上蹿下跳的模样,不是很精神?” 薛深自知心虚,叹了口气:“成成成,我去诊,我去诊还不行么?阿雨现下如何了?” “她很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陆玥菱语气一转,“但她说了,她不想见你。” 薛深有一瞬间的哑然,随即摇了摇头:“罢了,她如今见到我怕是也只会徒增困扰,走吧,我随你去瑢华殿。” 陆玥菱这才露出笑意。 可她去了瑢华殿,宋璟瑢却出了府。 “殿下可说他要去何处?”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薛深道:“这次可不能怪我,是你那殿下自己不在,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回见。” 还没等陆玥菱开口,薛深就一溜烟跑地没影了。 到了晌午,宋璟瑢也未曾回府,陆玥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将管事嬷嬷喊过来问话:“殿下今日是何时出的门?” “辰时初便出门了。” “除了卫钦,他可还带其他随从?” “并未看见,”管事嬷嬷想了想,“对了,娘娘,今日一早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要给娘娘的,可卫侍卫却忽然出现把信拿走了,说是要亲自交给您。” 卫钦拿走了原本要交给她的信,可她并未收到。 想来应是宋璟瑢吩咐卫钦取走的。 她摆摆手,“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管事嬷嬷走后,她心里越发觉得有些发慌。 直到下午未时末,宋璟瑢才从外头回来。 她得到消息,便去了瑢华殿,可瑢华殿里竟无一人看守。 她觉得怪异,便让惜春候在外头,自己轻轻走了过去。 还未靠近宋璟瑢的屋子,她便听见铜盆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随后便是卫钦的惊呼声:“殿下!” 她心里一紧,正要推门,又听见宋璟瑢说:“此事暂时不许告诉太子妃,记住了吗!” 那声音类似嘶喊,像是在拼命压抑着某种痛苦。 “属下记住了,但是殿下,府中不是有薛神医在?此毒他或许能有解法。”卫钦道。 陆玥菱推开门,“没错,不管殿下中了什么毒,总该让薛深来瞧一瞧,他是我不远千里为殿下寻来的神医,殿下总该......” 她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拨开珠帘才发现,宋璟瑢赤着上身,只着了一条亵裤在身上,胸前额头都沁满了汗珠。 见她进来,宋璟瑢连忙捞过一旁的衣裳披在身上。 “阿菱,你不该进来的。” 宋璟瑢平日里最怕冷,为何赤膊坐在那里竟还会出这么多汗? 是跟卫钦方才所说的毒有关? 她强自镇定下来,一步步朝宋璟瑢走过去。 待离得近了她才看见,宋璟瑢脖子上的青筋全都暴起,脸色也红的不正常,像是有人拿火在烤他。 可这屋子里的炉火早已熄灭,一室清冷。 “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会变成这样?” 宋璟瑢别过头,有些不想让陆玥菱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卫钦见状,直接道:“娘娘,殿下中了毒,孙太医已经来的路上了。” “太医院路途遥远,我去找薛深。”她扭头便走,脚步急促。 宋璟瑢把瑢华殿里的下人都赶走,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中毒的事。 府中下人虽然已经一一筛查过,但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安全起见,她亲自去请薛深,才最稳妥。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清楚,她也不知宋璟瑢为何不让卫钦告诉她,但看到宋璟瑢如此模样,她已经无暇他顾。 不一会,她便拽着薛深一路疾行到瑢华殿。 薛深路上便听陆玥菱说了宋璟瑢的症状,待赶到时,宋璟瑢身上的筋脉已经全部凸起,一条条一道道地,看起来非常骇人。 薛深连忙过去把了脉,随后便取出银针扎在宋璟瑢腕上和其它几处穴位。 “殿下这是中了燧焰之毒。” “燧焰之毒?”陆玥菱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薛深点头:“燧焰之毒取自北方一种叫做燧芒草的根茎,此毒不会令人立刻身亡,但每隔一月便会毒发一次,毒发时全身有如被烈焰灼烧,痛苦不堪,且一次比一次剧烈,直到把人生生折磨而死。” “可有解法?” 薛深沉吟了一瞬,“有是有,但......” 宋璟瑢身上的筋脉已经消下去,额头也不再沁汗,他仿若从地狱里走了一遭般,浑身都很乏力。 见薛深始终没有下文,他虚弱开口道:“薛神医有话直说便是,阿菱任何话都听得。” 陆玥菱眸中闪过诧异,这薛深分明是她不远千里带回来的,怎么好像,宋璟瑢与他早就认识一样? 第104章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薛深这才道:“其实殿下体内原本还有另外一种毒,此毒无名,却能使人极度畏寒怕冷,老夫也研究不出它的解法,如今殿下体内又种了这燧焰之毒,一寒一热,相互可以。 方才我观殿下脉象发现,两种极端之毒竟然在殿下体内达到了一种微妙地平衡,所以老夫认为,这燧焰之毒不如就暂且不解,先观察一段时间再看。” 陆玥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宋璟瑢从前并非是因为体弱才总是那么怕冷,而是因为中毒。 宋璟瑢表情愣了一下,“薛神医的意思,或许这燧焰之毒能压制住原先那寒毒?” 薛深笑了笑:“暂时还不好说,从殿下方才的脉象上来看,应是如此,不过,”薛深话音一转,“燧焰之毒发作起来,也是件棘手的事情,我还得再回去翻翻医书,找找关于此毒的记载才行。” 薛深拔了宋璟瑢身上的银针收了起来,“殿下先好好休息便是,老夫定会尽力找到应对之法,太子妃娘娘,老夫就先告退了。” 薛深走后,宋璟瑢便将卫钦也挥退,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宋璟瑢道:“我知你有很多疑问,但今日是除夕,父皇召我们进宫一道用晚膳,我先命人来伺候梳洗,待上了马车,我再与你细说便是。” 陆玥菱还没开口问,宋璟瑢便先将话都说了。 她只好先退出去,进宫前她也需要换一套衣裳。 待一切就绪,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路面上的积雪还未化尽,车轮轧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马车里,宋璟瑢已经恢复如常,即便马车里放着取暖的火炉,他也依然穿着裘衣。 因是除夕,陆玥菱今日身上穿的衣裳袖口裙摆以及领口皆是红色,衬得她面色越发明艳。 马车里一时无人说话,显得有些寂静。 最终还是陆玥菱先开了口:“殿下,臣妾心中有诸多疑问,还请殿下解答。” 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她刚说完,宋璟瑢便坐到了她身侧,距离很近。 “阿菱,我与你所说之事不能被旁人听去,故而,我需得离你近些才行。” 她点头,正襟危坐。 宋璟瑢却伸手揽过她的肩,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的更近了。 她微微一惊,便听宋璟瑢在她耳边道:“你可听说过,曾经有一游医断言,我之病骨绝活不过及冠之年。” 她轻声应道:“听说过,可殿下今年开春时节已过了及冠之年。” 不也依然活的好好的,那游医之言,不攻自破。 “那名游医,便是薛深。” 她倏地仰起头,对上宋璟瑢低垂下来的眸,“殿下与薛神医早就相识?” “算不上相识,那时我并不知晓他就是薛深,他也未曾以真面目示人。” 薛深的易容之术的确高深,若他不想,旁人确实不会怀疑他的真面目。 她继续提问:“那时,是何时?” 宋璟瑢身体微僵,感受到后腰上多了两条手臂,他耳根有些发烫,遂移开视线道:“是十年前,那时我不过十岁,也是我病的最厉害的一年,太医院里的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父皇悲痛不已。幸而我去皇陵看望母后的路上遇到了薛深,也是在那时我才知晓,原来我体弱并非天生,而是被人下了毒。” “可知是何人所为?” 宋璟瑢苦笑一声:“原本不知,但现在知道了,是萧贵妃。”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但又有些疑惑。 “殿下上次设计让猫咬伤萧贵妃,便是因为此事?过了这么多年,殿下是如何查到的线索?”她不解,若是有证据,为何不直接向圣上禀明? 萧贵妃虽然得宠,但谋害一国储君之罪非比寻常,圣上对宋璟瑢寄予厚望,倘若知道真相,必然不会轻饶了萧贵妃。 宋璟瑢却摇了摇头,“并非,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下毒一事……是她亲口承认过的。” 彼时,瑞王府已被查封,萧贵妃与宋璟瑞一同下了狱。 便是在那地牢中,多年筹谋一朝消散,萧贵妃才对他说了实话。 只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现下,他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体内的毒是萧贵妃所下。 最后一句话,宋璟瑢说话的声音太过低沉,陆玥菱有些没听真切,“殿下方才说什么?” 宋璟瑢回神,“那不重要,如今只需要知道敌人是谁就够了,剩下的,我们再慢慢向她讨回来便是。” 陆玥菱垂下眼眸,是啊,就算没有证据也不重要,只需要知道敌人是谁,都做过些什么。 剩下的,她自会全部讨回来! “那殿下,是何时认出的薛神医?” “是他自己来瑢华殿向我坦白,因为他知道,我体内的毒他解不了。” 难怪薛深在温府时便说,宋璟瑢的病他治不了。 陆玥菱此时才明白过来,薛深为何一直推脱。 宋璟瑢继续道:“当年他走之前给我留下了一个药方,以此来压制我体内的毒性,虽然我如今已经过了及冠之年,但那毒性早已深入我的骨血,至多也只能再活三年。” 陆玥菱心里咯噔一声。 三年,又是三年。 难道那晚她做的梦是真的,宋璟瑢在登基为帝的那一日,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阿菱,对不起。”宋璟瑢感受到后腰上骤然发紧的力量,沉声说道。 她再次仰头,看到宋璟瑢望着她的眸中充满了歉意。 “我明知自己时日无多,可还是贪心娶你为妻,我明知自己三年后便会骨销魂散,可还是不想放开你,阿菱,如今你已知晓一切,是否会怪我太过自私?” 原来,宋璟瑢是这么想的。 她正准备开口,马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外头,洪公公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圣上已经等候多时,就差你们了。” 她这才发觉,这一路她竟一直都靠在宋璟瑢怀里,且不知何时,她的手竟环在了宋璟瑢身上。 洪公公的话还未说完,她便连忙从宋璟瑢怀中离开,匆忙理了理衣襟。 没有得到只言片语,宋璟瑢眸中闪过浓浓的失落,随后又垂眸盖住。 第105章 方才你不是很大胆? 陆玥菱说了句:“殿下,方才的话我们回府之后再说吧!” 随后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皇帝在泰和殿摆宴,不仅召了他们,还有宋璟瑞,宋璟珹以及娴妃娘娘。 “今日是除夕,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可惜贵妃重病在身,无法前来。” 皇帝说着,眉宇之间露出几分愁色。 陆玥菱与宋璟瑢对视一眼,看来萧贵妃这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不一会,宫人们便一个接一个地将菜都端了上来。 宋璟瑢咳了两声,娴妃娘娘连忙问:“太子脸色不太好,可是今日又吹了风?” “儿臣无事,劳娘娘忧心了。”宋璟瑢回了句。 一旁的宋璟瑞忽然道:“前几日太子妃不是把薛神医带回太子府了吗?怎么?那薛神医对太子的病也束手无策?” 皇帝闻言,也问了句:“是啊,薛深这个名字朕记得,他可有为你诊脉?” “回父皇,薛神医已经为儿臣诊过脉,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儿臣这病还需慢慢调养。” 皇帝哂笑了一声:“这话倒是跟太医院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这薛深可别是什么假冒之辈,太子妃,你确定你带回来的这个,就是那个薛深?” 陆玥菱笑了笑:“父皇,儿臣虽未曾见过薛神医,但儿臣代表的是皇室,纵使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诓骗儿臣与殿下。” 正在夹菜的宋璟珹接了句:“这倒是实话,再说了,二哥慧眼如炬,若那薛深是假的,定然逃不了他的法眼。” 宋璟瑞忽然起身,朝陆玥菱行了一礼:“那薛神医既是太子妃请回来的,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太子妃能割爱,让那薛神医进宫为母妃诊治。” 皇帝一听,顿时也灵光一现,“朕倒是没想过,太医院那帮人只会说尽力,贵妃如今整日高烧,不如让薛深进宫来为她瞧瞧,说不定有别的法子。” 陆玥菱看向宋璟瑢,宋璟瑢便笑了笑:“父皇,薛神医乃是世外高人,行事与常人有所不同,此事儿臣也不能保证他会答应。” “太子这么说,莫不是不想让薛神医为母妃诊治?他一个大旻百姓,君王之令也敢不从?”宋璟瑞不阴不阳地说了句。 皇帝倒是摆了摆手:“这薛深的名号朕也有所耳闻,当年承穆上门求医都被他拒之门外,此人的脾气确实古怪,这样吧,璟瑢和太子妃回去先问问他,若是他不愿,朕便亲自去请。” 陆玥菱抬眸看向皇帝,见皇帝神色严肃,竟真有这个打算。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尽力而为。” 娴妃娘娘笑了笑:“今日是除夕,御膳房说今年这水点心里的馅料加了虾尾,圣上快尝尝,味道如何?” 皇帝夹起来咬了一口,“嗯,味道确实不错,璟瑢,你们也都别拘着了,用膳吧!” 一顿晚膳下来,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陆玥菱也感受到,原来皇家也有如此温馨的时刻。 只除了,时不时用阴冷眼神打量她的宋璟瑞。 她抬眸,回以一笑。 听到她活着回到太子府的消息,想必宋璟瑞应该很恼火吧! 可惜这是在皇城,宋璟瑞就算想对她下手,也不好下。 晚膳后,他们要继续留在宫里守夜,待子时过后方才能回府。 娴妃娘娘为他们安排了住处,“你们先在此处歇一歇,快到子时我再让人来唤你们去殿外赏烟花。” 怕宋璟瑢会冷,娴妃娘娘又吩咐人在屋子里点上火炉,交代完之后才笑着离开。 宋璟瑢揉了揉前额,朝床榻走去:“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阿菱可要小憩一会,反正我是有些困倦,便先睡下了。” 陆玥菱拉住宋璟瑢胳膊,不让他躺下:“殿下这是在逃避什么?” 宋璟瑢抿了抿唇,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她朝前走了一步,双臂环过宋璟瑢腰身,紧紧贴着宋璟瑢胸膛仰头道:“这样便不怕被人听见了。” 宋璟瑢耳根一热,别过眼,有些不敢直视陆玥菱的眼睛。 偏巧,他这一转头,慢慢变红的耳朵被陆玥菱瞧了个真切。 她眉眼弯起,踮起脚尖凑近宋璟瑢,刻意放缓了嗓音,柔声道:“殿下在马车上不是问我是否会怪你太过自私吗?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臣妾还有疑问殿下没有解答呢!” 原本,她是想在宋璟瑢耳边说这话的,可宋璟瑢太高了,她踮起脚尖也只能够到他下巴的位置,即便如此,宋璟瑢耳朵也变得更红了些。 “阿菱,你若是再这般说话,我......” “殿下如何?” 宋璟瑢转头,目光与她对上,那漆黑的眸里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瞳仁轻轻转动了两下,发现宋璟瑢两只耳朵都红透了。 忽然,宋璟瑢微微俯下身,一手捞住她两条腿,一手揽在她背上,将她抱起来,坐在榻上。 而她,则是坐在宋璟瑢的腿上。 她脸一热,还未开口就被宋璟瑢按进怀里。 “这样说话,才不会被人听去,”宋璟瑢下巴搁在她肩上,嗓音低沉,“阿菱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陆玥菱原本是看见宋璟瑢耳红,想逗一逗宋璟瑢,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宋璟瑢说对她有意,她却不知,堂堂太子殿下竟会这样纯情。 结果最后,还是叫宋璟瑢占了上风,她坐在腿上......这场景怎么想都觉得太过旖旎了。 “殿下还是放我下来吧,这样说话实在是有些......” “有些什么?” 她顿了顿,“叫人觉得难为情。” 宋璟瑢低笑,“方才你不是很大胆?现在就觉得难为情了?” 陆玥菱不说话了,她收回方才觉得宋璟瑢纯情的想法。 此人分明是情绪内敛,韬光养晦,满腹闷骚。 见陆玥菱沉默,宋璟瑢收了笑意,清了清嗓音道:“阿菱可是想问,我今日所中之毒,是何人为之?” 听到这话,陆玥菱暂时将心中那点难为情丢掉,在宋璟瑢肩上轻轻点了点头:“嗯,殿下今日去见了谁?卫钦拿走的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第106章 宋璟瑢重生之时 “那封信是皇叔派人送来的,不过那信并非是真的写给你,而是写给我。” “贤王?” “嗯,是他,信中说,要约我去城外茶馆小聚,顺便送我一样礼物。” “他约你去,你便去了?” 宋璟瑢轻叹一声:“我这皇叔,为了达到目的向来不择手段,若我不去赴约,他便会想法设法地对你下手,那封信写太子妃收便是给我的警告,况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亲皇叔,只是没想到,他如今行事越发乖张,竟真的给我下毒。” 陆玥菱心里一紧,“可是因为千金赌坊和假铜钱一事?” “并非,”宋璟瑢嗓音微凉,“因为,我动了萧贵妃。” “萧贵妃?”她眸中闪过诧异,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诸多猜测。 “当年萧贵妃与皇叔是有婚约的,只是阴差阳错,最终萧贵妃入了宫,成为了父皇的妃子,你以为父皇将北临封给皇叔是为了平息朝堂风波?实际上,是因为萧贵妃。” 宋璟瑢想起上辈子,萧贵妃在牢里的那句话,她说:“原来我们都是他的棋子。” 那时他还不明白,如今他终于知道萧贵妃口中的“他”到底是谁了! “皇叔一生未曾娶妻,知晓此事之人皆以为他是心中还放不下萧贵妃,就连萧贵妃自己也这么认为,但现在,我终于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了。” 陆玥菱听的云里雾里,“殿下的意思是,贤王给你下毒是因为你动了萧贵妃,可实际上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深爱萧贵妃,贤王真正的意图......莫非是,皇位?” “阿菱聪慧,一点就通。” “可贤王双目失明,早已失去了做皇帝的资格。” 宋璟瑢幽幽出声:“若当初那场中毒的戏码是他自导自演的呢?” 陆玥菱后背一阵发凉,是啊,若当初贤王为圣上中毒是计谋,那双目失明便可能就是假的。 所以,贤王看似在暗中帮助宋璟瑞,实际上,他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阿菱,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宋承穆!” 陆玥菱不禁紧了紧手指,自重生以来,她一直以为当初云嘉玉是太子宋璟瑢的人,那份她从瑞王府偷来的证据也是交到了宋璟瑢的手上。 所以,与宋璟瑢合作是她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即便此时的宋璟瑢还未曾授意云嘉玉寻找证据,她心中始终怀有芥蒂。 可现在她才知道,三年后云嘉玉根本不是宋璟瑢的人,而是宋承穆的人! “殿下,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她不禁有些疑惑,既然宋璟瑢都知道,为何不想办法在圣上面前揭穿? 上辈子,她未曾听过任何有关贤王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太子与瑞王之间的争斗。 若宋璟瑢的猜测都没错,那这贤王未免隐藏得太深。 昭和四十六年,瑞王被下狱斩首,珹王于府中溺水而亡。 宋璟瑢若真在登基那日薨逝,那么皇位,最终定然会落在宋承穆身上。 可她死的太早,并不知晓后来发生了何事。 宋璟瑢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无法回答你,阿菱,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陆玥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什么问题?” 问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宋璟瑢说的是什么意思。 “罢了,你若不想答,便不用答了。”宋璟瑢轻轻松开手,声音也很轻。 她从宋璟瑢怀里退出来,清楚地看见宋璟瑢眸中的落寞。 “殿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墨眸,语气认真,“是我先找殿下与我合作,也是我提出要殿下选我为太子妃,殿下所为,与自私扯不上半点关系。” 宋璟瑢抬手抚上她脸颊,声音似叹似哀:“阿菱,你到底何时才明白,我答应跟你合作只是因为,我想让你做我的太子妃。” 从前陆玥菱不相信这话,可此刻,她才算是明白过来。 当场她在梅林里那般莽撞,口口声声说要跟宋璟瑢合作,可连外祖父一封亲笔信都没有,这般空口无凭的保证其实很容易就会被拆穿,但宋璟瑢却还是信了她。 原来那时,宋璟瑢不是因为她有用,而是存了这种私心。 她垂下眸,低低说道:“殿下还未曾说过,为何会对臣妾......如此特别?” 宋璟瑢想起三年前才佳宴上,那个一曲惊人,自信明媚的女子,不由轻轻勾起唇角。 “许是因为我实在是个俗人,初见便被你吸引,一见钟情。” 那时的陆玥菱太过耀眼,他自知自己时日无多,拖着一身病骨又如何能去亵渎那份美好? 故而注定只能远观。 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便更难以自控,久而久之,陆玥菱便刻在了他的心上。 上辈子便是如此,直到陆玥菱与云嘉玉有了婚约。 陆玥菱成婚那日他没忍住,远远在阁楼上瞧过一眼。 那日的陆玥菱比才佳宴上更加明媚,脸上的笑意无法遮掩。 他知道,陆玥菱是真的喜欢云嘉玉。 从此,他便不敢再肖想半分。 后来,听闻陆玥菱和云嘉玉之间生了一个女儿,再后来,又传出陆玥菱病逝的消息...... 只可惜那时,他远在千里之外,没能见到陆玥菱最后一面。 登基为帝的那一日,他有预感自己大限将至,终于鼓起勇气去尚书府走了一趟。 他一步步走到陆玥菱的院子里,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自信又明媚的女子。 他朝她伸出手,可惜还未触及,一口腥甜便涌上喉咙。 那一刻,他很后悔。 若能重来一次,他想把陆玥菱放在身边,仔细照看着,不让她生任何病,让她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再一睁眼,他竟回到了那片梅林中。 待他明白过来自己回到了过去,紧接着,陆玥菱便出现在他面前。 初时,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直到陆玥菱说,想要做他的太子妃。 那一刻,他就在想,即便是不真实,他也愿意在这虚幻中继续走下去。 第107章 陆心瑶被打脸 初次交谈,他竟有些紧张,许多对话事后想来都觉不妥。 那日他在梅林中待的太久,身体有些受不住,回府之后便大病一场,以至于错过许多事。 父皇一开始并不同意他娶陆玥菱,他一咳血,父皇便松了口。 他刻意将婚期定在与云嘉玉同一日,便是想让陆玥菱知道,他能给她的,远比云嘉玉多得多。 权利,身份,地位,钱财。 只要她想要,他都可以给。 陆玥菱没对谁一见钟情过,从前她对云嘉玉也不过是感激之情,后来因为云嘉玉总是对她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慢慢成了她的执念。 嫁给云嘉玉之后,她也没尝过一丝情爱的味道。 所以,宋璟瑢所说的一见钟情,她无法感同身受。 “殿下......” 她一开口,就被宋璟瑢用手指抵在了唇上。 “以后无人时,唤我璟瑢可好?” 鬼使神差地,她忽然说了句:“不唤夫君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宋璟瑢轻笑一声,“若阿菱唤我夫君,那自是最好不过。” 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在夫君和名字之间,她自然是选择名字。 她抬眸,望着宋璟瑢,一字一顿:“璟,瑢。” 宋璟瑢眉眼弯起,“不知为何,你唤的,总比其他人要好听,”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不管是什么。” 陆玥菱面一热,倏地从宋璟瑢腿上下来,随手从架子上取了本书册,“你方才不是说有些困倦,现下该问的话都问完了,你睡吧,我看会书。” 宋璟瑢确实困倦得厉害,那燧焰之毒几乎要将他的力气耗尽,要不是薛神医的药浴让他恢复几分精神,今日宫宴他怕是坚持不到最后。 躺在榻上,他的目光却一直忍不住望向陆玥菱。 直到坚持不住,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陆玥菱手里拿着书,可心下却思绪翻涌。 今日她知道的事情,超出了原本的认知,对待柳婉儿和陆心瑶她或许还想钝刀磨肉,但对于瑞王,她只想杀之而后快! 可宋璟瑞是皇子,他若死了,圣上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行事...... ★ 除夕夜,圣上取消了宵禁,皇城的长宁街上,灯火亮如白昼。 惜春领着温雨从街头逛到街尾,一直还未从温濯的死中走出来的温雨,终于展露了笑颜。 薛深不由松了口气,一旁的敛秋忽然拽了惜春一把。 “怎么了?” “是二小姐。” 惜春顺着敛秋的目光望过去,看见陆心瑶着了一件翠黄色的氅衣妆容精致,身旁跟着丫鬟锦兰,正在一处摊位面前挑灯笼。 陆心瑶指着一个小兔子灯笼,还没开口,就被温雨取了下来。 “阿雨怎么去了?”惜春一惊,连忙走过去。 锦兰喝道:“哪里来的丫鬟?这灯笼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 “看上算什么?那还是我先拿到的呢!”温雨毫不示弱,把铜钱塞进老板手里就要走。 锦兰却拽住她衣袖,把手中的糖葫芦蹭了温雨一身。 “你这人怎么......” 惜春连忙跑过去,轻轻拽了拽温雨。 “奴婢见过二小姐。” 陆心瑶笑了笑:“原来是大姐姐府里的丫鬟,锦兰,算了吧,一个灯笼而已。” 锦兰哼了一声,手里的糖葫芦也不要了,直接扔到地上。 温雨却不肯善罢甘休,捡起锦兰扔掉的糖葫芦就往锦兰身上蹭。 “你干什么?” “我这衣服是新买的,你把它弄脏了,我这是礼尚往来!” 锦兰一直躲,结果一不小心把糖葫芦打到了陆心瑶身上。 黄色的羽毛立刻被粘住,温雨连忙收手,结果把氅衣上的羽毛拽下一块。 陆心瑶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抬手就给了温雨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弄坏我的衣裳!” 薛深连忙把温雨护在身后:“你这女娃,怎么随便动手打人呢!” 陆心瑶望着自己精心挑选的氅衣,脸色铁青:“不过是一个奴婢,我想打便打了,你一个老头跑来凑什么热闹?” 薛深喝道:“这是我徒弟,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道歉!” 一旁的惜春拽了拽敛秋:“怎么办啊?” 敛秋木着脸,“静观其变。” 听了薛深的话,陆心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没听说过,主子打了奴婢还要给奴婢道歉的,大旻可没有这条律法吧!” 薛深还未开口,身后的温雨就走出来,抬手就还了陆心瑶一巴掌:“我就算是奴婢也不是你的奴婢,你的衣裳分明是你自己的丫鬟弄坏的,别想赖在我头上。” 惜春吓了一跳,没想到温雨居然这么勇。 陆心瑶被温雨这一巴掌扇的偏过头去,她捂着脸,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虽然她是个二小姐,但从小打到,还从未被人打过脸! 她眸光一转,看着温雨的眼神几乎要吃人。 “今日我倒是要亲自去见一见大姐姐,她府中的下人竟敢对我动手!到底是这奴婢胆子太大,还是被人授意!” 惜春一听,暗道一声不好。 这二小姐分明是想拿此事做文章,又要败娘娘的名声。 她正要解释,却见云嘉玉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柳婉儿。 “发生了何事?” 陆心瑶见云嘉玉出现,到底还是维持着自己天真无辜的人设,眼神一变就哭诉道:“云大公子,这奴婢弄坏了我的衣裳不说,还动手打了我。” 柳婉儿自然认得惜春,知道这些人都是陆玥菱身边的,听陆心瑶一说,立马将陆心瑶的手拿开,疼惜道:“瞧瞧心瑶妹妹这脸,都红了,这奴婢怎的如此嚣张?竟敢动手打尚书府的二小姐,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薛深忍不住道:“你这女娃,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如今还恶人先告状!” 云嘉玉思忖片刻,拱手对薛深道:“这位想必就是薛深薛神医,晚辈听闻神医大名,早想拜会。” 薛深? 眼前这个邋遢的老头,竟然就是那位薛神医! 陆心瑶和柳婉儿一时都有些震惊。 薛深则是冷哼一声,把脸一仰,没说话。 惜春连忙这才逮到机会解释道:“薛神医和温雨姑娘都是府上的贵客,并非奴婢,况且是二小姐身边的锦兰先挑起的事,先动手的也是二小姐,云少卿,此事便不必惊动娘娘了吧!” 云嘉玉听完笑了笑:“不过都是误会,陆二小姐想必也是因为衣裳弄坏而心情不好,这样吧,陆二小姐这身衣裳多少银两,我替这位温姑娘赔给你便是。” 柳婉儿一愣,云嘉玉何时这么爱管闲事了? 还是,因为这位温姑娘是陆玥菱的贵客?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帕。 第108章 宋璟瑞,你想杀了我? 陆心瑶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丫鬟的温雨竟是神医的徒弟,还是陆玥菱的贵客。 想到那些影视剧里无所不能的神医,她有些发怵,觉得这类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于是,听云嘉玉这么一说,她便顺着下了台阶:“原来都是误会,左右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既然是大姐姐的贵客,那是心瑶失礼了。” 她看向温雨,盈盈一笑:“这位姑娘,心瑶向你道歉,对不起,还希望姑娘不要跟我计较此事了。” 陆心瑶这前后天差地别的态度,让惜春等人叹为观止。 温雨冷笑,“你打了我一巴掌,我也还了你一巴掌,本就已经两清,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陆心瑶脸上露出尴尬,有些委屈地看向云嘉玉。 柳婉儿连忙开口打圆场:“既然已经两清,那此事便作罢吧,心瑶妹妹,我方才见那边的杂耍很有意思,要不我们一起去瞧一瞧?” 陆心瑶自然是乐意的,跟着柳婉儿便离开此处。 云嘉玉看了一眼薛深,也随二人一起离开。 一场闹剧结束,惜春不由呼出一口长气,她看向温雨悄悄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你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可真好。” 敛秋一听,眉梢挑了挑,眸中不自觉露了些笑意。 像二小姐这般招人嫌的,就该这么打她才解气。 闹了这么一出,几人也没什么心思再逛下去,便准备回府。 行至半路时,敛秋忽然神色一凛看向身后。 惜春问:“怎么了?” “有人在跟踪我们。”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忽然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 陆玥菱正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册,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书册依然停留在第一页未曾动过。 她将自己上辈子的记忆和今日宋璟瑢说的话仔细想了一遍。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倏地站了起来。 “央儿!”她打开门朝外头唤了一声。 央儿连忙走过来,“娘娘。” “拿着我的令牌去通知卫钦,务必要把薛神医和惜春他们安全送回太子府!一定要快!” “是,奴婢这就去。”央儿接过令牌,便立刻朝外头跑去。 结果刚出殿门,就差点撞上瑞王。 央儿连忙跪下:“奴婢叩见瑞王殿下。” 宋璟瑞目光落在央儿手中的令牌上,眸光泛着凉意,“如此莽撞,是要去何处?” 央儿垂着头,不敢答话。 这时,陆玥菱也走了出来,“瑞王殿下怎么在这儿,本宫正要去寻你呢!” 宋璟瑞转头,看见陆玥菱笑的灿然,“哦?太子妃不好好在屋子里陪着二弟,寻本王作甚?” 陆玥菱站到央儿前面,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挥了挥,“自然是想问问关于母妃的病,你也知道,殿下身子不好,这几日也未曾去看过母妃,若是想请薛神医为母妃诊治,总要多了解些才好向薛神医提起。” “如此说来,太子妃是真心想让薛神医为母妃诊治了?” “那是自然。” 说着,陆玥菱的目光落在央儿远去的身影上。 今夜,宋璟瑞忽然提起薛深绝不是偶然,他表面上是想让薛深进宫为萧贵妃诊治,实际上却是想要杀了薛深! 亦或者,是把薛深劫走! 宋璟瑞迈步朝殿中走去:“既如此,那我们不如坐下来慢慢说,对了,方才见二弟气色不太好,现下可好些了?” 她跟着后头,低声让宫人去请娴妃娘娘过来。 而后才扬声回道:“太子殿下今日有些疲累,正睡着,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说吧!” 宋璟瑞停下了脚步,而后看了一眼有些空荡的四周,“就在这儿?四面有风的走廊里?” 她点头,“本宫担忧若是再往里走,会吵醒殿下。” 宋璟瑞眼眸眯了眯:“看来你与二弟之间感情甚笃,再过不久,本王是不是就该有个小侄儿出生了?” “瑞王说笑了,本宫与太子殿下已是夫妻,怀孕生子只是时间问题,”她笑望着宋璟瑞,慢悠悠道,“不像某些人,这辈子都没有子嗣的命。” 宋璟瑞脸色倏地变了,咬着牙道:“太子妃,这是在宫里,谨、言、慎、行!” 她朝前走了两步,眼神紧紧盯着宋璟瑞:“瑞王殿下急什么?本宫口中所说之人,又未道清姓名。” 宋璟瑞低吼:“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她嗤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陆玥菱!” “宋璟瑞!你想杀了我?” 宋璟瑞眼神阴冷:“哼,是又如何?” “可这是在皇城,是在皇宫,你敢动手吗?”她说着,眸中露出挑衅之色。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不敢,因为,”她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刻意压低了嗓音,“你、没、种!” 宋璟瑞瞳孔一缩,额角青筋暴起,任何一个男人都经不起这样的羞辱。 他伸手,狠狠掐住陆玥菱喉咙,眼中暴怒之色毕现。 陆玥菱有些喘不过气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可她眸中却无一丝惊慌之色。 “你在做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皇帝便和娴妃一同踏进殿中。 宋璟瑞连忙松开手,慌忙行礼:“儿臣见过父皇,娴妃娘娘。” 陆玥菱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她只是让人去喊了娴妃娘娘,没想到皇帝也一起来了。 娴妃连忙过去将陆玥菱扶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妃,你可还好?” 她咳得眼睛通红,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娴妃娘娘,父皇,儿臣差点被瑞王殿下杀了,幸好你们及时赶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的目光落在宋璟瑞身上。 宋璟瑞余光瞥了陆玥菱一眼,朗声道:“父皇,儿臣没有要杀她,只是方才太子妃几次三番撩拨儿臣,想要勾引儿臣,儿臣不得已才出手警告她。” “你说太子妃意图勾引你?”皇帝眉宇皱起。 娴妃立马斥责:“太子妃与太子夫妻情深,怎会对你起了心思?瑞王可不要在圣上面前胡说八道!” “娴妃娘娘说的对,孤与太子妃恩爱有加,她怎会看上你?”宋璟瑢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拉住陆玥菱的手就将人护在了身后,嗓音沉沉,“大哥?说话之前也应当先过过脑子,有孤在此处,阿菱又怎会瞧上你半分?” 第109章 他被陆玥菱绕进去了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太过自信了。 陆玥菱轻轻用手指勾了勾宋璟瑢掌心,而后从他身后站了出来:“父皇,娴妃娘娘,儿臣心中只有太子殿下,断不会对瑞王殿下有半点心思,况且儿臣又不是傻子,殿外都是宫人,稍有动静便会被听去,儿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用在此处。倒是瑞王殿下,恐怕是心虚了,才反过来攀咬儿臣的吧!” 皇帝道:“那你说说,他为何心虚?” “因为......”她看向宋璟瑞,而宋璟瑞也刚好朝她看过来,眸中警告之意明显。 她向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握着宋璟瑢手臂,缓声道:“因为儿臣在旬阳城的千金赌坊里,见过他。” “千金赌坊?”皇帝看向宋璟瑞,语气沉了几分,“你去那儿做什么?” 宋璟瑞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回父皇,儿臣只是一时觉得新奇,所以就进去玩了两把。” 千金赌坊是谁的产业,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皇帝沉吟片刻,又问陆玥菱:“你也是觉得新奇,所以进去玩了两把,然后碰到了他?” “并非,”陆玥菱看向宋璟瑞,“若只是寻常碰到,瑞王殿下又怎会想要灭儿臣的口?儿臣当日是随外祖父一起去的千金赌坊,为二舅舅偿还赌债,此事整个旬阳城的百姓都知晓,只是当时,儿臣发现那千金赌坊的掌柜的,竟是听命于瑞王殿下。” 宋璟瑞心里咯噔一声,他被陆玥菱绕进去了! “太子妃!你不要胡乱攀扯,那千金赌坊的掌柜怎会听命与我?你说这话,可有凭证?” 她自然是没有凭证,那日宋璟瑞一直戴着帷幔,谁也未曾瞧过他的面。 不过,“那瑞王殿下可有证据能证明,那掌柜的不是听命于你?” “那掌柜的已经死了,本王如何证明?” “哦,千金赌坊的掌柜已经死了,瑞王殿下知道的可真清楚啊!” 宋璟瑞咬了咬后槽牙,冷冷一笑:“太子妃,当日那掌柜的赌命赌输自尽于千金赌坊里,整个旬阳城的百姓都知道,本王恰好在旬阳自然也有所耳闻,你拿一个死人来说事,既然没有证据,那便是诬陷!” 陆玥菱反问:“我若是诬陷,方才你为何要灭我的口?” “你!”宋璟瑞一噎。 皇帝喝道:“够了!你们各说纷纭,谁都有理!太子,你如何看?” 宋璟瑢只说了一句:“儿臣相信阿菱。” 皇帝又问娴妃:“你呢?你怎么说?” 娴妃在宫里这么久,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虽然她也想帮着陆玥菱这一头,但没有实证,仅凭这一点并不能把宋璟瑞怎么样。 她笑了笑说:“今日是除夕夜,俗话说的好,万事以和为贵,依臣妾看,方才之事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打闹,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事事都管,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是叫他们自己私下去解决吧!” 皇帝点了点头,“嗯,还是娴妃说的有道理,今年朕命人制了不少新奇的烟花,你们都回去收拾收拾,待会随朕一起去泰和殿赏烟花,守岁守岁,点了守岁火明年才能有个好兆头。” 见皇帝说的这么明显,众人也都应了声:“是。” 宋璟瑞斜目扫了陆玥菱一眼,跟在皇帝和娴妃身后离开了。 陆玥菱这才松开宋璟瑢,长长舒了一口气。 宋璟瑢却俯下身仔细瞧了瞧她的脖颈,“还有些红,需要上点药才行。” 她摇了摇头:“无碍,一点都不疼,过一会它便消下去了。” “抱歉,我不该睡下,让你独自一人面对危险。” 陆玥菱朝殿外看了一眼,道:“殿下,我们还是回屋里再说吧。” 关上门往里走了走,陆玥菱便抱住宋璟瑢腰身,毕竟隔墙有耳,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姿势,抱起来得心应手,丝毫没有注意到宋璟瑢泛红的耳根。 “方才之事,我是为了拖住瑞王,因为今晚,他很有可能会对薛深下手,我让央儿带着我的令牌去找卫钦,也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宋璟瑢伸出双臂拥住陆玥菱,低声道:“怪我,先前没有告诉你,宋璟瑞的心思我怎会不知,所以卫钦一直都在暗中保护薛深,你不必忧心。” 陆玥菱听完,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宋璟瑢早有安排,若是薛深真的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那便好,不过方才,我将瑞王与千金赌坊勾结一事说出来,虽然父皇没有追究下去,但也应该有些疑心,你说父皇会私下调查这事吗?” 宋璟瑢“嗯”了一声,“父皇平日里对我们几个算是放纵,但千金赌坊涉及到皇叔,他定然会派人去查清楚,只是此事,父皇就算查了怕也是查不出什么来。” 宋承穆是只老狐狸,若是这么容易就露出马脚,那上辈子他也不会到死都还被蒙在鼓里。 陆玥菱也想到了一点,所以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咬着不放。 不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慢慢扎根,迟早会长成参天大树。 旻朝的烟花行业近年来倒是发展得很繁荣,因为皇帝很喜欢这些玩意,每逢佳节必会提前命人准备。 今年也是如此,不仅在皇宫里,在皇宫之外的高塔上,还有城墙几处地方全都安排了烟花。 子时一到,满城上空便会亮如明昼,各色绚烂的烟花绽放其上,美的惊心。 也是在这一刻,皇城脚下的百姓才能真正感受到,旻朝如今正是盛世之况。 泰和殿前,皇帝点燃了第一支烟花,尖锐的鸣爆声响起,仿若火树银花般的烟花在空中散开,美丽又绚烂。 随后娴妃娘娘也拿着火把点燃一支。 宋璟瑢拉着陆玥菱一起,共同点燃一支烟花。 “守岁守岁,点了守岁火,明年才能有个好兆头。”宋璟瑢握着她的手,仿佛一刻也不肯松开。 剩下的烟火都被宫人们点燃,无数的烟花绽放在空中,将整片夜空都照的异常明亮。 很快,皇城各处的烟花也都被点燃,百姓全都仰头望天,感叹这盛世皇城。 陆玥菱也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漫天绚烂,而且还亲手点了,她不禁也露出笑容。 而宋璟瑢却于众人皆仰头之时,低头望向身边之人。 见她笑,他便也扬起了唇角。 第110章 说,奸夫是谁? 守完岁坐马车回到太子府时,已经快要寅时了,陆玥菱在马车里便熬不住靠在宋璟瑢肩上睡了过去。 待马车停下,一直等在门口的惜春便连忙跑过来,结果一来就见太子殿下抱着陆玥菱下了马车。 周围的侍从全都噤若寒蝉,生怕弄出动静来,会把陆玥菱吵醒似的。 惜春捂嘴偷笑,默默又退了回去。 陆玥菱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宿在瑢华殿了。 只不过宋璟瑢不在,她便匆忙披上衣裳回了风华殿。 惜春为她梳妆时,眼角眉梢的喜色压都压不住。 “昨夜差点被人杀了,你还笑得出来?” 惜春道:“昨夜幸好有卫侍卫在,我们才能有惊无险地回到太子府,娘娘,您可知那些黑衣人是受谁指使?”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嗓音微凉:“瑞王,宋璟瑞。” “又是他。”惜春面露愁色,“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人要跟娘娘作对?真想把他们都绑起来,叫他们自己也尝尝苦头。”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对了,央儿,那两个劫匪安排地如何了?” 央儿上前道:“昨夜二小姐被云大公子和云夫人一路送回府中,我们的人并未找到机会下手,只能再寻下一次机会了。” 她摆摆手:“罢了,才佳宴开始之前她怕是都不会出门了,既然已经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便把人撤了吧,对于这个二妹妹,我自有别的安排。” ★ 翌日,瑞王府。 大年初一这一日,外头都是一片喜气洋洋,而瑞王府里却是一片沉寂。 瑞王所有侍妾,通房包括瑞王妃均需在堂中坐着,等府医一一为她们诊脉。 说是请的平安脉,实际上是什么,在场之人心里都清楚。 第一个,便是纪叶桐。 “王妃娘娘,得罪了。”府医行了一礼。 纪叶桐伸出了手腕,未置一言。 府医用手帕盖住,随后闭上眼睛凝神摸了摸脉。 纪叶桐面色清冷,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攥着。 片刻后,府医挪开手指,恭敬道:“王妃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纪叶桐这才慢慢松开手,拿起旁边的热茶轻抿一口。 她还不能走,需得等府医全都诊完脉,方可离开。 这两年,宋璟瑞往府里添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侍妾,不是李大人的女儿,就是张大人的侄女。 至于那些通房,基本全都是地方官员送来巴结宋璟瑞的礼物。 许是因为心虚,宋璟瑞从不拒绝这些,全都豢养在府里,像对待宠物一样养着她们。 高兴的时候就捧着,不高兴了,就狠狠摔到地上! 她冷眼瞧着这些女子,一点也不觉得她们可怜。 同样都是被家里送来攀附权贵之人,她若是可怜了别人,又有谁来可怜她呢? 两刻钟的时间过去了,还剩下最后一人这场荒诞的戏便该结束了。 纪叶桐抬眼望过去,却见府医把完脉脸色大变。 她秀眉轻蹙,就见那侍妾额角滴下冷汗。 府医走过来,低声跟她汇报:“王妃,孙良娣是喜脉。” 她猛地看向孙良娣,心中惊骇,这孙良娣,是礼部侍郎孙大人的次女,进府的时间只比她晚了半年,没想到,她竟有了身孕! “去禀告殿下,请他亲自过来一趟。” 不一会,宋璟瑞便黑着脸冲过来,昨日被陆玥菱摆了一道,今日又被人戴了绿帽。 此时,他心中的暴戾已经攀至顶峰。 “今日是大年初一,可真是双喜临门呐!来人,把她给我按住,本王要亲自奖赏她!” 侍卫把孙良娣按在地上,其余侍妾通房们都噤若寒蝉。 纪叶桐与姚松竹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很快便错开,扬声道:“都散了吧。” “等等!”宋璟瑞转头,阴冷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谁也不许走,全都给本王好好在这里待着,竖起你们的耳朵好好听着,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着!” 宋璟瑞蹲下身子,钳住孙良娣的下巴,表情狠厉:“说,奸夫是谁?” 孙良娣咬紧了牙关,用力摇了摇头。 “不说?”宋璟瑞冷笑一声,“那就去阴曹地府跟阎王说去吧!” 说完,便起身扬起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在孙良娣身上。 整个堂中都在回响着鞭挞声和孙良娣的惨叫声,没一会,孙良娣身上的衣裳就被染成了红色,一道道的,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其余人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宋璟瑞打累了,让人把孙良娣提起来,“孙侍郎倒是有个骨头硬的好女儿,怎么?还是不打算说?” 孙良娣闭着眼,依然用力摇了摇头。 宋璟瑞眼神一变,一脚踹在孙良娣肚子上。 “啊!”孙良娣疼得大叫一声,很快身下便开始流出血水。 宋璟瑞抬脚,准备再踹一次。 纪叶桐连忙喊道:“王爷!” 宋璟瑞看向她,眼神冷冽:“你最好有要紧的事说!” 她朝前走了一步,拼命压下心里的恐惧,道:“王爷前几日让臣妾查的事情,其实臣妾已经查出眉目了。” 宋璟瑞一听,顿时朝侍卫摆了摆手。 侍卫松开手,站到一旁。 “你查到是谁泄露的秘密了?” 纪叶桐看着蜷缩在地上,身下血流不止的孙良娣,心中默念了一句:对不起。 “王爷,臣妾查到,泄露王爷秘密之人,就是孙良娣。” “哦?你早就查到是她?怎么不早说呢?” “原本臣妾也是想不出孙良娣为何要这么做的理由,直到方才才明白过来,她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所以才会被人收买。” 宋璟瑞蹲下去,掐着孙良娣的喉咙迫使她坐起来,问:“王妃说是你泄露了本王的秘密,可有此事?” 孙良娣艰难出声:“宋璟瑞......” 纪叶桐心下一紧,她以为,孙良娣已经开不了口了,所以才将那子虚乌有的事情扣到孙良娣头上。 左右,今日孙良娣已经是活不成了。 若是孙良娣否认,那她...... 忽然,寒光一闪。 孙良娣竟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宋璟瑞,口中凄厉大喊道:“你去死吧!” 宋璟瑞瞳孔一缩,连忙收手向后仰去。 第111章 在宋璟瑢面前,她好像个傻子 一旁的姚松竹迅速拔出长剑,挥手便割破了孙良娣的喉咙。 鲜血喷涌,孙良娣却睁着眼睛,死死瞪着宋璟瑞,直到再也撑不住,重重摔倒在地上。 纪叶桐瞪大眼睛,惊魂未定地望着姚松竹。 姚松竹却恭敬朝宋璟瑢拱手行礼:“王爷,方才情急,属下只能拔刀保护王爷。” 宋璟瑢望着自己被割破的衣袖,心有余悸。 他从地上站起来,狠狠踢了孙良娣尸体一脚,对姚松竹道:“你做的很好,待会你告诉孙侍郎,他女儿不听劝非要爬树,然后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 姚松竹应道:“是,属下领命。” 宋璟瑞看向纪叶桐,语气幽冷:“王妃,看什么呢” 纪叶桐这才回神,“王爷,王爷可有受伤” “无妨,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把地擦干净点。” “是,臣妾明白。” 宋璟瑞冷眼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吗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本王养着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们背叛本王!若是谁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就别怪本王下手太重了!” 纪叶桐知道,宋璟瑞就是在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让所有人都不敢忤逆他。 若不是陆玥菱给的药方,今日躺在地上的尸体,恐怕就要多上一个她了。 待人都散去,她便指挥着下人把尸体抬走。 姚松竹此时才敢与纪叶桐对视,千言万语已经不需要明说,当时他若不出手,恐怕那孙良娣会说出什么对纪叶桐不利的话来。 他说过,会一生一世守着她,所以不管做什么,只要能保护纪叶桐,他都会去做。 他看着她,轻声说:“王妃,属下,告退。” 纪叶桐轻轻点头,无声说了句:“谢谢。” 双肩交错的瞬间,她眸中浮现出水光,孩子的事她还未曾告诉姚松竹。 因为她不想给了他希望,又看见他失望的样子。 陆玥菱说可以帮她,但这个孩子,真的能平安生下来吗 宋璟瑞换了衣裳,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猜疑,“去查查孙良娣近两月都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那个奸夫,不把他揪出来本王心头难安。” 心腹恭敬道:“是,王爷。” “还有,特别注意她是否跟陆玥菱的人有过什么接触,或者,孙家的人有没有接触过陆玥菱,全都要查的清清楚楚!” “是,王爷。” 心腹退下后,宋璟瑞坐到椅子上,整个人都仰躺在上头。 “陆玥菱,宋璟瑢。” 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在嘴里反复咀嚼般,一遍又一遍。 萧贵妃这一病,反反复复高烧了近十日还未见好,昏迷数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就连平日里光泽红润的皮肤都黯淡了不少,眼尾出现几条明显的皱纹。 皇帝心里着急,于是命洪公公去太子府传口谕。 太子府里,陆玥菱手里提着食盒,抬手敲响了宋璟瑢的房门。 “殿下,臣妾可以进去吗” 片刻后,门被打开,宋璟瑢笑道:“以后你想进就进来便是,无需问我。” 她心里一片柔软,从她嫁进太子府的那一天开始,宋璟瑢对她,从来都是纵容和偏爱。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进了屋子,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殿下,这是臣妾做的红枣糕,刚出锅的还热着,所以想拿来给殿下尝尝。” 宋璟瑢眼前一亮,“阿菱亲手做的” 她点头,又加了句:“特意为殿下做的。” 宋璟瑢眼角眉梢都染上喜色,拿了一块整个放进口中,腮帮都被塞的鼓鼓的。 “嗯,好吃!” “殿下喜欢就好。” 宋璟瑢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阿菱,你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了” 她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小声唤了句:“璟瑢。” 宋璟瑢忍不住将人拥进怀中,心中几乎被填满:“阿菱,谢谢你的糕点。” 陆玥菱想了想,道:“这糕点,其实是为了向你道歉。” “道歉”宋璟瑢松开手,墨眸低低望着她。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日看见我的尸体你会那么难过。”宋璟瑢吐血的事,她也是才听央儿提起。 那日宋璟瑢怪她回到皇城没有最先把消息告诉他,她还觉得没什么。 可如今,她才真的发现自己的问题。 不管她与宋璟瑢是合作关系,还是夫妻关系,她都应当事先告诉宋璟瑢她还活着的消息。 况且,宋璟瑢对她几乎是毫无保留,可她却做不到。 思来想去,她都觉得应该为此事给宋璟瑢道个歉。 谁知宋璟瑢听完却笑了起来:“你无需为此事道歉,那日我一看见尸体便知那不是你,所以吐血,也是装的。” “啊”她眨了眨眼,“你怎知,那尸体不是我是魏县令告诉你的” 宋璟瑢摇头:“他的消息送来的太晚,我之所以知道那具尸体不是你,是因为这个。” 说着,宋璟瑢的手指便轻轻摸了摸她左耳耳后的位置,“这里,有一颗小痣,很小。” 她的耳后有一颗小痣 这事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痣得有多小啊 宋璟瑢松开手,又拿了一块红枣糕。 她望着宋璟瑢脸上那得意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做什么红枣糕赔罪。 宋璟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半点猜不到 她竟真的相信宋璟瑢看见她的尸体会难过得当场吐血。 在宋璟瑢面前,她好像个——傻子! 看出陆玥菱脸色不太好,宋璟瑢正了正色,把红枣糕放回去往里挪了挪。 “假铜钱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一句话,成功转移了陆玥菱的注意力,“如何可是贤王所为” 宋璟瑢摇头:“此事严振只是查到了一名北临商人,他手中有大量假铜钱,年前他在庐、溧、旬三城各购买了不少布匹,茶叶和米粮,你带回的那枚铜钱便是从他手中流出去,不过此人在严振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自尽于家中。” 人死了,线索便断了。 对方定然有了防备,想要再继续查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玥菱秀眉蹙起:“殿下把这件事交给了大理寺去查” 第112章 柴天禄要来寻她? “严振对我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二心,”宋璟瑢眸光轻转,“阿菱是觉得,大理寺中有我皇叔的人” 她点头,“此事我虽然也只是猜测,但应当有七成把握。” “你怀疑谁” “大理寺少卿,云嘉玉。” 宋璟瑢脸色一变。 她又说,“只是现下还不能确定,他是否已经投至贤王麾下。” 毕竟,让她去瑞王府偷证据是两年后的事情了,现在的云嘉玉到底有没有在为贤王做事,她也无法判定。 “怎会是他”宋璟瑢低喃一声。 “我们可以先做一个假设,若云嘉玉真是贤王的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假铜钱一事他想知道应该并不难,向贤王通风报信,提前杀人灭口,这样看下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陆玥菱继续分析下去:“当然,也不能排除大理寺中还有其他人为贤王所用,就算职位不便,只要有心去查严振的行踪,猜到此事也并无不可能。” 宋璟瑢听了陆玥菱的话,沉吟道:“不,严振做事严谨,大理寺中凡有官职者皆调查过身家背景,唯有云嘉玉,他是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故而,只有他未曾被调查过。”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他。”陆玥菱看向宋璟瑢,眼中透着自信的光芒。 宋璟瑢还未来得及问清楚,洪公公便到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圣上派咱家来传口谕,说那薛神医要是再不愿进宫为贵妃娘娘诊治,就要派禁军来把人给押过去了。” 陆玥菱与宋璟瑢对目光交错,随后宋璟瑢便道:“洪公公回去告诉父皇,就说明日孤一定和太子妃一同带着薛深进宫,为母妃治病。” 洪公公一听立马喜笑颜开:“这可太好了,咱家还担心圣上若真命禁军来太子府绑人会遭人口舌,既然如此,那咱家这就回宫复命去,对了,圣上还让咱家问一句,有薛神医在,太子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劳父皇惦记,孤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洪公公见宋璟瑢身上没穿裘衣,唇色也很正常,便放心地回宫复命去了。 陆玥菱看向宋璟瑢,“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收网了,殿下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自然,”宋璟瑢回视她,眸光温柔,“这一次,我们夫妻联手,让她再也无法翻身。” 她回以一笑。 想要杀了宋璟瑞,就必须要先除掉萧贵妃,否则有圣上的恩宠在,宋璟瑞便有恃无恐。 所以能不能成功,就看明日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去见一见云嘉玉。 她写了一封信交给花明,“把这封信放在柳婉儿的房中,切记,要悄悄地放,别让人发现。” “是。”花明接过信便退了出去。 这时,惜春也拿着一封信跑了进来,“娘娘,梨春园那边送来的。” 梨春园是她与纪叶桐联系的地方,那里人多,不容易被人察觉。 她拆开信看了一遍,便明白了纪叶桐的意思。 “孙侍郎,那可是宋璟瑞最忠心的一条狗。” 上辈子,宋璟瑞也最器重此人。 礼部掌管科举之事,有孙侍郎在,想要往朝堂中塞人便能便利许多。 她想了想,让惜春靠前,在惜春耳边低语一番。 听完之后,惜春点点头,“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等等!”她叫住惜春,摸了摸自己的左耳,“你来看看,本宫这耳后是不是有一颗痣” 惜春绕到她身后仔细敲了瞧,“呀,还真有一颗,是在耳廓后面,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竟都没发现,不过这痣很小,不影响娘娘的美貌。” 还真有,她心里想。 “嗯,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娘娘。” 是夜。 柳婉儿刚从云老夫人的院子里回屋,最近这老家伙大概是终于想通了,每日都要她过去,教她学习掌家之道。 她看着那些账册就烦,竟连府里每个下人有多少月钱都要她背下来。 这些琐事哪里需要她全都背下来,她看这老家伙就是故意在为难她。 “翠珠,给我倒杯热水来,渴死我了。” 翠珠连忙跑去倒水,却发现桌上有封信,“夫人,这桌上的信是给您的,还未拆封。” 水杯和信被翠珠一起拿到柳婉儿面前。 她先拆了信,才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待她看清那信上内容时,惊得手一抖,水杯便掉落在地上。 “砰!” 水花四溅,杯子也随之破裂。 翠珠连忙蹲下收拾:“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是他,又是他!” 柳婉儿连忙把信团成一团,对翠珠道,“你去问问院子里的人,今日这信是谁拿进来的时间也要问清楚!” “是。”翠珠有些疑惑地看了柳婉儿一眼,随后便退出去了。 柳婉儿又重新将手里的信展开,死死盯着上面的字。 这信同上次一样,也是柴天禄的信。 他说:婉儿,我与念儿甚是想念你,不日便去寻你可好 柴天禄要来寻她 她该怎么办 不,她绝不能让柴天禄出现在皇城,也绝不能让云嘉玉看见念儿! “翠珠!” 她连着喊了几声,翠珠才进来。 “夫人,奴婢方才问过了,今日没人进过您的屋子,也没人送信过来。” “没人”她愣住了,若是没人,那这信是从何而来 “翠玉呢她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消息吗” 翠珠摇头:“自她走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翠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婉儿打断了。 她心想,也不知翠玉是不是在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毕竟,路途遥远,她一个弱女子上路,很危险。 柳婉儿揉了揉眉心,翠玉身上带着她给的五千两银票,如今连消息都没有,莫不是这丫头携款潜逃了 她想了想,慢慢平静下来:“再过两日,若翠玉还是没有消息,就去报官。” “好。” “表哥呢他回来了吗” “回了,大公子一回来就去了书房。” 又是书房! 柳婉儿用力咬紧了下唇,说来可笑,从前云嘉玉总是跑来缠着她,有时她月事未净到最后一日云嘉玉都等不及要与她温存,像个色中饿鬼。 可自从他们成婚之后,云嘉玉却连碰都没碰过她一下,简直像个准备清修的和尚。 “去把那件薄纱拿来,我要沐浴!” 第113章 太子妃请您去听戏 翠珠有些犹豫:“夫人,您真的打算穿那种衣裳吗那都是风尘女子的做派,况且冬日天冷,若是受了风寒怎么办” “你以为我想”柳婉儿苦笑一声,“这世道便是如此,我们女人除了依靠男人还能有什么法子若是他一直睡在书房,恐怕过不了多久府里就该填姨娘了,去准备吧!” 翠珠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便转身去让人抬热水进来。 沐浴后,柳婉儿让人在屋子里放了两个火炉,可只着了一件薄纱,依旧冷地发颤。 “翠珠,你去把这个交给表哥,就说我在屋里等他。” 她把一个木盒交到翠珠手中,蹲到火炉旁等着。 云嘉玉正在书房中愁眉紧锁,他的面前放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铜钱,从外表上来看并无区别,可他知道,左边那一枚是假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翠珠道:“大公子,夫人说有重要之物要交给您。” 他把铜钱收进掌中,扬声道:“进来。” 翠珠把盒子交给云嘉玉,“夫人说,她在屋中等您。” 说完,翠珠便退了出去。 云嘉玉拿起那盒子掀开看了一眼,随后又连忙盖上。 因为那盒子里,装的是一只玉箫。 他不禁想起先前与柳婉儿在榻上之事,小腹一紧。 柳婉儿的意思,他可太明白了。 于是,他将铜钱放进抽屉里锁好,朝着柳婉儿的屋子走过去。 谁知走了一半路程,忽然有下人来报:“大公子,太子妃娘娘让人来传话,说是请您去梨春园听戏。” 陆玥菱 他心中一喜,先前那点旖旎心思荡然无存。 “备车,我换身衣裳便过去。” 柳婉儿蹲在地上足足等了快两刻钟的时间,手脚都已经冰凉,可云嘉玉还是没有出现。 就当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门开了。 她连忙抬头望去,结果进来的人确是翠珠。 “怎么是你” “夫人,大公子他......” “他可是公务太忙,要晚些再过来” 翠珠摇头,“大公子原本要过来了,但半路下人来报,把他给叫走了。” 柳婉儿站起来,表情气愤:“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又是那个老家伙” “不是,”翠珠咬了咬牙,小声道:“是太子妃。” “陆玥菱!这么晚了她找他做什么!”柳婉儿气的咬牙切齿,“我就知道她们俩之间,肯定有问题!” 翠珠站在原地不敢说话了,她也没想到,那太子妃一句话,大公子就出去了。 梨春园白日有白日的曲目,夜晚有夜晚的曲目。 只不过白日里是在戏台上,晚上是在屋里。 云嘉玉被女侍领着来到门前,他下意识攥了攥衣袖中的琉璃簪。 门从里面打开,丝竹之声响起,他抬眸,远远便望见一席粉色长裙的陆玥菱。 唇角还未来得及扬起,他就发现,陆玥菱对面还有一人。 太子宋璟瑢。 他将袖中的琉璃簪塞好,垂首走过去,恭敬行了一礼:“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宋璟瑢微微颔首,“云少卿不必多礼,今日是孤为酬谢那日你护送阿菱回太子府所设之宴,入座吧!” 说着,他挥了挥手。 方才还跳舞奏乐之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陆玥菱看了一眼惜春,惜春立刻上前为云嘉玉倒上一樽酒。 “这是今年新酿的秋白露,圣上赐给殿下,这次殿下特意拿来招待云少卿,云少卿不妨先尝尝味道如何” 陆玥菱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举一动都堪称完美。 云嘉玉笑了笑:“臣只是尽了分内之事,承蒙殿下厚爱,这酒......” “这酒,”宋璟瑢打断云嘉的话,墨眸直直睇过去,“孤赐的,云少卿是不想喝吗” 云嘉玉垂下眼帘,“臣不敢,臣这就喝。” 今日,他原本还以为是陆玥菱单独约他。 没想到太子也在,而且来者不善。 一杯酒下肚,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灼烧感。 惜春递过来一杯果茶,低声道:“云少卿,秋白露色纯味烈,还是先喝些果茶缓一缓吧。” 他喝了一口,下意识看向陆玥菱,恰好此时陆玥菱也看向他,唇角隐隐含笑。 宋璟瑢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悦,随后起身直接命将椅子放到陆玥菱和云嘉玉中间,待他坐上去,便能将两人的视线全都遮挡住。 陆玥菱有些无奈。 今晚,她原本是打算自己来的,可宋璟瑢非要一起。 她如今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有云嘉玉在,宋璟瑢就总会吃些莫名其妙的醋。 眼下她的视线全都被挡住了,还怎么观察云嘉玉的反应 “殿下,臣妾忽然想起来,您今晚的药还没服呢” 宋璟瑢转头看她,表情有些无奈,“孤的药......确实忘记服了。” 陆玥菱柔声道:“如今殿下身子愈发不好,还是得按时服药才是,不如殿下先回去服药” “好,孤都听阿菱的。”宋璟瑢不太情愿地站起来。 云嘉玉也连忙起身。 他转头面色不善地垂眸看了云嘉玉一眼,语气阴阳不定:“今日的菜肴皆是孤命人精心准备,云少卿可要多吃点,孤身体有恙,便不作陪了。” 云嘉玉拱手行礼:“多谢殿下为臣设宴。” 陆玥菱催道:“臣妾恭送殿下。” 宋璟瑢这才一边咳一边由卫钦搀着走了出去。 陆玥菱拍了拍掌,门外忽然走进来一群戴着面具之人,且他们的鞋上都挂了金属片,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声响。 “云少卿,上次在溧阳城,我见他们的面具舞跳的很好,云少卿忙于公务怕是没有时间欣赏这些,所以今日我特意请了溧阳的戏班来表演,聊以答谢。” 云嘉玉轻笑,“太子妃娘娘有心了。” “坐吧,我们边看边聊。” 云嘉玉重新坐下,太子不在,他顿时放松了不少。 那些戴面具的人给陆玥菱行了礼便开始表演,鞋上的金属片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云嘉玉看过去,心里对于今晚的事情有些异样的感觉。 只是,他又说不上来怪在哪儿。 “云少卿可还记得那个叫柴念儿的小女孩”陆玥菱忽然开口。 第114章 对于拿捏男人这件事情上,我不如她 云嘉玉点头,“记得。” 陆玥菱望着云嘉玉,语气幽幽:“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很像柳婉儿,不知道云少卿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世上之人何止万千,有样貌相似者也不足为奇。” “是吗”陆玥菱端起茶杯唇角轻勾,“我记得柳婉儿的祖籍是在庐阳,若那柴念儿不是溧阳人而是庐阳人,我都要怀疑,她是柳婉儿的亲生......妹妹了。” 云嘉玉转头望向陆玥菱,眸中带着些许探究:“婉儿父母早在四年前便双双逝世,那小女孩与婉儿并无关系,娘娘总提起那小女孩,到底是何用意” “我能有什么用意,只是担心有人心思不纯骗了云少卿罢了,对了,云少卿可有向夫人提起过那个小女孩她是什么反应” “婉儿并不知晓此事。” 陆玥菱面露失望,转眸又问:“那云少卿是不想提,还是不敢提” 云嘉玉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过头继续看场中的面具舞,“只是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罢了,说起来,我与婉儿还未成婚之时,你与她关系并不好,如今怎么又这么关心起她的事情来了” “我与她是合作关系,怎会不好”陆玥菱语气很无辜,“要不是我把她送出城去,你恐怕还意识不到她的重要性,云少卿后来能为了娶她力排众议,拼死反抗云氏宗亲,这里头可少不了我的功劳。” “你的功劳”云嘉玉嗤笑一声,“你差点杀了婉儿,难道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我只是命人把她送出城关起来,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云少卿何出此言” “那日我寻到婉儿,她几乎快要气绝,后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于其上,”云嘉玉看向她,眼神暗了几分,“你敢说,那不是你命人做的!” 陆玥菱忽然笑了,“情之一字,果然能一叶障目,那时我还指望着利用她让父亲同意退了我们之间的婚事,若是她不小心死了,我上哪儿再去找一个能让云少卿放在心尖上的人云少卿,你们大理寺给人定罪,难道不需要证据吗” 云嘉玉愣了一下,当时婉儿情况紧急,他并未寻到凶器。 如今听陆玥菱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不太合理。 “事实到底如何,我想只有她自己清楚了,我陆玥菱做过的事便是做过,没做过的事也断不会承认。”陆玥菱稍微一想便知道,那伤定是柳婉儿自己弄的。 她放下茶杯,意有所指,“我只能说,对于拿捏男人这件事情上,我不如她。” 作为被拿捏的那个人,云嘉玉顿时感到有些气闷。 从前他对婉儿深信不疑,从未怀疑过她的话,可在溧阳城的那几日,他后来又去过柴家一次,见了柴天禄,顺便了解到,柴念儿的生母名字就叫婉儿。 世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可他也不愿相信单纯善良的婉儿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 他未曾问过婉儿溧阳柴家的事,便是不想将事情挑破,只要不挑破就可以当做那是假的。 如今陆玥菱的话,突然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泥人,被人捧在手中,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 若这些事情婉儿真的骗了他...... 未等他想清楚,场中的面具舞已经结束了,一串铜钱碰撞的声音传来。 他下意识看过去,见中间那个戴着狮子面具的人手里拿着一几串用铜钱和红线做成的手链。 铜钱相撞时,音色有深有浅,他眉头蹙起,忽然想起来,这戏班是从溧阳而来。 “太子妃娘娘,这是我们戏班的习惯,每表演完一场便为在场的贵人献上一串铜钱手链,虽不值钱,但这些铜钱都是求寺里的大师开过光的,在我们溧阳,这手链又叫同福结,寓意与天同寿,大富大贵,平安顺遂,还请娘娘笑纳。” 陆玥菱点点头:“如此好的寓意,本宫便收下了,惜春。” 惜春得到命令,便走进场中从那人手中接过铜钱手链,谁知手下没拿稳,手链竟掉到了那人鞋面的金属片上。 铜钱和金属片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惜春连忙蹲下身去捡,可却有人先她一步捡起了那铜钱手链。 “云少卿” 云嘉玉握着那手链直起身子,转头对陆玥菱道:“今日既然是娘娘和殿下为答谢臣而设宴,那这手链便送给臣当做是谢礼,不知娘娘是否愿意割爱” 陆玥菱眼波流转,起身走了过去:“不过是一串手链,上面绑着几枚铜钱,云少卿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的样子” 云嘉玉笑了一下:“臣只是觉得这手链寓意极好,非常适合长辈佩戴,故而私心想为家中祖母求得此链。” “为云老夫人”陆玥菱说着,便伸手从云嘉玉手中拿走了那串手链,她仔细瞧了瞧,片刻后才点点头:“这红绳颇为俗气了些,与本宫确实不太相配,那便赏给你,带回去送给云老夫人吧!” 云嘉玉接过手链,恭敬行了一礼:“臣谢太子妃娘娘成全。” 陆玥菱转过身,眸底一片冷意,云嘉玉的反应恰恰证实了她的猜测。 从前,云嘉玉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身上就连香囊都不佩戴,更何况是平安符之类的东西。 若是不知道这铜钱有异,他根本不可能向她索要这手链。 原来这个时候,云嘉玉就已经在为贤王做事! 梨春园。 一颗柳树后,柳婉儿一直站在后头,寒风萧瑟,即便穿着裘衣,她的手脚也已经被冻得又冰又凉。 站在这里已经半个时辰了,可云嘉玉竟还没出来。 “阿嚏!” 翠珠道:“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再这么站下去定会着凉的。” “今日等不到他出来,我是不会走的。” “那要不,咱们进去里面等” 柳婉儿冷笑一声:“你没看到吗,梨春园外头都是太子府的人,我们如何进去况且,就算我进去了,难道真的要去捉奸吗” 陆玥菱这个贱人! 就算她真的在里面私会云嘉玉,就算他们真的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她也无可奈何! 第115章 给本宫取红茶来,快去! 没过多久,陆玥菱的马车终于从梨春园里出来了,守在外头的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而云嘉玉却迟迟没有出来。 “夫人,咱们现在要进去寻大公子吗” 柳婉儿抓紧了身旁的树干,“不必了,我们走吧!” 她不能进去,不能让云嘉玉知道她来过此处,不管里面发生过什么,她都只能装作不知道。 因为,她是那个柔弱无害的柳婉儿,从不会做出让云嘉玉难堪的事情。 她了解他,知道自己只有顺从他才能坐稳云夫人的位置。 原本,她以为只要成为了云夫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现在看来,她想要坐稳这个位置,还需要做很多事情...... 挽宸殿里,萧贵妃躺在榻上,双眸紧闭愁眉紧锁,眼尾的皱纹越发深了起来。 大宫女谨颜一直在榻前照顾,连续几日的劳累让她忍不住倦意,伏在榻旁打起了盹来。 “谨颜......谨颜......” 谨颜从梦中惊醒,连忙起身,看到萧贵妃睁开眼顿时一喜:“娘娘,您终于醒了。” 萧贵妃问:“本宫昏睡了多久” “今日已经是第十日了。” 萧贵妃一听,连忙挣扎着要起来。 谨颜扶着她坐起,一边说道:“圣上这几日日日都会过来探望,若是知道娘娘醒了,定然龙颜大悦。” “拿镜子来!” 谨颜一愣。 萧贵妃语气虚弱又严厉:“把镜子拿过来!” “是。”谨颜连忙从梳妆台上把镜子拿过来,“娘娘,您大病数日,容颜有所折损很正常,要不,奴婢还是先给您端杯热水喝吧” 萧贵妃却直接伸手夺过谨颜手中的铜镜对着自己仔细看起来。 当她看到眼尾的皱纹和松弛的皮肤时,眼中露出惊恐的情绪,“本宫的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谨颜端来热水:“待娘娘病好,容颜肯定能恢复如初的。” 萧贵妃看见谨颜手里的水,抬手便挥到地上,“我不要喝这个,给我取一碗红茶来,给本宫取红茶来,快去!” 谨颜跪到地上,苦心劝道:“娘娘,您大病未愈,此时再饮红茶身体怕是会受不住的。” “那怎么办难道要本宫用这副面孔见圣上吗”萧贵妃摇了摇头,“管不了那么多了,去!现在就去取!” 谨颜见状,只能听命行事,“是,奴婢这就去取。” 一刻钟后,谨颜端着碗走进来。 萧贵妃如同狗见到骨头般,一口气就把碗里的东西喝了下去。 谨颜连忙用手帕将萧贵妃嘴角擦拭干净。 不一会,萧贵妃就疼得在榻上打起了滚。 “娘娘,娘娘!” 萧贵妃一会捂着肚子,一会又抱着头,她咬着牙道:“这次,怎么会这么疼谨颜,我好疼,早知道就听你的不喝红茶了。”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通报声:“圣上驾到!” 萧贵妃一惊,“快,想办法拦住圣上,拖一拖,待会再让他进来!” 谨颜焦急万分,她一个宫女怎么拦住圣上 可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匆忙跑出去。 谁知她才出房门,便看见除了皇帝,还有太子,太子妃以及一个白胡子老头。 这是,太子府中的那位薛神医 她跪到皇帝面前,高呼:“奴婢叩见圣上,娘娘她,她已经醒了。” 皇帝本来被拦了路有些不悦,听说萧贵妃醒了,脸上立时一喜:“爱妃醒了,那太好了。” “圣上!”谨颜连忙道,“娘娘说,她大病数日容颜有损,想晚些再面见圣上。” 一旁的陆玥菱开口道:“父皇念了母妃数日,如今母妃终于醒来,怎能不进去看一眼况且醒了并不代表病好了,还是让薛神医进去好好诊治一番才是。” 皇帝点头:“是啊,她什么样子朕没见过,你让开!朕要进去!” 谨颜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让开:“可是,可是娘娘说......” 这路那么宽敞倒也不必非得等人起来,宋璟瑢直接拉着陆玥菱从谨颜身侧经过,丢下一句:“父皇,还是让薛神医尽快为母妃瞧一瞧,若是耽搁了病情,一个宫女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皇帝想了想,宋璟瑢的话有道理,于是也不管什么面子排场的事了,直接从谨颜身侧绕过去,脚步急促。 谨颜见状,只能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后头追上去。 萧贵妃听到声音,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看着眼角的皱纹淡去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将镜子放在枕下。 透过床幔,她看见的第一个人,竟是陆玥菱。 “怎么是你” 陆玥菱笑了笑:“不止是儿臣,还有殿下和父皇,我们都很关心母妃的病呢!” 皇帝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掀开床幔坐的榻旁,“爱妃,你终于醒了,这几日朕很是忧心。” 萧贵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虚弱道:“臣妾顶着这幅病容恐圣上见了会生厌,您怎么还是进来了” 皇帝笑了笑:“你什么样子朕没见过还怕这个” 萧贵妃抿唇一笑,靠在皇帝怀里。 忽然,她目光一变,落在床头的碗上面。 紧随而来的谨颜此时也发现了那只碗,心中陡然一惊,而后不动声色地朝床头走过去。 可陆玥菱却先一步拿了起来,她疑惑道:“母妃这几日喝的药都是这碗里的吗怎么会是红色” 她秀眉轻蹙,鼻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还有些许腥味。 谨颜回道:“不是,这只是娘娘经常喝的养颜羹,太子妃娘娘还是把碗交给奴婢,让奴婢拿出去吧。” 陆玥菱半信半疑地将碗递给了谨颜。 待谨颜出去之后,萧贵妃明显松了口气。 陆玥菱转身跟惜春低声吩咐:“跟上去,那碗有问题。” 惜春点头,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宋璟瑢开口道:“父皇,还是先让薛神医为母妃把脉吧。” “薛神医”萧贵妃抬眸朝薛深看过去,既然这薛深还活着,那她定要想办法让薛深为璟瑞瞧一瞧才行。 皇帝拿起一旁的披袄盖到萧贵妃肩上,然后站起来,朝薛深招了招手:“薛神医,上前来为贵妃诊脉。” 薛深拱手行了一礼:“草民遵令!” 诊脉时,萧贵妃仔细打量了薛深一番,觉得此人看起来也很普通,他的医术真的有传闻中那么神吗 薛深凝视探了片刻,眉心却紧紧皱起,“贵妃娘娘脉象紊乱,方才是否饮了大热之物” 第116章 萧贵妃被马蜂蜇伤 萧贵妃一惊。 陆玥菱便道:“可是方才那碗养颜羹” 萧贵妃缓缓点了点头:“不过是在汤羹里加了几味药材,薛神医,本宫的病如何了” “贵妃娘娘原本就处于病弱之中,所用之药应以去燥下火为主,如今喝了大热之物,想必方才定然头痛难忍,这病恐怕要再多调理数日才能好了。” 皇帝一听,顿时有了愠色,“是谁乱给贵妃喝汤羹” 刚回来的谨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言立马跪到地上:“奴婢,奴婢只是......” “是臣妾吩咐的,”萧贵妃柔柔望向皇帝,“圣上息怒,臣妾保证不再乱喝了。” 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薛深起身行到皇帝面前,正要说话之时,殿外忽然飞来一群马蜂,嗡嗡的声音极为响亮。 皇帝惊骇:“哪儿来的这么多马蜂” “快把门关上!”洪公公大喝一声。 离大门最近的谨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关门,陆玥菱也佯装去帮忙,暗中却伸出脚绊了一下,谨颜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陆玥菱蹲下去扶谨颜。 “奴婢没事,太子妃娘娘,快,关门!” 陆玥菱抬头望去,洪公公也跑过来关门,可此时那群马蜂已经飞了进来。 宋璟瑢一把将她拉起来,紧紧护在身后。 她抬眸望去,看到那些马蜂目标明确,一进来就直直地朝着萧贵妃床榻而去。 “啊!救命!圣上救我!”萧贵妃惊呼,慌乱中,一不小心从榻上掉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薛深,轻轻点了点头。 薛深才道:“快点火,火能驱赶马蜂!” 皇帝有心想去扶萧贵妃一把,可身边有洪公公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马蜂往萧贵妃身上涌去。 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 萧贵妃胡乱拍打着那些马蜂,挣扎间身上的披袄挥掉在了地上。 很快,那些马蜂就转移目标全都围在那件披袄上方。 谨颜连忙把萧贵妃扶起来,结果被吓了一跳:“娘娘,您的脸......” 萧贵妃脸上被蛰了好几个大包,又红又肿。 此时,宫人拿着火把跑进来将那些马蜂都慢慢驱赶了出去。 萧贵妃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薛神医,快给贵妃看看!”皇帝急道。 薛深立马拿出银针封了萧贵妃脸上的几处穴道,阻止毒素蔓延。 然后又写下方子,命人去取药:“圣上,这药需碾碎之后敷在伤口上,待伤口消肿才能将这银针取下。” 皇帝望着萧贵妃脸上的几个大包震怒:“挽宸殿的宫人都是怎么办事的!竟让这么多马蜂飞进来,去,把挽宸殿里各处都检查一遍,看看这些马蜂到底都是从哪儿飞来的!” 洪公公闻言,亲自带人在殿中各处查看起来。 大约两刻钟后,洪公公进来汇报:“圣上,这挽宸殿里并无蜂窝,就连去年小公主去过的那片小花园也检查过了,根本没有马蜂的踪迹。” “没有蜂窝,那这些马蜂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此时,陆玥菱捡起了地上那件披袄放在鼻间闻了闻。 “这披袄上面好像有东西,”她翻开袖面,发现上面有一片神颜色较深的地方,“是糖蜜。” “糖蜜”谨颜低喃了一声,“那些马蜂是被这糖蜜吸引过来的,可是娘娘的衣裳上面,怎么会有糖蜜” 她眉梢一挑:“这就要问你了,你是照顾母妃之人,她的衣裳上平白无故怎么会有大片糖蜜” 谨颜连忙摇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惜春从外头进来,站到陆玥菱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璟瑢接过陆玥菱手中的披袄,将里面的糖蜜露于皇帝眼前,“父皇,挽宸殿里既然没有蜂窝,想必那些马蜂定是从别处飞来,母妃的披袄上有这么多糖蜜一定不是偶然,怕是有人想要借马蜂来害母妃。” “儿臣认为,应该把挽宸殿里所有当值的宫人全都叫过来,一一审问才是。”陆玥菱接话。 皇帝面色沉重:“你们二人说的不错,洪公公。” “老奴在。” “立刻把挽宸殿所有人宫人都叫过来,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谋害贵妃!” “是。” 洪公公不敢耽搁,立马便叫人把挽宸殿里所有人全都寻了过来。 在此期间,薛深要的药材也已经碾磨好送过来,他将那些草药敷在萧贵妃脸上,不一会,被马蜂蛰过的地方就都开始慢慢消下去。 “圣上,人都齐了。”洪公公恭敬道。 陆玥菱上前,“父皇,这些人不如就交给儿臣来审问,母妃好像快要醒了。” 皇帝一听,点了点头,转身朝萧贵妃榻边走去。 宋璟瑢拉住她的手,眸中有些许疑问。 她轻声道:“殿下放心,臣妾心里有数。” 宋璟瑢这才松了手,看着陆玥菱踏出房门。 她眸光一一扫过阶下跪着的宫女和太监们,目光如炬:“今日你们有谁进过贵妃娘娘的房间都站出来。” 两个小太监和三名宫女站了出来,陆玥菱上前问:“今日你们进去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回太子妃娘娘,奴婢进去打扫灰尘,打扫完就出来了。” “奴婢进去拿了几件厚衣裳出来晒,之后就没进去过了。” “奴婢进去给窗台的花浇了水,浇完便出来了。” “奴才搬了两个花瓶进去,就放在贵妃娘娘的窗台下头,放下花瓶奴才就立马出来了。” “奴才是跟他一起搬的花瓶,也是一起离开的。” 在这些人说话时,陆玥菱的目光落在下方一个宫女的身上,那宫女脸色苍白,似乎随时会晕倒。 之后她又观察了一下其她几个宫女,发现她们无一例外,面色都泛着不正常的白,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无。 她走过去,站到那名宫女面前,“抬起头来。” 那宫女仰起头,还未等她看清,就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她连忙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呼吸还在,只是晕倒了。 与此同时,一股血腥气袭入鼻端,她心间一动,掀开了那宫女的衣袖…… 第117章 虞昭仪指控萧贵妃 殿外,一名小太监匆忙跑来。 “圣上,奴才一路追着那群马蜂,发现它们最后都飞进了虞昭仪的飞霞殿,奴才还看见,虞昭仪亲自把那些马蜂都赶进了蜂窝里!” “虞昭仪?”皇帝面露震惊,“去,宣虞昭仪来见朕!” 陆玥菱走进来站到宋璟瑢身旁,她仰头跟宋璟瑢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虞昭仪,便是先前被马蜂蛰死的小公主的生母。 今日这个局,是他们和虞昭仪联手而做! 与此同时,萧贵妃幽幽转醒,薛深也已经将她脸上的银针拔掉。 她被谨颜扶着从榻上坐了起来,一张口,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薛深解释道:“贵妃娘娘体内还残留不少马蜂的毒素,短时间内无法开口言语,待晚些草药渗入肌肤起了作用之后,便能慢慢恢复正常。” 萧贵妃听完,这才放下心来。 她根本没怀疑,一个马蜂为什么能把人毒哑。 薛深收好银针,默默退到了陆玥菱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怎么把戏给唱下去咯! 很快,虞昭仪便被带了过来。 “臣妾见过圣上,见过贵妃姐姐。”虞昭仪往里头瞧了瞧,见萧贵妃敷了一脸的药,问了句,“呀!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 萧贵妃眼眸眯了眯,若是她能开口,定要这贱人不得好死! 皇帝道:“虞昭仪,你殿中是否养了一窝马蜂?” 虞昭仪望着地上的小太监,冷笑一声:“既然圣上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虞昭仪!”皇帝倏地站起来,“这么说,那马蜂真是你故意引来的?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为何要这么做?”虞昭仪脸色一变,纤手一指,狠狠瞪着萧贵妃:“那你得问她!你问问她,当初为何要害死我的敏儿!” “胡闹!敏儿是被马蜂蛰了......”皇帝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他目光落在地上那件披袄上,眉头狠狠蹙起。 “一年前,敏儿被马蜂蛰了以后,我就发现她的发髻上也有这样的糖蜜,可当时我只以为是她不小心沾上去的,后来我在那花园的草丛里找到一个沾满了糖蜜的蝴蝶发夹才断定,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既然你有所怀疑,为何不来跟朕讲明?” 虞昭仪惨笑一声,“圣上难道忘了吗?当时我跪在大殿外求见,您却根本不愿意见我,她们都说我疯了,您还吩咐太医去给我治病来着。” 皇帝一愣,记忆中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虞昭仪承受不了失去敏儿的打击,精神有些疯癫,他便让人把虞昭仪关进飞霞殿,过了好几个月才听说她病情有所好转。 只不过,他再也没有去见过虞昭仪。 “圣上是想起来了吗?那圣上可还记得当时为臣妾看诊的太医是哪位?” 皇帝当然不记得。 这时,陆玥菱说了句:“可是太医院的吴太医?儿臣记得孙太医说过,后宫的娘娘们向来都是吴太医看的诊。” 虞昭仪转过头,“太子妃倒是好记性,当初为我看诊的,的确是吴太医。” 她看似是在回陆玥菱的话,目光却落在宋璟瑢身上,似感激似虔诚。 她转过头,语气一变,“可那吴太医根本就是萧贵妃的爪牙,我根本就没病,是萧贵妃授意吴太医,让他确诊我得了疯病!” 萧贵妃口不能言,只能授意谨颜,谨颜看懂了萧贵妃的眼色,指着虞昭仪道:“你这疯婆子,怎可出言污蔑贵妃娘娘?莫不是疯病还没好?” “闭嘴!”虞昭仪厉喝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着我说话!” 谨颜连忙低下头,看了萧贵妃一眼。 萧贵妃瞪着虞昭仪,心里的有气也发不出来。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贵妃害死了敏儿,你可有证据?” “我当然有。”虞昭仪唤了声,“银盏!” 先前那名进过萧贵妃屋子拿了几件厚衣裳晾晒的宫女低头走了进来,然后跪到地上:“奴婢银盏,小公主去世那一日,奴婢亲眼看见是萧贵妃把涂了糖蜜的蝴蝶夹戴到了小公主头上。” 谨颜一惊:“银盏!你在胡说什么?” 银盏抬起头,看向萧贵妃的目光里透着恨意:“奴婢没有胡说,就是萧贵妃害死的小公主!” 谨颜道:“口说无凭,谁知道你不是被人收买了,来诬陷贵妃娘娘!” 银盏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中带着决绝:“圣上,贵妃娘娘那件披袄上的糖蜜是奴婢弄的,奴婢知道,犯下如此大错定然是死罪。奴婢没有证据,只能赔上这条命,来证明奴婢所言都是事实了。” 虞昭仪也跪了下去,她眼眶通红,神情凄苦喊道:“圣上!难道你还不相信臣妾的话吗?当初臣妾常常带敏儿去花园里玩,从来没发现过什么马蜂窝,可就在敏儿遇害那一日,花园里突然就多出一个马蜂窝来,若不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敏儿又怎么可能会遇害?”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萧贵妃,萧贵妃连忙摇头。 “银盏,”宋璟瑢问了一个问题,“孤记得你一直都在挽宸殿当差,为何要帮虞昭仪招来马蜂?” 此言一出,就连虞昭仪也看向了银盏,当时是银盏主动找到她跟她说蝴蝶夹的事情,可银盏却不肯说出为何要帮她的原因。 银盏抬起头,脸颊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奴婢之所以要帮虞昭仪,是因为奴婢要报仇!” “报仇?”皇帝问,“你与贵妃又有什么仇?” “当初奴婢是跟姐姐一起进的宫,后来一起被安排到挽宸殿,就在两年前,奴婢发现姐姐金盏的胳膊上经常有伤口,后来追问之下奴婢才知道,她胳膊上的伤口都是萧贵妃......” 谨颜不知何时绕到了银盏身后,就在银盏即将说出原因的时候,她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第118章 我有办法让她认罪 “住手!”陆玥菱最先发现,她大喊一声,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你这贱婢,竟敢诬陷贵妃娘娘,我杀了你!” 银盏被刺中喉咙,声音戛然而止,可谨颜拔了匕首还想再刺。 宋璟瑢连忙攥住谨颜手臂,紧随而至的陆玥菱一脚将谨颜手里的匕首踢开。 “来人!” 殿外的侍卫跑进来,将谨颜死死按住。 陆玥菱握住宋璟瑢的手,语气焦急:“殿下,可有哪里受伤?” 宋璟瑢摇了摇头,看向地上的银盏。 薛深探了探银盏的脉搏,随后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被刺中了要害,救不回来了。” 银盏的喉咙处不断地冒着血水,她张开口,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只能将目光转向萧贵妃,那眼眸中的恨意令皇帝感到心惊。 虞昭仪也爬过来,直到银盏没了声息,她才抬手将银盏的双目合上。 “圣上!谨颜分明是受萧贵妃指使,所以要灭银盏的口!她怕了!她在心虚!就是她害死了我的敏儿,就是她!” 谨颜喊道:“奴婢只是见不得有人伤害贵妃娘娘,她把糖蜜抹在娘娘的衣裳上,招来马蜂害娘娘受伤,奴婢这么做是为了帮娘娘出口恶气,绝不是为了杀人灭口。” 她抬头望着虞昭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虞昭仪,你收买银盏毒害娘娘,圣上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萧贵妃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得意地笑了笑。 谨颜这个丫头不愧跟随她多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虞昭仪所谓的证人已经死了,反而谋害她的罪名证据确凿,她倒是要看看虞昭仪今日还怎么翻身! 皇帝不禁揉了揉眉心,“虞昭仪,敏儿的事朕知道你心中悲痛,朕心里也不好过,但此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虞昭仪蓦地瞪大了双眸,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打断皇帝的话:“圣上,难道您还要包庇这个毒妇吗?她害死了您的亲生女儿啊!难道你不想为敏儿昭雪吗?” “够了!”皇帝大喝,“朕还没追究你为何在宫中豢养马蜂一事,你倒是先质问起朕来了!” 虞昭仪低低笑了起来,“怎么会这样?萧沁茹,我到底还是输给了你,哈哈哈哈,恨只恨,方才那些马蜂没有蛰死你!” 她一边说,一边朝前走去。 陆玥菱看出不对,先一步踢开了地上的匕首。 虞昭仪捡了个空,顿时有些崩溃,猛地看向陆玥菱:“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要杀了她!就算死我也要杀了她为我的敏儿陪葬!” 陆玥菱紧紧抓着她,低喝道:“虞昭仪!你冷静一点。” 随后又小声说了句:“我有办法让她认罪。” 虞昭仪一愣,顿时被侍卫按住。 陆玥菱转过身望向皇帝,规矩行了一礼:“父皇,儿臣想,方才银盏未说完之事,儿臣应当知晓。”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面露诧异。 “太子妃,你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年前你更是在尚书府的闺阁里,如何知晓当年的事?” 陆玥菱目光转向萧贵妃,唇角轻勾:“一年前的事儿臣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过,但也能猜到几分,方才银盏说她的姐姐金盏胳膊上经常会出现伤口,恰巧今日,儿臣在挽宸殿宫人的身上也发现了诸多伤口。” 萧贵妃脸色一变,眸中有了慌张之色。 “惜春,把人带上来。” 惜春命人将方才在外面晕倒的宫女抬了进来,陆玥菱走过去,掀开那名宫女的衣袖,只见那宫女小臂上从上至下竟有十几道伤口,最上面的已经愈合只剩下一道粉色的疤痕。 而最下面一道拿布包扎着,血迹渗透了布条,一看便知这伤口是新的。 皇帝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那宫女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看的令人心惊。 洪公公道:“一个宫人,常年生活在挽宸殿里,怎会受如此多的伤?” 陆玥菱接话:“是啊,她常年生活在挽宸殿里,谁会无缘无故把她伤成这个样子呢?” 萧贵妃张了张口,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看向谨颜。 谨颜被按着,接收到萧贵妃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做奴婢的,难免会在做事的时候受点小伤,太子妃娘娘何必大惊小怪?” “小伤?”陆玥菱忍不住笑出声,“人都晕过去了,你管这叫小伤,那看来挽宸殿里除了她,其他人也会受到这种‘小伤’了?” 谨颜一噎,没敢接话。 陆玥菱道:“薛神医,麻烦你来看一看,她胳膊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薛深蹲下去将布解开仔细瞧了瞧,之后又把了把脉,“此人的伤口皆是利刃所致,最早的伤口应是在一年前,最新的伤口距离现下不超过一个时辰,她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才会晕倒,只要今后多休息,吃些补气血的药慢慢就能恢复。” 陆玥菱又从未免指了几个人,“你们都进来,掀开衣袖,让薛神医也为你们看看伤口。” 被点到的几人皆是面色苍白,她们看起来最大的不超过二十,最小的大约只有十五岁。 进来之后,她们都有些犹豫,都低着头将衣袖攥的紧紧的。 直到皇帝发话,她们才慢慢将衣袖掀开。 只见这几日胳膊上也是伤痕累累,伤口有新有旧,放在一起看起来十分骇人。 皇帝看了看那几个宫女,又看了看还躺低地上昏迷之人,眉头紧蹙:“太子妃,你到底要说什么?” “惜春,把碗拿过来。”陆玥菱伸出手,惜春便将一个碗交到她手中。 谨颜蓦地瞪大了眼睛,那碗她分明已经扔了,怎会出现在这里! 陆玥菱将碗递给薛深,道:“薛神医见多识广,不妨辨别一下,这碗中残留的汤羹里到底都有什么。” 薛深接过碗见底部覆着一层红色,他想也没想就低头闻了闻,越闻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凝重,闻到最后,他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第119章 萧沁茹,你可认罪!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汤羹,这是以人血为引佐以数十种药材泡出来的一种茶,名曰红茶!” 萧贵妃眼眸蓦地睁大,这红茶的方子是那人给她的,还说天下间无人知晓此方,薛深怎么会知道?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他认得那碗,不久前才见过。 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萧贵妃,刚好看到她心虚的表情。 一想到那碗里盛着人血,他就觉得遍体发寒。 陆玥菱问薛深:“以人血为引?天下竟还有这样的茶?” 红茶之名,上辈子她在瑞王府时,曾经听到过。 那时,她就匍匐在角落里,几乎被宋璟瑞打的奄奄一息。 萧贵妃进屋时连瞧都没瞧见她。 她听见萧贵妃说,要宋璟瑞搜罗些年轻姑娘安排进宫,她年纪大了,每日要喝两次红茶,若是没有那些年轻姑娘的血,她的红茶就失了效果。 那时她神智已经有些模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世上谁会以人血入茶? 直到今日,她看见那碗里的残羹,以及鼻尖闻到的血腥之气,上辈子萧贵妃说过的话忽然就变得清晰起来。 她故意把挽宸殿的宫人全都聚集起来便是为了印证猜想,结果不出所料,萧贵妃竟真的在日日饮用人血! 害死小公主的事情定不了萧贵妃的罪,那这件事,足以让皇帝彻底厌恶她。 薛深望着手里的碗回道:“这红茶最大的功效便是能让人青春永驻,可必须要以年轻女子的鲜血为引方可生效,此法有违人伦,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被正统医道摒弃,使用此方者实乃天戮之民!” 皇帝转身看向萧贵妃,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贵妃,薛深说的可是事实?” 萧贵妃从榻上下来,跪在皇帝面前,可她开不了口,有再多的狡辩之言也无法言表。 只能拽着皇帝的衣摆拼命摇头。 与此同时,那几名掀开衣袖的宫女低低哭了起来,她们相互看了看,全都一起跪到地上。 “求圣上明察,奴婢们每隔半月便要放一碗血,再这么下去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贵妃娘娘不许我们把这件事说出去,若是说了,奴婢们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可是奴婢也不想身体里的血流干而亡,求圣上救命!” “求圣上救救我们吧!” 这时,一直昏迷的宫女醒了过来,她听着耳边的话语还有些懵,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见银盏惨死的尸体,她艰难地爬起来跪到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圣上,奴婢红薇跟银盏姐姐是同屋,那日贵妃娘娘把沾了糖蜜的蝴蝶夹戴到小公主发髻上,奴婢也在场!就是贵妃娘娘故意设计害死的小公主!” 虞昭仪大笑起来:“天道恢恢!萧沁茹,你作恶多端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一个人这样说是诬陷,现在两个人都这么说,难道也是诬陷吗!” 谨颜瞪着红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贵妃娘娘心地良善,怎么可能会害死小公主?” “因为,那日小公主看见了她喝人血!她怕小公主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所以才设计害死小公主!” 萧贵妃猛地瞪向红薇,那表情让红薇感到害怕,可一看见银盏的尸体,她心中就涌现出一股恨意来:“圣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萧贵妃害死了小公主,还整日以人血为饮,挽宸殿中这十余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死于她手,若您不信,大可以让人去挽宸殿花园里挖一挖,那几棵梧桐树下,埋着这些年来被她放干了血而死去之人的尸体!” 一石激起千层浪,没想到一碗没喝干净的汤羹最后会牵扯出挽宸殿这么多秘密。 宋璟瑢垂眸看向身旁之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好像,早就知道萧贵妃饮用人血的秘密。 可就算她也重生回来了,上辈子她一直都在云府直到病逝,怎会知晓这些秘辛? 还有宋璟瑞不举的秘密,她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陆玥菱抬眸,刚好撞进宋璟瑢眼中。 面对宋璟瑢复杂的目光,她只能别开眼,望向另一边,跌坐在地上的萧贵妃。 没多久,洪公公就跑来禀告:“圣上,那梧桐树下真的挖出了尸体,而且至少有不下二十具!” 二十具,原来萧贵妃这些年为了维持自己的容貌不老,竟害死了这么多人。 这个结果,陆玥菱也没有想到。 先皇后去的早,萧贵妃掌管后宫,不论是增加几人,还是少了几人,全凭她一句话。 这些宫女们想要在这宫里生存,就只能听从萧贵妃的命令,否则,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还有可能祸及家人。 所以这么多年来,萧贵妃的事一直都没有人敢泄露出去。 如今墙倒众人推,若不是虞昭仪和银盏说出萧贵妃害死小公主的事,挽宸殿里的宫人们也不敢说出实情。 她们也怕,怕自己会成为那梧桐树下的一员。 所以,若能一举定下萧贵妃之罪,那她们便有了活路。 洪公公说完之后,外头又有十余名宫女走进来,皆跪在地上控诉萧贵妃取人血饮用一事。 一个两个或许是诬陷,如今一殿的人全都这么说,皇帝就是不信也得信,想瞒也瞒不住了。 最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的,就是自己的枕边人,竟是个日日饮用人血的毒妇! 如今他看见萧贵妃的嘴唇都觉得恶心。 “贵妃,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还有话说!” “圣上,臣妾冤枉.....”萧贵妃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她顿时一喜,可望着眼前的一切,她又悲从中来。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她现在能说话了,又如何? 虞昭仪指着萧贵妃,大喊道:“萧沁茹!你害死敏儿,为了一己之私又害死这么多人,你就该被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萧贵妃眼神一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手指着本宫!” “够了!”皇帝看着萧贵妃,既觉得她可怕,又觉得心痛,“虞昭仪指控你害死了敏儿,你可认罪!挽宸殿这么多人指控你饮人血害人命,你可认罪!” 第120章 纪叶桐为萧贵妃侍疾 萧贵妃仰头望着皇帝,眸中逐渐变得通红,“圣上,你从未与臣妾说过这么重的话。” “朕在问你话!回答朕!” “是!”萧贵妃凄惨一笑,眼角流下泪来,“小公主的死是我一手设计的,蝴蝶夹也是我亲手为她戴上的,以人血入茶害人性命的也是我!可我做这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留住圣上的宠爱,为了留住圣上的心吗!” 皇帝眼睛瞪地很大,闻言摇了摇头:“你自己犯下的过错,不知悔改也就罢了,竟还敢算到朕的头上来!” “圣上可还记得,当初我生下璟瑞,身材丰腴皮肤松弛,您来看过我一次就再也没来过了,一年后,我盛装打扮刻意出现在您面前,您这才想起有我萧沁茹这么一号人物吧!”萧贵妃转眸看向陆玥菱,“这世上年轻貌美的女子层出不穷,我若不多花点心思在容貌上,早就成为这后宫里的一柸黄土。” 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朕政务繁忙,无心后宫之事,自然极少去看你。” “何止是我,这后宫之中有多少女子都在等着圣上?我若不适用些手段,又怎么能爬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之位,世人皆爱美色,天子尤爱!” 萧贵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笑一声,“喝红茶的时候,你当我不恶心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为了这张脸就算日日承受蚀骨之痛我也必须要忍!那些宫女的命算什么?她们不过是蝼蚁,能为我效力那都是她们的福分!” “简直不可理喻!”皇帝甩了甩衣袖,背过身去,“洪德,萧贵妃犯下如此大错,从今日起褫夺她的贵妃封号,贬为才人,押入大理寺......” “才人?”萧贵妃眼中满是不甘之色,当初她就是从才人一步步升为贵妃,如今一朝跌落泥潭,她怎能甘心! 她满脸泪痕地哭喊道:“圣上,臣妾二十几年的陪伴,难道在圣上眼里一点份量都没有吗?” 虞昭仪伏在地上高声道:“圣上!敏儿死的冤枉,还请圣上为敏儿主持公道,赐萧沁茹死罪!” 皇帝看向虞昭仪,眸中透着恼怒。 他本也没想赐萧沁茹死罪,毕竟,萧沁茹背后的萧家如今在朝堂上不可或缺,若真把人杀了,恐怕整个朝堂也要掀起一场变故。 陆玥菱忽然道:“父皇,萧才人所犯之罪按照大旻律法的确应判处斩刑,但她毕竟是瑞王殿下的生母,后宫之首,且又与父皇相伴多年,儿臣认为,不如送她去金光寺剃发修行,让她今后的每一日都在佛祖面前忏悔,方能赎清这一身的罪孽。” 皇帝眉梢一动,陆玥菱这话倒是正合他心意。 他正要开口,虞昭仪又喊道:“圣上!臣妾恳求您赐萧沁茹死罪!” “虞昭仪,”宋璟瑢开口,“敏儿妹妹的死孤也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萧才人现在死了敏儿妹妹也无法活过来,金光寺是皇家寺庙,孤保证,她进去之后定会日日忏悔,终其一生为敏儿妹妹赎罪。” 虞昭仪从这话里听出了隐含之意,于是慢慢冷静了下来,不再逼迫皇帝。 皇帝舒出一口气,“虞昭仪,朕知道你心中悲痛,想要把害死敏儿之人除之后快,但以她之恶,直接处死算是便宜了她,关进金光寺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虞昭仪擦掉脸上的泪,颤声道:“臣妾,都听圣上的。” “洪德,传令下去,虞昭仪自入宫以来,恪勤有素,德容兼备,仪范可嘉,深得朕心,特赐淑妃封号,即日生效。” 洪公公应道:“奴才遵旨。” 虞昭仪闻言,脸上却无悲无喜,恭敬行礼:“臣妾,谢圣上恩典。” 陆玥菱心想,今日之事总算落了幕,虽然萧沁茹死不足惜,但留着,还有很大的用处。 金光寺是皇家寺庙,外面有禁军把守,若无圣旨萧沁茹这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一出宫门,陆玥菱便吩咐人给纪叶桐送去一张字条。 这是她答应纪叶桐的,所以才会出言留萧沁茹一命。 萧沁茹被送去金光寺之后,就因病再度昏迷不醒。 瑞王在殿前跪了一夜,皇帝也没松口把人放出来,最后是瑞王妃主动提出,愿意进金光寺为萧沁茹侍疾,皇帝这才勉强答应。 金光寺外,纪叶桐从马车里走出来,身边只跟了一个最信任的丫鬟。 马车后方,还跟着一队侍卫。 宋璟瑞掀开车帘眼神里透着警告:“王妃,本王警告你,若是让本王知道你对我母妃有半点不敬,回来之后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纪叶桐面色清冷:“王爷放心,就算她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也依然是臣妾的婆母,孝敬她是臣妾的本分。” “你最好说到做到。”宋璟瑞合上车帘,“走,回府!” 纪叶桐眸光转向马车后方,此时,姚松竹也刚好看过来。 她轻轻一笑,掩在袖中的手悄悄伸出来摆了摆。 姚松竹眼中流露出不舍,可纵然有千言万语,他们也只能默不作声。 也好,入了金光寺,总好过在宋璟瑞身边挨打的好。 马车驱动,姚松竹只能转身离去。 纪叶桐就这么看着,看着马车在视线中越来越远,看着姚松竹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黑点。 她转过身,眼神变得冰冷:“走吧,我们进去为婆母侍疾!” 为她带路的僧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和尚,无人时,那小和尚便低声告诉她:“小僧与师父元通皆听命于太子殿下,若娘娘在寺中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告诉小僧,师父定会为您安排妥当。” “有劳小师父了,不知婆母在哪个院子里?” 小和尚指了指她隔壁:“萧才人就在隔壁。” “她身边可有人照顾?” “娘娘说笑了,萧才人是来金光寺赎罪的,身边的宫女皆不得入内,身边自然无人照料。” 是啊,萧沁茹最信任的几个心腹中,闫嬷嬷被炭火毁了容,早早便打发出宫去了,后来听说在回乡的路上不慎摔下悬崖尸体都被野兽啃食殆尽。 桂嬷嬷伤了一只手,年前出宫为萧沁茹办事,回来之后便再也没了踪影。 至于谨颜,她是萧沁茹身边最大的帮凶之一,萧沁茹倒台,她被赐了一杯毒酒身消命亡。 如今在金光寺,萧沁茹便是孤身一人,从此孤立无援了! 第121章 小点声,你会吵到他的 纪叶桐行至萧沁茹榻前,从发上取下一根银针,按照陆玥菱告诉她的位置,银针一扎下去,不过两息,萧沁茹就醒了。 “是你?瑞儿呢?他怎么没来见我?” 纪叶桐冷淡出声:“没有圣上的准允,他进不来。” 萧沁茹一愣,“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圣上下旨,允许我来为婆母侍疾。” “你?”萧沁茹伸手,“扶本宫坐起来。” 纪叶桐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纪叶桐,本宫在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 “听到了,”纪叶桐淡淡道,“但我不想扶,因为我嫌脏!” 萧沁茹瞪大眼睛,“你,你在说什么?” “你已经不是贵妃了,就不必在我面前自称本宫,这两个字当真是无趣地很,我听了便觉厌烦。” “纪叶桐,你敢说教我!就算我不是贵妃了,也是瑞儿的母亲!你如此忤逆我,瑞儿定不会饶了你!” 纪叶桐轻笑:“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吗?没机会了,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这里,直到死。” 萧沁茹眼珠左右晃动,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大喊道:“来人!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谨颜!谨颜!” 纪叶桐把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小点声,你会吵到他的。” 外面半晌都没有动静,萧沁茹心里终于生出些许恐惧,“你说谁?他是谁?” “自然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纪叶桐将手放在小腹上,轻轻抚了抚,眼眸温柔。 “肚子里的孩子?”萧沁茹如遭雷劈,“你这荡妇!竟敢瞒着我儿跟别的男人苟且!” 纪叶桐拿起旁边的冷水就泼到萧沁茹脸上,连枕头都一并湿了,“都说了叫你小点声,怎么还是不听。” 萧沁茹抹了把脸上的水,她想坐起来,可是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只能躺在湿漉漉的枕头上干瞪眼。 “往后婆母还是慎言些好,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王爷的,若是叫人猜到王爷不举,那可就不好了。” “纪叶桐,你以为我现在躺在这里,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总有一日我会出去,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决定该怎么对待我!” 纪叶桐把水杯放下,看着萧沁茹的眼中带着几许怜悯:“从前宋璟瑞打我时,你冷眼旁观,从不加以制止,我向你求助,你却一脚把我踢开。如今你连离开这床榻都做不到,还妄想着要出去,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对你以德报怨,所以只能委屈你一直在这榻上躺下去了。” 萧沁茹瞪着眼睛看她,声音里有些发颤:“你要对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不像你和宋璟瑞,喜欢虐人为乐,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做不出那种恶心的事情来。”纪叶桐冷眼瞧着萧沁茹,“你放心,我每日都会让人来给你送一顿饭,饿不死你,也不会让你有能力下榻,婆母就在这张榻上,养老吧!”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任凭萧沁茹在后面如何喊,她也不曾回头。 只要萧沁茹不死,她就能一直在金光寺“侍疾”,宋璟瑞进不来,就算将来她肚子大起来也不会被发现。 原来陆玥菱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有办法让她平安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拿出那张绣了竹叶的手帕,轻轻抚摸着。 若是松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一定会很高兴。 想着想着,纪叶桐脸上便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 再过一月便是才佳宴了,陆玥菱几乎每日都要进宫去娴妃娘娘那儿取经学习。 才佳宴顾名思义,就是才子佳人一起争艳。 大旻除了科举能让人出人头地之外,另外一条路就是参加四年一次的才佳宴。 男子组比拼诗词歌赋与骑射,女子组比拼琴棋书画和文采。 若能夺得魁首,必然能名满天下。 男子或可被圣上看中自此走入仕途,或是被皇城中权贵之家拉拢,自此平步青云。 女子则会成为族中骄傲,众多千金小姐追捧的对象和模仿的榜样,更有机会得到众多公子的青睐,嫁入权贵之家。 据说当年先皇后便是在才佳宴上与当今圣上邂逅,这才有了后来的佳话。 而云嘉玉,当年云氏一族没落,云父牵扯进一桩贪污案,受其牵连,云嘉玉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正是因为八年前云嘉玉得了才佳宴的魁首,这才被圣上赏识直接入了朝堂一路升迁,才有了如今的云少卿。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每次想要参加才佳宴的人都数以千计,除了皇城,其它地方的才子佳人也会远赴皇城参加此宴。 陆玥菱从前不知道,跟着娴妃娘娘学习了几日才知道,原来一个才佳宴需要安排照顾的事这么多。 那些远道而来之人要提前登记名册,核对身份信息。 还有他们所居住的客栈周边都要派禁军巡逻,以免发生不测。 待到才佳宴开始的前三日,还有礼部之人先考核一番,刷掉那些滥竽充数之人,再将每人所要比拼的才艺记录在册,以便安排。 中元节这日,陆玥菱像往常一样,巳时进宫,申时末才出宫门。 长宁街上挂满了灯笼,陆玥菱掀开车帘才恍然想起,今晚有中元灯会。 她命人停下马车,挑选了几个款式不一的花灯,“把这些都带回去,给温雨和央儿她们每人都带一个。” 惜春和敛秋也挑了两个自己喜欢的花灯。 “娘娘,殿下早晨不是说在府中等着您回去吃汤圆,他亲自包的呢!要不,您也买一个好看的花灯送给殿下?”惜春笑着说道。 陆玥菱想了想,视线在众多花灯中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一盏四面画着梅花和玉兔的走马灯上面。 “那就要这盏,小时候我最想要挂一盏这样的灯在床头了。” 惜春让老板将那灯取下来看了看,然后又转头看向陆玥菱,“娘娘,奴婢怎么觉得这小兔子跟您有点像啊?” 陆玥菱轻笑,“你不就是想说,我是属兔?好了,敛秋,付钱。” 敛秋付了钱,便与陆玥菱和惜春一起上了马车。 车夫裹着厚棉领,在寒风中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了那双阴冷的双眸。 第122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老岑,走吧,咱们回府。”惜春朝外头喊了句,马车就被驱使起来。 马车里,陆玥菱手里提着那盏走马灯,望着灯上的梅花不由想起了那日在珹王府中的梅林里,第一次见到宋璟瑢的时候。 对于她来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宋璟瑢。 极致的白色天地里,红梅开得正艳,宋璟瑢就立于其中,只一个背影便叫人觉得宛若谪仙。 那时,她除了想与宋璟瑢合作之外,还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光是一个背影便叫人不敢亵渎。 其实那日她还准备了许多说辞,只是还没有机会说出来,宋璟瑢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如今想来,宋璟瑢那时听她说想成为太子妃,心里应当是很高兴的吧。 “娘娘,在想什么呢?”惜春喊了好几声,她才回神。 “没想什么,何事?” 惜春将手中的剥好的蜜橘递过来:“殿下听说娘娘爱吃蜜橘,特意让人从黔南城运来的,奴婢把它放在火炉边温了一会,现在吃刚刚好。” 她接过蜜橘,盯着惜春问:“你到底都跟他说了多少关于我的事?怎么他连我爱吃蜜橘都知道了?” 惜春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奴婢只是说了些娘娘的喜好和小时候的趣事而已......” “你连我小时候的事都跟他说了?” 惜春咬了咬下唇,“娘娘,奴婢还不是想殿下能多了解您一点嘛!不过,奴婢也听说过殿下小时候的一件趣事,您想听吗?” 陆玥菱放了一瓣蜜橘在嘴里,甜中微酸的味道让她很是满意,闻言点了点头道:“说来听听。” “殿下小时候啊,经常生病,七岁那年到了换牙的时候,看着自己掉下来的两颗牙齿,他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整日唉声叹气,后来连遗书都写好了呢,还是娴妃娘娘发现遗书才知道的,当时因为这个事情,殿下被娴妃娘娘笑了好几年。” 一旁的敛秋听了,嘴角都有些压不住。 陆玥菱也扑哧一笑,随后又觉得心口有些微涩。 宋璟瑢自小便被萧贵妃下了毒,才七岁的年纪就要考虑生死的事了,命运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忽然,她脸色一变。 外面喧闹的声音,不知何时全都消失了! 她掀开车帘,发现外面都是树木,远处则是漆黑一片。 这根本就不是回太子府的路。 惜春和敛秋也警觉起来,陆玥菱朝敛秋使了个眼色,敛秋点头,直接从帘子后头把剑架到了车夫颈侧:“立刻停车!” 车夫神色一变,拉紧手里的缰绳,马车猛地一顿,里面的人都坐立不稳向前栽去。 趁此机会,车夫连忙翻身下去,同时吹响了口哨。 “嘘!” 口哨声音一响,道路两旁的丛林里顿时涌出大量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陆玥菱掀开车帘站到马车外头,神色冷然:“这里是皇城,你们想杀了我?” 车夫摘下头上的斗笠,眼神阴冷:“太子妃娘娘,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宋璟瑞派来的?”她冷笑,“这里离金光寺不远,你们不怕惊动了寺外的禁军吗?” “杀几个弱女子而已,还费不了那么多事!”车夫抬起手,一声令下:“动手!” 一瞬间,无数刀光朝马车挥舞而来。 陆玥菱拔出腰间软剑,吹响了脖子上的竹哨。 花明一出现就跟车夫缠斗在一起,两人身手不相上下,一时间斗了个难分难舍。 陆玥菱与敛秋各执一剑,很快也与黑衣人打成一片。 惜春连忙找了块大石头躲在后面,她小心地观望着外面的战况,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名黑衣人发现了她,悄悄绕到后头,举起手中的刀便要劈下去。 惜春察觉到不对劲,一转头就看见一道白刃朝着自己劈下来,她瞪大了眼睛,连呼叫都忘记了。 “锵!”刀锋相撞,溅起一片火花。 卫钦一脚将那人踢开,转头问:“惜春姑娘,你没事吧!” 惜春惊魂未定,连忙摇了摇头,“没事。” 既然卫钦在,那就说明太子殿下的侍卫来了,她转头朝外头看去,发现形势很快逆转。 黑衣人很快便落于下风,陆玥菱见状,大喊一声:“留个活口!” 宋璟瑢将她拉至身旁,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面色焦急:“阿菱,你可有受伤?” 陆玥菱没想到,宋璟瑢竟也来了,“殿下,我无事。” 车夫见自己已经没有胜算,喊了句:“撤!” 剩下的黑衣人立马朝丛林里跑去,不消片刻便消失无踪了。 卫钦手中抓着一名黑衣人,陆玥菱上前拿剑尖挑开那人面巾,还未来得及问话,一枚暗器就朝她射过来。 “阿菱!”宋璟瑢长臂一揽,就将她拉开,暗器射中地面的石子,发出一声脆响。 花明循着暗器的方向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而此时,那名被抓的黑衣人也被一枚暗器射中,不过两息便没了气息。 “死了。”陆玥菱叹息一声。 她确实没有想到,宋璟瑞竟然真的敢在皇城动手,看来宋璟瑞杀她之心,已经按捺不住了。 “今日也算是有惊无险,阿菱,幸好你没事。”回太子府的路上,宋璟瑢在马车里说道。 陆玥菱却忽然发现宋璟瑢的衣袖破了一块,她抓过宋璟瑢胳膊放到眼前:“殿下受伤了?” 宋璟瑢也才发现衣袖破了个洞,“无事,只是被暗器擦破了衣裳,我并未受伤。” 陆玥菱松了口气,语气有些低迷,“对不起,这次是我大意了,才让宋璟瑞寻到机会,还差点害你受伤,你放心,以后我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宋璟瑢轻笑:“这说明,我在阿菱心中是占了位置的。不过,从明日起,宋璟瑞便不能再出来为非作歹了。” 陆玥菱眨眨眼:“殿下做了什么?” “礼部孙侍郎不久前死于家中,大理寺会在勘察现场之时,发现瑞王府的腰牌。” 她问:“人真的是宋璟瑞杀的?” “自然。”宋璟瑢语气淡然。 第123章 难得看到殿下这般表情 礼部孙侍郎...... 上次,她倒是让惜春给孙侍郎送去过一坛酒,原本她是想借着孙良娣的事让宋璟瑞不再信任孙侍郎。 没想到,宋璟瑞此人竟直接把人给杀了。 失去孙侍郎这个助力,宋璟瑞今后恐怕就不好往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了。 这种自断一臂的行为,也就只有宋璟瑞干的出来。 她不由想,看来对于宋璟瑞来说,不举就是他最大的逆鳞。 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孙侍郎,还有她。 既然如此,待才佳宴后,她定要送给他一份大礼! “这是什么?”宋璟瑢拿起一旁的走马灯问。 她回神,想说这是她买来送他的,可话到嘴边,却有些开不了口了。 “这灯......殿下觉得,这灯好看吗?” 宋璟瑢伸手把灯的四面都转了一圈,目光却错开灯落在陆玥菱脸上,“既是阿菱挑的,自然好看,不过......” 他刻意顿了顿,指着灯上的玉兔道:“这兔子怎么看着与你如此相像?” 陆玥菱有些哭笑不得,这宋璟瑢怎么跟惜春一样,拿她属相来打趣她。 “殿下若是不想要,还给我便是。” 她伸手去抢,却被宋璟瑢躲过去。 “阿菱的意思是,这灯,是送给我的?” 面对宋璟瑢灼灼的目光,她缓缓点了点头,“嗯。” 宋璟瑢顿了片刻,忽然冲外头喊:“停车。” 她不明所以,宋璟瑢便直接拉着她出了马车。 宋璟瑢先跳下去,然后朝她伸出手,轻轻一笑:“阿菱。” 她看向马车旁正在往水里放河灯的众人,似乎明白了宋璟瑢的想法。 于是,她握住宋璟瑢的手,从马车上跳跃而下。 惜春买来了几个莲花花灯,她与宋璟瑢皆写下自己的愿望放在灯芯里。 看着两盏花灯随着水波逐渐飘远,她轻声问:“据说河神娘娘会看到每一个人写在灯里的愿望,你说,我们的愿望会被看见吗?” “阿菱,你可知,放河灯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转头看向宋璟瑢,正好撞进那双墨眸里:“许什么愿望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这便是放河灯最重要的意义。河神只是人们臆想出来的精神寄托,若真的有河神,那这么多花灯,她怕是要看到明年也看不完了。” “那,你能告诉我,你写下的愿望是什么吗?” 宋璟瑢摇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反问:“你方才不是还说许什么愿望不重要,如今怎么又怕不灵了?” 宋璟瑢一噎。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难得看到殿下这般表情。” 宋璟瑢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胸有成竹,仿佛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早有安排,她时常觉得受挫。 如今宋璟瑢一副被噎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倒是叫她心情很是愉悦。 宋璟瑢见陆玥菱笑,便也弯起眉眼,他牵起眼前之人的手,站起来道:“愿望许了,河灯也放了,阿菱,我们该回家吃汤圆了。” 陆玥菱一愣。 宋璟瑢说的不是回府,而是,回家。 那是她与宋璟瑢的,家。 心中空洞的地方似乎在这一刻被填满,她望着宋璟瑢的侧脸,任由自己被他拉走。 ★ 次日一早,花明才拖着受伤的手臂回到太子府。 “娘娘,属下一直追踪到城西一处宅院,发现那里除了瑞王,还有一名束国人。” 陆玥菱倏地站起来,“束国人?” 难道此时,宋璟瑞就已经与束国人勾结在一起了? 花明点头:“我本想靠近些,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可不慎被发现,我与那人交手之时不慎被暗器所伤,便只能先回来了。” “你先去上药把伤养好,束国人的事,本宫自会想办法探查清楚。” 花明“嗯”一声,便退了出去。 片刻后,宋璟瑢便来了风华殿。 “孙侍郎家中发现瑞王府的腰牌,现下瑞王已经被禁足府中,待孙侍郎的死因查清之后,方可解禁。” “人虽然是宋璟瑞杀的没错,但此案既然是大理寺在查,想必云嘉玉定然参与其中,估计过不了多久,宋璟瑞的嫌疑就会被洗清,禁足也只是一时。” 宋璟瑢道:“阿菱放心,我会让严振压着,至少在才佳宴结束之前,断不会叫他出来闹事。” 陆玥菱挑眉,“说到才佳宴,还请殿下告知严振,我需要在才佳宴开始之前放宋璟瑞出来。” “哦?这是为何?” “有一场戏,还需要他在,才能上演。” 宋璟瑢点头:“好,我知道了。”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知殿下。”陆玥菱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怀疑,宋璟瑞不仅跟贤王有牵扯,还跟束国人有联系。” 宋璟瑢听了,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上辈子宋璟瑞就是联合了束国,从束国运来大量兵器,所以才能自建军队自北边过旬阳,入皇城而逼宫。 这一点,他早已知晓。 陆玥菱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宋璟瑢听到这消息,竟一点不见诧异。 “殿下不信?” 宋璟瑢抬眸:“我信,自十八年前束国与我们大旻签下二十年不战的契约,便很少听到有人讨论起束国,如今二十年之期快要到了,我想,他们也快坐不住,一个月前,我的人就发现有几名束国人伪装成商人进入了皇城,只是他们一直居在城西一处宅院里,并未有其他动作。” “原来你早就注意到他们了,那,昨夜宋璟瑞与他们见面之事,你也知道?” 这下,轮到宋璟瑢觉得奇怪了:“他们昨夜与宋璟瑢见了面?怎么会!我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未见他们外出,也未曾见有人进去。” “我身边有一名暗卫,名叫花明,昨夜他追踪那名假冒的车夫一路跟到城西一处宅院里,亲眼看见宋璟瑢和束国人在一起。” 可既然宋璟瑢一直都派人盯着,那瑞王是怎么进去的呢? 陆玥菱抬眸看向宋璟瑢,宋璟瑢也恰好看向她。 两人同时想到一个点,异口同声道:“有密道。” 是了,瑞王府便是在城西,那处宅子也是在城西,若是在地下挖一条密道将两座宅子联通起来,就算碰面也不会被人轻易发现了! 第124章 抱歉,方才我误会了你 瑞王府。 宋璟瑞因孙侍郎之事被禁足府内,昨夜派去杀陆玥菱的人又失了手,心情很是烦躁。 他将派去杀人的侍卫喊过来,手中长鞭不停挥舞。 “不过是杀个人,竟也能留下这种把柄!本王平日养着你们都是留着吃干饭的吗!” 侍卫跪在地上,后背已然皮开肉绽:“王爷,属下真的没有把腰牌落在孙府,那腰牌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您,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宋璟瑞停手喘了两口粗气,“好啊,那你倒是把自己的腰牌拿出来给我看看,拿出来了,本王就相信你一回。” 侍卫满脸痛苦之色:“属下的腰牌自回府之后就不见了,王爷,这府内说不定有内奸。” “内奸?”宋璟瑞冷笑,“你们的身家性命和家人都握在本王的手中,谁敢背叛我?” 他抬手指着姚松竹问:“你是那个内奸?” 姚松竹连忙垂下头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宋璟瑞又指着另一个侍卫问:“那你呢?” “属下不敢!” “还有你?你是内奸吗?” “王爷明鉴,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王爷!” 宋璟瑞又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侍卫,“自己没把事情办好,还想赖在旁人身上,本王看你这皮是还不够疼!” 他再次挥起长鞭,狠狠抽下去,一下又一下,直到打的那名侍卫断了气才罢手。 “啧,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把尸体抬走地上清理干净,晦气!” 姚松竹立刻与另外一名侍卫把地上的尸体抬走,路过院子里的小池塘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 因为池塘底,有他丢进去的一块腰牌。 下人开始打水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宋璟瑞走出去,迎面碰到一人。 此人正是昨晚冒充车夫之人,也是当初将陆玥菱的“尸体”从山崖下运回皇城的杀头头领,邱虎。 “王爷,有一事,属下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故而来向王爷禀报。” 宋璟瑞理了理衣领,“何事?说来听听。” “昨夜属下刺杀太子妃时,太子妃曾召来一名暗卫,那暗卫身手极高,与属下不相上下。” “哦?难怪母妃和本王几次三番要杀她都失了手,她身边竟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一介女子,身边却时刻跟着一名男子,咱们这位太子还真是能忍啊!” 邱虎一愣,觉得瑞王的关注点有些清奇。 他继续道:“昨夜属下回去之后仔细回想,发现那名暗卫所用的招数与我们大旻不同,似乎都是来自束国。” “束国!”宋璟瑞终于收起来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这么说来,太子也跟束国人有联系?” 邱虎摇了摇头:“我看那暗卫应是只听从于太子妃的命令,且行事招数都是我们杀手的路子,说不定是从黑市雇来的。” “本王可不管他是雇来的还是买来的,”宋璟瑞冷笑,“想办法抓住那名暗卫,本王要坐实太子通敌的罪名,可就靠他了。” 处理完尸体刚回来的姚松竹,听到了最后一句,他眉头轻皱,心下有了决定。 ★ 风华殿,宋璟瑢刚与陆玥菱用完早膳。 陆玥菱便准备出发去宫里娴妃娘娘那儿,宋璟瑢踌躇片刻拉着她的手道:“阿菱,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提醒你。” 她轻笑:“方才用膳时便见你有话要说,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殿下直说便是。” “你身边那位叫花明的暗卫,可有查过他的底细?” 她脸上的笑意敛起,面色有些不悦:“殿下可是不放心他?他数次救过我的命,绝不会背叛我。” 宋璟瑢叹了口气,“我方才犹豫便是怕你误会,我的意思是,他的底细或许会成为旁人攻击你的把柄,眼下我们四面树敌,一切都要小心,我是怕你因此会受到牵连。” 她愣了一下,花明是敛秋从黑市买来的杀手,可花明的真名叫什么,从何而来,家住何方,她确实从未追问过。 “殿下,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宋璟瑢沉吟了一瞬:“此事,我想还是你亲自问他比较合适些。” 她顿时生出些许愧疚,“抱歉,方才是我误会了你,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璟瑢拥进了怀中,“殿下......” “阿菱,真希望有一日,你能像相信他一样,也这么相信我。” 她沉默了片刻,忽而伸出双臂紧紧圈住宋璟瑢腰身,“璟瑢,我心里其实,已经将你视为夫君,真正意义上的夫君,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或许有一日你发现我与你想象中大不相同,或许在时间的长河中你对我的喜欢会慢慢流逝,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我不想到了那一日将自己困顿于哀怨之中,所以......所以我......” 所以,她不敢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她怕自己会万劫不复。 “无妨,”宋璟瑢轻声道,“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只做你自己便好,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若将来有一日我长辞于世,我也希望你能活的平安顺遂,能与你相处这些时日便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听着宋璟瑢的话,她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那晚梦中宋璟瑢吐血身亡的情景,心中不由开始发闷。 她好像明白,宋璟瑢为何宁愿喂她吃解药,宁愿睡在冰冷的躺椅上也不愿与她圆房。 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久远,所以拼命克制着自己的爱意,就算将来他死了,她也能留下清白之身。 “娘娘,梨春园那边传来消......”惜春的话戛然而止,捂着眼就要走。 陆玥菱连忙从宋璟瑢怀中退出来,“惜春。” 惜春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见两人已经分开,这才把手完全放下来。 “你方才说梨春园传来了什么消息?” 惜春正色道:“是姚松竹,他说,他有要事想要见您。” 姚松竹,纪叶桐宁愿死也要护着的人。 既然是通过梨春园传来的消息,想必是纪叶桐跟他说过什么。 如今纪叶桐远在金山寺,姚松竹不可能会是为她传信,那便是瑞王府里的消息了。 第125章 本宫说的是,你来倒 她想了想,道:“你差人去宫里知会娴妃娘娘一声,就说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晚些再过去。” “是,奴婢明白了。” 她转身看了一眼宋璟瑢,轻声道:“殿下,可愿与我一同前去梨春园?” “好。” 对于宋璟瑢来说,他求之不得。 虽然见姚松竹这件事并不重要。 但陆玥菱主动邀他一起,这便代表着,陆玥菱在慢慢地向他敞开心扉。 他们到梨春园的时候,正巧赶上一场戏刚刚开场。 客人们都去看戏了,所以他们进去之时,几乎没人注意到。 姚松竹已经在房中等候多时,他换值的时间快到了,若是陆玥菱再不来,他只能先离开。 终于,门开了,他转过身跪在地上恭敬行了一礼:“小人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惜春关上门,守在门外。 陆玥菱道:“起身吧,你找本宫有何要紧之事?” 姚松竹站起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宋璟瑢,“既然太子殿下也在,那小人就直说了,今日我在瑞王府听到瑞王殿下与其幕僚谈话,说是要抓住太子妃娘娘身边那名暗卫,然后想办法坐实太子殿下通敌的罪名,小人与娘娘身边的暗卫也交过手,他的招数与我们大旻有所不同,如今想来那应该是束国的武功。” 陆玥菱与宋璟瑢对视一眼,通敌之人明明是宋璟瑞,如今倒好,他竟然还想反过来诬陷他们,真是可笑。 宋璟瑢望着姚松竹,虽然纪叶桐的事他已经知晓,但这姚松竹,他还有些怀疑。 “你为何要将此事告知我们?有何动机?” 姚松竹再次跪到地上:“临行前她特意交代,若有要紧事可向娘娘寻求帮助,而且小人知道,她能去金山寺,都是托二位贵人的福,小人心中十分感激。瑞王残暴阴险,非是明君,这天下将来必然由太子殿下继承,小人愿意成为殿下手中之刃,只求将来殿下能保她平安。” “你们俩倒是都为着对方着想,难怪她宁愿冒险也要保下腹中的孩子。”陆玥菱原本还以为,能与人苟且之人只是贪图一时之欢,没想到,纪叶桐和姚松竹竟都是真心爱着对方。 姚松竹听了这话,却愣住了:“腹中的孩子?” 陆玥菱点头:“对,你们的孩子,看来她还没有告诉你。” 姚松竹眼眶泛红,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竟让她置于险境之中!若此事被瑞王发现,恐怕她......” 宋璟瑢道:“你放心,只要她一直在金光寺‘侍疾’,就算她把孩子生出来也不会传出半点风声。” “原来如此。”姚松竹一想,便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键,他伏在地上重重给陆玥菱和宋璟瑢磕了个头,“殿下与娘娘的恩情,小人无以为报,若有吩咐,小人定万死不辞!” 陆玥菱想了想,“眼下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 距离才佳宴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陆玥菱也跟娴妃娘娘打理的差不多,难得有两日空闲。 “娘娘,云府又送来请帖了。”央儿道。 陆玥菱收起软剑,问:“这次又是什么由头?” “这次,说是要请娘娘去味香轩,说是那儿新来的厨子做的红烧鱼味道很不错,想邀娘娘一起去尝尝鲜。” 她接过惜春递来的汗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冷笑一声:“看来柳婉儿是真的坐不住了,先前不是听戏就是游湖,这次的由头倒是不错,正好有些想吃鱼了,你去回信,就说本宫一定如时赴约。” “是,娘娘。” 酉时初,陆玥菱如约来到味香轩,她只带了惜春一人前来。 柳婉儿订的位置在二楼,柳婉儿却早已经在一楼等候。 见她下了马车,连忙出门迎接,“臣妇见过太子妃娘娘。” 她往里瞧了瞧,里面空无一人,想来这味香轩今晚应是被柳婉儿包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云夫人。” 柳婉儿抬眸,笑的温柔:“说起来,婉儿能坐上这云夫人的位置,还多亏了太子妃娘娘的帮忙,所以今日特意邀请娘娘,聊表谢意。”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现在才想着来谢本宫,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只要心诚,何时都不算晚,外头天凉,娘娘还是先进去吧!” 她朝前走了几步,柳婉儿便跟着她身旁,她停下脚步看向柳婉儿,“云夫人难道不知道,依照规矩你不能与本宫齐肩并行吗?” 柳婉儿一愣,只能向后退一步,垂下的眸里透着几分不甘心。 陆玥菱这才继续朝前走去,随着店小二的指引上了二楼雅间。 柳婉儿吩咐翠珠把门关上,她道:“门还是开着的好,透透气。” “都听娘娘的。”柳婉儿笑了笑,又吩咐翠珠去告诉厨子可以上菜了。 陆玥菱就这么盯着满脸笑意,热情不止的柳婉儿,直到热菜珍馐全都上了桌。 “这道红烧鳙鱼味道鲜美,娘娘可一定要尝尝。” 她伸出筷子,还未触及鱼盘,又收了回来,命令道:“你先吃一口给本宫看看。” 柳婉儿笑意一僵,陆玥菱这什么意思?难道是怕她下毒不成? 她只好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 陆玥菱这才动筷,将鱼腹中间那块最鲜美的肉夹进口中,吃了一口,她便道:“有些口渴,云夫人应该不介意帮本宫倒一杯热水吧!” 柳婉儿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惜春,心想,你自己的丫鬟放在那杵着,倒是指挥起我来了。 她喊了声翠珠,翠珠便上前斟了一杯热茶端给陆玥菱。 可陆玥菱却挥手打翻茶杯,语气幽冷:“云夫人是没听明白吗?本宫说的是,你来倒。” 柳婉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扬起笑容站起来,咬着后槽牙斟了一杯热茶。 翠珠接过,恭敬端到陆玥菱面前,可又被打翻。 “本宫要你亲自端过来。” 柳婉儿脸上笑意有些挂不住了,但想到一会自己的计划,还是忍了忍,又重新倒了一杯亲自端到陆玥菱面前。 陆玥菱依然没有接。 第126章 这就过分了? 身后惜春道:“云夫人,奉茶时要说,娘娘请用茶,这是规矩。” 陆玥菱饶有兴致地瞧着柳婉儿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后者接连深吸了两口气才开口:“娘娘,请用茶。” 陆玥菱抬手将杯子拿在手中,可下一刻手腕一转,就将茶水尽数倒在柳婉儿的鞋面上。 柳婉儿惊地跳起:“陆玥菱!你这是干什么!” 她勾了勾唇角,说:“茶凉了,重倒。” 柳婉儿瞪着陆玥菱,明明知道她就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可却不能拿她怎么样。 要不是翠玉杳无音信,报了官也没有结果,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自那日收到柴天禄的信说要来找她之后,她就惶惶不安,生怕哪一日就被柴天禄找上门来,在云嘉玉面前揭露她的过去。 可最近半月,柴天禄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再无信件,她收买的城门士兵也说没有叫柴天禄的男人进城。 她开始怀疑,那两封信到底是不是柴天禄所写。 当时她初见信件心里慌张至极,未曾想过这里面不合理的地方。 如今想来,那信或许根本就不是柴天禄所写,而是,陆玥菱! 只是翠玉的消失,让她惶惶不安,官府查不到翠玉的去处,她手中的卖身契也是无用。 翠玉若是携款潜逃倒也罢了,她最怕的是,翠玉被陆玥菱关了起来。 所以今日,她也是想试探试探陆玥菱,是否知晓柴天禄一事。 陆玥菱单手撑腮,看着柳婉儿无可奈何的委屈模样,冷冷一笑:“柳婉儿,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柳婉儿又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陆玥菱:“娘娘请用茶。” 陆玥菱这次终于接下那茶杯,便听见柳婉儿道:“娘娘如今是太子妃,尊卑有别,婉儿不敢在您面前造次。” “那你今日邀我前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找气受的?” 柳婉儿脸色一僵,“婉儿只是想请娘娘吃顿便饭报答娘娘......” “若你真想报答我,那就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 柳婉儿终于沉不住气,抬眸瞪着她:“你不要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若你再继续这般作态,我还有更过分的。”陆玥菱拿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这东西,你应该很眼熟吧!” 一张银票,谁没见过...... 柳婉儿目光落在金额那一列,瞳孔猛地一缩,五千两! 她给翠玉的银票刚好就是五千两。 翠玉,当真落入了陆玥菱手中? “就算你是太子妃,也不能随意关押别府下人,你到底把翠玉关在哪儿了?” 陆玥菱轻笑:“我关她做什么?只不过是她主动把东西交给我,我放她远走高飞。” 主动? 柳婉儿有些怔愣,陆玥菱的意思是,翠玉......其实是她的人? “你收买了翠玉!” “说收买多难听,我只是帮了她一个小忙,除了这张银票,还有一封信,想必你应该也不陌生。”陆玥菱说着,就将信也拿了出来。 柳婉儿想去抢,却被陆玥菱躲开。 “急什么?这封信还有人没看呢!” “你要把它交给表哥?”柳婉儿心思翻转,试探着问:“所以,之前那两封信,根本就不是柴天禄写的,而是你!” “恭喜你,猜对了,不过没有彩头。”陆玥菱起身,将银票和信件都拿在手中,“柳婉儿,你可知那个叫柴念儿的小女孩如今是何模样?” 柳婉儿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她跟你长得很像,我在溧阳城时还买了一串糖葫芦送给她,她很感谢我,正巧,那一日云嘉玉也在城中。” 说到这里,她打开了窗子,朝外头望过去,“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囿山寨子卖出去的每一个女子,春池坊都会记录在册,那册子我看过,溧阳和庐阳县令看过,身为钦差大臣的云嘉玉,自然也看过。” 柳婉儿越听越心惊,难怪。 难怪云嘉玉自溧阳城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了起来。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陆玥菱望着街道上那道身影,轻声道:“昭和四十年九月十五被溧阳盐商柴天禄买回做妾,售价白银百两,银货两讫。” 柳婉儿腿一软,连忙扶住身旁的桌子,这才没让自己跌倒。 “陆玥菱,你说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懂,什么柴念儿?什么囿山寨子,我根本就不知道!” 陆玥菱转身,“你以为不承认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别忘了,你写给柴天禄的信还在我手里。” “信?”柳婉儿冷静下来,冷笑道,“那不过是你用来诬陷我,找人模仿我的字迹而写,表哥不会信你。” “我不需要他信我,是非曲直他自己瞧的只会更清楚,”她陡然拔高了音量,“柳婉儿,当初是你写信给囿山寨子里的人,让他们绑架我,之后也是你写信挑明我的身份,想让那帮人将我灭口,但你一定想不到,若非你下此狠手,你被卖给柴天禄做妾一事也不会被拆穿,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柳婉儿一把将面前的几个菜碟挥下去,表情狰狞:“陆玥菱,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没错,是我,是我写信让囿山寨子那帮人毁了你!那又如何?你没有证据,能拿我怎么样?” “同样身为女子,你明知囿山寨子是什么地方,却还要如此害我,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何会恨我至此?” “恨?”柳婉儿笑了,“不,我不恨你,要不是你,我也坐不上云夫人这个位置,可是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尤其是你现在这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你生来就什么都有,而我却要拼命争取才能得到一分一毫。” “你是尚书府大小姐,要什么便有什么,可我不一样,我只有表哥了,偏偏你还要跟我抢他!你说,我怎么能不讨厌你!” “当初我与表哥两情相悦,你一句话就能和他订婚成为他的正妻,而我却只能做一个妾,现在,你都已经嫁给了太子,却还是肖想着表哥!” “陆玥菱,你表面温婉有礼,实际上根本就是个荡妇,是太子满足不了你吗?要夜半约我的夫君去梨春园,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难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27章 我知道,是她诬陷于你 陆玥菱望着柳婉儿几乎疯狂的模样,忽然生出一股快感。 上辈子,她独自在云府过了三年,看着云嘉玉与柳婉儿恩爱,她也曾惶惶不安,质疑自己,埋怨旁人。 如今,也终于叫柳婉儿尝到了这滋味。 “清者自清,浊者见浊,你若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她冷笑,“今日的鱼本宫已尝过,味道不错,云夫人,再会了。” 见她一走,柳婉儿立刻追出来,“陆玥菱!你别走!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可我已经不想听了。”她脚步未停,直至行到楼梯边被柳婉儿扯住衣袖。 她回头,看向柳婉儿。 柳婉儿目光却瞥到楼梯下一角青衫,她连忙跪在地上,柔声哀求道:“娘娘,方才是婉儿不对,求求您,原谅婉儿这一次好不好?” 这般前后不一,犹如变脸般的态度,陆玥菱可太熟悉了。 不就是发现云嘉玉在楼下,所以就开始装柔弱,下一步大约就是要陷害她了。 来来回回不过就是这些招数,她嗤笑一声,转头望了眼脚边的楼梯:“可惜本宫就是无法原谅你。” 她的话刚一说完,就见柳婉儿松开她的衣袖,大喊一声:“娘娘,别踢我!” 她眼神一冷,在柳婉儿扑向楼梯的时候,她抬脚送了柳婉儿一程。 既然柳婉儿能对自己这么狠,不惜从楼梯上滚下去也要陷害她,那她便做了这个恶人。 因为,她只会对柳婉儿更狠! “啊!”柳婉儿原本是要护住头部滚下去的,可被陆玥菱这一脚踹的,根本来不及就一头栽了下去。 不过几息,便咕噜噜从楼上滚到了楼下。 云嘉玉连忙把柳婉儿扶起来,“婉儿,你怎么样?” 柳婉儿被撞的头脑发晕,却还不忘转头看向楼梯上方的陆玥菱哭诉道:“娘娘,不过是我给你倒的茶水你不满意,我重倒便是,你为何将我踢下楼梯?” 云嘉玉也抬眸朝陆玥菱看过去,陆玥菱则是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冷眼瞧着柳婉儿,未置一词。 “你......” 云嘉玉刚开口,柳婉儿就抓住他的手凄婉道:“夫君,罢了,她是太子妃,我们得罪不起她。” 云嘉玉却将手抽出来,对翠珠道:“扶夫人回府。” 随后便跟着陆玥菱身后追了出去。 柳婉儿望着云嘉玉的背影,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翠珠匆忙走过来扶她,她却一把推开,口中呢喃道:“怎么会这样?表哥他......他竟然抛下我,去追陆玥菱!” 陆玥菱正欲上马车,云嘉玉便追到了身后:“娘娘,你没事吧?” 她转身,倒是没有想到云嘉玉会追过来,“云少卿是不是问错了人?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柳婉儿不是我。” 云嘉玉垂眸,脸上满是愧色:“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 她笑了,“我约你前来,可不是想让你看见方才这一幕,而是要你听清柳婉儿之前的话,别再自欺欺人了。况且,这次她没有冤枉我,我的的确确踢了她一脚。” 从她赴约开始,就知道柳婉儿会打什么主意。 她知道,柳婉儿施苦肉计的时候,必定会让云嘉玉在场。 所以,她先柳婉儿一步让人从半道将云嘉玉请了过来。 味香轩里没有旁人,她与柳婉儿说的话,云嘉玉站在楼下定然都听见了。 她就是要云嘉玉与柳婉儿之间的裂痕越撕越大,越陷越深。 她要柳婉儿也尝一尝,被夫君厌弃,困在宅院里备受冷落的滋味! 这比直接杀了柳婉儿,令人畅快多了。 听了她的话,云嘉玉却摇了摇头:“我知道,是她诬陷于你,我代她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时,柳婉儿扶着味香轩的门框,恨恨瞧了过来。 陆玥菱冷冷一笑,没想到从前她什么都不做,却处处被冤枉。 如今她真做了,云嘉玉反而站在了她这边。 真是可笑。 她转身就朝马车走去,谁知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脚下一滑,便向后仰去。 “娘娘。”惜春惊呼一句,连忙跑过来。 谁知在她身后的云嘉玉却伸手接住了她,她一愣,正要起身,却看见柳婉儿疯狂嫉妒的眼神。 于是,她不动了,任由云嘉玉揽着她的腰身片刻。 直到柳婉儿被翠珠扶着上了马车,她才猛地从云嘉玉手臂上起身。 然后抬手狠狠扇了云嘉玉一巴掌:“云少卿!请自重。” 云嘉玉一愣,捂着脸心头竟生出几分委屈来。 直到陆玥菱的马车离开,他才放下手,怔怔望着自己揽过陆玥菱腰身的那只手臂。 跟柳婉儿不同,陆玥菱腰上,很硬。 马车里,陆玥菱把腰上的软剑正了正,指着地上脱下来的外衣对惜春道:“待会回去记得把它烧了。” “啊?这是今年殿下才为娘娘制的新衣,就这么烧了,岂不可惜?”惜春道。 是啊,宋璟瑢命人制的那一大箱子的衣裳,她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都穿一遍。 “罢了,回去之后清洗干净便好。” ★ 云嘉玉回到府中,神色冷然。 他推开门,见柳婉儿正坐在榻旁哭泣,翠珠正在为她腿上摔伤的部位上药。 柳婉儿额头鼓起一个大包,膝盖也磕破一层皮,边上全是青紫一片。 见云嘉玉进来,柳婉儿眼泪掉的更多了,可她却压抑着哭声,显得自己越发地委屈可怜。 云嘉玉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然后接过翠珠手里的药瓶,道:“你先出去。” 翠珠应了声,便退出去将门关上。 云嘉玉轻轻为柳婉儿上药,触碰到伤口,柳婉儿“嘶”了一声,腿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云嘉玉放轻了动作,低声道:“一会就好,忍着点。” 柳婉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委屈道:“婉儿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云嘉玉动作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涂药:“你是我的发妻,我怎会不管你?” 明明还是和往日一样的温润嗓音,可柳婉儿却无端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第128章 对你,我做不到那么狠心 “夫君,今日我得罪了太子妃,她素来心胸狭隘,今日将我从楼梯上踢下来,明日会不会去大理寺找你的麻烦?” 闻言,云嘉玉抬眸看向柳婉儿:“是吗,那你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得罪的她?” “今日我只是想请太子府吃顿便饭,可期间,她总让我给她倒茶水,一会嫌我倒的茶水太凉,一会嫌我倒的茶水太烫,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伺候她,她便生气将茶水尽数倒在我的鞋面上,回府这一路,我的脚都是冷的。” 柳婉儿说话时,目光望向榻旁。 云嘉玉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双湿透的棉鞋。 可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 “就因为这个,她就把你从楼梯上踢了下来?” 柳婉儿咬了咬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云嘉玉却忽然把手里的药瓶摔到地上,药瓶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柳婉儿吓了一跳,瞪大双眸看向云嘉玉。 “到了现在你还在说谎!前一刻你还在放声大吼,后一刻你便跪在地上假意求饶,柳婉儿,你真当我是你手里的泥人,想怎么拿捏,想怎么欺骗我都不知道吗!” 柳婉儿被云嘉玉的吼声吓的缩着脖子,“可是,可是我没有说谎,就是她把我从楼梯上踹下来的呀!” “那不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把戏罢了!”云嘉玉从床头的箱子里翻出先前陆玥菱送给柳婉儿的那把匕首,扔到柳婉儿面前,“当初我从城外把你找回来时,你说是被陆玥菱所伤,要不要我现在再用这把刀在你后背上划一道,比对一下伤口是否一致!” 柳婉儿愣住了,怎么连这件事情,云嘉玉都知道是她自己所为? 她仰头望着云嘉玉,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可就是强忍着不落下来,看起来极为楚楚可怜,“表哥,一定是陆玥菱她跟你说了什么对不对?你不要相信她,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云夫人,今天晚上真的是她把我......” “够了!”云嘉玉大喊一声,“之前我没有戳破你,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你与那柴天禄的事情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自己不知道,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联合了囿山那些人要置当朝太子妃于死地!你可知这是死罪!你的心肠怎会如此恶毒?你把从前那个温柔善良的柳婉儿弄哪儿去了!啊?” 柳婉儿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知道陆玥菱都跟你说了什么,可这些,这些事情根本就没做过呀,表哥,你怎能如此说我?” “你自己亲口承认的事,现在竟还想抵赖!” 柳婉儿仔细回想着在味想轩时与陆玥菱的对话,心中一惊,“所以,你早就在楼下……是陆玥菱喊你过去的,对不对?” 云嘉玉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如此,我还不知道自己身边竟藏着这样一个蛇蝎心肠之人。” 柳婉儿低下头,眼里的泪像水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原以为今晚,她能让云嘉玉与陆玥菱之间生出隔阂,可没想到,她竟是被陆玥菱摆了一道。 如今她做的那些事,云嘉玉全部都知道了,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办? “表哥,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件事,这件事情里有误会,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她扯着云嘉玉的衣摆,像从前那般轻轻摇晃,想求得云嘉玉的垂怜。 可云嘉玉却将衣袖一拂,直接站了起来:“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了,柳婉儿,你意图谋害太子妃,又几次三番欲陷她于不义,我本该将你捉拿归案,交由大理寺候审,但你是我的妻子,我做不到将你绳之以法,往后你便在这院子里安安分分度过后半生吧,我不会再踏进这间屋子半步!” 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少卿说,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做不到将她绳之以法,所以,她还应该感谢他不成吗? 若将她关在这院子里不闻不问,那她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府中的下人都会如何看她? 不,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夫君!”柳婉儿喊住云嘉玉,“难道你忘了当初对我许下的誓言吗?难道你忘了当初以一人之力反抗云氏族亲也要娶我为妻的真心了吗?” 云嘉玉停下脚步,她便从榻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云嘉玉面前,“表哥,婉儿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婉儿只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不过是做错了一次,难道就真的罪无可恕了吗?” 云嘉玉眉头皱起,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柳婉儿见状,又继续说道:“你们大理寺向来讲究法不容情,可你还是为我违了此例,说明在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云嘉玉转眸看向柳婉儿,“你我相伴近两年,从前种种我并没有忘记,对你,我做不到那么狠心。” 柳婉儿轻轻拉起云嘉玉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就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我,夫君,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我保证会将那个温柔善良的柳婉儿找回来,我们还像从前那般,我每日都会为你煮参汤,待你值守回来便喝一碗去去乏,早晨我便早起为你更衣束带,若你太累,我便为你揉肩按颈。夫君,若是没有你,婉儿活不下去的。” 云嘉玉眸光闪了闪,心里有些松动。 柳婉儿将云嘉玉的手往下挪了挪,渐渐放到自己的衣襟里...... 柔软的触感自掌心传来,云嘉玉小腹不由一紧。 他已禁欲许久,如今软香在怀,被柳婉儿一撩拨,身体里的火便燃了起来。 “夫君,婉儿好想你。” 他再也忍不住,抱起柳婉儿就往床榻走去。 床幔挡住了两具交叠的身影,却隐约能看出云嘉玉毫无怜香惜玉的猛烈动作。 一番发泄之后,他便穿上衣裳,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件屋子。 柳婉儿嗓音已经喊的嘶哑,见他离开,也没有力气再说什么,最后只能眼一闭在榻上昏了过去。 第129章 谢宏羽住进太子府 距离才佳宴没几日了,孙侍郎的案件已经查出结果,说是被窃贼所害,那腰牌也是窃贼偷来的。 瑞王的禁足终于被解除,而礼部也将此次参加才佳宴的人员名单送了上来。 当她看到陆心瑶的名字时,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今年,想必陆心瑶定是下足了功夫想要夺魁,可惜她身体里住着的那个人大约是天赋不足,就算再努力也比不上皇城中那些千金贵女。 况且,她还有一份大礼要在才佳宴上送给陆心瑶呢! 不过,在名单上,她还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名字,谢宏羽。 这小子竟也来参加才佳宴了,而且他比试的是骑射。 她找到谢宏羽住宿之处,当即便叫惜春把人带到了太子府中。 一个多月未见面,谢宏羽好像改变了不少,个头也往上窜了些。 “见过太子妃娘娘。”谢宏羽恭敬行礼。 她笑了笑:“府中没有外人,你唤我表姐便好,外祖母今日身体可好些?” 谢宏羽点头:“嗯,祖母还和从前一样,不过心悸的毛病已经好多了。” “那外祖父呢?” “祖父自然是身体硬朗。” “大舅舅呢?” “我爹,他每日忙于军务,甚少回府。” “那便好。” 谢宏羽挠了挠头:“你怎么不问问二叔?” “他?”陆玥菱眨眨眼,“他有什么好问的。” 谢宏羽叹了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二叔虽然犯了错,但祖父废了他一只手和一条腿,如今他整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次我见到他,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而且,他还跟我说,说二婶苛待他,不给他饭吃。” “善恶有报,他如今的境遇不过都是他从前种下的因,你将这事告诉外祖父了?” “没有,二叔院子外头有祖父派去的人守着,这些,他定然是知道的。” “既然外祖父都知晓,他都没有说什么,你这位谢府小少爷有何可操心的?”陆玥菱故意问。 谢宏羽垂着眸,眉头轻皱,“我只是担心,二叔会想不开,他从前那么爱玩,现在却......”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你看重家人是好事,但他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否则若是再因他一人而致整个谢家于险境,他便是死也难赎其罪了。” 谢宏羽嗯了一声:“表姐说的对,宏羽受教了。” 陆玥菱笑了笑,或许是上次的事让他成长了不少,现在的谢宏羽跟当时泼她冷水的,简直判若两人。 “这次才佳宴你只比试骑射,与魁首是无缘了,但你若能得骑射第一,也能得个骁勇将之名为谢家争光,你可有把握?” 说到此事,谢宏羽顿时来了精神,“那是自然,我平日里虽对那些诗词歌赋疏于研究,但我们谢家的武艺可从来没有懈怠过,表姐,我带了长枪过来,这就给你耍一段!” 说罢,便将靠在墙壁上的长枪取来,当即到院子里挥了起来。 陆玥菱就站在阶梯上,看着谢宏羽耍枪。 惜春小声道:“这谢小少爷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的。” 她点头,“是啊,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方才的成熟大约是她的错觉。 不过成长这种事,还得慢慢来,谢宏羽有爱他的家人,又是男儿,自然还有很长时间够他挥霍。 惜春道:“娘娘,您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说来年纪也不算大,怎么方才那话说的如此老成?” 她点了点惜春眉心,“我还不是学你,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桃李年华,整日在我面前说自己老,我看你是想嫁人了。” 惜春脸一红:“奴婢哪有?奴婢才不想嫁人呢!” “那你脸红什么?” 惜春连忙捂住自己的脸,羞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谢宏羽收起长枪,满头汗渍地走过来,“表姐,你看我这力道如何?” 她摸着下巴打趣道:“力道虽足,但招式上还有些欠缺,不够到位,才佳宴开始之前的这两日,你便住在这儿多加练习练习吧!” “招式不够到位?”谢宏羽看了眼自己的手里的长枪,随后行礼道:“好,那这两日就叨扰表姐了。” 谢宏羽在太子府住下,晚膳自是与陆玥菱和宋璟瑢一起用。 只不过,宋璟瑢自见到谢宏羽开始,脸色就一直冷着。 饭桌上,谢宏羽要夹什么菜他都抢,这般刻意的行为,让谢宏羽来了气性。 他把筷子一撂,道:“太子殿下若是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宋璟瑢轻笑:“你是阿菱的表弟,孤怎会不欢迎你?” “我看太子殿下就是看我不顺眼。” 何止是谢宏羽,陆玥菱也看得出来。 谢宏羽是谢家唯一的子嗣,按理说,宋璟瑢就算不待见他,也不该如此摆脸色才是。 宋璟瑢也把筷子一撂:“孤的确看你不顺眼,若不是看在阿菱的面子上,孤早命人端一盆冷水泼上去了。” 谢宏羽和陆玥菱都是一愣。 搞了半天,宋璟瑢是在记恨当初在谢府,谢宏羽泼的那一盆冷水啊! 谢宏羽自觉心虚,可又拉不下脸来,只嘟囔了一句:“那我,也已经跟表姐道过歉了呀。” “可惜你道歉时孤不在场。” 所以,这是要他再道一次歉的意思? 谢宏羽起身,正要给陆玥菱道歉,宋璟瑢又道:“孤要的并非形式上的道歉,孤要你用实际行动来道歉。” 陆玥菱摇摇头:“殿下,你就别为难他了,在谢府他可是给我磕过头的,臣妾已经不计较了。” 谢宏羽却梗着脖子问:“那你说,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听闻此次才佳宴,西平沐家的小少爷也会参加,且与你一样只比试骑射,孤要你赢他,把骁勇将之名摘到手中,如此便是最好的歉礼。” “这算什么歉礼?你等着,那骁勇将之名定是我谢宏羽的!” “好,那孤等着。”宋璟瑢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异样。 他皱了皱眉,起身道:“孤饱了,你们姐弟二人慢慢吃,孤先回殿了。” 第130章 阿菱方才说喜欢我 陆玥菱望着宋璟瑢碗中还未曾动过一口的米饭,心里有些疑惑。 “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她将桌上的菜挨个都尝了一遍,“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呀。” 谢宏羽小声道:“表姐,这太子殿下怎地如此小心眼,那么久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 她想,宋璟瑢只不过是想借这件事激将一下谢宏羽罢了,否则以谢宏羽的性子,定会轻敌。 “吃着太子府的饭菜,你还敢说他小心眼?”她小声道,“若是被他听了去,小心他明日给你的菜里下毒,让你闹一整天的肚子。” 谢宏羽眼睛瞪大,“那他,不还是小心眼嘛!” 陆玥菱噗嗤一笑,“骗你的,放心吧,太子殿下好着呢!” 忽然,她脸色一变,倏地站了起来。 燧焰之毒,一月一发,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待她赶去瑢华殿时,殿中的下人果然都不在。 还未进屋,她便听见宋璟瑢痛苦的叫喊声。 她推开门,却被卫钦拦住:“娘娘,薛神医正在为殿下施针,请娘娘晚些再进去。” “施针而已,有何不能进?”她推开卫钦,就朝里跑过去。 宋璟瑢坐在榻上,背对着她,薛深正在他背后施针。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离得近了她才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随后便看见宋璟瑢腕上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这是怎么回事?” 卫钦道:“方才薛神医还未赶来时,殿下疼痛难忍,便拔了属下的刀伤了自己。” 此时薛深扎完针回头道:“非也,是老夫告诉过殿下,燧焰之毒发作痛到极致时需排血放毒,可不是什么自残。” 陆玥菱走过去,见宋璟瑢盘坐在榻上,双眸紧闭一动都不动,“殿下现下如何了?” “老夫用银针封闭了他的无感,此刻燧焰之毒正在他体内狂肆,这对他来说能减少很多痛苦,半个时辰后,方可拔针。” “那他腕上的伤口呢?不给他包扎一下吗?” 薛深摆手:“不可,要他放血便是为了将毒素排出去,这血还得继续放才行,不过你放心,这些血不会伤及他的性命,待今夜过后再慢慢补回来便是。” 陆玥菱坐到榻旁,拿手帕擦拭着宋璟瑢额上的汗,虽然封了无感,但身体却还是会感到疼痛。 她的眉与宋璟瑢一样,始终紧紧拧着。 半个时辰后,宋璟瑢身上的银针才拔掉,腕上的伤口也被包扎起来。 “殿下还要药浴,娘娘要留下一起帮忙吗?” 她点头,“好。” 卫钦打好了水,薛深放好了药,然后把人放进浴桶里。 她一手扶着宋璟瑢的头,怕他一头栽进水里,另一手握着宋璟瑢的胳膊,怕他腕上受伤的部位碰到水。 身后悄无声息,她一转头才发现,卫钦和薛深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 这时,宋璟瑢慢慢清醒过来,他一转头便看见了陆玥菱。 “阿菱,怎会是你在此处,卫钦呢?” 她也想知道卫钦呢,“大约是,累了,回去休息了吧。” 宋璟瑢顿时明白过来,卫钦这是受了娴妃娘娘的碎碎念,故意寻机会把空间都留给他和陆玥菱。 “阿菱若是也累了,不如搬个凳子坐下,我们说说话可好?” “可是你的胳膊还不能碰水,薛神医说你醒来后定会有脱力之症,我得握好它才行。” 被陆玥菱这样瞧着,宋璟瑢的耳根慢慢红了起来,他转过头轻咳一声,问:“这药浴,还要泡多久?” “泡半个时辰即可,眼下应该还剩下三刻钟的时间。”陆玥菱伸手扶着宋璟瑢的下巴,将他的头转过来,对着自己,目光认真:“璟瑢,下一次燧焰之毒若是再发作,不要避着我了,好吗?” 宋璟瑢的耳根越发红了,可面对陆玥菱的认真,他却又很无奈。 “阿菱,你可知喜欢一个人,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最难看,最狼狈的一面的。” “我知道,但你又可知,喜欢一个人,若是他最痛苦的时刻不能陪在他身边,也会很难受?” “我怎会不知......”宋璟瑢低喃了一句,忽然愣住了,“阿菱,你刚刚说什么?” 陆玥菱脸一热,连忙背过身小声说:“我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她正懊恼着自己方才怎么就脱口而出,说自己喜欢宋璟瑢的话,下一刻,就被拽入一个滚烫的怀里。 她还未来得及仰头,宋璟瑢便低头在她额心落下一吻,炙热又轻柔。 “我没有听错,方才阿菱说喜欢我。” 方才她握着宋璟瑢胳膊时,宋璟瑢还一副脱力的模样,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便能自己站起来,还把她拉过来。 她心中羞恼,一把推开宋璟瑢,谁知她轻轻一推,宋璟瑢就扑通一声坐在水中,溅起的褐色水花带着药材糊了宋璟瑢一脸。 看着宋璟瑢像个花猫似的脸庞,她不禁扬起唇角笑起来。 宋璟瑢抹了一把脸上的药水,心情不错地打趣道:“阿菱这力气,有排山倒海之能。” 她目光落在宋璟瑢胳膊上,发现那包扎起来的手腕也浸了水。 “你的胳膊,”她连忙把宋璟瑢的胳膊捞上来,搭在浴桶边缘,“你等着,我去拿布重新给你包扎一下。” 一阵慌乱之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她拿来干衣放在浴桶边上,随后就绕到屏风后头去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宋璟瑢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既然已经无事,那我便回风华殿了。”她刚迈步,就被宋璟瑢拉住。 她不解,仰头看向宋璟瑢:“你衣裳湿了,换一件再走吧。” 衣裳湿了? 她低下头这才发现,方才宋璟瑢抱住她的时候身上的水都沾到了她的衣裳上。 “反正穿的厚,湿了这一点也不碍事,这么晚了也不会被人看见,”她无所谓道,“殿下,松手吧。” 可宋璟瑢却并未松开,“被人看见事小,若是得了风寒便事大了,听话,换一件再走可好?” 她望着宋璟瑢紧紧握着的手掌,问:“殿下是真的只是想让我换一件衣裳吗?还是,”她仰头望进宋璟瑢眼底,“殿下其实想让我留下来?” 第131章 陆玥菱认清自己内心 宋璟瑢不自在地别开眼,“我没有那个意思。” “是吗?”她伸手碰了碰宋璟瑢耳垂,“那你耳朵怎么会这么红?” 宋璟瑢轻叹一声,“我这点心思,到底还是瞒不过你,阿菱,若我想让你留下,你可愿意?”他又加了句,“你放心,我不会做过分的事。” 陆玥菱点头,“好,只要你开口,我便愿意。” 愿意留下,也愿意与你做你想做之事。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宋璟瑢一定能听明白。 就在今晚,当她看到宋璟瑢坐在榻上,被封闭无感无知无觉的样子时,她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恐惧。 她很怕,怕宋璟瑢就这样永远醒不过来了。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心。 宋璟瑢护她,尊她,敬她,甚至将先皇后留下的护卫队令牌都交给了她,这份心意于她而言万分珍重。 她原以为自己或许回应不了宋璟瑢什么,可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越是了解宋璟瑢,就越是被他吸引。 宋璟瑢或许不那么完美,他身体不好,心思也不在朝堂,徒有太子之名却并无任何官职在身。 可就是这个人,不论何时都能坚定地说,信她。 也是这个人,不远千里奔波只为确认她是否安好,危急时刻也能不顾自身护她安全。 明明是太子,却还是为了要给她留下清白,宁愿憋着挨着也不愿与她圆房。 这样被珍视,这样被爱护,她的心实在无法继续硬下去。 她想,不管是谁遇到宋璟瑢这样的人,恐怕都会沦陷吧! 床榻上,宋璟瑢才经历过燧焰之毒发作,又泡了药浴,将陆玥菱搂紧怀中之后不过片刻便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陆玥菱仰起头趁着宋璟瑢睡着之际,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随后才在宋璟瑢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进入梦乡。 ★ 才佳宴开始的前一日,溧阳送来一封信。 “娘娘,是徐娘子的信。”惜春小跑进来,将信交给了陆玥菱。 她拆开信件,仔细看了一遍。 “看来女子对于裁衣制衣天生就很有天赋,徐娘子说她们年关里制出的衣裳卖得很好,所以想将铺子多开几间。” 惜春笑容满面:“太好了,这样一来,囿山上那些女子今后的生计便不愁了。” “惜春,你从账上支一万两银票出来,找个靠谱之人送去给徐娘子,就说这些银钱可供她挥霍,但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她想了想,让央儿取了纸笔过来。 半个时辰后,她才完成画作,“这些都是最近皇城中流行的衣裳款式和花纹,你把这些一并交给徐娘子,她自会明白。” “好。”惜春小心收起画作,待它们都晾干之后才放进竹筒封好。 明日就是才佳宴了,陆玥菱想问问宋璟瑢要不要和她同去,顺便问一问,当年他到底是坐在何处瞧见她一曲惊人的。 谁知到了瑢华殿,却见下人在收拾细软和衣物。 “阿菱,我正要去寻你。”宋璟瑢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坐下。 她看着宋璟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要去何处?” “假铜钱已经流至皇城,此事父皇已经知晓,但短时间内还不能公布,需得查到源头才能加以制止,父皇已经派户部侍郎焦印前去北临,但此人早年便是出自北临,我担心他是我皇叔的人,所以这趟北临之行,我必须一同前去。” “你身子还未好,父皇能同意你去?” 宋璟瑢笑了笑:“此事关系重大,是我主动请命,父皇虽有忧虑,但最后还是同意了。且近日我已经不再那么畏寒惧冷,也极少咳嗽,所以,你也不必担忧,我保证会安全回来。” 可陆玥菱还是不放心:“就算如此,你也说过,你那皇叔很危险,上次在皇城他尚且能对你下毒,此次若是去了他的地界,那岂非更加危险!” “上次是我没设防,所以才着了他的道,他若是真想置我于死地便不会下燧焰之毒,而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了。” 宋璟瑢语气沉了几分,“在宋璟瑞还活着之前,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我好好活着。” 因为上辈子,宋璟瑞暗中派人杀他,就是宋承穆将他带走藏在了北临,后来宋承穆拿到宋璟瑞所谓的谋反的证据,才将他安排回皇城。 表面上,宋承穆是护君良臣,他让自己的党羽皆奉他为新皇。 可璟珹在府中溺水而亡,瑞王被下狱斩首,待他一死,整个皇室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便只有宋承穆一人。 且名正言顺。 谁也怀疑不上他,谁也猜不出来他的野心。 上辈子,他也不过是宋承穆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璟珹和瑞王都还好好地活着,他这枚棋子自然不能提前死去。 陆玥菱冷静下来,宋璟瑢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早在除夕那日,她便猜出宋承穆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但老天既然让她重活一世,那这次她和宋璟瑢谁都不能成为别人的棋子! “既然你意已决,那你一路小心,宋璟瑞如今虽然已经解禁,但你放心,我有办法能够让他分心乏术,不会去半道给你添乱。” 宋璟瑢唇角轻扬,抬手抚了抚陆玥菱的脸颊,指腹搭在她唇角处磨了磨。 语气轻快却又极其认真:“能娶到阿菱,瑢,荣幸之至。” 陆玥菱却脸上一热,宋璟瑢的动作让她有一种感觉。 那晚她偷亲宋璟瑢唇角,被发现了。 ★ “瑶琴悠韵,弦动百年雅意;珍棋对弈,局藏万机千锋;翰墨传香,诗吟万古风月;素筏铺陈,笔落万物入画。诸位皆是女中佼佼者,今日才佳宴上,还请诸位尽展风华,勿藏拙。” 陆玥菱作为协助娴妃娘娘举办才佳宴的协掌女使,在才佳宴开始前,先说了几句开场词。 此次才佳宴和往年一样,也是在珹王府举办。 女子组在芳婷苑举办,而男子组则在隔壁的诚勤苑和演练场举办。 娴妃娘娘是主事人,也是评判官的一员,另外三位评判官分别是虞淑妃,威宁侯夫人,以及程太妃。 第132章 魁首之名 程太妃是皇帝的生母,原本她居于深宫不问世事,这次因为缺了萧贵妃,所以才好说歹说将她请了过来。 另一边,男子组的主事人便是云嘉玉,评判官一共也是四位,分别是云嘉玉,宋璟瑞,陆元文和当朝宰相汪达。 巳时一刻,才佳宴的比试正式开始。 陆玥菱落座在上方,远远便瞧见台下的陆心瑶,她身旁的锦兰怀里抱着一把琴,若她没认错,那应是名琴“焦尾”。 陆心瑶还真是花了大价钱,竟连这么难求的琴都能弄来,可见她这次是抱着对魁首势在必得的决心而来。 琴棋书画,想要得到魁首的位置,需得这四场比试都排在前三的位置才可,若是有其中一个落了名次,那么在文采场胜出也可补替其一。 第一场比试的是画,题目是“雪”。 以雪为题,一刻钟之内做出一幅画。 参赛者一共三十二人,最终经过评判官决议,选出了前三名,而陆心瑶刚好就是那第三名。 第二场比试的是棋艺,对峙者共二十八人,分为十四组,最先胜出的三人才会被记名,这一次,陆心瑶拿到的是第二名。 第三场便是书法,参赛者需在半个时辰内将《女诫》完整地默写下来,且不能有错字漏字,最终再交由评判官商议选出前三名最优者。 这一场,陆心瑶落选。 第四场,便是比拼琴艺。 轮到陆心瑶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弹奏。 陆玥菱仔细听着,发现陆心瑶弹奏的是她们从未听过的一曲小调,所唱之词倒是很熟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这首《水调歌头》是宋朝诗人苏轼所创,在场之人几乎无人不晓,可陆心瑶这唱腔和曲调却是头一次听,且十分新颖。 就连陆玥菱都不自觉被带入那悠扬婉转的琴调中。 待一曲毕,众人才恍然回神。 这一场,陆心瑶得到了第一名。 四场比赛结束,有望能够争得魁首之位的,只有大理寺卿之女严佳涵、济仓候之女褚灵秀个陆心瑶三人。 所以这最后一场文采之比拼,也就只剩下她们三人。 “最后一场,请以‘思念’为题,作一首诗或词皆可。” 思念,除了思念爱人,还可以思念家人,以及好友。 严佳涵作了一首思念友人的诗: 残阳铺古渡,逝水绕东丘。 昔日同观景,今时独倚楼。 风摇芦荻乱,云卷暮霞愁。 欲语凭归雁,相思几度秋? 娴妃娘娘看了笑着点头道:“不错,这诗道尽了对友人之思,倒让本宫想起了当年的故人。” 威宁侯夫人立马附和几句,心想,这严家小姐可是未来的珹王妃,婆母看儿媳妇,能不好吗? 褚灵秀作的是一首思念亲人的诗: 晚照入阁思愈浓,残星数点映苍穹。 风摇竹影亲容现,雾隐山形别梦中。 倦客他乡愁绪绕,离人远路念情忡。 凭栏欲语由谁寄,宿念如澜浩渺中。 程太妃见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落下两滴眼泪来。 最后,陆心瑶作的是一首词: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词一出,就连陆玥菱也被深深触动,这词或可用来思念爱人,也可用来思念亲人、友人。 短短几句,将思念诉说无疑。 没想到,她这二妹妹还深藏不露,竟有此文采,之前倒是她小瞧了她。 最终,需要经过评判官商议,才能决定魁首落在谁的头上。 程太妃道:“严小姐第一场得了第二,第二场第三,第三场也是第三,第四场落选,这文采虽然出众,但怕是离魁首还有些差距,我是觉得,褚小姐不错。” 威宁侯夫人附和道:“褚小姐前四场都在前三名之中,这文采也很不错,让她来做这个榜首,倒也不错。” 虞淑妃却道:“可我觉得,还是陆二小姐这词好,你们觉得呢?” 娴妃娘娘点点头道:“我赞同虞淑妃的看法,且,陆二小姐那首水调歌头实在令我记忆犹新,我看这魁首之名,她当得起。” 见状,威宁侯夫人又道:“这,这说得倒也是,陆二小姐确实别出心裁,得天独厚。” 娴妃娘娘看了陆玥菱一眼:“太子妃,你觉得呢?” 听见这句问话,下方的陆心瑶猛地看向陆玥菱,袖中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那画是她数次苦练的结果,那曲是她好不容易才根据现代的唱调谱出来的,那词也是抄的纳兰的词。 如今好不容易要拿到魁首之位了,若是因为陆玥菱一句话而失去…… 陆玥菱轻轻一笑:“心瑶是我妹妹,我若加以评判恐会落人口实,娘娘们和威宁侯夫人才是评判官,最终的结果还是由你们来决定最公平。” 她记得上辈子,这场才佳宴的魁首应该是褚灵秀…… 几人又你来我往地讨论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出了结果。 “此次才佳宴秉承着公平公正之基准,以女子的闺仪为典范,最终选出魁首,女子组的魁首是,陆二小姐陆心瑶!” 听到最后一句,陆心瑶有些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 她得到了魁首的位置! 这些天来,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就知道,只要没有陆玥菱挡在她前面,她就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而陆玥菱则是淡然地看着这一切,陆心瑶能得魁首在她意料之外。 但,如今这个结果也好,人只有站得越高,才摔的越惨! 这时,惜春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起身,对娴妃娘娘道:“娘娘,外祖父家中的表弟今日也参加了才佳宴,我想去瞧一瞧演练场瞧一瞧,为他助威。” 娴妃娘娘点头:“也好,这里有我在,你安心去吧!” “谢娴妃娘娘。” 男子组这边,诗词歌赋皆已经落幕,各项都稳占第一的公子,是来自南愈城县令的长子,连章。 一个小县城的县令之子,竟将满皇城的贵公子都给比了下去,实为一桩奇闻。 第133章 骁勇将之争 如今,男子组的魁首已经毫无意外属于连章了。 不过与女子组不同,骑射独立于诗词歌赋之外,不影响魁首之评,但若能在骑射中拿到第一,便能获得骁勇将之称号,若能为圣上赏识,或可入禁军效力。 连章已经是魁首了,可骑射他竟也报了名。 陆玥菱到的时候,骑射已经经过一轮比拼,场中剩下的唯有三人,谢宏羽,连章,还有西平沐家的少爷沐溪。 最后一场,谁先射中空中漂浮不定的彩球便算赢。 可在射程之外,几人需先在马背上争抢先后,待到了划好的红线之内才可挽弓射球。 谢宏羽看见了陆玥菱,举起手中长枪笑容满面,眉宇间尽是自信之色。 陆玥菱回以一笑,在云嘉玉的安排下,寻了一处席位坐下。 “有劳云少卿了。” “太子妃娘娘可是为谢小少爷而来?” 陆玥菱抬眸看向云嘉玉:“这难道不明显吗?除了他,本宫还能为谁而来?” 云嘉玉被呛,笑了笑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倒是陆元文,趁着比赛还没开始,差了身旁的小厮过来问她陆心瑶的成绩如何。 她望向远处,嗓音沉沉:“你去告诉爹,就说不管结果如何,都应以平常心对待,待晚宴时,他自会知晓。” 晚宴时,凡每项比拼前三名者皆可参加,届时圣上也会亲临,拟了嘉奖圣旨之后,魁首的人选才算真正落下来。 场中,骑射比赛已经开始。 她开始认真观察着这场比赛。 西平沐家的小少爷她并没有什么印象,上辈子,谢宏羽也未来参加这次的才佳宴。 倒是连章,此人据说不仅在诗词歌赋中连夺第一就连骑射也是第一,后来圣上将他安排去了工部,不过短短两年时间此人便一路升至工部侍郎之位。 不知这一次,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锣声一响,三人便纵马向前奔去,可沐溪却将手里的弓箭射向了谢宏羽和连章的马蹄前。 马儿只能扬蹄止步,沐溪抓紧机会,策马狂奔。 “哼!你以为只有你有箭吗!”谢宏羽搭上箭羽连射三箭落于沐溪马前。 与此同时,连章也连射三箭落于沐溪马后。 比赛有规定,不可伤马,但这一前一后足以让沐溪的马进退不得。 连章和谢宏羽对视一眼,随即便策马狂奔起来。 谢宏羽从小就被扔在马背上出行,马术自然不在话下。 可连章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之子,一段路下来竟与他速度不相上下。 临近红线时,两人便在马背上交上了手。 连章用的是剑,谢宏羽用的是长枪。 距离远时,谢宏羽就占上风,距离近时,连章就占上风。 一来一回,竟是谁也不能前进半分。 忽然,被困的沐溪此刻追了上来,他拉好弓箭对准了半空中的彩球,只等马蹄跨进红线便将箭射出去。 谢宏羽和连章连忙停止了较量,策马跨进红线,同时手中之箭蓄力待发。 “歘!” 三道箭羽几乎同时发出,全都射向空中的彩球。 场中之人不由都紧张地站了起来,这场骑射才是最精彩的。 马背上的三人也目光灼灼地望着天上那彩球,直到第一支箭穿透彩球。 彩球炸裂,大量红色烟雾弥漫开来,和身后的喝彩声相得益彰。 木溪和谢宏羽目光逐渐落寞下来,因为第一支穿透彩球的,是连章。 看到这结果,陆玥菱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上辈子便是如此。 谢宏羽没有夺得第一,也不能算是坏事。 “表姐,我没有得到骁勇将的称号,让你失望了,祖父和爹一定也很失望。”谢宏羽走过来,神情很是难过。 陆玥菱轻笑:“你难道没发现你的马有问题吗?若不是因为有人在你的马蹄上动了手脚,你的箭定会比连章更快。” 是的,早在比赛之前,她的人就发现有人在谢宏羽的马蹄上动了手脚。 就在谢宏羽的马即将跨进红线时,马腿忽然瘸了一下。 虽然很轻微,但谢宏羽还是受到了影响,他的箭比连章晚了半步。 “我的马,被人动了手脚?”谢宏羽想起方才的情景,心里一惊,难怪当时他觉得身下不稳,还以为是那马失蹄了。 陆玥菱“嘘”了一声,“此事先不要声张,待抓到那换了马蹄铁之人再说。” 实际上,换了马蹄铁之人她已经抓到,只是还未能问出些什么,那人便自尽了。 而谢宏羽的马蹄上,她也早已命人换了另一种马蹄铁,既能保证不会伤到谢宏羽,也不会让谢宏羽拿到第一。 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注定谢宏羽无法成为骁勇将。 谢家如今手握重兵,谢宏羽若是锋芒太过,绝非好事。 况且,以谢宏羽的性子,也该多磨炼磨炼才好。 酉时三刻,晚宴正式开始。 殿中四处都放了火炉,异常温暖,再加上热羹下肚,许多公子小姐都将裘衣或氅衣脱下,放到了一旁陆玥菱特意安排好的衣柜里。 每人一柜,绝不会发生错拿的情况。 程太妃几人都已经回宫,主座上只坐着娴妃娘娘。 左侧皆是男子,右侧皆是女子。 陆玥菱坐在右侧,她的对面便是宋璟瑞。 热羹喝了,果酒点心也都吃了,可圣上却迟迟未至。 不多时,娴妃娘娘身边的嬷嬷便进来向娴妃娘娘禀报。 片刻后,娴妃娘娘笑道,“圣上政务繁忙,要晚些才能过来,各位皆是才子佳人,不妨玩些时兴的飞花令,女子也可献上才艺,如此热闹一番也好打发时间。” 不多时,男子那边便开始以五言律诗玩起了飞花令。 女子这边倒是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严佳涵拿着木剑走到场中来了场剑舞,她一挥剑,褚灵秀便从袖中拿出一只玉笛为严佳涵伴奏。 陆玥菱瞧着,这严小姐能文能武,怎么就跟珹王瞧不上眼呢? 可惜今日晚宴珹王不在,若是看见这一场身姿飒爽的剑舞,恐怕也该倾心了。 她转头,给惜春使了个眼色,惜春便退了下去。 这时,坐在她隔壁的陆心瑶端着一杯果酒朝她跟前凑了凑。 第134章 难道就不怕被报复吗? “大姐姐,今日多谢大姐姐手下留情,否则心瑶恐怕拿不下这魁首之名。” 她望着陆心瑶手里的酒杯笑了笑:“你能成为魁首是你自己的本事,倒也不枉你平日里的苦练,恭喜你了,二妹妹。” 陆心瑶放下手中的酒杯,为陆玥菱也斟上一杯,“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大姐姐,今日我为尚书府挣了脸面,想必爹爹也是很开心的。” 顺着陆心瑶的目光看过去,斜对面的陆元文果然也在看着她们这里。 且看见她们谈笑风生,似乎还很满意,眉眼中满是笑意。 就在这个空挡里,陆心瑶悄悄往陆玥菱的水杯里丢下一个白色药丸,不过两息便化进酒中。 “大姐姐,我敬你一杯。”陆心瑶端起自己的酒杯,面上一片赤诚。 她也端起酒杯,正要说话,却忽然眉头一皱,“嘶”了一声。 “大姐姐,你怎么了?” “今日的发钗插的太紧,之前不觉得,方才头皮忽然一阵疼痛,惜春不在,你帮我瞧一瞧,把发钗拔松些。” 陆心瑶也最是不喜这些发簪和朱钗,若不是身边有丫鬟伺候,她才不想弄这些繁沉之物在头上。 听陆玥菱这么一说,她不疑有他,放下酒杯便起身绕到陆玥菱身后,帮她把发钗往外拨了拨,只不过拔的时候她故意将陆玥菱的一缕发丝扯断。 “嘶~”陆玥菱眉头紧蹙。 “对不起大姐姐,我方才不小心,扯断了你的两根头发。”陆心瑶极其无辜地将掌心两根发丝放到她面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眼一直关注着她们的陆元文,笑了笑道:“无碍。” 陆心瑶这才重新端起酒杯,“谢大姐姐不怪罪,心瑶敬你。” 她也端起酒杯,当着陆心瑶的面,一饮而尽。 陆心瑶见状,嘴角悄悄上扬,随后便也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果酒十分清淡,味道又很清甜,便是喝上十杯也不会醉。 可不知怎的,陆心瑶却觉得自己慢慢有些头晕起来。 这时,严佳涵的剑舞已近尾声,惜春也从殿外返回,默默站到了陆玥菱身后。 “好,严小姐这剑舞甚是精彩,与褚小姐的笛声相得益彰。”娴妃娘娘笑道。 褚灵秀站起来,温婉行了一礼,“谢娴妃娘娘夸赞。” 严佳涵则是俏皮一笑,手中拿剑对娴妃娘娘行了一礼:“娘娘,不如让我们的魁首也表演一番,我听着今日那首水调歌头甚是喜爱,不知能不能借娴妃娘娘的光请陆二小姐再当众表演一番?” 陆心瑶闻言,心间一动,她原本也是想表演一番的。 这场晚宴上,瑞王光瞧着陆玥菱了,还未对她投来半分目光,若是借此曲......定能让瑞王注意到她。 娴妃娘娘点点头:“水调歌头确实不错。” 她笑了笑,站起来:“能得娘娘和严小姐的喜爱,心瑶十分荣幸。” 娴妃娘娘话音一转:“不过,本宫更想听一听上次在赏梅宴上陆二小姐亲自为本宫所谱之曲,不知陆二小姐可否为本宫在此演奏?” 陆心瑶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猛地看向陆玥菱。 而陆玥菱却是一脸疑惑:“原来二妹妹也为娴妃娘娘谱了琴曲?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陆心瑶一阵心慌,当初陆玥菱故意把自己谱的琴曲交给她,让她献给娴妃娘娘,她怎么会不知? 如今这幅做派,分明是故意要拆穿她! 难怪后来她试探云嘉玉得知那枝红梅陆玥菱根本就没送出去。 原来那时候,陆玥菱就在打着陷害她的主意了。 可恶! 她心一横,左右当初在赏梅宴上她的大话已经放出去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圆下去。 至于陆玥菱,谁能证明那琴曲是她所谱,仅凭惜春那个丫头,做不了证。 “大姐姐,心瑶是告诉过你的,只是大姐姐贵人多忘事,怕是不记得这回事了。” “是吗?”陆玥菱轻笑,“那二妹妹不如现下弹奏来给我听听。” 陆心瑶心道,先前那琴谱她也只看过两遍,虽然那曲子不难,看上一遍便能记住。 可过了这么久,她已经记不清了,只隐隐记得个大概。 若是此时演奏,肯定会被陆玥菱抓到错处。 她用指甲狠狠划过自己的指腹,尖锐的疼痛反而让她清醒了几分,随后,她举起手指道:“娴妃娘娘,方才我为大姐姐松发钗时不小心划伤了手指,若是此刻演奏,怕是不能将琴曲中的意境演奏出来。” 娴妃娘娘一愣,倒是没有想到陆心瑶还有这一手,她看向陆玥菱,后者便直接站了起来。 “既然二妹妹受了伤,且还是因我之由,那今日便由我代二妹妹为娴妃娘娘弹奏一曲,还请二妹妹将今日所用之琴借我一用。” 另一边的连章起身道:“早前便听闻太子妃娘娘当面一曲惊人,没想到今日竟有幸一睹风采,实乃连章之幸。” 宋璟瑞也笑道:“太子妃主动请缨,娘娘焉有拒绝之理?便当作是为着台下的公子们,也该让太子妃演奏一曲,往后也好叫他们回去仔细回味一番,方才不枉此行。”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贬低陆玥菱,仿佛她弹曲是为取乐对面的男子般。 娴妃的脸色沉了下来。 云嘉玉也站了起来:“当年臣有幸听太子妃娘娘弹奏过,其音律指法值得场下所有人学习,今日若是能再听得一曲,臣定细心记下,回头教家中夫人潜心习之。” 听了这话,娴妃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连章也道:“云少卿所言正是我等之心,我等皆是抱着欣赏学习的态度,绝无对太子妃娘娘半点不敬之心,还请瑞王殿下莫要拿我等的赤诚之心打趣才是。” 敢直接指出瑞王的不是,这连章倒是真有几分骨气。 不仅是娴妃娘娘,就连陆玥菱也多打量了连章几眼。 此人如此得罪宋璟瑞,难道就不怕被报复吗? “连章。”宋璟瑞抬眸笑望着连章,意味不明,“本王今日,记住你了。” 第135章 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陆玥菱冷冷瞧了宋璟瑞眼,而后开口:“娘娘,我今日所弹奏之曲,乃是先前特意为娘娘所作,以曲谱人,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呈于娘娘面前,今日正好借花献佛,为娘娘弹奏此曲。” 陆心瑶的心,更慌了。 若是陆玥菱也弹了那首曲子,娴妃娘娘定会起疑,她该怎么办? “陆二小姐,快将你的琴借给太子妃用一用,本宫已经等不及想要听了。”娴妃娘娘道。 “娘娘稍等,我这就去拿琴过来。” 陆心瑶走出殿外,从锦兰手里接过焦尾。 这琴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实在不舍得弄坏。 她想了想,故意把琴弦松了松,这样,陆玥菱弹奏时便会走调。 她勾唇一笑,抱着琴进了殿中。 陆玥菱拿到琴的那一刻,第一件事便是试音。 陆心瑶那点心思,她怎会不知。 见状,陆心瑶暗暗咬牙。 紧好琴弦,陆玥菱才开始弹奏。 大殿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放下手中之物,静静等着。 陆玥菱闭上眼,手下终于开始动了。 她神情初时淡然,随后才慢慢露出笑意。 而她手下的琴音,也从最开始的平淡逐渐走向高潮。 这本是一首委婉连绵的曲子,但了解了娴妃娘娘本人之后,她觉得不应如此。 所以,她在原本的琴谱上更改了几处,使之不再那么柔和,反而多了几分锐利之气。 这份锐利并不叫人觉得突兀,反而体会到一种女子的独特之美。 像是雍容大度,大开大合,又像是少女的俏皮和灵动,从最初到最后,这种独特之美被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叫人听之便觉舒心畅快。 一曲毕,大殿里依然安静。 直到陆玥菱起身,将琴还到陆心瑶手中,众人才回过神来。 “以曲谱人,太子妃娘娘这一曲倒是叫我等将娴妃娘娘了解地透彻,原来娘娘竟是如此通透之人。”连章最先开口。 紧接着,云嘉玉也道:“太子妃娘娘的琴,不管是从谱还是意,都值得学生学习。” 一直不在状态的谢宏羽也说了句:“好听!” 听着这些奉承,陆心瑶的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不过还好,瑞王并未出言夸赞! 她就知道,她与瑞王才是这个朝代的主角。 只是时候未到,暂且先容陆玥菱再嚣张一回。 娴妃娘娘却倏地站起来,勃然大怒道:“太子妃!你所做之曲,为何与陆二小姐所作有九分相似!你们姐妹二人莫不是在戏耍本宫!” 陆心瑶连忙上前:“娴妃娘娘息怒,我也是方才才发现,大姐姐竟抄了我给娘娘的曲谱,但我想大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莫要生气。” 她转头低声道:“大姐姐,还不快给娘娘道个歉?” 陆玥菱心里冷笑,陆心瑶倒是会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她十分淡定地朝娴妃娘娘行了一礼:“娘娘,我也不知二妹妹的曲谱为何会与我的如此相似,不如娘娘将二妹妹所赠曲谱取来,与我手中的对比一番?” 娴妃娘娘点点头,她身旁的宫女便将曲谱拿了出来。 陆玥菱也让惜春将自己的曲谱取过来。 两相对比之下,除了一些尾音不一样之外,确实有九分相似。 陆心瑶眼眸一睁,马上就掉出两滴眼泪来:“大姐姐,之前我将这曲谱拿给你看时,你还说我作的不好,没想到你转头就抄了我的曲谱,还在这宴会上弹奏出来,我,我心里好难过,大姐姐,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呀?” 宋璟瑞起身,给陆心瑶递了张手帕。 陆心瑶抬眸,望着宋璟瑞俊美的容颜,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就知道,才佳宴上只要她夺得魁首,宋璟瑞一定会注意到她。 “好可惜,倾心之作竟被亲姐姐剽窃,不过好在娴妃娘娘慧眼如炬,太子妃,你先前夺得才佳宴魁首的那首曲子,莫不是也是从令妹这儿窃来的?” 宋璟瑞一双狭长的眼眸紧紧盯着陆玥菱,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陆玥菱轻笑一声,拿着娴妃娘娘那儿取来的琴谱问陆心瑶:“二妹妹,你确定这琴谱是你亲手所作吗?” 陆心瑶点头,有宋璟瑞站在她这头,她此刻异常自信:“那是自然!” 陆玥菱将两份琴谱都放在陆心瑶眼前:“那你看清楚了,这两份琴谱,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你的,可这上面的字迹,却别无二致。” 陆心瑶瞳孔猛地收缩起来,她竟忘了,这时候的琴谱可不只是音符,还有指法讲解,拨弦几何...... 这字迹的事她该如何解释? 云嘉玉从位置上站起来,“臣见过太子妃的字迹,这两份琴谱上的字迹一致,均是出自太子妃之手。” “这么说,是她故意污蔑我太子妃表姐了,”谢宏羽也站起来,“娘娘,我表姐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可能抄袭他人之作,倒是陆二小姐,拿着别人笔记之物说是自己所作,实在可疑。” 陆心瑶求助般看向自己的父亲,结果却发现,陆元文已经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她咬了咬牙,跪到地上道:“娘娘,我这琴谱上确实是大姐姐的字迹没错,但当时是我口述由大姐姐代写,若非如此她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二妹妹,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若是再说下去,你就真的圆不了了。”陆玥菱冷冷出声。 “事实本就是如此,”陆心瑶铁了心地要坐实陆玥菱抄袭她的事情,丝毫不肯退让,“大姐姐,从小到大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要让着你,可现在我不能再让了,我不能让你连娴妃娘娘这般好的人也给骗了去!” 陆玥菱轻叹一声,将两份琴谱皆置于娴妃面前:“娘娘,这两份琴谱所用之纸,娘娘一定认得对不对?” 娴妃看了一眼,道:“这是洒金五色粉笺。” “没错,”陆玥菱转头看向陆心瑶,“二妹妹说这琴谱是你的,那你能否告知你这纸是从何处得来?” 陆心瑶心想,一张纸怎么还讲究上了? 那纸确实比她平时所用之纸材质要好上许多,但她陆心瑶难道还买不起不成? “自然是从铺子里买来的,可是花了不少钱呢!”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便都了然了。 娴妃一拍桌子:“洒金五色粉笺是专门供给宫里的用纸,你从何处买来!” 陆心瑶被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我是......” 宫廷用纸,谁敢私自售卖?谁又敢私自使用? 这陆二小姐,分明就是在说谎。 第136章 你是喜欢本王不成? 宋璟瑞眯了眯眼眸:“梅花宴时,太子妃还不是太子妃,你的纸又是从何而来?” 陆玥菱道:“四年前的才佳宴晚宴上,圣上给我的赏赐中便有这洒金五色粉笺,这纸珍贵,平日里我都不舍得用,更不可能送人。” 陆心瑶跪在地上,心里骇然,怎么一张纸还成御赐之物了? 这破地方,怎么连用个纸都这么多讲究? 她越想越急,越想越气,结果头脑一阵眩晕,竟直接晕了过去。 “二妹妹不胜酒力,来人!扶二妹妹先下去歇息,此事待二妹妹醒来再议不迟。”陆玥菱喊了人过来,将陆心瑶扶下去。 话是这么说,但此事其实已经很明了了,谁在说谎,在场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严佳涵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这陆二小姐看起来纯善,竟连一张琴谱也要据为己有,我看啊,她今日那琴曲也不一定是她自己所做。” 旁边的褚灵秀低声道:“严小姐,慎言。” 她们是落选者,说这话未免有些落井下石之嫌。 严佳涵叹了口气,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此事本宫会禀明圣上,由圣上裁决魁首之位,如今圣上还在宫里同几位大臣商议国事,本宫有些乏了,待晚些圣上来了本宫再过来。”娴妃娘娘被宫女扶着去了别处休憩。 大殿里,没有娴妃娘娘在,众人倒也松快了不少。 陆玥菱便命人将陆元文也带下去休息,安置在珹王府里最僻静的一间屋子里。 宋璟瑞一边喝酒,一边阴冷地盯着陆玥菱,待他回神时,壶中的酒都已被喝干。 他甩了甩有些发胀的头脑,唤小厮过来把他扶了下去。 云嘉玉捧着酒杯走过来,脚步有些虚浮:“太子妃娘娘,今日臣有幸能听得一曲,此生便也无憾了。” 她冷眼瞧着云嘉玉,淡淡道:“云少卿若是喝多了,不如让人扶下去休息,你挡住我的光了。” 云嘉玉向后挪了一下,神情有些苦涩。 下一刻,他却身形一晃,若不是恰好被连章扶着,便摔倒在了地上。 “云少卿,醉成这样,还是让我扶你下去歇息吧!” 陆玥菱看着连章把云嘉玉扶走,心里冷笑。 云嘉玉枉为大理寺少卿,连酒里被人下了药都看不出来,也不知此人到底是怎么做上这个位置的。 殿外,锦兰见云嘉玉被扶出去,心里一喜。 只是,她始终没有等到陆玥菱被扶出去,心里有些忐忑。 难道是方才她去小解的功夫,陆玥菱已经被扶出去了不成? 可这殿中她又进不去,没办法确认,只能继续干等着。 陆玥菱望着陆心瑶桌上的酒杯,头脑十分清醒。 自除夕夜柳婉儿和云嘉玉一同将陆心瑶送回府中,她便知道,这两人定会联手对付她。 才佳宴上是最佳动手时机。 所以今日,她让敛秋时刻注意着锦兰,于是知道锦兰买了药,还买通了送酒的小厮。 而那药,一份放进了她的酒杯里,另一份放进了云嘉玉的酒杯里。 若是方才她没有借着松钗之机把酒杯调换,此刻她怕是就要被安排跟云嘉云同处一室了。 那药是什么药,她用头发丝都能猜出来。 所以,她准备了同样功效的药,下到了宋璟瑞的酒壶里。 柳婉儿倒是聪明,知道云嘉玉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待她,便想用这种方法将他们绑在一起,一旦东窗事发,她和云嘉玉,一个也活不成。 只可惜,她们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了。 此刻,不举的宋璟瑞面对药效发作的陆心瑶,怕是有心却无力呢! 珹王府靠西边的一处院子里,宋璟瑞望着眼前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女人,又气恼,同时身体里又觉得有些舒服。 “陆二小姐,你可知自己的在做什么?” 陆心瑶不停地亲吻着宋璟瑞的脖颈,喉结,甚至扒开他的胸膛不停抚摸。 “王爷,我好热,你帮帮我好不好?” 宋璟瑞却一把将人推开,“本王与你不过初次相见,你竟然让人给本王下药,陆二小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陆心瑶摇头,“我没有,王爷。” 被推开,陆心瑶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极为渴望贴近宋璟瑞,她从身后抱住宋璟瑞,喘息道:“王爷,难道你不想吗?” 宋璟瑞心里发苦,他又怎么会不想? 可这该死的身体就是给不了他想要的反应! “哼,本王不知你如何搭上的母妃,但如今我母妃不在,你以为用这种伎俩就能嫁进瑞王府?本王如今还不想纳妾,你给本王松手!” “我不松!”陆心瑶身体里像是被人点了一团火般,此刻她只想尽快把这团火灭了,根本无法思考其它。 原本,她给陆玥菱准备的便是最猛的药,只是如今这药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宋璟瑞转过身,紧紧攥着陆心瑶手腕,“方才在宴席上你就时不时偷偷看向本王,怎么,你是喜欢本王不成?” “是啊王爷,你长的好看,比我见过的那些导演制片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我来到这里一定就是为了成为你的王妃,将来跟你一起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王爷,我们俩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迟早会明白的。” 陆心瑶胡乱说着,另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宋璟瑞衣襟里。 宋璟瑞体内烧得难受,可偏偏某处就是不争气,无法让他排解。 他一把将陆心瑶抱起,然后狠狠摔到榻上,手指紧紧掐住陆心瑶喉咙。 “你的野心还不小,居然还想做瑞王妃!” 陆心瑶被掐的喘不过气来,难受地直哼哼。 宋璟瑞蓦地松开手,冷笑道:“本王不喜欢身边的人野心太大,你若是不想被人看见这幅放浪形骸的模样,就赶紧把衣裳穿好,今日便当我们没见过。” “不,”陆心瑶连忙抱住宋璟瑞,不肯这么轻易放他离去,“王爷,别走好不好?你帮帮我,求你了。” 宋璟瑞耐心即将告罄,就在他准备把人打一顿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第137章 连个侧妃都不是! 以娴妃娘娘为首的众人看见这一幕,全都震惊了。 只见宋璟瑞脖颈上和脸上满是女子的口脂印子,而陆心瑶则是眼神迷离,衣裳不整,一副深陷情欲的模样。 这情景,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都是说不清了。 那些还未出阁的小姐们见此情景,纷纷捂住了眼睛。 陆玥菱也在后头默默转过身,不想看见这伤眼的一幕。 陆心瑶不是中意宋璟瑞吗? 那她便遂了陆心瑶的意,帮她一把,让她进入心心念念的瑞王府,好好享受享受剥皮拆骨的折磨。 顺便,再把陆心瑶害她的招数还回去,让陆心瑶也尝一尝人言可畏,声名尽毁的滋味! “你们!你们竟然借着醉酒之名,在这里偷香窃玉!来人,打盆冷水来把他们都给本宫泼醒!” 两刻钟后,宋璟瑞和陆心瑶换了身干净衣裳被带到大殿中,皇帝便坐在上方,神色严肃。 “朕刚来便听说女子组魁首有剽窃他人琴曲之嫌,命娴妃去寻人来问话,却不想竟撞破你们二人的丑事!瑞王!平日你风流也就算了,如今竟把主意打到陆卿的女儿身上!朕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父皇息怒!”宋璟瑞垂下你眼眸里满是阴鸷。 陆心瑶清醒之后便想通了事情的关键,她猛地抬头看向陆玥菱,指着陆玥菱道:“是你!是你换了酒杯,是你给我下的药!” 陆玥菱一脸无辜的表情:“二妹妹在说什么?什么酒杯?莫非今日你来找我敬酒,是为了给我下药不成?” 陆心瑶咬住下唇,这事她怎么可能真的说出来? 今日她竟然一而再地被陆玥菱摆弄于股掌间,实在可恨! 宋璟瑞倒是听出了猫腻,抬眼看向陆心瑶桌上的酒杯,“陆二小姐平日恪谨守礼,今日忽然做出这种事情,莫不是有人在她的酒杯中下了药?父皇,此事蹊跷,儿臣求父皇命人把儿臣的用具也一并查清楚!”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直直望向陆玥菱。 娴妃娘娘开口:“自己做了这等腌臜事,倒还怀疑是别人下了药。” 上次在宫里,宋景瑞和陆玥菱就有过不愉快,此事娴妃和皇帝自然心知肚明。 皇帝正要开口,陆玥菱便起身行礼道:“父皇,娴妃娘娘,儿臣觉得瑞王殿下的怀疑不无道理,既然瑞王开了口,那这用具还是查了安心,以免有心之人将来拿此事做文章。” “也好,来人,去把两人用过的器具都检查一遍。”皇帝吩咐完,洪公公立马就差人去查探。 陆玥菱则是气定神闲,此次晚宴皆由她主理,若是能让人抓到把柄,就算她输。 果然,检查之后,发现那些器具并无异常。 “现在,你们二人还有何话说?” 听到结果,陆心瑶心一凉,她连忙摇头道:“圣上,臣女与瑞王殿下其实......” “父皇!”宋璟瑞打断陆心瑶的话,咬了咬牙道:“儿臣定会对陆二小姐负责!求父皇为我们二人赐婚!” 陆心瑶转头看向宋璟瑞,见他垂着眸,侧脸却异常坚毅。 她不禁心想,是了,这便是影视剧里最常出现的桥段,虽然他们并未发生关系,但宋璟瑞一定是对她产生了兴趣,所以要把她娶进府中。 既然如此,正合她意。 于是,她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皇帝听了这话震怒:“你们做下此等丑事还想让朕赐婚?别忘了,你是有王妃之人!” 宋璟瑞冷冷瞧了陆心瑶一眼,“父皇,儿臣的意思是,陆二小姐毕竟是陆尚书的女儿,就算是入府为妾,该有的排面还是得有,儿臣今日虽着了她的道,但却不能不顾及陆尚书的颜面,儿臣求父皇将陆二小姐赐予儿臣为妾!” 陆心瑶愣住了,宋璟瑞的意思是,今日是她故意勾引他? 还要她入府为妾?连个侧妃都不是! “不,我不要做妾,圣上!求圣上为臣女做主,臣女原本在房中休息,是瑞王殿下忽然闯进臣女房中非要强迫我,我不过一介弱女子怎会是王爷对手?更何况,我与王爷根本就......” “陆二小姐!”宋璟瑞侧目,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你要不要本王帮你回忆一下自己都说过些什么话?是谁哭着求我帮她,又是谁死活拽着不让我走的!嗯?” 陆心瑶顿时呆了,先前那些记忆猛地浮现在脑海中。 娴妃娘娘起身道:“这些话你们还是留着在房中说与自己听罢!本宫听着只觉污了耳朵!圣上,是臣妾看护不力,才让今日的才佳宴发生这种事情,请圣上责罚。” 皇帝叹了口气,“此事与你无关,娴妃不必忧心,陆卿还没醒?” 洪公公道:“回圣上,陆尚书醉的厉害,尚且还在昏睡中。” “哼!自己女儿做了这种丑事,他倒是睡得安稳,既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赐陆府二小姐入瑞王府为妾!找个吉利的日子抬进去便是!” 宋璟瑞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儿臣谢父皇成全!” 陆心瑶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随着宋璟瑞谢恩。 皇帝顿了顿又道:“至于此次才佳宴女子组魁首之位,陆二小姐德行有失,不配得此殊荣,改为济仓候府褚灵秀,朕看了她的诗,此女秀外慧中,素来在皇城才女之列,当配魁首之位。” 此言一出,陆心瑶再也撑不住,直接瘫坐在地上。 她的魁首之位就这么没了...... 她从前的那些努力,她受过的那些苦,全都白费了! 这一切,都是拜陆玥菱所赐! 她抬眸瞪向陆玥菱,满心都是不甘,为什么? 只要有陆玥菱在的地方,她永远都是倒霉的那个! 是不是只有陆玥菱死了,她才能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娴妃娘娘见此事已经定论,便安排人将宋璟瑞和陆心瑶先带下去。 皇帝在大殿中扫视了一圈,问:“云嘉玉何在?” 匆忙赶来的云嘉玉直接跪到地上:“臣来迟了,还请圣上责罚。” “旁人喝醉酒便罢了,身为男子组的主事,你竟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朕看,你这少卿之位是坐得太闲了!” 第138章 朕为你赐婚 云嘉玉连忙俯首:“圣上,臣有罪。” 皇帝冷哼一声,“你的罪朕心里有数,此次才佳宴男子组的魁首连章何在?叫他和褚灵秀一起进来听赏。” “宣连章、褚灵秀觐见!” 不一会,连章和褚灵秀便进来行礼,依照往常的惯例,皇帝赐了他们一些珠宝和用具,以示嘉奖。 “连章,以你之才,为何不走科举,而要来参加才佳宴?” 连章恭敬道:“回圣上,科举之路太过沉杂,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这一路考下来没个三年五载怕是都见不到圣上,连章性子急,所以便选了这条捷径,想早日为圣上分忧。” 皇帝点头:“朕看了你的良田赋,想必你对百姓耕种之事颇为了解,如今户部正是缺人之际,你可愿去户部?” “圣上,户部水深,连章还是更属意工部。” “哼,户部水深?你还是头一个敢在朕面前这么说的人。”皇帝冷哼,面上透着些许不悦之色,“那你就去屯田司从员外郎开始做起吧!北临荒僻,山石难以开荒,你既然有如此才能,就先从北临开荒一事着手吧。” 连章俯首谢恩:“连章谢圣上赏识!定然不负圣望!” 陆玥菱却皱了皱眉头,北临是贤王的封地,圣上把连章派去那里,到底是赏识他,还是故意为难他? 莫非,上辈子连章升迁那么快,和贤王有关? 皇帝又看向褚灵秀:“济沧侯身体可好?” 褚灵秀恭敬回道:“承蒙圣恩庇佑,父亲一切都好。” “当年,他与朕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可惜他不肯入朝堂,朕与他也有近十年未见了。” “父亲也时常提起圣上,总惦记着当年那壶未喝完的酒。” “是啊,那壶酒,一直未曾喝完,这么年了,难为他还一直惦记着。”皇帝轻叹一声,将思绪从回忆拉回来,“今日你是才佳宴女子组的魁首,朕可以允你一个要求,褚灵秀,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知于朕。” 褚灵秀抬头,一双凤眸坚定而果决:“圣上,灵秀别无所求,只盼圣上能为灵秀做主,赐婚太子殿下。” 赐婚......太子? 陆玥菱快速眨了眨眼睛,头一次打量起褚灵秀来。 褚灵秀是济沧侯府的嫡女,虽然济沧侯如今没有官职在身,但毕竟名头在,济沧侯嫡女断没有为人妾的道理,这褚灵秀到底是怎么想的? 娴妃也忍不住开口:“褚小姐,你可知太子妃就在此处,你若要嫁给太子便只能做妾了?” 褚灵秀点头:“回娴妃娘娘,灵秀自然认得太子妃娘娘,也知太子殿下才成婚不久,但灵秀心仪殿下已久,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再也无缘太子殿下,灵秀所求不多,只盼能常伴殿下左右便心满意足了。” 娴妃看向陆玥菱,后者却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皇帝想了想,忽然转头问陆玥菱:“太子妃,此事你怎么想?” 陆玥菱这才抬头,“回父皇,儿臣是太子妃,理应为府中广纳美妾,但大旻皇室有规定,太子成婚后一年内不可纳妾,褚小姐的心意儿臣也很感动,但此时殿下若是纳妾恐会被人诟病。” “嗯,此时纳妾确实不妥,”皇帝看向褚灵秀,“你都听见了?除了此事你可有其它想要之物?” 褚灵秀直接伏在地面,语气坚定:“灵秀不怕等,只求圣上成全!” “如此一番深情,倒叫朕有棒打鸳鸯之嫌了,也罢,朕为你赐婚,一年后嫁入太子府为侧妃,如此你可满意?” 褚灵秀大喜:“灵秀谢圣上!愿圣上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还跪在一旁的云嘉玉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陆玥菱,却见陆玥菱面色沉静,并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太子这么快就定下了侧妃的人选,她心中可会难过...... 陆玥菱想的却是,上辈子她自入了云府之后便被困在一方宅院里,消息闭塞,竟一点也不知道上辈子宋璟瑢的太子妃是谁? 若是没有她在,这太子妃之位,是不是原本就应该是褚灵秀的? 晚宴结束后,陆玥菱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行至半路时,马车却忽然被云嘉玉拦住。 “太子妃娘娘,臣有话要说。” 她掀开车帘,神色冷淡:“云少卿半路拦车,有何要紧之事?” 云嘉玉靠近了些,才低声说了句:“今日,多谢娘娘。” “何出此言?” “我问过晚宴上为我倒酒的小厮,他说是你命他把那种药换成了普通的蒙汗药,否则今日,我怕是会在圣上面前出丑。” 陆玥菱唇角轻勾:“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便只用言语来感谢我?” 那小厮,是她故意安排的,目的便是让云嘉玉知道,今日受她恩惠,所以才逃过一劫。 因为,她要让云嘉玉替她去办一件事。 “自然不止。”云嘉玉左右看了看,此时夜已经深了,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 他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一支琉璃簪捧着手心放到陆玥菱面前,“这簪子是在溧阳城时买的,我见它与你甚是相配,礼轻情意重,还请娘娘收下此物。” 琉璃皎皎,在灯光的照耀下,甚是明亮好看,陆玥菱却眸光渐冷。 这云嘉玉脑子是坏掉了不成,竟敢当众送她如此暧昧之物? 还是他以为,随便拿个簪子就能打发了她? 她忍着不解,伸手接过了云嘉玉手里的簪子。 街角,褚秀灵连忙拉住丫鬟躲在墙后。 丫鬟小声道:“小姐,没想到太子妃私下竟与云少卿有私情!” 褚秀灵低斥一声:“不得胡说,原本太子妃嫁入太子府之间就与云少卿有婚约,他们应只是旧识,互相赠个礼物也正常,此事不许说出去,明白吗?” 丫鬟连忙点头:“是,小姐。” “走吧。”褚秀灵转而走进另外一条小道。 而陆玥菱,她拿到琉璃簪之后便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不知云少卿为何觉得它与我甚是相配?” 第139章 琉璃易碎 “琉璃易碎,犹如美人落泪,我记得当年从枯井中拉你上来的时候,你哭了。” 云嘉玉说着,思绪却陷入沉思中。 就在此时,“砰”地一声脆响。 陆玥菱手里的琉璃簪忽地掉在地上,瞬间就碎成了好几段。 “不好意思,手滑了。”陆玥菱拿手帕擦了擦手,不太走心地说了句。 云嘉玉却怔怔望着脚下四分五裂的琉璃簪,眉头狠狠皱在一起。 琉璃易碎,许多小碎片都看不见掉到了哪里,就算修补也无法修补了。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般,整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看来这份礼物你不喜欢,娘娘不妨直言,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身边有名暗卫,是花钱从黑市买来的,如今我想让他加入太子府的侍卫行列,从此行走在光明之中,但他从前有些旧案在身,我希望你能将他过往的旧案,销毁。” 云嘉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此事恕我无法答应。” 陆玥菱笑了笑:“云少卿别着急,我说的旧案不过都是些偷盗旧案,他也早已经将东西还给失主,只是毕竟是要做太子府侍卫之人,若让人查到又是一番口诛笔伐,我不想多添麻烦,所以才请你帮忙。” “既是偷盗旧案,那卷宗应当在当地县令手中,大理寺无权过问。” “我若方便,何须请你帮忙?”陆玥菱放下车帘,语气冷了几分,“云少卿若是不想帮这个忙,那便让远些,别挡了我的路!” 云嘉玉面露为难:“娘娘,此事为何一定要我去办?” “因为,你与其他人都不同。”陆玥菱轻声说了一句。 因为,你是贤王的人,所以这件事,只能让你去办才最妥当。 云嘉玉却理解出了另外的意思,她说的不同,难道是在她心中,他始终都与旁人不同...... 荒芜的心间忽然抽出一根绿藤来,他眉宇舒展,答应道:“好,我去办。” 陆玥菱递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地点时间和姓名,“那就多谢云少卿了,对了,方才那琉璃簪多少银钱,既是我打碎的,那我便照价赔给你。” 云嘉玉接过纸条,低声回了句:“不用了,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碎了便碎了罢。” 陆玥菱没再坚持,“此事办妥记得差人到太子府送个口信,我等着。” 云嘉玉向后退了两步,恭敬行礼:“娘娘慢行。” ★ 才佳宴后,皇城中倒是有两件事情成为百姓的饭后闲谈。 一个是济沧侯之女被赐婚,一年后要嫁给太子做侧妃。 听闻济沧侯知道后,把褚秀灵狠狠打了一顿关进房中禁足。 还有一个嘛,便是陆府二小姐要入瑞王府为妾一事。 听闻陆府二小姐与瑞王早有私情,结果在晚宴上被撞破,圣上大怒,最后不得已才为二人颁了一道圣旨。 说是挑个吉日便能把人抬进府里。 结果才佳宴结束没过十日,瑞王便抬了几箱聘礼放到尚书府,直接把人给接走了。 不少人开始猜测,陆尚书这是未雨绸缪,脚踏两条船啊! 若是这太子早逝,瑞王继位,那他岂不是两头都占了。 这女儿生多了就是好,难怪尚书府至今都后继无人。 这些打趣的话听在陆元文耳中,气得他青筋直跳,可偏偏又有口难言,陆心瑶被抬走当日便大病了一场。 这日,陆玥菱送走谢宏羽,而后回了一趟尚书府,见陆元文躺在榻上的虚弱模样时,她不禁有些不忍。 “父亲。” 陆元文睁开眼,“你来了。” 她接过下人手里的药碗,轻轻吹了吹:“听说父亲病了,还不愿喝药,女儿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她将勺子放到陆元文嘴边,陆元文却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父亲,您为何不喝药?” “我不喝药,就是在等你。”陆元文挣扎着坐了起来,“如今你妹妹要嫁去瑞王府做妾,你满意了?” 陆玥菱脸色冷下来,将药碗交给下人,“你们都退下吧。” 待下人都走后,她才开口:“看来父亲是从二妹妹那儿听说了什么,但方才父亲问的话我只能说,我不满意,因为这还远远不够!” 陆元文眼睛一瞪:“她是你妹妹!就算陈氏有错,你也不该怪到她头上,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要她为我娘偿命!”陆玥菱眼眶一红,拿出一个锦盒,她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那张手帕,“父亲可知这是何物?” 陆元文愣了一下,“一张手帕。” “不,这是害死我娘的证物!”陆玥菱把手帕拿出来,将下方那个扭扭歪歪的“桦”字露出来,“小时候二妹妹总是不愿学刺绣,就连伺候她的丫鬟绣工都比她好,这个“桦”字全府上下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绣成这样。” 陆元文更迷茫了:“就算她绣工不好,可是这跟燕桦的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这帕子上浸了一种毒,寻常人闻了无事,可若是病重之人闻了,不消一个时辰便会渐渐呼吸停止,且查不出任何异样,而我娘死的那一日,陆心瑶就拿着这张手帕去见过她,父亲觉得我该不该恨她?” 她说着,将手帕往前送了送。 陆元文立马掩住口鼻,“你先把帕子拿远些。” 陆玥菱将帕子放回了锦盒之中,“父亲一定会认为,就算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也是陈氏教唆的二妹妹,可父亲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陆心瑶一手策划,就像害死杜姨娘那样!” 陆元文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待会你让人去瑞王府把心瑶叫过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父亲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女儿只是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罢了。”陆玥菱擦去脸颊上的一滴泪水,眸光逐渐平静下来,“另外,女儿今日前来,是想劝父亲一句,良臣难为,父亲若是不想将来被圣上猜忌,不如早些辞官地好,以父亲之才能,一个尚书之位已然让你分身乏术,如今父亲深陷流言漩涡,不如早早将自己摘出来,以免将来想摘都没机会摘了。” 陆元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想让我辞官?” 第140章 她甚至私心地想 “女儿只是一个建议,但这件事的决定权在父亲,还请父亲多为祖母考虑考虑,若你出事,整个尚书府,包括祖母也会受到牵连。” “哼!杞人忧天,你大可以放心,就算我陆府出了事,也绝不会连累你!” 陆玥菱看着满脸不服的陆元文,幽幽又说了句:“有件事情,女儿不妨给父亲透个底,宋璟瑞私下与束国人有往来。” 陆元文大惊,片刻后才惊呼道:“快,快去拦住心瑶的轿子,不能让她进瑞王府啊!” 他喊着便要下榻,被陆玥菱一把按住:“父亲,如今已近酉时,二妹妹的轿子早已进入瑞王府,她已是瑞王侧妃,这一点谁也更改不了了!” 陆元文怔怔地望着陆玥菱,半晌才重重叹了一口气,“看来为父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陆玥菱松开手,“我还是那句话,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不如趁早把自己摘出来,望父亲保重身体,祖母还等着您给她养老呢。”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屋内,陆元接连叹息数次,最终才朝外面喊了声:“来人,把药端过来。” 陆玥菱出来之后便朝着祖母的院子里走去。 进门时,竟意外听见祖母的笑声,十分爽朗。 她问惜春,“祖母这是怎么了?” 惜春捂嘴偷笑,小声道:“是薛神医在里头,说是早年间在外行医遇到一病人,那病人非说自己浑身奇痒,怕是中了什么毒,薛神医又是把脉又是扎针,可就是看不出任何问题来,后来薛神医让他去洗个了澡,洗完之后,那桶底竟有厚厚一层泥,那人顿觉神清气爽也不觉得身上痒了,结果后来一问才知,此人竟有三年未曾洗过澡,实是一桩奇闻。” 陆玥菱微微挑眉,自从祖母双腿无法站起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听到祖母这么爽朗的笑声了。 来尚书府时,还是薛深主动要跟来她才将人带过来的。 如今想来,这薛深,莫不是对她祖母...... “可是玥菱来了?”屋内传来陆老夫人的声音。 她应一声,便走了进去。 “祖母,玥菱见过祖母。” “快过来,让我瞧瞧,”陆老夫人眉眼带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没瘦,好像还长肉了。”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娇嗔道:“哪有?祖母莫要拿我开玩笑了。” 薛深站起来:“太子妃娘娘,方才我与陆老夫人聊了聊,打算把阿雨送来府中伺候,她不愿跟我学医,最近在太子府中又闲得发闷,想找些事情做,还望娘娘成全。” 陆玥菱却上下打量起薛深来:“你把阿雨送来祖母这儿,就只是为了给她找些事情做?” 薛深脸上有些不自在,陆老夫人也轻咳一声:“玥菱,祖母年纪大了,身边也都是些老婆子,听闻温姑娘性情活泼能逗人开心,我便答应了,你放心,我这院子里没什么重活,也就是叫她跟我聊聊天罢了。” “哦,这样啊!”她点点头,“既然祖母都开口了,那我自然是没有异议,薛神医,如此你可满意了?” 薛深摸了摸自己那点胡须,眼里有了几许笑意,“那个,你们祖孙俩许久未见定然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待薛深走后,她立马转头看向祖母,见祖母目光还盯着门的方向,她忍不住笑了。 “祖母,人都走了,你怎么还看呢?” 陆老夫人收回目光,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方才看过你父亲了?他如何了?” 陆玥菱点了点头,坐到祖母身旁:“父亲想通了自会喝药的,祖母不必为他担心,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知晓其中的利害。” “那你呢?”陆老夫人忽然问。 她一愣:“我?” “是啊,你才与太子殿下成婚不久,圣上就为褚小姐赐了婚,你心里可觉得委屈?” 陆玥菱想了想,而后摇头道:“从我嫁进太子府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原本,她还以为她与宋璟瑢之间会有一段将来都拿来回忆的日子,或许是一年,两年,三年...... 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褚秀灵如今虽然还未入府,但有圣上的赐婚圣旨在,她与宋璟瑢之间便横着一道沟壑。 从前,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将来宋璟瑢会纳妾的打算,可直到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才发现,她一点也不希望宋璟瑢纳妾。 她甚至私心地想,倘若宋璟瑢只是她一个人的,就好了。 可这世道便是如此,就算再不愿,一年后她也还是要对褚秀灵笑脸相迎。 别说宋璟瑢现在是太子,将来,他若是登上皇位,后宫的女人只会更多。 陆老夫人拉住陆玥菱手,轻轻拍了拍:“你能明白便好,若你嫁的是个寻常贵族,祖母多少要教你硬气些,当年你祖父便是一生只有我一人,虽然那也是碍于当时我王家的家世高于他们陆家……可你嫁的人是太子,就注定不能寻常待之,玥菱啊,你得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将来才能坐稳自己的位子。” “祖母,玥菱记住了。”她垂下眼帘,纵然祖母的话都是对的,可她的心却还是有些繁乱。 原本她便是想跟祖母说说话,好让自己能静下心来,可如今却更乱了。 难道在这件事情上,她就一定要做个大度守礼,没有自己情绪的太子妃吗? ★ 夜色渐深,陆心瑶一直顶着盖头坐在房间里,锦兰小心翼翼的跑进来:“二小姐,外头还是没有人来。” 陆心瑶掀开盖头:“一个都没有?” 锦兰摇头:“一个都没有。” 真是奇怪了,按照她的经验,这个时候应该会有很多小妾会来刁难她才对,为何到了现在也没有一人前来? “那王爷呢?他今日在何处?” “二小姐,我们初来乍到,王爷的行踪他们怎么肯告诉奴婢......” “他们不说你会给银子?”陆心瑶瞪了锦兰一眼:“还有,以后称呼我姨娘,别再喊二小姐了知道吗?” 第141章 王爷,春宵一刻值千金 锦兰连忙点头:“是,奴婢记住了,可是姨娘,方才奴婢已经给过银子了,可是不管用,这府里的人嘴巴都紧得很,而且,奴婢总觉得他们看咱们的眼神有些怪。” 听到“姨娘”这个称呼从锦兰口中说出来,陆心瑶心里顿时觉得有些挫败。 她原以为,自己至少也该是个侧妃,结果现在却成了个姨娘。 都是因为陆玥菱,才害得她落到这个下场,一想起来她就觉得气得慌。 “他们不过就是觉得我是圣上亲口赐婚,有些嫉妒我罢了,你不必管他们,明日再去多打探打探这府里都有哪些人。” “是。”锦兰退下之后,没一会,门又开了。 陆心瑶有些不耐烦:“又有何事?”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说本王来,有何事?” 听到是宋璟瑞的声音,陆心瑶立马正襟危坐,语气一转,柔柔开口:“原来是王爷来了,心瑶还以为是那不争气的丫鬟故而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宋璟瑞关上门,一步步行至陆心瑶面前,而后一把扯掉盖头,挑着陆心瑶下巴,迫使她抬头。 “你今日的装束倒是比才佳宴那日好看不少,怎么,如愿嫁给本王,你高兴吗?” 陆心瑶仰着头,眼里满是宋璟瑞俊美的容颜,“能够嫁给王爷,心瑶自然是高兴的。” “是吗?”宋璟瑞手指骤然缩紧,俯身凑近陆心瑶低语道,“那你记住了,入了我瑞王府便永远都是我瑞王府的人,今后若是让本王发现你有一丝的背叛,就让你剥皮拆骨,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这般阴狠威胁之言听在陆心瑶耳中,却让她觉得更加兴奋了。 她就知道,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现在宋璟瑞不信她,所以出言恐吓她,等将来宋璟瑞见识到她的本事被她所吸引,就会慢慢爱上她,为她要死要活。 “王爷的话,心瑶记住了。”她扬唇微笑,转头便在宋璟瑞脸上亲了一下。 宋璟瑞一愣,随即连忙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你这女人,又中药了不成!” 陆心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有没有中药,王爷试试不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宋璟瑞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一把掐住陆心瑶喉咙,直接把人狠狠按在榻上,表情狰狞。 陆心瑶瞪大了眼睛,宋璟瑞掐的实在太紧了,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 这宋璟瑞为何如此喜怒无常? 再这么掐下去,她就真的要被掐死了。 “王爷,我......喘不过......” 宋璟瑞看着陆心瑶的脸色从憋红到憋青,这才慢慢松了松手,但却并未离开陆心瑶喉咙。 “你该庆幸自己有个好父亲。” 陆心瑶被这样的宋璟瑞吓到,一时间只顾着喘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谁知下一刻,宋璟瑞便手腕一转,将她抱起来往榻里放了放,然后脱掉自己的衣裳躺在她身边。 “夜深了,快睡吧。” 宋璟瑞说完,便拉过被子径自闭上眼睛。 陆心瑶惊魂未定,侧目望着身旁之人。 “王爷,你对心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璟瑞未曾睁眼,嗓音微沉:“说起误会,上次在才佳宴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瞒王爷,心瑶原本是想让大姐姐和云大公子再续前缘的,谁知最后那药竟被大姐姐换掉,害得我跟王爷成了一对苦命鸳鸯。” 宋璟瑞睁开眼,“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没打算给本王下药?” 陆心瑶连忙摇头:“我怎会给王爷下药?”她顿了顿,面露羞涩道,“心瑶虽然爱慕王爷,但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之事来勾引王爷,不过幸好,老天最终还是让我来到了王爷身边。” “你爱慕本王?”宋璟瑞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爱慕本王?” “赏梅宴那日,王爷一出现便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从那日之后,心瑶心里便只有王爷一人,”陆心瑶说着,伸手轻轻朝宋璟瑞胸膛伸去,“王爷,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我们......”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璟瑞打断,“本王就寝喜静,别让我听见你再发出任何声音!” 宋璟瑞一把将她的手甩开,目光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后便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宋璟瑞这是什么意思?盖被纯睡觉? 方才不是还夸她的装束好看吗? 难道外头那些说他风流成性的流言都是假的? 实际上,宋璟瑞只是表面风流,实则十分洁身自好。 她拽过被子,嘴角不禁露出窃笑。 她就知道,宋璟瑞一定是在韬光养晦,什么风流成性,那不过都是为了做给外头人看的罢了。 说不定,这府中的侍妾通房他也从来都没有碰过,一切都是为了等她出现。 她侧过身,仔细打量着宋璟瑞的侧颜,高耸入鬓的眉峰,坚挺的鼻梁,还有那两片红润的薄唇...... 看着看着,她心中不禁有些浮想联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可还从来没有跟男人云雨过,如今如此俊美之人就躺在身边,倒是叫她有些想了。 不过,想到那晚她中了药,那般勾引之下宋璟瑞都未曾松动,可见此人心志之坚定。 她想,现在还不是时候,待宋璟瑞喜欢上她之后再行那种事,定然会快乐加倍。 这么想着,陆心瑶便安安心心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听到身侧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宋璟瑞缓缓睁开双眸。 他起身,盯着安睡的陆心瑶,眸底满是暴戾之气。 “像你这样的女子,本王见过了,什么爱慕本王?不过都是只爱皮相的肤浅之辈罢了!” “母妃说的对,娶了你对本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陆心瑶啊陆心瑶,若非你有个好父亲,本王绝不叫你活到明日!” “不过有一点本王倒是没想到,你与陆玥菱那个贱人竟然如此不和,那正好,可以利用你去为本王办件事情。” 宋璟瑞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随即便下了榻,大步离开。 第142章 如此?噪,杀了便是 太子府,风华殿。 陆玥菱手里拿着姚松竹通过梨春园送来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假山。 她看完便将纸条烧成了灰烬,“惜春,人都安排好了吗?” 惜春道:“回娘娘,全都安排好了。” “很好,那就开始吧!”她眼神一冷,目光落在桌上用水渍写下的“瑞”字上面。 宋璟瑞,你不是最怕别人知道你不举的秘密吗? 那我便让这个秘密,不再是秘密! “娘娘,尚书府差人送来书信。”惜春走后没多久,央儿送进来一封信。 陆玥菱拆开仔细看了一遍,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娘娘,可是老爷出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原本是想让他辞官远离这些纷争,可圣上不愿轻易放人,以他病重为由,许了他半月休沐之期,罢了,父亲为官二十载,手中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希望他能看清形势,别被有心人利用。” 央儿听不太懂,只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殿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央儿摇摇头:“此事一直是惜春姐姐在跟卫侍卫联系,奴婢不太清楚。” 宋璟瑞已经离开近半月,若是再不及时回来的话,他体内的燧焰之毒恐怕又要发作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那不安不仅是为宋璟瑢,还有其它她未曾想明白的地方。 不过一夜之间,皇城各处都传起了瑞王不举的流言。 “你们听说了没有,那瑞王,就是那个大皇子,他不举!” “真的假的?我可是听说,瑞王府中呃姬妾比那韵香楼的姑娘还要多。” “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守活寡!” “你这消息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人家这种闺房之事也能说给你听?” “哎呦,我大舅的小姨子的丈夫的表妹的婆母是给瑞王府送菜的,她亲耳听见瑞王府的两个侍妾在讨论这事,错不了。” “啊?不会是听错了吧?前些年,那瑞王不是还有个儿子吗?这要是不举哪儿来的儿子?” “嘘!听说之前的那个孩子啊,是瑞王府的通房跟下人通奸生下来的,正好为了掩盖自己不举一事,瑞王就咬牙认下了这个孩子,可到底不是亲生的,没过多久,那孩子不就意外死了嘛!” “那你的意思是说,那孩子是瑞王自己......弄死的?” “这谁知道呢?反正啊,这瑞王不举是真的,要不然这么多年,他府上那么多姬妾为何从未传出一人有孕?”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茶馆里,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端着茶碗的手有些颤抖,他忍不住开口说:“有的。” 正在讨论的几人转头看过去:“什么有的?” 男子嗓音沉了沉:“有人曾有过身孕,只是那孩子并非瑞王骨肉,所以瑞王,就把她们母子二人一起打死了。” “啊?下手这么狠!” “这么说来,那瑞王不还是不举嘛!要不然他怎知那孩子不是他的?” “哎呦,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孙侍郎家的女儿,说是在瑞王府从树上摔下来摔死了,兄弟,你刚刚说的那个一尸两命的,不会就是她吧?” 男子“砰”地一声把茶碗放到桌上,起身便走。 “唉?这怎么话说一半就走了呢?” “我看啊,这事八九不离十......”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男子才停下脚步。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玉簪,眼眶已然通红。 “盈袖,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他轻轻抚摸着玉簪中间,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字:“孙”。 ★ 瑞王府。 陆心瑶一觉醒来,还没来得及给脸上涂抹胭脂,就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给架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锦兰连忙跑过来张开双臂拦着:“大胆!竟然碰我们姨娘的身子,你们知不知道,这事王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你们砍了的!” 侍卫冷冷道:“是王爷命我们把陆姨娘带过去的,让开!” 陆心瑶瞪大了眼眸:“王爷?” 宋璟瑞为何要让侍卫来把她带过去? 她眼神一厉,喝道:“你们放开,我自己走!” 可那两个侍卫却像没听见一样,手指紧紧攥着她胳膊,丝毫不为所动。 那力道,似是要把她碾碎了似的。 锦兰大喊:“听不见吗?姨娘说她自己会走,还不放手!” “如此?噪,杀了便是。”宋璟瑞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 陆心瑶抬眸望过去,见宋璟瑞手上拿着一根长鞭,此刻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般。 听到宋璟瑞的话,右边的侍卫松开手,拔出刀狠狠一挥,锦兰的脖子就喷出鲜血来。 锦兰惊恐地瞪大眼睛,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可鲜血还在继续向外涌出,她的手根本无济于事。 她张开嘴,还未能发出声音,便轰然倒在地上。 温热的血喷了陆心瑶一脸,她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就这么鲜血淋漓地死在了她的眼前。 “锦兰......锦兰......” 她眼睁睁看着锦兰在地上抽搐,心都快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锦兰看向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想要抓住她的腿,她吓得大叫一声,连忙跳起来。 直到看着地上的人垂下手咽了气,她都还在剧烈喘息着。 怎么会这样? 宋璟瑞,他为什么要杀了锦兰? 她抬眸,看见宋璟瑞正朝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手里的长鞭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宋璟瑞抬起手,狠狠抽在锦兰背上,只一下,锦兰后背的衣裳便全部裂开。 陆心瑶这才注意到,那长鞭上布满了金属倒刺,看起来甚是可怕。 “王爷......王爷要做什么?” 宋璟瑞一脚踢开锦兰的尸体,站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天上的日光,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中,像误入深渊的小动物。 想逃,却无路可逃。 第143章 她蠢成这样 “本王要做什么?”宋璟瑞语气森寒,“那你要问问你那大姐姐都做了什么!” “陆玥菱?”陆心瑶心思翻转,连忙道:“我不知她都做了什么,但是王爷,我跟她向来不和,是敌人,也是仇人,若是她做了什么伤害王爷的事,心瑶愿意替王爷分忧。” “分忧?”宋璟瑞冷笑,“好啊,那你现在就先替本王分、分、忧!” 话音未落,宋璟瑞就挥起了手中的长鞭狠狠抽在陆心瑶身上。 尖锐的倒刺扎进衣料,刺入皮肤,带起一串血珠。 陆心瑶痛呼一声,整个人直接跪到了地上。 然后还未等她开口,下一鞭就狠狠抽在了她的后背之上。 “啊!” “王爷饶命!” “求求你,别打了!” “王爷,心瑶错了,好疼!” “呜呜呜,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 “我愿意帮王爷,帮王爷杀了陆玥菱,王爷!别打了,求你......” 再这么打下去,她非得被活活打死不可。 陆心瑶绝望的眼神望向院门处,见有下人经过,还未等她开口求助,那下人便匆匆跑开了。 宋璟瑞抽得气喘吁吁,直到陆心瑶后背变得鲜血淋漓,他才停手把鞭子扔在一旁。 下人赶紧搬来椅子,他便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望着陆心瑶。 “陆玥菱是太子妃,本王动不了她,但是你们是姐妹,打你一顿倒叫本王舒坦了许多,你这忧分的很好,哈哈哈哈哈哈!” 宋璟瑞神经质般地大笑起来。 陆心瑶趴在地上已经失了力气,过了一会才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宋璟瑞。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都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她应该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才对,为什么宋璟瑞要这么对待她? 下手,还这么狠! 她感觉她整个背都烂了,没有一块好肉。 难道她跟宋璟瑞拿到的是虐文剧本? 现在宋璟瑞因为陆玥菱不信她,所以才这么对待她,那是不是等误会解除了,宋璟瑞才会向她道歉...... “王爷,我跟大姐姐没有任何关系,她做的事跟我无关,我也,我也恨她啊。” 听到陆心瑶虚弱的声音,宋璟瑞止住了笑声,伸手挑起陆心瑶的下巴。 猛烈的动作带动后背伤口,陆心瑶痛的忍不住龇牙咧嘴。 “本王当然知道她做的事跟你无关,否则你也不会想要嫁进瑞王府来,若非你们有仇,她又怎会设计将你送进本王的房中,你大概还不知道,她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吧!” 陆心瑶傻眼了。 宋璟瑞既然知道陆玥菱做的事跟她无关,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心瑶确实不知她都做了什么,还请王爷告知。” 宋璟瑞沉默了一瞬,而后才松开手道:“她做了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不过你方才有句话说的深得我心。” “什么?” “你说要帮本王杀了陆玥菱,可是真话?” 陆心瑶连忙点头:“当,当然,我恨她,巴不得她早些死掉才好。” “好啊,那你就想办法杀了她!本王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能做到吗?” “三天......”陆心瑶想起来,可稍一动作后背便如拆筋错骨般地疼,她只能趴在原地小声说:“可我的伤还没好,三天是不是太......” 没等陆心瑶说完,宋璟瑞就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嗡~” 她被这一巴掌打得耳中一阵轰鸣。 待恢复正常时,便听见宋璟瑞说:“本王只给你三天时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管你是用苦肉计还是下毒雇杀手,本王只要结果!” 她委屈地看向宋璟瑞,却见宋璟瑞脸色狰狞:“若是三日之后你没有杀了她,那你就下去跟她一起踏黄泉吧!” 宋璟瑞起身,临走前又踢了锦兰的尸体一脚。 陆心瑶怔怔地趴在原地,整个院子里寂静无声,寒冷的风吹在她脸上,刺骨地冷。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她都还没来得及跟宋璟瑞培养感情呢,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她原本也是要杀了陆玥菱的,若是这次她能成功,宋璟瑞是不是就会对她刮目相看了。 两日后,陆玥菱接到陆心瑶的邀约,说是发现了瑞王府里有问题,想要当面跟她商议。 “她有事不找父亲商议反而来找我,这么拙劣的谎言,她也想得出来。” 如今瑞王不举的消息皇城中人几乎人人都已经知晓。 宋璟瑞三日后要请太医和皇城中名望颇高的大夫在金山寺外当众为他诊脉,以证实这是个谣言。 而陆心瑶今日约她,想必也是宋璟瑞授意。 敛秋立在一旁木着脸,没有接话。 她有些不习惯,看了一圈却没看到惜春。 “惜春今日还未曾回府吗?” 刚端着热羹进来的央儿回道:“昨日惜春姐姐接到家书便匆忙赶回去了,至今还未回来,怕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她秀眉轻蹙:“待她回来之后,你跟她打听打听家里到底出了何事,她总不愿麻烦旁人,我若直接问她必不肯说。” “好,若是惜春姐姐回来奴婢一定问清楚。” 敛秋道:“娘娘,那这二小姐的邀约信,要回吗?” “回,当然要回,”她眸光一凛,沉声道,“只不过地点,要由我来定!” ★ 瑞王府。 陆心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失手,“王爷便在府中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好啊,那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宋璟瑞手里把玩着一只玉扳指,神色淡淡。 “那王爷,我杀了陆玥菱之后,若是大理寺查到的话......” “你是我瑞王府的人,查到你便是查到了本王,本王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大理寺中有本王的人,你大可以放心。” 陆心瑶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她很想杀了陆玥菱,但为了陆玥菱而赔上自己的性命,那就不值当了。 “王爷,那心瑶,便去了。” 宋璟瑞摆摆手,“去吧!” 看着陆心瑶的身影出了门,邱虎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王爷,您真的相信她能杀了太子妃?” 宋璟瑞冷冷一笑:“她蠢成这样,靠她自己连药都下不明白,本王又怎会指望她?” 第144章 这些人,真是什么谣都敢造 “那王爷此举......” “你带上一队人马跟上去,找机会刺杀陆玥菱,皇城中遍地禁军,不必恋战,本王这次不要她的命,而是要你活捉她身边那名隐藏的暗卫!” 邱虎眼神一震,瞬间明白过来:“王爷此计甚妙啊!不过,这陆姨娘谋害太子妃,属下到时候还要把她一起带回来吗?” 宋璟瑞斜睨了一眼邱虎,淡淡道:“她们姐妹二人是相爱还是相杀关我瑞王府什么事?本王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死人才更好认罪。” 邱虎还有些犹豫:“可她毕竟是陆尚书的女儿,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了陆元文?” “那个老家伙,为了不引火烧身竟然主动向父皇提出辞官,本王这几日私下给他的拜帖全都被一一退了回来,这老家伙摆明了不想站在本王这头,既如此,那本王便也无需再顾忌他陆元文的面子!” 听到此处,邱虎再无疑虑,“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人马!” 陆心瑶挺着背一步步朝府门走去,忽然遇到一名女子迎面朝她走来。 这女子她认得,也是府中的侍妾,似乎是叫许思思。 许思思越走越近,目光左顾右盼,似乎很怕被人看见似的。 她不由放慢了脚步,想看看许思思到底要做什么。 待许思思再近些时,她便停下脚步打算开口。 谁知许思思脚步却一点也没停,直直地略过了她。 只是,擦肩而过时,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并且低声说了句:“这是伤药,你收好。” 伤药? 她却一把拽住许思思,“我怎知这里头是伤药还是毒药?无事献殷勤,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思思似是受了惊吓般,用力挣扎起来,见四下无人才说道:“陆姨娘,我们都是这府里的苦命人,谁还没挨过王爷的鞭子,这伤药效果好,你把它敷在伤口上,两三日便能结疤,有人来了,我走了!” 许思思一把甩开她的手,急匆匆地跑了。 她有些疑惑,这许思思送的难道真是伤药? 人不可貌相,这瓶子里或许是用来害她的毒药,她可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会对她有这种好意。 许思思的身影消失后,她抬手便将药瓶扔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同是侍妾,你们嫉妒我是圣上赐婚,巴不得我别来跟你们争宠,怎会好心送我伤药,真当我是天真好骗的小丫头不成。” 不过,许思思方才那句,“谁还没挨过王爷的鞭子”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宋璟瑞平时,有打人的习惯? 家暴? 她甩了甩头,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宋璟瑞是王爷,怎会和那些无能的男人一样,这句话定是许思思故意说来吓唬她的,她才不会上当。 陆心瑶不再多想,忍着后背的疼痛,快步走出瑞王府。 陆玥菱定的地方是一家酒楼,所幸离瑞王府不算远,过几条街便是了。 她望着眼前装饰华丽贵气的酒楼,心里忍不住想,陆玥菱还真是会挑地方,这酒楼可是城西这块最贵的一家。 不过,左右她也不会付钱,到时便交给大理寺处理吧! 她正要迈进去,忽然听到旁边的茶铺有人提到了瑞王的字眼。 出于好奇,她假装看旁边的小挂件,听到茶铺里的几人说。 “听说三日后这瑞王要在金山寺外当着大家伙的面诊脉,以证实他不是不举,你们去吗?” “去啊,那当然得去,古往今来可遇不着这种奇事。” “你们小点声,瑞王不举这事,盛宗府正在查出处呢!小心被人听了去。” “怕什么,他盛宗府还能管得了这么多人的口?如今这消息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当人瑞王一个王爷不觉得当众诊脉丢人?可是没办法呀,他要是不这样,那岂不是更没面儿。” “要我看啊,他就是心虚,瑞王府中那么多姬妾,随便谁生个孩子出来这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嘛!现在这样,反倒是有点那个,那个欲盖弥彰!” 陆心瑶怒气冲冲地走到几人面前:“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瑞王正值壮年,身强体壮怎会不举?信不信我把你们都告到盛宗府去!” 那几人站起来:“哪里跑来的姑娘家,一口一个不举,也不嫌害臊。” “算了算了,走吧,要是真把盛宗府的人招来就麻烦了。” “老板,茶钱放这了啊!” 几人不大高兴地离开了茶铺。 陆心瑶却有些气闷,宋璟瑞是她看好的男主角,竟然无缘无故被人说不举,这怎么可能呢? 宋璟瑞是又不是太监! 这些人,真是什么谣都敢造。 待她杀了陆玥菱之后,再好好治治这些人,叫他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平静下来之后,她才慢慢走进酒楼之中。 陆心瑶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这酒楼里除了掌柜和店小二,竟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陆玥菱就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口,方才那一幕,她尽收眼底。 看样子,陆心瑶在瑞王府这几日似乎还不知道宋璟瑞不举的事。 不一会,陆心瑶便到了。 敛秋站在门口,双手环抱。 陆心瑶想进去,可门并不宽敞:“让开!” 敛秋木着脸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陆心瑶气恼,如今连一个丫鬟也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不成? 她正欲抬手,房间里的陆玥菱便开了口:“敛秋,让她进来。” 敛秋这才向后退了一步,把路让开:“陆姨娘,请。” 陆心瑶狠狠瞪了一眼敛秋,心想,待会不如把这贱婢一起了结了,反正有宋璟瑞替她兜底。 待陆心瑶进去后,敛秋便退出去,把门关紧。 房间里,飘着一股香味,桌面上已经摆好了美味珍馐,陆玥菱便坐在桌旁。 她抬眸看着陆心瑶,见陆心瑶脸色苍白,用脂粉也难以掩盖。 “二妹妹坐。”她示意陆心瑶坐到对面。 陆心瑶行了一礼,面上十分恭顺,仿佛先前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根本不存在般:“心瑶见过大姐姐。” “既有伤在身,便不必多礼了。” 一句话,却让陆心瑶脸色更白了。 第145章 你是重生回来的! 陆玥菱轻笑,“近日府中事务繁忙,还未曾去瑞王府看望二妹妹,二妹妹这几日在瑞王府过得可还好?” 陆心瑶笑:“心瑶一切都好。” “哦?瑞王待你,想必也很好吧!” 想到宋璟瑞那根长鞭,陆心瑶心间莫名一颤,后背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多谢大姐姐关心,王爷待我也......很好。” “如此,那我就能放心给爹回话了。”陆玥菱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糯米藕放进口中,“嗯,这藕软糯香甜,二妹妹快尝尝。” 陆心瑶拿起筷子去夹,可她背后有伤,手上无力,夹了几回都没能夹起来。 陆玥菱便亲自夹了一块放进她碗中。 她抬头,觉得这样笑容可掬的陆玥菱有些怪异。 “大姐姐,我今日约你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事关瑞王府的秘密。” 陆玥菱笑了笑,“不急,先用膳,待饭后再说不迟。” 陆心瑶只好低头咬了一口糯米藕,甜甜的味道在舌头上蔓延,她不禁多吃了几口。 “不知二妹妹近日可有听到外头的流言?”陆玥菱忽然问。 陆心瑶眨了眨眼,问:“大姐姐是指什么谣言。” “自然是,说瑞王不举的谣言。”陆玥菱眸光似笑非笑地望着陆心瑶。 陆心瑶猛地站起来,后背伤口一震,疼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些人,竟然连王爷的私事也敢编排,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大姐姐可千万不要相信那些谣言。” 陆玥菱见陆心瑶如此激动,不由勾唇一笑:“可是,那些谣言,是我命人散播的!” 陆心瑶接连眨了数次眼睛,终于明白过来,宋璟瑞说陆玥菱在外头做的那件事,就是散播谣言这件事。 所以她挨的那顿鞭子,就是因为陆玥菱这几句谣言?! 她攥紧手指,不解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玥菱但笑不语。 陆心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嗤笑两声,决定不再装天真:“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要报复我对不对?就因为我如今嫁给了瑞王殿下,你便如此散播谣言中伤他,陆玥菱,你心思如此歹毒,不知太子殿下可知晓!” 陆玥菱有些奇怪地睇着陆心瑶,至今都想不明白,陆心瑶这样自负之人为什么能在府里做下那么多恶事却没被人发现。 从前陆心瑶是背后出主意之人,而陈舒芸是执行者,且一直执行的很好。 如今,没有了陈舒芸这把趁手的刀,陆心瑶就像是个失去屠刀的屠夫,空有一身腱子肉却也无处施展了。 她放下筷子,缓缓站起来与陆心瑶对视:“二妹妹觉得这是谣言?那这几日,宋璟瑞可曾真的宠幸过你?” 陆心瑶脖子一梗,“自然,是宠幸过的。” “是吗?”陆玥菱一边说一边绕到陆心瑶身旁,“若我没猜错,他应该是用一根布满倒刺的长鞭宠幸的二妹妹吧!” 陆心瑶眸光轻颤,还未开口,陆玥菱便伸手扯住她的衣领,用力向后一拉。 还未结痂的伤口就这么暴露出来,陆心瑶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推开陆玥菱把自己的衣裳整理好。 “是又如何?”陆心瑶忽然抬眸盯着陆玥菱,“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你在瑞王府里安插了眼线?” “我无需安插眼线,”陆玥菱低声道:“因为,上辈子,我也曾在瑞王府度过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知道那里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藏污纳垢!” 陆心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上辈子?”她眼珠转动,很快便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难道,你是重生回来的!” 陆玥菱勾唇轻笑,“我是重生,那你呢二妹妹,你又是什么?” 陆心瑶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问:“上辈子,大旻是谁做了皇帝?” “你说呢?” 陆心瑶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太子,难怪,难怪自陆玥菱生辰宴那日起,她就觉得陆玥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既然是重生回来的,那必然知道上辈子是谁做了皇帝,她千方百计地退掉与云家的婚事,就是为了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成为这大旻的皇后! 那宋璟瑞呢? 若最后是太子坐了皇帝,那宋璟瑞......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她选错了人...... 一瞬间,陆心瑶脑海中思绪万千。 不,不对。 她是穿越而来,她一定有能力改变原本的结局,否则老天让她穿越过来是为了什么? 只要杀了陆玥菱,再想办法杀了太子,这天下迟早还是宋璟瑞的! 她看向陆玥菱,眸光里满是恶意,“大姐姐,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从何而来吗?那我就告诉你,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 陆玥菱眉头轻蹙:“穿越?” “没错,穿越时间和空间,我,根本就不是陆心瑶。”陆心瑶一边说,一边朝着陆玥菱走来,“我原本在我那个世界离成功就只差临门一脚了,可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我不幸发生了车祸,再一睁眼便成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这些,早在陆玥菱假扮成陈舒芸的那天晚上,她就已经知道了。 她垂下眸,缓缓问道:“那我真正的妹妹,去了哪儿?” 陆心瑶冷笑一声:“我穿越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病的那么严重,怕是早就死了吧!否则我也占不了她的身体。” “这么说,我妹妹心瑶,其实在三岁那年就已经不在了,而你,只是个侵占了她身体的异世之人。” “那你也应该感谢我,若是没有我,这具身体根本就长不大!” 陆玥菱低低开口:“是啊,我确实得感谢你,感谢你告诉我这些。” “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陆心瑶说完,手里忽然撒出一把药粉。 陆玥菱被药粉呛到,她顿时有些站不稳,只能依靠旁边的桌子才没让自己掉下去。 她看向陆心瑶,语气虚弱道:“你刚才撒的是什么?” 第146章 为什么……要杀我? “不过是些迷药罢了,”陆心瑶冷笑,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你放心,待会你晕过去就不会感觉到疼了,我下手很快的。” “今日你我见面,有许多人都知晓,我若死在此处,你定然脱不了关系!” “这一点就不劳大姐姐为我担心了,杀了你之后,自有王爷替我处理,他说了,大理寺有他的人,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就这么相信他的话?” “当然!”陆心瑶举起匕首,眸中满是恶毒之色,“都要死了还这么多话,大姐姐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替你照顾祖母的!” 陆玥菱眸光一凛,在陆心瑶的匕首刺下来的时候,猛地抬起脚精准地踢在陆心瑶腕上。 “哐当!”匕首掉落,陆心瑶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错愕地看着陆玥菱。 陆玥菱直起身子,而后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一步一步,十分平稳地来到陆心瑶面前。 她眼神清明,动作沉稳,哪里有半点中了迷药的样子? 陆心瑶面上开始露出几分恐慌,“你没有中药?你刚才明明......” 陆玥菱把手中的匕首抵到陆心瑶喉咙上,陆心瑶顿时不敢再开口了。 方才她的确是吸入了不少迷药,但她早在来之前便服下了薛深给的解毒丸。 陆心瑶约她出来是何用意,陆心瑶手里都有些什么药,这些,姚松竹都已尽数告知于她。 但她知道,宋璟瑞让陆心瑶如此明晃晃地来杀她,必然不只是为了杀她这么简单。 至于陆心瑶说的大理寺有宋璟瑞的人,这不过是宋璟瑞编造的谎言罢了。 宋璟瑢说过,大理寺上下严振都查过背景,唯有云嘉玉。 可云嘉玉是贤王的人,并非瑞王的手下。 早在那晚云嘉玉答应帮她销毁卷宗时她便能确定,这二人之间绝没有任何联系。 “你真以为今日你杀了我,宋璟瑞还会管你的死活吗?” 陆心瑶惊恐地撇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低声求饶:“大姐姐,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放过你?那你可曾想过放过我?当年你又可曾想过要放过我娘亲?还有杜姨娘!” 陆心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可喉咙一动那刀锋便向里抵了几分,她连忙道:“陆玥菱,今日你若是杀了我,王爷她不会放过你的!” 陆玥菱叹息一声,“到了现在,你居然还相信他?既然你知道我是重生,那便该猜到我为何要说宋璟瑞不举,因为,这就是事实啊!” 陆心瑶瞳孔猛地一缩,“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你在骗我!” “才佳宴那晚你百般撩拨,他可曾对你有过反应?” 陆心瑶心想,没有。 “你嫁去瑞王府那日,新婚夜他可曾与你行鱼水之欢?” 陆心瑶心里想,也没有。 “瑞王府里那么多姬妾,可曾有一人因为嫉妒而去找你的麻烦?” 陆心瑶的心越沉越深,陆玥菱的每一句问话都像是在用锤子锤她,直到把她锤进地狱里。 宋璟瑞是她选中的人,可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缺陷呢?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男主角? 有哪一个男主角,会是连人事都不能行的废物! 她选错了人,她押错了宝,她还,主动跳进了一个会家暴的火坑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不信,我不信!我要亲口问问他,大姐姐,你放过我这一回,你让我回去问问他好不好?我求你了大姐姐,看在我喊你这么多年姐姐的份上,你让我回去问个明白,我求你了!” 看着陆心瑶悔恨的眼神,陆玥菱心中只觉无比畅快。 陆心瑶害她母亲一事,除了那张帕子,当年的为她和陈氏浸药的大夫也已经被灭口,她没有证据惩治陆心瑶。 但是想要报复一个人,就得先让她以为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让她先站在最高处,然后再拆穿她信以为真的美梦,推倒她脚下的城墙,这样才能让她摔的更加惨烈。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她便能诛了陆心瑶的心! 她收起匕首,缓缓站了起来:“今日,就算我放过你,你也回不去了。” 话音刚落,楼梯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邱虎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 陆心瑶转头看去,见到一群手持白刃的蒙面黑衣人,心中惊骇不已。 “陆姨娘,王爷让属下来帮你一把。” 听见这话,陆心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她就知道,宋璟瑞不会不管她,陆玥菱那些话,一定都是骗她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邱虎身边跑去,“太好了,王爷他......” 话未说完,她就见邱虎眼神一变,手里的长刀直直朝她捅过来。 奔跑的惯性让她无法立刻躲开,反而直直地撞上刀尖,一阵锐利的疼痛自腹部传达到大脑,她不由低下头才发现,那把刀竟直接贯穿了她的身体。 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角开始溢出鲜血,“为什么......要杀我?” 邱虎冷笑一声:“王爷说了,你蠢成这样,他怎会指望你?只是有时候,死人才更好认罪!” 说完,邱虎便用力一拽,将长刀从陆心瑶身体里抽出来。 陆心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她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眼眸中却满是不甘和绝望。 原来,从一开始,宋璟瑞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 说什么会安排大理寺的人为她脱罪,叫她放心,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她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什么主角,什么皇位…… 她不该去奢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否则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错了,原来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邱虎一脚踩在陆心瑶腹部的伤口上,直接从她身上踏了过去。 她忍不住浑身痉挛,直到眼里最后一丝不甘也逐渐褪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陆玥菱亲眼看着陆心瑶眼里的光消失,最后成为一片灰暗。 诛心而亡,这便是她为陆心瑶精心织造的结局。 邱虎越逼越近,她抬眸冷冷望着邱虎,“又见面了。” 第147章 有孤在,何需你来陪? “没想到太子妃还记得在下,”邱虎晃动了两下脖子,发出几声骨头交错的脆响声,“陆姨娘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您了!” 陆玥菱忽然转身,直直地奔向窗口,她连停顿都没停顿,毫不犹豫地便从窗口跳了下去。 早已等在下头的敛秋稳稳接住她,一落地,她们便携手朝街道尽头跑去。 邱虎伸头向窗外望去,一掌拍断了窗框。 “追!” 此刻街道上还有许多行人,为了避免碰到巡逻的士兵,邱虎带着人从小路抄过去。 可他追着追着却发现,陆玥菱跑的方向越来越不对劲。 直到入了一片密林,他才停下脚步:“等一等。” 手下问:“怎么了虎哥?前面有座院子,咱们不追进去吗?” “先在密林中搜一搜,看看她们是不是藏身于此。”邱虎心想,不会那么巧吧,陆玥菱就刚好跑进了那个院子里? 手下人搜了一圈,结果却什么也没发现。 “虎哥,这密林里什么都没有,看了她们是真的跑进那院子里了。” 邱虎眼眸眯了眯,“走,进去搜人!” 此时,陆玥菱和敛秋就躲在那院子西面的茅厕边上,因为这院子,她们暂时还不能进去。 一旦进去就会打草惊蛇。 邱虎带着人来到院子前面,手下人正要进去,邱虎低喝一声:“站住!” 一柄寒刃从院门的缝隙中骤然透出,手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若是他方才没有被叫住,此刻已经被捅穿了身体! 门后传出一道中年人浑厚的声音:“何人?” 而后恭敬朝着院子里问道:“请问先生,今日可有生人闯入?” 院子里半晌没有回应,就在邱虎有些等不及的时候,院门后才再次传来声音:“西面,茅厕。” “多谢!”邱虎立刻带人朝着西面的茅厕跑去,还未靠近就看见陆玥菱和敛秋奔逃的身影。 “抓住她们!” 没几步,陆玥菱和敛秋就被团团围住了。 “太子妃,今日你是跑不掉了!” 陆玥菱吹响竹哨,很快,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邱虎眼眸眯起,面巾下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女的先不管,把这个男的给我活捉了!” 黑衣人瞬间改变方向,全都朝着暗卫围去。 敛秋护着陆玥菱一步步朝后退去:“娘娘,我们现在怎么办?仅凭花明一人,恐怕不行。” 陆玥菱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另外一个方向。 不一会,一群挂着大理寺腰牌的人便匆忙朝这边奔过来。 与此同时,邱虎也抓到了想抓的人。 “娘娘,花明被他们抓住了!”敛秋作势要去救人,却被陆玥菱制止。 邱虎见大理寺的人出现,立刻拿麻袋往暗卫头上一套,扛着人便跑。 “娘娘!”敛秋不解地望着陆玥菱。 陆玥菱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很快,大理寺众人便赶到面前。 “臣来迟了,娘娘可有受伤?” 陆玥菱没想到,为首的,竟然会是云嘉玉。 这人,怎么最近哪哪儿都有他! 不过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指着身后的院落道:“本宫无事,但这院子里的人与方才那帮歹徒是一伙的,你们赶紧进去把人抓起来,细细审问一定能抓到那些歹徒的下落。” 云嘉玉听到陆玥菱无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上次娘娘所言之事,臣已经办妥了。” 销毁旧案那件事。 “多谢。”陆玥菱点点头。 云嘉玉笑了笑,带上人便往院门处走去。 “小心!”陆玥菱喊了声:“他们手里有刀。” 云嘉玉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你们俩,从后面包抄,决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 “是!” 陆玥菱便站在外头看着,看云嘉玉一脚踹开了院门,毫无阻碍。 她猜,这院子里的人一定是从密道里逃走了。 于是,她也迈起脚步走了进去。 院子中间还晾着衣裳,看数量,这院子里至少住着十人。 她正要踏进一间屋子,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云嘉玉从里面走出来,眉头轻皱:“娘娘,这里很危险,你怎么......” 话未说完,一名大理寺人员从里面冲出来,一边咳一边说:“少卿大人,里面着火了!” “他们要把这院子烧了!”云嘉玉一把拉住陆玥菱手腕就要往外拉。 可陆玥菱却看见一个箱子,她甩开云嘉玉的手,直直朝着那箱子跑过去。 箱子没上锁,只用一块黑布盖着,许是盖的时候匆忙,半个箱身都露在外头。 她揭开黑布,看见箱子里赫然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一看见她,立马大叫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刺出去。 她瞳孔猛地一缩,连忙向后一仰,躲过这一刀。 敛秋上前,三两下便将人制住。 与此同时,大火已经蔓延到整个屋子,就连房顶的房梁也开始烧了起来。 这房子里都被泼了酒,很快便会烧成灰烬了。 她对敛秋喊:“把人带出去!” “是。”敛秋应了声,正要把人拽出去,脸色却忽然一变。 陆玥菱头顶上方,一根胳膊粗细的竹竿卷着大火轰然掉落。 “娘娘,快让开!” 陆玥菱抬头看上去,正要向后躲开,身体却被人一把揽住,她抬眸,就见云嘉玉挡在了她头顶。 “呃......”云嘉玉闷吭一声,用手臂挡住了掉落的竹竿。 陆玥菱眸中闪过错愕,她明明是可以躲开的,云嘉玉非要多此一举,反倒弄的她欠了他一样。 “你可有受伤?”云嘉玉问。 她向后退了两步,神色冷清:“我没事,这里危险,我们快出去吧。” 大火很快便将整间院子都烧了起来。 那通往瑞王府的地下通道暂时是无法寻到了,不过大理寺的人倒是从屋子里带出来不少兵器。 “这些兵器不是铁,而是用的束国才有的青铜。”云嘉玉望着箱子里大大小小的兵器,眉头紧蹙。 一名下属忽然道:“少卿大人,您的胳膊受伤了!” 云嘉玉看了一眼自己被火舌灼伤的手臂,而后又看了陆玥菱一眼,“无碍,小伤而已。” 陆玥菱对敛秋道:“把人交给云少卿。” 之后才看向云嘉玉:“云少卿既然看出这兵器不同寻常,那这间院子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此事本宫会亲自进宫禀明圣上,这人和兵器还请云少卿看好了,若是少了任何一样,云家恐怕都要跟通敌扯上关系。” 云嘉玉眸中划过一丝失落,他垂下眼帘沉声道:“臣自然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与娘娘一起进宫面圣。” “还是算了吧!有孤在,何需你来陪?”宋璟瑢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陆玥菱转身,看见宋璟瑢坐在马背上,正朝她踏步而来。 第148章 我此生,只心悦于阿菱 许是火势太大,耳边全是烈火啪啪作响的声音,以至于宋璟瑢身下马蹄的声音他们都未曾注意到。 云嘉玉与大理寺之人均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陆玥菱则是站在原地,怔怔望着宋璟瑢。 今日在府里,她还在想宋璟瑢何时会回来?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没想到下午宋璟瑢便出现在她面前。 宋璟瑢下了马,径直朝她走来。 “殿下,臣妾见过......” 她正准备行礼,整个人就被宋璟瑢一把拉进怀中。 愣了片刻后,她微微挣扎,“他们都看着呢。” 宋璟瑢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之人,他们都把头垂得很低,唯有云嘉玉不肯垂首,直到宋璟瑢的目光扫到他,他才慢慢低下头,胸腔中一股苦涩逐渐蔓延开来。 “你瞧,没人敢看我们。” 宋璟瑢的声音清澈而温和,陆玥菱放弃挣扎,不自觉伸出手紧紧搂住宋璟瑢腰身。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终于分开。 “云少卿,你来解释一下这里都发生了何事?” 云嘉玉垂着眸开口:“回太子殿下,今日臣正在大理寺当值,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央儿忽然跌跌撞撞地跑来报案,说太子妃娘娘与陆姨娘在鹤仙楼用膳时遭遇了歹人,臣立刻带人去了鹤仙楼,发现陆姨娘已经遇害,而后一路追踪至此......” 后面便是见到陆玥菱之后的事情,云嘉玉全都一五一十地陈述出来。 宋璟瑢听完,眉梢微动,转头跟陆玥菱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光天化日之下,太子妃竟然在皇城之中遭遇歹徒追杀,此事大理寺务必调查清楚!至于这些兵器和人,自然交由大理寺一并调查,不过此事涉及皇城安危,孤会向父皇请令,让禁军也一起协助调查,云少卿可有异议?” “臣并无异议。” 陆玥菱抬眸觑了觑宋璟瑢,让禁军协助调查就是让禁军监视的意思,这样一来,无论贤王那边会不会出手帮宋璟瑞,云嘉玉都不好在这里头做手脚。 宋璟瑢的意思,与她不谋而合。 “阿菱,”宋璟瑢忽然转头,朝她伸出手,“孤扶你上马。” 陆玥菱轻轻一笑,将手放进宋璟瑢的大掌之中。 待她坐稳后,宋璟瑢便也上来与她同骑。 “云少卿,孤与太子妃先行一步,这里的火就劳烦云少卿来灭了。” 云嘉玉沉沉开口:“臣,谨遵殿下之命。” 马蹄声响起,云嘉玉这才抬起头来,他身后是熊熊烈火,眼前是一对佳偶。 他就这么看着马背上那两道身影越行越远,直到消失在密林中。 马背上,宋璟瑢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揽着陆玥菱,待出了密林之后,他才放慢速度,让马儿走慢些。 “殿下这一路可还顺利?” “来去之路多有阻碍,但所幸有卫钦等人在,我并无大碍。”宋璟瑢说着,手却攀上她的脸,将她的头轻轻侧过来,“除了这个,你可还有别的要同我说?” 她仰头望着宋璟瑢,对上那双墨眸时她下意识错开了目光,“殿下离开皇城的这些日子,姚松竹已经探查到瑞王府中那个密道入口的具体位置,还有我在皇城中散播了宋璟瑞不举的流言,三日后,宋璟瑞会在金山寺外当众辟谣,我打算在那一日......” 宋璟瑢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听到这里,他忍不住低头直接堵上了那张嘴。 陆玥菱瞬间睁大了眼眸。 不过宋璟瑢只是封住了她的唇,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几息之后便松开了。 宋璟瑢这不让人把话说完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她心里不禁想道。 “父皇为褚小姐赐婚时,你也在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此事吗?”宋璟瑢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这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可该觉得委屈的人不应该是她?府里多了一个如花美眷,他宋璟瑢有什么好委屈的? “殿下这话问的好生奇怪,父皇要赐婚,我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那褚小姐对殿下情根深种,想必是此前便与殿下相识,我又岂能做那棒打鸳鸯,吃力不讨好的事?” 陆玥菱扭过脸,语气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醋意。 偏偏那一丝微弱的醋意被宋璟瑢察觉到,他嘴角顿时有些压不住了。 缓缓解释道:“我与褚小姐不过是年幼时见过两面,虽是相识,可我对她并无半分男女之情,我此生,只心悦于阿菱。” 官道上,两名挑着担行路的路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恰好听到这话,抬头打量了他们两眼,脸上满是笑意。 “现在的年轻人呦!” 陆玥菱脸一热,强自镇定道:“可父皇的赐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更何况,就算没有褚小姐,将来也会有其他人,这太子府里总不可能一直都只有我一个。” “我说过,太子府里只会有你一个太子妃,旁的不管是侧妃还是侍妾通房,我一个都不会纳。”宋璟瑢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嗓音低沉又富有力量,“我此生有阿菱一个便够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父皇作废这场赐婚。” 陆玥菱心神一颤,原来当初宋璟瑢说太子府里只会有她一个太子妃是这个意思。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宋璟瑢,却见那人眉眼沉沉,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松散之意,有的只是认真。 此生只有她一个...... 多么动听的话语。 为何宋璟瑢,总能触动她内心深处的软肋,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失神沉沦? “璟瑢,这世上好话易出口,做到却很难,不若你将这话收回去吧,我怕我......” 宋璟瑢问:“你在怕什么?” 她垂眸,低声说完后面的话,“我怕,我会当真。” “覆水难收这个道理,阿菱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宋璟瑢夹了夹马腹拽紧缰绳,马儿便欢快地跑了起来。 风声夹着宋璟瑢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方才,我最怕的就是你不把我的话当真,现在我不怕了,你也不必怕。” “阿菱,你给了我想要的答案,我也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第149章 埋在树下的盒子 前方的路一片宽敞,陆玥菱望着两边急速后退的树影,胸腔里生出一股勇气来,她大声应道:“好,那我等着!” 马儿奔了半个时辰,陆玥菱才发现,“这不是回府的路。” “嗯,先陪你进宫见父皇,正好北临那边的事我也要向父皇禀告,宜早不宜迟。” “那批假铜钱的事调查出眉目了?” 宋璟瑢点头,神色有些凝重:“跟我们料想的一样,假铜钱一事我皇叔便是幕后主谋!” 入了宫,洪公公却说,皇帝正在午睡,“太子殿下,圣上最近身子极容易乏累,现在好不容易睡下了,不好打扰。” “洪公公不必为难,孤与太子妃在这儿等一等便是。” 洪公公笑着道:“太子殿下这是刚赶回来吧,不如老奴为您安排一下,泡一泡身子去去乏?” 宋璟瑢本想拒绝,可陆玥菱却先开了口:“也好,那就有劳洪公公了。” “那咋家这就去办。” 洪公公走后,宋璟瑢便拉着陆玥菱去了御花园,“小时候,这里就是我最常来的地方,那棵树下面有我埋的一个东西。” 陆玥菱顺着宋璟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说的是一棵大柳树,如今刚开春,那柳枝上已经开始慢慢抽出新芽。 “殿下为何要把东西埋在那儿?” 宋璟瑢笑了笑,“阿菱想知道我埋的,是什么吗?” 陆玥菱左右望了望,然后走过去从侍弄花圃的宫女手里借来两个小铲子,“殿下,我们一起把它挖出来。” 这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宋璟瑢接过铲子,依照记忆中的位置开始和陆玥菱一起用力挖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小盒子便露了出来。 宋璟瑢把盒子扒出来,正要打开,洪公公便来了。 “太子殿下,热水已经备好了。” “那殿下就先去沐浴,这盒子......”陆玥菱说着,便伸手去接。 可宋璟瑢却将盒子背到了身后,“这盒子先容我卖个关子,待晚上回府再给你看。” 她只好点了点头。 待宋璟瑢沐浴后,皇帝也醒了过来,召他们去泰和殿说话。 “儿臣拜见父皇!”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走下座椅将宋璟瑢扶起来,“北临这一行,你身子可还受得住?” “近日有薛神医为儿臣调理,儿臣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父皇不必为儿臣忧心。” 皇帝却叹了口气,“朕怎能不忧心?朕老了,将来大旻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若是薛神医真的能为你把身体养好,那朕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说完,他又看向旁边的陆玥菱,“太子妃与太子成婚也有二三月了,朕盼着早日能见着朕的皇孙。” “父皇!”宋璟瑢喊了声,“您怎么跟娴妃娘娘一样,儿臣才刚成婚就开始催生,倒叫阿菱有些难做。” 皇帝笑了笑:“行,你们的事朕不管,让娴妃去管。” 陆玥菱和宋璟瑢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娴妃娘娘的法子他们可是领教过,没想到这皇家在催生方面倒是和寻常百姓没什么区别。 “父皇,太子殿下一路赶回来便进了宫,想必是有要事要与父皇商谈,儿臣这便去外头等候。” 皇帝出声道:“不必了,你也留下听听。” 陆玥菱虽有疑惑,但还是留下来,与宋璟瑢坐在一处。 “父皇,假铜钱一事,是阿菱最先发现,当时假铜钱还未流入皇城,儿臣私下命人查过,只是被人先一步断了线索,这次儿臣去了北临一趟倒是有所收获......” 宋璟瑢说完后,皇帝沉默了半晌,才说了句:“朕以为他远离皇城便能安居一隅,他开赌坊朕也由着他,没想到他竟有如此野心,璟瑢,此事容朕再好好想一想,假铜钱一事暂且放一放,朕要好好地想一想才行。” “是。”宋璟瑢看了一眼陆玥菱,说:“父皇,阿菱她......” 陆玥菱拉住宋璟瑢,“儿臣先告退了。”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另一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乏力感。 就在刚才,陆玥菱改了主意,那间院子里的束国人和兵器与宋璟瑞府里有密道连通一事,她觉得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最好时机。 回到太子府,陆玥菱才把想法告诉宋璟瑢,“父皇是个重情义的人,贤王私造铜钱,利用这些钱财来招兵买马笼络朝臣,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不忍心下决定,更何况是瑞王,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光是与束国人来往一事定不了他的罪。” “阿菱考虑得有道理,不过父皇虽然重情义,但在国家大事上,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考量。” 确实,帝王之术她不懂,或许贤王一事牵涉太多,不仅仅是把人绳之以法那么简单,其中很多事情都要考虑。 她点了点头,忽然伸手:“东西呢?” 宋璟瑢一愣:“什么东西?” “从御花园里挖出来的盒子啊!” 宋璟瑢眨眨眼:“那盒子......我沐浴时怕是落在宫里了。” “少骗人,”陆玥菱直接拉过宋璟瑢背在身后的手,“在马车上我都看见了,殿下袖子里藏了东西。” 宋璟瑢只好把袖子里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盒子,确实落在宫里了,不过里面的东西,我取出来了。” 陆玥菱伸手拿,可宋璟瑢又向后躲了一下。 她眨眨眼,有些不解:“殿下这到底是想给我看,还是不想给我看?” “原本是想给你看,但......”宋璟瑢神色有些为难的模样。 见状,她佯装冷下脸,道:“若是殿下反悔了,那我不看便是。” “罢了,左右我在你面前也无甚可遮掩的,只是你看完可别笑话我。” 宋璟瑢说着,便将信放到了她手中。 这信有些年头了,不过被保存地却很好。 她打开,看到上面端正秀气的小楷字,不由得看了宋璟瑢一眼。 这是,宋璟瑢小时候写过的那封,遗书。 第150章 你怎知,我不愿? 宋璟瑢别过眼,有些不太好意思跟她对视:“从小我便体弱多病,七岁那年,我第一次掉牙齿,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于是便写下了这封遗书。” 陆玥菱点了点头,又看向手中的信纸。 这纸上面的内容不多,不过就是希望皇帝和娴妃娘娘能顾惜好自己的身体,他还说,若是死后能见到母后他也是高兴的,让他们不要担心,也不要为自己感到难过。 只是在信纸的最下方有一小片褶皱,那应是泪水滴在上面,之后又被风吹干的痕迹。 看完之后,她鼻间一酸,一滴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刚好与原本的褶皱融为一体。 宋璟瑢原本以为陆玥菱看了怎么也得嘲笑他一番,不过是掉颗牙齿罢了,谁会因为这个而写遗书?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陆玥菱竟然哭了。 他瞬间就慌了,记忆中,这是还是头一次,他看见陆玥菱哭。 “阿菱。”他连忙将陆玥菱脸上的眼泪擦掉,慌乱道歉:“对不起,我不该给你看这个,我,我不知道会这样,阿菱,你......” 陆玥菱却一把抱住宋璟瑢,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封信。 “璟瑢,你不必道歉,你能把这封信给我看,我很高兴。” 宋璟瑢回抱住她,嗓音有些低落:“可你哭了。” “这封遗书让我想到我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在梦里,你成为了大旻的皇帝,可就在登基的那一日,你却去了陆府,去了我住过的院子里,你......你死在了那里。” 宋璟瑢听着,却蓦地瞪大了眼睛,就连身躯也微微颤了颤,“你真的,做过这样的梦。” 可那不仅仅是梦,那是上辈子,他一步步走过的路。 陆玥菱也感觉到宋璟瑢有些颤抖的身躯,于是从宋璟瑢的怀抱里的退出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那只是个梦罢了。”宋璟瑢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绪,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阿菱,原本我给你看这封信,就是想告诉你,我或许并不能陪你很久,若是真到了那时,我希望你也能像我所希望的那样,顾惜好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也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只要,偶尔想一想我便好。” 陆玥菱却再次红了眼眶,她一把拽住宋璟瑢衣领,语气沉沉:“宋璟瑢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都要好好地活着,以后不许再想自己死后的事情,你若死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宋璟瑢怎么能死? 怎么能在她动了心之后,就对她说“死”这种话? “阿菱……”宋璟瑢望着这样的陆玥菱,心间骤然一紧,“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以后也不会再提......” 后面的话,陆玥菱一点也不想让宋璟瑢说出来,于是,她仰头用力堵住了宋璟瑢的唇。 不知道为什么,宋璟瑢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她便经常会做那个梦。 那个宋璟瑢吐血身亡的梦。 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感到害怕。 她用力地亲吻着,用力感受着身旁这个人的存在。 宋璟瑢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客为主,他一手揽着陆玥菱的腰身,一手慢慢攀上陆玥菱后脑。 待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宋璟瑢耳根已经红透,除了上次中药,这还是头一次,陆玥菱这么主动。 陆玥菱也唇色殷红,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宋璟瑢,心里下了决定:“殿下,我们圆房吧。” 听到“圆房”两个字,宋璟瑢耳边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了般,震得他心头一片酥麻。 恍然间,他有一种自己听错了的感觉。 “阿菱,你在说什么?” 陆玥菱却不愿再说,只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她站起来,缓缓解开自己的衣带,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宋璟瑢半分。 外衫落地,她的手却未曾停下。 宋璟瑢连忙起身按住她的动作,嗓音里满是克制:“阿菱,不要这样。” “殿下,我冷。”陆玥菱道。 宋璟瑢无奈,只能先把人抱进怀里,“我不需要你这样,你是太子妃,也是陆玥菱,你无需因为父皇的话而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愿你此生平安,旁的都不重要。” “你怎知,我不愿?”陆玥菱轻轻出声,“璟瑢,我想跟你做真正的夫妻。” 宋璟瑢再也忍不住,抱起陆玥菱就朝着床榻走去。 他将陆玥菱放到榻上,墨色的眸里满是情欲,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身体几乎无法抗拒心中的欲望。 可他还是万般隐忍地问:“阿菱,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陆玥菱直接仰起头,在宋璟瑢耳边轻声道:“我不后悔。”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宋璟瑢耳边,像是点燃了一把火般,顷刻间就将宋璟瑢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侧过头,就含住了陆玥菱的耳垂,轻轻厮磨着。 陆玥菱不由一颤,仿佛浑身都失了力气般。 “阿菱,阿菱,阿菱......” 宋璟瑢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心上人的昵称,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阿菱,放松些,别咬着自己的唇,会伤到自己的。” 陆玥菱确实有些紧张,“宋璟瑢,你,你可否慢些来,我怕……” “好。”宋璟瑢寻到那双唇瓣轻柔地吻着慢慢抚平了陆玥菱的不安。 床幔泄下,遮住了满室春光。 待一切结束后,宋璟瑢便命人准备热水,抱着失了力气的陆玥菱走向浴桶。 怀里的人已然睡着了,他望着陆玥菱的睡颜不禁唇角上扬。 他的妻,他喜欢了两世的女子,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陆玥菱醒来时,天色才微微亮。 她仰起头,刚好能看清宋璟瑢的面容。 从前宋璟瑢不与她行夫妻之事,是因为总想着自己死后的事情。 如今他们已经融为一体,有了这层牵绊,宋璟瑢是不是就会用力地想要活下去? 她不禁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若是,若是将来他们之间有了孩子,宋璟瑢会不会更加不舍? 第151章 你的心意,我很喜欢 迷糊地想了一会,她便又睡了过去。 待她再醒来时,瑢华殿里立刻涌进来大批丫鬟。 “娘娘,奴婢来为您宽衣。” “娘娘,奴婢来为您梳发。” “娘娘,殿下一早特意吩咐厨房炖的乌鸡汤,您快喝一碗。” “娘娘,这床铺奴婢马上换新的。” ...... 陆玥菱被一群人侍候着,又是乌鸡汤又是红枣糕的,都快吃撑了才见宋璟瑢回来。 “你们都退下吧!” “是。” 下人们都还未全部退下,宋璟瑢便一把抱起陆玥菱,“可吃饱了?” 陆玥菱有些害羞地把头埋在宋璟瑢怀里,轻轻点头道:“嗯,都撑了。” 宋璟瑢笑:“那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说罢,便直接抱着她朝殿外走去。 很快,一股香气便袭入鼻端,她转头望过去,看见满树的粉色桃花。 “这里是......露华殿?” 若是她没记错路的话,这里原本是露华殿,可现在却变成了一片桃园。 宋璟瑢轻笑:“我将这儿改成了桃园,听惜春说你最喜爱的水果是桃,以后这儿便专门为你种桃树,开桃花,结桃果。” 她不禁笑了,晃着腿要下去。 宋璟瑢把她放到树下,满眼都是喜爱。 她粗略算了一下,这桃园里至少种了不下百棵桃树,且土质已经相对平坦,绝不是最近才种下的。 “殿下是何时种下的?我怎么不知?” 宋璟瑢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拥着她,嗓音沉沉:“在你去庐阳时,我便栽下了这些桃树,只可惜还是有几棵看护不当,没活成。” 她有些诧异:“这些,都是殿下栽的?” “嗯,给你的东西我自然要亲自来,这里的每一棵都是我亲手为你而栽。” 陆玥菱胸腔里顿时被填满,她转过身紧紧抱住宋璟瑢:“谢谢你。”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宋璟瑢也回抱住她,语气里满是笑意,“原本是想晚些再告诉你的,但是没忍住,我太想让你早些看见我的心意了。” 陆玥菱低低说了句:“你的心意,我很喜欢。” 从露华殿回去时,宋璟瑢也一直牵着她的手,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敢抬眼去瞧。 她想起成婚那日,宋璟瑢也是这么一直牵着她的手从露华殿一路行到瑢华殿。 只是那时他们还心思各异,如今却已经截然不同。 待到瑢华殿时,敛秋早已经在外头等候。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是该说清楚了。 “敛秋,随本宫一起进来吧!” 进了瑢华殿,敛秋就忍不住问:“娘娘,花明被抓至今还没有消息,要不奴婢去打探一番?” 陆玥菱和宋璟瑢对视一眼,相互笑了笑:“不必了,他就在府里。” 说着,陆玥菱便吹响竹哨,不一会,花明便出现在房中。 “属下见过娘娘,见过殿下。” 敛秋一愣:“你没被抓走?” 花明“嗯”了一声,“我一直,都在太子府中。” “那昨日那人......” “那人是太子府的侍卫,华明。” 敛秋呆住了,一时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是洪公公来了。 “没想到他这么急,都不细查一番便告到了父皇面前。”陆玥菱冷笑。 宋璟瑢站起来,“今日这场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陆玥菱吩咐:“去通知云少卿,让他到宫外候着。” 敛秋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意,但还是立马去办了。 不一会,洪公公便被下人领着走了进来,屋子里花明和敛秋早已不在,洪公公见没有旁人这才小声道:“哎呦太子殿下,您还有空坐在这儿喝茶,瑞王殿下告您与束国人私通,圣上震怒,连禁军都在太子府外头围着呢,您还是跟太子妃娘娘赶紧准备准备,随咱家进宫面圣吧!” 宋璟瑢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杯盏,“洪公公别着急,没做过的事,孤自然不会认,父皇既然没让禁军直接进来拿人,就说明父皇对孤依旧是信任的,洪公公觉得孤说得对吗?” 洪公公笑了笑:“太子殿下还是这么慧眼如炬,依老奴看,圣上自然是更加信任您,只不过兹事体大,还请太子殿下殿上辩言。” 路上,宋璟瑢和陆玥菱坐在马车里,陆玥菱认真问:“若是今日瑞王下了狱,殿下可会心有不忍?” 宋璟瑢摇了摇头:“大哥虽然是我大哥,但他与束国人联手是事实,不论父皇如何处置,都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上辈子,宋璟瑞差点就逼宫成功,他与束国人的交易中有一条便是,若他登上帝位,便将边境七城割去三城,赠予束国。 束国君王虎视眈眈,狼子野心。 宋璟瑞这般自取灭亡的行为,若是真成功了,那大旻百姓必将陷入战乱之中。 便是今日父皇直接砍了宋璟瑞,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起来,上次你说他与千金赌坊有关系一事,父皇还真派人去查过,皇叔和瑞王有联系并不难查,尤其是千金赌坊,我的人跟着父皇派去的人一路查下去,发现跟千金赌坊有关的不止他一个。” 陆玥菱皱眉:“你是说,云府?” 宋璟瑢挑眉,“看来阿菱早已经知道了。” “我先前只是猜测,现在看来应是真的,云府二公子当真与千金赌坊有关系。” 宋璟瑢点头:“将假铜钱流入市场,也有云二公子的一份功劳,就是不知,云嘉玉是否也参与其中。” 她想,云嘉玉应当未曾参与,否则柳婉儿不会从云二公子手里拿钱。 可她有点想不明白,柳婉儿在这里,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大约两刻钟后,他们便到了宫里。 皇帝坐在龙椅上,神色威严。 宋璟瑞站在下方,与他站在一处的还有几位大臣,而另一面,站着严振等人。 大殿中央还跪着一个人,他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后背满是鞭伤,看起来是已经被用了刑。 陆玥菱眼眸微眯,与宋璟瑞对视之际,眸中杀意乍现。 第152章 圣上,臣有罪! 皇帝望着下面的大臣,开口问:“太子,太子妃,瑞王指控你们二人私养暗卫,且与束国人私通,你有何话说?” 宋璟瑢行礼,朗声道:“回圣上,儿臣不知大哥为何会如此说,但儿臣身为大旻的储君,绝不可能与束国人私通,这对儿臣来说并无任何好处,实是无稽之谈,太子妃更不会跟束国扯上关系。” 宋璟瑞身后的一名朝臣出言道:“太子殿下,你身为大旻储君,可是却狼子野心,你担心自己寿不多,就想联合束国人逼宫,想在有生之年坐上皇位,这暗卫是你太子府的吧!他都已经招认了,你还想狡辩!” 另一边的严振眯了眯眼眸,“说到暗卫,我倒是想问问祁大人,你是如何判定此人就是太子府暗卫的呢?” “哼,我方才已经说了,这是他自己招认的!” 这时,跪在地上的华明缓缓抬起头,嗓音嘶哑,但掷地有声:“属下从未招认!是瑞王殿下刑讯逼供,污蔑太子殿下,还请圣上明裁!” 宋璟瑞冷笑,“认罪书都按了手印,现在在大殿上翻供,只会叫人怀疑你是受了谁的威胁。” 华明嘶吼:“那分明是你命人将我打晕之后,拿我的手指按下的,我从未认过那认罪书上的内容!” 此时,陆玥菱开了口:“圣上,不知可否将那份认罪书给儿臣和太子殿下看看,也好让我们知道自己身上都被泼了些什么样的脏水。” 皇帝给洪公公使了个眼色,洪公公便拿着那认罪书送到陆玥菱面前。 陆玥菱捧着认罪书,和宋璟瑢一起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她抬手便将认罪书撕成了两半。 宋璟瑞立马急了:“太子妃!你敢在大殿上撕毁认罪书!” 他身后的祁大人立马帮腔:“这是在销毁证据啊圣上!他们这是怕了啊圣上!” 皇帝眉头紧蹙,“太子妃,你可知方才的行为足以让朕把你关进大理寺?” 宋璟瑢道:“儿臣认为,太子妃所为,并无过错。” 陆玥菱面色从容地接道:“儿臣只是觉得,这认罪书简直是子虚乌有胡乱指认,没有发生的事情被呈到圣上面前,这才是大罪。” “你说是胡乱指认,可我却看见你销毁证据,太子妃,本王倒是看看你今日还有何狡辩之言!”宋璟瑞语气森然。 陆玥菱看了一眼手里变为两半的认罪书,而后又看向宋璟瑞:“在说这份认罪书之前,我想先问瑞王一个问题,你口口声声说他是我太子府的暗卫,那么请问瑞王抓到他之后为何不交给大理寺?而是私自留在府中妄图屈打成招呢?” “此人使用的招式皆是束国的,兹事体大,自然不能让此事传扬出去,况且谁知道大理寺是不是听太子的?”宋璟瑞说着,看了一眼严振,意有所指。 “是吗?昨日我刚巧遇见二妹妹,她请我用膳,可席间她却对我下迷药想要杀了我,她还说,大理寺中有你瑞王的人,绝不会让她跟我的死沾上半分关系,不知瑞王殿下怎么解释?” 宋璟瑞眼眸一瞪:“陆姨娘昨日与你出门后便遭遇了歹徒刺杀,如今她已经成为一具尸体死无对证,太子妃拿自己的亲妹妹来污蔑本王,你以为空口无凭就能随意污蔑于人吗?” “既然你也说了是空口无凭,那仅凭这一份虚假的认罪书又能说明什么?华明确实是太子府的人,但他只是太子府的侍卫,与束国绝无关联!”陆玥菱朝皇帝行了一礼,“圣上,瑞王在认罪书中写,华明乃是束国奸细,可他根本就是土生土长的大旻人,与束国绝无半点关系,此事户部应当最清楚才是。” 户部尚书是陆元文,此时还在病重休沐中。 皇帝还未开口,宋璟瑞身旁的祁大人便道:“太子妃,这户部尚书是你父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若想收买人在身份户籍上做些手脚岂不容易?” 宋璟瑢转眸看向祁大人,“孤倒是不知,身份户籍还可以作假,想来这事祁大人应当十分手熟。” 祁大人一噎,立马闭上嘴不说话了。 陆玥菱轻笑:“既然如此,还有一人可证明华明的身份,大理寺少卿,云嘉玉。” “云嘉玉?”宋璟瑞皱了皱眉。 “怎么?瑞王该不会是想说,我与他曾经有过婚约,所以他的话也不能作准?”陆玥菱嗤笑,“若是这么论,那瑞王身后祁大人家的千金还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冯大人的夫人也曾来过陆府参加我的生辰宴......整个朝堂与我有关系的人数不胜数,他们若是有谁为我说上一句话,便都是被我收买了不成?” 皇帝开口:“宣云嘉玉。” 不多时,云嘉玉便走了进来:“臣叩见圣上。” “平身,”皇帝问,“你回过头,看看可认得此人?” 云嘉玉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臣并不认得此人。” 宋璟瑞冷笑一声。 洪公公在旁提醒了一句:“云少卿,你可看清楚了,此人名叫华明。” 听到这个名字,云嘉玉眉梢一挑,看了陆玥菱一眼,下一瞬就被宋璟瑢的身形挡住。 陆玥菱悄悄扯了扯宋璟瑢衣袖,对他摇了摇头。 她让敛秋去通知云嘉玉时,顺便还让敛秋带给云嘉玉一句话:“实话实话,便将洪湖边上那群匪贼的领头人归还。” 当初,云嘉玉为了柳婉儿收买了一群匪贼,意图毁她名声。 如今那匪贼的领头人还扣在她手里。 云嘉玉若是不想这件事捅出去,便只能应下她的要求,实话实说。 云嘉玉对上陆玥菱的眼眸,瞬间便明白了那句“实话实话”到底是何意。 他想起那晚,陆玥菱说要他销毁一个暗卫的旧案,以便编入侍卫之列,那时他因为陆玥菱一句“你与其他人都不同”而应下此事。 如今想来,陆玥菱口中的不同,原来竟是如此。 因为她手中握着他的把柄,所以这件事只能由他来办。 心间蓦地一酸,他垂下眼眸,转身跪到地面:“圣上,臣有罪!” 第153章 你居心何在! “你有何罪?”皇帝问。 “臣虽然不认识此人,但华明这个名字臣记得,他出生于安和县,曾因为盗窃罪被官府抓进牢里,三年后他出狱,便再也不行那不义之事,后来入了黑市,以接镖护送货物或人为生,因为一身武艺得到赏识,去年才入了太子府,太子妃掌管太子府之后,得知此人过去担心有人会利用此人过去笔诛太子殿下,故而委托臣销毁了此人之前犯下盗窃案的卷宗,臣有罪。” 销毁一份卷宗并非什么大事,更何况是盗窃这种小案,皇帝挑了重点问:“这么说,你确定此人并非束国人?” 宋璟瑞连忙道:“云少卿,你并未见过花明本人,怎知眼下这位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花明?” 云嘉玉垂首,“销毁卷宗时,上面有他的画像,初见时臣未能认出,听了名字臣便想起来了,圣上,臣,确认!” 皇帝暗中松了一口气:“既如此,便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以后不可再以权谋私,销毁卷宗这种事,朕不想再看到了。” “臣,领罪!” 宋璟瑞还想再说话,云嘉玉便抢在他前头道:“圣上,臣还有要事禀告。昨日太子妃遭遇歹人袭击,慌乱中闯进城西一间院子,臣赶到时那院子里的人便放火烧了院子,后来臣在那院子里抓到一名束国人,以及兵器若干,昨夜臣审讯一夜那人却不肯吐露分毫,臣怀疑,在大旻有人跟这帮束国人私下买卖兵器!” “竟有此事!”皇帝倏地站起来,“此事为何不早报上来!” 宋璟瑢上前:“圣上,此事儿臣昨日也在场,之所以没有及时禀报,是因为......” 就在宋璟瑢说话的时候,陆玥菱忽然看见宋璟瑞手中拿着一支梨花簪。 那梨花簪,是她送给惜春的,怎么会在宋璟瑞手里? 惜春……惜春自那日回家,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宋璟瑞将那梨花簪横起来,悄悄做两个抹喉的动作,望着她时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她心中一沉,看来惜春是在宋璟瑞手中没错了。 宋璟瑢的话还未说完,她连忙扯了扯宋璟瑢衣袖,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宋璟瑢止住话音,转过头疑惑地望着她。 她无声说了句:“惜春在瑞王手上。” 宋璟瑢眉头蹙起,抬眸看了一眼宋璟瑞。 见他迟迟未说出下文,皇帝不由追问:“是因为什么?” “因为当时我们并不确定抓到的那个就是束国人,”陆玥菱接话道,“仅凭兵器判断未免太过草率,想必是昨夜云少卿连夜审问,这才终于确定了那人的身份,所以才在大殿之上禀报。” “是吗?”宋璟瑞似笑非笑,“方才云少卿不是说,连夜审问那人也不肯吐露分毫吗?怎么现在就能确认他就是束国人了?” 云嘉玉接道:“瑞王殿下,臣是在审问过程中发现那人身上的孤雁刺青故而才确认了身份。” 孤雁刺青。 这是束国王宫里的规矩,所有人都必须在腕上刺上一只孤雁,那日抓到的人,竟是来自束国王宫。 “束国王宫之刃怎会悄无声息地来到我大旻。”皇帝低语了一声。 宋璟瑞眼见事情逐渐走偏,上前一步行礼道:“父皇,那束国人说不定就是来和太子府的这名暗卫私下接头,不若将那人交给儿臣,让儿臣来好好审问一番。” “瑞王是不是记错了,”宋璟瑢道,“此人是孤府中的侍卫,并非暗卫,且,他也并非束国人,与束国无半点关系。” 宋璟瑞的认罪书上写了不少罪状,说暗卫是束国人,与太子暗地勾结,意图谋反。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证明他是大旻人,不是暗卫而是侍卫,那一切就不攻自破了。 陆玥菱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顺便还能在皇帝面前倒打一耙,瑞王意图污蔑太子,并且那抓到束国人的院子里还有一条直通瑞王府的密道。 这些加起来,宋璟瑞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 可现在惜春在宋璟瑞手里,她只能先按兵不动。 宋璟瑞刚想说话,宋璟瑢便先一步开口:“孤倒是想问问,孤的侍卫为何会被你抓起来?还被打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孤这个太子在你眼里,就真的如此好拿捏吗!” 最后一句话,已然涉及到储君之位的威严。 宋璟瑞只能垂首,“太子误会了,我只是偶然间发现这个暗......侍卫的身份不简单,他所使用的招式皆是束国招式,我抓他也是为了大旻的安危着想。” “若是这朝堂上任何一人都来怀疑孤,若是他们都像瑞王一样随意就能抓走孤的侍卫,那孤这储君之位,怕是要易主了吧!” 宋璟瑞低着头,脸色铁青。 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圣上,户部那边已将此人的身份户籍调了出来。” 陆玥菱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这小太监,便是萧贵妃被猫咬伤那日,从瑢华殿离开的那个。 看来这小太监是宋璟瑢的人,无疑了。 这是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见时,她便觉熟悉。 忽然,她想起了。 那是上辈子,云嘉玉对外公布了她病逝的消息之后,这小太监曾去看过她的棺椁。 当时那小太监硬是要开棺,又是宫里之人,所以云嘉玉极为谨慎,叫她化了妆躺在棺材里。 她不敢出声,只感觉那小太监开了棺之后瞧了她好一会才惋惜似的叹了口气,然后盖子便合上了。 当时只是匆匆一眼,所以初见时她并没有认出来,如今她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上辈子,宋璟瑢还曾派人去看过她的尸首。 洪公公走过来,把小太监手里的文书取走,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之后,用力将文书拍到桌面,眼神严肃地盯着宋璟瑞:“瑞王,此人确是大旻人无疑,你私自扣押太子府侍卫,滥用刑法,还妄图屈打成招,污蔑当朝储君!你居心何在!” 第154章 就算我说了,父亲会信吗? 宋璟瑞连忙跪了下去,“圣上,儿臣,儿臣这都是为了大旻的安危啊!儿臣决没有污蔑太子之意,是他!” 他指着华明道,“这认罪书明明都是他自己交代的!是他想要陷害儿臣!”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狡辩!” 祁大人上前跪到地上为瑞王求情:“圣上!老臣可为瑞王殿下做担保,他一心为了大旻,绝无害人之心呐!只是受小人蒙蔽,这才误会了太子殿下,他们本是兄弟,本不该生出嫌隙,还请圣上三思啊!” 兄弟离心,国必乱之。 皇帝看向宋璟瑢,问:“太子,此事你怎么说?” “回父皇,儿臣知道瑞王心系天下,一切都是为了大旻江山,此事作为弟弟我可以原谅他,但作为太子,此事必须要给朝臣一个交代。” “那依你看,此事当如何解决?” “儿臣认为,瑞王应当革职,以儆效尤。” 宋璟瑞蓦地握紧了手,一直跪在地上的华明,朝他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过来,这个华明分明就是陆玥菱故意安排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被革职! 皇帝看向宋璟瑞:“瑞王,对于这个处罚,你可有异议?” 宋璟瑞咬了咬牙,垂首回道:“儿臣,并无异议!” 这一回合,看似是宋璟瑢赢了,但是他还没输。 至少他手里,还攥着一个人! 出了皇宫,宋璟瑞拦住陆玥菱的去路。 “太子妃,你还真是设的一手好局。” 宋璟瑢站到陆玥菱身旁,十分熟练地握住她的手,“瑞王,成王败寇,别输不起。” 宋璟瑞袖子一甩,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我们之间的输赢还未定局,二弟啊,等着瞧吧!” 他说着,将袖中的梨花簪狠狠摔在地上,那簪子上的瓷质梨花被摔地粉碎。 陆玥菱不禁蹲下身将那支簪身捡起来,神色冷冽:“惜春在哪儿?” “想知道?”宋璟瑞冷笑,“那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跟过来了!” 说完,宋璟瑞便转身上了马车。 陆玥菱迈步就要跟过去,却被宋璟瑢拉住。 她转头,神色坚定:“我必须要把惜春救回来。” “我知道,”宋璟瑢轻轻抚了抚她的发,“我跟你一起,但我们必须有所准备。” 陆玥菱望着宋璟瑢那双墨眸,逐渐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先回太子府,卫钦会跟着他。” “好。” 回到太子府,陆月菱却见陆元文已经等在府外了。 她想了想,对宋璟瑢道:“殿下,我想与父亲单独谈一谈。” “好,卫钦那边若是有消息,我便去寻你。” “谢谢。”她望向宋璟瑢,眸光诚挚。 宋璟瑢却轻轻笑了笑,“今日我已经与你说过一遍,你我之间无需言谢,下次若是还记不住,我就要罚你了。” 说到罚字时,宋璟瑢的指腹磨了磨她的唇角。 她不由想到昨夜的事,脸色一热,低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风华殿里,央儿为陆元文奉上热茶,可陆元文却只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一动不动。 陆玥菱见状挥了挥手,央儿便带着其余下人一同退了出去。 待殿内无人,陆元文这才抬起头来。 “父亲的病可好些了?” 陆元文一开口就忍不住咳了几声,“我好没好,你真的在乎吗!” 她看向陆元文,神色淡然:“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父亲,是亲人,我自然在乎。” “亲人?”陆元文冷笑,“那心瑶难道就不是你的亲人了吗!” 陆玥菱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原来父亲今日来,是为了质问我。” “你妹妹跟你一起用膳,结果她就死在了鹤仙楼!咳咳、说什么遇到歹人,那歹人为何偏偏只杀她不杀你?难道我不该来问个清楚吗!” “父亲问得没错,那歹人为何只杀她没能杀了我。”她眸光冷冷地盯着陆元文,反问道,“难道父亲觉得我也应该死在那鹤仙楼吗?” 陆元文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重了,于是拿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就算她真的害了燕桦,你也不能做出那弑母杀妹的事情来!” “弑母杀妹?” “那陈氏,不也是你......”陆元文没将下面的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陆玥菱垂眸盯着面前的茶杯,望着上面漂浮的茶叶出了会神。 陆元文见她不说话,便继续说下去:“这些也不是我说的,现在外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你祖母那儿也快瞒不住了,我来就是想问你个事实,也好向你祖母交代。” “事实?”陆玥菱抬眸,“事实有那么重要吗?就算我说了,父亲会信吗?” 陆元文望着自己的女儿,这才惊觉,她已经嫁为人妇,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事事都要仰仗于他的小女孩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叹了口气:“玥菱,为父知道你从前受了不少委屈,是为父的错,是为父识人不清,但如今为父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了,我只是想知道,心瑶她,她到底是被谁所害?” “是宋璟瑞,瑞王。” 陆元文一愣,“瑞王?” 陆玥菱点头,“是宋璟瑞要她来杀我,结果功败垂成,为了灭口,所以他才杀了二妹妹。” 她的话真假掺半,因为事实太过复杂,若是她将陆心瑶身体里住着一个异世之人的事情说出来,陆元文恐怕不会相信,她的祖母更不会相信这种荒谬之事。 左右人都是宋璟瑞杀的,她只需说出结果,旁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瑞王,他为何要杀......你?”陆元文有些不敢相信,“就算他居心不良,可是杀你对于动摇太子根基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这就是事实,昨日二妹妹死后我也被那群歹徒追杀,一直逃至一片密林中方才脱险。” 听到这里,陆元文一惊,刚想开口问些什么,便听见陆玥菱接着说下去:“如今瑞王与太子殿下已然水火不容,父亲若是想知道更多,不妨去打听打听今日宫里发生的事。” 第155章 废话少说,惜春在哪儿 她顿了顿,又说:“女儿还是要提醒父亲一句,千万莫要站错了队,若是让女儿发现你与瑞王有关系,那祖母以后便由女儿接到太子府中来照顾,父亲也无需再有顾忌。” 陆元文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胡闹,我还好好地活着,你祖母怎能接来太子府?那朝中那帮碎嘴该如何编排我?” “父亲既然想要面子,那就把里子做足了,我自然不会伤了父亲的面子。” 这分明就是威胁! 陆元文气鼓鼓地瞪着眼睛看陆玥菱,半晌终于败下阵来。 “你放心,前些日子瑞王送来的那些拜帖,我全都退了回去,如今心瑶又......明日我便去上朝,看看这瑞王到底想干什么!” 拜帖的事,陆玥菱自然知晓,若非如此,她早就将祖母接过来了,何需顾及陆元文的面子。 这时,央儿敲了敲门,“娘娘,殿下说,有消息了。” “知道了。”她应了声,随后便站起来,“父亲,我还有要事要办,今日便不留父亲用膳了。” 陆元文也随之站了起来,“有空,便多回去看望看望你祖母吧。” “女儿知道了。” 她望着陆元文的背影,想到出嫁那一日,陆元文说过的那句话。 ——“今后收收你那脾气,太子殿下是储君,一切都要以太子殿下的康健为重,万不可忤逆于他。但也,不能太过委屈了自己。” 她忽然开口又把人喊住:“父亲!” 陆元文停下脚步,回头望她。 她说:“陈氏的死确实跟我有关,但真正杀她之人,不是我。” 陆元文盯着她沉默了几息,最终点了点头:“为父知道了,外头那些流言,我会出面为你澄清。” 随后便转过身,一步步朝外走去,“不用送了,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陆玥菱就那么看着陆元文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视线里。 小时候父亲的背影是伟岸的,后来变得威严起来,而如今,她却觉得父亲的身形有些佝偻了。 央儿走过来,道:“娘娘,殿下已在殿外等着了。” 她收起思绪,从梳妆台上拿起银簪插进发髻,神色变得冷冽起来。 宋璟瑢就在风华殿外,骑在马背上,见她出来便朝她伸出手:“那地方有点偏,不适合马车出行,骑马更快些,上来,我们一起去。” 她伸出手,借着宋璟瑢的力跨上马背。 “宋璟瑞是把惜春带到了城外吗?” “对,就在城外十里处的皎月亭,我已命敛秋先行前往,卫钦已经确认了惜春的安全,你放心,今日我们一定能把她带回来。” 她抓着马背的手紧了紧:“可这一定是宋璟瑞精心设下的陷阱等着我们跳进去,光是靠太子府的侍卫会不会太过冒险?” 宋璟瑢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给你的令牌,你可带着?” 她点头,“嗯,随身携带。” “那便好。” 待行至城门外,她才知道宋璟瑢为何要问令牌的事。 只见城门外,乌泱泱一片人马都在等候,粗略估算,至少有一千多人,可这些人见到她和宋璟瑢却未曾有半分行动。 她看向宋璟瑢,后者示意她将令牌拿出来。 先皇后的母族是定远大将军府,当年先皇还在时,除了谢家军,定远军便是国之柱,房之梁。 只不过后来定远大将军辞了官,许多定远军也都卸了甲归了田,还有一部分被编入谢家军。 她曾以为先皇后留下的护卫队不过百人,毕竟千人成军,任何一个皇帝都是不允许的,尤其是自己的枕边人。 可当她举起令牌时,那一千多人全部都齐刷刷跪到地上:“属下愿护太子妃安全,任凭差遣!” 宋璟瑢低语:“他们皆是我母后留下的护卫队,只认令牌不认人,所以阿菱,往后这令牌你可得收好了。” 她心中不由震撼,原来这便是宋璟瑢的底牌,原来宋璟瑢把令牌交给她时便已经将自己的底牌全都交到了她手中。 她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好!请诸位今日,随我去救人!” 皎月亭位于皇城外向北大约十里的位置。 陆玥菱让护卫队先留在二里之外,待她发了信号之后,再前往皎月亭。 她怕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宋璟瑞会狗急跳墙。 还未到地方,便看见敛秋和卫钦的身影。 卫钦道:“殿下,娘娘,再往前行便入了瑞王的圈套之内,还是等老崔他们来了之后再动手吧!” 宋璟瑢看向陆玥菱,“阿菱觉得呢?” 金乌西沉,天空只余下一条红霞。 她望向不远处立在高地的皎月亭,神色坚定:“惜春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我不想让她再等了。” 敛秋道:“娘娘,奴婢跟您一起去。” “不,你们都留下,我自......”她顿了顿,改口道,“我和殿下先去。” 头上传来宋璟瑢的轻笑声,像是在赞赏她的决定。 卫钦却皱起眉头:“可瑞王身边至少带了近百人,若是殿下出了什么意外......” 陆玥菱直接亮出令牌,卫钦立刻不说话了。 “你放心,殿下的安全我来负责,绝不会让他受半点伤。” 说完,宋璟瑢便策马朝前继续行去,待走的远些了,才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阿菱方才好霸气,颇有巾帼之姿。” 她却转头望着宋璟瑢,眸光里满是认真之色:“我没有开玩笑,说了会护你周全,便一定会护!” 宋璟瑢轻笑,“好,那我便安心在你背后,你也安心将后背交给我便是。” 距离皎月亭越来越近,宋璟瑞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他就坐亭子里,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他们越行越近。 只是皎月亭三面都被草席遮了起来,看不清惜春的具体位置。 他们越是靠近,围在他们身后的人就越来越多。 宋璟瑞拍了拍掌,“两位真是好胆量,我原本还以为你们不敢来了呢,没想到竟然连个侍卫都没带,我是该说你们孤勇还是说你们太自负呢?” 陆玥菱冷着脸,看向瑢璟瑞的眼眸里透着杀意:“废话少说,我们来了,惜春在哪儿?” 第156章 惜春姑娘,快到我这里来 宋璟瑞抿了口茶,才开口:“既来之则安之,太子妃急什么?好戏还没开场呢!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今日希望你能看在惜春的面子上,如实回答。” 陆玥菱问:“何事?” “孙侍郎忠心了我许久,他为何会被你收买?那孙盈袖又是何时把消息传递给你的?” “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陆玥菱嗓音平缓,“孙侍郎从未背叛过你。” 宋璟瑞脸色一变,“是你故意在耍我!” “我也没想到,不过一坛酒便让你起了杀心,自断一臂的滋味可还好受?” “你!”宋璟瑞有些咬牙切齿,下一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起来,“二弟,你这太子妃娶的可真不赖。” 宋璟瑞笑:“大哥的夸赞孤便收下了,不过你就算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我有何可羡慕的,若是我府中有这样的女子,怕是早就死在我的鞭下了!”宋璟瑞脸色一变,大喊一声:“把人带上来!” 在他身后,两名侍卫押着惜春从亭中走了出来。 惜春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发丝凌乱,好在衣衫还是整齐的。 看到陆玥菱的瞬间,她眼眶立马红了,里头蓄满了盈盈水光。 陆玥菱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才对宋璟瑞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的条件?”宋璟瑞嗤笑,“我没什么条件,我啊,我只想让你们感到痛苦。” 他眼神一变,对抓住惜春的侍卫道:“给本王把她的衣裳全都扒下来!一件也不许剩!” 他抬起手,只要手一落下,便是命令。 惜春瞬间瞪大了眼睛,满目都是惊恐之色。 “宋璟瑞,你敢!”陆玥菱和宋璟瑢从马背上下来,眸光凌厉地盯着宋璟瑞,“那名束国人想必是见过你的吧,现在人还在大理寺关着,你跟束国人私下买卖的事情若是不想被捅出来,就把人放了。” 宋璟瑢道:“从大理寺提人,在场者只有孤可以做到。” 谁知宋璟瑞却大笑起来:“你们真以为抓到了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子,就是抓到了我的把柄吗?那不过是我故意留给你们的破绽而已,否则那么多人都跑了,他为什么不跑?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看看你们现在的表情,实在是精彩!” 陆玥菱和宋璟瑢对视一眼,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那人会是一个傻子,还是宋璟瑞故意留下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了,我只想要你们痛苦。”宋璟瑞说着,缓缓将手往下落去。 陆玥菱连忙出声:“宋璟瑞,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想要外祖父的谢家军,你想要我父亲的支持,这些我们都可以谈。” 宋璟瑞下落的手停在半空,“不必那么麻烦,不如我们先来个简单的,你先自断一臂给我看看,我便考虑不扒了她的衣裳,如何?” 惜春连忙冲着她摇头,嘴里呜呜地喊着,意思是“不要。” 宋璟瑞就是故意的,就算她自断一臂,他也不会立刻放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没什么可谈的了。”她忽然吹响竹哨,花明立刻朝着这边赶来。 看到花明的那一刻,宋璟瑞露出冷笑:“果然,真正的束国奸细在这儿,来人!谁若抓到此人,重重有赏!” 卫钦和敛秋听到声响也不再隐藏,朝着皎月亭狂奔而来。 可陆玥菱吹竹哨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那声音尖而锐,足足吹了五次陆玥菱才停下来。 与此同时,宋璟瑞的手也在这期间彻底落下,“给我扒!” “卫钦!”陆玥菱大喊一声,随即便拔出发间的银簪。 花明和敛秋一人一面护在她和宋璟瑢前面,而卫钦则是直直杀上皎月亭,眼神狠厉地盯着惜春身边的两人。 “呲啦!”是衣衫被撕裂的声音。 只是在这刀剑相交的声音里被淹没地干干净净。 惜春的衣衫被撕裂,露出大片肩头,她绝望又无助地挣扎着,可是却无济于事。 陆玥菱将银簪对准方才下手的侍卫,“蹭”的一声,那侍卫太阳穴被银针穿透,下一瞬便倒地不起。 另一名侍卫的手已经拽住惜春另一侧衣领,下一刻,同样被一根银针穿透太阳穴,应声倒地。 双手得到自由,惜春连忙撤掉嘴里的破布,把身上破碎的衣衫拉上来,盖住自己的肩头,然后看着下面厮杀的情景,害怕地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 “惜春姑娘!快到我这里来!”卫钦举刀挡住一击,朝惜春大喊。 可惜春却像是听不见一样,只蜷缩在角落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敛秋有些支撑不住了,被人割伤手臂。 陆玥菱连忙抽出腰间软剑,把银簪塞进宋璟瑢手里,转身便刺死一人。 宋璟瑢接过银簪,路上陆玥菱教过他用法,他将银簪对准了皎月亭中的宋璟瑞,用力按下机关。 可就在他按下去的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忽然像是沸腾起来般,热浪席卷了他全身,不过一瞬,他便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银针失了准头,插进了宋璟瑞身旁的柱子上。 后知后觉的宋璟瑞瞳孔一缩,手中的茶杯翻然倒地。 卫钦终于从侧面杀上了皎月亭,他一把拽住惜春,“惜春姑娘,我们来救你了,快跟我走。” 可惜春却向后躲了躲,口中一直念着:“别碰我,别碰我......” 他以为惜春是被方才的事情吓到,目光却瞥见那衣衫未掩盖全的肩头上露出青青紫紫的痕迹来。 他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 一名侍卫提刀砍过来,他连忙挥刀抵住,皎月亭中不知何时涌进来几个侍卫,他只能暂时甩开方才的猜测,转身投入到厮杀之中。 陆玥菱一转头才发现宋璟瑢倒在了地上,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就连手背也是。 是燧焰之毒! 距离上次还不到一月之期,怎么会在此时发作起来? 她心中顿时一慌,“宋璟瑢!” 第157章 我一直在等你坦白 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是那一千多人的护卫队赶到了。 宋璟瑞的人瞬间被包围起来,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陆玥菱连忙蹲下去,把宋璟瑢抱起来,“你怎么样?” 宋璟瑢指了指自己的衣襟,嗓音颤抖:“这,有药,拿给我。” 她迅速把手伸进宋璟瑢衣襟里,很快便摸到一个小药瓶,“是这个吗?” “是。” 她倒出一枚黑色药丸,放进宋璟瑢口中,不一会,宋璟瑢身上的青筋便慢慢消了下去,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待会我们回去,再找薛神医便是。” “好,我很快就会带你回去。” 她转头看向皎月亭中,见卫钦已经拉着惜春在往下走。 宋璟瑞带来的侍卫几乎被剿灭大半,他身旁的几名侍卫劝道:“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宋璟瑞却拔出刀,“就算要走,本王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才算解气!” 随即便狠狠朝着离他最近的卫钦后背砍去。 “不!”惜春用力挡在卫钦身后,长刀自上而下,从肩头一直划到后腰。 一道长长的血痕绽放在惜春后背,那破碎的布料也无声滑落下来,露出里面可怖的青紫痕迹。 “惜春!”陆玥菱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 “宋璟瑞!我要你死!”她举起令牌,大喊道:“不计一切代价!杀了瑞王!一切后果由我来担!” “属下遵令!” 卫钦听到陆玥菱的声音,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一脚踹开身前的人,转身便接住了惜春倒下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他抱着怀里的人,心中惊慌不已。 他脱下衣衫披在惜春身上,脚下却一刻都不敢停,“惜春姑娘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卫钦大哥,我想见一见,娘娘。”惜春虚弱道,“放我下来吧,求你。” 卫钦只能停下脚步,他能感觉到手上温热的血一直在往外流淌,他的整条手臂都已经被浸透了。 这样流逝的速度,没有人能坚持到皇城内。 他颤着声音说:“好。” 周围的瑞王府侍卫已经全都只剩下尸体了,护卫队留下一半守在这里,另一半则是去追击宋璟瑞。 卫钦将惜春放到陆玥菱怀里,沉默地站到一旁,然后背过身去,眼眶发红。 敛秋也扑过来,半跪在地上,“惜春。” 她想为惜春盖好衣衫,却瞥见惜春身上的痕迹,顿时睚眦欲裂:“他们怎么能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陆玥菱瞬间明白过来,她抱着惜春,将惜春身上的衣衫裹的很紧:“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来晚了。” 惜春轻轻摇了摇头:“娘娘,这不是你的错,是瑞王,他杀了我的哥哥嫂嫂,还命手下夺走了我的清白......娘娘,就算没有瑞王这一刀,惜春也无颜活在这世上了,但是临死前,惜春只想求娘娘一件事。” 陆玥菱拼命忍住眼泪,可还是没能忍住,“好,你说,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我还有个小侄儿活在世上,我把他藏在了哥哥家里的箱子里,求娘娘帮我把他养大,也算是一种延续。” “好,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他,将他养大。” 惜春看了一眼卫钦的身影,小声在陆玥菱耳边说了一句,“娘娘,能不能让卫侍卫现在就去?我怕小侄儿会有不测......” 陆玥菱看了卫钦一眼,“卫钦!立刻去把惜春的小侄儿抱回太子府,一刻也不能耽误!” 卫钦咬了咬牙,“属下遵令。”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惜春望着那道身影消失,似是叹了口气般,最后呢喃了一句,“可惜看不到世子出生了。” 说完,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一向木然的敛秋,此刻也流下两行清泪,狠狠攥紧了拳头。 陆玥菱则是将惜春搂地更紧了,眼前早已经模糊成一片。 这时,追击宋璟瑞的老崔回来禀告:“娘娘,瑞王安排了人接应,从水路逃了。” 逃了...... “我知道了。” 她望着瑞王府的放心,眼神狠厉:“惜春,你放心,你的仇,还有你哥哥嫂嫂的仇,我都会帮你讨回来!” “我定要宋璟瑞,不得好死!” ★ 太子府内。 薛深再次为宋璟瑢封闭了五感,而后长叹一口气:“这燧焰之毒比我想象更加难缠,往后他发作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快。” 陆玥菱握着宋璟瑢的手,低声问道:“先前你说此毒与殿下体内之毒可相克,但这燧焰之毒若是再不去除,他恐怕会先被燧焰之毒折磨而亡,薛神医,你到底有没有方法可解此毒?” “有是有,可殿下若是寻常人自然无事,但要解燧焰之毒必然要用至寒的冰影草,以他的身体,受不住的,唉!” 陆玥菱看向薛深,眸光凌厉:“薛神医有话直言便是,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薛深也不再绕圈子,直言道:“束国皇室有一颗七魂珠,乃是鲛人的眼泪,鲛人泪可解百毒,若是能拿到此珠,殿下定然会安然无恙。” “七魂珠?” 据传,这是束国皇室的重宝,当年先皇也想得到此物,可束国说什么也不肯给,便是拿城池交换也不愿。 她若是将此事告诉圣上,圣上会想办法与束国做交换吗? 如今两国表面虽然平和,但束国的野心已经在蠢蠢欲动,焉知不会以七魂珠为由,发动战事...... 就在这时,花明缓缓走了进来。 “娘娘,若你想要七魂珠,我可以帮你拿来。” 陆玥菱没去质疑花明话里的真假,只站起来冷静地对薛深道:“薛神医,这里就交给你了。” 她与花明来到风华殿,一路上二人皆沉默不语。 陆玥菱背着身,面无表情。 花明跪到地上,眉头紧皱,“娘娘,我一直没有告诉您,其实......我是束国人。” 陆玥菱缓缓转过身,垂眸望着花明:“我一直在等你坦白。” 花明瞳孔一震,抬头仰望着她:“你早就知道?” 第158章 杀手,不需要名字 陆玥菱点头:“洪湖边上,你为救我而杀了那群匪贼,那一日我便看见你腕上有一只孤雁刺青。”她缓缓俯身,眸光紧紧盯着花明:“你不止是束国人,还是束国王宫里的人,你到底,是何身份?” 花明轻笑一声,“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我还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 “你原本,叫什么名字?”陆玥菱问。 花明却摇头:“杀手,不需要名字。我自出生起便不配拥有姓名,花明,是我此生唯一的名。” 陆玥菱一愣:“束国王室,会在身边豢养杀手?” 花明垂下眼帘,低低开口:“二十二年前,束国王后诞下一对双生子,可最后却只封了哥哥为储君,而弟弟则是被丢进杀手营里,训练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手。” “束国君王病危,王后领着年幼的储君垂帘听政,朝堂上所有不满的声音皆由杀手来解决,凡是反对王后者,不出三日必定会身首异处!” “七年前,储君羽翼丰满,继而囚母继位,成为束国名副其实的君王。而杀手便一直在暗中为他铲除异己,直到五年前,君王不再需要杀手,便命人于王宫之内剿杀杀手。” “杀手拼死逃了出来,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留在束国等待他的依然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他便混进商队,窃取了别人的身份,一路来到了旻朝。” “杀手身无所长,想要生存便只能坐回老本行,混迹黑市接单杀人,方能继续生存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被一名小姐买回府中,成为了一名暗卫,从杀人变成了护人,那位小姐告诉他,终有一日会让他行走于光明之下,还给他起了名字,叫花明。” 听到开头时,陆玥菱便猜到花明口中的杀手便是他自己。 她想过花明的身份不简单,却从来没有想到,花明竟会是束国当今君王的同胞弟弟。 “为何?你明明身份尊贵,束国那位王后,为何要将你训练成一名杀手?” 花明苦笑一声:“束国王室的规矩,双生子是为不吉,弱的那一个,要么杀了,要么便只能成为强者的影子,而我,就是暗地里永远都见不得光的那个影子。” 陆玥菱还是头一次听说“双生子不吉”这个说法。 不过既是王室便也能想明白,就像大旻的皇帝和贤王,他们也是双生子,哥哥做了皇帝,这么多年了,弟弟依然还是惦记着这个位置。 若是生在平常人家便是喜事,可若是皇家,便真的是祸事。 明白归明白,可陆玥菱还是无法理解,一个母亲怎能狠心将自己的孩子丢去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她......你的娘亲呢?她后悔过吗?” “她从未正眼看过我,对于她来说,权利才是排在第一位的东西。” 当年束国朝堂动乱一事,她倒是也听陆元文提过几句,束国君王慕容颉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囚进永寿宫,血洗朝堂,这才将实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花明站了起来,“今日我本也是要向你告别的,我要回束国了。” 她愣住了:“可你现在回去,岂非自投罗网?” “束国那位王后可不止是心狠,她的手段只会更加让人生畏,如今束国王宫已经重新被她掌控在手里,束国君王性命垂危,她差人找到我,叫我回去。” 她却摇了摇头:“她叫你回去,定然没什么好事,你隐匿了这么多年,她为何还能找到你?” “我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想要找到我她有的是方法,”花明深深看了陆玥菱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娘娘,我知道她让我回去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换一个听话的傀儡,我与慕容颉是双生子,容貌几乎一致,否则她也不会想起我这么一个人来。”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回去?” 花明抿了抿唇,“我想见一见慕容颉,问问他可曾后悔过……不过正好,回去之后我不仅从杀手一跃成为了束国君王,还可以为你拿到七魂珠,一举两得。” 陆玥菱沉默了片刻,她知道,人活在这世上,心中总会有执念。 花明的执念,大概就是慕容颉。 回到束国,成为那人掌中的傀儡,是花明自己的选择,她无权干涉。 是就此为人所控,还是撕破苍穹创造另一番天地,这些他们都无法预料。 七魂珠,那是唯一能救宋璟瑢的东西,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她望着花明,问:“你真的想好了吗?不后悔?” 花明摇了摇头:“以后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倘若我现在不回去,一定会后悔。” “好,那便去做你想做之事,你为我拿到七魂珠,将来你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 “你放心,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开口,”花明转过身,又说了句,“对了,拿到七魂珠之后,还需要一个信任之人送回来,不如让敛秋与我一同回束国,她有武艺傍身,也是你信任之人,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让敛秋去束国...... 这意味着,惜春走了,花明走了,就连敛秋也要离开很久。 她闭上双眸,心中有种空荡的疼。 宋璟瑢药浴时,卫钦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怀中抱着一个一周岁左右的小娃娃,只是双眸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这便是,惜春的小侄儿?” “是,属下找到他时,他已经饿得没了力气,属下喂他吃了些米糊路上便一直睡着。” 陆玥菱抬手轻轻摸了摸那小孩的脸蛋,有些凉,但很软。 她不禁想到囡囡,心中蓦地一酸,“央儿,明日让管事嬷嬷寻个乳娘来,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另外,让人去他们村子上问一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惜春既然把他托付给本宫,本宫便不能让他丢了姓,忘了名。” “是,娘娘。”央儿得知惜春的死讯难受地哭了好一会,现在眼眶都还是红的。 央儿从卫钦手中接过孩子,把他抱去了自己的房间。 待看不见那孩子的身影,陆玥菱才眼神一变,看向卫钦,“本宫要你去做一件事,两日后,我定要宋璟瑞为惜春,偿命!” 卫钦立刻垂首,声音冷冽:“娘娘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也定会办到!” 第159章 上辈子的事 这一次,宋璟瑢体内的燧焰之毒发作地比之前都快,药浴后人也依然在昏迷中。 陆玥菱就一直守在榻旁,直到第二日清晨,宋璟瑢才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见陆玥菱坐在榻旁,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胸膛上。 他一动,陆玥菱便醒了。 “阿菱,到榻上来,仔细着凉。” 陆玥菱起身,脱了鞋袜便躺到宋璟瑢身侧,“殿下这次昏睡了许久,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我无事,”宋璟瑢叹息一声,“阿菱,我有些后悔了。” 陆玥菱仰头,问:“后悔什么?” “后悔那晚,要了你,若是......” “木已成舟,”她故意恶狠狠道,“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宋璟瑢捧住她的脸,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阿菱说得对,木已成舟,今后我定会努力活得久一些,不会把你一人孤零零地留下。” “会的,”陆玥菱望进宋璟瑢的眸里,语气坚定,“殿下一定会,长命百岁。” 宋璟瑢似是被那眼神里的光芒所感染,莞尔一笑,“好,阿菱也要长命百岁,如此我们俩才能一直在一起。” “那我们说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在一处。” 这次,宋璟瑢没有说话,他沉默良久,最终才开口道:“阿菱,我有一个秘密,思忖良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秘密?” “昭和四十六年,我死在了登基的那一日。” 陆玥菱蓦地睁大了双眸,昭和四十六年,宋璟瑢死在了登基那一日! “你在说什么?那只是我做过的一个梦......” 说着,陆玥菱便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宋璟瑢。 因为她从未说过,那个梦里的时间,是昭和四十六年。 宋璟瑢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她,“可那不是梦,上辈子,我便是在登基那一日,死在了尚书府,死在了你曾经住过的那间院子里。 “那一日,我仿佛看见了你,只不过那时你早已于云府病逝。” 陆玥菱想到那梦中的场景,当时她喊了宋璟瑢一声,宋璟瑢朝她伸手,难道那时,宋璟瑢真的看见她了? “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幻想,可就是那个幻想,让我觉得遗憾,觉得不甘,或许老天听见了我的心声,所以让我回到了三年前,昭和四十三年,珹王府梅林中,我一睁眼,你便出现了。” 听到这里,陆玥菱便彻底明白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那日梅林中见面,便是你的重生之日。” 宋璟瑢微微点头,“那你呢?你又是何时回来的?” 陆玥菱惊诧地望着宋璟瑢,今日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你为何,连这个都知道?” 才问出口,她自己就想到了答案。 或许旁人不会想到,但宋璟瑢亦是重生之人,她做了许多与上辈子不同的事,所行之事也与之前大相庭径,所以宋璟瑢很容易便能猜到,她也是一样的重生之人。 宋璟瑢见她眸光变化,便大致猜到了她所思所想,于是扬起唇角笑了笑,“是回门那日,惜春的话让我有了这个猜测,因为她说,自你生辰宴后便重新拾起了剑术,我猜大抵是因为你上辈子因病而逝,所以才想以此强身健体。” 提到惜春,陆玥菱眼眸暗了暗,嗓音也低了几分,“生辰宴那日,便是我重生之时,但我练习剑术并非是为了强健体魄,而是为了自保,上辈子,我根本就不是病逝,那只不过是云嘉玉对外头的说辞罢了。” 宋璟瑢一愣,之前的诸多怀疑此刻似乎都有了突破口,那个他不愿去想,但却很有可能是事实的猜测。 “可我明明派人去看过,你的尸体......” “棺材里那具尸体的确是我,但是我假装的,那位李公公便是上辈子你派去的人对不对?” 宋璟瑢点头,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所以那时你并没有死,你的死,跟瑞王有关?” 陆玥菱想起那时的事情,不由憋红了眼眶,“此事原本我不愿提起,但现在你我既已为夫妻,我也不想再对你有所隐瞒。” 她垂着眸,不敢再看宋璟瑢的眼,“上辈子,我与云嘉玉有个孩子,她叫囡囡,云府三年,我表面是云嘉玉的妻,可柳婉儿这个妾却能安然无恙地骑在我头上。” “后来瑞王得势,云嘉玉便用囡囡威胁我,他要我假死,然后去瑞王府偷一份宋璟瑞与束国来往交易的证据,他将我当做一个玩物送进了瑞王府。” “宋璟瑞是个疯子,我在瑞王府不过三月的时间,便在生死的边缘徘徊数次,我无数次的幻想,待我拿到证据之后,便能和囡囡远走高飞,我可以带着她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然后让她能够自由快乐地长大。” “可是当我九死一生拿到那份证据交给云嘉玉之后,他却食言了,他把我关进地牢,他纵容柳婉儿生生闷死了我的囡囡,而我,最终也被柳婉儿一把大火生生烧死在地牢中。” “我永远都忘不了云嘉玉那副嘴脸,也忘不了在瑞王府受过的一切屈辱,还有柳婉儿,我所有的遭遇都跟她脱不开关系,她害死了囡囡,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宋璟瑢一开始只是用指腹去擦掉陆玥菱脸上的泪,可到后来,那泪水源源不断,他只能用衣袖去擦拭。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在那层病逝的伪装下,竟还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故事。 为了不让自己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他忍着不让自己去打扰陆玥菱婚后的生活,他以为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陆玥菱会很幸福。 可他却忽略了,这世上不是任何人都会如他一般,对陆玥菱珍之爱之,她伤一分,他便痛十分。 “对不起,地牢大火那日,我就在大理寺,我去了那里,但火势太大严振把我劝走了......若是我早知道......可惜没有如果。” 原来那时,他与陆玥菱之间不过一墙之隔…… 第160章 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命运何其复杂,他那样珍重之人,却被人冷落至此,还被送去瑞王府任人玩弄羞辱…… 难怪她知道瑞王不举,难怪她知道瑞王妃与侍卫有染,难怪,她连萧贵妃的事都知晓一二。 只可恨,他竟然到现在才知道真相! “阿菱,对不起,若我早知道,定然要让这些人全都为你陪葬!” 陆玥菱终于鼓起勇气仰头望着宋璟瑢,她问:“殿下知晓了我的过去,便该知道,我并非你想象中的清白,我曾与云嘉玉有过一女,在瑞王府我也,时常遍体鳞伤,衣衫根本无法遮住身躯......纵然重来一回,那些事情也都深深刻在记忆里,无法抹去,若你......若你介意......” “陆玥菱!”宋璟瑢低喝一声。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宋璟瑢连名带姓地叫她,她不由愣了一下,下一刻她便看见宋璟瑢的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滴。 “我们经历了这么多,难道在你心里,我是只会在意你清白与否的一介迂腐之人吗?” 宋璟瑢闭了闭眼,片刻后又睁开,他认真地盯着陆玥菱,语气也极为认真,“我是在意你曾经喜欢过云嘉玉,看见你们说话我会吃醋,便是你们不说话只站在一处我也会觉得心闷,但是从始至终我都知道,上辈子你和他之间有过一个女儿。” “我在意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我在意的,从来都是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才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清白!” “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谁也无法抹去,但现在我们都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阿菱,真正在意清白的人是你自己,是你把自己困在了过去,即便现在我知道了所有,但我绝无可能会轻践你,更不会因此而疏远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在旬阳谢府时,她也曾以为宋璟瑢千里迢迢过去,是为了确认她的清白,那时宋璟瑢便说过,他只是想亲眼确认她安好。 她觉得,这世上怎会有男子会不在意女子的清白?宋璟瑢大抵只是在说好话哄她开心罢了。 可直到现在,她才幡然醒悟过来。 真正在意清白的人,的确是她自己,上辈子她受世人眼光影响,将这件事深深刻在了心里,她才是,最看不清的那个人。 幸好,她遇到了宋璟瑢。 这个人,轻易便拨开了她眼前的迷雾,让她真正看清了自己。 名声也好,清白也罢,那些不过都是世人强加给女子的枷锁。 日子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活得舒心畅快才最重要。 她仰头轻轻吻上宋璟瑢唇瓣,在即将退开之时,却被宋璟瑢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待吻完之后,宋璟瑢便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用力。 她仰起头,抬手抚摸着宋璟瑢的唇瓣,轻声道:“宋璟瑢,在我心里,你也是最好的。” “这世上,无人能及你。” ★ 宋璟瑢要在金光寺外证实自己没问题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皇城,到了这一日,去围观凑热闹的百姓多不胜数,直接将寺外的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金光寺是皇家寺庙,寺庙外有禁军把守,故而也无人敢闹出什么事情来。 宋璟瑞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便是看中这里有禁军把守,无人敢喧闹。 不过,无人敢喧闹,却挡不住他们在下面窃窃私语。 “这人怎么还不来啊?莫不是不敢来了吧!” “时间没到呢,你急什么?” “我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这么多人,待会能听见吗?” “听不听得见不重要,刚才来的路上我可听说了,凡是在场者,待澄清结束之后,都能去旁边那屋子里领取一份陈记的桃酥,嘿,我闺女可最爱吃这个了,早知道把我家那八十岁的老母也一起带过来了。” “真的假的?别是被人给骗了?” “管它真假,反正来凑个热闹也不吃亏。” “听说今天不仅有太医,还有益和堂的刘大夫,我之前去找他看过诊,那诊金是真贵啊!” “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还差那点诊金不成?” 底下私语未停,临近巳时,宋璟瑞才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行至高台之上。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这瑞王长得可真不赖,比我家那女婿俊俏多了,唉,我闺女要是能找个这样的多好。” “人家是王爷,就你家那闺女,能给你找着女婿就不错了。” “去去去,说什么呢!” “长得好有什么用,这要是中看不中用,那还不如我一个杀猪的!” “你是馋人家府里的美妾了吧?” “哈哈哈哈!” 旁边听见的几人哈哈大笑。 人群中,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谨慎地把帽檐往下压了压,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台上的宋璟瑞。 宋璟瑞看了一眼身后半里之外的几个大字,“金光寺”。 他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高呼:“王爷有令,噤声!” 底下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这时,宋璟瑞才起身走到台前道:“本王近日被流言缠身,不堪其扰,故而今日请了太医院的胡太医和文太医,以及益和堂的刘大夫,春亦医馆的陈大夫,他们都是颇有名望之人,断不会说假话,况且,佛祖面前,没人敢不敬。” “诸位,本王大概是这有史以来头一位要用这种方式来证实自己的人,但本王没办法,自从我儿意外去世之后,本王便发誓轻易不再养育子嗣,丧子之痛实在让本王日夜难安。” “这流言不知是从何处传出,本王尚且还在追查中,但本王代表的是皇室,自然不能这样任人抹黑造谣,所以今日,还请诸位做个见证,将那不实的流言掐断,也希望你们不要被有心之人所利用,本王在这里感谢诸位了。” 说完,他拱手十分周全地朝下方弯了弯腰。 下方点的百姓哪儿见过权贵给自己弯腰的? 纷纷慌忙地回礼,腰弯地更深了。 第161章 萧沁茹之死 这一番话,倒是让底下的百姓都有些感慨。 “原来瑞王府这么久无所出,是因为瑞王思念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啊!” “都是为人父母的,倒是也能够理解,唉,那孩子也是没有福气啊!有这样好的家世却偏偏早夭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这样抹黑瑞王,我看他生得如此端正,不像是什么坏人啊!” “是不是抹黑,看看待会太医和大夫怎么说就知道了。” 宋璟瑞侧目,“刘大夫,有劳了。” 刘大夫背着药箱,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上前行了一礼:“草民叩见瑞王殿下。” “起身吧,”宋璟瑞坐下,把手搭在桌上,“过来为本王把脉。” 刘大夫连忙起身,恭敬地坐到一旁开始摸起了脉搏。 过了一会,他才起身,高声道:“瑞王殿下身体康健,并无隐疾,只是有些忧思过重,还请瑞王殿下莫要被流言所影响,多多保重才是。” “多谢刘大夫,”宋璟瑞又看向另一侧,“胡太医,有劳了。” 这边,宋璟瑞还在为自己“正名”,另一边,瑞王府的大门已经被禁军层层围住。 禁军统领邵骑抬起手:“进去搜,一定要把那伙人搜到!” 一旁的云嘉玉皱眉,“邵统领,瑞王毕竟是皇子,如此明目张胆地进府搜人,若是一无所获,恐怕难以收场。” 邵骑冷冷看了云嘉玉一眼,“云少卿不必多虑,若是出了事,由我一人承担便是,绝不会连累到你。” 邵骑此人,软硬不吃。 云嘉玉垂下眼帘,在邵骑进府之后,唤了一名大理寺之人过来。 “大人。” 他俯身耳语道:“速去金光寺通知瑞王,此事不能再任由他闹下去了,快去!” “可是大人,我们这不是在查案吗?若是瑞王真的跟那束国人有联系......”那人有些不解,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嘉玉冷冷一瞪。 他顿时不说话了。 云嘉玉低声道:“瑞王如今还不能出事,我让你去你就去,听我的,不会错。” “是,大人。” 那人悄悄向后退去,可就在去金光寺的路上,一只麻袋兜头罩下,他正要挣扎,就被人一掌给劈晕了。 卫钦把人拖到巷子里,拿柴火挡住,不让人看出这麻袋下头还有个人。 处理完之后,他便朝着瑞王府而去。 与此同时,金光寺里的纪叶桐从小和尚手里拿到了一封信,信是陆玥菱写的。 上面的内容不多,只有一句话。 看完之后,纪叶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如今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在金光寺这些日子,她过的很平静,小腹也没再痛过。 只是如今她已经慢慢开始显怀,若是此时出去......稍加遮掩倒也可行。 “小桃,把烛火点燃,我们也该去看看婆母了。” 丫鬟小桃拿来烛火,纪叶桐便将手里的信放在上面,待纸张完全燃烬。 她拿着烛台,一步步走向隔壁,萧茹沁的院子里。 萧茹沁在榻上躺了许久,她起不来,只能勉强翻个身,饶是如此,她身下也已经起了许多疮。 又疼又痒。 可是这里没人会管她,也没人会为她请太医,她只能生生忍着,受着。 日日盼着能见到宋璟瑞,日日想着能从这里出去。 可过了一日又一日,除了日渐消瘦的身形之外,她什么也没等到。 后来她又开始做噩梦,她梦见那些埋在梧桐树下的尸体都来找她,她们要她偿还她们的鲜血,要拆她的骨,喝她的血肉。 她惊醒,入目却是无尽的黑暗,因为无人为她点灯。 她想见到亮光,就只能太阳升起。 可惜这间屋子的窗户太小,就算有阳光也照不到她身上。 算算日子,她已经一个多月未曾沐浴在阳光之下了。 每每想到此处,她就气得心口发闷。 要不是陆玥菱和纪叶桐这两个贱人,她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待她出去后,她定要把这两人挫骨扬灰! 纪叶桐带着小桃走了进来,她将烛台放在一旁,上下打量了萧沁茹两眼。 “看来婆母这些日子过得不是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萧沁茹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却狠厉:“纪叶桐,我儿不会放过你的!” “你想见他?”纪叶桐眸光清冷,“他此刻就在金光寺外,可惜他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迟早有一天,他会来看我的,到时,你每日只给我吃一碗饭,还在饭里下毒的事,我一定会告诉他,包括你肚子里那个孽种!” “你想让他进来看你,我想,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纪叶桐说着,重新拿起了烛台。 萧沁茹眼中透着惊恐,“你要做什么?” “我说了,帮你。” 纪叶桐说完,就直接把燃着的烛台扔到萧沁茹榻上,被子很快便被火点燃。 她转身向外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身后,是萧沁茹凄厉的叫喊声。 她站在院外,直到那凄厉的叫喊声不复存在,直到火光冲天才吩咐小桃去喊人来救火。 很快,寺中的僧人都赶来灭火,就连门外的禁军也匆忙赶过来。 所幸他们住的地方位置偏僻,除了连在一起的两间院子,大火并没有波及其它地方。 待大火被灭,萧沁茹的焦黑的尸体也被人抬了出来。 “此事需立刻禀明圣上,还有瑞王也需要一并通知。” 禁军一听,立刻安排人前去汇报,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禀告。 只是这好好的,怎会突然起火呢? 纪叶桐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金光寺外,两名太医和两名大夫都已经诊完脉,他们的说辞也都出奇地一致,纷纷劝瑞王要放宽心,不可再多思劳。 下方的百姓被说的已经开始同情起宋璟瑞来了,恨不得把那散播谣言的人拖出来一人踩上一脚。 就在这时,有人看见了寺里冒出的黑烟。 “这还未到晌午,寺里的僧人这么早就开始做午膳了吗?” “寺里僧人众多,膳食自然也要早些做才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倒也是。” “是什么是?那根本不是在生火做饭,这是走水了!金光寺里面走水了!” 第162章 我要你说实话! 宋璟瑞连忙回头看去,想到自己的母亲还在里头,他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直到一名禁军从里面跑出来。 “瑞王殿下,寺内方才起火,萧才人她,已经丧命于大火之中!” 宋璟瑞眼前一黑,要不是身后有姚松竹扶着,他差点就摔倒了。 待缓过来之后,他才喊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起火!” “纪叶桐呢?她也被烧死了?” 身后的姚松竹听见这话,心间一紧。 禁军道:“没有,瑞王妃,完好无损。” 姚松竹松了口气,宋璟瑞却瞪大了眼睛,“她为何会完好无损?她到底是怎么照顾母亲的!啊!” 禁军跪在地上,不知如何作答。 宋璟瑞抬步就要往里闯,可却被门口的禁军拦住:“没有圣上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你们都给本王让开!本王要进去!” “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 宋璟瑞气急:“为难?我亲娘都死在里面了,难道我连进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吗!” 两名禁军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把人放了进去。 宋璟瑞一路狂奔,循着冒烟的方向看见了众多僧人和禁军。 他拨开人群,终于看见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那尸体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他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纪叶桐,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你照顾我母亲,结果就把她照顾成了这个样子?啊?” 纪叶桐不说话,只冷冷地瞧着宋璟瑞。 宋璟瑞一巴掌就扇在她脸上,语气恶劣:“本王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纪叶桐捂着脸,依然不肯开口。 主持走过来,“阿弥陀佛,瑞王殿下,大火无情,悲剧已然酿成便是责怪也是无用,况且瑞王妃想必也受了惊,金光寺是佛家重地,还请瑞王殿下莫要太过悲痛。” 宋璟瑞慢慢松了手,无论看几次,他都无法将地上那个焦黑的尸体和自己的母亲联系起来。 而此时,纪叶桐则迈开脚步,开始朝着金光寺外走去。 “你去哪?” 纪叶桐毫不理会身后宋璟瑞的叫喊,脚步沉稳地朝前走去。 “出来了出来了。” 等候在金光寺外的百姓看见纪叶桐纷纷讨论。 “这不是瑞王妃吗?她看起来没事。” “这要是死了亲娘再死老婆,瑞王殿下也着实太惨了些,幸好瑞王妃没事啊!” 纪叶桐从台阶上一层一层地走下去,然后登上了宋璟瑞为自己搭建的高台之上。 她看了一眼姚松竹,四目相对之时,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她想告诉姚松竹,她很好,他们的孩子的也很好。 可现在,她还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用一个眼神交汇来让彼此安心。 她转过头,喊了声:“胡太医。” 胡太医连忙上前,“瑞王妃娘娘,请问娘娘有何吩咐?” 纪叶桐瞧着胡太医,骤然拔出姚松竹手里的剑,剑尖直指胡太医喉咙。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都有些怔愣。 胡太医也一动不敢动,紧张地盯着喉间的剑锋,“瑞王妃娘娘,您,这是何意?” 纪叶桐神色清冷,眸光也冷:“瑞王到底有没有隐疾,我要你说实话。” 胡太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瑞王殿下身体康健,自然没有......” 话未说完,抵在喉间的剑便往前推了推。 胡太医立马惊出一身冷汗来。 “胡太医,我说了,说实话!” 纪叶桐身后,有侍卫见情况不对劲,意图上前阻止,却被姚松竹拦住。 胡太医见状,缓缓跪到了地上,“瑞王妃娘娘,您就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能说啊!” 纪叶桐清冷的目光扫向一旁的文太医,问:“那你呢?你也不能说?” 文太医只好也站出来,跪到了纪叶桐面前,“求瑞王妃娘娘给条活路吧!” 另外两名大夫见状,想悄悄退出去,奈何百姓太多,半天也没退成功,反而被好事的百姓截住追问他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奈何他们也不敢说,只能闭口不言。 纪叶桐剑尖一转,直接在胡太医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你们皆不敢言,不过就是因为宋璟瑞给了你们好处,若我猜的没错,他还会用你们的家人来威胁你们,但今日我要你们说实话,便是笃定今日之后他再无机会报复你们。” 说着,她又将剑尖指向文太医,“若不说实话,不用等他动手,现在就是你们的死期!” 文太医被那剑上的血珠吓得浑身发颤,连忙大声喊道:“我说!我说,今日我们都是被瑞王殿下威逼而来,他身患隐疾却百般遮掩,若是我们不照着他的话说,我们的家人就要遭殃了呀!” 下面一众的百姓哗然。 “这瑞王真的不举啊?” “那他之前的儿子哪儿来的?” “亏我刚才还同情他了,感情是逼这些太医和大夫来做样子的!” “这,这到底谁的话是真的,谁的话是假的?” “这瑞王妃可是瑞王的枕边人,还是她的话更让人相信吧!” 台下的两名大夫也被百姓们百般追问,“你们是不是也是被逼的?做假证来了?” 刚从金光寺出来,正有些失魂落魄的宋璟瑞看见台上纪叶桐执剑的情景,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待他匆忙跑来,就听见百姓们的议论声,他顿时怒了。 “纪叶桐!你是疯了吗!” 纪叶桐向后退了一步,拿起剑就指向宋璟瑞:“你别过来!宋璟瑞,在瑞王府三年,你不仅让我守活寡,还对我动辄打骂,今日我就是要亲手揭开你的伪面,让大旻百姓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人!把瑞王妃抓起来,她犯了疯病,把她带回瑞王府好好看管!” 宋璟瑞话音刚落,人群中却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来。 陆玥菱在太子府侍卫的拥护下缓缓走了上来,她身后跟着卫钦,还有十余名瑞王府的侍妾与通房。 而在不远处,皇帝的轿撵也停了下来。 “洪德,去上面看看,金光寺外怎的!如此拥挤?” “是,圣上。”洪公公小跑过去,在人群中显得十分矮小,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中间。 第163章 难不成堂堂瑞王妃也被收买了? 宋璟瑞一见到陆玥菱便想起那晚被人追击,从水路落荒而逃的情景。 他眯起眼眸,声音难掩怒气:“太子妃挟持本王这么多侍妾,是何意?” 陆玥菱没理他,而是一把将纪叶桐拉到自己身后,“你可有受伤?” 纪叶桐摇摇头,“我无事,她们......” “放心,她们都是自愿的。”陆玥菱简单说了几句,便转头看向下面的百姓。 她眼尖,一眼便瞧见了洪公公。 然后才开口道:“本宫与瑞王妃情同姐妹,因不忍见她身陷囹圄,故而想要帮她一把,这些皆是瑞王府的侍妾和通房,她们也长期受瑞王压迫和鞭打,所以愿意与我一起来到此处,揭开瑞王的伪面,以求自由!” 宋璟瑞几乎暴走,可他带来的侍卫不多,很快就被太子府的侍卫全都按住,就连他自己也无法靠近陆玥菱分毫。 他有心想把金光寺外头的禁军喊过来,可那群禁军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只挺直身板站在远处,对这边的一切视而不见。 洪公公听着身旁百姓的话大致了解了原委,便立刻挤出去禀告。 皇帝听了之后,眉头紧锁,“不过是几句流言,怎会闹成这样!” 洪公公道:“听说是瑞王妃逼着太医说实话,这才......” “实话?”皇帝重复了一遍,随后道:“走,朕倒是要看看,他们今日要如何收场!” 皇帝驾到,所有人都要让路,百姓们全都散到一旁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高台之上,皇帝坐在中间,陆玥菱和纪叶桐站在左侧,宋璟瑞站在右侧。 下面跪着两名太医和大夫,以及一众侍妾和通房。 来凑热闹的百姓都已经被禁军赶至一里之外,瑞王不举,太子妃挟众,这些都是皇家的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皇帝心想,若是他今日不来,这事还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而陆玥菱却在想,皇帝来的时机刚刚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瑞王,你来说。”皇帝开口。 宋璟瑞上前行礼:“回父皇,太子妃莫名把儿臣府中的侍妾都抓了过来,还蛊惑王妃污蔑儿臣,莫不是记恨那日朝堂上的事?想借此来报复儿臣!” 陆玥菱懒得跟他打口水仗:“父皇,儿臣一人说了不算,不如听听旁人都是如何说,既然方才瑞王已经承认了这些皆是瑞王府之人,那她们的话总该比儿臣更有说服力。” 她转头望向下面的人道:“今日有圣上在此,你们的冤屈此时不诉更待何时?” 一名侍妾率先开了口:“奴婢是瑞王府的侍妾,自被瑞王纳入府中不过半年,便差点殒命。” 她掀开自己的衣袖,只见上头几道丑陋的疤痕横在上头,其中还有一道渗着血。 “这些伤痕都是瑞王鞭挞所致,除了胳膊,奴婢身上其它地方也有。” 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我也是,我......奴婢的腿骨被瑞王打伤,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以后便只能坡脚行路。” “奴婢是彩源县县丞的女儿,爹为了攀附权贵把奴婢和姐姐一起送进了瑞王府,可就在三个月前,姐姐生生被瑞王打死,若不是姐姐护着,奴婢怕是也已经被打死了。” “奴婢是......” 待她们都说完之后,纪叶桐也跪到地上,恭敬朝皇帝行了一礼:“父皇,儿臣也要控诉瑞王殿下,他自己无能却偏偏要拿我们这些女子来出气,便是身为瑞王妃,儿臣也逃不过他的鞭笞。” “说实话,在金光寺这些日子是儿臣自嫁入瑞王府以来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时日,而在瑞王府,便只有恐惧和害怕,这样的日子儿臣不愿再过下去了。” “三纲五常中言,‘夫为妻纲,夫不正则妻可改嫁’,儿臣求父皇做主,让儿臣与瑞王殿下和离,也求父皇宽厚,放这些女子离开瑞王府,往后婚嫁各不相干!” 皇帝听完,紧紧捻了捻自己的指腹。 他看了看陆玥菱,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纪叶桐,半晌没有开口。 宋璟瑞连忙跪地,“父皇,她们一定都是被陆玥菱收买,所以才说出这些污蔑儿臣的话来,您千万不要相信她们的一面之词啊父皇!” “被收买?”皇帝冷哼,“难不成堂堂瑞王妃也是被收买了?” “她定是因为,因为照顾母亲不力,致使母亲丧命于火海之中,她怕儿臣责怪她,故而联合陆玥菱想要陷儿臣于不义!” “瑞王殿下好口才,”陆玥菱冷笑,“白的都能被你说成黑的,倒是显得我好像本事很大,能让你府里这么多人都听我的,还能一来就跟瑞王妃勾结,但事实如何,悠悠众口,你如何堵得住?” 那些个侍妾通房的话,皇帝其实都不放在心里,但纪叶桐是威宁侯的女儿,从小饱读诗书,她的话,倒是叫皇帝有些疑心。 这整件事情里他最关心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宋璟瑞,是否真的不举? 他此生只得三个儿子,无奈宋璟瑢从小便体弱,纵然聪慧,但这身体确实难堪重任。 宋璟瑞虽无大才,但苦心勤学将来也必然会有所作为,就是太过风流,总让人担心将来会栽在女人手上。 宋璟珹是最小的,正是爱玩的年纪,对于政事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也想过,若是将来宋璟瑢不在,那这天下要不要交到宋璟瑞的手中。 这些年,宋璟瑞私下结党一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但今日宋璟瑞做的这些事情,又让他不得不考虑起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如今,宋璟瑞不举一事若是事实,那这储君之位,便是万万不能落到他身上了。 皇帝又不免想起年前,萧贵妃还有意无意地提过,太子或许不举。 当时他还真的被惊了一瞬,一国储君,若是无法繁衍子嗣,朝堂必将动乱。 想到这儿,皇帝不免又瞧了陆玥菱一眼,“太子妃,你府中的薛神医可还在?” 第164章 我杀他,天经地义! 陆玥菱转头,看向远处被禁军拦下的百姓,轻轻点了点头:“薛神医被拦住了,就在那儿。”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洪公公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薛深就被洪公公领着走了过来。 宋璟瑞一见到薛深,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薛神医,近日民间多有传言,说瑞王患有隐疾,你可否当着朕的面为他把脉?” 薛深笑了笑:“草民本就是听说瑞王殿下请了太医会诊,才跑来凑这个热闹的,圣上既然发了话,那草民定然细心为瑞王殿下诊脉。” “父皇,薛深是太子妃的人,他的话不可信!” 薛深故作高深地捋虎须。 皇帝却笑了一声,“那你找来的这两个太医和大夫就可信了?朕只相信,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敢说谎!” 是啊,若是在皇帝面前说谎,那可就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谁敢? 宋璟瑞脸色一白,极不情愿地伸出了手。 就在薛深要探上去的一瞬间,他倏地又把手缩了回来,“父皇,何苦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儿臣!” “朕不过是想要一个真相,何谈羞辱!”皇帝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圈,“再说,百姓听不见这里的声音,此处在场之人怕都是知晓真相之人,你又有何惧?” 皇帝给洪公公使了个眼色,洪公公立马喊了两名小太监,押住宋璟瑞,把他的胳膊递到薛深面前。 薛深戏谑地望着宋璟瑞,而后伸出手说了句:“得罪了,瑞王殿下。” 他凝视片刻,而后睁眼道:“圣上,草民已为瑞王殿下诊完脉了。” “如何?照实说。” “瑞王殿下确有隐疾。” 此言一出,宋璟瑞便如烂泥般瘫坐在地上,若是此刻地上有缝,他恨不得立刻钻进去。 皇帝也是眉头一皱,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悬着了。 “不过,”薛深话音一转,“若是瑞王殿下能配合,此疾或许能治。” 听了这话,宋璟瑞眼中倏地燃起一抹光亮。 他一把抓住薛深衣摆,问道:“薛神医,你说的都是真的,真的能治好吗?” “这......”薛深低头看了一眼宋璟瑞,心想,能治是能治,但就怕那位不给你这个机会啊! 他点点头,“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五成还是有的,或许三年,或许十年,只要假以时日总归是能治好的。” 五成把握? 三年十年? 皇帝也在心里思索着。 陆玥菱适当开口:“父皇,瑞王妃还跪在地上等着您的发落呢!” 纪叶桐立刻伏首:“父皇,儿臣入府三年无所出,已是犯了七出之条,便是休妻......儿臣也认下了。” 跪了一地的侍妾通房门也异口同声喊道:“求圣上放奴婢们离开瑞王府!” 皇帝想,不过是些女人罢了,将来若是把病治好了,何愁没有。 他佯装怒道:“宋璟瑞!你看看你是如何当的这个瑞王!自己的府里的人都对你倒戈相向,各个要离你远去,朕看你这德行确实得改一改了,这些家事你自己处理便罢,该放的放,该离的离,别让朕再手把手地教你!” 宋璟瑞还陷在薛深说能治好的喜悦中,连忙应了下来。 纪叶桐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一封和离书来,“王爷,这封和离书我已经备了很久,还请王爷当着父皇的面,签下它。” 皇帝说的是“该离的离”,那意思便是同意他们和离,而并非休妻。 宋璟瑞冷冷扫了一眼纪叶桐,一时没有接过纸笔。 陆玥菱从一旁把纪叶桐手里的纸笔拿了过来,讥诮的目光紧紧盯着宋璟瑞,“怎么?你不愿和离?还是,你想违抗圣意?” “陆玥菱,你少在这里得意,今日之事,来日我必十倍奉还!”宋璟瑞咬牙切齿地接过纸笔,用力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宋璟瑞落笔的那一刻,纪叶桐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出来。 她将和离书握在手中,高高举起,而后郑重地朝皇帝跪拜:“谢圣上,成全!” 从此以后,她与宋璟瑞便再无关联,婚姻嫁娶各不相干。 从此以后,她便是自由的了。 纪叶桐不禁看了一眼宋璟瑞,后者却目露凶光,仿佛是在说,“敢阴我,你们威宁侯府今后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纪叶桐垂下眼帘,心想,那便看看今日之后,你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这时,一名禁军忽然朝宋璟瑞走了过来。 众人还未明白是何意,那禁军就拔出手中长刀,狠狠插在宋璟瑞后心,之后又毫不犹豫地拔出来! 饶是陆玥菱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她望着那名禁军,心生疑惑。 这并非是她的安排,难道除了她,还有人想要宋璟瑞死? 洪公公立马大喊:“护驾!” 无数禁军纷纷赶来,只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拔刀,就见那伤人的禁军把手里的刀一丢,重重跪到地上。 他摘下帽子,一把扯开身上的盔甲,神情坚毅:“我杀了瑞王,请圣上按律处罚便是。” 皇帝看清那人面容时,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你!” 陆玥菱不明所以,纪叶桐低声在她耳边道:“此人是济沧侯之子,褚匀奕。” 济沧侯之子。 陆玥菱眨了眨眼,褚灵秀的嫡亲哥哥。 陆玥菱看向远处,暗暗攥了攥掌心,若是宋璟瑞在此刻死了,丧子之痛皇帝定然会心软。 她连忙给薛深使了个眼色,薛深立马查看起宋璟瑞的伤势,对跪在地上的大夫道:“你们那药箱里可有止血药?再这么流下去,人就真的没了。” 两个太医和大夫如梦初醒,连忙打开药箱止血包扎。 宋璟瑞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一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来,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褚匀奕。 皇帝走下来,目光从宋璟瑞身上慢慢转移到褚匀奕身上,眸中情绪复杂:“褚匀奕!你身为三千营的中军官,为何要伪装成禁军刺杀瑞王?” 褚匀奕跪地笔直:“他杀了我心爱的女子,我杀他,天经地义!” 第165章 他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情仇......”皇帝呢喃了一句,宋璟瑞到底还是栽在了女人的手上。 “我与盈袖两情相悦,要不是他的一句话,盈袖怎会入瑞王府为妾?”褚匀奕道。 纪叶桐立刻明白过来,先前宋璟瑞打死的孙姨娘,名字便唤做孙盈袖,原来那个让孙盈袖怀有身孕的人,竟是济沧侯之子。 宋璟瑞被止住了血,听见褚匀奕的话忍不住指着他道:“原来是你,那个贱人的奸夫!” 皇帝眉心一跳,有点理不清这里头的关系了。 褚匀奕惨笑一声:“若不是顾及家人,盈袖早便与我一起离开皇城,可惜她用命换来的家人,最终还是惨死在你的迫害之下,宋璟瑞,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这点小伤,还杀不死本王。”宋璟瑞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就在这时,宋璟瑢也出现在金光寺台阶上,他身后还跟着禁军统领邵骑和大理寺卿严振,以及大理寺少卿云嘉玉。 再之后,还有一群被禁军和大理寺人分别押着的人。 待他们离得近了,宋璟瑞才看清那些被押着的人,他顿时变了脸色。 忽然明白过来,陆玥菱为何能带着这么多府里的侍妾来到这里。 他的瑞王府,被人端了! 陆玥菱居高临下地望着宋璟瑞,眸中满是冰霜。 今日,宋璟瑞再无翻身之日,就算没有褚匀奕,她也要宋璟瑞万劫不复! 名声,权势,地位,性命,她一个都不会留给宋璟瑞! 皇帝脸色凝重,“这是怎么回事?” 宋璟瑢:“父皇,前几日太子妃遭到歹徒追杀误打误撞发现的那个院子,曾有数名束国人不知去处,今日在瑞王府皆已经寻到。” 邵骑:“圣上,臣与大理寺共查此案,最终顺着线索一路追踪至瑞王府,这才抓到了这群束国奸细,还搜出了不少束国兵器。” 严振:“不仅如此,我们还在瑞王府的假山后面发现一条密道,经过查探,发现那条密道正是通往密林之中被烧毁的院落。” 云嘉玉眼睁睁看着手下人把一箱箱兵器搬到皇帝面前。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转圜了。 被拦在远处的百姓不知怎的,竟冲破禁军的阻拦,一股脑地跑了过来。 即便后来又被阻拦,但距离拉近,宋璟瑢几人话都被听了个清清楚楚。 “瑞王竟然跟束国私通!” “这些束国奸细是怎么跑到皇城来的?” “这么多兵器,这瑞王莫不要造反?” “听说束国的兵器异常锋利,若是喜欢弄个两三个也就罢了,这么多箱,明显是要造反啊!” “是啊,这也太吓人了......” 皇帝听着底下喧闹的声音,眉头紧皱,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把人全都带进金光寺,朕今日要审个清楚明白!” 陆玥菱和纪叶桐等一众人女子被留在了外头,皇帝忙着处理宋璟瑞的事情,至今都还未曾去看过萧沁茹的尸体。 她索性拉着纪叶桐先去瞧一瞧。 此时,萧沁茹的尸体还躺在那片废墟之前,身边只有一个小和尚在看着。 纪叶桐对那小和尚点点头,“有劳小师父了,这里有我与太子妃在便可,你先退下吧!” 小和尚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萧沁茹的尸体被一张白布盖着,陆玥菱伸手要去揭,却被纪叶桐按住。 “一片焦黑,没什么可看的,别污了娘娘的眼。” 她松开手,看向纪叶桐,“纪姐姐如今已是自由人,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纪叶桐当即跪到地上:“若不是娘娘,断不会有我自由的这一日,娘娘的恩德,叶桐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把纪叶桐扶了起来,“你有身孕在身,万不可这样随意下跪,”她轻轻摸了摸纪叶桐的肚子,眸中染上些许笑意,“再过一月,他怕是就要在你肚子里打拳了。” 纪叶桐一愣,“打拳?那他若是力气太大,我岂不是日日肚子疼?” 陆玥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会,一点都不疼,等他出生了你才会看到他到底有多么可爱。” 纪叶桐松了口气,“娘娘真是见多识广,竟连这个都知道。” 陆玥菱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她知道,不过是因为她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罢了。 “对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回威宁侯府吗?” 纪叶桐摇了摇头,“从父亲决定把我嫁给宋璟瑞的时候,我便不再是威宁侯府的人了,至于去哪儿,我想跟他一起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这个他指的是谁,无需细说,她们都明白。 “你跟他,倒是都很为对方考虑。” “是啊,我与他相识十数年,他最先考虑的从来都是我,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想方设法来到我身边,现在,威宁侯府的养育恩我已经还完了,往后我便只属于自己,想爱谁,想跟谁在一起,便都由我自己做主。” 纪叶桐仰起头,望着空中明艳的阳光,不由眯起了眼眸。 可她脸上却全是笑意,仿佛有光从眸子里溢出来般,流光溢彩。 陆玥菱想,真好。 能有一个这么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在身边,真好。 ★ 宋璟瑞勾结束国人一事还需时日查证,皇帝将人关进了大理寺。 次日清晨,陆玥菱依偎在宋璟瑢怀里。 “父皇到底还是舍不得杀他。” “是啊,”宋璟瑢轻叹,“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纵然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也做不到六亲不认,况且,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宋璟瑞一党还需时日肃清,我猜父皇最后,大概会把他贬为庶民,寻个地方发落了。” “他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陆玥菱语气冷了几分。 宋璟瑢低头,“阿菱可是做了什么?” 陆玥菱摇了摇头,“并非是我,而是褚匀奕。” “他?”宋璟瑢思索片刻,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他刺向宋璟瑞的那一刀,上面涂了毒药。” “薛神医查看过他的伤口,褚匀奕用的是一种慢性毒药,初时看不出什么来,但三日后那毒便会慢慢渗入他的五脏六腑,不出五日他便会浑身溃烂而亡。” 第166章 你现在问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陆玥菱想起昨日见过的那人,语气里有些惋惜,“褚匀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所以宋璟瑞死后,他怕是也活不成了。” 宋璟瑢听出这话里的惋惜之意,扶着她的肩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才见过一面,你便觉得他可惜了?” 陆玥菱眨眨眼,然后点头:“是啊,他可是褚小姐的哥哥,说不定瑞王一党还会用此事做文章,说他是受你指使才去刺杀宋璟瑞呢!” “我与褚小姐什么都没有,谁敢造谣,我便封了谁的口。”宋璟瑢顿了顿,暗自心想,是该找个合适的时间跟褚灵秀说清楚了。 第二日,央儿便急匆匆跑来,“娘娘,奴婢听说褚小姐今日约了殿下去了洪湖游船,这还没进门呢,她怎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约见殿下?殿下也是,他就这么去了,把娘娘置于何地?” 陆玥菱正在挑发簪,听了央儿的话,她挑了一支梨花簪递给央儿,道:“你帮我重新梳一梳发,用这支梨花簪便好,今日咱们也去洪湖游船。” 央儿一听,立刻着手为陆玥菱精心打扮了起来。 今日风和日丽,洪湖边长出了许多嫩绿的小草,有些还开着浅蓝色的小花。 只是陆玥菱到时,最后一抹夕阳也从花花草草身上慢慢消失。 她踏上甲板,云嘉玉早已在船上等着。 “臣见过太子妃娘娘。”云嘉玉恭敬行了一礼。 她摆摆手,“那日云少卿实话实说帮了我大忙,现下不必如此拘礼,不知今日云少卿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云嘉玉轻笑,抬手示意她往里走:“里面备了些点心,我想邀你一起欣赏欣赏这洪湖的美景。” 陆玥菱未置一词,把央儿留在了外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宽敞的船舱里点了灯,异常明亮。 另一侧挂了两条蓝色绸纱,船一启动便随风飘扬起来。 中间的桌上摆了几道点心和两壶果茶,茉莉清雅的香气漂浮在空气中。 她用两根手指拈起一块红枣糕看了看,又放回去。 而后拨开绸纱行至船边,望着两岸昏黄的景色,心中冷笑。 今日,云嘉玉的准备倒是很周全。 只是洪湖对于她来说,从来都和美景扯不上边。 有的,只有刺骨的冰冷,和无尽的可悲与恨意。 一阵萧声响起,陆玥菱转眸望去。 绸纱另一侧,云嘉玉正一边吹萧,一边朝她身旁走去。 萧声清伶,曲调中却满是欣赏与感激之情。 船声慢,萧声急。 待一曲终了,云嘉玉才拨开绸纱,如玉的面上有些许期待。 “当年你我订婚那日,你便奏了此曲送与我,原以为我已经忘了,可物是人非,这曲却早已深深刻进我心里。” 陆玥菱望着云嘉玉,眸子里毫无波澜。 这曲,的确是她当年为了云嘉玉所做,那时她还以为云嘉玉是个端方君子,带着几分欣赏和感激,她为云嘉玉创下此曲。 如今,欣赏已经不复存在,感激也无从说起,这曲,她早已抛之脑后。 “云少卿,到底想说什么?” 云嘉玉望着陆玥菱那双平静的双眸,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就是想问问,当初你明明那么喜欢我,为何忽然要与我退婚转嫁太子?” 陆玥菱笑了起来,“你问我为何?你与柳婉儿苟且之时怎么不想想这是为何?你为了柳婉儿收买匪徒绑架我毁我名声之时怎么不想想这是为何?云嘉玉,你现在问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我......”云嘉玉一时无言,若不是陆玥菱提起,他都忘了自己还做过这些事情。 “你原本是不是打算,把我娶进门就能满足了云老夫人的要求,云氏宗族也不会说什么,之后你便可以把柳婉儿纳进房中。为了不让我进门后欺负柳婉儿,你便想毁掉我的名声,让我在云府再也抬不起头来,还得感激你愿意娶我的大恩大德?” 陆玥菱说话时,一步步走向云嘉玉,她声线冷然,眼神更冷,“可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你跟柳婉儿之间的事,就是柳婉儿最先告诉我的,否则,我此刻怕是就要如你所愿,成为你和柳婉儿之间的垫脚石了!” 云嘉玉被说地有些抬不起头来,他没想到自己从前的想法竟然全都被陆玥菱洞悉了。 “对不起,从前,我不知道婉儿她背地里是这样一个人,我也是被她蒙蔽了所以才......” “云嘉玉,”陆玥菱打断他,“出了事,就把自己的过错推给女人,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云嘉玉握了握手里的萧,面上闪过一抹恼怒,“你又有什么立场这样来批判我?” 他抬起头,双目通红地望着陆玥菱,“陆玥菱,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我作曲,为我摘梅,可最后呢?依然抵不过权势地位,少卿夫人的名号又怎能比得上太子妃来的阔气?自从那日你从梅花宴上回来便像变了人一样,不过就是因为那日你见了太子,对不对!” “方才把责任推给柳婉儿,现在又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云嘉玉,你还真是从来都没叫人失望过,”陆玥菱嗤笑一声,“不过你说的没错,太子确实比你好上太多,不,应该说,你与他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云嘉玉也笑,那笑里还带着一丝不屑,“不过是贪权附贵,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陆玥菱不以为然,抬步朝里走去,“若你今日便是要跟我说这些,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再会了,云少卿。” “等等!”云嘉玉追上去,身后绸纱飘扬,夜幕逐渐落了下来,隐约可见不远处飘着另外一只灯火通明的船。 陆玥菱透过绸纱的目光顿了顿。 云嘉玉来到她面前,调整好心情才开口:“瑞王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听我一句劝,离太子远些,或许将来可以保命。” 贤王还打算坐山观虎斗,所以瑞王虽然下了狱,但只要有心有手段,宋璟瑞未必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可惜他们不知道,宋璟瑞这辈子也出不来了。 第167章 可惜了 她收回目光,落到云嘉玉脸上,“我是太子妃,这辈子都会跟太子绑在一起,将来之事尤未可知,云少卿怎知最后需要保命的人,不是你自己呢?” 云嘉玉倒了一杯花茶握在掌心,“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跟你斗嘴,我是认真的,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若你愿意,不管是回陆府也好还是去其他地方,我都可以为你安排。”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没有开玩笑。”云嘉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陆玥菱摇了摇头,“不,你就是在开玩笑。” 云嘉玉叹息一声,把手里的花茶举了举,“水面风大,不如先喝杯花茶润润口,我们再慢慢说话。” 陆玥菱的目光落在那杯盏中的茉莉花上头,她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接过茶杯,“这味道倒是很别致淡雅,皇城中很少见。” “不过是些普通的花茶罢了。” 她缓缓将茶杯举至唇边,云嘉玉却忽然伸手打翻了她手中的茶杯。 “这茶已经凉了,不能再喝了。” 她望着地上残破的杯盏,轻声说:“我很喜欢这味道,可惜了。” 可惜,再香的东西,若是淬了毒,便只能落得这个下场。 她害的萧贵妃葬身火场,宋璟瑞名声扫地又被下狱,那位一直躲在背后的贤王必然会想办法对她下手。 而云嘉玉,便是贤王手下那条走狗。 从她接到云嘉玉邀约那一刻起便猜到,今日,云嘉玉必是带着任务而来。 所以这里的吃食,酒水,她一概都不会入口。 方才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云嘉玉竟直接把她的杯子打翻。 不管是良心发现也好,还是临时改了主意也罢。 从云嘉玉倒了花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只会是对立关系,将来,定然要分个你死我活的结果出来。 “你若喜欢,改日我差人送去太子府中。”云嘉玉望着地上的茶水怔怔出神,听见陆玥菱的话,下意识回了一句。 陆玥菱却转过身,嗓音冷冽:“不必了,我与太子密不可分,云少卿今后还是离我们远一些,避嫌。” “船家,调头回去!” 另一边,宋璟瑢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地说明了来意,“褚小姐,不管你对孤是何意,这份情意孤恐怕都要辜负了,孤不会纳你为妃。” 褚灵秀默了默,“太子殿下,灵秀今日是想请求太子殿下,能否想想办法救救我哥哥?” 宋璟瑢从善如流,“他所犯之罪,你应当清楚,众目睽睽之下,没人能救得了他。” 褚灵秀咬了咬唇,“殿下,我娘亲只有哥哥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死了,娘亲怕是也活不久,看在秀灵对您一片真心的份上,您能不能帮帮他?” 宋璟瑢眉头蹙了蹙,“褚小姐,你的真心不该拿来当做筹码,虽然孤不知你为何要在才佳宴上求父皇赐婚,但对于孤而言,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强加在孤身上的,令兄的事,孤无能为力。” 褚灵秀直接跪在地上,“殿下,您如此拒我,可是因为太子妃娘娘?” 宋璟瑢点头:“自然,孤心中只有阿菱。” “可她心中难道也只有殿下吗?”褚灵秀纤手一指,“殿下看见那只船了吗?此刻太子妃就在那船上,与她一起的,还有大理寺云少卿,若是她也对您一心一意便算了,可上次我还看见云少卿赠了太子妃娘娘一只琉璃簪,他们之间实在不清白!” 宋璟瑢站起来,看向不远处的船只,此刻那船已经在调头往回走了,他吩咐了一声,让船只也调头回去。 随后才回答褚灵秀的话:“褚小姐,太子妃对孤是否真心孤心里十分清楚,往后莫要再让孤听见此类话语,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绝不会有任何私情!” “还有,该说的话孤已经说了,关于赐婚,孤会去找父皇言明,还请褚小姐做好准备。” 褚灵秀脸色有些红,她自知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只是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太子殿下,方才是我多言了,我不该在背后谈论太子妃的是非,既然殿下如此相信太子妃,那我便明白了。” 她苦笑一声,仰头看向宋璟瑢,“只是还有一句话,我想问个明白,希望殿下能如实回答我。” 宋璟瑢望着她,并不开口。 褚灵秀便知道,她方才编排陆玥菱的话,让太子不高兴了。 “即便不是我,殿下以后还会纳其她人入府,到那时,太子可还会如现在一般对待太子妃?” 宋璟瑢摇了摇头,“褚小姐多虑了,孤既不会纳你,自然也不会纳其她任何人,孤此生,只要阿菱,也只有阿菱。” 褚灵秀的心终于死了,可她却释然地笑了笑,随后伏低跪拜:“如此,那便祝殿下与太子妃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宋璟瑢心想,这褚灵秀倒是通透,拿得起放得下。 褚灵秀行完礼抬起头来,神色已经如常,“殿下,灵秀还有个不情之请。” “何事?”宋璟瑢皱眉。 “赐婚一事,若是殿下去,圣上定会怪罪太子妃娘娘善妒,灵秀愿意主动去求圣上作废,但殿下需得想办法,一定要保下我哥哥。” 褚灵秀神色坚定,说话的语气胸有成竹。 有那么一瞬间,宋璟瑢觉得,当场褚灵秀求下赐婚便是为了今日能够以这个条件救下她哥哥。 他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好,孤答应你。” 陆玥菱下船时,并没有急着走。 云嘉玉有些不解,直到另一艘船也停下,直到宋璟瑢从那船上走下来,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见到宋璟瑢,陆玥菱轻轻一笑,“殿下。” 云嘉玉也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宋璟瑢直接走过来牵起陆玥菱的手,旁若无人般朝岸上的马车走过去,“天色晚了,阿菱今晚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想吃糖醋排骨。” “好,那我们今晚就吃这个。” 被忽视的云嘉玉望着两人越行越远的身影,眸中有些不解。 褚灵秀走过来,“云少卿。” “褚小姐。” 褚灵秀问:“云少卿觉得,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站在一处,般配吗?” 第168章 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云嘉玉一愣,褚灵秀被赐婚一事,众所周知。 他点了点头,没开口。 褚灵秀神色如常,“既然云少卿也觉得般配,那以后还是少做些叫人误会的事情,为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也为了你自己。” 说完,褚灵秀便告退了。 留下云嘉玉一人,在风中有些凌乱。 ★ 晚膳后,陆玥菱问:“殿下想好用什么方法把褚匀奕放出来了吗?” “放出来?”宋璟瑢摇了摇头,“他刺杀皇子,父皇不会同意放他出来。” “那......你这不是在骗褚小姐吗?” 宋璟瑢失笑,“你怎么像是站在褚小姐那边的人?” “嗯,”陆玥菱点头:“我见褚小姐做事磊落,从她的诗便可看出她对亲人极为看重,你既答应了人家,可不能食言呀,殿下。” 宋璟瑢敛了笑意,抬手抚着陆玥菱的脸颊,语气幽怨:“你与云嘉玉游湖我恨不得把人直接踹下去算了,可我与褚小姐游湖,阿菱却半点都不吃醋。” 陆玥菱失笑,仰头在宋璟瑢下巴上亲了一下,“谁说我不吃醋?那洪湖上风大,我刻意站到外头就是为了看看你跟褚小姐在船上都做了什么?可惜离得太远,什么也没看见。” “真的?” 陆玥菱连连点头。 宋璟瑢瞬间被哄好,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他忍不住把陆玥菱揽进怀里,墨色的眸子里仿佛渗着光。 “阿菱放心,我与褚小姐连一片衣角都未曾碰上,至于褚匀奕,他虽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出来,但保住性命倒也不难,只是以后怕是只能隐姓埋名,再也不能入仕了。” 陆玥菱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打算让人替了他?” “此事还得麻烦薛神医,我会让严振寻一名死囚犯来,‘褚匀奕’只能以死谢罪。” 刺杀皇子是重罪,皇帝虽然与济沧侯年轻时有些交情,但最多也只能免了济沧侯府其他人不受牵连,褚匀奕的行为太过嚣张,换做任何一个掌权者,都不会放过他。 褚秀灵想保下他,只能从宋璟瑢这里入手,这大概是最合适的办法了。 宋璟瑞在地牢中毒发的前一刻,褚灵秀刚从宫里离开。 紧接着,皇帝便知晓宋璟瑞中毒一事,前脚才下了作废赐婚圣旨的口谕,后脚便将济沧侯褫夺了爵位。 从此褚家一门便是庶民,再不能享有侯爵的待遇。 “圣上,瑞王所中之毒已经侵入肺腑,药石无医了。” 听着太医的禀报,皇帝忽然一阵眩晕,洪德连忙上前把人扶住。 “摆驾!朕,要去见一见他。” 地牢里,宋璟瑞只着了一件里衣,即便太医已经给他用了药,他还是觉得痒。 那种痒是从身体深处发出的,不管他怎么挠,不管他怎么抓都像是在隔靴搔痒。 他想把手伸进嗓子里,可除了能把自己抠吐之外,对他身体里的痒没有半点作用。 他的皮肉已经被抓烂了,可他还是想抓。 这种难以忍受的痒快要把他逼疯了。 实在痒地受不了,他就在地上打滚,嘶吼大叫。 整个人就像个疯子一样。 站在外头的皇帝看到这幅情景,脚步便再也没能前进一步。 不知看了多久,皇帝长长叹出一口气,迈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了地牢。 而此时,在牢里的宋璟瑞却看见了一角黄袍,大喊道:“父皇!父皇!救救我!父皇!” 可是那道身影却再也没回来,他绝望地跪坐在地上,后背的伤口已然被抓地裂开,殷红的鲜血慢慢渗出。 痛和痒同时折磨着,几欲让他想去死。 可他不能死啊! 他还没坐上那个位置,他还没杀了陆玥菱,他还没......治好自己的隐疾。 他怎么能死呢?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啊......” 两日之后,地牢里多出一具浑身溃烂的尸体。 严振捂着鼻子指挥着手下把尸体挪出来,搬运尸体的两人差点当场吐出来,因为太臭了。 待一切处理好,严振才差人去给太子府送信。 “瑞王,已于半个时辰前死于牢中。”宋璟瑢把纸条上的字读了出来。 陆玥菱听完,心中骤然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个结果她早已经,知晓,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她才觉得尘埃落定。 宋璟瑞这个毒瘤,终于死了! “缺了宋璟瑞这把趁手的刀,贤王必定还有后招,殿下,你害怕吗?” 宋璟瑢握住她的手,“我们夫妻携手,便无所畏惧,你放心,假铜钱一事牵涉虽广,但此时还不是处理它的最好时机,父皇不是傻子,他会有自己的考量。” “嗯,”她点头,仰头望着宋璟瑢,“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只要我们在一处,便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 春日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中,天气便热了起来。 珹王府中有一处池子,里头铺满了碧色的荷叶,待到花开时,便是一处难得的美景。 宋璟珹和严佳涵的婚宴便是在花开满池时举办的。 这两人即便不对付,但也违抗不了圣命,到底是不情不愿地成了婚。 婚宴这日,娴妃娘娘还特意安排了晚宴,请各家夫人小姐们来赏荷。 陆玥菱便随着娴妃娘娘一起到池子边走了一趟。 此时整个珹王府中都张灯结彩,池子边上的灯笼落进水面,映地荷花别样地红艳。 可陆玥菱却无心欣赏,这几月来,宋璟瑢体内的燧焰之毒发作地愈发频繁,每次病发后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今日是珹王大婚,宋璟瑢却在昏迷中,无法前来祝贺。 “这花和灯真是相得益彰,映得这片池子都熠熠生辉,娴妃娘娘,这珹王殿下成了婚啊,以后定然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地。”威宁侯夫人的声音传入耳中,陆玥菱才慢慢回神。 不少夫人都跟着附和了几句,娴妃娘娘笑的合不拢嘴。 宋璟珹这性子,就得找严佳涵这样的女子方能管着他。 她对这个儿媳妇,可是满意地很。 谁知这时,丫鬟匆匆来报,“娘娘,王爷和王妃在屋子里打起来了。” 娴妃娘娘脸色一变。 第169章 翡玉坊有问题 这话,旁人倒是听不清,只有离得最近的陆玥菱听清了。 她对娴妃娘娘道:“娘娘若是有事只管去处理便是,这儿我帮娘娘招待着。” 娴妃娘娘点了点头,“诸位,本宫有些要事需要去处理,你们先赏着,本宫去去就回。” “恭送娴妃娘娘。”柳婉儿在一众皇城贵妇中并不显眼,今日,她穿得也算中肯,既不算太素,也不出挑。 见娴妃娘娘离开,她眸中划过一抹焦躁,不过很快便又掩盖住。 夏日炎热,一阵晚风和着水汽吹来荷花清香,顿时叫人觉得凉爽。 陆玥菱寻了一处凉亭坐下,在远处望着。 央儿把珹王府的管事嬷嬷寻了过来,她道:“麻烦管事嬷嬷多照看些,别叫人掉下去就成。” 管事嬷嬷恭敬行礼:“老奴明白了。” 她无心赏景,心里惦念着宋璟瑢。 半月前花明来信,如今他已经取代了慕容颉,成为了束国太后掌中的傀儡,束国的君王。 作为交换,束国太后答应把七魂珠交给他,只是靠敛秋一人带回太过冒险。 所以,她命老崔等人带着三百名护卫前去接应,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另一边,柳婉儿不经意间露出了腕上的玉镯,一名大理寺丞夫人立马惊叹:“云夫人,你这镯子莫不是羊脂玉?白中泛黄,厚实如乳,实在是玉中极品啊!” 不多时,她身边便围了不少人。 “这么好的玉镯,想必应该很贵吧!云大人待云夫人可真好。” 柳婉儿笑了笑,“这的确是羊脂玉,不过并没有你想想象得那么贵,悄悄告诉你们,我压,在翡玉坊投了钱,这玉镯便是用利钱买的,一分本金都没花。” “翡玉坊?可是上月新开的那家玉器坊?” “正是,威宁侯夫人也知道?” “我也是听说。” 柳婉儿直接把腕上的玉镯摘下来,“威宁侯夫人,您若是喜欢,这镯子便当做礼物送给您了。” 威宁侯夫人想拿又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太贵重了。” “区区一个镯子罢了,您就收下吧!” 其她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讶,那翡玉坊到底是多赚钱? 能让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夫人就这么挥霍,这么好的镯子,说送人就送人了? 柳婉儿见造势已经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其实这翡玉坊背后的东家跟我有些关系,你们若是也想赚钱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引荐引荐,不过,此事还希望你们在了解清楚之前先保密,别叫家里的男人知道了,否则他们怕是要来找我的麻烦。” “云夫人,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咱们也就是去看看,谁要把买个玉件的事都谁给他们听呀!” “就是,带我一个吧!我也想去看看。” 围在柳婉儿身边的人有些多了,陆玥菱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眼尖地看见威宁侯夫人腕上的镯子,毕竟,白日里还未曾见到这镯子。 “央儿,你去打听一下,她们都在说些什么?” “是,娘娘。” 两日后,威宁侯夫人刚从翡玉坊出来,便被请到了对面的茶楼。 陆玥菱笑了笑,“夫人,本宫今日请你喝茶,不知夫人喜欢哪一种?” 威宁侯夫人看了看左右站立的侍卫,心里有些慌,“太子妃娘娘折煞臣妇了。” “那便喝些花茶吧,梅花茶,可否?” 威宁侯夫人连忙点头,在陆玥菱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茶香袅袅,央儿泡好茶之后便退至陆玥菱身后。 “夫人,尝一尝吧。” 威宁侯夫人端起来抿了一口,连忙夸赞:“茶香和花香混在一起,这味道好极了,呵呵。” 陆玥菱直接切入正题,“方才本宫见你和其他几位夫人一起进了翡玉坊,出来时皆是神色踌躇,这是为何?” “没什么,就是在里头......” 威宁侯夫人的话还未说完,立在两侧的侍卫忽然拔出刀,然后又重重插回鞘中。 “蹭、”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威宁侯夫人吓了一跳。 陆玥菱道:“夫人不必害怕,他们只是在磨刀罢了,你继续说。” 磨刀? 谁家侍卫会在人家身后这样磨刀? 威宁侯夫人心里怕的要死,她不敢再隐瞒,直接把翡玉坊里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与侍郎夫人,还有李夫人,曾夫人都在翡玉坊投了钱?” “是啊,只是一下子投了这么多钱,我们这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不过云夫人说了,最多三日便能出第一次的分红,我们只好再等上三日看看了。” 陆玥菱看向窗外,那烫金的三个大字:翡玉坊。 这家玉器坊不过才成立不到两个月,比起那些老字号的店铺,它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优势。 三日便能出分红,这未免太夸张了。 “你们见到翡玉坊的东家了?” 威宁侯夫人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那掌柜的看起来很是稳妥,还送了我们每人一对耳饰,都是上好的玉坠。” 陆玥菱把那玉坠拿在手里看了看,“确实是上品,看来这翡玉坊的确财大气粗。” 威宁侯夫人这才露出笑意,“太子妃娘娘可是也想投些银钱进去?要不我帮您跟云夫人说说,叫她牵个线?” “不必了,”她把耳坠还给威宁侯夫人,“我与云夫人也算旧识,今日多谢夫人解惑了,央儿,把这包梅花茶装好,和夫人一并送回府中。” “是,娘娘。” 威宁侯夫人走后不久,她便透过窗子,看见柳婉儿从翡玉坊离开。 柳婉儿从前家中是做生意的,但以她对柳婉儿的了解,这翡玉坊若是真这么赚钱,她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又怎会这么大方地分享给别人。 看来这翡玉坊,有问题。 回到太子府时,已经暮色四合,她才下了马车,便看见老崔和几名护卫队的人站在外头。 心中顿时一喜,老崔回来了,就说明,敛秋带着七魂珠回来了! “娘娘,属下幸不辱命,将敛秋姑娘安全护送回来了。” 她虚扶一把,让老崔起身,“辛苦你们了,敛秋现在何处?” 第170章 她就多余问 “娘娘。”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敛秋正站在青石板路面上,微笑望着她。 瑢华殿里,敛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交到陆玥菱手里。 陆玥菱打开,看见一颗晶莹的珠子,大约有大拇指甲盖那么大。 “薛神医,这便是七魂珠吗?” 薛深拿过盒子仔细瞧了瞧,又凑近闻了闻,而后点头:“色泽莹亮,略带腥味,却是七魂珠没错了。” “那殿下体内的毒,就有劳薛神医了。”陆玥菱郑重给薛深行了一礼。 薛深摸了摸胡须道:“太子妃娘娘放心,有了七魂珠,我保殿下无虞!我这便去调配药方。” 薛深离开之后,敛秋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娘娘,花明他......束国君王有一封信要奴婢交给您。” 陆玥菱结果信,呢喃了一句,“他顶替了慕容颉,却还是用的别人的名字。” 敛秋垂下眼帘,没说话。 花明的信里,只有一句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会永远记在心里,非死不忘。 她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但愿吧。 但愿他能在束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不管怎么说,他再也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了。 他是,束国君王,慕容颉。 ★ 三日后,薛深用七魂珠入药,喂宋璟瑢喝了下去。 陆玥菱便一直守在瑢华殿,一步也不肯离开。 “薛神医,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薛深摇摇头,“不好说,快的话明日便能醒来,若是慢,或许三五日也有可能。” “好,我知道了。” 薛深见状轻咳一声,“那个,明日我得去陆府一趟,你祖母的腿该施针了。” “嗯,明日挑个物件,让央儿带你去一趟便可,父亲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不会说什么的。” 薛深点点头,行了一礼,随后便退了出去。 陆玥菱命人打来温水,用帛布细细为宋璟瑢擦拭了露在外面的皮肤。 “这一次,是你昏迷最久的一次,等你醒来,我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露华殿的桃树上头,我还留了很多又大又甜的桃子,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摘可好?” “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翡玉坊,卫钦查到背后的东家竟然是云二公子,不过既然查到了云二公子,那想必这翡玉坊跟贤王应是脱不了关系。” “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把宋璟瑢的衣衫穿好,盖上薄被,而后轻轻抚了抚那削瘦的脸颊,眸中有些心疼,“璟瑢,快些醒来吧,我很想你。” 可惜昏睡中的人听不到她的呢喃,用了药之后,宋璟瑢整整昏睡了两日也未曾醒来。 “娘娘,您命人一直盯着云府和翡玉坊,方才云府那边有人来报,说云夫人今日又去钱庄存了银钱。” 听了卫钦的汇报,陆玥菱脸色凝重。 柳婉儿存的银钱越多,就说明这几日去翡玉坊投钱的人越多,再这样下去,怕是半个皇城的高管之家都会跟翡玉坊牵扯上关系。 她沉吟了片刻,道:“派人去云府递话,就说本宫明日要请云夫人去梨春园一起听曲,顺便聊一聊如何投钱一事。” 这消息送去云府的时候,柳婉儿也在询问翠珠,“送去给娴妃娘娘的玉如意可有消息了?” “夫人,娴妃娘娘那边既没退也没说要赴约,不过送去给珹王妃的玉瓶方才被退了回来。”翠珠道。 “这不退也不赴约,娴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许是贵人事忙,还未来得及答复。” 柳婉儿叹了口气,又问:“他回来了吗?” “还未,听大公子身边的小厮说,近日大理寺事务繁忙,每日都要看不下百件卷宗,大公子怕是有些疲累,夫人可要吩咐厨房炖些参汤?” 她点点头,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好,你跟厨房说,在参汤里多放些枸杞和鹿茸,我得尽快怀上他的孩子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 翠珠已经见怪不怪,低低应了声便去厨房交代。 待翠珠回来时,便带来了陆玥菱的邀约。 柳婉儿听完之后冷笑一声,“之前威宁侯夫人跟我说,陆玥菱对投钱一事有兴趣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她还真的没说错,陆玥菱啊陆玥菱,你也想分一杯羹,就算是我不计较,那位怕是也不允许。” 翠珠试探着问:“那,这邀约要差人去太子府回绝吗?” “不,”柳婉儿摇头,眸光一厉,“约要赴,戏要听,我正好也想见一见她。” 陆玥菱约的时间是巳时初,梨春园刚好有一出新戏上演。 她在二楼雅座上听了一半,柳婉儿才姗姗来迟。 “太子妃娘娘,是婉儿来迟了。” 她转头看过去,见柳婉儿精心给自己打扮了一番,遂笑道:“无妨,快坐下,这戏都快唱完了。” 柳婉儿应了一声,坐到她对面,“入了夏,天气越发热了。” 说着,柳婉儿故意将领口往下折了折,露出一块青紫的吻痕。 陆玥菱扫了一眼,未置一词,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向戏台。 柳婉儿自觉没趣,只好又将领子翻了回去。 待戏曲落幕,陆玥菱这才转过头,正眼瞧向柳婉儿,“可惜你来得迟,没能将这戏看全。” 柳婉儿低头:“是婉儿身子不适,耽搁了时辰。” “哦?好好地怎会身子不适?” “昨晚,夫君太过孟浪,所以......”柳婉儿越说声音越小,可她虽是低着头,脸上的笑意却难以掩盖。 陆玥菱心想,她就多余问。 “你与云少卿的关系倒是和睦,果然,在拿捏男人这件事情上,你天赋异禀。” 柳婉儿唇角勾地更深了,她心里满是得意,嘴上却说着:“娘娘谬赞了。” “持家理事,云夫人都做得很好,近日本宫听闻你在翡玉坊赚了不少钱,还带着许多夫人们一起去投钱,”陆玥菱直奔主题,“不知你愿不愿意也帮本宫搭搭线?” 柳婉儿似乎很惊讶的模样,倏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诧异,“娘娘身为太子妃,也会缺钱花吗?” 陆玥菱看的分明,柳婉儿眸子里,满是讥讽。 第171章 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缺,怎么不缺?”陆玥菱叹息一声,“男人们只知享乐,哪里会懂我们女子的苦,偌大一个太子府,上上下下几百人,哪里都需要用钱,今时不同往日,云夫人就看在我们曾经有些交情的份上,帮一帮本宫如何?” 柳婉儿有些为难,“这......我说了也不算,不过娘娘的意思我可以代为传达,至于成不成,还得看那翡玉坊东家的意思。” “这样啊,”陆玥菱有些惋惜,“原本想着,若是靠谱的话,便劝娴妃娘娘也一起去投一些,既然云夫人为难的话,那本宫便不强求了。” “娴妃娘娘,会听你的话吗?”柳婉儿忽然问了句。 她笑了,“娴妃娘娘只是比较相信本宫而已,她有自己的判断,云夫人既然为难,以后这件事,便当做本宫没有提过吧!” 说完,她便起身打算离开。 柳婉儿却忽然喊住她:“娘娘。” 她回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柳婉儿。 “娘娘放心,此事我定会尽力,投钱一事,娘娘不妨等着我的好消息。” “这么说,其实你是有把握,只是方才故意在本宫面前拿乔了?” 柳婉儿面露尴尬,“娘娘,婉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突然听说她可以拉娴妃娘娘一起,所以才改变了主意。 陆玥菱冷笑,方才的试探她已经能够确定,翡玉坊真正的目的就是娴妃娘娘。 她打断柳婉儿的话,抬手掀开柳婉儿的衣领,神情冷然,“本宫知道,你不可能真心帮我,今日约你出来,其实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柳婉儿一愣,“你不是为了投钱的事来找我?” “自然。”陆玥菱望着柳婉儿脖子上的吻痕,嗓音冷冽,“听说你最近在喝助孕药。” 柳婉儿向后退了一步,把领子翻上去,“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就算喝再多的药也没用。” 柳婉儿蹙眉,“你少在这里咒人。” 陆玥菱勾唇浅笑,“你猜,翠玉是何时被我收买的?” 翠玉? 柳婉儿愣住了,自她小产后,她每日喝的药都是翠玉煎的! “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陆玥菱冷笑一声,转身朝外头走去。 柳婉儿却似发了疯般,追上去就要抓她的头发,被敛秋一把握住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那是腕骨错位的声音。 “胆敢伤害太子妃娘娘,你是不想活了!” 陆玥菱停下脚步,回头冷冷望着跌坐在地上的柳婉儿。 柳婉儿握着疼痛难忍的手腕,一边狠狠瞪着她,“你说清楚!你到底让翠玉做了什么?” “如果你一定要问个明白,那我便告诉你。”她一步步走向柳婉儿,而后蹲下身子,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让翠玉在你每日的药里加了另外的药,那药会让女子再也无法孕育,所以你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你和云嘉玉之间,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她永远无法原谅柳婉儿杀死囡囡的事情,所以这辈子,她要柳婉儿全部都一一偿还回来! 这是柳婉儿的罪孽,也是她对柳婉儿的报复! 听陆玥菱说完,柳婉儿气得浑身颤抖,“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恶毒!” 她抬起手,就想扇陆玥菱一巴掌。 陆玥菱眼疾手快,一手挡住柳婉儿,一手狠狠扇了下去。 楼下,一场新戏开场,锣声掩盖住一切声响。 待锣声过后,陆玥菱才起身,“我的恶毒还远不止如此,将来,你便知道了。” 说完,她便迈步离开,再不理会身后柳婉儿的嘶喊声。 下了马车,她便直奔瑢华殿,可打开门,原本躺在榻上的宋璟瑢却不见了身影。 她心里一慌,正要出去喊人,就被一具温热的身躯抱进怀里。 淡淡的梅花香气袭入鼻端,她却忽然鼻间一酸。 “阿菱,我在这里。” 她扒开宋璟瑢的手,转过身仰头望着他,削瘦的脸庞更显得他五官立体,但丝毫不掩他望着她时,眼中的柔情。 原本她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可当这个人真的站在她眼前时,她只问了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宋璟瑢轻笑,眉眼中满是笑意,“有,醒来后没见到你,心里很失落,但现在好了。” 她破涕为笑,紧紧抱住宋璟瑢。 用了晚膳后,陆玥菱便与宋璟瑢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她靠在宋璟瑢怀里,望着苍穹之上的繁星,这一刻,她才终于安下心来。 “翡玉坊我已经查清楚了,他们是冲着娴妃娘娘去的,大概是因为没了萧贵妃,贤王需要一个父皇的枕边人为他将来登上皇位做准备,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引娴妃娘娘入局。” 宋璟瑢“嗯”了一声,“上辈子,宋璟瑞通敌叛国被下狱,萧贵妃确实一直留在宫里,她掌管中宫,皇叔留着她自是有用处,如今掌管中宫之人变成了娴妃娘娘,他自然要更换目标。” “你放心,娴妃娘娘那边我已经命人送了信去,她不会入这个局。” “那接下来,就该我们来请皇叔入局了。” 陆玥菱仰头望向宋璟瑢,“你有安排了?” 宋璟瑢勾唇一笑,“你忘了,假铜钱一事父皇一直押着,如今一切证据都已经收集完毕,也该到了把这案子抬上来的时候,不过,此事还需外祖父配合。” 陆玥菱眨眨眼,“皇城内有贤王的眼线,所以你是想让我,通过徐娘子给外祖父传递消息?” “阿菱聪慧,一点就通。”宋璟瑢低头在陆玥菱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随后又沿着眉眼一路吻下去,吻至唇角时,陆玥菱忽然抬起双手捧住了宋璟瑢的脸。 “怎么了?” 陆玥菱轻笑,“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告诉你呢。” “是好事?” 陆玥菱点头。 宋璟瑢眸子里满是那一开一合的红唇,“是什么好事?” 陆玥菱握住宋璟瑢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语气里满是喜悦,“这里,多了一个小生命。” 宋璟瑢愣住了,目光终于从陆玥菱唇上慢慢移至小腹,待彻底反应过来之后,他倏地站起来,直接抱着陆玥菱把人举了起来。 意识到这样不太好,他又连忙把人抱进怀里,“阿菱,我,我是要当爹了吗?” “嗯!”陆玥菱紧紧抱着宋璟瑢脖颈,见宋璟瑢这么紧张的模样,心里一阵甜蜜,“你快放我下来,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不放!”宋璟瑢抱着她转身便往里走去,“他们爱看就叫他们看去,我保证,没有人敢笑话我们。” 沿路遇到的下人们见到这情景,都纷纷低下头去,然后捂着嘴偷偷笑着。 这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可真是如胶似漆,怕是谁也插不进去呢! ★ 假铜钱一事牵扯朝中数十名官员,此事一经牵出,最先下罪的,便是云府。 云二公子不仅参与了假铜钱案,还用假铜钱所获之利开了翡玉坊,翡玉坊一被查封,那些往里投了银钱的夫人们便慌了神。 可云家却拿不出钱来填补这个窟窿,一时间,有人落井下石,有人借机报复。 云嘉玉也因此被停职罢官,原本风光无限的云府,一朝便没落了下去。 柳婉儿倒是机灵,见云府落魄,她当即便乔装打扮,避开那些夫人的耳目,去钱庄取了自己存的银票,连夜出了皇城。 陆玥菱就站在城墙上,亲眼看着柳婉儿的马车从城门经过。 “跟着她,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敛秋木着脸,道:“奴婢明白。” 敛秋转身离开,而另一侧,云嘉玉不知何时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第172章 终章 陆玥菱迈开步子朝云嘉玉的方向走过去。 “云大公子,自己的夫人都跑了,不打算去追吗?” 云嘉玉转头看了一眼柳婉儿马车离开的方向,“同林鸟到了该各自飞的时候,有何可追?她要走便走,最好是永远都别回来。”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我赌她最后还是会回来。” 云嘉玉沉默了片刻,似乎并不想赌,“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挑了挑眉:“说说看。” “圣上用假铜钱一事召贤王入皇城,是不是打算......”云嘉玉抿了抿唇,又换了一个说法,“你们是不是一直认为,我是贤王手下的人?” “那你是吗?” 云嘉玉本打算摇头,可最后又重重点头,“是,我曾经十分落魄,是贤王帮了我,也是他在那一年的才佳宴上保我成为了魁首,这才让我有机会能够得到圣上的赏识,所以我一直都听命于他,但上次,我违抗了他的命令。” “你是指,洪湖游船那日,那杯被你打翻的花茶吗?” 云嘉玉倏地瞪大了眼眸,“你,你知道?” 陆玥菱冷笑,“我自然知道,所以不管你有没有违抗贤王的命令,你都不可能完成他交给你的任务,云嘉玉,世人皆道你温润如玉,办案时又刚正不阿,可你看看你自己,金玉的外表下,藏的都是一颗什么样的心,你的名是假的,你的主子是个逆贼,你所行之事必然成空,你这辈子,活得便也只能这样了。” “这辈子,便也只能这样了......”云嘉玉重复着这句话,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陆玥菱,我从来不知道在你眼里,我竟然只配得到这样一个评价。”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好,你说我的名是假,我认了!”云嘉玉敛了笑意,眸光紧紧盯着陆玥菱,“你说我的主子是个逆贼,成王败寇,此事尤未可知,只有胜利者才配执笔,你说我所行之事必然成空,那我们不如好好看着,看看到最后,到底是谁错了?是谁苦心筹谋最终只是一场空!” 说完,云嘉玉便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陆玥菱心想,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云嘉玉为何还如此固执,他似乎还知道些什么? 难道贤王还留了后手?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宋璟瑢,宋璟瑢还未开口,外头就有人来报。 “殿下,宫里来人了。” “进来。” 门推开,不一会,先前见过的那个小太监李公公便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 宋璟瑢道:“可是宫里出了事?” 李公公点头,眉宇间有些焦急之色,“依照殿下吩咐,奴才一直留意着圣上的饮食,终于在昨晚奴才发现一个宫女行事鬼祟,她在圣上平日用的手帕上撒了药,圣上用完膳只用那帕子擦了一下,虽然奴才发现不对立马把帕子换了,可圣上还是中了毒。” 宋璟瑢倏地站起来:“那父皇可有大碍?” “孙太医为圣上施了针,排出一些毒素,如今圣上已经清醒,只不过经此一遭圣上的龙体折损不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没有听到丝毫消息。 陆玥菱问:“李公公,圣上既然已经清醒,他是不是有话要你交代给我们?” 李公公点头,“是,圣上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眼下召贤王入皇城的圣旨已经送出去近十日,可贤王却没有丝毫动静。 来了,便是瓮中捉鳖。 不来,便是抗旨。 所以,贤王大约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皇帝病重或薨逝的机会。 看来,这就是云嘉玉胸有成竹的原因。 既如此,那便将计就计,营造出皇帝虽然病重但却秘而不宣的景象。 贤王远在北临,只要消息传过去,他才会进行下一步动作。 宋璟瑢与陆玥菱目光交汇,彼此不需要言语便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这一次,他们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等贤王入局了。 十日后,旬阳传来消息,贤王举兵入城,携谢宏羽要挟,最终谢家军只能佯装兵败放行。 而被挟持的谢宏羽在到达皇城的前一天夜里,便挣脱腕上的绳索,在连章的帮助下,打晕了一个北临兵,把自己的面具安在那人头上。 而他自己则换上了北临军的盔甲,随着队伍一起兵临城下。 贤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说太子勾结束国,挟持了皇帝想早些登位。 他手里还有一名太监,用来证实太子挟持皇帝的恶行。 只不过这样苍白虚伪的言论在皇帝登上城墙的那一刻就彻底土崩瓦解了。 贤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左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在此时,身后杀声震天,谢衡和谢燕陌率领着谢家军从背后直接包抄了北临军。 前后夹击,贤王的失败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北临军很快便支撑不住。 最终,贤王不想被捕,于城门下挥刀自尽。 陆玥菱没有亲眼看到,但从宋璟瑢的描述中也能知道,这场战争的惨烈。 “外祖父和大舅舅,还有宏羽他们都还好吗?” “你放心,他们现下都在宫里,晚些才能出来,只不过外祖父背上受了些伤,太医看过了,是皮肉伤,好好休养不出半月便能痊愈。” “那便好,原本我还担心宏羽......那连章也是你安排的人?” 宋璟瑢摇头,“他是父皇的人,否则怎会那么巧被安排去北临?我说过,父皇虽然重情义,但在朝堂政事上分的清楚,从你告诉他宋璟瑞与千金赌坊关系匪浅之时起,父皇便开始有了安排,这次贤王孤注一掷,连章功不可没。” 陆玥菱倒是从未想过,连章竟然会是皇帝安排的人。 也是,那连章诗词歌赋和骑射样样都精通,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子如何能有这般见识? 不过多亏了连章,谢宏羽才能安然无恙。 谢衡一行人直到次日天色微亮才出宫,整顿完毕之后,便又立刻拔营回旬阳。 陆玥菱只能在城墙上,目送他们离开。 宋璟瑢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待你身子稳定些,我便与你一起去旬阳看望他们。” “我知道,外祖父手握重兵,不能在皇城久留,更何况,那些谢家军也想早日回到自己亲人身边,无妨,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她望着城墙下那一道道坚毅的背影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转过身。 云嘉玉就站在上次的地方,见她转身,云嘉玉露出一抹苦笑来。 她轻轻晃了晃宋璟瑢的手,问:“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你不要吃醋,可以吗?” 宋璟瑢斜睨了一眼云嘉玉,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说几句?” “呃......三句?” 宋璟瑢勉强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陆玥菱张开手臂用力抱了抱宋璟瑢,轻声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我很快就回来。” 宋璟瑢将她额前的发拨到耳后,轻声道:“去吧。” 她这才松开手,一步步行至云嘉玉面前。 “你赢了。”云嘉玉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这次,我输得一败涂地。” “贤王阴险狡诈,你为他做事,注定会落得这个下场。” “若是有选择,我也不想。”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云嘉玉苦笑一声望着陆玥菱,“看来当初你选择跟我退婚是个正确的决定,太子他,待你好吗?” 陆玥菱点头,“他待我极好。” 嫁给宋璟瑢,上辈子受过的冷落,苛待,偏见,统统都不存在。 宋璟瑢对她事事照料周全,她的话也句句有回应,甚至还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她制造惊喜。 这怎么能不算好呢? 一如她与宋璟瑢说过的,在宋璟瑢眼里,她是最好的。 在她眼里,宋璟瑢也是最好的。 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云嘉玉在身后又问了句:“若能回到从前,我没有与柳婉儿在一起也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你会再选择我一次吗?” 陆玥菱停下脚步,不过片刻又继续迈开。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会。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 云嘉玉望着陆玥菱决然的背影,已然知晓了答案。 他闭上眼,一颗泪珠从眼角滚落。 他后悔了,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后悔当初被柳婉儿迷了心,后悔当初对陆玥菱做过的事情,后悔他没有选择正确的人......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陆玥菱走向宋璟瑢,脸上挂着笑意。 见她走过来,宋璟瑢便也迈步朝她走去,握住手的那一刻,宋璟瑢觉得还不够,便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城墙上的士兵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也把脸埋在宋璟瑢怀里。 宋璟瑢的心跳声强劲有力,以至于她没有听见远处有人从城墙上跳下去的声音。 宋璟瑢身形顿了顿,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宋瑢璟回完便继续朝前走去。 前路漫漫,好在他们可以紧紧相依,携手同行。 ★ 柳婉儿连夜出了皇城,她已经存了好几万两的银票,这些钱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云嘉玉被罢官,这辈子也没有出人头地的可能了。 贤王交代的事情,她也没有办妥,继续留在那里只有死路一条。 她要往南走,她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马车跑了两日两夜,她才在南愈县的一家客栈落脚。 “翠珠,把东西都拿好,别落下了。” “是夫人。” 听到翠珠的称呼,她不满地皱眉道:“以后别叫我夫人了,称我为柳小姐便是。” 翠珠一愣,“......是。” 她们要了一间房,柳婉儿睡床,翠珠打地铺。 就连睡觉,柳婉儿都把装着银票和珠宝首饰的盒子抱在怀里。 可第二天一早,她抱在怀里的盒子不翼而飞了,就连翠珠也不见人影。 她慌了,疯了一样地跑到大街上,终于在一个摊位旁找到了翠珠的身影。 她大步迈过去,揪过翠珠的衣领就狠狠扇过去,“贱人,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偷了我的钱逃跑?” 几个热乎的包子滚落在地上,翠珠捂着脸,有些不知所措,“夫......小姐,奴婢只是出来给您买豆腐包,这是您最喜欢吃的东西......奴婢没有想逃跑,更没有偷您的钱。” 柳婉儿不信,指着翠珠身上的包袱质问:“买个包子而已,你为何要背着包袱?” “这包袱里装着奴婢所有的家当,背着它我才比较安心。” “把它打开,我要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 翠珠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有些不情愿,“我们回客栈再看行吗?这里这么多人......” 柳婉儿渐渐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好。” 回到客栈,柳婉儿立马把翠珠包袱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一串佛珠掉在地上,绳子断裂,上面的佛珠全都掉在了地上。 翠珠连忙去捡,脸上已然觉得难堪,“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柳婉儿翻了半天也没翻到自己的盒子,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都失了力气般,“没了,真的没了。” 丢了钱财,她却不敢报官,客栈的掌柜也拒不负责,最后还把她赶了出来。 不得已,她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把马车卖了换了些钱。 翠珠背着自己的包袱,忽然把另外一个又大又重的包袱塞到柳婉儿手上。 “翠珠,你这是什么意思?” 翠珠冷着脸道:“柳小姐,咱们的主仆情谊便到这儿吧,反正你也不敢去报官抓我,我也不想再跟着你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此别过吧!” 柳婉儿被气笑,“好啊,不就是看我落魄了,所以就想走吗?我柳婉儿从溧阳去皇城时便是一个人,没了你我倒还省了不少事,要走便走,我可不会留你!” 翠珠听完,恭敬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婉儿用力把包袱驮在背上,一脸怒气地朝反方向走去。 至少她身上还有几只金钗,还有卖马车的银钱傍身,她就不信,天要绝她! 可是茫茫天地,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巷子里忽然冲出一伙乞丐,扯着她的包袱就跑。 就连她刚刚用马车换来的银钱也被抢走,一个铜板都没给她剩下。 追了好几条街,她终于体力不支坐到地上。 这时,天空下起了大雨,她仰起头,雨水打在脸上,生疼。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找个地方躲雨,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任由雨水打湿她的衣衫。 ★ 两个月后,中秋佳节,皇城的长宁街上挂满了灯笼,家家户户都做起了月饼。 “敛秋,尝尝这月饼味道如何?” 敛秋接过陆玥菱手里的月饼尝了一口,然后点头,说:“好吃。” 央儿匆忙跑过来,“娘娘,您怎么又跑来厨房了?这儿油烟大,若是让殿下知道了,肯定又得训奴婢怪奴婢没有看好您。敛秋姐姐,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敛秋拿着月饼,默默背过了身。 陆玥菱轻笑,“哪儿有那么夸张,来,拿个盒子来把这些月饼都装起来,正好随我一起回陆府探望祖母。” 央儿撅着嘴,一边做事,一边还不忘念叨:“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想想肚子里的小世子才是,如今都开始显怀了,若是碰着可怎么得了?” “年纪轻轻就这么啰嗦,当心以后嫁不出去。”陆玥菱故意打趣道。 央儿脸一红,噘着嘴不说话了。 临走前,她跟管事嬷嬷交代:“待会殿下回来告诉他一声便是,本宫晚些便回来。” “是,奴婢记下了。” 马车刚行驶起来,薛深就跟着后头喊:“等等!等等我!” 马车停下,陆玥菱掀开帘子笑问:“薛神医,今日难道又到了给祖母施针的日子吗?我怎么记得前几日才施过一次?” 薛深气喘吁吁,笑了笑:“今日不是中秋佳节嘛!我就是去看看阿雨。” “哦,看阿雨啊,那不如我回来时把她带回来?” “别呀!”薛深捋了捋胡须,“那什么,我调配了一些果蜜想给老夫人尝一尝。” 陆玥菱放下帘子,“早说不就好了,走吧,随我一起吧。”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可到了半路却忽然停了下来。 央儿连忙上前:“怎么回事?你是谁?胆敢拦太子妃娘娘的马车,不要命了吗?” 马车前,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双臂张开,目光恶毒地盯着马车里。 陆玥菱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只一眼她便认出,马车前面那个与乞丐并无二致的女子,是柳婉儿。 她放下帘子淡淡道:“把她打发走便好。” 可柳婉儿却发了疯似的朝马车跑过来:“陆玥菱!是你害我至此!凭什么?凭什么坐在马车里的人是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快拦住她!”央儿大喊。 柳婉儿却掏出匕首,那还是当初陆玥菱送给她的。 车夫被匕首划伤手臂,柳婉儿很快便跑到马车旁边。 央儿上前拦在马车面前。 “谁拦我,谁就一起去死!”柳婉儿状若疯癫,举刀便要刺下去。 就在这时,敛秋直接一刀抹了柳婉儿的脖子。 快、准、狠,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透过帘子看到这一幕,陆玥菱蓦地想起了花明,敛秋这手法,倒是跟花明,很像。 匆忙赶来的禁军询问了几句,便将尸体拖了下去。 一场闹剧结束,陆玥菱扬声道:“走吧,去陆府。” 柳婉儿死了,她心中却没什么感觉,大约是因为,她想报复的都已经报复回来了。 至于柳婉儿,若是她这辈子不回皇城,或许慢慢地她就将这个人给忘了。 柳婉儿是生是死,在她这里都已经不重要,以后,她只想朝前看,过去种种皆已过去,没有回望的必要了。 马车到达陆府时,一匹骏马疾驰而来。 “吁~” 宋璟瑢从马背上下来,握住陆玥菱的手,“怎么不等我一起?” “我以为父皇会留你在宫里用膳。”她轻笑,然后回握住。 宋璟瑢与她一起往陆府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留是留了,但你不在,父皇有父皇的家,我们也有我们的家,所以我便迫不及待地赶回来了。” 因为,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 “殿下的嘴怎么越来越甜了。” “那自然是你调教地好。” 陆玥菱就任由宋璟瑢牵着,一起踏进了陆府。 上辈子,宋璟瑢在生命的最后,一个人孤独地在陆府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而现在,他们怀揣着希望,手牵手一起向前走去,不管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他们都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