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羊羊与灰太狼之极域传奇》 【正传·第壹部·第一章】 【正传·第壹部·第一章】 清晨的狼堡。 紧跟着两三下有些无力的敲门声,狼堡的大门吱呀打开了。小灰灰边揉着眼睛边走了出来,看到来人,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喜羊……”话未毕,喜羊羊就摆出了一个“嘘”的口型,小灰灰也顺从地闭上了嘴。 喜羊羊轻声问道:“小灰灰,你爸爸醒了吗?” “早醒了。喜羊羊哥哥,你要找我爸爸嘛,我这就去叫他。”一溜烟跑进了屋。 门外的喜羊羊来回踱步,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实际上至多过去了一分钟,他却感觉仿佛过去了一年一般。灰太狼走了出来。 见灰太狼要开口,喜羊羊抢先一步说到:“灰太狼……大叔,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帮忙?你又想耍什么诡计?”灰太狼斜眼瞧着喜羊羊,“我可不会上当。” 喜羊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还是……说不清楚。你……能直接看看这个吗?”边说边递给了灰太狼一个卷轴。 灰太狼狐疑地看了一眼喜羊羊,愣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卷轴,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 青青草原,腊月初八。 往年的腊八节,对于羊村众羊而言都是一个欢庆的时节,今年却不同。 对于众小羊来说,腊月初八这个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对于他们,今天,是喜羊羊失踪的整一个月。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此时,愤怒的众羊正推着数门大炮,站在银装素裹的狼堡之前。沸羊羊举着扩音器,高声喊着:“灰太狼,你已经被包围了!快点交出喜羊羊,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狼堡大门被猛地推开,一脸阴沉的灰太狼站在了门前。 小羊们吃了一惊,仔细一想,也有一个月没见过灰太狼了。尤其是这两周以来,小羊们天天都来狼堡要灰太狼交出喜羊羊,却始终无人答应。 “你们闹够了吗。” 灰太狼的这话语气有些奇怪,本来应该是一句怒气冲冲的质问,他却是以一种无比平静的语调说出来的,但也正因此,这句话带上了一点莫名的杀气。小羊们都吓得退后了一步,愣着说不出话来。 最后,却是懒羊羊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使尽力气喊道:“灰太狼,你,你,你快点放了喜羊羊!” 这句话喊出来,却是让原本已经十分寂静的空气变得更静了。原本周围的风声,似乎也随着这句话的结束而终结了。腊月本就是天寒地冻,这一来,更是让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被冻住了一般。 许久,仍旧无人说出哪怕一个字,灰太狼的眼角却有几滴泪流了下来。他轻叹一口气,默默转身,想要向回走,却被沸羊羊一把拽住。 “你快说,喜羊羊到底在哪?!” 灰太狼回头看了沸羊羊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但随即又变得柔和了。他又叹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到:“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呀……” 伴着这句话,狼堡的大门,默默地关上了。 【正传·第壹部·第二章】 【正传·第壹部·第二章】 羊村。 “村长不见了!”伴着一声叫喊,小羊们都冲到了村长的屋门前。暖羊羊急忙问已经站在那里的沸羊羊:“村长……村长怎么了?!” “我本来是要找村长跟他说刚刚的事情的,可……找遍了各处都找不到他!”沸羊羊也是着了急,本来喜羊羊已经不知所踪了,现在村长也不知去向,可怎么办啊!“而且,他还留下了这幅地图!” 一张已然破旧发黄的纸,上面绘着些繁复的道路,多数都是小羊们不认识的。只有地图的左下角所绘是大家见过的,那便是青青草原。而地图的右上角则标着一个红色的圆圈,显然那里就是地图所指向的目的地。 “这地方……好像很远啊……”美羊羊也凑了过来,仔细看着这地图。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却让沸羊羊一惊。喜羊羊失踪这一个月里,美羊羊始终是沉默寡言的,如今突然听到美羊羊说话,沸羊羊自是极不适应。 “这么远啊……能……能不去吗……”这话一听便知是懒羊羊所说。沸羊羊随即回头,冲懒羊羊怒目而视。懒羊羊急忙补上:“我只是开个玩笑啊。找村长,怎么能怕路远呢!” “那就这么定了!出发!大家赶紧回去收拾行囊!”喜羊羊不在,沸羊羊俨然成了领头羊。 “可是……我们就这么走了,万一喜羊羊回来……”暖羊羊还是想得周全一些。 “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 美羊羊此时却是颇为冷静地走进了村长的屋里,环视一圈,看到了桌上村长留下的一封信。她默默地读了一遍,转身出来,把它递给了沸羊羊,同时轻声抱怨了一句:“沸羊羊,你就不能细心一点吗,村长还留下了这一封信呢。” 沸羊羊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清清喉咙,把信读了出来: ---------------------------------- 孩子们: 我发现了一点可能与喜羊羊去向有关的线索,我先出发去看看。这幅地图留给你们,你们看到之后按地图所示尽快过来。 慢羊羊 ---------------------------------- 在森林另一端的狼堡里,也有一人在默默地聆听着。听罢信的内容,他惊得站了起来,眼角,却是又划过了几滴泪水。 【正传·第壹部·第三章】 【正传·第壹部·第三章】 羊村,警笛声大作。 小羊们一股脑地冲到大门前,看着铁栅栏另一端的那个熟悉的灰影。武器已经架好,却是灰太狼先开了口:“小羊们,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一张地图?” “关你什么事!”沸羊羊已经把炮口对准了灰太狼。 “怎么不关我事?”灰太狼偏着头想了一想,而后从身侧拿出来了一样东西,金光闪闪,带起一阵悦耳的铃声。不必说,小羊们都认识,那是喜羊羊的铃铛。 “你……怎么会……怎么会在你这里?!”懒羊羊惊得一时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别管为什么。总之,我觉得这便足够说明这地图的事情与我有关了。”灰太狼语调有些阴森可怖,实在论之,可怖得让灰太狼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羊们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灰太狼细细地端详了他们一会,然后渐渐地开口,语调却是柔和了许多:“放心,这铃铛是喜羊羊自己亲手交给我的,并不是我抢过来的。如今,我也和你们一样,不知道喜羊羊在哪里,而且也正急着找他。我今天来,是来找你们合作的。”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难道这个铃铛,还不足够吗?”灰太狼轻轻地摇动着那铃铛,恍惚间,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淡蓝色的少年的身影,向深渊跌去,那么无助。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徒劳地伸出手来,却是什么也捞不住…… 【正传·第壹部·第四章】 【正传·第壹部·第四章】 天气骤然炎热起来。 本是隆冬季节,却霎时间艳阳高照,让人感到酷暑难耐。而这,对于正拼命爬山涉水的小羊们和灰太狼,更是严峻的挑战。 尤其是在他们还都有心事的时候。 纵使灰太狼百般保证,小羊们依旧百般提防着他。这倒也难怪,羊狼斗争这些年,灰太狼都多少次出尔反尔了,即使截至当下的这次合作中灰太狼始终信守诺言,也不足够使人心安。 灰太狼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实在无闲情逸致关心此事。行进时,不得不由他来注意地形和路线——没有了喜羊羊,小羊们这方面实在是无从擅长。而暂停休息时,他定会取出来那金光闪闪的铃铛,盯着它看。说是盯着,其实眼神倒不是真的落在铃铛上,反倒像是遥望着无限的远方。小羊们曾要求灰太狼把铃铛交给他们,但灰太狼当时却如此说: “这可是仅有的……对他的念想。除了喜羊羊本人,我是不会把这铃铛交给任何人的。” 于是便也不了了之了。 “前面有条大河。”灰太狼停下脚步,轻声说道。 “太好了!这么热,正好洗个澡!”美羊羊、暖羊羊难掩兴奋的心情,沸羊羊、懒羊羊更是都急不可耐地要向河边冲去,却被灰太狼一把拦住。他指指那河水,有些不屑地说道:“你们,就没发现这河有些异常?” “异常,哪里异常了?” 灰太狼缓缓地走到河边,环视一圈,没找到什么适合的东西,最后只好抓起一截枯木,扔进这过分清澈的河水里。“呲啦啦”一声,枯木便溶在了水中,消失不见了。 “这是……”沸羊羊倒吸一口冷气。 “死水河,除岩石以外,任何东西入这河中,都会瞬间溶解消失。之前我也只是有所耳闻,从未真的遇到过。”其实这话并非实话,灰太狼自己很清楚,他见到过一次这样的河。当时,他正是像现下的小羊们一样想要一头扎进去冲个凉,若不是身边的那人拦住了他,只怕他如今已是尸骨无存了。想了想,他又轻声地自言自语道:“论机灵,你们和他,真是差太远了呀……” 小羊们当然没听到这后半句,都一个劲地后怕着。懒羊羊有些哆哆嗦嗦地问:“你刚刚……又是怎么看出来这是死水河的?” “不过是因为这河实在太清了,无一点尘沙,也无一条小鱼。”灰太狼冷冷地回答道,“但与其关心这个,不如赶紧搭桥过河。你们不想早一点和你们村长会合,去找喜羊羊?” 小羊们都动了起来,各自去找搭桥的材料了。在不情不愿地被沸羊羊拽走前,懒羊羊忿忿不平地抱怨了一句:“本来冬天遇上这样热的天气已经够倒霉了,现在连洗个澡都不让……真是,好好的,干嘛要突然变热嘛……” 【正传·第壹部·第五章】 【正传·第壹部·第五章】 慢羊羊有些忧虑地望向窗外。 本应是隆冬,却酷热难耐,这也便罢了。如今,更是疾风带着漫天沙尘而来,席卷八方。 “但愿,还来得及……”他轻叹一声,手中死死攥着些什么。 ---------------------------------- “到了到了!”手里拿着地图的沸羊羊激动地说。眼前,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客栈模样的建筑,有些古老了,当年新建成之时,想必更加辉煌。 三声悠长的敲门声,慢羊羊推开门,走了出来。 “村长!”小羊们一起冲上前去,抱住了村长。村长慈爱地逐个摸摸小羊们的头:“乖孩子,你们都平安地来了,我也就放心了。”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灰太狼,惊得向后倒退一步,“你……” “不必惊讶,慢羊羊。”灰太狼漠然地回应道,“我向你保证,我此行跟来的目的仅仅是找喜羊羊而已。” 沸羊羊接过话来:“村长,是这样。喜羊羊的铃铛……在灰太狼手里,所以我们才让他跟来的。他说……是喜羊羊把铃铛给他的……” 慢羊羊明显一惊,直直地盯着灰太狼:“他的铃铛,真的在你这里?” 灰太狼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拿出了铃铛,让慢羊羊看了一眼,便又收了回去。随即,他打量起眼前的建筑来。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待他反应过来,小羊们均已向室内走去,他也缓步跟去,只听得沸羊羊在问: “村长,您……您找到喜羊羊了?!” “嗯。”肯定的回答。 “那他在哪里?村长您快带我们去呀!”却是美羊羊急切的声音。 慢羊羊轻叹一口气,没有回答。小羊们还未开口,灰太狼就飞快地冲过来:“老羊,你……你找到喜羊羊了?!他在哪里?!” 慢羊羊却是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灰太狼,但随即又恢复了那莫测的眼神:“首先,大家放心,喜羊羊没有死。但是……”欲言又止。 “他到底怎么了?!”小羊们和灰太狼异口同声。 慢羊羊又叹一口气:“大家,可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啊……”言语未毕,美羊羊——不错,竟是美羊羊——一把拽住了村长:“村长,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一定要知道……喜羊羊他……喜羊羊他,到底怎么了呀?!”语调急促,却也坚定。 慢羊羊环视了一圈,看大家眉眼中皆是坚定,最后也只好轻声说道:“既如此,这样吧。大家一个一个来,和我去一处地方。我来告诉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传·第壹部·第六章】 【正传·第壹部·第六章】 灰太狼随着慢羊羊,沿木制的螺旋楼梯,缓步走上阁楼的顶层。 慢羊羊显然有些紧张,但他自己清楚,这不单纯是因为害怕灰太狼。而,其实,若灰太狼现在不是这样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注意到慢羊羊这神态的奇异也并不难。 灰太狼是最后一个上来的,在他之前,小羊们皆已来过这里,所以现在,阁楼那房间的木门,已经是打开的了。向里望一眼便可注意到那屋中央悬浮着的一个光球,其中影影绰绰有一个身影。 喜羊羊的身影。 灰太狼开了口,却是有些费力,声音本身更是无比沙哑:“喜羊羊……就在那里面?” “嗯。”慢羊羊望着那光球,严肃地应道,眼角却是时不时瞥向灰太狼。“他……受了重伤。我当时循着偶然发现的他留在羊村的地图,在这一带搜寻,最后在一条小河边发现他的,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为了救他,我只好用了这‘休养光球’。他现在昏睡着,但我不敢唤醒他,不然无从预料他离开光球能支撑多久。” “怎么样才能救他?”灰太狼轻声问道。 慢羊羊又看了灰太狼一眼,还是那疑惑的眼神:“我在这里找到了另外一张地图,标示了三处地方,每处各有机关,破解机关应是各可得一样信物,把三样信物组合,可得一把钥匙。用这钥匙,便可找到一种上古的神奇草药,想来可以治好喜羊羊。”说到最后,难掩一丝松了口气的轻松,当然,灰太狼是没有注意到的。 “好。”灰太狼的声音仍是极轻,但其中的坚定却是毋庸置疑的。 慢羊羊望向窗外,仍是黄沙飞扬。 【正传·第壹部·第七章】 【正传·第壹部·第七章】 晚上,这古老的客栈里。 小羊们围坐在一起。 沸羊羊坚定地说着:“不管路途有多艰辛,我们也一定要找到这三样信物,救回喜羊羊!”其实这话并不太需要说,即使懒羊羊,此时也充满了坚定,事实上,他坚定得有些夸张,当下,他正说着: “还等什么呀!我们应该现在就出发!”说着便已站了起来。暖羊羊拽住了他:“可村长说,明天早上天亮后再走的……” “难道你们不想早点治好喜羊羊吗?!”懒羊羊听到这句他正想说的话,摸摸嘴唇,却不是自己说出来的。他向另一侧看去,说这话的却是美羊羊,而且她已经站了起来,眼里满是泪水。 沸羊羊的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的,但这股情绪很快便被对喜羊羊的担忧压了下去。他也站了起来,望向暖羊羊。 暖羊羊眼中涌出了几滴泪,可到底她还是冷静几分:“我当然也希望喜羊羊能早点好呀……可毕竟是村长说的话,而且……你们看看窗外。”黄沙漫天。“这样的情况,纵使是白天,也难以看清道路,更何况晚上。这附近的道路我们又完全不熟悉,要是现在就出去,肯定会迷路的,到时候,我们不仅拿不到信物,采不回那上古草药,而且可能……都回不来这里了。” 沸羊羊和懒羊羊都泄了气,坐了下来。懒羊羊嘟囔着:“可是就这样浪费一个晚上……”但也没再说下去什么。 只有美羊羊仍站着。她似乎呆住了,缓缓地,眼中的泪水溢了出来,顺着粉嫩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对美羊羊来说也是滴在心里,砸得生疼。过了好一会,她却是转过身去,走到了窗边。眺望远方,黄沙遮蔽之下,既无明月,亦无繁星,正如她的心,所有曾经闪光的欢乐,都被笼罩在无边的阴霾之中…… 窗外,疾风之中,全然随机地,有几粒亮闪闪的碎砂划过窗前。美羊羊一愣,那样子,看着真的很像流星……记忆中的那场流星雨…… 【正传·第壹部·第八章】 【正传·第壹部·第八章】 灰太狼独自站在客栈的门前。 风沙划过脸颊,刺得生疼,他也浑然不觉。此时,他的意识里,一幅幅画面正幻灯片般划过。早一点的,有虎年的沙漠、兔年的月球、龙年的龙谷,还有同为小侦探期间合作的默契……近一点的,则多是在一座山中古堡里——确确实实地是“山中”古堡:这古堡的很大一部分在山体里。那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烈火、暗处“嗖嗖”射出的毒矢、能把人困在其中三天三夜的迷宫、满是转动的齿轮的墙壁、一根根不断喷出烟雾的管道……当然,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断崖……记忆走至这里,猛地停了下来。苦痛的泪猛地涌出,他实在不愿继续向下回忆了。 默然站立半晌,他又取出了喜羊羊的铃铛。本来应是亮闪闪的,可在这月光和星光皆被遮蔽的风沙夜,也只能是黯然无光。 灰太狼死死地盯着它了好一会,最后,无声地笑了。 「你曾说,这铃铛就象征着你的生命,只要光芒仍在,你就会继续奋斗。可你看,在这天灾之夜里,在这漫天黄沙之中,它的光芒还不是消逝了?你究竟,是会随着它一起消逝,还是,会重新归来呢……」 抬头,仰望那高高的阁楼。他就在那里,沉睡着。他会不会寂寞?会不会孤单?……他,又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呢?一念及此,灰太狼竟是笑出了声。 「想这些,却不是太可笑了。难道他的梦里,还能有我不成?」 泪水充满双眼,眼前的高耸的阁楼,渐渐地模糊了。恍惚中,那阁楼仿佛幻化为了淡蓝色的少年身影,那正在仔仔细细地为灰色的自己包扎伤口的身影,全然不顾他自身也受了可怖的伤…… 【正传·第壹部·第九章】 【正传·第壹部·第九章】 慢羊羊静静地立在阁楼的窗前。 「喜羊羊,我的孩子,你说,我用这方法来完成你所交付于我的责任,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 当然,对这无声的问题,没有任何回答。窗外的风此时已然了小了几分,让这黯淡无光的夜多了几分祥和与宁静。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其他的孩子们痛苦。而且……既然铃铛在灰太狼手中,那想来,也会令灰太狼痛苦。虽然说自己当然不在意灰太狼的感受,可,若是喜羊羊,自己的孩子喜羊羊,若是他在意,自己,是不是也应当在意呢? 他不知道,他没有答案。 而他也没有选择。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孩子,你为何如此狠心,一定要交付于我这样的责任?」 想了想,却是自嘲地笑了。他当然明白,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喜羊羊所承担的,都比自己所承担的要重得多。而且,做出这个决定,他断然比自己艰难。 刚刚死死攥紧的右手,缓缓地松开了。原本握着的信纸,也轻轻地飘落了。慢羊羊有些吃力地俯下身,把它拾了起来。他默默地端详了一会那之上清秀的字迹,任凭思维漫无边际地想象着,当喜羊羊写下这些话语的时候,他的内心,又是什么样子的? 过了好一会,慢羊羊转过身来,面向着那仍溢出乳白色光芒的“休养光球”。他缓缓地回忆今天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却始终不能理清一个关键的困惑: “可是,既然铃铛在灰太狼手上,为什么,他还会不知道……” 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是把这困惑说出了声的慢羊羊猛然打住,仿佛觉得搅扰了这黑夜的宁静是一项十恶不赦的罪过一般。但其实,又何尝不是呢? 【正传·第壹部·第十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章】 小羊们和灰太狼的眼前,耸立着一座规模恢弘的迷宫。 “这应该就是村长说的第一样信物所在的地方了。”沸羊羊边擦着汗边说。 慢羊羊没有跟来,他要留在客栈中守着“休养光球”里的喜羊羊。因此之故,沸羊羊又成了领头羊。颇为有趣的是,灰太狼居然也默许了沸羊羊的领头地位,不时地就会听沸羊羊指挥做些杂务。更为有趣的是,虽然沸羊羊名为领队,但实际认路判断地形,就像自羊村来客栈时一样,实在是灰太狼的职责,而他也甘之如饴。以至于小羊们常常私下里疑惑,一月不见,这灰太狼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究竟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同样令他们疑惑的,就是喜羊羊的铃铛为何会在灰太狼手里,灰太狼又为何如此珍重它?难道那一个月里的事情,与喜羊羊有些什么关系?可没有小羊敢于直接去问灰太狼。 灰太狼冷漠的声音把大家从沉思中带了回来:“看起来,想拿到信物,就必须先穿过这迷宫。”他仔细地打量着迷宫大门上刻着的那排文字,是用一种介于古羊语和近万年以来始终通行的标准语之间的语言写成的: 「迷魂之宫。必直面心中至深之悔恨,方得入此境内。」 这种文字,虽然颇有古风,不过还是不难理解的。所以令灰太狼疑惑的,便是这种文字本身,它只有在千年前一段很短暂的时期里使用过,是当时羊狼贵族的一种风尚,故极为罕见。灰太狼之前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那山中古堡里,另一次则再早一些,在狼堡的门口,在那份……卷轴上。 “迷宫嘛,还以为有多难呢。”沸羊羊的声音生生切断了灰太狼的思绪,“大家跟我走,我们马上就可以拿到第一样信物了!”言毕,沸羊羊已经一脚踏进了大门之中。灰太狼也便默默地跟在后面,可心里总有几分不安。门上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为何,它会用这种罕见的文字写成呢? 【正传·第壹部·第十一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一章】 “累,累,累死了……”懒羊羊大口地喘着粗气,靠着旁边暗紫色的石墙坐了下来,“这迷宫,怎么,这么大啊……” “懒鬼,快点起来!”一听便知是沸羊羊的声音,“早点拿到信物,我们还要去救喜羊羊呢!” “沸羊羊,我们确实也走了这么久了,而且,也快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就让大家休息一小会吧。”暖羊羊及时地说道。 “哎……好吧,好吧。”沸羊羊看着大家都有些疲惫的样子,只好无奈地坐下。 但灰太狼仍站着。 “我先去向前探探路,沿途会留下路标。”灰太狼轻声地说,看没有人试图阻拦他,便转身向前走去。 走过几个转角,道路愈发地窄了,头顶漆黑的天花板也愈发地低,整个给人以一种可怖的压迫感。但,最让灰太狼感到不安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太像了。”灰太狼轻声感慨。而正由于此,他没有注意到,他正踏向一道突起的门槛,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扑倒在了门后的地面上。 地面,霎时间发出耀眼的白光,让灰太狼一时睁不开眼。当他终于能睁眼时,看到的,却是那山中古堡,深不见底的断崖—— ——以及淡蓝色的少年身影。 恍惚中,他听见自己紧张万分的声音在说着:“喜羊羊,我不会松手的!我……我马上就能拉你上来!你,你抓紧我!” 齿轮咯吱咯吱转动的声音。 面前的少年淡淡地一笑,声音中尽是淡然:“灰太狼大叔,来不及了。你松手吧,不然,你我,都会葬身于此的。” “我绝不放!”自己坚决的声音,“不许你胡说!我们,都会没事的!” 淡蓝色少年的笑容却是愈发地淡然和美丽。他,缓缓地,用右手解下了胸前的铃铛,轻轻地说:“这铃铛,就象征着我的生命,只要光芒仍在,我就会继续奋斗的。”默默地把铃铛塞进灰色的自己的身侧,然后反手拿出了一把匕首。 “不要!喜羊羊你别这样!我就要能拉你上来了!”猛然一下,全身充满力量,使劲向上一拉,但脚下却突然开始晃动起来。一时没有抓紧,差一点,就让喜羊羊的手从自己的手中滑脱。 眼前,仍是那淡然的笑容,但此刻却仿佛带上了几分哀伤。“灰太狼大叔,再见了。”右手的匕首轻轻划在自己的手心。自己的手,猛地一颤,下一秒,便见那淡蓝的身影向无限的深渊中坠去。 “不!”徒劳地伸出手,却只能捞住空气,“不!!!” ---------------------------------- 听见灰太狼凄厉的叫声,小羊们都是一惊,互相对望几眼,以最快速度收起了已经拿出来的午餐,向前冲去。转过几个转角,便见灰太狼匍匐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喊着: “不!!!喜羊羊!!!喜羊羊!!!” 小羊们都面面相觑。沸羊羊走过去,想扶起灰太狼,却被猛地挣开,只听灰太狼呼吸急促,含糊不清地喊着:“不……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救,去救喜羊羊!喜羊羊!!!你回来呀,喜羊羊!!!” 这么大喊一通,似是累了,灰太狼身形一晃,竟是向前倒去。沸羊羊急忙揽住灰太狼,眼神却四处张望着——这样一间只有这一个出入口的狭小的房间,怎么会……喜羊羊?疑惑地摇摇头,看看其他小羊,也是一样迷惑的神情。 突然,咯吱,咯吱。 小羊们都是一愣,随即把目光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里的那面墙缓缓地向上升起,里面,闪闪发光的,正是,第一件信物。 【正传·第壹部·第十二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二章】 灰太狼缓缓地睁开眼,眼前,是那古老的客栈。 慢羊羊轻叹一口气:“好了,醒了就好。你这么昏睡了整整一天,大家都有些担心了。” “我……”灰太狼翻身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 小羊们疑惑地互相对望几眼。“我们还想问你这个问题呢。”沸羊羊耸耸肩,“你说你要去前面探路,之后我们突然就听见你的叫声。跑过去一看,你就倒在那儿,一直在那里喊‘喜羊羊’,之后就晕过去了。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你给背回这里。” 灰太狼却是猛地一颤,那一幕幕回忆再度掠过他的脑海。努力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勉强抑制住眼泪,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最后,只好说:“你们……找到信物了……?” “找到了。”懒羊羊便从身侧拿出一个金色的圆盘残片便说,“就是这个。” 灰太狼看向那残片,却突然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残片上的图案,不就是那山中古堡的……思路还没有理清,美羊羊的声音却切了进来:“这都不重要啊!既然灰太狼已经醒了,那我们,该出发去找下一样信物了!” “不行!”是慢羊羊严厉的声音,“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这个时候出发,入夜之前,你们根本回不来的。外面的风沙现在越来越大,绝对不可以晚上在外面的!” “可,”前所未有地,美羊羊竟然顶嘴了,把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我们不快点的话,那风沙越来越大,我们……我们,不就更没法找到那些信物了吗?!不就,没法救……救喜羊羊了吗……”说到最后,声音渐小,隐没在了啜泣声中。只有离美羊羊最近的灰太狼隐约听见了美羊羊的最后一句话,“不就……没法……和他一起,看流星雨了吗……” 「流星雨?」灰太狼一愣,一段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 坐在古堡中的一处石台上,望着那山壁上隐隐绰绰而飘移不定的片片火光,身边淡蓝的少年语气中满满的回忆:“真美啊……真像一年前,在大树世界,和美羊羊一起看的那场流星雨啊……”眼角,竟是湿润的。 灰色的自己轻轻地说:“就是那次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我记得,在看流星雨的地方,没看到你们呀……” “不是。”喜羊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当时走错了路,没看到流星雨,是之后,和你作战的时候,我拿流星碎片扔进你的炮口,结果你的天狼号被炸飞了,流星碎片就都被发射了出来,还记得吗?”说到最后,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语气。 “噗。”自己也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向身边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不过说起来,那你是不是还该感谢感谢我啊。” “哼,我才不感谢你呢,谁让是你先来抓我们呢。”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笑意,目光再度投向远方,“那可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回忆之一了……” “你这些最幸福的回忆里,有没有跟我在一起的啊?”自己,有些突兀地,以完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心里的感觉却不像是完全在开玩笑,有些忐忑,有些让自己感到不可理喻的不安。 “切,当然没有。”淡蓝的少年笑出声来,过了几秒又笑着补道,“开玩笑的啦~” 自己也跟着笑出了声,满是欢声笑语。可自己的心里,却不知为何,有几分莫名的难受。 ----------------------------------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大家去准备一下,五分钟后门口集合。”沸羊羊的声音硬生生插进了这段回忆之中,灰太狼这才回过神来,不得不轻轻问道:“什……什么?” 沸羊羊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准备准备,五分钟后出发去找第二件信物。务必要快,要赶在夜深之前回来。” “哦,好。”灰太狼只是淡淡地说。 【正传·第壹部·第十三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三章】 小羊们都愣愣地望着眼前,连绵的高耸岩壁在这里向内凹了进去,露出一小片半圆的空地。可是,无论岩壁上还是地面上,皆空无一物,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信物的样子。 懒羊羊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一会这片地方,最后,以一种怀疑的语气问灰太狼:“你……真的确定没有带错路……?真的是这里?” 灰太狼耸耸肩,冷冷地回道:“你要是不信,就自己看。”说着,伸手将地图递向懒羊羊。懒羊羊也只好摆摆手,表示不必了。 不过灰太狼自己其实也有些疑惑,一眼望去,相当明显,这里要么是干脆没有机关,要么就是机关藏得太好,以至于自己无法发觉。可,经历了山中古堡的历练,哪里还有自己无法发觉的机关呢? 正想得出神,猛然听见“嗖”的一声,霎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小心!”,同时反身就是一扑。就在扑倒大家的那一瞬间,便见一支飞矢从头顶掠过,径直插入远方的地面上。 看着那本可能要了他们性命的利箭,灰太狼轻轻地说:“箭矢兽。” “什么?”沸羊羊一脸疑惑。 “一种猛兽,通过嘴里射出箭来攻击。远处射箭、开枪都伤不到它,只能近处格斗,所以很难对付。”灰太狼说着,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山中古堡,他和这猛兽较量过,而且,关于这猛兽的事,可是少数,在那山中古堡里,他知道的比喜羊羊多的……猛地甩了甩头,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沉浸在回忆里了。 “哦哦……”沸羊羊反应过来,马上转向美羊羊、懒羊羊和暖羊羊的方向,刚想说让他们躲起来,却意识到这里一派平坦,哪里有地方可以躲?只好求助似地望向灰太狼。 灰太狼耸耸肩:“大家退出这片半圆区域就行,躲到两侧岩壁的后面,那里不会受到攻击。至于这家伙,交给我来对付便是。”手从腰际抽出一把短匕首,盯着崖壁顶端,一个身体臃肿、庞大,身上插满箭矢的猛兽一步一步出现在天际。 【正传·第壹部·第十四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四章】 除了沸羊羊坚持要和灰太狼一起对付箭矢兽以外,其他小羊都已经躲在了两侧岩壁之后。而那箭矢兽,也已经从崖壁上跃下,就立在灰、沸二人面前。 双方都没有贸动,只是互相绕着一个中心转着圈。这样僵持了五六分钟,沸羊羊沉不住气了,举起手中的短剑,大吼一声,向那猛兽冲了过去。 在空中转了两圈,左躲右闪,终于一闪身,到了箭矢兽的背后。沸羊羊刚想一剑刺下去,却不料箭矢兽的头竟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嗖”的一声,利箭就刺了过来。 沸羊羊丝毫没有预料到这一手,一时愣在那里,等他反应过来,显然已经晚了。他只好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箭矢穿身而过的剧痛…… ---------------------------------- “嗯……?”沸羊羊却没有感到什么疼痛,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扑倒在地,身边的灰太狼左腿上直直地插着那支本指向自己的箭。他头上冒着冷汗,显然是很疼,但语调却仍平稳地恨恨地说:“你呀,要是能改掉鲁莽的毛病,肯定能少被我抓不知多少次。”嘴上边说,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即使一条腿受了伤,仍旧极为灵活地向侧面一闪,同时倒地向前一滚,来到猛兽的下方。箭矢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系列动作,把头生生地也转向了下方,“嗖”的一声,又一支箭射了出来。 灰太狼却是早有准备,身形一晃,向后退了一步。看那箭矢直插在自己刚刚所站的地方,灰太狼一冷笑,右腿发力,一跃而起,把匕首插进箭矢兽的眼睛里。 “啊……啊……!”箭矢兽痛苦的叫声响起,摇晃几步,终究扑倒在地上,不动了。 在岩壁后偷偷探眼观看的美羊羊、懒羊羊和暖羊羊急忙从隐蔽处跑出来。懒羊羊跑过去扶起来了仍愣在地上的沸羊羊。暖羊羊则跑过去想扶住灰太狼,但伸过去的手却被灰太狼挡开了。他忍着疼,呲牙咧嘴地说:“不用管我,这点伤,我自己处理,你们先去找信物,应该就在箭矢兽的身上。”看着暖、美二人仍愣在那里,又补了一句,“快去啊!” “哦哦……”两人对望一眼,向箭矢兽倒下的地方跑去。灰太狼则猛地拔下左腿上插着的箭,随即又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狼毛,敷在那不断向外涌着鲜血的伤口上。做完这一切,他缓缓地坐下来,轻叹了一口气。 「要是他在这里……他包扎,可比我这么随意弄,要好得多了啊……」仰望天空。 沸羊羊由懒羊羊扶着走了过来:“谢……谢谢你……” “唉。”灰太狼把头转向沸羊羊,“你呀,就不能不那么鲁莽……哎,算了。”再度无焦点地望向天空。无言,寂静。 【正传·第壹部·第十五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五章】 美羊羊手中拿着又一个圆盘残片——第二件信物,懒羊羊搀着沸羊羊,暖羊羊背着受伤的灰太狼。一行人就这样在黑夜中前行。 拿到信物的时间其实比预期的要早,可沸羊羊被灰太狼扑倒时挫伤了腿,如今只能懒羊羊扶着,一瘸一拐。至于灰太狼,则干脆只能由暖羊羊背着,没法看路。这样一来,虽然小羊们凭着来时的记忆依旧可以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进的速度却不可避免地慢了许多,于是终究把时间拖进了大家所最不愿意见到的深夜。 风沙漫天,飞砾刺疼着每一个人。全无星辰,黑暗笼罩着每一颗心。 他们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其实,若不是仔细看地上那勉强能辨识的脚印,这是完全无从得知的。在狂暴的风声中,美羊羊终于哭了出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是,要是我没有那么心急……就不会……”美羊羊的啜泣声很微弱,但在这风声的大背景中,却显得那么刺耳。 “啊!”沸羊羊急忙想过去安慰美羊羊,却是脚下一个不稳,向前一跌,若不是懒羊羊及时扶住,此时已经趴在地上了。但他还是挣脱开懒羊羊,一瘸一拐地走到美羊羊身边,低着头说:“美……美羊羊,你别哭了……这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我,我要是不那么鲁莽,我和灰太狼,就都不会受伤,就不会……拖累大家了……”说到最后,也带上了罕见的哭腔。 灰太狼看着这一幕,心中一股难过涌上来。眼前的他们,让他又想起了淡蓝色的他……他们和他,都只是些十多岁的孩子,却要承担这些……喜羊羊所承担的,他看在眼里,每一次,都会深深地心疼,就如同对自己的孩子那般的心疼。如今,他们,所承担的固然远不如喜羊羊那般沉重,却,也远超过了他们这个年龄所应该承担的呀…… 轻叹一口气,灰太狼轻轻地说:“把我放下来吧……我来带路。” “嗯?”暖羊羊疑惑地回头看向他,但还是听从地把他放了下来,“你的腿,能行吗?你……在这样的夜里……还能,看清路吗……?” “腿倒是还好,你扶着我应该就行,虽然走得肯定快不起来。”灰太狼耸耸肩,“毕竟,这种伤,早都受过不知多少次了,是在……”愣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换了个措辞,“……别管是哪里了。至于看路,我也不真的看得清,可我是狼,你们是羊,在黑夜里,我总比你们的视力好。” 四只小羊对望了几眼,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暖羊羊搀扶起灰太狼,一行人紧随其后,走进深深的黑夜之中。 【正传·第壹部·第十六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六章】 从梦中醒来,灰太狼环视眼前,美羊羊来来回回,忙忙碌碌。 是了,昨晚,历经艰辛,一行人终于在午夜时分回到了客栈。懒羊羊去休息了,美羊羊和暖羊羊则跟着村长,给沸羊羊和灰太狼处理、包扎伤口,一夜未睡。现在,暖羊羊在另一间屋子里照看沸羊羊,美羊羊则在这里照顾自己,想必都已经累坏了吧。 “美羊羊。”灰太狼轻声唤道。 “嗯?怎么了吗?”美羊羊转过头来。 “你去休息吧……你们这几天都累坏了,昨天晚上又没睡……我再怎么说也比你们大几轮,这点伤,不用你们在这里忙前忙后的照顾的。”声音轻柔无比。 “没事,我不累。”美羊羊想微笑,却最终只能现出一抹苦笑,“再说……照顾你,也是为了你能尽快好起来……好去救,喜羊羊啊……”声音中,有几分难以察觉的颤抖。 “为什么,这么急呢?”灰太狼愣了一愣,“为了……看流星雨吗?” 美羊羊明显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灰太狼:“你……你怎么知道的?!” “出发前,你自己说的。别人可能没听见,我当时离你最近,总归听见了一点。”灰太狼耸肩,“不过,其实,喜羊羊也……和我提过……” “他和你提过?!”美羊羊猛地冲过来,差点就要拽住灰太狼的肩,不过及时冷静了下来,尴尬地笑了笑,“他和你,提过,那场流星雨……?!” “嗯……”往事再度浮现眼前,“他跟我说,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回忆之一。” “真……真的?”美羊羊神情有些恍惚,“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突然一愣,“就是他失踪的那一个月?那一个月里,你和他,在一起?!那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语调越来越激动。 灰太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还是等他好起来,由他来告诉你们吧。”看着美羊羊眼神中的黯然,灰太狼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至少自己和自己争辩了一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喜羊羊的铃铛,递到美羊羊的手里。 “这……”美羊羊愣住了。 “给你。”灰太狼语调平静。 “你不是说……这是你仅有的……对他的念想吗?除了他自己,你不会把铃铛交给……别人……吗?”美羊羊语调中的颤抖愈发明显。 灰太狼别过头,没有让美羊羊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我是那么说,可是,你比我,可能……更需要这个吧。”透过窗户,再度望向,无边的天空。 依旧是,满目黄沙。 【正传·第壹部·第十七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七章】 两天后。 一行人顶着狂风和飞沙,艰难地行进着。 “真是的……这天气,到底怎么了啊!”懒羊羊小声地抱怨道。 灰太狼却是有些黯然。 「喜羊羊和我,都已经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牺牲,却依旧……该来的,还是要来吗……」 一念及此,却顿觉有些奇怪,仔细回想,客栈熟悉的建筑风格、迷宫大门上用那自己仅在山中古堡和卷轴上见过的千年古体写成的文字、作为信物的圆盘残片上面的图案,还有曾在古堡中遇到过的箭矢兽,这一切的一切,逐渐在脑海中形成一条线索、一项规律……灰太狼猛地甩甩头,现在,更重要的是专注于眼前认路的工作,尽快找到第三件信物才是。 “你的腿……还好吗?走了这么久了,需不需要歇一歇?”暖羊羊走到灰太狼身边,关心地问道。 灰太狼苦笑一下:“不算真的好吧,不过暂时还用不着休息。”转过头去,继续在漫天黄沙中勉强地四处张望着,研判着地形与道路。 沸羊羊和美羊羊则走在后面。有着古铜肤色的小羊时不时望向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女孩。她现在,真的,**静了。而且不像之前几天,眉眼中总明显地带着一丝丝悲伤的气息,当下,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竟是一抹微笑。 沸羊羊又怎会知道,美羊羊怀中揣着的,那金光闪闪的铃铛,给了她,多少力量。 「已经腊月廿三了,马上就要是新的一年了……正月初二,就有流星雨呀。喜……喜儿,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好起来呀……」美羊羊唇角仍是微笑,眼中,却溢满了泪水。 【正传·第壹部·第十八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八章】 高耸的悬崖。往下看,深不见底;往上望,高耸入云。崖壁上,只有一排铁棒,按一定规律向远处延伸,显然是要拽着这些铁棒,一点一点荡过去。 “这……这是什么见鬼的……”沸羊羊看着眼前,彻底地傻眼了。 灰太狼则是一愣。这种设计,山中古堡里,也有。怎么会这么巧,又出现在这里? 暖羊羊看着神色复杂的沸、灰,轻声道:“你们的伤,都还没有完全好。要不……这次,我来吧……” “不用!谁说我伤没完全好。”沸羊羊忙打断了暖羊羊的话,“我来。”说罢,伸手就要去拽住第一根铁棒,却被一只灰色的手拦了下来。 “还是我来吧。我之前见过这种关卡,有经验。”灰太狼无所谓地说着。 “可你的腿……” “没事。无论如何,这关卡里也不涉及奔跑之类的需要用腿的环节。”转身,灰太狼便抓住了第一根铁棒。 “我跟你一起去吧。”声音从后方响起。众人一愣,皆向后看去,说这话的,竟是美羊羊。 “美……”沸羊羊张张口。 “这不就是拽住然后向前荡嘛,我可是练过体操的呀。”美羊羊甜甜地笑着。其他人,尤其是沸羊羊,皆是呆住了。多久,没有见过,美羊羊这样的笑容了?…… 待沸羊羊回过神来,灰太狼和美羊羊皆已经不见了。看看旁边的暖羊羊和懒羊羊,也知道没什么可以做的,于是便坐了下来,默默地等待着。 ---------------------------------- 荡过一根又一根铁棒,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一方石台,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第三件信物。 一点一点,两人离石台越来越近,让灰太狼终于看清了那石台的布局,霎时间,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这不就是,山中古堡里,那个祭坛的样子吗?! 一愣神,手中没有抓稳,竟是松脱,向下坠去。但在下一秒,却又戛然停住。灰太狼抬眼看去,美羊羊一手抓住一根铁棒,一手拽住自己的右手。 “赶快,上来……”美羊羊头顶直冒汗。 “哦哦……”回过神来的灰太狼急忙用左手使劲向上够去。美羊羊手一发力,向上一拽,灰太狼借势抓住了头顶的一根铁棒。 沉默,直至两人皆已站在石台上,灰太狼才轻声问:“为什么救我?” 美羊羊抿着嘴唇,过了半晌,才终于开口:“我想,既然喜羊羊把他的铃铛给了你……那你,就可以算是……他的朋友吧。”仰头望天,“既然是他的朋友,我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灰太狼却是苦笑:“他的……朋友吗……”眼中,浑浊的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是呀……是呀……可是,若是如此,那我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只能看着他那么坠下去……还有什么脸面……”蹲下来,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喉咙,也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几分痛苦吧。 “你,你说什么?”美羊羊瞪大了眼睛看着灰太狼。 灰太狼抬头看着身旁一副难以置信神情的美羊羊,却没有说什么。皆是寂静,唯有狂风咆哮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正传·第壹部·第十九章】 【正传·第壹部·第十九章】 夕阳西沉,古老的客栈。 小羊们和灰太狼带着难以抑制的欢快气氛跑过来,远远地,就望见慢羊羊站在门口。懒羊羊马上挥舞起手中的圆盘残片,高声喊道:“村长,村长!我们找到第三件信物了!” 慢羊羊也露出一抹微笑:“太好了!”心中,反倒是难以抑制的悲伤。 终于,该到了揭示真相的时刻了。 一行人随着慢羊羊,向客栈的深处走去,推开一道门,竟是一方花园。当然,无论如今天气有多炎热,终究还是冬季,所以也只能是满目凋零。 花园尽头,一个半圆的祭坛。圆心处,一盏镀金的石门毅然耸立着。石门中,有一个圆形的区域微微凹进去,和那些圆形残片的大小,正相匹配。 “就是这里了,把信物放进去,门就会打开。能救喜羊羊的上古草药,就在里面。”慢羊羊说着,语调中,却没有一丝欣喜,而且明显地带着颤抖。 “太好了!”小羊们皆欢呼起来。 灰太狼却没有。 慢羊羊语调的奇怪,灰太狼清清楚楚地觉察到了。哪里,必然有些不对劲之处。可,又能出什么差错呢? 小羊们已经开始把圆盘碎片放进那凹陷处。三个碎片的图案组合在一起,对灰太狼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山中古堡门口的标志,凤凰与狼牙。这个图案,他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看到第一个圆盘碎片时,他就已经认出来了,可当时,毕竟最紧要的任务是找齐剩下的信物,于是便把这一点抛在了脑后。现在,却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脑海中那分散的一点一滴拼凑在一起,组合成,最终的真相…… 客栈、迷宫、信物、箭矢兽、石台…… 三个碎片都已经放进了凹槽里,石门,开始缓缓地升起。 灰太狼猛然明白了什么,以不可理喻的速度转头看向慢羊羊。而慢羊羊此时,已经跌坐在地上。两人四目相对,灰太狼明显地看到,慢羊羊的眼中,满满的,皆是恐惧和悲伤。 【正传·第壹部·第二十章】 【正传·第壹部·第二十章】 石门之后的空间已经完全地展露出来。一间狭小的石屋,墙壁上,满是咯吱咯吱转动的齿轮。不需细看,便可以得知,这里面,绝对没有什么草药。 小羊们面面相觑,都愣住了。直到灰太狼疯狂的笑声响起,小羊们才缓过神来,向后看去。村长坐在地上,低着头,眼中噙满泪水。灰太狼则望着风沙正逐渐减弱的天空,完全不可理喻地笑着,却明显地带着苦涩。 等等……风沙,正在减弱? 不仅风沙渐渐停了下来,小羊们还明显感觉到了阵阵凉意,空中,似乎有几点雪花,慢慢地飘落。 冬天,回来了? 灰太狼突然猛地把脸转向慢羊羊,似是在对慢羊羊说,却更像是自言自语:“这是,喜羊羊的安排?他这,又是何苦?” 慢羊羊一脸悲戚地抬起头,以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声“是”。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望向小羊们,他只能颤抖着说:“对不起,孩子们。对不起……灰太狼。”声音,淹没于啜泣声之中。 灰太狼只是苦笑:“这倒怪不着你,要怪,就……怪他吧……”苦涩的笑容、苦涩的泪水。 半晌,懒羊羊才以懦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村……村长,草药……呢?” 慢羊羊没有说话,最后,却是灰太狼轻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草药,那所谓的‘休养光球’,里面,也没有喜羊羊。”声音有些颤抖,“你们,尤其是你,”看向美羊羊,“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之前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那天,喜羊羊来到狼堡,给我看了一个卷轴。上面,记载了一个古老的预言——青青草原,乃至整个世界,都将会陷入天灾之中。而为了破解这场危机,必须要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各启动一个开关。 “我们,去了其中之一的所在地,一座山中古堡。在那里,我们成功地启动了第一个开关。但……我们却,没能启动第二个。 “可,显然,喜羊羊他……对此早有准备。他给你们的村长留了封信。”转头再度望向慢羊羊,“信的内容,还是你来说?” 慢羊羊颤抖地看向小羊们,足足过去一分钟,才终于开口:“喜……喜羊羊说,如果,他一个月还没有回去,就让我,引导你们,来启动第二个开关。他还留下了两幅地图……我……没有办法,只好这么做……”再度低下头去,没有继续往下说。 “那两幅地图,”灰太狼苦笑着,“其一是标示从青青草原到这里的路,其二,就是标着那三件所谓的信物的。而这第二个开关,就是它了。”手指着如今已经完全升起的石门,“三件信物集齐,复位,这个开关就可以启动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前几天,会仿佛夏日,而且黄沙漫天;现在,冬天,却又回来了。”转头面向慢羊羊,“你根本,就没找到喜羊羊,是吧?”突然想到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还是说,你找到他了,但他已经……” 慢羊羊急忙摇摇头:“你放心,我,根本就没有找到他……”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可,我还有一事不明。喜羊羊说,手中有他铃铛的人,会知道他的下落。他要我一定先完成启动开关这件事后,再去找那个有他铃铛的人。但,为什么,你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灰太狼没有马上回答,眼角的泪,终于涌了出来。最后,他竟是大吼道:“因为!在启动完第一个开关离开古堡的过程中,他……他为了救我,掉下了悬崖!我,我却没能拉住他!”哭声,完全不受抑制地响起,“他就那么坠了下去……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痛苦地掩着面,蹲了下来,哭泣着。 小羊们都不知所措。最后,慢羊羊终于缓缓挪到灰太狼身边,柔声道:“你……能告诉我们山中古堡在哪里吗?我们,和你一起,去找他。” 灰太狼朝慢羊羊看了一眼,抿紧嘴唇,半晌,终于缓缓起身,擦干眼泪:“不必了。用不着再多几个人去冒这个险。我,自己去。” 雪花漫天飞舞,一抹灰色,坚定地,向远方走去。身后的众羊,只能默默地看着那背影,看着他,消失在茫茫的白色之中。 山中古堡,深渊之下。 一抹白色静静地躺在一方冰冷的石台上。 这抹白色渐渐地有了意识,虽然眼睛还睁不开,但身体各处的感觉已经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最核心的感觉,就是疼痛,全身钻心的疼痛。 他想喊出来,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想挪动身体,能做到的却仅仅是让疼痛更加剧烈。 也罢,那就,忍受着吧。 静下心来,却突然觉得有些异常。 「自己,是谁?自己,又在哪里?会有人,来帮助自己吗?」 他努力地回想,却只得到了几点特别模糊的印象,如同抽象派的画作一般,难以理解。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身边,好像有另一个人,脑海中却完全没有那个人的任何形象。 远方,突然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声音,我好像,曾听过……?」一丝疑问倏地划过脑海,却没有任何回答。 怎么可能,有任何回答呢? 还是,不要想这些了,不如,睡一觉,把自己,沉浸在梦里吧…… 可是,没有记忆的梦,也是抽象的。眼前,只有不断变换的几抹灰色,或是粉色,在和一抹蓝色做着什么互动,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却也只是空洞的笑声。 但这梦,总归,比空无一物的疼痛,要好啊…… 深渊之下,忽地起了不知何处来的风,掀动了这抹白色面前的刘海,飘然着,伴着一抹浅浅的微笑。生命最极致的美好,在这暗无天日之中,默默绽放。 更完了第壹部,做一下小小的总结。 第壹部最大的遗憾,就是从头到尾,除去在灰叔的回忆里之外,喜儿就没有出过场……其实在第壹部最早的构思里,“休养光球”里面,真的就是喜儿,后来之所以改动,是因为,若是那么安排,反倒让这个故事不像是关于喜儿的一个故事了。不过各位也不必急,第贰部里面喜儿当然会出场,而且绝对是主角。 另一方面就是关于情感线。第壹部本来的构想是在灰喜和喜美间取得一个平衡,不过写完的时候我就发现,第壹部很明显还是写成了以灰喜为主,喜美为辅……不过这样或许也好,读起来有一个重心。接下来的第贰部和第叁部,会分别发展这两条情感线,第贰部基本纯写灰喜,第叁部基本纯写喜美,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第贰部将接在第壹部的故事之后,讲灰太狼回到山中古堡去找喜羊羊的事情。待会8点左右,会发第一篇番外,就是作为第贰部的一个预告。 第贰部从明天开更,每周二、三、五、六、日会各更一章,还是一共20章,大约四周更完,不过根据第叁部的写作进度可能会调整更文计划。 【正传·第贰部·第一章】 【正传·第贰部·第一章】 山中古堡,深渊之下。 伴着齿轮转动的声音,一道石门,缓缓地升起。火红的光芒照进这一片黑暗之中——已有千年,这里不曾有光的照耀了。 一抹灰色,缓缓地走了进来,四处张望。他最终看到了尽头处一方石台,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 “喜羊羊!”激动的声音、欣喜的泪水。 可石台上的白色却毫无动静。灰太狼一愣,猛地冲过去,手颤抖地搭在喜羊羊的鼻孔处—— ——还好,气息尚在。 灰太狼轻轻地扶起少年的身体,轻轻地在他耳边,叫唤着他:“喜羊羊,喜羊羊,你醒醒啊!我是灰太狼呀,我来……找你了呀!你醒醒呀!” ---------------------------------- 淡蓝色的少年从梦中醒来,恍惚中,感觉自己坐了起来,耳边,响起了一种声音——音色熟悉的声音,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这声音究竟属于谁。 “喜羊羊,喜羊羊,你醒醒啊!我是灰太狼呀,我来……找你了呀!你醒醒呀!” 「自己,是叫喜羊羊吗?灰太狼,又是谁?」 心中满满的疑惑,想要张开眼去看,想要张开嘴去问,可却无能为力。只感觉,全身阵阵地刺痛,使人静不下心来。 猛然间,身上有一处的疼痛激烈地加剧,胸中的气体终于猛地冲出,响起了一声痛苦的叫嚷。 “啊——疼——!” 对面那个自称灰太狼的声音再度响起,满是欣喜的语气:“你,你醒了!你忍着点疼,我帮你包扎伤口!”他的手,轻柔地敷在自己的身上,毛茸茸的,使人安心。 「原来,自己的疼,是因为受了伤呀……可,为什么会受伤呢?这个叫灰太狼的声音,又为什么要帮我呢?我,又在哪里呢?」疑惑不减,反而增多了。 身上的疼痛轻了许多,开始觉得有几分口渴了。 「能给我,一点水喝吗?」 似是听到了这无言的请求,对面的人把水碗贴心地放到自己嘴边。张开嘴,温暖的清流滑进喉咙—— 猛地一下,眼,终于睁开了。花了一段时间,终于适应了光亮,看清了眼前的灰色,身上,满是伤痕。 他也注意到自己睁开了眼,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眼中,却是泪水汩汩涌出。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你终于醒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呀……我,还有,你的伙伴们,都可担心你了呀……”把自己拥入他的怀中,哭诉着。 自己却是完全不能理解,只好半抱歉半好奇地问着:“你是……谁呀?我又在哪里呀……?你刚刚说,我叫……喜羊羊,是吗?” 面前的人,猛地一颤,搂着自己的手,也放开了。他的笑意倏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眸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 “你,不记得了吗?!” 【正传·第贰部·第二章】 【正传·第贰部·第二章】 深渊之中,崖边颤颤巍巍的栈道。灰太狼轻轻地搀着淡蓝的少年,缓缓地走着。 无言了许久,直到喜羊羊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灰太狼……大叔,你还没有回答我。这里,究竟是哪里呀……?你又为什么,要帮我呢?” 灰太狼转头面向少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一抹苦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问题,还是……等你自己想起来吧。至于这里是哪里……这是一座山中古堡,规模很大,机关密布,所以,千万要小心。” “哦。”少年的声音中,有几分空灵,冲着身边的灰色,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灰太狼却是把头别了过去,不愿让少年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失忆啊?」 即使沉浸在痛苦之中,之前的磨练也使得灰太狼比身边已经都忘记了的少年要更能敏捷地感觉到机关的启动。巨石“骨碌骨碌”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逐渐逼近。本来,若是没有之前的痛苦拖慢了反应,或者,要是身边的少年还像曾经那样机敏,避开这巨石是绰绰有余,可是如今—— 灰太狼的身体探出栈道不少,手死死地拽住了已经整个悬空的淡蓝色少年——心下猛地一紧,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啊! “抓紧我!”边冒冷汗边使劲地嚷着。 喜羊羊这才反应过来,四处张望了一圈,紧张地看着抓住自己的灰色:“大叔……要不,你还是松手吧。我觉得,这样,你我都会掉下去的。” 灰太狼惊得全身一颤,好在手没有放松,表情,竟逐渐变出一个冷笑:“你这次,没有匕首了吧……我还是一样,不会放的。”又轻轻地,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离去了……” “什……什么?”喜羊羊明显地一愣。 灰太狼却没有回应,大吼一声,猛然发力。喜羊羊一下子被甩到他头顶,灰太狼也随之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却是刚好把落下的少年接到了自己怀里。 看着淡蓝色少年一脸惊魂未定的神情,灰太狼笑了。 “我说了吧,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离去的。” 【正传·第贰部·第三章】 【正传·第贰部·第三章】 夜。 其实山中古堡里哪谈得上日与夜呢,不过是两人觉得累了,又刚好到一处平坦的地方。灰太狼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通,确认没有机关,两人便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罢了。但,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古堡中的光线似乎正巧也黯淡了些许,于是便姑且称之为夜吧。 喜羊羊已经入睡了。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是那么的均匀、平静。 灰太狼却睡不着,坐在喜羊羊的身边,只是默默地看着熟睡的他。经历了这许多,自己终于找到了少年。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很可笑啊…… ---------------------------------- 喜羊羊感觉自己站在无边无际的乳白色之中,轻轻拨开眼前的浓雾,隐约地,看到了一方断崖。 以及……两团影子。看不真切,但……那团白色,看着很像自己;那团灰色,看着很像……他? 拼命地向前挪动身子,想看清那一幕画面,或是听见那里所发出的任何声音,却是无能为力。只好远远地,模糊地看着。 只见,那团灰色,把白色向上一拽,然而无济于事。之后…… 那团灰色松了手! 白色向无边的下方坠去。直到已过去数秒,喜羊羊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也一并地在跌向深渊。 “不要!” ---------------------------------- 灰太狼在恍惚中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叫喊,猛地清醒过来,诧异地看着身边突然坐起来还大口喘着粗气的喜羊羊。身体缓缓挪过去,轻声安慰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只是个梦而已呀……” 话还没有说完,喜羊羊竟毫无征兆地狠狠扇了灰太狼一耳光!灰太狼顿时呆愣在那里,听面前的少年疯狂哭诉着:“我……我,我想起来了……!就是你……是不是就是你……!是你把我推下了悬崖,才让我受的伤!是不是就是你!”话到最后,已经淹没于哭声和歇斯底里之中。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灰太狼慌忙想要解释,却被喜羊羊猛地一推,仰倒在地。 淡蓝色少年一瞬间站了起来,就要向远处跑去,却被从地上迅速撑立起来的灰太狼死死拽住。“你……你要去哪里啊!冷静点,冷静点,听我解释啊!”灰太狼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恐惧。 “不关你事!我……我要是再不走,迟早你会再害我的!”已经失去理智的喜羊羊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挣,竟是挣脱了,马上便向远方飞奔而去。灰太狼也是一下子站立不稳,向后跌坐于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喜羊羊消失在一个转角之后。 “喜羊羊!” 【正传·第贰部·第四章】 【正传·第贰部·第四章】 灰太狼拼命地跑着,追赶着前方的少年。可他的速度,总还是比喜羊羊略慢了一些。这一点,在那上千次的抓羊经历中,灰太狼早已深有体会,于是也只好看着那抹白色和自己越离越远。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灰太狼心中一阵愤愤不平,眼泪,却已经滑过脸颊。 远方,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壁兀自出现,崖壁上,一排铁棒向远处延伸。 「又……又是这个?!」灰太狼的眼睛瞪得老大,感到几分难以置信,「这些该死的机关,没完没了啊!」 眼看喜羊羊已经抓住铁棒,向前荡去,灰太狼也只好咬咬牙,握住了第一根铁棒…… ---------------------------------- 喜羊羊发现自己居然正娴熟地沿着山壁摆荡着前进,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见过这种机关?」 不过他也不大敢分神,那样的话,即使不掉下去,速度也会慢下来,后面的那个家伙,就会追上来的…… 后面的他……? 冷静下来的喜羊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要是,真的是他把自己推下了悬崖,又为何,他会回来救自己?而且,第一眼见到他时他身上的伤,分明是为了救自己闯入这古堡所受的啊?更何况,在之前遇到巨石时,他还那么坚决地救了自己一命啊? 可是,自己明明记起了那一幕,虽然看不真切,但那画面,除了他把自己推了下去以外,还能怎么理解呢? “喜羊羊!你冷静点啊!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身后,他的声音,忽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 虽说喜羊羊凭着直觉前行得十分迅速,但灰太狼此时也是心急,再加上这摆荡前进他本就比喜羊羊要熟练一些,于是,灰太狼终于缩小了自己和淡蓝色少年之间的距离。 但,眼看这段山崖就要到尽头了。前方,高耸的山壁上,一道已经升起的石门背后,是一间看起来空空荡荡的石屋,要想前进,显然必须穿过这屋子,从对面的门出去。在喜羊羊的眼里,这石屋就是空空如也,绝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对于仍记得之前在古堡中经历的灰太狼,他实在太清楚了——这石屋,必定陷阱密布。 眼看喜羊羊离那里越来越近,灰太狼只好大喊:“喜羊羊!你冷静点啊!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淡蓝色少年却没有理他,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便荡过最后一根铁棒,落在石屋之内。 齿轮咯吱咯吱转动的声音再度响起,灰太狼也只好一声苦笑,还隔着几根铁棒的距离便手上发力,把自己甩进了石屋里。不到一秒,“轰”的一声,石屋两侧的门,便尽数,落下了。 【正传·第贰部·第五章】 【正传·第贰部·第五章】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有机关?”喜羊羊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恐惧。 轻叹一口气,灰太狼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的墙壁,很快便发现了其上不甚显眼的小孔。一声苦笑:“果然又是这个……”转头面向喜羊羊,“喜羊羊……你相信我好吗……真的不是我把你推下悬崖害你受伤的……”话到最后,完全是恳求的语气,还带有几分啜泣声。 “我……”喜羊羊话还没说完,灰太狼却突然把他扑倒在地。喜羊羊慌忙挣扎起来:“你……你干什么?!” 灰太狼带有歉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指着墙上突然多出来的一根毒箭:“刚刚有根箭射向你的方向……你仔细看这墙,上面有些小孔,每一个都可能射箭出来,而且,应该都是带毒的。”突然声音一抖,语调变得有些低,有些不确定,“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但这次,求你一定要听我的……你已经不记得之前和这些机关较量的经验了,我不放心让你去面对……” 喜羊羊的脸上明显地显出犹豫,但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好吧,要我做什么?” 灰太狼扫视一圈:“躲到……那个角去,一定要让身体贴紧墙,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在那个位置。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 死死贴紧墙壁的喜羊羊看着站在石屋中央高度警戒着的灰太狼,突然感到几分莫名的不安。 「他……会不会受伤呀……」心里一阵紧,「可自己,又为什么要关心他呢?是因为他之前救过自己吗?嗯,大概是的……可又好像,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啊……」 咯吱咯吱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喜羊羊的思绪。 「又有机关吗?」 果然,眼前的空中,开始有一道道细线划过,插入各面的墙壁上,都是毒箭。灰太狼则灵巧地移动着身体,在这箭雨之中,打着奇怪的招式。 几分钟过去了,箭雨仍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明显,灰太狼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反应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喜羊羊的心中,担忧的情绪越升越高…… “啊!”是灰太狼的叫声。一支利箭从他的肩头划过,迸出几滴血珠。喜羊羊心中的情感一瞬间蔓延开来,以至于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冲向了那抹灰色的方向:“灰太狼!你,你没事吧!” 灰太狼猛然转向跑来的少年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毫无犹豫地向前一扑,把喜羊羊向后推了数步。一支毒箭,迅疾地冲向此时灰太狼所站的地方——也是不到一秒前喜羊羊所站的地方——而后,狠狠地,刺入了灰太狼的身体! 空中的细线,越来越疏,终于停止了。石屋两边的石门,也终于再度打开。灰太狼一声苦笑,把箭从自己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却是疼得冷汗直冒:“都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贴紧墙,你还过来……” 喜羊羊咬紧嘴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灰太狼的身边,从身上扯下一块羊毛,开始给灰太狼细细地包扎起来。这让灰太狼,一下子,愣住了:“你……” “别误会……”喜羊羊低声说,额前的刘海掩住了表情,“我还没有决定相信你……等我记起来更多事情的时候,一切自会清楚……只是,你的伤,毕竟是因为我而受的。我帮你包扎,是应该的……” 灰太狼没有回答,只是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但嘴角,有一丝微微的笑容。 【正传·第贰部·第六章】 【正传·第贰部·第六章】 两人沿着一段螺旋形向上的道路,缓缓地走着。身旁,许多齿轮在不断转动。自通道下方无限的深处,则不时向上喷着蒸汽,伴以“呜——”的声音。 这些蒸汽,正是山中古堡内所有机关动力的来源,也是山中古堡所以能够在这冬季里制造如此多反常气候的一个重要原因。 喜羊羊满脸好奇地问着灰太狼:“大叔,这是……什么呀?” 灰太狼脸上的悲伤显露无遗:“你……完全不记得了吗……?曾经,还是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的呀。你当时,还笑话我来着……” 喜羊羊只能抱歉地笑了笑,却随即又蛮不高兴地嘟起嘴:“你明明知道,我已经都不记得了嘛……” 灰太狼轻叹一口气,转身面向中间那蒸汽喷涌的地方,一手揽过少年的肩。少年也顺从地靠在了灰太狼的身侧,带着笑意抬脸望着灰色的他。 「他,真的就像个父亲一样,很有安全感,又很温柔啊……」喜羊羊的脑海中,莫名地划过这样的一道念头,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旁边的灰太狼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无言地望着一次又一次涌出的灼热白雾。记忆和情感,也随之一次又一次地翻涌出来。眼前,渐渐有些模糊了。过往的一幕一幕,则是愈发地清晰…… 喜羊羊却没有打破这寂静,只是默默地陪在灰太狼的身侧,随着他一起看着那道道白烟,心中,其实有些诧异。自己,不是说,还没有决定相信身边的他吗?不是还觉得,正是他害得自己受伤,失忆吗?怎么会……?心中的情感和对他的信任,究竟是来自哪里? 这些问题,怕是没有答案了。可能自己,也不真的在意它们的答案吧。 过了许久,灰太狼从回忆中猛地醒来,擦擦眼前的泪,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解释那些蒸汽的源头,不禁有些自责。但看看少年,他似乎完全不急,只是含笑地看着自己。 强烈的情感一瞬间涌出,伸出双臂,灰太狼把淡蓝色的少年揽进自己的怀中。喜羊羊则完全没有反抗,反而也把双臂环在了灰太狼的腰际。 对于喜羊羊来讲,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感,像是孩提时期在父母的怀抱中,那样的温暖感。 【正传·第贰部·第七章】 【正传·第贰部·第七章】 又一夜。 喜羊羊虽然嘴上仍旧说着没有决定相信灰太狼,但此时,已经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安心地合上眼,渐入梦乡。灰太狼则是嘴角含笑地默默看着身边的少年,轻声唱着催眠曲。 他经常给小灰灰唱的催眠曲。 看喜羊羊已经睡熟了,灰太狼才动作尽可能轻地抬起了少年的头,让他平躺在地上,而后自己缓缓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到崖边。 这方断崖,他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多月前,在这里,他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那段经历,只怕是永生难忘。 但现在,不论如何说,少年已经平安地回来了。灰太狼回头再度看向淡蓝色的少年。尽管他已经忘记,可只要他平安,一切,就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了。 断崖的尽头,与深渊相会之处,还有几分机关启动过的痕迹。那天,就是因为这机关,自己试图把喜羊羊拉上来的努力才没有成功呢……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灰太狼自嘲地笑了。 既已到达这里,那离出古堡,想来也是不远了。这比进来寻找喜羊羊时顺利许多,当时主要是因为自己并不知道喜羊羊坠崖之后到底在哪里,所以不得不四处寻觅。 可即使已经尽可能地快了,仍旧没有机会在正月初二前就回到青青草原。事实上,找到喜羊羊的时候,便已经是正月初六了。 「美羊羊大概会失望吧……」灰太狼一声轻笑,「美羊羊要是失望的话,喜羊羊他,是不是,也会难过呢?」 自己,真的关心这个问题吗? 过了许久,灰太狼才完全收回思绪,继续默默地眺望着。一阵微风吹过,他突然发觉有几分冷……不对,冷? 山中古堡里,明明温度不应该低啊?! 「难道是……?」灰太狼的眼瞳蓦地瞪大,一丝恐惧,瞬间划过心底。 【正传·第贰部·第八章】 【正传·第贰部·第八章】 古堡中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又一个清晨,或者至少,姑且称为清晨吧。 从睡梦中醒来,喜羊羊发觉灰太狼已不在自己身边,刚想叫他,便看到崖边一抹灰色。笑吟吟地走到灰太狼身边坐下,轻声说:“你在这里呀……”见灰太狼仍无神地盯着远方,又补上,“看什么呢?” 灰太狼似乎猛然惊醒一般,转头看向少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醒了呀……我们走吧,离古堡出口,应该已经不远了。”撑地起身,却是一个趔趄,又摔回地上。 “你怎么了?!没事吧!”喜羊羊看着那用自己羊毛包扎的伤口,如今有丝丝殷红渗出,一股自责和愧疚便猛地袭来,“都……都,都怪我……”言语上有几分期期艾艾的,但手上却毫无犹豫地开始细致检查起灰太狼的伤口。 “没事……”灰太狼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你不用担心的。”再一次试着站起来,但还是全身剧烈地疼,正要再度跌回地面,却被喜羊羊急忙伸手扶住。 “你呀,还说没事。”满是责备的语气,却带着无比的关心,“我扶着你走吧。”动作轻柔得很,一点一点,搀着那抹灰色,向远方走去。 ---------------------------------- 走过数个转角,眼前,一方高耸的岩壁赫然映入眼帘。岩壁中间,向前走的必经之路,向一侧凹进去,呈一个半圆形。灰太狼自然是霎时间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当然如此,古堡内,这已是第三次遇到了,甚至古堡外,都还遇到过一次——又要与箭矢兽战斗了!喜羊羊已经不记得了,自己又是连站稳都需要别人扶着。这,可怎么办啊?! 喜羊羊看向身边一脸恐惧神色的灰太狼,满是疑惑地问道:“怎,怎么了……?是,又有什么机关吗……?”却是还没等灰太狼说话,崖壁顶端猛然出现的臃肿猛兽的身影便已然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 “一种叫箭矢兽的猛兽,嘴里可以射出箭来……” 喜羊羊确实是个急性子,不过严格说来此时急不急性子也无关紧要了。箭矢兽,已经落在了两人眼前,根本没有时间听灰太狼接着做讲解了。喜羊羊急忙——却同时尽量轻柔地——扶灰太狼坐下:“你在这里坐好,我去对付这家伙。”转身就是向那猛兽奔去。 “喂!”灰太狼想喊住喜羊羊,喜羊羊却没有理他。 可,喜羊羊手里,根本没有任何武器,甚至连一把小刀,都没有啊! 【正传·第贰部·第九章】 【正传·第贰部·第九章】 “喂!你好歹从我这里拿把小刀呀!”灰太狼忍着疼痛和此时愈渐加强的寒冷感,拼命地喊着喜羊羊。可远处的少年却没有理会,而是正全神贯注地死死盯着眼前的猛兽。 “嗖”的一声划破沉闷的空气。灰太狼眼前一黑——完了!喜羊羊可是已完全不记得之前和箭矢兽战斗的经验了呀!他不可能躲得开呀!灰太狼拼尽全身的力气,想冲上去把喜羊羊扑向一边,却无比惊愕地看到—— ——喜羊羊居然躲开了!他像是早就知道会有箭射向自己一般,向侧面一闪身,本应射中他的箭矢就直直地插在了地上。 「他,他想起来了?!」灰太狼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的身影。 喜羊羊则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闪身躲过之后,竟是向回一滚,从地上把那支箭拔了出来,之后踩地发力,在空中转数圈,躲开了好几支箭,接着竟立到了箭矢兽肩上!箭矢兽的头猛地转向喜羊羊的方向,一支箭射出,却只见淡蓝色少年向上一跃,接着借惯性之力,手中的箭,就直直地插进了箭矢兽最脆弱的眼睛里! 箭矢兽摇晃几下,扑倒在地上,不动了,正如将近二十天前灰太狼和沸羊羊斗箭矢兽时的结局。所不同的是,灰太狼这次彻彻底底地愣住了,直到喜羊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少年淡蓝的身影印入眼眸,灰太狼的心中,也有一丝希望和欣喜猛地升起:“你,想起来了?!” 少年却是挠了挠头,带着几分歉意地说:“没有啊……但刚刚,确实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有点像……直觉……?总之就是好像知道这箭矢兽会做什么,自己又该做什么……但是完全记不起来任何具体的……” “没事,没事……”灰太狼似被浇了盆冷水,但马上平复了心情,安慰起喜羊羊来——或者倒不如说其实是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刚刚可把我吓坏了,你没拿武器就跑过去。我还以为,你会……” “哼。”还没说完就被喜羊羊打断,“我哪有那么脆弱啊,大叔,你也太小瞧我啦~”满满的自信,还莫名地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语气。 灰太狼笑了起来,喜羊羊也笑了。欢声笑语从地底深处的古堡里传出,与周遭格格不入,但却无比美好。可,昙花之盛开,虽能令万千花海尽皆失色,却仍不过,只得一现而已啊! 【正传·第贰部·第十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章】 一阵微风吹过,灰太狼顿觉全身冰冷而剧痛,不禁**一声。在他身旁的喜羊羊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是……是不是伤口感染了呀?可我记得,早上刚检查过……” 灰太狼却是愈发地明了自己的状况了,自从昨晚突然感觉到冷以来,身体的情况明显在急速恶化。至于原因…… 喜羊羊突然反应过来,眼眸突然瞪大,嘴里颤抖着发出一个音:“毒……” 是啊,是中毒。昨天,在那石屋里,喜羊羊清晰地记得,灰太狼曾说: “……你仔细看这墙,上面有些小孔,每一个都可能射箭出来,而且,应该都是带毒的。” 带毒!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 眼泪倏地流了下来:“都怪我……”承受不住自责的喜羊羊竟猛地狠狠抽了自己一掌!灰太狼急忙把少年揽入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着:“这,这不能怪你呀……而且,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用担心……” 少年在灰太狼的怀中,更是哭出声来,只得断断续续地哭诉:“都怪我,要是我……要是我没有那么冲动……没有,没有急着进那石屋。是不是,就不会……” 灰太狼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与其出言安慰,倒不如就这样抱着少年,让他感受到,自己仍在他身边。 半晌的沉寂。灰太狼全身愈发地痛,终于未能承受住,身体剧烈一颤。喜羊羊自然是感受到了,从灰太狼怀中一下子离开,急忙道:“你,你还好吧!我这就去找解药,肯定能找到的!”刚想起身,却被灰太狼轻轻地拽住:“这是古堡里啊,哪里有解药啊……我没事的,你扶我起来吧……”话至此处,却是脸色突然惨白,向后倒去…… “怎么了!你,你别吓我!”喜羊羊赶忙揽住灰太狼,“灰太狼!大叔!大叔!你别吓我啊!你醒醒啊!” 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虽道无声,却更是如波涛一般,抑制不住。泪水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沟壑,也在心上,刻出一道道伤痕。 “你醒醒啊!” 【正传·第贰部·第十一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一章】 背着灰太狼,沿着狭窄的山路,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喜羊羊的心中,满满的无助和绝望。 「都怪我,都怪我……」泪止不住地流,心,也止不住地痛。 孤寂的古堡,如今,连一丝声响也无。曾经连绵不断的齿轮声,此时也完全沉寂了。喜羊羊的心中,也是可怖的孤独感愈发地强烈,随后,便是恐惧。 恍惚间,一幅画面毫无来由地出现在本应已经全部忘却了的脑海。那是自己四岁生日的时候,还不知道父母已经远在宇宙深处的小喜儿满心期待着爸爸妈妈的到来,却是整整一天,始终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曾经那么柔和的淡蓝色,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刺眼,如针扎一般,令人痛苦。小喜儿的眼角,溢出几滴泪,待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收不住了。嚎啕大哭声回荡在房间里,更是回荡在充满了苦楚和孤独的心中……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便沉沉睡下,眼角挂着泪痕,心中含着绝望…… 待喜羊羊突然从本不应存在的回忆中缓过神来,才发现不止回忆中的自己,现实中的自己,也在啜泣着。伸手擦擦泪,却毫无助益,只能任凭泪水肆意流淌,淌过脸颊,淌过心河,流向无名的远方。 泪水,和痛苦,才是永恒的。 一幅画面又闪进脑海中,这次,是一只头上长着草的老羊——即使想起了这幅画面,却还是没能想起他的名字——在安慰自己。脸上满是泪水地扑进他的怀中,心中的苦楚也少了几分,多了一点温暖,一点希望。 原来,自己难过的时候,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可如今,自己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了,身边,只剩下一个人,而他,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万一,万一他再也醒不过来。万一他就此睡去。自己现下唯一的依靠,就此不复存在。 万一,万一…… 再也承受不住的喜羊羊猛地扑倒在地上,模模糊糊地喊着灰太狼的名字,大声地哭泣着。一声一声,是诉说着,无人能懂的,刻骨铭心的伤。 【正传·第贰部·第十二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二章】 意识逐渐清晰…… 喜羊羊猛然醒来,才发现自己刚刚竟是伏在仍沉睡不醒的灰太狼身上睡着了。眼角,还有道道泪痕。 赶忙坐起来,一阵苦笑,仍旧背起那抹灰色,继续向前走着。 「一定要赶快啊,尽快走出古堡,找到解药,才能救他啊!」 ---------------------------------- 也不知走了多久,估摸着到了正午,喜羊羊把背上的他轻轻放下,靠在岩壁边上。又从口袋里,拿出第一天他塞给自己的压缩饼干,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本来味道还不错的食物,如今,只觉难以下咽。 也是,孤独和悲伤已经溢满了全身,即使山珍海味,又哪里还能吃得下呢? 无论如何,勉强吃了一点之后,喜羊羊便开始给灰太狼检查伤口并重新包扎。费上许多力气,才终于让自己不断颤抖的手稳定下来,轻轻搭在灰太狼伤口处,那缕自己敷上去而当下已然殷红的羊毛上。 也许是这动作惊醒了昏睡中的灰色,一声**赫然传出。喜羊羊顿时惊喜起来,轻声唤着:“大叔!大叔,你醒了?!”半晌没有回答,“大叔!你说句话呀!” 终于,灰太狼的嘴中,又飘出一声**。 喜羊羊两手扶在灰太狼的肩上,继续唤着他:“你要是醒了,就……就睁眼看看我呀!或者,你,你哼一声也好啊!大叔!” 可这次,却是完全没有回应了,连声**,也没有了。喜羊羊心中的情感登时崩溃,猛然抱住面前的灰色,头埋在他的胸前,再度哭泣起来。 “灰太狼!你醒醒啊!我害怕啊……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 本来燃起的希望再度溃败,绝望和无助,只会更甚。情感所带给人的,不过就是这样短暂的希望,和永恒的悲伤。 ---------------------------------- 远处,突然,有一抹深红色的身影闪过,带起一阵风,和一声冷笑。 【正传·第贰部·第十三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三章】 不知过了多久,眼中溢满泪水的喜羊羊才抬起头,看到一只男狼站在面前,嘴上挂着一抹冷笑,身上一袭深红长袍。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唇中飘出:“你再怎么哭,也哭不醒他的。” 感到阵阵寒意的喜羊羊马上下意识地护住昏迷着的灰太狼,语气中满是戒备:“你是谁?” “呵,这么提防我啊,”那狼的声音仍是冰冷,“不过你倒不必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喜羊羊的戒备显然仍未放下。 “帮你。”一声冷笑。手一挥,两人一侧的岩壁竟在一声巨响后向两侧退去,展现出一片平整的地面,以及远端尽头处一方圆台,“能救他的解药就在那圆台上,有本事,你就自己去取吧。”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喜羊羊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颤抖。 “爱信不信。”那狼倒是满不在乎的态度,“我就一个条件,你取到解药给灰太狼服下去后,我就会抹去你这段记忆。你不会记得这件事,不会记得我,但除此以外,你不会忘记别的什么。如何?” 喜羊羊只是一声苦笑:“我哪还有什么可以忘记的……”猛然想到什么,“你……你怎么会知道他叫灰太狼?!” “我还知道你叫喜羊羊。”那狼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具体我是怎么知道的,与你无关。你要是不想要救他,那我也就不必帮你了。”说罢,手一挥,便是做出要让岩壁归位的样子。 “不不不,不要!”喜羊羊一下子着了急,“我答应你的所有条件,我相信你!不就是那圆台吗,我这就去拿解药!” “好啊。”那狼的语调却没有什么变化,可正因为如此,让人只觉愈发地冰冷彻骨,“顺便提醒一句,通向圆台的这片地面,可是陷阱密布。而且,想拿到解药,需要解除那方圆台上的封印。那封印的解除,需要你的,动脉血。” 【正传·第贰部·第十四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四章】 喜羊羊一步一步,向那圆台走去。 咯吱咯吱的齿轮转动声在四面八方响起,不必说,机关启动了!“嗖嗖”的声音从四处袭来,喜羊羊随即向侧一闪步,躲过了箭矢,却是没有注意到地面上更多的东西,一脚踩在了一根尖锐的铁刺上。 “啊……!”痛苦的一声叫嚷,喜羊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冷汗。但不一会儿,就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决不能退缩!他,他还等着我的解药呐!」 重新感到动力的喜羊羊试图加快速度向前跑去,瞬间疼痛难忍,但他终究还是迈出了一步、两步……越来越快,疼痛也越来越剧烈…… “唔……啊!”又一根箭矢,这次,喜羊羊却没能躲开。胸膛被直直贯穿,嘴中,一口甜血便涌了上来。 但他仍未倒下。 又一根箭。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可离圆台,也越来越近了。 又一根箭。又一根,又一根。 眼前有些发黑了,脚步也更踉跄了。可是终究站上了圆台的顶端,十字形的封印,中间有一个圆孔,那里,就是注入动脉血的地方。 喜羊羊已经站不稳了,扑通一声,终于跌在地上。但还是用染上自己鲜血的双手死死拽住了那十字的上缘,撑起到了跪着的姿势。右腕,伸到了那圆孔处。左手,从十字上抓起了那把千年前便已放置于此的古老匕首,刀刃,颤抖着,贴紧了右腕。 轻轻一划,鲜血喷涌而出。仿若殷红的鲜花在此绽放,绚烂,却只能被称作凄美而已。 【正传·第贰部·第十五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五章】 血流汩汩而出,眼皮愈发地重,拽紧十字封印的手也渐渐地没有力量,身体,开始渐渐向下滑去…… 十字封印猛然抖动起来,这一下,让再也支持不住的喜羊羊身躯彻底倒在了地上。一片模糊的视野中看到那十字渐渐淡去,幻化为一朵洁白的花…… 在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切的红袍男狼嘴边挂上了一抹得意的笑。 「果然,我没有弄错。他,就是这个家族的直系传人。」 白花落在喜羊羊的手边,但他需要拼尽力气才能勉强抓到。洁白的花上,瞬间染上鲜血的红,那么的刺目,那么的令人哀伤。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残存的一点点意识中,一幅幅画面却突然清晰起来。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上,是自己和自己的伙伴们嬉闹的身影,是头顶绿草的村长关心、照顾自己的身影,还是……粉色的她的身影—— 『纯粹靠着本能,喜羊羊伏在地面上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向前爬去。手中,还死死地攥着那朵花。』 ——也是自己和灰色的他斗智斗勇的身影,还有自己和他同为小侦探时充满自信的身影…… 『一点一点向前爬去……』 还有,虎年,那片荒凉的沙漠。那一晚,自己和他相拥入眠,双双惊醒。以及之后的黄金做的尖顶房子和羊狼两族守护神…… 『一点一点向前爬去……空中,箭矢飞舞着。』 还有,兔年,那月球上的甜蜜世界。自己第一次见到了父母,记忆中的第一次,在父母怀中哭泣——尽管那只是冰冷的全息影像。灰色的他当时也在那里…… 『又一根箭,刺入了身体。本来洁白的羊毛,此时已整个被鲜血浸透。』 还有,龙年,那神秘的龙世界。最后的对决,自己为了拯救被暴走的机械龙抓住的父母,而他为了拯救红太狼,双双选择了牺牲自己。在废墟之下,自己曾说,他是一只好狼。而他说,希望自己是他的儿子…… 『仍在本能地向前爬去,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还有,山中古堡——就是这里。在这里,自己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和他一起为世界的命运而奋斗。启动了第一个开关之后的无比喜悦……来这里之前自己留下的后备方案……还有……还有……断崖,铃铛……想不起来了啊……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终于到了那抹灰色——还有那仍冷冷看着的穿深红长袍的身影——的旁边。颤抖的手将那已经完全被染成红色的花送进灰色的他的嘴中……嘴中,嘴中……中……』 【正传·第贰部·第十六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六章】 逐渐睁开眼,只见一方高耸的山壁,上面,有着隐隐绰绰而飘移不定的片片火光。身体轻轻一动,想要坐起来,却浑身猛地刺痛,又躺回到……柔软而温暖的……并不是地面? 感受到怀里的动静,灰太狼猛地清醒过来:“你醒啦……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伤成那个样子,昏睡了得有整整两天……”语无伦次地没说上几个字,眼圈,就已经红了。 喜羊羊却是有些迷惑,仔细地捋一捋思绪,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好像就断在了自己伏在昏迷着的灰太狼胸前哭泣这一处。之后的事情,便是一片空白—— ——但之前的事情,却不再是一片空白了。羊村里的往事,还有每年和他的合作,都回到了脑海之中。之前在山中古堡的经历,也历历在目,只是,缺了最后一段,在那方断崖,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向眼前那岩壁火光,喜羊羊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句感慨:“真美啊……真像,流星雨……流,流星雨?” 灰太狼一愣:“你……记起来了?” 自己,真的,都想起来了? 脑海中,大树世界的一切,曾经模糊的一切,再度清晰无比。发射出来的流星碎片划过夜空,绚烂地绽放,身边,还有满目星光的,她。 可为什么,自己,就是记不起来在断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呢?还有,自己这次,又是怎么受伤昏迷的呢? 喜羊羊一声苦笑:“是啊……好多事,都又记起来了。可是,对不起,我……还是记不起来,在那处悬崖,发生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忽然又变得无比肯定——同时还有点调皮,“但你不必担心啦,我早就决定相信你啦~” 灰太狼噗嗤一笑,其中,既有快乐,也有苦楚。 可能,凡是笑声,都是如此吧。 再次试着坐起来,喜羊羊仍感吃痛,只能躺回灰太狼的怀中。但他仍设法把头偏向了灰太狼脸的方向:“可……我完全不记得一件事了……我最后的记忆是你中毒昏迷了……”停顿了半晌,终归没有说出自己在他怀里哭泣的事情,“再然后就是现在了。中间,我怎么会受伤……?” 灰太狼又是一愣:“我也不知道啊……本来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呢。”过了好一会儿,又继续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体内的毒已经解开了,结果起身一看,就看见你浑身是血地躺在旁边……”猛烈地颤抖起来,“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怕你……” 话语,最终被啜泣打断。而泪水,则被艰难抬起手来的淡蓝色少年轻轻拂去。但道道泪痕仍在,永远,仍在。 【正传·第贰部·第十七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七章】 清晨,古堡中,光柔和地渐强,一点一点,把靠在灰太狼身边而嘴角带着幸福微笑的少年从梦中带出。睁开眼,又是一日。 浑身的疼痛已不再剧烈,如今,一发力,少年便站了起来,走向远处,默默地看向山壁上的幽幽火光。 不知何时,灰太狼也从梦中醒来,站在少年身边,看着少年重新红润起来的面孔。目光中,带着父母看孩子时的那种温柔。 喜羊羊当然不知道,灰太狼三天前醒来,看到身旁浑身是血的少年时心中的感受。灵魂至深的感受,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没有经历过的心境,是永远也不能够真正理解的。 当时的灰太狼,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中的毒,让自己失去了理智,伤害了他……其实,但凡当时他能冷静一点,便会注意到喜羊羊身上的伤,除去腕上的刀口,多数是箭伤,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这一点,直到第二天,他才意识到。 当他终于完全明白过来自己在看着什么的时候,他开始疯狂地摇晃面前的少年,口中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肆意横流……直到许久以后,喜羊羊在昏迷中微微颤动了一下,灰太狼才猛然意识到面前的少年还活着,急忙开始给他止血,包扎。如今回想,真是不可思议,在心中完全是空白和混乱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维持手上的稳定,还能做到包扎这种极细致的事情,而且,大约,还是自己做得最好的一次。 之后直到喜羊羊醒来前的那两个晚上,灰太狼完全无法阖目入睡。他时时刻刻地死死盯着眼前淡蓝色的少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大约,是怕他又出什么事?可其实,自己已经紧紧地把他抱在了怀中,即使闭目休息,也能感觉到他的最微小的动作。 为什么要做一件事,有时,是足以令所有人,都无从解释的。 终于,经历了两个不眠之夜之后,意志还是没能支撑住沉沉的眼皮,睡了过去。睡梦中,他自己并不知道——还在昏睡着的喜羊羊当然也不知道,可能也就只有上天例外吧——他其实,一直在轻声喃着,“喜羊羊”这三个字。 从记忆中回到现实的灰太狼发现喜羊羊已经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身上,冲自己绽开美丽的笑容。自己,也回报以一个微微的笑。 注视着身边的灰色,喜羊羊轻声问道:“那个……村长他们,有启动第二个开关,阻止天灾吗……?” “有啊,你放心,第二个开关已经启动了,气候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还是,先想着关心这个世界啊……」 “那……今天……有到正月初二吗……?” “今天,应该已经是正月十一了……你其实,是想问美羊羊的情况吧?”喜羊羊露出一个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显然是诧异于灰太狼竟能够想到自己实际想问什么,“至少就我所知都很好,她也一直希望能和你一起去看流星雨……但我回来这里找你之后,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把你之前交给我的铃铛留给了她,让她,有一个念想……” 「你果然,更关心她啊……」 看着灰太狼脸上莫名的神情,喜羊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他,扑到他身上,抱住了他。 “你不是,之前,在这里,问我最幸福的回忆中,有没有与你在一起的嘛。”脸上挂着既像玩笑,亦像认真的笑容,“现在可以回答你啦:当然有呀。在你身边,就像是在……不,就是在至亲的亲人身边,怎么可能会,不幸福呢?” 笑容,无比的绚烂。而灰太狼的脸上,则飘起了一朵红晕,带着受宠若惊的诧异,双臂,也环在了少年的身侧,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正传·第贰部·第十八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八章】 两人一起推开了面前的大门,走进宽阔的大厅之中。经历了一日的跋涉,如今,已近黄昏,可两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喜悦——穿过这间大厅,就是古堡入口的大殿了。事实上,此刻,他们已经能看到大殿远端,出口之外的皑皑白雪,夕阳照耀,为之披上了橙红色的大衣。那是两人,皆已许久未见的景色,纵使带着些萧条和荒凉,却比这古堡,更给人以家的温暖。 可是,造化弄人。之前从未显现出过机关的大厅,此刻突然回荡起齿轮的转动声。两人相视一眼,不必多言,便默契地向前冲去。但,人又怎能敌得过命运?眼前和背后,两扇原本敞开的大门,猛然关上,锁闭。 在黑暗中,两人背靠背贴紧在一起,提防着可能的危险。灰太狼能明显地感受到身后少年的恐惧——本能的恐惧,于是轻声安慰着他。即使是在黑夜中视力相对好一些的灰太狼,其实也不可能不本能地惧怕黑暗,但他所以能够语调平静,还不是为了让淡蓝色的他,安心? 喜羊羊身体的颤抖也和缓了许多,冰冷的黑暗中,仍有身后的他,为自己带来温暖和光明,如此,还有什么可足畏惧?有什么,可足胆怯?—— ——但当熊熊火焰燃起的那一刻,即使灰太狼也不能不感到寒意与恐惧。火,本该是温暖和希望的象征,如今,却成了绝望的使者。 因为,这团火焰,正沿着地面上早已画明的轨迹,逐渐蔓延,必将占满整间大厅。可是,大厅仅有的出入口,却都已死死封住。 齿轮转动声再度响起,这一次,一座祭坛拔地而起,就在两人的身旁,矗立着。祭坛中间,书写着一句用那千年前的古体写就的话: 「血火祭坛,以一人鲜血,解此封印,方得平息火海。若不然,则葬身火海必矣。」 一人的……鲜血……? 二人恐惧的眼神在空中交会。那种恐惧,却不是通常的对死亡的恐惧,而是,由于想到可能会失去对方而产生的,心底深处的恐惧…… 【正传·第贰部·第十九章】 【正传·第贰部·第十九章】 半晌,无言。两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彼此,看着对方眼瞳中映出的火光,满载着死之绚烂的火光。 喜羊羊先开了口,无比平静,仿佛只是在谈一件日常琐事,脚上,则是已经向祭坛迈去:“我去吧。”却被灰太狼一把死死抓住:“再怎么说,也该我去。” “为什么?”喜羊羊的声音仍旧平静,但明显在一点点积蓄力量,准备挣脱开灰太狼。可他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把将淡蓝色少年揽入自己的怀中。 “你别傻了,你难道,想就这么死去,留给你父母,你的村长,你的伙伴,还有,留给美羊羊,无限的痛苦吗?!你不能去,他们,不能失去你啊!”愈说愈激动,愈说愈带有哭腔。 “难道,你就愿意让红太狼和小灰灰失去你?难道,他们,就能失***?”喜羊羊的声音仍旧平静,平静得太过异常。 灰太狼把嘴唇咬得死死的,最终,哭喊了出来:“那难道就该由***?!我比你年长多少?再怎么说,也该是我来关心你,也该是,让你活下去啊!” 喜羊羊则还是平静——一丝颤抖也无,却似乎带上了点莫名的情感:“别的事情上或许如此,可是这件事上,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呢?总之,我不会允许你去的。” “允许,允许!我不需要你来允许!”灰太狼说着已经发力想向祭坛冲去,却又被喜羊羊死死拽住,“你松手!你……要是你去的话,那我这一趟来古堡,又是为了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难道你要让我这一趟来,不仅救不出你,还要看着你葬身于此吗?!” 喜羊羊终于无法维持那份平静了,记忆的闸门猛地打开,涌进胸腔之中,化作气流,化作言语,喷涌而出:“那要是你去,我之前为救你坠下悬崖,又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要让我坠崖、受伤,只是为了看你最后死在这里吗?!” 【正传·第贰部·第二十章】 【正传·第贰部·第二十章】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半晌,喜羊羊突然伸出双臂,把灰太狼揽到了自己身前,紧紧地:“我好像……想起来了……对不起,之前误会你……” 的确,那一幕,重新清晰地呈现在喜羊羊的脑海中。悬崖、淡然的笑、铃铛、匕首、骤然启动的机关、告别、坠落……一切的一切,都再度清晰,都那么清晰。 灰太狼轻声说着:“没事没事,我不怪你的……”一滴眼泪,已是淌过脸颊。 只要他回来,自己就都满足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怪不怪他这种事? 红色的火光再度让灰太狼回到现实,下一秒,他却是突然感到左腿一瞬间有匕首划过的剧痛,随即跪倒在地上。怀中的少年,则霎时间挣脱开来,冲向了祭坛,手中,拿着的…… 是自己别在腰间的匕首! 立在祭坛顶端,少年回头,冲灰太狼一笑,又是那淡然而美丽的笑容:“大叔,对不起这么做,偷拿你的匕首……你能原谅我吧。”之后,轻声补到,“灰太狼大叔,再一次,再见了。” 匕首划在腕上,三日前已被包扎的伤口,如今再度被划开。血,一滴一滴地挤出来,但逐渐便连成连续的一串,进入那封印中心的孔里。 模糊的意识。这次,却不是回忆,而是梦。灰色的他、美羊羊、自己的父母、村长、还有自己的伙伴们,都在自己的身边。光照耀到他们身上,也照耀到自己身上,仿若神圣一般。 封印中的鲜血,愈发地多了起来。 灰太狼则一直在试图立起来,扑到喜羊羊身边。可喜羊羊用匕首的那一下相当有技巧,让灰太狼吃痛到,至少一分钟之内,绝不可能站起来。 可他,还在努力着。 鲜血,也仍旧成串地继续滴下去。 眼前的景象,在喜羊羊的意识中,几近消逝。那梦境,则是愈发地清晰,欢声笑语、幸福、和美好。如天堂一般纯洁的草原、纯洁的人、纯洁的情…… 随着“咔哒”一声,火焰终于退去了。喜羊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至为复杂的笑容,仿佛用那一个笑容,便想要概括自己不到十四年的短暂一生,而且,它也确实做到了。伴着笑容,身体渐渐向后倒去—— ——却被终于强压过疼痛而冲过来的灰太狼一把扶住,拥入怀中,泪水肆意。 “你怎么,这么傻啊?!喜羊羊,喜羊羊……喜儿!” 两侧的大门,再度缓缓打开,夕阳的橙红色光芒,也再度照耀这间大厅。可是,它的意义,却完全不同了。 因为,落日,不过是黑夜的序曲罢了。 对第贰部做个总结: 第贰部是继第壹部开始的灰喜的线往下走的。像之前说过很多遍的,第贰部事实上是由之启发并模仿悠悠菱莘前辈的《流年殇》和《离殇茶蘼》写的(第十九章尤其明显……),毕竟文笔欠佳,写得实在谈不上好。不过个人觉得所想要的感觉大致表达出来了,只是剧情……我自己都觉得设计得一塌糊涂…… 另一方面,支持喜美的各位不用急,第贰部写灰喜,第叁部将换到喜美,接第壹部留下来的喜美的情感线。在更第壹部第十二章的时候曾经提到第叁部里将会占据很大篇幅的内容:流星雨。某种意义下,可以说第叁部一直围绕着流星雨在展开。如当时所说,美羊羊和喜羊羊提到多次的那场流星雨,就是出现在《嘻哈闯世界》第51集《再见流星雨》里面的故事。但这个故事会被(大规模地)改编一遍,包括融入一小点它的前一集,《嘻哈闯世界》第50集《难舍难分》里的故事(不过最大规模的改编当然不是这个,事实上,我觉得我已经把《再见流星雨》那集改得面目全非了……)。第叁部的风格会和前两部不太一样,不过也绝对不是恋爱文的风格,事实上,后半部分的风格基本是模仿贴吧里另一篇精品文《星星陨落之时》,在此处也致以我的敬意。 第叁部的目的并不是完全在于写喜美,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侧面来表现某些通过写灰喜表现不太出来的喜儿内心深处的东西,具体不说太多了,请各位期待。 (顺便,作为对第壹部里主要偏灰喜的补偿,前两部都只有二十章,第叁部则会有三十章!(好吧,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写着写着自然地发现二十章不够用而已……)) 第叁部不像第贰部,没有前导作为预告的番外,于是,就不发一张喜美图代替吧……(截自《羊羊小侦探》第28集《有害的花草》,后经过裁剪,并加了滤镜)【图片自己找】 【正传·第叁部·第一章】 【正传·第叁部·第一章】 羊村,正月初二。 时间已是黄昏,夕阳西沉,黑夜将至。 美羊羊独自坐在一棵大树下,望着天空。脑海中浮现的,却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淡蓝色少年的身影。 整个羊村,此时本应是欢庆新年的时候,却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所有人都面带愁色,忙前忙后,四处找寻着喜羊羊的踪迹。这几天里,每一个人都很努力,却仍无成效。灰太狼所提到的山中古堡,依旧全不见踪影。 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焦急与担心,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疯狂。反倒是美羊羊,看起来最平静,波澜不惊。 但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心中的痛苦,她不愿让别人一起承担,自己一人承受便足够了。 美羊羊从怀中取出了那金色的铃铛,这一段时间以来,没有旁人的时候,她经常如此做。每一次,她都会死死地盯着它,直到泪水完全遮住了双眼。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模糊的双眼前突然出现了那无比熟悉的蓝色身影,耳畔,再度响起了那令人感到梦幻般的声音。听不清眼前人说了什么,美羊羊的泪水便是决堤,站起身来,喊着喜羊羊的名字,扑了过去—— ——却也只是重重地摔在地上,清醒了过来。 大雪,如鹅毛般,飞扬,飘落。落在美羊羊的身上,冷得她一哆嗦。 可是,天空依旧明朗。夜已深,繁星若尘,布满了夜空。这也真的是奇特的现象,雪花和如此明朗的夜空,竟能共存。 可为什么不能呢?美的东西,本来就应该共存,不是吗? 一道亮光,骤然划过夜空,流星雨,开始了。 「喜儿,你终究没能在这之前回来啊……你不在这里,独留我一个人看流星雨,纵使再美,又有什么意义呢?」 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又被迅速地擦去,可却总也抹去不尽。是啊,抹不去心中的情感,又怎可能拭去眼前的泪水呢? 【正传·第叁部·第二章】 【正传·第叁部·第二章】 大约一年半前,六月廿四的上午,大树世界。 “叮铃铃。”熟悉的铃铛声自远处响起。被灰太狼抓住关在笼子里的美羊羊——还有其他小羊——猛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方向。是了,正是那熟悉的蓝色身影,他来救自己了! “喜羊羊!”美羊羊的声音中充满了激动。 之前,灰太狼设法让喜羊羊的战车雷霆号中了病毒,奄奄一息。在之后的战斗中,雷霆号和前面的众嘻哈火车之间的连接断开了,雷霆号,带着喜羊羊,从路的一侧坠下了深渊…… “雷霆号!”喜羊羊充满自信的声音让美羊羊回过神来。之前喜羊羊和灰太狼的对话,她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用棕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少年的身影,心里的感情翻涌着,却硬是没有落下泪水。 由一众蚂蚁推着的雷霆号猛地出现。灰太狼一愣,随即便嘲笑道:“蚂蚁推废车,能有什么用啊?”讥讽的笑声,却是被雷霆号方向打来的一束刺眼强光打断。灰太狼手中的遥控器,全然意外地落到了关着小羊们的笼子旁。 “咔哒”一声,笼子打开了。沸羊羊随即冲了出来,向着喜羊羊的方向喊着:“喜羊羊,接住解毒程序!” 淡蓝色的身影向空中一跃,抓住了那扔过来的u盘,转身冲向了雷霆号。 “天狼号,开炮!”灰太狼气恼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美羊羊霎时转过身去,惊恐地看着一枚**自天狼号的方向发射出来,飞向雷霆号和喜羊羊的方向…… “喜羊羊,小心啊!”美羊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声嘶力竭。看着**和少年都离雷霆号的位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炮炸声最终响起,喜羊羊小小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硝烟之中。美羊羊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泪水,也终于再不能被抑制,冰冷冷地在脸颊上刻下一道道泪痕—— ——但下一秒,烟雾之中,便闪出了车灯的亮光。雷霆号自尘土中冲出,伴着喜羊羊的宣言“雷霆号,回来了!”美羊羊则愣了有两三秒才反应过来,随即展开笑颜,脸上的泪水也被一把擦去:“喜羊羊!” 经过激烈的战斗,一切,终于在小羊们的胜利中,结束了。天边,则再一次响起了灰太狼的经典台词:“我一定会回来的!” ---------------------------------- 美羊羊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喜羊羊的车厢,看着带着微笑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年,脸上,也洋溢起了笑容。伸出双臂,连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把少年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美……美羊羊?”喜羊羊脸上霎时飘起两朵红晕,语气中有些莫名。 “啊……”美羊羊反应了过来,急忙松开了双臂,脸上也是红了一大片,“我,我只是……你没事就太好了,我们大家都可担心你了……” 喜羊羊只是微笑着,心中,不知为何,感到有全然相反的两股力量冲击着,对撞着。终于,一股压过了另一股,于是他只是微笑,什么,都没有说。 美羊羊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喜羊羊表情那微妙的变化,过了好一会,才胆怯地说:“喜……今天晚上,有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你能,带我去能看到流星雨的地方,和我,一起看……吗?”头,低得更深了。 喜羊羊“噗嗤”地笑了一声:“流星雨?” “是呀!”美羊羊终于抬起头来,通红的脸也就落在了喜羊羊的视线中,“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听说,可漂亮了呢!而且……而且我听说,对着奇幻流星雨许愿,愿望,就能实现哦~” 看着美羊羊满是天真喜悦的脸,喜羊羊绽放出了纯粹的笑容,完完全全的快乐的笑容。 “好呀~” “那就说定了哦,不许反悔呀!”美羊羊红着脸,一溜烟地跑出了喜羊羊的房间。 【正传·第叁部·第三章】 【正传·第叁部·第三章】 运送能量种子走了一天,如今,已是晚上。 懒羊羊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嘟囔着“终于可以休息了”,走进了用作吃饭地点的慢羊羊的车厢。随即,他就被一股香味吸引住了。 “晚餐准备好啦!”是美羊羊兴奋而满是笑意的声音,“大家快来吃饭吧!” 小羊们带着欢声笑语,也都冲了进来。看着满桌的美味饭菜,沸羊羊发出了一句感慨:“每天吃上美羊羊做的晚餐,什么疲劳也消失了!” 听到沸羊羊的话,喜羊羊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他随即便感到诧异,诧异于自己竟会为此而感到不悦,这……怎么会…… “等等,差点忘了这个~”美羊羊甜美的声音伴着她优美的步伐而来,手中,端着一盘菜。 “美羊羊,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居然有加菜?”村长明显也是馋猫,看到美味佳肴,两眼直放光。 “因为喜羊羊呀,”美羊羊带着笑意看向少年的方向,“他答应带我去看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好开心啊~” “流……星……雨……”喜羊羊霎时呆住了。整个下午,自己一直莫名其妙地心不在焉,眼前经常浮现出美羊羊的样子,完全集中不了精神。而剩下的那一点清醒的意识都用来驾驶火车了,早把上午对美羊羊的承诺忘在了脑后,于是,在那个至关重要的二岔路口,他,开错了方向! “对啊,你说会带我到能看到流星雨的地方啊~”美羊羊完全陶醉在了对流星雨的美丽幻想之中。 喜羊羊更是脸上冷汗直冒,看美羊羊已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喜羊羊急忙拿出定位仪,却也只能无奈地看到嘻哈火车的位置离流星雨的位置越来越远…… 刚想说些解释的话,电视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刚刚结束了!” 美羊羊原本陶醉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没看到的朋友们,只能等下一次了。”播报员的声音仍在传来,“下一次,可是一百年之后哦。” 美羊羊的头,低了下去。 “美……”喜羊羊张开干涩的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美羊羊带着满满的不肯相信的声音打断:“结……结束了?”冲到喜羊羊身前,“结束了?!” 喜羊羊的心中,满是自责,把头低了下来,不敢看美羊羊:“对……对不起,我,我走错方向了……” “流星雨……”美羊羊眼中的泪水开始滑落,喜羊羊伸出手去,想帮美羊羊拭去眼泪,却被美羊羊一把推开,“喜羊羊,你骗我!” 带着啜泣声,美羊羊冲出了房间,独留下喜羊羊,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地痛。 【正传·第叁部·第四章】 【正传·第叁部·第四章】 深夜。 已经转变成房屋形态的嘻哈火车外,突然,有一个人影闪过。 “什么人?!”守夜的沸羊羊登时防备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嘘,”一个披着黑袍的人捂住了沸羊羊的嘴,“别那么大声。” 听出是喜羊羊的声音,沸羊羊松了一口气:“你搞什么呀!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吓死我了。”借着被云遮住大半的月光看向喜羊羊的面孔,却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你怎么回事,怎么满脸都是伤,还有血……”语调愈发地紧张起来。 “嘘,”喜羊羊急忙再次捂住沸羊羊的嘴,紧张地四处张望一圈,才轻声说,“别把大家吵醒了。” 月,终于从云中完全显露出来。沸羊羊这才看清,不止喜羊羊的脸上,他身上的黑袍,也有好几处浸着血。 沸羊羊尽全力压低声音,但还是盖不住语调中的恐惧和关心:“到底怎么回事呀?” 喜羊羊轻轻摇摇头:“别问这些了……你就当没看见我,好吗?千万别让别人知道……” 看着喜羊羊紧张的神情,沸羊羊也是愈发地激动,费了好大劲,才再次压低了声音:“我可以不告诉别人,可是,你总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喜羊羊轻叹一口气,侧头看向了明月。廿四的月,早已不是满月,阴晴圆缺的规律已让它如人世间的情一般,残缺不全。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叹气。 注意到喜羊羊复杂的神色,沸羊羊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你了,你赶紧进去吧,包扎一下你身上的伤口,别发炎了。还有,洗一洗你身上的血,不然,就是我帮你瞒着,也谁都能看出来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啊!” 喜羊羊抬眼看向沸羊羊,眸中露出几分惊奇,纠结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告诉你吧……”伏在沸羊羊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你真的去了……”在无比的惊讶中,沸羊羊的语调猛地提高。喜羊羊又一次捂住沸羊羊的嘴,过了数秒,沸羊羊才冷静下来,语调也平复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大家的……唉……你赶快进去吧。” 喜羊羊回以微微的一笑,走进了屋内。沸羊羊则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中,尽是些莫名的东西。 【正传·第叁部·第五章】 【正传·第叁部·第五章】 “午饭时间到了!”两眼放光的懒羊羊最先冲进了房间里,身后,跟着有说有笑的沸羊羊、村长、和暖羊羊。 “大家快吃饭吧。”美羊羊倚在桌边,语调中明显地带着不开心。 沸羊羊看了一眼美羊羊,却不是往常的那种满是爱慕的眼神,而是带着几分……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东西,也许是羡慕,也许是无奈,也许是悲伤,也许是哀叹……当然,美羊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自顾自地难过着。 懒羊羊更是只注意到了桌上的食物:“我不客气啦!”一下就把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却一瞬间冷汗直出,眼冒绿光,跪在地上,“这个,不能吃……” “懒羊羊,挑食是不对的,”村长又开始说教了,“无论什么食物我们都要珍惜。”边说边也吃下了一个包子。 “好咸啊!”村长的反应和懒羊羊如出一辙,跌坐在地。 “唉。”美羊羊长叹一口气,眸中的悲哀闪动着,一览无余。 觉察出这种氛围的村长赶紧站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一旁的懒羊羊也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村长,“大家千万不要浪费食物。”边说边把又一个包子拿向懒羊羊的方向。懒羊羊则是紧闭着嘴,惊恐地看着那个包子,仿佛它是魔鬼一般。 “我吃饱了。”美羊羊全然不理会这些,嘟着嘴,带着明显的不开心,走开了。 沸羊羊带着不满的眼神看着村长和懒羊羊,意思很明白:「你们干嘛要说出来?」却同时用余光默默看向美羊羊的方向。 「这,大概就是,身在福中,而不知福吧……」 “没看到流星雨,美羊羊很不开心呐。”村长的声音打断了沸羊羊的思绪。 “大家想办法帮帮美羊羊吧。”暖羊羊一如往常地关心她的伙伴们,“要把美羊羊的笑容找回来~” 沸羊羊此时则是在期待一个人,另一个此时不在场的人。说来也巧,一念及此,他竟然就出现了—— ——“嗯,就包在我身上吧!”是淡蓝色少年自信的声音。 【正传·第叁部·第六章】 【正传·第叁部·第六章】 又一夜。 喜羊羊带着歉疚的笑容,看着美羊羊走了过来。 “喜羊羊,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声音冰冷,但喜羊羊从中,还是听出了几分期许和开心。 “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喜羊羊赔着笑脸。转身,跑向了一门经过特殊改装的礼炮。里面,已经装好了星星果。 调整好角度,喜羊羊向前走着,准备点燃礼炮了。脑海中,不停地想象着星星果在空中绽放,化作一颗颗流星划过夜幕之后,美羊羊开心的神情。却因为想得太入神,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丛青苔,向前滑倒,扑在了炮口上。 礼炮,直直对着美羊羊,发射了。 美羊羊惊叫着躲开了,带着怒意,不满地嚷着:“喜羊羊!” ---------------------------------- 看着美羊羊堆满怒意的脸,喜羊羊只得再度赔着笑脸:“这一次一定成功,再相信我一次吧……” 美羊羊的心中,满是纠结,但对眼前少年的信任终究胜出了一筹:“好吧。”轻叹一口气。 喜羊羊则是看向旁边的装置,检查了半天,终于笑着说:“这一次,换了这个系统来发射星星果,绝对不会再出错啦~” “好吧,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快点开始吧。”美羊羊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星星果被弹射到空中,绽放开来。 美羊羊眼中闪烁出喜悦的光芒。站在美羊羊身边,看着她,喜羊羊也露出一抹微笑,却又像是苦笑。随即,他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左腿,那里,费了很多功夫才掩藏好的伤口正疼得厉害。 「不过,只要美羊羊她开心,就也值了呀……」悠悠地想着。 可,造化弄人,重力的作用之下,绽放开来的星星果碎片,竟是开始坠了下来,直直地,落向了,美羊羊的方向! “美羊羊,小心呐!”喜羊羊急忙叫道,转身把身边的美羊羊推开。 ---------------------------------- 被喜羊羊推开的美羊羊跌坐在一个小泥坑里,看着星星果碎片一个一个砸在地上,也是砸在心头。只感觉,内心,被砸出一个一个深坑,一道一道裂痕。 情,正是最能使人心伤之物。 “哇”的一声,美羊羊哭了出来,哭得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冷…… 可她,却没能看到,有一个小小的星星果碎片,落在了淡蓝色少年的身上,让他,痛得浑身一震,但他却是硬生生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 “美……美羊羊,对不起……”急忙把美羊羊从泥坑中拉起来,喜羊羊低着头,嗫嚅着什么。 美羊羊却只是哭着。 天边,此时骤然划过一道亮光。 “有流星!美羊羊,你看啊!”喜羊羊激动地叫了起来。 抱着对喜羊羊的最后一丝信任,美羊羊擦了擦泪,转过头去,看向天空,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心上的裂痕,更深了,更深了,终于,贯穿了内心,让它,碎了满地。 “你又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满是悲伤地哭着,美羊羊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美羊羊!”身后,徒留喜羊羊痛苦的声音。 【正传·第叁部·第七章】 【正传·第叁部·第七章】 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和暖羊羊站成一排,有些惊奇地看着独自一人回来同时脸上满是悲伤的粉色少女。 “美羊羊啊……”村长先开了口。 “对不起,村长,”换来的,却是美羊羊苦涩的声音,“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真的感觉,自己,像是完全失去了动力……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美羊羊,”暖羊羊拦住了去路,“喜羊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别提他了。”美羊羊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泪水。 「心……真的好痛啊……」 低着头,向前走着,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却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到沸羊羊身上。 “你……”沸羊羊轻声说着,美羊羊也终于抬起了头。注视着美羊羊那双溢满悲伤和痛苦的眸子,沸羊羊一愣,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喜羊羊,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啊?!你不是准备好了星星果吗,怎么会……」古铜色少年的思绪完全乱成了一团。 “沸羊羊,你走吧,”美羊羊这个时候,最不愿听到的就是沸羊羊那笨拙的安慰。他的心是好的,可他安慰人的水平实在无足恭维,“我想,静一静……” “好啊,”沸羊羊脸上一抹苦笑,“不过……你踩到我的脚了……” 美羊羊一愣,随即注意到,自己的脚确实踩在了沸羊羊的脚上,赶忙抬了起来:“对,对不起啊……”头也不回地就跑向了她的霹雳号的方向。 然而,在美羊羊转过头去的那一刻,沸羊羊清楚地看到了,她脸庞上终于滑落下来的泪水。一瞬间,沸羊羊真是百味杂陈,却也只能默默地看着粉色的背影躲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喜羊羊究竟干了些什么,”懒羊羊刻意压低的声音切了进来,“美羊羊怎么更生气了?” 沸羊羊带着苦笑看了懒羊羊一眼。他倒是知道喜羊羊是准备去做什么,但是,究竟最后实际做了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冲进自己的房间,沸羊羊随即拨出去了一个电话,是打给喜羊羊的。 “嘟,嘟,嘟……” 没有人接听。 【正传·第叁部·第八章】 【正传·第叁部·第八章】 “这一次,我是真的没骗你啊!”喜羊羊竭尽全力地喊着,但他也知道,这毫无用处。 颤抖着坐了下来。刚刚星星果碎片落下,正有一个砸在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正好砸中了之前的一处伤口,让它再度破裂了。血,不断地涌出,染红了那里原本洁白的羊毛。疼痛,也随之一波一波地袭来。 可,这样也好,身体痛了,心,就不那么痛了吧。 念头一转,「还好,美羊羊她刚刚没看到我受的伤……」也不知为什么,这对于喜羊羊自己,竟是一个足以为安慰的事情。 花了点时间,重新包扎了伤口,喜羊羊站起身,顿觉一阵茫然。 「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漫无目的地走向黑夜深处,淡蓝色的身影,被夜的黑暗,逐渐,吞噬…… ---------------------------------- 纯然巧合,喜羊羊竟来到了灰太狼的天狼号面前。周围,有一大堆五角星形状的金色物什。 “原来,刚刚划过夜空的那道亮光,是天狼号啊……”轻声嘟囔着。 “干嘛为了捡一堆破东西而冒险,天狼号都被摔成这样了!”红太狼的声音从天狼号中传出。喜羊羊急忙四处张望一圈,一闪身,躲在了一处草丛后面。 “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啊,”是灰太狼的声音,“是百年一遇的流星的碎片!” 「流星碎片!」喜羊羊猛地一惊,「美羊羊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可又转念一想,「但是,大概……我还是会搞砸的吧……」低下头,心中,满是苦涩。 但上天却没有给他继续考虑的时间,一阵风吹过,喜羊羊身前的草丛便被吹飞了。灰太狼、喜羊羊四目相对,皆是愣住了。 “喜羊羊?”灰太狼的声音中,有几分贪婪的喜悦。但最深处,看到喜羊羊瞳中的痛苦,也有了几分莫名的悲伤。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喜羊羊伸手从地上抓起一块流星碎片,转身就跑。 【正传·第叁部·第九章】 【正传·第叁部·第九章】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周围全无旁人,美羊羊便开始放声哭泣,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 美羊羊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上,夜幕已深。身边,便是淡蓝色的少年,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自己。视线转向无边的苍穹,那里,正有一道道亮光划过。 “流星雨!”兴奋地叫了起来。 身边的少年仍带着几分宠溺看着自己,自己,则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美羊羊,我……我喜欢你……”少年伏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而害羞地说着。自己的脸霎时红了一大片,转头想看向少年,却只能害羞地压低了头,用微不可闻的语气说着自己都快听不见的话:“我……我也喜欢你……”脸,更红了,像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般。 少年把自己揽入他的怀中,自己也把双臂环在少年的身侧。 世界的美好,也比不过这一刻的幸福。时间的流逝已不再重要,彼此的呼吸牵动着每一发心跳。 少年缓缓地松开了双臂,带着笑意转向星空,语调中也同样满含笑意:“美……美儿,对着流星,许个愿吧~” 自己,也望向星空,嘟起嘴想了想,然后便再无犹豫:“那我就许愿,我和你,能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 ---------------------------------- “咚咚咚”的敲门声最终打断了美羊羊的梦。从无限的美好骤然跌回心痛的地狱中的美羊羊满不高兴地起身,走向门口,推开门。门外,是有着古铜肤色的少年。 “沸……沸羊羊?怎么了?”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表,仍是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 时间向回转,回到美羊羊还在自己房间里止不住地哭泣之时。 沸羊羊也在他的房间里,不停地给喜羊羊打电话,可是回应他的,却总是“嘟,嘟,嘟……”的声音。 终于,当电话里再一次响起“嘟”的一声时,沸羊羊狠狠地把听筒往桌上一摔,跌坐回自己的床上。 “这个喜羊羊,到底干什么去了呀?!”满是无奈。 美羊羊的哭泣声回荡在沸羊羊的耳边——当然,其实在沸羊羊的房间里是不可能听见美羊羊房间里的声音的,这只不过是想象罢了——让沸羊羊愈发地坐立不安。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沸羊羊几乎是抓狂了。 心中,两个声音激烈地对撞了起来。 「你关心这事干嘛?」第一个声音,「让美羊羊讨厌喜羊羊吧,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趁着这个机会,去安慰安慰美羊羊,说不定,能让她对你有好感呢!」 「怎么能这样呢?!」第二个声音马上插了进来,「你也知道,美羊羊喜欢的是喜羊羊,帮助他们吧,这样,才能让美羊羊获得幸福啊!你怎么能不顾美羊羊的幸福呢?!」 「哪里不顾美羊羊的幸福了?!」第一个声音随即开始了反驳,「沸羊羊,趁这个机会,去安慰美羊羊,去吧!美羊羊会逐渐喜欢你的,到时候,你也能给美羊羊幸福的!」 「喜羊羊还是不是你的兄弟了?!」第二个声音,「你也知道,喜羊羊为她付出了多少,你就这么全不顾兄弟情谊,趁火打劫吗?!」 “够了,够了!”沸羊羊捂住发痛的头,厉声喊道。 粗喘了几口气,抬头望向窗外,无尽的星空。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正传·第叁部·第十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章】 “还想跑!”坐在天狼号驾驶座上的灰太狼把所有的流星碎片都载入了天狼号的火炮之中,开始奋力追赶前面的喜羊羊。 其实喜羊羊此刻本应该跑不快的,左腿上的伤口还在不住地疼着。可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动力,喜羊羊竟是发挥出了自己的极限水平。他的脑海中,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把手中的流星碎片送到美羊羊那里! 但两条腿总归跑不过四个轮子,天狼号愈发地逼近了。“嗖”的一声,一个流星碎片从天狼号的炮口中射出,飞向喜羊羊的方向。 “出来吧,雷霆号!” 在流星碎片逼近的最后关头,雷霆号终于出现了。 “啊……躲过一劫……”喜羊羊长出一口气,“雷霆号,你终于来了!” “就算雷霆号来了,结果都一样!”是灰太狼恶狠狠的声音。随即,一颗颗流星碎片发射出来,直冲雷霆号而去。 喜羊羊自知自己在劫难逃,死死地咬住嘴唇,半晌,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手中方向盘一转,雷霆号便转了方向,向着一个岔路冲去—— ——也就因此,离营地,越来越远了。 在流星碎片的枪林弹雨之中东躲西避,雷霆号的能量消耗极快,不多时,便闪避不及。一个流星碎片在雷霆号紧旁边爆炸。冲击波,把雷霆号和其中的喜羊羊,推下了悬崖。 「只要伙伴们没事,就值了呀……」闭上双眼,最后一幕浮现的,是……她的身影。 「美羊羊……」 【正传·第叁部·第十一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一章】 “美羊羊……”沸羊羊的声音有几分犹豫,顺着美羊羊的目光,也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你没事吧……?” “没……没事啊?怎么了?”美羊羊显然有几分不高兴。 “没事就好……你整整一天一夜都待在房间里不出来,我们大家都有些担心了……”沸羊羊一声苦笑。 「一天一夜?!」美羊羊这时才发现,表上面显示日期处,赫然写着“六月廿六”:“我,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嗯……”沸羊羊点了点头。 美羊羊仍觉得有些神志恍惚,足足半分钟过去了,她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沸羊羊急急问道:“喜……喜羊羊呢?” 沸羊羊一愣,他确实没有预料到美羊羊会问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其实知道她肯定想问这件事,但以为她会出于某种自尊心而最终不愿说出来:“喜羊羊……还没有回来,而且怎么也联系不上他……” 美羊羊一愣,下一秒的反应便是要冲出去找喜羊羊,但再下一秒,却又有一股力量把她拉了回来。 「算了吧,他根本不在意你的,还不停地欺骗你,欺骗你的感情……」 这样的想法让美羊羊的心瞬间冻到了冰点,本来想说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冷的一个“哦”字,便是转身,要走出房间。 “美羊羊……”沸羊羊颤抖地伸出手来,拽住了美羊羊。 「终于,下定了决心啊……」 “什么事?”美羊羊不耐烦地问道。 “我……我有话想和你说……”沸羊羊的声音有几分胆怯,但下一瞬,又坚定了起来。 听沸羊羊的语气,美羊羊本以为,他是要下定决心和自己告白了。她又怎会不知道沸羊羊喜欢自己呢,怎会不知道沸羊羊的心意呢?要是平时,自己肯定会委婉地拒绝,可是现在,谁又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选择呢……但是,她却没有料到,沸羊羊说出口的,竟是—— “美羊羊,你知道,喜羊羊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正传·第叁部·第十二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二章】 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喜羊羊只觉全身都特别的沉重,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上的伤口,也愈发地疼。 费力地按动了操纵面板上的一个按钮,幽蓝的灯光在驾驶室里亮起。环视一圈,周围的车厢有好几处损坏,“呲呲”地冒着火花。 「唉……这短短几天里,都是第二次,掉下悬崖了……」无奈,自嘲,叹息。 面前,显像窗口亮了起来。 「这……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啊……」随手点开通话栏,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不下十个未接来电,皆是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打来的,而且,全部来自沸羊羊。 「还是有人关心我的啊……」喜羊羊轻叹一口气,给沸羊羊,拨出了一个电话。 ---------------------------------- “你知道,”沸羊羊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声音没有过于激动,“喜羊羊为了你,冒死去找星星果吗?!” “什……什么……”美羊羊一阵恍惚。 “我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是,喜羊羊他,试着用星星果给你制造流星雨来着?” “是……是啊……”即使在美羊羊自己听来,她的声音都无比的遥远,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声带所发出的一样。 “你知道,整个大树世界,只有一个地方能找到星星果吗?那里,机关密布,而且有众多野兽出没……”沸羊羊差点就说不下去了,“前天晚上,我守夜,当时遇到喜羊羊从外面回来……他全身都是伤,还有好多血。那,那都是为了你而受的啊!” 美羊羊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沸羊羊,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半晌,才用飘忽的语气轻声说:“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沸羊羊垂下头去,神色莫名。 霎时间,美羊羊仿若是疯了一般,猛地就向门口冲去,被沸羊羊死死拽住:“你干什么去呀?冷静点,冷静点啊!” “别拦着我!”美羊羊的声音带着可怖的哭腔和完完全全的声嘶力竭,“我要去找他!去找他啊!” “冷静点啊!”沸羊羊发觉美羊羊此时的力气大得惊人,自己,马上就要拽不住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位置,你要去哪里找他啊?!” “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他!”美羊羊的嘴中,仍旧是这两句话。 沸羊羊终究是没能拽住美羊羊,只能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她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跑进了深深的黑夜中。此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 “喜羊羊?!你到底在哪里啊?!”沸羊羊看着通话窗口里浑身是伤的好友,情绪完全难以平复。 “我也不知道啊……”喜羊羊一声苦笑,“我待会儿试着启动导航系统,把坐标发给你吧……对了,美羊羊呢?我……我捡到了一块流星碎片,想给她看……” 话还没说完,便被沸羊羊急急打断:“哎呀,别说这些了!她刚刚跑出去了,要去找你呢!没有开着火车,就直接跑出去了呀!” “什么?!”喜羊羊一惊,“你怎么,不拦住她呢?!” “我也想拦住呀!”沸羊羊着了急,“可是她刚刚力气特别大,拦不住呀!” “这么晚,不开火车就跑出去,可是很危险的啊!”喜羊羊的声音也愈发激动。 “所以你赶快把坐标发过来!我这就去把大家都叫起来,马上出发去追美羊羊,然后去找你!” “好!”喜羊羊毫无犹豫地转身,开始在操纵面板上飞快地拨弄起来…… 【正传·第叁部·第十三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三章】 美羊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跑向什么方向,只觉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指引着她的脚步。但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她既不觉得累,也不因周围浓浓的黑夜而恐惧,现在,她的脑海中,只余下那淡蓝色的身影。 “喜羊羊!你在哪里啊!”泪,刚流出便被风吹干了。心,绞痛着。 当你深爱的人默默地为你付出了许多,而你却一无所知,反而还怪罪他。这份痛苦,任谁,也承受不了吧。 疯狂地向前跑着,疯狂地向前跑着…… 「喜羊羊,你一定要没事啊!你等我,等我给你道歉啊!」 ---------------------------------- 被猛然叫起来的懒羊羊、慢羊羊、和暖羊羊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焦急地走来走去的沸羊羊,想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沸羊羊那莫名的神情,最终都没有敢问出来。 “叮”的一声,一个全息窗口在沸羊羊眼前弹出,上面,是一幅地图,其中有一个位置用红点特别标示出来。看到它,沸羊羊长松一口气,转向面面相觑的其他三人:“大家,我们得赶快出发了!” “沸羊羊,你先别急。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村长的声音还是相对冷静的。 “没时间了!”沸羊羊急得直跺脚,“刚刚美羊羊没开火车就一个人跑出去找喜羊羊了!” “什么?!”大家皆是一惊,“那这地图……” “那是喜羊羊发来的,他的位置!”沸羊羊已经冲向了驾驶舱,“别问这些了,赶快出发吧!” 其他三人也都急忙跑向各自火车的驾驶舱,不一会儿,五辆火车——四人各自的,外加美羊羊的——便连接在一起,急速冲进了黑夜之中。 ---------------------------------- 终于把自己的位置发了出去的喜羊羊向后一靠,无力地坐着。 在黑夜的静寂之中,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摇摇头,这种问题,怎么会有答案呢? 闭上眼,又回想起那天,答应和美羊羊一起去看流星雨的那天,美羊羊给自己的拥抱,和她脸上天真的喜悦,还有自己心中,那复杂的感情。更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因沸羊羊的感慨而感到的莫名的不悦。 难道,自己,也学会了喜欢,也学会了……吃醋? 难道,自己,那阳光快乐的外表下因孤独而冰封的心湖,竟也能融化出一汪清潭? 难道,自己,真的有资格去爱,去被爱……吗? 【正传·第叁部·第十四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四章】 “喜羊羊!”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喜羊羊猛地抬头,看向显像窗口,那里,美羊羊粉色的身影自黑夜中现出身来。 “美……美羊羊?”喜羊羊一愣,随即解开安全带,跳出了车厢,奔向美羊羊的方向,却没跑几步,左腿吃痛,跌在地上。 “喜羊羊!”美羊羊冲了过来,跪坐在地上,抱住了满身是伤的喜羊羊,“你傻啊……我只是没看到流星雨而已,你不用……你也不用为了找星星果,连命都不要了呀!” “你,你都知道了……”喜羊羊无奈地叹口气。 “嗯……”美羊羊声音愈发地低,“对不起,对不起……”话语,最终,淹没在啜泣声里。 “别……别哭啊……”喜羊羊赶忙松开双臂,用手,轻轻地拂去美羊羊脸上的泪水,“是我……应该说对不起的,一次又一次地让你没能看到流星雨……” “那都不重要啊!”美羊羊带着哭腔,声音激动,“只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就知足了呀!” 一时寂静,只有两羊的呼吸声和美羊羊轻轻的啜泣声。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仿若祝福着这样一对恋人。是啊,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啊! 可是下一刻,这幅画面被自两个方向分别传来的“轰隆轰隆”的火车声打断。由美羊羊搀着,喜羊羊挣扎着站起身:“沸羊羊他们,也来了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怎么会,这火车的声音,好像是自两个方向而来的呢?难道是……? “轰”的一声,第一个冲进视野里的是懒羊羊的飓风号打头的嘻哈火车。火车停下来以后,沸羊羊冲了下来:“美羊羊、喜羊羊,你们,都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喜羊羊摆摆手,“但先别管这个了。大家,都赶快回到自己的火车上,离开这里!” “为……为什么啊?” “轰隆轰隆”声越来越大,喜羊羊望了望声音传来的方向,轻声说:“因为……不止你们找来了这里,灰太狼……也来了啊……” 【正传·第叁部·第十五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五章】 天狼号冲进了小羊们的视野之中。 看着眼前的众羊,尤其是伤痕累累的喜羊羊,灰太狼一愣,随即哈哈笑道:“看来,小羊们,今天,我是吃定了你们啊!” 其实,灰太狼找来这里,最初还真不是为了抓羊。当时,看着雷霆号和喜羊羊被冲击波推下悬崖,灰太狼心中,却没有得胜的喜悦,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去看看喜羊羊有没有受伤。不知为何,之前和喜羊羊四目相对之时,看到他瞳中那溢满的痛苦,就产生了几分莫名的同情,产生了几分类似于父亲想要保护儿子的那种冲动。 不过,如今,终于找到了这里,看到喜羊羊虽然受了些伤,但总归无大碍,而其他小羊也都在,灰太狼抓羊的野心便又起了主导作用。现下,他正喊着:“小羊们,这次,你们跑不掉了!” “没那么容易!”已经回到自己霹雳号里的美羊羊直接把火车向天狼号撞去,把天狼号,撞向了一边。 “哼!”灰太狼一声轻哼,按动了操纵台上的一个按钮,随即,一个个流星碎片划过夜空,向着众羊的火车冲去。 “小心啊!”喜羊羊慌忙喊了出来。 可是已经晚了,枪林弹雨之中,终究有一个碎片,在美羊羊的霹雳号旁爆炸,把霹雳号掀翻了过来。 “美羊羊!”喜羊羊眼前一黑,什么都顾不得了,便冲向了霹雳号的方向…… ---------------------------------- “美羊羊!”逐渐一点点恢复了意识的美羊羊听见了这满含自责、关心、和温情的声音,“快醒醒啊!” 「是你吗,喜……喜儿?」费力地想睁开眼,费力地想张开口,却都是无能为力。 渐渐地,身体各处的感觉愈发地清晰了起来。逐渐地感觉到,自己,是在他的怀中,瞬间感觉无比的幸福,嘴角,微微地扬起了一个弧度,身体,也微微地向少年怀抱的更深处动了动。 “你……你醒了?!”无比惊喜的声音,“睁开眼看看我呀,我,我是喜羊羊呀!” 终于,沉重的眼皮被费力地拉开了。眼前出现的,是少年含泪而同时带笑的脸庞。 “我……我还活着……?”吃力地问道。 “你当然没事,不许你胡说!”少年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正传·第叁部·第十六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六章】 “轰”的一声爆炸声让沉浸于二人世界中的喜羊羊和美羊羊终于回过神来。美羊羊这时才注意到,嘻哈火车已经围成了一个弧形,抵挡着天狼号发射出的枪林弹雨,然而,明显地,已经抵挡不太住了。 把美羊羊轻轻放下,喜羊羊缓缓地起身,向天狼号那边走去。 此时,灰太狼启动了终极的武器。一门大口径的火炮出现在天狼号顶部,流星碎片,开始载入其中。 喜羊羊从怀中取出了那块流星碎片,默默地盯着它看。 火炮,马上就要发射了。 看看那蓄势待发的火炮,再看看身后仍有些无力地躺在地上的美羊羊,喜羊羊叹了一口气。 「终究,没法让美羊羊看到这块流星碎片了啊……」 灰太狼,按动了,发射按钮。 喜羊羊双眼死死地盯住了那炮口,手上一发力,流星碎片,便直直地飞入了炮膛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随着两股力量在炮膛里对撞,大量的流星碎片,未被发射出去便爆炸了开来。 “怎么会这样啊!”灰太狼无奈地发现自己又一次被炸飞上了天,随即,便是“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句经典的台词。 ---------------------------------- 天狼号中剩余的流星碎片在爆炸中都被发射了出来,一个一个,划过无边的夜空。仿若,就是流星雨一般。 美羊羊此时终于能够站了起来,走到了喜羊羊的身边,双眸中,星光熠熠:“这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流星雨了~” “太好了!美羊羊的笑容回来了!”除美羊羊和喜羊羊外,大家一起喊了出来。而此时,喜羊羊则是默默地看向了身边她的双眸,嘴角,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正传·第叁部·第十七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七章】 “美羊羊!”一个声音猛然打断了美羊羊的回忆。 仍是正月初二的羊村,自和淡蓝色少年一起看流星雨,已过去了一年半有余。大雪纷飞,可夜空依旧明朗。最后一道亮光自东向西划过夜空,流星雨,已经结束了。 但也因此,这不变的星空,多了几分,永恒的意味。 抬头,看向旁边,才发现刚刚是沸羊羊在喊她。看他脸上的神情,美羊羊马上意识到沸羊羊应该是喊了自己好多遍之后自己才注意到,顿时有点惭愧:“怎么了,沸羊羊?” 沸羊羊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认真地打量了半天美羊羊的神色,又转头看了一眼夜空,才轻声说道:“又想他了?” “他……?”美羊羊一愣。 “又想喜羊羊了?”沸羊羊的语气,超乎寻常的小心翼翼和轻柔。 美羊羊霎时间一惊:“是……是啊……你怎么知道?!” “大树世界,那场流星雨,我也在那里啊……”沸羊羊笑着摇了摇头,但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不过不说这个了,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的。村长找到喜羊羊的位置了!” “真的?!”美羊羊一瞬间站了起来,速度之快,让整个动作看起来只是一眨眼之间。 “是啊……”沸羊羊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欣喜,最终只好显出一副极不自然的神情,“快走吧,村长他们都已经在实验室等我们了。” 沸羊羊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美羊羊便一溜烟地跑向了实验室的方向。反倒是沸羊羊,又呆呆地看了那无边的夜幕几眼,才转身离去。 徒留那明朗的星空和纷飞的大雪,不知诉说着些什么,无人可懂的故事。 ---------------------------------- “村长,您真的找到喜羊羊了?!”美羊羊冲进实验室,便高喊了起来。环视一圈,看大家显然都已经等她很久了,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村长郑重地点了点头,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在这严肃的面容上,仍有两道未干的泪痕,“我这几天里,翻看了许多古籍,还动用了好多高科技手段,终于让我找到了。”说着,伸手指了指背后屏幕上一个显著的红圈,“灰太狼所说的山中古堡,就在那里了。” 大家都仔细地注视着屏幕上的地图,没有人注意到,沸羊羊在此时静悄悄地走了进来,脸上,像慢羊羊一样,也挂着两道泪痕。 “这里……” “离羊村大约九天的路程。”村长的声音十分平静,“大家都回家准备准备东西,带好食物、帐篷、和一些必要的用品。我会带上一些发明来对付古堡里可能有的机关。准备好东西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七点,村门口集合,我们届时出发。” “好!”小羊们都点了点头,纷纷转身离去。 美羊羊则最后看了一眼村长,此时,他也已转过身去,面向屏幕。但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中,有一丝丝泪光在闪动。 但美羊羊,却并没有流泪。 「喜儿,你一定还好好的,对不对?虽然你不在这里,但是,你刚刚,也一定在别的地方,和我同时仰望星空,看那颗颗流星划过夜幕,对不对?」 【正传·第叁部·第十八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八章】 正月十一,傍晚。 经历了漫长的跋涉,一行人,终于站在了山中古堡的面前。敞开的大门上方,凤凰与狼牙的图案无比醒目,正是他们曾经在那作为所谓“信物”的圆盘残片上所见到的图案。 山中古堡,诚然名副其实。它紧邻山脚,除却眼前的入口大殿之外,其余的部分均隐入山体之中,从外面看,根本无从知晓内部有多大。 四周,皑皑白雪已经染上了夕阳的橙红。美羊羊看着这场景,心里,竟是充满了与气温的寒冷格格不入的暖意。不知为何,她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幕幕景象,全是她和淡蓝色少年,在这方橙色的温暖天地中重逢,紧紧地拥抱…… 这确实是一个适合重逢的好日子。 缓缓地走进大殿。殿内各处,摆放着众多雕塑和瓷瓶,数丈高的墙壁上,则绘满了繁复的图案。细看,上面一幅幅,栩栩如生地画着的,皆是一个个故事,如同连环画一般。 小羊们都开始在大殿里四处寻找通向古堡更深处的道路了。慢羊羊则是来到一面高墙前的不远处,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叙事的画作。 与此同时,美羊羊毫无原因地,心中突然开始发慌,便走向村长的身边,正好看到他盯着那些画而且眉头紧皱,自己的心里,却是更紧张了,只好用有些颤抖的语调叫了一声:“村……村长?” “嗯?”村长转过头来,看到美羊羊的神情,便已然明了,忙安慰道,“别紧张,喜羊羊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美羊羊的声音中明显地带上了几分不确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特别担心……” “我明白,”村长轻轻抚过美羊羊的头,“别想这些了,和大家一起,去找找通向古堡更深处的路吧。” 美羊羊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的慌乱却是愈发地高。正当她转过身去之际,“咯吱咯吱”的齿轮转动声却猛然响起。 身旁的那面墙上,一扇大门随即显现出来,并缓缓地,打开了…… 【正传·第叁部·第十九章】 【正传·第叁部·第十九章】 把视线猛地转向门后大厅的众羊皆是愣住了。 大厅里正抱着喜羊羊,同时泪水肆意着的灰太狼,也愣住了。 夕阳逐渐黯淡的光芒就那么照着这一切,许久,一点声音也无。 又过了数秒,终于反应过来的灰太狼才急忙喊道:“快过来!他受伤了,快,快呀!”众小羊这才赶着跑了过去,七手八脚地想包扎喜羊羊腕上正汩汩涌血的伤口,却被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走过来的美羊羊推到一边。她坐了下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喜羊羊从灰太狼怀里接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狠狠扯下自己身上一块羊毛,按在那伤口上。 洁白的羊毛,瞬间染成了血色。 她又扯下一块羊毛,却是用力过度,拽下羊毛的那处有一丝丝殷红渗出。但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一般,她仍旧机械地继续包扎着。 其他众羊和灰太狼,只能默默看着,完全不知该说或做些什么。 美羊羊又扯下一块羊毛,这一次,渗出的血愈发地明显。沸羊羊急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美……美羊羊?” 但她根本没有理会,又扯下一块羊毛,鲜血,已经把周围暂未被扯下来的羊毛也全都染红了。其余众人皆转过头去,实在是不忍看这一幕。 直到十数分钟过去,伤口已经包扎妥当,美羊羊才突然抬起头,泪水瞬时间决堤,哭喊了出来:“所谓的重逢,就是……难道就是,这个样子吗?!” 苦痛和悲伤迎来了夜的降临,皑皑白雪,也渐渐地,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正传·第叁部·第二十章】 【正传·第叁部·第二十章】 美羊羊,做了一个梦。 与其说是梦,其实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回忆。近十年前还只有两岁的她在当时的羊村里开心地玩耍着,纯粹机缘巧合地来到了一座淡蓝色的房子边。夕阳已经西沉,窗户中透出点点亮光,却突然夹杂了几分莫名的啜泣声。好奇的她向里张望,第一次,见到了他—— ——仍是小孩子的喜羊羊呆呆地坐在高大的椅子上,溢满了泪水的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生日蛋糕,小小的身体不住地抖动着。美羊羊趴在窗上,看着这一幕,天真的心中猛地产生了一种或许可以叫做同情的感觉,当然,她当时并不懂这应该叫同情,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很想帮帮这个小哥哥。 却听“吱呀”一声,蓝房子的门打开了,美羊羊认得进到房子里的人,是村长。那哭着的男孩见到来者,泪水更是决堤,扑到了来者的身上,肆意地哭着…… 过了好久,美羊羊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也挂着泪,而且夜,已经深了。她急忙抹去了自己的泪水,跑回了自己的家。 但自此以后,这段回忆,便是不知为何地始终停留在她脑海之中,永生难忘。 第二天,美羊羊早早地起来,跑进了那个当时对于小孩子们来讲还充满了乐趣的实验室里。头顶绿草的老羊在认真地工作着,看她带着有些犹豫的神情走了进来,便露出慈祥的笑容,温柔地把她抱了起来,轻声道:“怎么了,孩子?” “唔……”说话还不是很熟练的美羊羊偏着头想了半天,终于道,“村长爷爷,那个……蓝色房子里的小哥哥,昨天,为什么要哭呀?” “他呀……”慢羊羊轻叹一口气,“昨天是他的生日,但是他爸爸妈妈没有来……” “为什么呢?”美羊羊继续好奇着。 慢羊羊抚着她的头,微笑着,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面向实验台:“来,爷爷给你变魔术。”说着,就开始一个接一个戏法地表演起来。美羊羊也认真地看着,笑得很开心,终究忘记了她刚刚的问题。 一直到兔年,她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正因为这件事,和喜羊羊其他的伙伴们不一样,美羊羊自始至终,对于喜羊羊那阳光外表下的孤独,都是很清楚的。如今想来,可能也正是因此,她才一点一点,喜欢上他的吧…… 【正传·第叁部·第廿一章】 【正传·第叁部·第廿一章】 阳光,照在少年的额前,照在少年平静如水的面孔上。 照向他缓缓张开的双眼。 喜羊羊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洁白。满心以为自己到了天堂的他花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竟是羊村医务室的天花板。 「医务室……我不是,在古堡的吗?」 转头偏向一侧,这才看到坐在旁边椅子上正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的沸羊羊。张张口,干涩的唇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沸羊羊?” “你,你醒啦!”沸羊羊猛地转过头来,“你可醒了……都这样昏睡了整整一个月了……” “一个月?!”猛然一惊,突然又想起来些什么,“灰,灰太狼呢?” “你不用担心他,他前几天还来看你来着。呐,”指指床头上的一个罐头,“还给你带了这个,说是对你身体有好处。”沸羊羊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奇怪。 “那就好……”喜羊羊却没想太多,又转回头去。直到此时,他才看见伏在自己床边沉沉睡着,手中握着那金光闪闪的铃铛,而显露出无比的憔悴和担忧的美羊羊,“美……?” 沸羊羊的神色更多了几分莫名的东西:“是啊……她坚持这几天亲自照顾你,好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呢……”边说边站起身,“我去告诉大家你醒了。”转身,离开了。 喜羊羊目送他离开,甩甩头。身体仍是虚弱得很,他想起身,却觉得这本来无比简单的动作变得十分艰难,不过最后总算挣扎着坐了起来。 窗外,绿草茵茵,已是春日。 美羊羊也醒了,从跪坐的姿势抬起头,少年带笑的脸庞映入眼帘:“你,你醒啦……” “是呀,”少年转回头来,脸上却霎时间红了一大片,“谢……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美羊羊……” “没……没……不用谢……”美羊羊的声音,也有点扭捏。边说边站起身,把手中的铃铛系回了少年颈上的深蓝色带子上,“欢迎回来呀,喜……喜儿……” 铃铛被风拂过,发出清脆的乐声。两人,都笑了。 春天,永远都是,属于希望的季节呀! 【正传·第叁部·第廿二章】 【正传·第叁部·第廿二章】 “我们开个宴会,庆祝喜羊羊康复吧~”是美羊羊开心的声音。 “不用不用……”喜羊羊有些不太好意思,挠挠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吧……” “还说没什么大事,”美羊羊嘟起了嘴,“你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是啊是啊!”懒羊羊的声音插了进来,而且两眼中放着光,“一定要办个盛大的宴会,要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边说,口水边流了下来。 众羊:……三根黑线。 “我来准备吧~”美羊羊显然很开心,马上就开始忙前忙后地准备起来。 “我也来!”众羊齐声道。 看着大家都忙碌了起来,喜羊羊一个苦笑,嘟囔着:“干嘛吗……弄得这么声势浩大……”但看大家都兴致勃勃,也只得跟着忙活起来。 ---------------------------------- 晚宴。 看大家都在尽情地吃,玩,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喜羊羊悄悄地离开了场地,走到了后山上,一处山崖边,坐了下来,眺望繁星。 山中古堡的一切,终于结束了。从发现那份卷轴,布置后备方案,有些忐忑地去找灰太狼,到后来为了救他坠下悬崖,再到他返回古堡救自己……如今,一切都结束了,气候已恢复正常了。可,喜羊羊总觉得,似乎一切还没有真正结束,还有未知的命运仍在前方不远处等待着自己,等待着灰色的他。 而且,这次,也等待着她。 身后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喜羊羊转回头,看见的,正是美羊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发现你不见了,就找过来了呀~”美羊羊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喜羊羊莫名地有些紧张,但却不是因为在喜欢的人旁边的那种紧张,而是由于……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为了掩饰脸上的冷汗和微微发抖的手,他再一次转头面向星空,漫无目的地玩起了“连星星”的游戏。 “看星星呢呀?”美羊羊也随着身边的少年把目光投向苍穹。 “是呀。” “那……今后每天,都一起来这里看星星,好不好~”美羊羊脸上带着甜甜的笑,面向少年。 “好,好呀……”喜羊羊差点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不禁有些惊奇,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地紧张呢? 【正传·第叁部·第廿三章】 【正传·第叁部·第廿三章】 “沸羊羊,你在吗?”咚咚咚的敲门声在沸羊羊的屋外响起。 “什么事啊?”沸羊羊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这么早……是要去踢球吗?” “不是啦……是想和你说几句话……”喜羊羊笑得有几分尴尬。 “哦,好。”伸个懒腰,“进屋里说吧。” 在沙发上坐定,喜羊羊还没有开口,反倒是沸羊羊先问到:“好奇一句,你和美羊羊,怎么样了呀?” “啊……啊?”喜羊羊一愣,“什么……怎么样了……” “别装了,”沸羊羊语气中满满的八卦气息,“昨晚看见你和她都去了后山那边。怎么样,她接受你的表白了嘛,还是……她向你表的白啊?” “这,这都哪跟哪啊……”喜羊羊满脸无语,“我……不喜欢她的……” “真的?”沸羊羊的语气摆明了他不相信。 “好吧……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她……”喜羊羊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还不算喜欢她?”沸羊羊满是不肯相信,“一年半前,在大树世界,你都肯为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找星星果,你忘了?” “不是……我只是……”长叹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而且,我很害怕……”声音中,真的带上了至为明显的颤抖。 “害怕?”沸羊羊一愣,“为什么会害怕?”看向喜羊羊的双眸,那里,真的蕴含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到底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了?” “倒没发生什么……只是,我总觉得,山中古堡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如果……会不会,把她,也牵涉进来……”低头,嗫嚅着。 “唉,得了,你这一听就像是在找借口。”沸羊羊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一圈,又坐了回来,伸出手,把对面淡蓝色少年的头抬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你是不是……害怕感情?” 喜羊羊无言了半天,才终于开口:“我也不知道……可……可能是吧……” 看着对面好友双眼中愈发明显的颤抖,沸羊羊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你既然都能为她冒险,你也得能为她克服自己的恐惧啊……”想了想,再度站起身来,“你要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帮你,但是,最终还是得靠你自己,我能帮你的,也有限啊……” 喜羊羊呆呆地也站起身,带着些不确定地问:“你,不是也喜欢她吗……那为什么,要帮我呢……” “唉……”轮到沸羊羊长叹一口气,“自从一年半前,看到你采星星果带着伤回来之后没多久,我就决定帮你们了……毕竟,她喜欢的,是你啊。也只有你,能给她幸福啊……”摇摇头,换上了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昨晚多好的机会啊,要是我,肯定表白了……”边说边摇着头,走出了房间。 只留下喜羊羊,一个人,迷茫着。 【正传·第叁部·第廿四章】 【正传·第叁部·第廿四章】 “看,今晚的星星,多美呀~”仍是后山那处崖边,仍是少女和少年。 “是呀……”喜羊羊笑了笑。不知是不是沸羊羊的那番话起了作用,紧张的感觉少了几分,但仍旧让他有点坐立不安,“星光照在你身上,也很美呢~” “是嘛……谢谢~”美羊羊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 喜羊羊仍是微笑着,继续眺望繁星,没有再接话。 “你看,”美羊羊复又抬起头来,指着星空中的一处,“那是牛郎星和织女星呢。牛郎和织女,多么动人的爱情故事呀~” “是……是呀……”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了几分莫名的变化,掺进了点无奈,掺进了哀伤。 注意到这变化的美羊羊转过头来,仔细地盯着少年:“怎么了……?” “嗯?”少年也转过头来,有些发愣。 “为什么感觉,你不是很开心呢?”少女的声音很谨慎。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牛郎和织女的故事,虽然听来动人,可是……”犹豫了许久,“可是这却是个悲剧呀……他们一年中只有一天能见面,平时只能隔着银河遥寄思念。这些,你想过吗?” “我……”美羊羊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摇摇头。 一时无言,半晌,美羊羊才轻声说:“喜,喜儿,不要那么悲观呀,生活,应该是充满希望的,不是吗?” “希望?”满是苦涩的表情。 “是啊,希望!”美羊羊的声音有些激动,“我知道,你可能,一直觉得很孤独。可是,这些年来,你有了我们大家这些伙伴,你可以向我们敞开心扉呀!而且,我,我愿意帮你找到属于你的快乐呀!这,不就是希望嘛!” “是吗……”摇摇头,“其实,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你们,我越是不敢让你们看到我的内心。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负有沉重的担子……这些年来,孤独依旧。”又回想起在山中古堡里,灰太狼昏迷之后,那种孤独和恐惧。现在想来,这又何尝只是那一时的感受?“可能,我命里注定孤独吧……” 眼眶里已经有几滴泪在打转,于是急忙起身,匆匆而去。让仅余一人的美羊羊,只能望着悲伤的少年渐渐远去的身影,完全不知该做些什么。 【正传·第叁部·第廿五章】 【正传·第叁部·第廿五章】 美羊羊坐在屋里的窗前,双眼似是盯着桌上摆着的那张少年的照片,实则目光根本没有任何焦点。 她一直都知道喜羊羊心中的孤独,也知道这种孤独带给他的心底最深处的悲观,这一点,是其他小羊,无论沸羊羊、懒羊羊、还是暖羊羊,都不真正知道的。而一年半以前,当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她就开始坚信,坚信自己能帮助少年打开心结,告别孤独,真真正正地乐观起来。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会这么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乐观了呢? 「其实,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不敢让你们看到我的内心。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负有沉重的担子……」 少年这句话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回响,几乎打破了她心中所有的假设。如果说,自己的爱,只能让他更不愿敞开心扉,那,自己……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啊…… ---------------------------------- “你呀!唉,又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被你白白浪费了……”沸羊羊不住地摇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我……”喜羊羊苦笑一声,终是没能说出些什么。 其实喜羊羊只告诉了沸羊羊他和美羊羊一起去看星星,没有告诉沸羊羊任何其他事情,也就是说,没有提到他和美羊羊的对话。无论如何,喜羊羊终归是不想让伙伴们都看到他内心的孤独的。 沸羊羊来回踱着步:“得想个办法帮帮你……” “唔……”坐在沙发上的喜羊羊低下了头,隐藏起了自己莫名的表情,“我在想……我可以去找灰太狼,他肯定愿意帮忙……可以让他假装把美羊羊抓起来,然后你去救她,这样,说不准,能让美羊羊喜欢你……” “你说什么呢!”沸羊羊猛地打断了喜羊羊的话,“我早就决定帮你们,而且,我不会再去追求美羊羊了。这些,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可是,我……”喜羊羊的声音越来越小。 “哎呀!”沸羊羊急得几乎抓耳挠腮,“我们不是说过了吗,只有你,能给美羊羊幸福啊!你难道,不想看她幸福吗!” “我,我当然想啊……”喜羊羊略微将头抬起了一点,“可是,我担心……” “没有可是!”沸羊羊再一次急急地打断,“你必须!必须要克服你的恐惧!” “唉……”喜羊羊没有答话,只是复又低下头去,低得,更深了。 【正传·第叁部·第廿六章】 【正传·第叁部·第廿六章】 喜羊羊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带着这样奇特的心情来到狼堡。没有忐忑,没有拯救伙伴的心切,没有搜查线索的细致,也不是为了请灰太狼帮什么忙,而是单纯地为了倾诉,倾诉一些不愿,也不能向别人倾诉的东西。 说起来,自上一次来狼堡,也就是那次带着卷轴来找灰太狼帮忙,已过去了三个月有余。三个月,听来漫长,实则是蛮短的一段时光。可是,这段时间里,却仿佛沧海桑田,一切都变了。经历了这许多,灰太狼早已决定再不来羊村抓羊了,而且,颇有趣的是,红太狼竟也默许了。于是,狼羊之间虽仍有隔阂,但大抵已经是和平相处了。可更重大的改变却不是这些现象上的变化,而是在于内心,在于情感。 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至于这些改变是好是坏,谁又知道?皆是命运啊。 “咚咚咚”的敲门声,狼堡的大门再一次在喜羊羊的面前打开。这一次,探出头来的,是灰太狼。看到来者,他不免有些惊讶。 “喜羊羊?你怎么来了?前几天听说你醒了,本来想去看你来着。但又觉得总得带点什么去,就一直给你准备补品罐头来着。现在也差不多做好了,还想明天带过去给你呢……对了,之前带给你的那个罐头,味道怎么样?”由于完全没有预料到喜羊羊会来,话说得便稍显些语无伦次。 “味道挺不错的。”喜羊羊笑笑,“大叔,这次来,是想……和你聊聊天。” “聊天?”灰太狼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喜羊羊点了点头。 灰太狼仍旧一脸困惑:“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前天的晚宴,玩得不开心吗?” “不是啦。”喜羊羊摆摆手。 “那……你做错事,慢羊羊惩罚你了?” “也不是啦。” “那,那还能是什么事啊?你和朋友闹矛盾了?”灰太狼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缘由了。 “不算是……”喜羊羊叹口气,“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害怕……” “害怕?”灰太狼轻轻地扶少年坐了下来。 “嗯……”和与沸羊羊对话时一样,如今的喜羊羊,也不敢抬头直视灰太狼的双眸,“就是感觉,山中古堡的事情,可能……还没有结束……所以害怕,怕你我还会再次面对生死。而且,而且还怕……怕,怕她卷进来……” “他?” “……美羊羊。”声音极轻,以至于自己,都快听不到了,“沸羊羊说我是找借口,其实不过是害怕感情。但我,我真的不知道……”双手掩面。 喜羊羊的这样悲伤、脆弱的一面,灰太狼第一次见到,是在山中古堡里。但即使在古堡中,他多数时候展现出来的,也依旧是坚强、勇敢、充满朝气的阳光少年形象,因此如今见到喜羊羊这等神情,灰太狼实在是有点不适应。想了许久,他终于把少年把自己怀里揽了揽,轻声安抚道:“你放心,山中古堡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气候已经恢复正常了,哪里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再过一阵子,这些已成为过去的事都会被忘记的,你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的。” “真的……吗?”喜羊羊的声音中带着许多的不确定。 “当然啦,别担心。”灰太狼揉了揉少年的头。 “可,可是,我,还是害怕……”喜羊羊紧抿着嘴,但双眼早已把他心底的脆弱展示得一览无余,“小时候,我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父母在我不到四岁时便远赴月球,只有村长照顾我……后来,我有了现在的伙伴们。可是,正因为珍视和他们的友谊,不愿意伤害到他们,我,我不敢向他们倾诉我的内心……我只能,越来越孤独……我,我……”渐渐地,开始了啜泣。 灰太狼急忙又把少年揽近了几分,但却没能想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用拥抱传递着他的关怀。而在这怀抱中,喜羊羊终于“哇”地一下,放声哭了出来,过了半晌方止住:“天啊,我……对不起……” “没事没事,别难过了。”灰太狼终究是想出了一句适当的安慰的话,“慢慢说。” “嗯,”喜羊羊仍旧有些啜泣着,“后来,我,我遇到了美羊羊……我知道,她喜欢我。而我,我好像,也喜欢她……其实,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我……我特别害怕。我有多想看到她的笑脸,就有多怕伤害到她,就有多不敢向她倾诉,就又给我自己加重了多少分孤独……”嗫嚅着,没有能说下去。 但这样倾诉完,心里,似乎好受了许多。 灰太狼温柔地拍了拍少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也想一想,只有敞开心扉,接受她的感情,也接受你自己的感情,你和美羊羊,才能真正地把心连在一起,她和你,也才能真正幸福呀。这不是伤害她,这是,爱呀!” 喜羊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头埋在了灰太狼的胸前。 “我所认识的你,是坚强面对一切,勇往直前的呀!喜羊羊,抛下恐惧吧,不要害怕!”灰太狼带着微笑,激励着身前渴望着温暖的少年。 “嗯,我……我会努力的……”少年的话中,仍有几分犹豫。 【正传·第叁部·第廿七章】 【正传·第叁部·第廿七章】 沸羊羊的屋外,再度响起了敲门声。拉开屋门,沸羊羊看到的,不必说,还是喜羊羊的面孔。 “你,”沸羊羊满脸无奈,“该不会是还下定不了决心吧……” “呃,”喜羊羊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好吧好吧。”沸羊羊扶额,“进来吧。” 喜羊羊却没有迈开脚步:“就是,就是……就是想问,你真的不会,嫉妒……吗?” “嫉妒?”沸羊羊愣住了。 “唔……就是,美……美羊羊……”喜羊羊的声音犹犹豫豫,而且愈来愈低。 “哦,你说这个呀……”甩甩头,复又无奈地叹口气,“我怎么可能完全不嫉妒呢……” “那,我……”嗫嚅着。 “得了得了,你怎么又开始找借口了。”看远处夕阳已经开始西沉,沸羊羊于是边说边就拉着喜羊羊往美羊羊家走去,“你该去和她一起看星星了吧,别找借口了,勇敢点!” “可,可是……” “又可是,”沸羊羊满头黑线,止住了脚步,“唉……我是嫉妒不假。可难不成你觉得,看到她得不到幸福,看到你这么无限地纠结和痛苦下去,我会更开心?” 喜羊羊呆住了,只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好友。 “你说你,”沸羊羊继续说着,“怎么有时候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呢……” “我,我怕呀……”喜羊羊的神情莫名,“我怕伤害到她,伤害到你,伤害到你们,我的,伙伴们啊……”眼圈,有些红红的。 看喜羊羊这副表情,沸羊羊有些不知所措。他可是从未见过喜羊羊的这一面:“我……哎呀哎呀,你干嘛,还要哭呀?!” “我……”喜羊羊顿觉有点尴尬。 “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更会伤害到她吗……”沸羊羊的语气愈发地无奈。 “你也这么说呀……”下意识地嘟囔道。 沸羊羊却并没有听清这一句:“嗯?” “……没什么。”喜羊羊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那,我去找她了……”想了想,又补上,“谢谢你,沸羊羊。” “唉,没事,快去吧。”说罢,沸羊羊便转身离去了。 【正传·第叁部·第廿八章】 【正传·第叁部·第廿八章】 望着沸羊羊远去的背影,喜羊羊只觉脑海中一片乱。 美羊羊告诉自己,生活,应该是充满希望的。 灰太狼告诉自己,敞开心扉,接受自己的感情,这才是爱。 沸羊羊告诉自己,种种担忧不过都是借口,都是自己想不明白罢了,要勇敢。 那么,真的是自己,太悲观了吗? 落日已至远方的山头,万物都笼罩在橙红色的光芒之中。这本应是温暖的颜色,可是…… 可是,泪水和痛苦,才是永恒的。落日,不过是黑夜的序曲而已啊! 「但是,」转念一想,「黑夜,也不是一无所有。正是在黑夜中,才能看到那繁星若尘啊!虽然不如阳光那般无所不达,但,也有着它的壮丽,它的美啊!」 那么,希望,真的如那繁星一般,纵使黑夜,也不能吞噬吗? 站起身来,远眺落日。 「自己,真的有资格去爱,去被爱……吗?」这个一年半以前,在那个先是孤独之后却是幸福的流星雨之夜便问过自己的问题,现在,是否有了答案呢? ---------------------------------- 坐在屋前的一株大树下,美羊羊同样在眺望着落日。 「其实,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不敢让你们看到我的内心。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负有沉重的担子……」 少年的这句话,仍旧不停歇地在她脑海中回响。 自己,究竟是不是,太过乐观了呢? 可是,如果说,爱都不能让少年敞开心扉,又有什么能呢? 答案是没有。 那么,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爱,可是上天赋予的,最伟大的礼物啊! 看向夕阳的目光,终于再无犹豫。 「所以说,自己,还是选择了乐观的道路啊……」 【正传·第叁部·第廿九章】 【正传·第叁部·第廿九章】 “猜猜我是谁~”美羊羊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调皮的声音。 这声音对于美羊羊来说,实在不能再熟悉了。“喜羊羊?” “猜对啦!”喜羊羊笑着跳到美羊羊眼前,“走吧,去看星星啦~” 美羊羊一时有些发愣。虽然说她没以为喜羊羊出现的时候会多么严肃或是沮丧,但是,上来就这么嬉笑着“猜猜我是谁”,无论如何都有点超出了预期。 拉着手,走在草坪上。此时刚刚入夜,但羊村里已经很静很静了。静到两人能听到脚踩草坪的沙沙声,甚至于彼此的心跳声。也正是因此,美羊羊终究感觉到了,喜羊羊细细藏着的那小小的紧张。仔细看去,少年的双眸中确实洋溢着快乐,可再仔细一些,还是能够看出,那快乐背后,有一点残存的犹豫,再背后,仍有些许的悲观和绝望。 但至少,那份快乐,并不完全是表象,而已经是发自内心的了。少年那由孤独冰封的心湖,已经开始融化了。 自己,又还能求些什么呢?少年能够真正地快乐,那也就是,自己的快乐呀! 坐在崖边,感受着徐徐的微风拂过。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感受着,感受着那份希望。 银河缓缓,星光璀璨。 少女轻轻靠在少年的肩头。少年的脸,霎时红了一大片:“美羊羊……” “呐,”美羊羊的笑容,那么纯粹,那么美好,“星星,真的很美呀~” “唔……”喜羊羊也微微笑了,“是呀。而且每天,都有繁星照耀呢~” “就像希望一样!”美羊羊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眸中,闪着光芒,“星星,是不灭的希望之光,黑暗中依然存在的希望之光呀!” “是,是吗……” “当然是呀!”少女则是一脸坚定,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少年的双眼。 看着少女的坚定,少年心中的那些寒冰,终究松动了。他知道,自己喜欢她,在她身边,自己很快乐,而且,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而她,一定也很快乐,不是吗? “或许,你们说的,是对的。勇敢地去接受,去敞开心扉,希望,真的就会无处不在吧……” 一切,都在星光的照耀之下,美轮美奂。 【正传·第叁部·第三十章】 【正传·第叁部·第三十章】 一个月以后。 有一个正确的开端,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融化一潭冰封的湖。这也包括,少年的心湖。 今天,是三月二十,美羊羊的生日。 但是美羊羊此时却被蒙着眼罩,嘟着嘴,任由少年拽着走着。这个喜羊羊,神神秘秘地,说要带自己去一个好地方,可就是不肯说是哪里。 “到了吗?”美羊羊的声音有几分不满。 “到啦!”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把眼罩拉开—— ——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夜幕已深。淡蓝色的少年就在身边,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自己。视线转向无边的苍穹,那里,正有一道道亮光划过。 “流星雨!”兴奋地叫了起来。 “是呀,今天有流星雨哦。”身边的少年带着几分宠溺看着自己,“怎么样?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 自己,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喜欢!”笑得那么灿烂,“我还以为,你又要像去年那样,送恶作剧礼物呢。” “嘿嘿……”喜羊羊笑得有些尴尬,却是随即有些脸红,伏在少女的耳边,“美羊羊,我……我喜欢你……”轻声而害羞地说着。 美羊羊的脸霎时红了一大片,转头想看向少年,却只能害羞地压低了头,用微不可闻的语气说着自己都快听不见的话:“我……我也喜欢你……”脸,更红了,像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般。 少年把少女揽入他的怀中,少女也把双臂环在少年的身侧。 世界的美好,也比不过这一刻的幸福。时间的流逝已不再重要,彼此的呼吸牵动着每一发心跳。 这正是,美羊羊心中,所一直梦想的那一幕啊! 少年缓缓地松开了双臂,带着笑意转向星空,语调中也同样满含笑意:“美……美儿,对着流星,许个愿吧~” 少女,也望向星空,嘟起嘴想了想,然后便再无犹豫:“那我就许愿,我和你,能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流星,继续划过夜空,承载着这份希望,和其他许许多多份希望,一起,奔向未来和远方。 对第叁部做个小总结: 首先,请允许我再次向第叁部后半部分的重要灵感来源之一,精品文《星星陨落之时》表达我的敬意。 第叁部和前面两部所形成的主线剧情,诚然有些脱节。从写作目的的角度上来讲,之所以接受了和主线脱节的代价是有几个原因的:第一,是需要转向喜美爱情的这个方向,来表达喜儿性格中一些单纯写喜灰我自认很难写出的东西,具体来说,就是他乐观表象下的孤独和悲观;第二,确实,楼主本人同时是灰喜党和喜美党(其实还是喜懒党,但出于精简至必要的考虑,实在不可能再加一条感情线进来了),所以总归想写一写对喜美的理解;第三,就是楼主很想对第叁部的标题,爱与希望,这个重要的话题做一些讨论;第四,……出于不剧透的考虑,第四就先不说了(提示:第二条里提到了对喜美的理解,第三条里提到了对爱与希望的讨论,各位觉得第叁部最后的乐观基调和happye di g真的是楼主本人的理解和观念吗?) 但其实还有另一个角度,那就是这篇《喜羊羊外传》(啊啊啊……楼主表示这个名字自己真的是起得糟透了)的点子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其实本来这是三个相互独立的构想:第一个构想是我当时听说羊8可能会不以喜儿为主角的时候,我开始构思一个不以喜儿为主角的故事,最终的产物就是第壹部的最初的版本,但这个时候我自己愈发地不愿意让喜儿不是主角,于是就像第壹部更完之后的总结里所说,我把“休养光球”里面从真的是喜儿改成了不是喜儿,并进一步地顺着构思出了现在的第贰部,从而让这个故事回到了一个关于喜儿的情感文;第二个构想是因为楼主对喜灰后期的各部动画很熟悉之后,觉得喜灰后期里面最为喜美的一集就是《嘻哈闯世界》第51集《再见流星雨》,于是想把它做一些改编,这也就成了第叁部的第二至第十六章;第三个构想出于不剧透的考虑也先不说了,但是它最终发展成的将会是本文的后传。第一和第二个构想的合并其实没什么道理,就是突然想到,然后觉得这么做可行,合理,能够对喜儿的性格有一个全面的描绘;第三个构想的融入则是因为第三个构想需要一个合理的情感和事件背景,而这样一个背景由第一和第二个构想合并之后的文章提供再合适不过了。至于第肆部、第伍部,则是后来为了提供一个从第叁部到后传之间的发展而设计的;前传则是为了给第肆部里将要引入的一条线提供背景。这种多个构想合并的做法正是第叁部有些脱节的原因。 最后要说的是,虽然和主线稍有脱节,但第叁部在整个故事里绝对还是很重要的,也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第肆部明天开更。虽然以下的话有点剧透,但还是不得不说:如果各位中有很不能接受很悲很悲的bade di g的,最好止步于此,不要再往下继续看第肆部、第伍部、前传、和后传了。第壹部至第叁部,如果忽略一些为后面的需要而埋下的伏笔,也还可以算是一个完整的happye di g的故事了;一旦把第肆部包括进来,下一次再能说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就要到后传的结局了,而那会是一个真的很悲很悲的bade di g…… 由于已经开学了,楼主的时间总归没有寒假那么充裕,接下来的更文计划暂定每周一、二、四、五、六各更一章,不过可能随写作进度而有所调整。 【正传·第肆部·第一章】 【正传·第肆部·第一章】 时间回到前一年的腊月十七,小羊和灰太狼一行仍然在前往古老客栈去和慢羊羊会合的路上。而慢羊羊则已经提早一天到达了这里,此时的他,已经把那所谓的“休养光球”安装好了,正站在客栈的阁楼上,眺望星空——或者说,由于漫天黄沙已经遮住了繁星,那么叫做“没有星星的‘星空’”会更合理一些。 他叹口气,一手攥紧了喜羊羊留给他的那封信,另一手缓缓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通信器,这个他本希望永远也不会用到的一次性紧急通信器。盯着上面的红色按钮半晌,他才终于按了下去。 “呲呲啦啦”好几声后,通话接通了:“慢羊羊村长?发生什么了?”声音有些紧张。 “小智啊……”不错,另一边正是智羊羊,“我……”欲言又止。 通信器里没有回应,显然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慢羊羊只好轻叹一口气:“是那个卷轴。” “卷轴?”智羊羊一愣,而后猛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您是说,那个,那个千年卷轴……?!” “嗯……”慢羊羊的声音异乎寻常地低沉,“喜羊羊能看到它的内容。” “什么?!”智羊羊惊叫起来,“怎么,怎么会……会是他啊?!” 慢羊羊摇摇头,当然通信器另一端的智羊羊是看不到的:“命运啊……唉……不管怎么样,你们快回来吧,喜羊羊都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本来我还想再等等,如果过一阵子还没有消息再联系你,毕竟,你也知道这个联系方式是一次性的……可是,我发现了他留下的信,这才知道是因为卷轴……”这时通信器上的红灯闪了起来,“没时间细说了。你们尽快回来吧,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啊……” “我们尽快。”智羊羊的声音相当坚决,“不过我们离地球太远了,可能得几个月……”话还没说完,通信器便“滴”的一声,而后便沉寂了下去——通话时长的上限已经到了。 慢羊羊再度叹了口气,随手把已经成为一块废铁的通信器扔到了一边,再次看向窗外。这次,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恐惧—— ——毕竟,就算再勇敢的人,也都是害怕未知的。 【正传·第肆部·第二章】 【正传·第肆部·第二章】 三月廿一的清晨,羊村。 喜羊羊坐在屋里自己的桌前,看着桌上的一张照片,眼眶里,有些湿润。 哪怕他如今已经解开了一个心结,已经看到了希望,不再害怕感情,可是,心底最深的孤独,以及背后那个更加根深蒂固的心结,却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那是他一切孤独和悲观的根源——他的父母。桌上的那张照片,正是村长给喜羊羊的,他小时候与父母的合照。 自从喜羊羊十岁那年,也就是兔年,知道了他父母的故事之后,这个本来已经深埋于心底近乎于被遗忘了的心结又再度浮现了出来。不过,那一年,对于喜羊羊来说却是真真正正很开心的一年,因为有了电子手帐,他随时可以见到他父母了,尽管需要又唱歌又跳舞才能让手帐充电,尽管见到的只是冰冷的全息影像,但他依旧很开心,直到龙年—— 在最后的决战,和暴走的机械龙对决时,手帐受了磕碰,坏掉了。而他的父母又被那失败的发明,时空加速器,给送走了,没有机会再给他留下任何联系的方式。自此以后,喜羊羊便再没有见过他的父母,哪怕全息影像都没有,仅剩下的,就是桌上这张不会动的平板的照片,用以寄托,无尽的思念…… “唉……”叹口气,擦擦眼角的泪水,心中,又在默念那句话: 「星星,是不灭的希望之光,黑暗中依然存在的希望之光呀!」 脸上,稍有些勉强地挂上一抹笑容。不管怎样,生活,总要继续;希望,总在那里,不会消逝的吧…… 背上书包,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路边,百花齐放,星星点点。在花朵的芬芳之中,心情,似乎也平静了很多。 可当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却是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教室里,他的伙伴们,都刷地一下看向他,脸上,都挂着仿佛说着“恭喜”的笑容。被这许多目光盯着,喜羊羊难免有些尴尬:“这是……怎么了?” 众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懒羊羊说了出来,语调中满是兴奋:“喜羊羊,你的爸爸妈妈,要回来羊村了!” 【正传·第肆部·第三章】 【正传·第肆部·第三章】 “看吧,我就说嘛,生活,是充满希望的呀!”靠在喜羊羊的肩头,美羊羊甜甜地笑着。 喜羊羊笑笑,没有答话,但眸中的兴奋是毋庸置疑的。 事实上,喜羊羊这一天都特别兴奋,而且一直在四处分享他的开心,让整个羊村仿佛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息之中。是啊,怎么可能不兴奋呢?距龙年和父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真正正的团聚,已经过去三年了。也就是说,已经有三年,喜羊羊不曾见到父母了,如今又要相见了,又要,相见了! 这次,终于,可以团聚了吧!喜羊羊不停地想象着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样子:向父母撒娇、和父母一起围坐在一张桌前吃晚餐、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场……那会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呀! 是啊,多么美好的生活呀! “看看星光看月亮/看看我的心/月亮代表我的心/梦想是片秘密/追寻的路永不完/纵然多遥远/我不会迷失方向/我拥有星光……”这段歌声在喜羊羊心中骤然响起。那是《星光下的梦想》,是妈妈,写给自己的…… “在光辉中看见 “未来的出现 “终有一年,终有一天 “终于回你身边 “求求星光求月亮 “听听我心愿 “但愿爱充满世间,幸福永不变 “但愿梦想会实现,坚持永不变……” 是啊,爸爸妈妈,你们,终于回来了呀!星星,那不灭的希望之光,见证着,你们,回来了呀! 沉浸在美妙歌声里的喜羊羊花了好些功夫才反应过来这歌声并不是他想象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地回荡在四周的。他诧异地看向旁边的美羊羊:“你,你也会唱这首歌?” “是呀,”美羊羊抬头看向繁星,“我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呀……小时候,听着这首歌,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母亲写给自己的孩子的。不过那时候,我可没法知道,那个孩子,就是你呀……” “是呀,其实,我也是听着它长大的……”少年回忆着那些遥远的往事,“村长经常放这首歌给我听,这也就成了我学会的第一首歌。后来,兔年,我才知道村长放这首歌的用意……”眼眶里,再度溢满泪水,但这次,是幸福的眼泪。 “那我们再一起唱一遍吧~”美羊羊的笑容,始终是那么灿烂。 “好呀~”喜羊羊也开心地笑了。 “在光辉中看见 “未来的出现 “终有一年,终有一天 “终于回你身边 “求求星光求月亮 “听听我心愿 “但愿爱充满世间,幸福永不变 “但愿梦想会实现,坚持永不变……” 【正传·第肆部·第四章】 【正传·第肆部·第四章】 早上醒来,洗漱完毕,喜羊羊便急忙冲出了家门。昨天已经和整个羊村分享了他的喜悦,今天,他要再把喜悦分享给另一个人——灰太狼。 钻进青青河对岸的密林,沿着一条早已熟谙于心的小路,喜羊羊来到了林中一方空地。说来也奇怪,密林之中,竟能有这样一个开阔之处,而且中央还有一个天然的泉眼,汩汩冒着泉水,如喷泉一般。若是如今天,艳阳高照,那找到适当的角度,便能看到条条彩虹,美轮美奂。 喜羊羊从怀中取出一支烟花,点燃,在空中绚烂地绽放。这是他和灰太狼约定的信号。果然,不几时,灰太狼便也冲了进来,看少年满脸笑容,便也笑了:“看来,是有什么喜事咯。” “嗯!”喜羊羊特别兴奋,“你猜猜,是什么事!” “都多大了,还玩这‘猜一猜’的游戏……”灰太狼扶额。 “猜一猜嘛~”喜羊羊基本是把灰太狼当可以依赖的、父亲般的角色看待的,所以这种撒娇般的语气,灰太狼倒也见怪不怪了。他只好无奈地晃晃头:“好吧好吧。唔……你们村长奖励你礼物了?” “哎呀,你怎么一提坏事就是村长惩罚我,一提好事就是村长奖励我呀……”喜羊羊不满地嘟着嘴。 “还不是因为你所提到的好事,至少半数都是你们村长的奖励……”灰太狼也嘟囔道,“那,我可真猜不到了。” “接着猜嘛~”喜羊羊继续撒着娇。 “不猜了不猜了,什么线索都没有,这叫人怎么猜嘛!”灰太狼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说,我就走了啊!”迈开步子,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哎,别别!”喜羊羊急忙伸出手去拽住他,“真是没意思,猜都不肯好好猜……”嘟着嘴,但随即又换上一副神秘的表情,“我告诉你啦,是……我父母要回来啦!” “哇!”灰太狼也由衷地为眼前的少年而高兴,他知道,缺少父母之爱始终是喜羊羊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唔……”偏头想了想,“该送你个团圆礼物的,可,好像也没什么能送的……要不,去狼堡,我给你烤点蔬果吃吧。” “不要。”喜羊羊白了灰太狼一眼,“不是说过了嘛,狼堡实在太阴森了……”这也正是他们要在这片林中空地而不是狼堡见面的原因,“不过,你要是把蔬果拿到这里来烤倒是不错。”两眼放光地看着灰太狼。 “好好好……”灰太狼无语地笑了笑,这小子,真是要求越来越高,“跟我一起来吧~” “嗯~”喜羊羊摆出一副得胜的笑容。正要迈步,却突然见天边划过一道亮光,霎时愣住了。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看少年突然神色大变,灰太狼赶忙问。随即抬头,也看到了天边那道亮光。在这万里无云的晴日,这种亮光实在罕见。但看轨迹便知,那绝不是流星,更像是……某种人工的物体? 少年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的不安又高了一层,强烈到使人无法忽略。急促地喘着气,喜羊羊断然转向羊村的方向,飞快地奔跑起来。 “喂,喜羊羊!”灰太狼叫出来,但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了。叹口气,再次看向那道神秘的亮光,心中,也和少年一样,冒出了几丝不安。 究竟,发生什么了? 【正传·第肆部·第五章】 【正传·第肆部·第五章】 羊村实验室里,是面色凝重的众羊。村长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上面,在一幅庞大的地图上,画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 听到实验室门打开的声音,除了村长仍旧毫无反应外,其他小羊都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刚冲进来的喜羊羊,眼圈,皆有些红红的。 看到这一幕,再看到屏幕上那条红线,喜羊羊便已经再明白不过发生什么了。扶着实验台,无力地跌坐在地,一言不发。其他小羊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最后,是暖羊羊站了出来,特别小心地向前走去。 坐在地上的喜羊羊则抬起头来,眼中,最后一次闪出希望的光芒。看着欲言又止的暖羊羊,他怎会不明白接下来将听到什么,但,此时的他,无比地期望是自己多虑了,甚至可以说,他无比地期望是自己太笨,笨到把所有的事情都搞错了,事实,和自己的猜测,实际上是天差地别的。可是…… “喜羊羊……”暖羊羊犹犹豫豫地张开了口。 喜羊羊抬头,望向暖羊羊,目光中,有希望,有悲伤,也有祈求……暖羊羊心中一颤,差点便说不下去了。 “你,你父母,他们……” 希望彻底地破碎,撒了一地。喜羊羊眼神中的光芒,熄灭了。有什么东西,也在他心中,熄灭了。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出,出事了……” 良久,只有寂静。喜羊羊的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这让实验室中的气氛,有些莫名地诡异。半晌,他突然起身,有些摇摇晃晃的,仿佛醉酒了一般。 “喜,喜儿?”美羊羊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喜羊羊的声音,也是仿佛醉酒一般。 这话反而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喜羊羊摇摇晃晃、一步一颤地走向门口,沸羊羊急忙说:“喜羊羊,我们,我们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要节哀……”话没说完便打住了。喜羊羊转回身来,眼神里却是有些不解的样子:“我,我为什么要难过?”虽是这么说,可语调里的颤抖和悲戚根本是无从掩饰的。 但这句话却让众羊终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能眼看着喜羊羊走了出去,徒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正传·第肆部·第六章】 【正传·第肆部·第六章】 整整一天,喜羊羊一直待在自己的家里,没有出来半步。 第二天,再也按耐不住的众小羊一个接一个地来到喜羊羊的屋前,想要去安慰安慰他,或者至少看看他怎么样了。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相继来过,却都被喜羊羊冰冷冷的一句“我没事,你走吧”赶了回去。 直到美羊羊来到淡蓝色的房子前,轻轻敲了敲门。喜羊羊仍是那一句“我没事,你走吧。”但美羊羊轻声回道:“你也要把我赶走吗?”语调,有些颤抖。 无人回应。在美羊羊心灰意冷想要转身离去之时,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后,喜羊羊低着头,神情莫名。 他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的床上,仍是低着头。美羊羊则环视一圈——屋里,已经混乱不堪。喜羊羊倒是不喝酒,可他显然找了个替代物,茶。原本装着茶而如今已经饮至一滴不剩的空塑料瓶被四处乱扔在地。可最引起美羊羊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书桌前的地面上,那个被打碎的相框,和曾经裱在相框里的喜羊羊仅有的与他父母的合照。 坐在少年的身边,美羊羊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试探地问道:“喜儿,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无比冰冷的回答,如利剑一般刻在美羊羊心头,只觉,心很痛。 “那……那你要不要待会来食堂,我做了你喜欢的红红果蛋糕。或者,或者我拿过来给你也行……”美羊羊自己也知道这实在有点没话找话的意味,可是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用了,我不饿。”仍然低着头,仍是冰冷的语气。 美羊羊只觉眼前霎时间有点模糊,赶忙咬紧嘴唇,不让泪水落下来。她默默地起身,抓起放在门旁的扫把,打扫起已经脏得不像样的地面。喜羊羊则完全没有试图阻拦她。 直到,美羊羊从地上拾起那张合照,想要把它重新放回桌上,喜羊羊才再度开口,语调低沉:“这就是,你说的,不灭的希望之光吗……” “嗯?”美羊羊没有听清。 心中,不知怎么起了一股冲动,喜羊羊竟是猛地喊了出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不灭的希望之光?这就是吗?” “我……”美羊羊嗫嚅着。 “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根本就没有!”少年愈发地激动,已然是有点失去理智,“你说这些什么毫不存在的希望,什么星星是希望之光,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更难过,是不是?!是不是?!” “不,不是……你听我说……”美羊羊慌忙想要解释,脸上,已经有一滴泪珠划过。喜羊羊却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进另一个房间里。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关上了,也把少年和少女,分隔在了两边。美羊羊一下子跪在地上,心痛不止,泪水横流。 【正传·第肆部·第七章】 【正传·第肆部·第七章】 坐在后山那处崖边,美羊羊的心,依然痛苦万分。 一方面,她是痛苦于少年竟会那样说她,虽然说她能理解,少年也是太过悲伤才会一时冲动而那么说,但这种纯粹理智的理解,丝毫不能缓解内心的苦。另一方面,当然,她也在因少年的悲伤而感到痛苦,毕竟,她比谁都更明白,也更关心,少年此刻内心的感受。 抬头仰望,星空依旧绚烂,一如少年的心湖开始融化,开始有了真正的快乐的那夜。那是一个多月前了。那个时候,又怎么可能会想到竟有一天自己会独自坐在这里,默默哭泣? 而,同样也是那晚,自己说出了那句“星星,是不灭的希望之光,黑暗中依然存在的希望之光呀!” 现在,仍是吗? “物是人非,星空依旧。”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只见喜羊羊缓缓走到美羊羊身边坐下,还是低着头:“对……对不起。早上都是我太冲动了,那么对你……” 其实当时,喜羊羊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他想给美羊羊道歉,却是哪里都找不到少女的身影,直到此时,才终于在这方充满了回忆的崖边找到她。 “没,没事……”美羊羊没有如往常那样把头靠向少年的肩头,而是转过身来,把少年直接拥入了怀中。这一下,少年心中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在少女的怀中,毫无掩饰地哭了出来。而这一开始哭,便如放开了水闸一般,止也止不住了。少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少年,紧紧地,抱着。 少年的哭泣终于停住了,离开少女的怀抱,伸手抹去自己脸上剩下的泪痕,他认真地注视少女的双眸,少女也同样在注视着他,眼神之中,便已然交流了用语言无法承载的许多。 良久,美羊羊才轻轻地说:“不论如何,你还有我,还有我们这些伙伴们呀……” “……嗯。”喜羊羊露出了一抹笑容,虽说那么的勉强,“不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啊……星空依旧,就让生活的希望,也依旧吧……” 【正传·第肆部·第八章】 【正传·第肆部·第八章】 自喜羊羊知晓父母飞船失事后足足过去了一周,他才回到学校来上学。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教室里依然打打闹闹,甚至喜羊羊的表现都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像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那只是表象,其实,大家都能从喜羊羊的眼中看到可怖的悲伤。而也正是因为大家都明白,所以也就没有人会,无论有意无意,去戳这如泡沫般一触即破的伪装。 唯一有些异常的是课间活动,喜羊羊太过安静了。本应和好友们一起踢球玩耍的时间,变成了他坐在大树下默默地读书,旁边,美羊羊无言地陪伴着。 “喜羊羊,来踢球吧!”懒羊羊跑了过来。 淡蓝色的少年微微地抬起头,抿起一抹笑容:“不了,你们踢吧。我想多看会书。” 懒羊羊也是好心,希望喜羊羊跟着好友们一起玩,能更快地忘却悲伤。可喜羊羊既如此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转身离去了。 但在转过身去之前,他还是注意到喜羊羊所看的那本书,竟是一本极高深的科学教材,难免有些费解喜羊羊这时为何会有心情去读如此枯燥的书。不过,之所以费解,是因为他没能注意到,这本书的作者—— ——是智羊羊。 ---------------------------------- 已近夏日,气温渐渐炎热起来。此时有一股风吹过,再惬意不过了。这微风,拂过羊村中的老老少少,拂过花花草草,拂过大树的枝丫弄出沙沙的乐声,最终,吹起了喜羊羊额前的刘海,吹动了他胸前的铃铛,发出了如他曾经的笑声一般清脆的铃声。 夕阳已至西边的山头,这一天本可以就这样平淡地度过。对于此时这默默地走在回家路上的喜羊羊,那样或许是最好的。可是,天边,却突然绽开了绚烂的烟花。那个方向,不必说,是灰太狼发出的信号。 纠结了半晌,喜羊羊终究还是转身向那片林中空地走去,并不知晓,这一去,他的命运也就此改变了。 ——或者说,也谈不上什么改变,不过是命运按照它既定的轨道,又前进了必然的一步罢了。 【正传·第肆部·第九章】 【正传·第肆部·第九章】 站在这方林中空地里,灰太狼轻叹一口气。 他还记得,二十天前,他和他,第一次来到这里。那天,少年考试得了满分,获得了慢羊羊的奖励,于是来找自己分享他的喜悦。但刚踏进狼堡,少年就嘟起嘴来: “大叔,你这是有多久没打扫了啊!” 看向已经乱成一团的屋子,自己也只好尴尬地笑笑:“是有一阵子了……你等我一下,我这就打扫一圈。” “唉,不用了不用了。”少年摆摆手,“就算打扫好了这里也太阴森,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见面吧。” “你上次来的时候可没觉得阴森呀。”自己开玩笑道。 “上,上次嘛……”少年的脸颊上飘起两朵红晕,显然,他又想起了那次在自己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的经历,“那次还不是因为……哎呀,那次不算。总之,我们找个新的地方就是了嘛~要不,去羊村?” “去羊村?这,不太好吧……”自己有些犹豫。虽然狼羊已然和平相处了,可是羊村众羊对自己的戒备仍旧显而易见。 “那……”喜羊羊挠挠头,突然就抓起自己的手,向外跑去,“那我们就在森林里四处转吧,说不准就能找到个好地方呢!” “哪有什么好地方啊……”自己顺从地让少年拽着自己四处乱转,但语气中难免有些无奈。可不是,这森林各处,哪有自己没到过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什么所谓的好地方啊……可显然,自己还真就有没有到过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如此转了至少半个小时,少年从两棵树间的缝隙里穿过,瞬间,自己和他,都惊呆了—— 那是一方空地,密林在周围环绕一圈,形成一道绿荫墙。而在空地中,则是有着鲜美的芳草,还有许多各色的野花,星星点点,组成一幅极美妙的图画。更令人惊奇的是,在中央处,竟有一座天然的喷泉。从水柱的高处,一滴滴水珠四散飘落,阳光从其中穿过,折射出道道彩虹,如仙境一般。 “看来,这森林里,还真有你不知道的地方呀~”少年微微笑道。 自己则难免有些尴尬:“看来,是吧……” “那,我们以后,就在这里见面啦!唔……用烟花当信号,怎么样?到这里来,放烟花,对方看到之后就也过来见面,呐?”少年兴奋地看着自己。 “好呀~” …… 仰头看着空中绚烂绽放的烟花,手中则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灰太狼只能在心中,不住地悲叹着命运的无常。那个时候,无论怎么说都可以肯定山中古堡的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可是,现在…… 这个本来是承载美好回忆的地方,如今,却是要成为另一段命运悲剧的起始点了吗? 【正传·第肆部·第十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章】 钻进这片空地之中,看着早已站在那里的灰太狼,喜羊羊用特别轻而平静的声音说:“怎么了,大叔?如果,你也是想安慰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我没事的。” 灰太狼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好一会儿,才说:“我,我不是来安慰你的……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提这件事。但,我想……这个时候,真相于你,应该更重要。”说着,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的右手便伸了出来,“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那个卷轴?”喜羊羊的声音,仍旧很轻。 “是。”灰太狼点了点头,缓缓把它展开。上面的内容,那段关于灾难的预言,那张通向山中古堡的地图,两人都再熟悉不过了。喜羊羊显然充满了疑惑,看这个东西是干什么?但灰太狼示意他不要问,同时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紫外线灯,对着卷轴一照—— 它的右下角,赫然显示出两个签名,不是用卷轴其他部分所使用的那种千年古文字所写就,而是用通行的标准语。但这不算什么,最惊人的是,那两个签名,竟然是,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名字! 喜羊羊顿时愣在那里,灰太狼则只是叹口气:“这个发现纯属偶然,前天,当我在研究另外一个问题的时候,偶然碰开了家里的紫外线灯,这才发现了这两个用隐形墨水写下的签名。但这并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我在研究的那个问题,是关于……你父母的飞船,究竟是怎么出事的。”灰太狼的措辞尽可能地谨慎,以免让喜羊羊过于难过,“我发现,那艘飞船,是被一个类似**的东西击中了。我花了好大劲还原那枚**的轨迹,最后发现,它的发射位置,基本就是……山中古堡的方位。” “你是说……”喜羊羊的眼睛瞪得老大,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这枚**,就是从山中古堡发射的。而你父母,和山中古堡之间,本来就有些我们还不清楚的关系……”看喜羊羊的神情愈发激动,灰太狼的声音反而越来越低。 “我,我这就去山中古堡,查个明白,替我父母报仇!”喜羊羊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的,而与此同时,他也已经迈开了脚步。 “你等等,冷静一点!”灰太狼急忙拽住了喜羊羊,“你这样什么准备都没有,你都没法走到那里啊!听我说,这件事可能你们村长会知道的更多一些,我们先去问问他,或者至少,也该告诉他一声啊!” 喜羊羊却是一时听不进去,直到灰太狼反复劝说好多遍,才终于肯跟灰太狼一起去找村长,不过,基本是被灰太狼拽着过去的。 在这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命运的巨轮,就这样,又开始了它的转动。 【正传·第肆部·第十一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一章】 而此刻,慢羊羊正站在实验室里,仍是盯着那大屏幕。这次,屏幕上显示出的,除了那天那条红色曲线之外,竟又多出一条,并且和前一条曲线相交。 听到有人进来,慢羊羊转过身,先看到了喜羊羊:“喜羊羊?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却是在此时看到了跟在少年身后的灰太狼,“灰太狼?你怎么……?” 看着慢羊羊那戒备的神色,灰太狼不禁在心里叹口气。他都这么久没有骚扰过羊村了,却依旧建立不起来狼羊之间的信任。不过,他自己也明白,这倒也怪不着别人,如果不是自己说话不算话的历史太过丰富,现状也不至于如此。 喜羊羊却没有在意这个,他一把从灰太狼手中拽过卷轴并打开紫外线灯,语调急促地问:“村长,这两个签名,到底,是怎么回事?!” 慢羊羊久久不语。喜羊羊此时也冷静了许多,这才反应过来最大的可能是村长和自己一样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又想到自己刚刚的语气似乎有点太激烈了,正想要道歉并解释清楚,慢羊羊却开口了: “唉……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都告诉你吧……你父母,在你四岁生日的第二天,曾经回来羊村过一次,正是那个时候,他们从月球,带回了这个卷轴……” “那为什么您从未提过这件事?而且,无论如何,之前气候开始异变的时候,如果早就见到了这个卷轴,那我们应该早就开始准备了呀!”喜羊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慢羊羊轻叹一口气:“如果你父母或者我能看到这上面的内容,那我们确实早就这么做了。” “什么?!”喜羊羊和灰太狼两人一起惊叫起来。 “应该只有你们两个人能够看见那上面的字……”慢羊羊面向喜羊羊,脸上挂上了一抹苦笑,“在看到你留下的那封信之前,我知道的,仅仅是这个卷轴上面预言了一场灾难以及这场灾难的解决方法,再就是,这个卷轴上的内容,只有选定的一羊和极少数其他人能够看到。他们,将会把世界从灾难中拯救出来,但……那只选定的羊的命运,从此会发生巨大的改变。而那只羊,应该,就是你了……” 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脸上同时显出了一丝惊讶,甚至恐惧。慢羊羊却没有理会他们表情的微妙变化,转身看向大屏幕:“喜羊羊,其实,我本来正要去找你,那是为了另一件事。我才发现,你父母的飞船失事,是由于被一枚**击中,而这枚**,是从……” “……山中古堡发射的?”喜羊羊愣愣地接上了这句话。大屏幕上那两条曲线,不必说,分别就是他父母飞船和那枚**的轨迹。 “你怎么知道?”这次,轮到村长一脸惊诧了。 “灰太狼也发现了,他刚刚告诉我的。”喜羊羊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灰色身影,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神情有些莫名,“但……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怎么会,他们刚好在这个时候要回来……” “其实,这倒并不是巧合……”慢羊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还死死地抿了抿唇,“你父母在那次带卷轴回来的时候,还给了我一个紧急通信器。这个通信器是一次性的,而且通话时长极其有限,因此你父母叮嘱我一定要在青青草原或者你发生了特别特别重大的事情时再使用它。而当时商定的重大事项,就包括这个卷轴……” “所以,是您联络他们,叫他们回来的……”喜羊羊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有某种情绪正紧绷着要爆发一般,看得灰太狼十分担忧,赶忙伸手拉住了少年。 “……嗯。”村长低着头。 但喜羊羊终究没有如灰太狼所担忧的那样一下子爆发出来,反而有些呆滞,半晌,毫无征兆地便转身,跑出了实验室。灰太狼则紧随在后,追了出去。望着他们的背影,慢羊羊无比清楚地明白,所谓选定的羊的命运将会发生的巨大改变,已经,到来了。 【正传·第肆部·第十二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二章】 四月初八,山中古堡。 初夏的傍晚,知了叫声不断,但除此以外便是宁静无比。夕阳的光照在古堡大门那凤凰与狼牙的图案上,显得有些狰狞,这也因此成了无比宁静的山野景色中唯一不和谐的一角。 一羊一狼站在大门前。 那晚,从实验室出来之后,喜羊羊全不顾灰太狼的阻拦,执意要马上出发来山中古堡。灰太狼无奈,只得草草收拾了点食物和工具,便随着少年一起出发了。但,无论多么心急,到达山中古堡也照样是九天路程,不多不少,不因任何人的心情而有丝毫的改变。 ——正如命运一般。 推开古堡的大门,灰太狼霎时呆住了。眼前的大殿里,竟多出了一个王座。王座上,还坐着一位男狼,一袭深红长袍,冷冷笑着。 “二位,我们又见面了。我可是已经在此等候你们多时了。”声音,也是那么冰冷。 「又见面?自己和喜羊羊之前……见过他吗?还有,等候多时?」毕竟之前两次来古堡都是空空荡荡,绝对没有一个人影,而如今见到一个人,还说“又见面了”,灰太狼自然是十分困惑。但在困惑之中,他也顿觉心中一阵寒意。他原本也想到,山中古堡这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发射一枚**,刚好打中喜羊羊父母的飞船,这么做,想来是有目的的。他甚至也猜测到了,这目的可能就是促使喜羊羊和他自己来这里,听了慢羊羊的那一番关于“选定的羊的命运”的话,他更觉对这个猜测多了几分把握,但如今听到这句“等候多时”,还是难免感到了命运**纵于股掌之中的恐惧。 沉浸于悲痛和愤怒之中的喜羊羊当然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就想向前冲去和那男狼拼个你死我活,还好被灰太狼死死拽住:“灰太狼,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和这个害死了我父母的人一决胜负,替他们报仇!你放开我!” “害死?”王座上那狼冷笑一声,“谁害死他们了?”说罢,随手一挥,空中便出现了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影像。他们看起来是被关在一个牢房里,正靠着彼此,昏昏沉沉地睡着,“他们可是接下来的命运故事中至关重要的两人,我怎么会害死他们?” 看到父母的影像,原本怒吼着的喜羊羊霎时冷静了下来,换了一个低沉许多的语调:“你是谁?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是谁?”那狼从王座上缓缓起身,“我是这个古堡的守护者。” “守护者?你要是守护者怎么之前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从未见过你?”这次,是灰太狼的声音。 “当然见过,你们不记得了?”守护者偏偏头,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但显然带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也是,你们怎么可能记得。那个时候,你们一个昏睡着,另一个倒是见到了我,但我亲手抹去了他的那段记忆哈……” 【正传·第肆部·第十三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三章】 时间回到正月初八,山中古堡。 看着满身洁白的羊毛均已被染成殷红的喜羊羊用颤抖的手把那也已染成血红色的花送进灰太狼的嘴中,随后便昏死过去,表情毫无变化的守护者心中,并非完全没有一丝颤动。 毕竟,纵使他从小就被训练对这些事无动于衷,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血,如此惨烈的画面。 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终究他现在是有工作要做的。手往怀中一掏,便取出了那用于消除短时间内的记忆的药,给喜羊羊喂了下去。而后便起身,一挥手,身旁的岩壁上便赫然出现一道门,他随即走了进去。门,也在他身后,再度合上了。 “有了他的动脉血,那些终极机关,就可以打开了吧……”守护者嘟囔着,开始在一堆复杂的机关上操作起来。 ---------------------------------- 正月十一。 守护者仍在那处布满机关的房间里,手一挥,一羊一狼的影像便出现在他眼前。 “有好戏看了。”脸上,挂上一抹冷笑。 影像中,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走进了那间宽阔的大厅里。紧接着,两侧的大门便突然关上,锁闭起来。再然后,熊熊火焰便开始在他们四周燃起。 “我倒想看看,你们会怎么选?”守护者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血火祭坛——山中古堡内的终极机关之一,也就是只有由被选定的羊自愿给出的动脉血激活之后守护者才有权限启动的少数机关之一。 接下来的发展,一开始,当然是符合守护者的预期的:“不错嘛,”看着影像中的两人,“你们的感情,是真够深厚的嘛。” 可再往下,看到喜羊羊用匕首刺中灰太狼的左腿,而后跑向祭坛顶端,开始向封印中注入鲜血,守护者一下子愣住了。这样的发展,他可真没有料到。 “这情感,比我想象的,还深啊……都到了为了救对方而不惜伤害对方的地步了?这样的做法,要是换作我,可做不到呢……”守护者咬紧了嘴唇,看着两侧的大门再度打开,一个粉色的少女跑进来给喜羊羊包扎,“看来,命运,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啊……”转身,又开始操纵起了那些繁复的机关…… 【正传·第肆部·第十四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四章】 三月廿二,智羊羊和丽羊羊的飞船失事的那一天,清晨。 古堡之中,守护者眼前的影像里,一条红线突兀地显示在庞大的地图上,正像不多久之后羊村实验室的大屏幕上所将要显现的那个样子。他使劲按了按发痛的额头,眼前冰冷的按钮,他实在按不下去。 这和之前设血火祭坛毕竟不一样,这次,可是要……可是要用亲情…… 可是,他也知道,他不得不这么做。命运的脚步,是不容抵抗的。 颤颤巍巍的手最终扶在按钮上,心中,痛苦不堪。 年少时的往事历历在目。自己和命运的抗争,那颗自天边而来的飞弹,自己的父母在爆炸中化为烟尘……他也因此知道了和命运抗争的结局,但也同样因此,他永远不能忘却亲情的可贵。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虽说按下这按钮全不费力气,可是他,做不到。 想通这一层,他只能叹息一声,想着总还有别的办法来完成命运的安排,终究决定把手从按钮上抬起来。可是,手上的颤抖却是愈发剧烈,随着一次猛烈的抖动,那冰冷的按钮,竟是被推了下去! 第二条红线霎时间出现在地图之上,向着第一条红线所在的方位快速延伸而去。看着这一切,守护者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他费了许多功夫,才终于让自己勉强平静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必然的命运安排吗……”脸上,只余下了苦笑。 起身,有些浑浑噩噩地向外走去。心中,不得不不停地念着: 「这不是我的错,是命运,是命运……」 可是,那枚按钮,无论如何说,是自己亲手按下去的啊! 父母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他知道,失去父母是什么样的感受。而他更知道,如果,不只是要和父母别离,更是要……那样,虽然谈不上失去,但感受,绝对是犹有过之的…… 一直到一颗石子把他绊倒,守护者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抿紧嘴唇,他不得不明白,既已如此,那么就只能沿这条路继续前进了。 他现在,必须去完成他的工作,他的使命了。 【正传·第肆部·第十五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五章】 守护者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沉浸在回忆中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再看向古堡之外,夕阳已沉至山头。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则正站在不远处,无言地盯着他。 喜羊羊仍是低沉而压抑着愤怒的语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守护者摇了摇头,“执行命运的安排罢了。”脸上出现一抹神秘的微笑,手一挥,一道高墙突然出现在喜羊羊和灰太狼之间,把两人分割开来,但又随即消失了。 可灰太狼,也一并消失了! 喜羊羊一瞬间急了:“你,你做了什么?!你把他怎么样了?!” 守护者竟是“呵呵”笑出了声:“你急什么?他和你父母一样,都没什么事。毕竟,他也一样,对接下来的命运发展至关重要。说起来,如今,就只差一个人还没有到了……” “谁?!”喜羊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问了出来。 “你说呢?”守护者斜眼看着紧抿着嘴唇的少年,“你应该明知道是谁吧,何必问我?我又不知道。” “我警告你,你,你要是敢,敢……我就……”喜羊羊一下子阴沉着脸,话语却有点语无伦次。 “你就怎么样?”守护者仿佛是被逗乐了一般的语气,“唉,这样等着蛮无聊的。不如,给你讲个故事吧。” “谁有兴趣听你的故事,”这次,完全可以说,喜羊羊的话语中是满满的杀气了,“你快把我父母和灰太狼放了!” “呵,”守护者的声音阴沉了几分,“我可不会放。”手再度一挥,空中,在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影像旁边,又出现了灰太狼的影像。他正在一处机关阵之中,四处躲闪着飞舞的箭矢,“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他们的性命,可是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冰冷的声音让喜羊羊回到了冰冷的现实,如今,主动权完全在守护者手中,自己,毫无办法。不得不强压怒意,但仍只得恶狠狠地说道:“你要说什么故事,快说!” 守护者却没有受这语调的影响,只轻轻耸了耸肩:“这可是个漫长的故事了。你看看这大殿四周的墙壁上,全都是壁画,都是叙事的。它们所讲的故事,也正是我要讲的,那是千年以前……” 现在,正传还差两章就完成了(比原本的计划其实慢了不少……),可以说明一件事了:原本我曾说过正传会至少有两篇番外,正传之后还会有前传、番外传、和后传。不过现在可以肯定,前传和后传仍旧会按原计划,但正传不会有第二篇番外了,也不会有番外传了。 原因是剧情的调整。从一开始,第壹部、第贰部、第叁部前半部分,以及后传的剧情就基本确定了,但是第叁部后半部分到第伍部的剧情始终在调整,这个调整的结果是取消正传后面的番外和番外传的原因。正传曾计划过三篇番外,第一篇就是如今的第贰部前导番外“深渊之下”;第二篇计划在第肆部和第伍部之间,是讲守护者的一些经历的,但剧情调整之后这些经历变得更重要也与主线更紧密相关了,于是这些经历被扩充了不少,放进了第伍部的正文里;第三篇计划在正传的最后,但由于剧情调整,具体来说,喜美这条线不会延伸到正传结束了,于是这篇番外被提前并且放入了正文,实际上也就是现在的第叁部第三十章。 至于番外传,它是讲关于山中古堡的开始那段千年前的故事的。部分原因是有这段会使得第伍部里的一些讨论和情节更清楚合理(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不然第肆部实在不知道还能写些什么了……),于是番外传的情节被从原本计划的十章压缩到了四章,也就是今天开更一直到周六更完的第肆部第十六到第十九章。正由于此,这段只是让第伍部的一些内容更清楚一点而已,其实对于主线情节不是绝对必要,所以各位不感兴趣的话完全可以跳过,直接等下周一更第肆部的最后一章。 对不住各位啦。 以上。 【正传·第肆部·第十六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六章】 千年以前,青青草原。 称之为青青“草原”或许不大恰当,那时,虽有青青河缓缓流过,映照着炽烈的阳光,这一点没有什么差别。但,无论是所期待见到的芳草还是树木,都一概不存在,它们,都在一场漫天大火之中被焚烧了个干净。如今所余下的,不过满目黄沙而已。 ——还有堆积如山的尸骨。 沙场上,正是两军对垒,喊杀声冲天。血与火交织于侧,铸造了这个属于英雄的辉煌年代。 但血与火的辉煌,既已传承下了英雄史诗,必也要留下苦痛和绝望。 两军皆顿足,隔二十余步的距离相对望,杀气弥散在周围的空气中,如实体般看得见,摸得到。周围其他的生灵,即使威猛如虎,也不敢不要命地露出头来。霎时间,一派寂静。 羊族阵前,渐渐让出一条路来,大将军乾羊羊缓步踱出,手握宝剑,映天地寒光。但他那可怖的气势却在见到对面狼族阵前之人时消失得全无踪影。 “怎么,怎么是你……”他的慌乱从他竟忘却教养,没有用古风语而是用标准语说出此句便可得见。 对面那狼脸色阴沉,但他事先便知晓他此时将见到的羊是他,因此还是少几分惊愕:“何以不能为吾?”正是后世喜羊羊和灰太狼将在那卷轴上见到的那种文字,古风语。而他眸中的悲哀,是真真确确的。 僵持了好一会,那狼终究将手中剑放在地上,轻叹一口气:“吾守吾诺言,不与汝战。”转身便向狼族阵内回走,却突然眼前一黑,向前扑倒在地。背上,赫然一支箭矗立着。 乾羊羊一时竟是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待他终于反应过来,便是急急转头,毫不顾形象地怒吼着:“你们,是谁放的箭?!是谁?!” 无人敢于回应。狼族这边众人也是一时呆愣,半晌方回过神来,便见几只狼急急冲出来,把已昏迷的那狼给拽回阵中。之后便听众狼高声怒吼:“为坤太狼大将军报仇!”一齐杀出。 浑身充斥着愤怒的乾羊羊看那漫天冲来的灰黑,牙关一紧:“给我上啊!” 血色漫天。 累累尸骨之上,执掌着命运的苍天漠然地看着。天何言哉?天何言哉!推动命运的脚步,何需天之言哉! 【正传·第肆部·第十七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七章】 此役之前二十年,尚有如画之青山绿水的青青草原。 正如千年以后的小羊们和小灰灰,狼羊之间的敌意在孩子身上表现是不明显的,也因此,如果条件适当,他们之间是可能产生友谊的。 这也正是我们的两个主人公——乾羊羊和坤太狼的情形。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他们正在丛林中开心地玩耍着,跑着。 乾羊羊突然停了下来。坤太狼回过头,看好友脸上的犹豫神色,一种不安油然而生:“乾羊羊,怎么了……?” “坤太狼……”乾羊羊开口了,神色莫名,“吾此来,实是寻汝告别。”用上这古风语,使得这句话显得不寻常的严肃。 “你,你要走?”坤太狼一时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吾家长辈已知吾汝为友。”仍是那莫名的语气。 坤太狼却是被这话吓了一大跳。这时代,总归和千年以后不一样。千年以后,小灰灰和小羊们可以明着做好朋友,无论慢羊羊或是灰太狼,他们最初或许都有些犹疑,但最后也都接受了。可是这个时代却是一个属于贵族和荣誉至上的年代,而且,和任何年代一样,当然也是狼羊势不两立的年代,此二者加起来,便可知道,这个时代,绝不容忍狼羊之间的任何友谊,哪怕只是无知孩童。 “吾父母昨已斥责于吾,”乾羊羊低着头,继续说着,“其将携吾离去此地,只待明日黎明。” 坤太狼一时说不出话来,喉头有些哽咽,泪亦已在眼眶里打转。他伸出手来,拉住了好友的手,也换上了严肃的语气:“既如此,虽君与吾将隔千里,但君吾仍为永生永世之好友!吾承诺于汝,永不与汝为敌,永不伤害汝!” 乾羊羊抬起头来,已有两道泪痕在脸上滑过:“吾,吾……亦承诺如此于汝。” 一羊一狼紧紧相拥着,就像千年以后,在那古堡之中,那抹淡蓝与那抹深灰一般。 【正传·第肆部·第十八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八章】 坤太狼自昏迷中醒转,眼前已不是血火沙场,而是幽幽密林,鸟鸣清脆。仿佛之前和乾羊羊在阵前对峙,转身被暗箭射中一事,从未发生过,而只是旖旎迷梦一般。他揉揉眼,身体还有些虚弱,费力地坐了起来。 身旁,他最信赖的副手,凤太狼,正身着绘着凤凰与狼牙图案的战衣,立身待命。坤太狼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威严地问道:“此地何处?之前发生何事?” “禀告大将军,”凤太狼微一鞠躬,“此地去青青草原已远,乃一方林地。前者将军出阵迎敌,中暗箭而倒,而后吾军败于羊族,退至此地。吾等亦将将军安置于此,现将士已筑城围墙,以备御敌,静候将军之命。” 「如此说来,之前的事,并不是梦……」坤太狼突然全无预示地拍案而起,全不像个箭伤还未完全痊愈之人,并充满恨意地怒吼道:“乾羊羊!!!”眼前却是泪水横流,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从未见过大将军如此样的凤太狼霎时被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不知该说或做些什么。直到坤太狼注意到了气氛的诡异,看向凤太狼,才有些尴尬地扯出个笑容:“汝可退下。告众将士吾已醒转,令其固守岗位,待吾之后命令。” 凤太狼退出去了。坤太狼则是立时卸下了所有威严样,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继续任凭泪不受控制地流淌。这二十年来,经历了许许多多,他其实早已当回望过去那段友谊时感到可笑了。二十年,完全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让他不再相信许多,也让他新相信了许多。 可二十年,难以改变一个人的情。就算再怎么对那段友谊感到可笑,他也无法忘记那几年的欢乐往事,更无法忘却,别离的那一天,他们的诺言。那可能是他这一生,在做出时最为庄重的承诺了。 如今呢? 二十年,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情。可如果想法已变,再有一件适当之事,那情感,也可以很脆弱。它的炽烈不会消灭,可是炽烈的爱和炽烈的恨,本不过一体两面罢了。 拭去泪水,表情阴沉可怖,坤太狼起身,默然走出几步:“凤太狼。” 凤太狼此时业已把消息通报完毕,听闻召唤,随即赶回,在坤太狼面前深一鞠躬:“大将军有何命令?” 坤太狼脸上,浮现出一道冷笑:“取来那《阵法古籍》,尽速,不得有误!” 【正传·第肆部·第十九章】 【正传·第肆部·第十九章】 《阵法古籍》,坤太狼家族的传家之宝,记载了众多上古阵法,往往甚为精妙。而此书更是家族的秘密,除家族内之人以外,再有知晓的人,便只是坤太狼的几名心腹,以及……还有一个人。 而此时,坤太狼正站在一个圆台之前,手中宝剑带起与这夏日酷热格格不入的彻骨寒冷。凤太狼站在一旁,微鞠着躬,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语气中的强调意味: “大将军,属下以为,此事尚当从长计议。究竟您知晓,此阵法之代价……” 坤太狼摆摆手,打断了凤太狼的话:“吾意已决,汝不必多言。”说罢,抬头望天,浮云悠悠,周围幽林清泉,正如他们别离的那日,眼角,不自觉地又溢出一滴泪。 但随着这滴泪,最后的柔弱、最后的留恋,也都已逝去。心中仅剩的,是恨,和决绝。步上圆台,剑指苍天:“吾,坤太狼,在此诅咒……” 乌云,渐渐聚拢,大地,也渐渐笼罩在阴影之下。 ---------------------------------- 乾羊羊拨开眼前的藤蔓,终于在密林之中找到一方小小空地,有了暂时歇脚之处。心中的情感驱使着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坤太狼,向他解释清楚之前的事,因此,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天暗得异常。乌云盖顶,雷声滚滚,昭告着黑暗的降临。 “这该不是……糟了!”乾羊羊双瞳睁得老大,满是惊惧。本打算休息片刻的他一跃而起,再度钻进密林之中,同时不住默念着: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 “……永世陷于命运之悲厄!现,以吾血祭天地!”坤太狼的声音震天颤地,而随着这一句,他手中的剑,比在了左手腕上,斜斜拉开,一滴血,落在了圆台中央。转眼间,一道闪电自天而降,击中了坤太狼。 “啊……!”痛苦的声音,却是满含恨意。 阵法,已成。 而随着“轰”的一声,劈倒了一棵树木冲进此地的乾羊羊看到了这一幕,双膝跪地,抿紧嘴唇,不住地摇头。 「晚了,还是晚了……」 已经气力尽失的坤太狼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乾羊羊则是猛地站起来,便向那圆台上冲去。此时才注意到有一只羊出现的凤太狼上前阻拦,一把便被推开。乾羊羊冲到坤太狼身边,气力被抽干一般再度跪在地上,双臂颤抖地抱起坤太狼的身子,泪水横流,话语中也是满满的颤抖:“坤太狼,你傻啊!你这是干什么呀?干什么呀?!” 坤太狼双目霎时间睁开,看到眼前的身影,眸中顿时透出寒意:“汝为何事来此?” 乾羊羊仍是声音颤抖地嘶哑着:“那支箭,不是我下令放的呀!我已经查清楚了,那是一个士兵因为紧张一不小心放出去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坤太狼突然一愣:“真,真不是你下令的……?” “真不是……”乾羊羊啜泣着。 坤太狼又愣了一愣,突然一声苦笑:“罢了罢了,无所谓是不是你下令的了……你也是看过那《阵法古籍》的,知道这阵法已成,便没有退路了,命运的前进不可能阻挡了。而这阵法的代价,我的生命,也不可能回得来了……”转头偏向一侧,话语愈发地有气无力,“凤太狼。” 凤太狼急急走上前来,跪拜在一侧:“大将军,属下在此。” 坤太狼勉强挂上一抹笑:“凤太狼啊,别属下、将军的了,我都要死了,犯不着那许多礼仪了。你也知晓这阵法,应该知道,怎样削弱阵法的效果吧。按那方法去做吧……” “属……明白了。”凤太狼神色莫名。 “你……诅咒的是我吧。没必要削弱什么了,我欠你这许多,就当是来还这笔债吧……”乾羊羊脸上的笑容,也同样那么勉强。 “不是你,”坤太狼再度露出了苦笑,“是你的后代……” 乾羊羊霎时呆住了,眼瞳先是一缩,接着又猛地放大:“那,用那削弱的方法,也会牵连你的后代啊!” “无所谓了……”坤太狼用尽最后的力气,呵呵笑了两声,“老朋友,这是我对你不住。牵连后代,就算是我的偿还吧……” 他的双眼,再次,也是最后一次,阖上了。天地之间,大雨也随之而落,伴着强劲的风和狂暴的雷,永无,止歇。 【正传·第肆部·第二十章】 【正传·第肆部·第二十章】 听完这个故事的喜羊羊阴沉着脸:“这和现在的事情,有任何关系吗?” “当然有。”守护者耸耸肩,“所谓削弱阵法的方法,就是这座古堡了。”他的脸上,突然又浮现出神秘的笑容,“而,你,就是乾羊羊的后代。那个灰太狼,则是坤太狼的后代。至于我所属的守护者家族嘛,则是凤太狼的后代。怎么样,和现在的事情,够有关系了吧。” 喜羊羊霎时间瞪大了眼睛:“什,什么?你是说……”突然一声冷笑,“你说这古堡是为了削弱阵法?这里机关密布,数次几乎致我和灰太狼于死地,还算是削弱阵法?” 守护者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如果不是这样,你和灰太狼,只会承受更不堪的命运。” “呵,”喜羊羊的神情愈发冰冷,“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你?” “确实应该。”守护者完全没有理会喜羊羊语气中的讽刺,只是缓缓踱步坐回了王座上,“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我讲这个故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等最后一个人罢了。如今,那个人,也该到了。” “你说的,到底是谁?!”喜羊羊神色一下子难看了许多,手上,也攥紧了拳。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而你,反倒应该相当清楚。”守护者的语气也霎时冰冷了下来。 “我,完,全,不,知,道!”喜羊羊咬着牙关,一字一字,恶狠狠地吼了出来。 但其实,他怎会不知道呢?之前他一直担忧的事,被沸羊羊说成只是自己为自己害怕感情所找的借口的事,如今,却是要…… “你不知道?”守护者语气戏谑,偏头看着喜羊羊脸上的神情,便已是都明白了,“你这么说,可是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呀。”转头,看向古堡大门之外。 而,同时,古堡大门之外,响起了一点点极不明显的窸窸窣窣声。但守护者和喜羊羊二人,都听得真真确确。前者,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后者,则是瞳孔紧缩,心底深处的恐惧,全都搁浅在眼中,一清二楚。 第肆部至此便更完了。 第肆部很大程度上只是正传前三部到第伍部中间的一个过渡而已,交代了许多第伍部需要的背景,包括喜儿的父母、守护者、以及那段千年前的往事。接下来的第伍部,将会是正传的**——也因此会是正传里甚至全文里最虐的一部(后传的虐的程度可能和它差不多)。事实上,个人觉得第壹部到第肆部都谈不上多么虐,即使是第贰部第十四和第十五章中喜儿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比较倾向于认为,喜儿是完全肯为了他人而赴汤蹈火,甚至牺牲生命在所不辞的,也因此,这种身体的伤谈不上真正的虐,要说起来,在这个标准下第贰部第十到十二章倒是有些虐,第伍部也会是类似的情感上的苦痛。毕竟,无论喜儿多么坚强、多么肯为他人不惜牺牲自己,他也不是完美的,只要是人便终会有崩溃的那个极限点。 有必要提前剧透一下,第伍部第一章中就会有一个主角死去,也会因此让本文的几条情感线中的一条基本断掉(死去之后还会有一些活着的一方的感受之类的,以及有可能在前传时再提一句,但除此之外就是断掉了)。不过实话实说,我不觉得这是第伍部中最虐的情节…… 以及,第伍部会是正传中最长的一部。虽然它是20章,少于第叁部的30章,但是它将会共计31553字,多于第叁部的25367字。 最后,实在是开学之后有点力不从心,而且之前第伍部完成的时间严重晚于预期,导致接下来有必要再放缓更文速度:第伍部将会于每周一、二、四、六各更一章,这样共计五周更完。 【正传·第伍部·第一章】 【正传·第伍部·第一章】 在喜羊羊和灰太狼这次启程前往山中古堡的那日,在二人仍在羊村实验室里听慢羊羊揭晓千年卷轴和喜羊羊父母之间关系的那时,实验室里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人就伏在实验室门外,也在听着他们的谈话。 那人,是美羊羊。 之前,美羊羊远远地看到了喜羊羊和灰太狼自那片林中空地回来,急匆匆地赶向实验室。觉得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美羊羊便在后面跟了上去,也正因此,她听到了他们和慢羊羊的谈话,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看到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启程前往山中古堡,美羊羊心里慌乱无比。毕竟,上次喜羊羊去古堡,最后的结果可是身受重伤,昏睡了整整一个月啊!她又怎能放得下心呢?本来天色已晚,她已回到家里休息了,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终究起身,收拾了些东西,也踏上了前往古堡的路。 此时,她已在古堡之中,不过,是被古堡的机关打晕后强行拽进来的。而且,此时,她已被守护者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伤害她,我,我……”被守护者一挥手变出来的四道玻璃墙围在中间的喜羊羊使劲地试图撞开那些面墙,却是徒劳无功。 “你就怎么样?”守护者向他投去讽刺的目光。 “我就,就……不会放过你的!”喜羊羊喊了出来。 “呵,我倒是想看看你打算怎么不放过我。”守护者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泠泠寒气逼人。他一步一步,向美羊羊的方向走去。 “不要!不要!”已明白守护者要做什么的喜羊羊声嘶力竭地喊着,“她是无辜的啊!你放过她吧!” 守护者却没有理会,继续走到了美羊羊的旁边,手中剑,举了起来。眸中,最后微微地颤动了一毫,然而,剑,还是径直地穿透了美羊羊的胸膛。 血,如秋海棠般绽开。喜羊羊眼前的玻璃墙,此时则突然降下。而,同时,美羊羊身前的绳索也被守护者一剑斩断,她直直向一侧倒去,被直直冲过来的喜羊羊一把,揽在了怀中。 “喜,喜儿……”在剧痛中醒转过来的美羊羊声音微弱无比。 “我在这里……”喜羊羊的双眼已被泪水遮住,声音也淹没于啜泣之中。 “别哭……我没事的……”其实,从胸口处的剧痛,美羊羊便已然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气力也已不多了,但仍勉强地伸出手来,替喜羊羊擦去泪水,然而全阻不住更多的泪继续汹涌而出。 “嗯……”喜羊羊啜泣着的声音,“你,你不会有事的……”或许也是想说服自己吧,但却毫无用处。 美羊羊唇角向上一抬,微微笑了:“喜儿,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哟……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 眼,渐渐合上了。喜羊羊则是急了,使劲地晃着她渐渐冰冷的躯体:“美,美儿!” 美羊羊的双眼,最后一次张开了。也是最后一次,她绽露了笑容:“喜儿,我……爱你……”头,无力地偏向一侧;眼,终究阖闭了。 古堡之外,夕阳,沉入地平线以下。黑夜,已经来临了。 这是【第伍部:人何胜天】 我觉得这次有必要做一项说明。实话说,当我把美儿写死的时候,我也很无奈,这确实是在这个设定中唯一合理的发展方向了。第叁部里喜儿对于美儿可能会卷入山中古堡事情中的预感,也正是为了这里做铺垫。写死一个主角实在不好受…… 还有必要再次重复一下昨天总结里的内容:本文中的喜美情感线基本就此断掉了,但之后还会有一些对喜儿的感受和性情变化的描绘。有可能在前传时美儿会再出场一次,但除此之外就是结束了。以及,个人觉得,这并不是第伍部中最虐的情节…… 【正传·第伍部·第二章】 【正传·第伍部·第二章】 喜羊羊保持抱着美羊羊的姿势一动未动,守护者也保持手握长剑冷冷观望的姿势一动不动。长久,只是寂静。 半晌,喜羊羊终于有了动作。他轻轻把美羊羊已冰冷的躯体放在地上,站了起来,接着,发出了可怖的野兽般的怒吼,冲向了守护者。 守护者却仿佛早已料到一般,手中剑扔向一侧,同时身形向另一侧一闪,让喜羊羊扑了个空。同时转身,在至为恰当的时机往喜羊羊身后一推,便把他放倒在地。 “我自幼便修习武功,而我力气本也比你大得多。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守护者斜眼看着从地上正在费力地爬起来的喜羊羊。 喜羊羊却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又冲了过来。守护者轻叹一口气,一拳迎了上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喜羊羊腹部,让他“啊——”地痛苦一声后扑倒在地。但他又一次爬了起来,再度冲向了守护者。 “好吧好吧,既然你一定要打。”守护者向左一步跨出。但喜羊羊这次也学到了教训,在守护者面前刹住了步伐,接着便是一拳挥出。 然而守护者脸上并无惧意,向下一蹲,便躲过了这一击,接着右腿伸出一扫,便让拳头未能收住从而重心已然不稳的喜羊羊向前倒去。但他还未倒在地上,便被守护者一把抓住,腰、腿、臂一齐发力,便把喜羊羊向后抛去,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喜羊羊喉中涌上一股甜血,但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试着站起来,却是双臂不住地颤抖,怎么也发不上力了。 “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守护者踱步过来,“我可是还没用我的长剑,也没有操纵古堡里布下的任何机关。要是我用了那些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他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我想,你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意你自己的生死了。但是,你应该还是在意这个的。”手一挥,大殿空中智羊羊丽羊羊的影像和灰太狼的影像便缩小,飘到了喜羊羊眼前,“再次提醒,他们的生死,现在由我决定。” 喜羊羊粗重的喘息声显然地平息了许多。 “不错不错,”守护者微一点头,“你现在冷静多了。” “你究竟要做什么?”喜羊羊的声音却仍然像是低沉的兽吼。 “我说过一次了,执行命运的安排罢了。”守护者摇摇头,“再说,千年前的故事你刚刚也听过了,这不过是削弱阵法的办法而已。你以为,如果你不受点苦,命运怎会放过你?那阵法所创造的命运,可是比这痛苦多了。” “那就让我受苦。为,为什么要牵连她,还有,我父母和灰太狼……”喜羊羊终于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但身形仍有些摇摇晃晃的。 守护者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容深处却有些莫名的苦涩:“对你而言,如果只是让你受点肉体的刑罚,根本就不算什么受苦受难。我也不愿意这样,但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我只是执行者罢了。” “命运,命运……”喜羊羊突然一声冷笑,话语由于积压的愤怒而有些语无伦次,“你管这叫命运……你就这么屈服于你所谓的‘命运’?是你刚刚……亲手……杀了她……不是什么‘命运’……这就是你,所谓的,执行‘命运’的安排?呵呵呵……” 守护者则是无所谓的表情:“你这么讽刺我一点用都没有。我也就最后重复一遍,这么做我也是受命运所迫。是命运如此安排,而不是我。至于你说屈服,呵,你以为,我没有挑战过命运吗?”说到此,脸上的神色却实有些变化,变得有些哀伤,有些苦痛,“那还是我十二岁的时候……” 【正传·第伍部·第三章】 【正传·第伍部·第三章】 守护者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 守护者的父亲,正是上一任的守护者。自凤太狼始,代代相传,从未有断绝。 其实,最初,守护者还是过了一个基本正常的童年的。父母很疼爱他,他也有许多好朋友,其中既有狼,也有羊。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好之处。但父母唯一不肯迁就他的,便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两个小时武功和机关术练习—— ——以及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守护者。 对于守护者这个责任,他当时只是知道,而不明白,换句话说,他对此是没有什么详细的概念的。他所知道的,不过是就像父亲那样罢了,要住在这座稍有点阴森的古堡里,以及要时不时检查一下古堡里各处的机关装置之类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不快的职务,他也对这项安排没有什么专门的抱怨。可他并不知道——而他父母已然从祖上传下来的记载中知道——他,正是这千年命运史诗的最后一任掌门人,他将见证,更将执行的,是命运对那只被选定的羊的安排。 所以,在他八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他被父母要求亲手杀死一只羊。当他走进那间幽暗的牢房时,他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手中的剑,不自觉地“当啷”一声便落在地上—— ——那只羊,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守护者已然记不住那天具体的细节了,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自己向父母哭诉着,求他们放过他,放过自己的朋友,可是所以为回应的,只有父母脸上冰霜般冷酷的表情——很久以后,守护者当然明白了,其实他父母也不愿如此,这冷酷的表情,实属迫不得已。他也还记得,当自己最终把剑没入好友的胸口时,好友脸上的复杂的神情——那是自己记得最清楚的一幕,只怕也将是永生难忘的一幕——饱含着愤怒、不甘、痛苦、心伤,但更多的、更主导的,还是恐惧,可怖的恐惧。 滴血的剑横躺在地。仍是孩童的守护者则大口地喘着粗气,已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能靠在冰冰冷冷的砖墙上,感受着彻骨的凄凉。父母在一旁告诉他,这,是他的命运,逃不掉的命运。 见鬼的命运!!! 正是在那一天,他终于明白了“守护者”三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坚定了决心:他一定要逃离这不堪的命运,所谓的“命运”! 【正传·第伍部·第四章】 【正传·第伍部·第四章】 四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守护者的十二岁生日到来了。 整整四年,他没有被允许踏出古堡半步。每天,他都在经受着各种训练,除却武功和机关术,更是多了一项新的至关重要的训练—— ——杀人。 不知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有羊,有狼,也有其他生灵。有他曾经的好友,也有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在泠泠剑光之中的死亡,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心,越来越如磐石般坚硬,全是冷酷,再也没有任何怜悯。可是心底最深处,他也越来越想要逃离这种满是杀戮的生活,他再也忍不了了。 十二岁生日,也是按照惯例他应正式从父母手中接过守护者责任的时候。 而这也正是逃离的最佳时机。 四年来从未感受到的温馨,在那夜,他再度感受到了。在古堡入口的大殿,有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还有着柔和摇曳着的烛光。真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日晚宴,欢乐和美好是它的主基调。 可是这当然不会融化守护者心底的寒冰。他趁父母不注意,用尽力气推开了古堡的大门。四年未见的山野月色,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要命般地跑了出去,父母在后面,紧紧地追着,高声地喊着让他回去。 回去?回到那命运的漩涡中去?开什么玩笑! 可是他又怎会知道,就算他已经跑进了崇山峻岭之中,他也不可能摆脱命运呢?古堡,不是命运本身,只是命运的忠实执行者罢了。 而如今,在这个忠实执行者的昏暗深处,巨大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古老的机关,再度被启动了。 一道亮光自古堡处射出,划破无一点星光的无尽暗夜。 守护者的父母终于追上了他,可在他们能够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之前,便看到了天边的亮光。他们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命运,已经做出了它的裁决。 他们一起狠狠发力,推开了他们十二岁的孩子——也救了他的性命。 那道亮光,终究到了。那是一颗飞弹,自天边而来,猛然爆炸。轰隆巨响之中,他们化为了烟尘,全然散去,尸骨无存。 那是守护者昏睡过去之前,脑海中最后的记忆。 而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又在古堡大殿之中,身边,又是绚烂多彩和温润烛光。可是,他知道刚刚的那一切并不是梦。古堡大门大敞,而他的父母,已经永远地消逝了。 眼前自动出现的影像告诉他,这是古堡的自动机制对于他试图逃离的惩罚。而,虽未明言,但守护者实在无法再清楚了,这影像也宣布了另一件事—— ——命运的脚步,是不容抵抗的。人,何胜天? 那一天,他成为了这座山中古堡,正式的守护者。 【正传·第伍部·第五章】 【正传·第伍部·第五章】 又一个故事已从守护者唇中完全飘出。与之前讲述千年前乾羊羊与坤太狼的故事不同,这段故事,讲的,就是守护者本人的命运。 但是与前一个故事相同的,则是讲述时守护者脸上冰冷的表情,以及话语中冰冷的语气。然而,终究还是有一点端倪露了出来,守护者的眼前,已然模糊了。 他甩甩头,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轻声苦笑道:“所以说,不要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我的家族,我,为了削弱阵法,为了让你不必受更不堪的命运,又付出了多少?” 喜羊羊显然惊讶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眼前的人说的是实话,看他的眼眸便知。可是他又怎能原谅他?不论是不是命运,都是他,亲手杀了美羊羊啊!她已经冰凉的躯体仍在不远处,胸前伤口处血已经凝结为黑色的血块。他怎能原谅他? 守护者看出了喜羊羊的想法,然而只是耸了耸肩:“我也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才说这些的,而我本来也不需要你的原谅。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如果你还抱有幻想,以为命运是可以挑战的,生活如黑夜充满繁星一般充满希望,那趁早醒悟。”转过身去,踱回王座之上,看着淡蓝色少年的神情,“你待会会有机会为她下葬的。” “你不怕我趁机逃跑?”喜羊羊的语调低沉而沙哑。 “逃跑?呵,”守护者冷笑一声,手指智羊羊丽羊羊的影像以及灰太狼的影像,“他们还在我的手里,你会逃跑?笑话。” “那你要我做什么才会放了他们?”喜羊羊紧抿着唇。 守护者耸耸肩:“我不会把他们都放走的。事实上,你,只能选择一边来救。” “你什么意思?!”喜羊羊的瞳孔蓦地瞪大,声音也高了许多,“你要干什么?!” “我都说了,你只能选一边。换言之,你可以选择你的父母,我就会放了他们,杀掉灰太狼。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灰太狼,这样你的父母就会死。” 守护者的语气中,有一点难以察觉的颤抖,但当时的喜羊羊未曾得以注意到,他只是瞬间音量再次激增:“为什么?!你要让我受苦就让我受苦,为什么,为什么?!!!” 守护者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耐烦:“你都第多少次忘记我前面说过的话了?好吧,我就再说一次,对你而言,如果只是让你受肉体的苦楚,完全算不上受苦受难。这是命运对你所决定的,也是我必须要执行的。”他瞥了一眼古堡外的幽幽月色,“今晚上,你可以为那个女孩下葬。明日辰时,我就在这里,等你的答案。” 【正传·第伍部·第六章】 【正传·第伍部·第六章】 月光皎洁,繁星若尘。 让泣不成声的淡蓝色少年念起那夜。她在身旁,说出了“星星,是不灭的希望之光,黑暗中依然存在的希望之光呀!”如今,正如半个月前的美羊羊那样,他也并非由于一时冲动而是认真地在怀疑这句话了。可与那时不同,当下他所面对的,却是恋人已逝的凄凉。 「……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如果你还抱有幻想,以为命运是可以挑战的,生活如黑夜充满繁星一般充满希望,那趁早醒悟。」守护者的话开始在脑海中激荡。每一时,每一刻,都在让他对“星星是希望之光”的怀疑愈发地深,或者倒不如说,不再是怀疑,而是愈发肯定,一切,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可言。 根本就没什么希望可言。 搂住少女冰冷的遗体,他不能不责备自己。如果,在大树世界,自己没有答应和她一起去看流星雨,或者没有去找星星果,如果,自己没有听沸羊羊和灰太狼的,没有去所谓“勇敢”地面对感情,去所谓“敞开心扉”,如果,他这次没有坚持要来古堡,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卷进这一切…… 可是天下没有后悔药。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不可挑战的命运……? 轻轻把少女的身躯放进自己已经掘好的土坑之中,放平她的身体。尽管她是在剧痛之中离去的,可是她的表情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安详。 却是让少年愈发地痛苦,泪水肆意。 一点一点,少年开始从旁边把土拨进坑中,慢慢地,渐渐地,掩住了少女的面庞,他所爱的她的面庞。但是无言,他能说些什么?他有资格说些什么? 没有,是他的一个又一个错误,带来了如今的结局。他不配在此时说任何话,他不配为她痛哭,他不配。 可是他依旧在哭,泪水汹涌而下,全无停止之时。他止不住。 繁星,仍在头顶。与其说它们代表希望,倒不如说它们代表着命运,无言而冰冷地注视着一切,嘲笑着渺小的生灵万物,和他们之间,可笑的情。 【正传·第伍部·第七章】 【正传·第伍部·第七章】 守护者坐在冰冷的王座上。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许许多多年前——其实刚刚所讲的故事,还远没有讲完。 常说失去的事物人们才会珍惜,诚然,在他父母永远离去的那夜,他那早已被磐石般冰冷而坚硬的心尘封于底的亲情,才再一次搁浅出来。他还记得他当时足足有两日,不肯相信父母已经离去了,只是疯疯癫癫地在古堡中乱转,数次差点踏入致命的机关群之中。第三日,仿佛如梦初醒,他才终于相信了父母离去的事实,突然痛哭失声,哭到流出的泪中夹杂着腥甜的血,那么稠,那么红,那么痛。 整整哭了一天,他再也承受不住了,来到古堡内一处崖边,纵身跃下。本想一了百了,不成想,醒来时却又在大殿之中,是被古堡中的机关所救了。可这只让他心中的苦痛愈深,再一次跳下悬崖,再一次在大殿里醒来,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就这样在无尽的疯狂与哀痛之中度过了整整一个月,跳崖、割腕、上吊、绝食,种种自尽的方法被试了个遍,却或如此或那样地没有成功。一个月过去,他终究冷静了下来——也可以说,他明白了,通过自尽这种方法来试图逃脱命运,洗刷自己在父母离去这件事中的罪过,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可在逃脱命运这方面,他仍旧没有甘心,于是,他竟选择了再一次尝试跑出古堡。这次,看起来,他像是马上要成功了——他离开古堡了足足五日,已经走了相当远的距离,却最终在山野中迷了路。当他终究从郁郁葱葱的密林中钻出,才发现自己眼前的又是古堡大门上那凤凰与狼牙的标志,狰狞地注视着他,让他陷入深不见底的绝望的深渊。 但他最终还是走出了绝望,第二次尝试,他仔仔细细地辨认道路,做标记,成功地离开古堡了两个月。在他有完全充分的理由自以为胜利之时,却是遇上战乱,迫使他连沛流离,跌跌撞撞地四处躲避连天烽火,最终鬼使神差地再一次回到了古堡的大门前。 第三次尝试,他已经是怀着听天由命的心态了。想着能在外面呆上哪怕一天也是胜利,却是刚踏出厚重的大门就被一支古堡机关射出的涂抹着使人昏迷的药物的箭射中,再醒来眼前自然又是大殿中威严的王座和带着可怖压抑感而诉说着那千年前往事的壁画。 他再也撑不住了,看着这他不能再熟悉却宁愿不要熟悉的大殿,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以头撞墙,撞到鲜血直流;泪水肆意,流到泪泉干涸。然而,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命运,是不会因任何人的痛苦而改变它的步伐的。 所以,是在那一日,他才在心里,带着无限的不甘,配着无限的绝望,成为了真正的守护者。 ---------------------------------- 喜羊羊默然地坐在新堆起的坟冢旁。 他所爱的少女,在那里,永远地安息了,也永远地离他而去了。此生,再也寻她不到;下一世,却无法知晓还能否再有姻缘了。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泪水已经流尽。此时的他,在痛苦之中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明日辰时之前,他必须做出选择,在他父母和灰太狼之间的选择。 可他不愿意选,他们于他,都是那么重要。他怎么忍心选择其一而眼看另一者被守护者杀死呢?可是他不得不选,如今,在命运的魔掌之下,已是没有逃脱。 视线无焦点地游离。他已经几次差点就下定决心选择救自己的父母了——不得不承认,纵然他和灰太狼之间复杂的感情是多么的深,父母依旧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最亲的亲人啊!可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和灰太狼的感情确实太深了,深到这个选择已经做不出,做不到。 又有几刻,看着美羊羊的坟冢、以及不远处在月光下仍显幽暗阴森的古堡,他真切地想要随她而去了。如此,既不必再去受那所爱的人因自己的错误而离去的痛苦,也不必再费心于这不可能做出的抉择。但,仍旧是下一秒,他就说服了自己不要去做这全不负责任的懦弱之事——他要是真的就此随少女而去,他的父母和灰太狼很有可能都无法幸免。一旦想到这一层,他就再也不可能做到就此自尽了。 可能是绝望的情形激发了他的直觉潜力,他突然想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守护者所讲的他自己的经历,和他在那段故事之中提到他父母时那冰冷但却难掩包含痛苦而更复杂得多的情感的语调。还有,现在回望才骤然注意到的他在给出自己救父母或是救灰太狼这二选一的选择时语气里难以察觉的抖动,以及他极为偶尔的似是由于注定命运之悲剧的与己共同而对自己显露出的微妙的同情。 想到这些事的喜羊羊抬头望天,那里,仍是繁星点点。 他做出了,一项决定。 【正传·第伍部·第八章】 【正传·第伍部·第八章】 守护者站在王座旁,冷冷地看着站得笔直的淡蓝色少年。 “怎样?你最终的选择是什么?”守护者轻笑了一声。 “我,选择,救,”喜羊羊说到此处有一个极为漫长的停顿,脸上一点一点现出无比严肃的表情,“灰太狼。” 霎时间一派寂静,无人说出任何话语。守护者脸上原有的那点微妙的得意神色渐渐消失,先是变得面无表情,继而又有些奇异,或许可以说是狰狞,或许可以说是惊讶,或许可以说是恐惧,亦或许三者都有那么些许:“为什么?” “我父母,在我三岁生日刚过不久便抛弃了我。你觉得,我会和他们有多深的感情?”喜羊羊一副全无所谓的神情,甚至可谓有些冷漠。 “我,我不信!”守护者竟一下子被弄得有些口吃,语调也在惊愕中提高,“你别想骗我,你昨天冲进古堡,还有看到你父母的影像时的样子我都还记得。你,你别想骗我!” “当时是一码事,现在是另一码事。”喜羊羊耸耸肩,“现在毕竟是要做出选择,而选择总需要判断一下感情的相对深厚与否。唔……怎么,你不同意我的选择吗?” “我,我……”守护者已是有那么些许语无伦次,脑海中霎时再度浮现出了他自己父母离去时的情景,顿时有些抑制不住,“你这样选择,会后悔的!那可是你亲生父母啊!” “你要是觉得我会后悔,那就给我个更好的选择啊。”喜羊羊偏着头,顺势摆出一副既可怜而又可爱的表情,“比如说,让我代替他们去死,如何?” 守护者一下子似是没反应过来一般,一句“那也比你选择你父母死要好。”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口。话音落下,守护者方若如梦初醒,突然“呵呵”地笑了:“你是故意做出这个选择,还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我答应由你代替他们去赴死吧。” 喜羊羊抿嘴微笑,没有答话,但额上已有几丝冷汗渗出。 “好吧,”守护者满含无奈地叹一口气,“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能不能满足削弱阵法所需要达到的命运的要求,但是……可以试试。”说着,询问的眼光便投向了少年的方向。 “你说吧,只要能救他们,我愿意试。”满是坚定的语气。 “我可以直接放了你的父母。”守护者又叹了一口气,“但是,灰太狼,我不会直接放。你必须自己设法伤他的心,注意,必须是重重地伤他的心,让他恨你,恨到最终要弃你而去,主动同意离开这里。在这个过程中,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你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之后,你再代替他们而死,如何?” “一定要这样伤……”喜羊羊犹豫良久,却是刚开口便见守护者脸上神色一瞬间变得冷若冰霜,不得不把后面的疑问句咽了下去,转而轻声道: “我同意。” 【正传·第伍部·第九章】 【正传·第伍部·第九章】 已至正午,然而对于身处古堡深处幽暗牢房中的灰太狼而言,他知晓时间的唯一方式便是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喜羊羊究竟在哪里。 自从昨日,在那大殿里,一道高墙分割了他们二人,他便再也没见到少年了。之后,他落在一处机关阵中,好不容易闯出来却紧接着就中了一箭,晕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在这牢房中,一个石制的机器人走进来给他送早饭。之后……便是现在了。 但再焦急也没什么用,灰太狼试着破过牢门,却是发现它坚固无比,所能做的破坏皆毫无用处。无奈,他如今只得坐下,闭目养神。 「他应该能保护好自己吧……」慌乱中,他只能这么想来安慰自己。 远处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路,本以为又是石人来送饭,却逐渐听出几分异样。石人的脚步声比这要重得多,而且细听,这不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两个人的! “咔哒”一声,牢门打开了。灰太狼嗖地一下蹦起来,想趁这机会逃出去,却在看到门外的人时愣住了。 ——是喜羊羊。 还有守护者,正抿唇冷笑着。喜羊羊端着一盘吃食进来,低着头,看不见神情。守护者则没有跟进去,只是仿若好奇的样子看了灰太狼几眼,随后便一挥手,牢门,又关上了。 “快吃吧。”喜羊羊把食物轻放在了简陋的石桌上,自己径直坐在了远处,仍旧低着头。 “发……发生什么了?”灰太狼才回过神来,急急地问。 沉默,看喜羊羊的样子,灰太狼知道不便再问下去,只好改问道: “你不吃点吗?” 喜羊羊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灰太狼无奈,只好在桌边坐下,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来,霎时觉得口味有些熟悉:“这饭……是你做的?” 曾有一次,在那方林中空地见面时,喜羊羊带来了他自己做的吃食——那天,有烹饪课,喜羊羊就想着向灰太狼分享分享他自己的成果。 淡蓝色少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灰太狼死死抿着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叹口气,接着吃了起来。喜羊羊做的饭本就谈不上好吃,如今在此情此景中,又看着少年那莫名的神色,灰太狼的心情更是好不起来,食不知味地一小口一小口勉强吃着。 良久,寂静。 直到灰太狼快要吃完了,少年才终于微微抬起了头,但仍掩藏着表情,语调也是莫名:“吃完你就走吧。” “走?”灰太狼咽下口中食物,愣愣地看着喜羊羊,“走去哪?” “离开古堡。”喜羊羊深吸一口气,又甩了甩溢满了痛苦的头,换上了一个冰冷许多的语气。 灰太狼有些困惑于喜羊羊的语气,却没有问出来,而是道:“他……那个什么守护者,允许你我离开了……?还有,你父母……” “不是你我,只是你。”喜羊羊的语气这才终于变到了完全的冰冷,“我不走。” “你,你不走?”灰太狼这下是彻底地懵了,接着又补上,“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在灰太狼看不见处,少年抿起一抹苦笑,但却很快平复了,抬起头,眸中已是寒意:“你必须走。我不要跟你一起待在这里!” 灰太狼只是困惑,走上前来:“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呀……”伸出手来,想要安抚安抚少年,却被狠狠一把推开,一字一句:“什么都没发生!你,走!” 被这一推跌坐在地的灰太狼却是看到了少年眸中瞬间闪过的苦痛,抿唇,笑了:“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可是,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语气,那么的坚决。 少年眼眸一下子瞪大,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般,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也剧烈地抖动起来:“你,你……你***!!!”从未用过的可怖语调,却是喊出来之后便想再无气力了一般,几近崩溃地靠在身后的石墙上。 灰太狼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喜羊羊。就在少年感觉自己再也撑不住的时候,牢门忽地打开,守护者慢步而入,摇了摇头,似笑非笑:“你这做得,可真不怎么样啊。” 【正传·第伍部·第十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章】 守护者倚在王座上,高高在上,俯视着浑身颤抖的喜羊羊。 “对不起,我……”喜羊羊的声音和他的全身一样,也在颤抖。 “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守护者带着些玩味的语气,“是你自己说只要能救他和你的父母,你就会这么做的。” 喜羊羊低着头,没有答话。 守护者瞥了一眼大殿门外已经开始缓缓沉下的夕阳:“又是傍晚了呢,你上次来古堡这里,从离开那日,到现在,有将近三个月了吧……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想法还真是高估你了。”看着微微抬起头,带着疑惑神情的喜羊羊,他脸上的戏谑意味更浓了,“当时看你为了不让灰太狼用他的血去解血火祭坛的封印,而拿他的匕首划伤他的腿,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真到了能让你为了救他而不惜伤害他的地步了呢。现在看来,却不是有些好笑。” “我,”喜羊羊急急地想要反驳,但一说出口便没了底气,声音变得低低的,“我当然可以为了救他而伤害他……” “但是却有个前提,”守护者接过话来,冷笑一声,“只有在你明知他会理解你,原谅你的情况下你才会伤害他。如今让你伤他的心,让他不能理解你,原谅你,你就做不到了。” “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像是被戳到什么痛处一般,喜羊羊这次不仅反驳了,而且听来底气十足。 却被守护者中途打断:“你和我争辩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一点都不关心这是不是人之常情,虽然来讲,要我说,这不过就是说明你还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比较特殊的自私罢了。但我不关心,我关心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你想要救他们,那你就必须做到罢了。”语气中满满的讽刺。 喜羊羊全身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我做不到,我真做不到……” “我就不懂了,他原谅不原谅你又有什么关系?”守护者耸了耸肩,斜眼看着他,“反正这之后你就要死了,难不成,”语气又讽刺了起来,“你都死了还要关心他是不是在乎你?一定要让他为你的死而痛苦万分你才满意?” “我……”喜羊羊这次是想反驳而哑口无言,“我……” “呵,可笑。”守护者坐在王座上,冷冷看着双手抱头,表情苦痛无比的少年。 “我做不到……”喜羊羊最终还是再次开口了,却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做不到……” 守护者看着他那近乎崩溃的神情,轻笑一声。说实在的,若是此时让少年如此心境的是与他父母有关的事情,那守护者是会同情的。可这却是一只羊因为一只狼而如此,守护者当下是完全同情不起来,有的只是冰冷冷的嘲讽:“好啊,既然你做不到,那完全可以换个方法,我杀了他,想来他不会恨你。之后,你和你父母还都可以平安地离开,如何啊?” “你敢!”刚刚还是迷茫和痛苦中的喜羊羊现在却是一下子激动地喊出声。 “有什么不敢的?”守护者的语气依旧冰冷,“你要是做不到伤他的心,把他赶走,那你看看我敢不敢杀了他?!所以,你做好决定没有?” “你,你……我……”喜羊羊一时语无伦次,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却又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反复几次,才终于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实在做不到啊……” “够了!!!”守护者这次可是厌烦了,猛一拍王座而起,“让你只用伤灰太狼一人的心已经够便宜你了!本来,为了保证达到命运的要求,你至少还得伤你父母的心,把他们也赶走的!是因为我可怜你,不想利用你和你父母的亲情,才允许你这么试一试的。你要是做不到,那我也大可不必给你这个机会!现在,我就去杀了他便是!” “别别别!”听到这话的喜羊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霎时泪水横流,“我做!我一定能做到!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正传·第伍部·第十一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一章】 夕阳早已西沉。夜,当下,已是深了。 仍是初夏时节,天气还没有太过热起来。而几丝轻柔的风,既不似隆冬的寒风那般冰冷,也不似盛夏的热浪那般使人酷暑难耐,只是柔柔和和地拂过,吹动着少年身后的密林枝叶沙沙作响。 但这等柔和的风,却是惊得淡蓝色少年浑身一颤,像是有彻骨严寒一般。他把抱着的双臂又紧了紧,但已毫无光彩的眼眸仍无焦点地投向远方。实话讲,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古堡所在的山体的巅峰,眼前就是绝壁悬崖。或许是想找回一点曾经在羊村后山那处崖边眺望繁星的感觉吧,但是今夜却并无一颗星辰。 算了,算了,谁又关心“为什么”这种问题呢? 虽无星辰,但一弯初升的弦月却是清晰可见。月光给崖下的万千世界涂上了一层银白,清冷的幽幽密林、远处银带般的弯弯河流,还有更远处那些只余下黝黑轮廓的叠叠山峦,都罩在银白的纱下,朦朦胧胧,仿若不愿以其真面目以示世人。想来,在不可见的再远处,羊村、狼堡、那座古老的客栈,也都能见到这皎洁的明月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哪里还能人长久呢?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里,她,已被剥离而去了。喜羊羊仿佛还能看见那座小小的坟冢,此时也当被罩在月纱下。她就在那里,静静地沉睡着……眼前,明显有些湿润了。 而剩下的灰色的他,自己也要被迫亲手把他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了。不过,诚然,这还有什么所谓呢?自己的生命,反正也要走到终结了,不是吗? 正当空的那弯上弦月,虽不圆满,但不出几日终会化成满月。而自己的生命,只怕已经是弯下弦月了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默然起身,仍拂过的微风让少年一时站不太稳,差点跌下深渊,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衡,却一下子哑然失笑: “倒是真不如坠下这悬崖算了,一了百了。” 不过他是并不知晓的,守护者当年在他父母离世之际,虽不是这处崖边,但跳崖之事,做得可不算少。而又有什么用呢?当真以为,面对命运的裁决,自尽就能够逃脱吗? 太荒谬了。 少年回想着过去的那一个月,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每晚,与美羊羊一起在崖边看星星;平日,有好友在身边相伴;有开心的事可以到那方林中空地向灰太狼分享,不开心的事也可以找他一同承担。或许,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了吧。可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在无限的璀璨之后便消失不见,再也寻觅不得。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呢……自己和粉色少女的记忆中,最美好的往事,居然真就是流星雨,那只有短短一瞬的流星雨;自己和灰色的他的记忆中,最温馨的回忆,是在那方林中空地,而他们约定去那里的信号,竟是烟花,和流星雨一样在绚烂之后便会瞬间凋零,只余下微不足道的尘埃的烟花。 太讽刺了,太可笑了。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已璀璨的,不会再有机会光芒四射;已绽放的,不会再有机会群芳争艳。 已过去的,当然也不会有机会再被经历一次。 寂静之中,少年又缓缓坐下了。不知从哪里变戏法般,他取出了一瓶酒。从未喝过酒的他,甚至在以为他父母已经去世时都没有借酒消愁过的他,竟是把那瓶酒举至唇边,一口饮尽。接着便笑了出来,笑得那么癫狂,使人心惊胆战。酒瓶倒扣过来,一滴不撒,马上便被举起,对着明月: “哈,哈哈……明月,明月几时有……哈……把酒,酒……哈哈哈……问青天!”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遥远的、空灵的声音,虽然遥远,却那么清楚,一字一句,清晰可辨: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哈哈哈……恐,恐……哈哈……琼楼玉宇,高处……哈哈哈……不胜,不胜寒!哈哈……美,美羊羊……是你吗……?”不知声音来自何方的喜羊羊已经是彻底的疯狂了,伸出手去,想抓住那漂浮在他想象的空中的粉色幻影。身体前倾,便要坠下崖去,却被一双手,急急地扶住了。 感受着那双扶住自己的手有些毛绒绒的触感,喜羊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迷离的双眼向后转去,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黑灰与深红相间的一抹影子,又大笑一声。 “灰,灰太狼……哈哈哈哈……是你,是你……来,喝酒,酒!哈哈……抽刀断水……哈,水更流!举杯消愁……哈哈……愁,愁……愁更愁!哈哈哈……” 身后人一僵,扶稳了淡蓝色少年的身躯,没有答话,只是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轻声念道。那人转头望向夜空,那弯明月印在眼眸中,熠熠发光。 “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啊……” …… 微风之中,喜羊羊终于渐渐清醒了几分。第一次喝酒的他此时顿觉头痛欲裂。向身侧看去,却不见了刚刚的人影。霎时间,不知是梦,还是真实。 再度起身,踩着沉重的脚步,顶着沉重的头颅,少年终究摇摇晃晃地向回走去,嘴中,轻轻念出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后面的词句: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不远处,一棵高大而翠绿的苍天老树之下,一位男狼,一袭深红长袍,正矗立着,抿着唇,默然地看着这一切。眸中,有不忍,也有同情。长叹一声,守护者低声接上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下片: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说罢,卷起长袍,转身而去,全没有带起一粒尘埃。 【正传·第伍部·第十二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二章】 坐在王座上,守护者默然地看着摇摇晃晃走进来的少年。看着他像随时要一头倒在地上般左摇右摆,看着他缓缓慢慢地走向大殿一侧一间给他居住的侧房,守护者只是看着,却什么都没有说。 少年走进了屋中,“砰”的一声,便把房间的门死死关上了。守护者则是起身,环视大殿一周——大殿里有许多摆放着瓷瓶的台子,但有一个台子是空空荡荡的。他彳亍到它的旁边,犹犹豫豫,手颤抖着搭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摸索了几下,最后在一个略微凹陷之处,按了下去。 伴着齿轮咯吱咯吱的转动声,眼前的石台沉了下去,另一个石台则在原处缓缓升起。上面,赫然摆着一盆康乃馨。在月色之下,簇簇洁白的花显得格外清幽,甚至可以说有几分肃穆。守护者伸出手来,想要轻轻地搭在那簇花上,却是在半空中顿住,半晌,叹口气。手,又缩了回去。 康乃馨是他父母最喜欢的花。守护者仍记得,当童年还是无忧无虑之时,他和父母会一起在月色下赏花。他绕着父母一圈一圈地跑着,跳着,闹着,充斥着欢声笑语。有时,父亲还会找来长跳绳,和母亲一起,陪着他玩……旁边,白色的花幽然绽放着。 而守护者眼前这盆康乃馨,则是他在第三次尝试逃离古堡时从外面带回来的。原先的那盆,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夜——也就是他父母离世的那夜——被他在悲痛和疯狂中打翻在了地上。他还记得,那天是五月十四,母亲节,他来到一处市集,想要买一盆康乃馨。卖花的小贩小心翼翼地把花递给他,抿唇笑着: “是送给你母亲的吗?” “母……母亲?”守护者愣住了,多年在古堡中的生活让他对于母亲节的存在或者康乃馨的寓意皆是一无所知,“你什么意思?” 小贩也愣住了,打量眼前人半晌,才道:“你不知道吗?今天是母亲节,大家都会买康乃馨送给母亲的。”转念又一想,“小朋友,回家之后,把这盆花送给你母亲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哦……哦……好的,好的……”守护者有些神志恍惚,转身便走。身形不住地晃动,眼泪,也不住地流。 当然,这次逃离古堡的尝试,和前两次尝试一样,是没有成功的。离开古堡一个半月的时候,羊狼两族之间爆发了一场宏大的战争。那是近代史中读来或许最有趣的篇章,但,后人的笑谈,对于当时的人来讲,却是实实在在的灾乱。战火之中,守护者四处流离。其实也亏得他武功超群,才得以一路逃开了战乱。可是,挨饿,甚至于被打劫之类的,就是在所难免了。但他却从没有丢掉过这盆康乃馨,从来没有。 战乱最终把守护者逼回了古堡,自此,这盆康乃馨也便留在了这里。它,也就成了守护者对他父母仅有的念想——不像喜羊羊,守护者甚至连一张与父母的合照都没有。 不过那是在守护者偶然翻到前一任守护者,也就是他的父亲的日记之前——虽然这个发现已是近二十年之后了。直到那时,守护者才知道,原来他父母喜欢康乃馨的原因,和他喜欢康乃馨的原因一模一样——康乃馨也是他祖父母最喜欢的花。再往上,也是他曾祖父母最喜欢的花、高祖父母最喜欢的花、天祖父母最喜欢的花…… 至于这一切背后更根本的原因呢?守护者沉默着翻动着这本日记,看到了他的父亲十二岁时的往事。那时,他和守护者一样,也不愿接过这守护者的职责,在深夜试图逃离古堡,他的父母,也和守护者的父母一样,急急忙忙跑出去追,再之后…… 读着这一段的守护者猛地跌坐在地上,双目死死地圆睁着,不可置信地盯着也已然掉在了地上的日记本。 “一道亮光从天边飞来,那是一颗飞弹。父母把我推开了,但他们却死在了爆炸之中……” …… 守护者再度叹了口气,踱步回到了王座之上。手一挥,牢房中灰太狼的影像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即使之前守护者实在无法因灰太狼的原因而同情喜羊羊,可看到少年在那峰顶崖边醉酒的样子,他再也不可能不同情了。 毕竟,他和他一样。他们,都是可怜人。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一切,皆是命啊…… 【正传·第伍部·第十三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三章】 灰太狼费力地睁开眼,目光中一片猩红。烈火在四面八方熊熊燃烧着,淡蓝色少年就在不远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四个半月前曾经划在自己手心,救了自己,却让他坠下了悬崖深渊的那把匕首。他默默地看着自己,只是默默地看着。附近,一袭深红长袍的守护者也默然立着,脸上却挂着嘲讽的笑。 心中突然一阵慌乱,不知道从哪里而来,但强烈地有一种想要冲向少年的愿望。于是便要急急地向前冲,却发现四肢皆被沉重的铁链锁在一根冰冷的石柱上,动弹不得。 看着灰太狼挣扎的样子,少年抿起一抹微笑,却有几分苦涩,眸里水光潋滟中,更是满满的不舍。但却只是一瞬,下一刹,那丝丝水光便被急急地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或许可以叫做冷酷,但大概更适合称作空空洞洞。 淡蓝色的他转过了身。 灰太狼心中的不安则愈发地强烈,更加卖力地想挣脱束缚,以至于手脚在石柱和铁链上皆磨出了血痕。殷红的血浸染着,顺着石柱的表面借虹吸而上,把整根石柱都染成了鲜红,在飘逸的火光之中,或明或暗,显出既妖艳而又悲伤的美。 “喜羊羊!喜羊羊!”唇中不受控制地涌出喊叫声,凄凉、悲戚、绝望。 少年却连步伐都没有哪怕缓一点,仍是踏着某种幽远的鼓点,庄重而坚定。远处是一座五层的祭坛,各层东南西北四面皆立着恢弘而狰狞的上古神兽塑像,它们的脚下,都燃着烈火。祭坛顶端,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烈酒自无限远的血红色天边如瀑布般降下。火焰却在烈酒触及祭坛的瞬间熄灭,再也不留踪迹,只余下清甜透亮的液体自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个方向淙淙而下,酒的清亮与四周的浑浊形成了再不能更鲜明的对比。 少年已立在了祭坛顶端。 “喜羊羊!喜羊羊!”灰太狼已然声嘶力竭,激烈的情感泉涌而出,让他满脸泪水,声音颤抖,“喜儿!!!” 少年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转回了头。他又笑了,像是三个月前,上一次来古堡时,在血火祭坛顶端他的笑,至为复杂,却又至为单纯。轻声念出了“灰太狼大叔”这个名字,他便又转回身去,匕首比在腕上,斜斜拉开。成串鲜红的血珠落在无色的酒里,把潺潺流下的清液也变为了殷红。 “不!!!” ---------------------------------- 猛然惊醒,梦中最后余在灰太狼眼前的影像,是少年那抹笑,带着满满不甘的笑,以及守护者自始至终从未变化过的嘲讽神色,都让人那么如入冰窖般感到严寒。好半天才终于从那使人恐惧的画面中走出,灰太狼轻轻坐起。在无边的绝对黑暗之中,便只有他自己的眼眸发出的幽幽绿光。 他叹了口气。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中午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要赶自己走? 而这个梦,又是要预示什么? 【正传·第伍部·第十四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四章】 又至正午,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灰太狼便是一抹苦笑,抬眼看向了缓缓打开的牢门、正端着食物走进来的喜羊羊、以及紧抿着唇的守护者。待牢门完全合闭,喜羊羊便把手中那盘吃食推到了灰太狼眼前,低着头不带语气地说了一句:“你的午饭。”之后便找了一个最远的角落坐下,继续低着头,掩藏着神情。 灰太狼默默地看着少年的这一系列动作,最终却也只能轻叹口气,抓起餐具,勉强开始吃。不知为何,今天的吃食里有点奇怪的味道,但灰太狼本来不佳的心情也让他对这点味道的问题没有过于在意,只是继续食不知味着。 许久的寂静,直到灰太狼终究再也忍受不了这等沉默,他才开口,柔和地道:“你……你还记得吗?那次,在那片林中空地,你带着烹饪课的作业来找我,想要让我也尝尝你的成果……还记得吗?” 沉默,少年仍是把头深埋在他自己的臂弯里。 “你当时特别兴奋——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第二天才间接地知道原来是晚上要和美羊羊一起看流星雨,记得吗?”提到美羊羊的名字时,喜羊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抖了抖,但灰太狼没能注意到,“我当时只以为你是因为烹饪课以及和我分享你做的饭菜才那么高兴的,所以我也不好拒绝。实话说,你做的饭菜不能算多么好吃的,但我也没想那么多。看到你开心,看到你愿意与我一起分享,我就也特别高兴。所以那些食物,吃起来便如山珍海味一般美味……”灰太狼脸上挂起了一弯笑意,只是不知那是怀旧的笑,还是苦涩的笑,还是其他什么类型的笑容,“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少年仍没有答话。 “你还记得那方林中空地的样子吗?四周的林荫,芳草、鲜花,还有那座天然喷泉和它折射出的一道道彩虹,美轮美奂。哦对,还有我们传递信号的烟花,也是特别特别漂亮。我有时候……” “别提这些事了。”少年猛然打断了他,而声音则不住地颤抖着。 灰太狼停住了。他只是轻叹一口气,之后便死死地抿起了唇。半晌,突然起身,走到少年身边坐下:“我知道你都还记得……”看少年仍旧深深地低着头,终究说了下去,“从你我分开到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过去了半晌,少年才突然抬起了头,看向灰太狼,但只不过一瞬便又把头埋回了臂弯。可只这一瞬,灰太狼便看到了少年脸上的神情。苦涩、带着满满不舍的水光潋滟的双眸、以及随之压下并取代那份不舍的冷酷的空洞,正和昨夜梦中所见到的少年脸上的神色一模一样,完完全全一模一样。一时心中情感翻涌,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少年也一言不发,于是整个牢房只得再度沉入死寂。 不过这次的寂静也没能维持多久,灰太狼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想要起身却随即跌倒在地。勉强倚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啊,疼,疼……”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除却全身剧烈的颤抖以外。 灰太狼在剧痛中转过头来,看向无动于衷的少年,难以置信的神情顿时浮上面庞:“是……是毒……你在饭里……下了……下了毒……” 少年仍旧没有说话,全身的颤抖却明显更加剧烈了。 在剧痛和一声声越来越凄厉的痛苦惨叫之中,灰太狼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全身也越来越感觉无力。逐渐地,已经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只余下无边无垠的暗雾和难以忍受的疼痛。万箭穿心的疼,仿佛要把他撕碎的疼。但现在,却连疼痛都渐渐感觉不到了,逐渐、逐渐,滑入无边无际的无知觉的黑暗…… 听着身旁人尖锐惨叫声的喜羊羊只觉得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拿一把刻刀,于他的心上,一划一划、一道一道,尖锐地刻着繁复的图案一般,无法形容的痛楚。余光扫过,灰色的他脸色愈渐苍白。不必说,他现在真的希望自己是正在**的他,而不是坐在旁边,亲手造就了这无法忍受的痛苦却还不得不无动于衷的自己。 一声尖锐的惨叫,又一声,又一声。 惨叫声却渐渐弱了下去——灰色的他已经没有气力再对所经受的痛苦做出任何回应了。伴随着的,则是他的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事实上,少年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毫无血色起来,但他却也同时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鲜红的唇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令人恐惧——直到他终于把下唇咬破,鲜血顺着惨白的下颚滑下去,滴在纯白的羊毛上。他大口喘着粗气,而粗重的喘气声当下也愈来愈急促,愈来愈急促……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再也忍不住的少年像是装了个弹簧一般猛地跳起来,单膝跪在地上,扶起已经瘫软在地的灰太狼。 “快,这是解药。把它吃了,快,快呀!”少年带着哭腔喊出的这句话是灰太狼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而少年泪水横流的苍白脸庞则对应地是灰太狼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 伴随着沉重的“当”的一声,牢门在喜羊羊的身后关上了。走出来的少年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双眸则被泪水冲刷得晶亮,脸上,泪痕犹在。他已然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一般,浑身全无气力,每走一步便得粗重地喘几口气。 看到少年走出来,守护者挥手关掉了眼前的影像,转过身来,面向少年,表情严肃。喜羊羊轻轻地开口:“我……” “不必说了,”却被守护者瞬时打断。守护者的语调并不像上次那样,或者说少年所预期的那样,充满冷酷和嘲讽,反倒是有几分无奈和叹息,“先回大殿吧。待会,等你缓一缓,我们再谈。” 语罢,转身离去。没有选择的少年则低着头,默然地在后面跟了上去。 【正传·第伍部·第十五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五章】 傍晚,全然寂静的大殿。 “你又失败了。”守护者用略带一点无奈的语气道出的话语最终打破了沉默。 喜羊羊低着头,没有说话。眼中溢出的泪水砸在砖石制的地面上,响起清脆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守护者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来:“行了行了,你会再有几次机会的。只不过,这机会不是我给你的,是命运。所以我也说不好你到底还有具体多长时间、多少次机会。你要知道,命运,不会永远地等着你。” “还有机会?为什么?”淡蓝色少年仰起头,既浑浊,又清澈,既暗淡,又明亮的眼眸注视着守护者的一身红袍。 “什么为什么?你不想再多要几次机会?”虽然从内容上怎么说都该是个在惊讶中问出的疑问句,但守护者的语气却是满满的戏谑。 喜羊羊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注视着王座边的人。 守护者终是叹了口气:“就算是我同情你吧。但我再强调一次,最终的裁决权掌握在命运手中,我也不知道你要是再失败下去古堡的自动机制会不会做些什么。”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微微一笑,“给你看样东西。” 半空之中,突然浮现出一幅影像。一黑灰一淡蓝两个身影出现在其中。沿着崖边的狭长栈道,黑灰扶着淡蓝,缓缓地走着。半晌,一块巨石自远方突然出现,向两人冲来。他们的反应慢了半步,仓促地躲开时那抹淡蓝失足坠向深渊,却在最后关头被那抹黑灰拽住。只见他猛地发力,把那抹淡蓝拽了上来,同时向后一退,把他接到了自己怀里。 “还记得吗?”守护者偏头看向不远处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少年。 画面一转,变成了一座石屋的样子。一根毒箭向黑灰和淡蓝射去,瞬时,黑灰把淡蓝扑倒在地,救了他一命。之后便见那抹淡蓝躲在了角落里,身体紧紧地贴在墙上,而黑灰则在箭雨之中灵活地闪转腾挪。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黑灰的体力渐渐不支,一根箭便擦着他的肩头而过,溅出点点殷红。那抹淡蓝见状,急急地冲上去,却没有看到一根正朝他那里飞去的毒箭。眼见那支箭离淡蓝不过一臂之遥,那抹黑灰在最后关头把他推了开来,而自己则用躯体挡下了这支箭…… 少年仍未有反应,但眼框中已出现了点点闪亮。 画面再一转,于一道岩壁脚下,黑灰靠在其上,一动不动,那抹淡蓝则在旁边护着他。另一边,则是一抹深红,手一挥,岩壁便在轰然巨响后压着齿轮“咯吱咯吱”转动声的鼓点向两侧退去。其后的空间,尽头处赫然可见一方圆台。那抹淡蓝站起了身,向圆台走去,四下箭矢飞舞。他躲开了飞梭,却一脚踩中了一根铁刺,可他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决绝地向前走去,直到一根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但他仍未倒下。第二根箭、第三根箭、第四根箭……淡蓝渐渐染为了血红。他最终来到了圆台旁,划开了自己右腕的动脉,顿时一道鲜红喷涌而出,与之同时的,则是已完全变为深红色的这抹淡蓝倒在地上,勉强抓住了圆台封印解开后幻化出的白花。之后,他手里死死攥着那朵也被染成了血红的花,一点一点向回爬去。又一根箭从他心口刺过,但他仍坚持回到了那抹黑灰还有旁边那抹深红旁…… 淡蓝色少年的全身已不住地抖动起来,默然望着他的守护者则无声地叹了口气。 画面又一转,一座宽阔的大厅。淡蓝和黑灰走进来后,两侧的大门霎时间毫无预兆地锁闭了。他们背靠背站在一起,互相靠自己的体温慰藉着彼此,却突然看到熊熊烈火猛地燃起,赤红的光芒带着无限的绝望而来。再后,便见一座祭坛在大厅中央升起,那即是血火祭坛了。黑灰和淡蓝随即开始了争吵,最终结束于黑灰和淡蓝拥在一起,而淡蓝却借此机会自黑灰腰间不着痕迹地取到了匕首,划在了黑灰的左腿上,让他跪倒在地,自己则冲上了祭坛,再度划开了右腕。随即,在火光中更显赤红的血便开始成串地流下…… “够了。”少年的声音难以想象地无比低沉,或许只有这样哑着嗓子,压低声音,才能盖住声线中本应显而易见的颤抖,“你给我看这些,是要做什么?” 守护者嘴角又弯了一弯,声音中的情感复杂而又奇异:“就算是提醒你一下过去的这些往事吧。” “我现在宁愿这些往事都彻底不存在。”影像已然消失,少年也似乎缓过来了些许,声音平静了许多,“若是它们不存在,那我也不会失败这两次了。” “它们要是不存在,那你现在需要做以满足命运的要求的事情就会和现在这件大不相同了。”守护者耸耸肩,“实话说,血火祭坛那里,我本来启动它的目的是准备让你们两人都葬身于此的,谁知你竟能想出来用他的匕首划伤他的腿这种办法?”他又长叹一口气,“若是你们真的死在了那片火海之中,或许那比现在的情形还要好些。” 喜羊羊则默然地摇摇头:“我倒是真希望自己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死掉了。可是,当时那里还有他呢。我不会坐视他……”却在这里突然打住,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守护者轻声问。 少年突然自嘲地一笑,又像拨浪鼓般更费力地摇了几下头:“我都已经失败两次了。两次,没能为了救他而下定狠心。你说得对,这就是自私。既如此,我还有什么资格说不会坐视他受到伤害呢?” 守护者的表情霎时变得异常严肃,直到再一次叹气把这肃穆的气息随气流吐了出去为止。他摆摆手,头低了低:“算了算了,你说的或许也对,这可能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你早点回你房间里休息吧,说起来,你昨晚就没睡好吧?” “你怎么知道……?”少年一愣。 “你昨天深夜醉醺醺地回来的样子我可还记得。”守护者挥了挥手,“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你必须接着尝试去下定这个决心。不然,我想,你自己也明白后果。”转身,卷起长袍,便飘然离去了。只余下喜羊羊一人,静静地低下了头,看不见希望,只余下绝望。 【正传·第伍部·第十六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六章】 又是正午。 推开牢房厚重的铁门,喜羊羊双目无神地走了进来,手中,仍端着食物。再一次,食物被放在了灰太狼眼前的简陋石桌上,再一次,少年选了一个尽可能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灰太狼死死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开始吃的意思。 一派死寂。 少年没有开口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心里此时乱作一团。若不是他像前两次一样低头藏匿神情,便会不难看出他眸中的复杂交织至于把这汪本为清潭的双瞳搅为浑浊的情感。不得不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守护者用讽刺的语调说出那段“我一点都不关心这是不是人之常情,虽然来讲,要我说,这不过就是说明你还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比较特殊的自私罢了。但我不关心,我关心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你想要救他们,那你就必须做到罢了”的场景,不得不不停地斥责着自己这“特殊的自私”,才终于把混沌的感情理清,把一切善良、一切友好、一切真诚甚至于一切友谊、一切美好、一切幸福都抛在了脑后。眸中翻涌的水光也才勉强结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寒冰,硬生生把潋滟化为了酷霜。淡蓝色少年终究抬起头,把在这深处情感的纷繁努力中耗尽了气力从而变得毫无血色的面庞和被那霜冰覆盖从而再也不能通至心底的双眸部分地展露在灰色的他发出幽幽翠绿色光芒的眼瞳前,抑制住了颤抖的声音吐出了一句已尽量做到毫无感情的话:“身体好些了?要是好了,就赶紧吃饭,吃完你就走吧。” 灰太狼眼瞳里露出的感情也一瞬时丰富了起来——或者说,乱了起来。他把食物推到一边,同时把唇,抿得更死了。始终有些担忧自己控制不好感情的喜羊羊没有敢把目光那么直直地对上灰太狼的眼睛,但此时也是把这异常的情态看得一清二楚:灰太狼的眼眸中,不是以往两次的困惑、苦涩、叹息、无奈、怀旧、或关心,而是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似乎像是质问,似乎像是讥讽,但也似乎有几分温和。总而言之,充斥着繁复的矛盾。他的语气,也似乎带有同样的矛盾:“饭就不必吃了,我现在就走。” 这一句话让本准备好一大批冷言冷语的淡蓝色少年一惊,头又不受控制地抬高了半分,自己没有察觉,然而对面的灰太狼看得一清二楚:那对眸子中的寒冰,其下覆盖着的潭水霎时激烈地冲撞着,卷涌着,翻起漩涡和巨浪,把表面那些勉强结成的坚冰或击得粉碎,或卷得四处飘荡,反射的光芒也随之变得杂乱无章。这一句话,无法再明显地,打乱了少年的计划,把他的心防也毁坏至无以复加的地步。想发出点什么声音,却颤抖和沙哑到完全无法被人辨识,只像是无意义的低吼,于是不得不再花上半晌整理情绪,同时也才终究找到了适当的语句以为回应,轻声道:“那很好,走吧。” 灰太狼一笑——奇特的笑,无法解读的笑。然而他眸中却是全无笑意,可也不是冷酷,而仍是那无法理解的质问与温和的夹杂——但多了点什么,或许是由决绝掩饰的心疼,又或许是由关怀掩饰的冰寒。而下一瞬,他便是已然起身。牢门则也在同一刻“咔哒”打开,守护者正立在门外,挂着一抹笑,却是满脸嘲讽的神色,注视着正缓步但坚定地走出的灰太狼。对于灰太狼而言,这神色、这笑意,都太熟悉了——正是之前的那个梦中所见到的守护者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的神情,那让他如坠入深渊而经受严寒般的神情,也是那让他恐惧以至于极点的神情。于是他不可避免地、仿若受了重击般地浑身剧烈地一颤,脚步也顿住了。 无力地坐在地上的喜羊羊看着这一幕,眸中的光芒竟也随之又一颤。若说原先双瞳里的寒冰仍有几些碎裂零散的残余,如今它们也都在这一轮惊涛骇浪之中被卷入了情感的汪洋大海的底处深渊。无意识地,少年便全身发力,要一跃而起。守护者却不早不晚地把头转向了他,嘲讽的神色一瞬间变得严肃,五官皆霎时紧绷,完全地紧绷,就像被压到极限的弹簧一般,而眼眸则像是无光的黑夜,既是吞噬一切的无底洞,却也同时散发出可怖的幽暗气息。于是在这威严而压抑的目光中,少年要起身冲过去拉住灰太狼的冲动便被硬生生地压抑了下去,只能默然地看着灰太狼自那一顿中回过神来,再次一步一步地向远方走去,向离开自己的方向走去,却也是向着生和希望的方向,走去。 【正传·第伍部·第十七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七章】 半晌,无人说话。喜羊羊仍默然地坐在牢房的一角,头再度埋进了臂弯里。守护者则倚在门框上,原本的严肃神色已经不复,现下的神色自然了许多,却也不是完全自然的表情,而更像是在无声地叹息。 于是这本来无声的叹息终是转化为了声音。一股气流自肺中而出,成了“唉”的一声。少年也终究在这死寂被打破的时刻抬起了头,轻声道:“你昨天中午到现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些什么?” “嗯?”守护者一脸困惑的神情。 “别装了,”喜羊羊的声音全无抑扬顿挫,“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守护者仍旧维持了那茫然的表情半晌,见少年仍冷静地注视着他,才终究眸中显出些敬佩的情绪,抿嘴一笑,开口道:“不愧是乾羊羊的后代,智羊羊的儿子,果然聪慧过人。你是怎么想到的?” “谈不上什么聪慧。”喜羊羊显出一副苦笑的神色,眼神中则全是自嘲,“不过是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识罢了。我很清楚我上两次试图赶走灰太狼时失败得有多彻底,也就因此很清楚,如果你什么都没做的话,今天绝不会我才说第一句话他就决定走了。事实上,如果你什么都没做,今天这次我都不会成功。” “不错嘛,这个时候都能保持如此冷静和理智的思维。”守护者脸上的笑意愈渐浓了,“但这正是我所以说你聪慧的地方:你对自己能有清醒的认识,而,这世上,是没有多少人做得到这一点的。” “是吗?”喜羊羊强打起精神,勉强显出一副半开玩笑的神色,“你始终待在这古堡里,见过多少这世间的生灵?” 守护者一下子“呵呵”笑出了声:“是是是……确实,这话其实是我,”顿了一顿,“我父母讲给我的。至于你问的事情,是我昨晚来到这里,在他还没睡下的时候,于此处牢门外放了一段你和我密谋的录音。” “密谋?”少年这次是实实在在地愣住了,脸上和眼眸中的困惑神色也不是强打起来而是确确实实的了,“我们有密谋过?” “没有。”守护者耸耸肩,“但你还记不记得我昨晚给你放的那些影像?你这几次在古堡的这些时间,其实古堡的自动机制都在不断地录像。我是从许多段录像中,寻找了半天合适的材料,剪辑出来所谓的密谋录音的。为了尽力逼真,我还把声音压低了不少,显得更像是密谋。为这工作,我昨天可是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少年神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似是想抬起嘴角弯出一抹笑,却只能得以让面庞抽搐了几下。不过最终,少年的唇中还是冲出了一声诡异的笑声,在这本就幽暗的牢房中,更是显得额外的令人惊悚。而这一声笑,也顺便把少年双瞳中的混乱冲走了,取而代之的终于是了平静,一汪无波的清潭,如极品的水晶般清澈透亮,均匀地反射着四周那不多的光芒。他带着些无奈地摇摇头,终又轻笑一声,开口只道:“谢谢。” 守护者也是轻笑一声:“我也是清楚地意识到了你自己这么下去根本不可能成功,所以这也是我被迫无奈呀……”偏头想了想,“别管这些了。如今伤灰太狼的心让他离开之事已经结束了,我待会便会放了你的父母。接下来,你必须……”却没有再说下去。 “我明白。”少年的声音已然完完全全地平静了。在大风大浪之后,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的平静了。 “可以等到明天,甚至后天。你可以打理点事情,留几封信给你的朋友们之类的。”守护者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不易觉察的关心。 淡蓝色少年却只是摇了摇头,随后站起了身——也让他胸前的铃铛,奏响起了清脆的乐声。低下头去,看了看胸前那闪着金光的铃铛,承载了许许多多往事的铃铛,他又笑了,那么美好地又笑了,笑容淡然,而美丽。手轻抚上去,摩挲了片刻,又抬起头来。双眸里,也又有了那份水光潋滟。 “不必了,我今天赴死便是。” 【正传·第伍部·第十八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八章】 古堡大殿,已近深夜。 守护者缓缓地踱步到正靠在一个石台上的喜羊羊身旁,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却被石台上的那盆康乃馨所吸引,不禁轻笑一声:“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石台?”少年也抿起一抹笑来,“实话实说,如果你是不想要被人发现的话,那你这么特殊地只留一个空荡荡的石台绝对是个错误。这盆花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守护者只是摇摇头:“也没什么……算是对我父母的一个念想吧。我已经放走你的父母了,启动生命祭坛的准备工作也都做完了……” “生命祭坛?”少年打断了他的话。 “你待会需要通过这个生命祭坛来……赴死。”守护者的言语突然更加柔和了,“你真的不需要打理些事情吗?比如说,你父母应该还没走远,还在古堡附近,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和他们见最后一面。” “不必了。”少年仍是灿烂的笑靥,瞳子里却满是苦涩,“如果只是我见到他们而他们看不到我,那和照片也没什么区别;如果让他们看到我……”顿了顿,“我实在不想让他们伤心了。” 守护者抿了抿唇,挤出一抹笑来,拍了拍已经站起来的少年的肩,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看向少年深蓝色的眼眸,如今又是清澈而直达心底的眼眸,其中的不甘,其中的不舍,其中的痛苦,其中的悲伤,皆是一清二楚。他是多么地希望自己不必取他的性命,不必伤害这样的一个本应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啊!可是他无能为力。命运如是,人何胜天?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少年终是又笑了笑,也把自己的手,扶在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守护者的手上:“你这里还有酒吗?” “你知道有。前天晚上你喝的酒不就是从我这里偷偷拿的吗?” “是啊……”喜羊羊笑着应道。 …… “极目楚天空,云雨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少年一句一顿,近乎于恶狠狠地念出了这句词,而后就狂笑不止起来。同时便是一仰头,又一杯清酒便自喉中滑下,眼瞳已在醉意中布满血丝。守护者轻轻拽住少年的右臂,柔声道:“你已经醉成这样了,别再喝了……” 少年却毫不犹豫地挣开了守护者,仍旧伸出手去,拿起酒壶,便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但在浓重的醉意里,酌了一杯,同时却也撒了半杯。可少年毫不在意,直把酒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眼眸中的醉意愈渐深了,口中的话语也有些不清不楚了—— “自,自……自是,哈哈哈……自是荷花开较……较,较晚,孤负……孤负……负东风!哈哈哈……” 「和前天晚上一样啊……」守护者无声地叹口气,无力地靠回石椅冰冷的椅背上,只得摇摇头。目光投向古堡外,仍是柔和但无星辰的夜晚,月光也仍在淡淡地洒下。但却好像突然瞥到一个人影,再转眼一看,却又不见了,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一派平静。 “客馆,哈,客馆……叹……叹飘蓬,哈哈哈……聚,聚散……匆匆,哈哈……扬鞭,那,那忍……哈哈哈哈……骤花骢,哈哈哈……”又是少年已然疯狂的声音。守护者猛地把头转了回来,便只见少年眼中那感情的狂风巨浪再度浮现,这次更是掺杂着血色的醉意。反射出的水光如利剑般杂乱无章地四散而出,让守护者一下子感到……不知如何形容,只能描述道守护者那双瞳中霎时布满了恐惧和震惊,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惊涛骇浪了。急忙起身,死死拽住了又在把下一杯酒向嘴角送的少年的手,是那么的冰冷。 “醒醒,冷静点!” 而少年只是不断地试图挣开,使的力气愈发地大,守护者也不得不随之加大力道。来回反复争抢之下,那杯清酒便已撒掉过半。 “望断……哈哈哈……望断斜阳……人不见,不见,哈哈哈哈哈……满袖,满袖……满袖啼红!哈哈哈……满袖啼红!” “咔嚓”一声,在两人皆使出大力之下,酒杯竟是被生生捏碎了!雪白的碎瓷片狠狠地扎进少年的手心,鲜红的血顺腕而下,如朵朵红莲般绽开。在深可达骨的刺痛之中,少年终于似是清醒了过来,于是便是一声**,而后便哭喊道:“啊……头,头好疼……” 守护者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皆是心疼与不忍:“你呀……跟你说别再喝了你还喝……醉成这样,不头疼才怪。赶紧去你房间里包扎一下吧,之后洗洗脸,清醒清醒……” ---------------------------------- 待少年复又回到大殿里时,守护者已经把地上的碎瓷片清走了,酒席也已撤下,手中,捧一杯茶:“喝点茶吧,解解酒,能让你舒服点。” “不用了。”少年按着额头,声音有如**,“你现在就启动那个什么‘生命祭坛’吧,我也省得浪费你那一杯茶了。” 守护者于是把茶杯放到一旁,转而问道:“你真的不用再打理……”却是还没问完,便被少年缓缓的摇头动作和脸上浮现出的一抹微笑制止住了话头。于是他也只好挂上一抹苦笑,转身,默念了些什么之后,便一挥手—— 轰隆巨响和齿轮转动的声音鳞次栉比地响起,大殿中本不多但总体清幽的光芒渐渐变了色彩,橙黄色、红粉色、赤红色,最后只余下一片猩红。烈火自各处也渐渐燃了起来,烟尘充斥在大殿里,让火焰的血色光芒更加狰狞。一座五层的祭坛则自远处而起,踩着背景中骤然响起的肃穆哀乐的节奏,一级一级,显露于少年眼前。 随着“咔哒”一声,祭坛已然耸立起来,各层东南西北四向便依次有机械启动的声音,面目可怖的上古神兽塑像紧随声音之后升起。每尊塑像都有四五米高,正是最使人压抑的高度,面孔也都是不能再令人恐惧的样式。而又接着“哧”的一声,每尊塑像脚下便同时各燃起一团火焰。热浪扭曲着其四周的空气,让那些塑像都如同活过来一般了。 再下一刻,祭坛中心的正上方,自不可见的远方,一道冰蓝色光芒便缓缓降下——那是正在燃烧的烈酒。炽热的烈焰触及冻寒的石制祭坛的那一瞬,烈火就只余下道道青烟,以及自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个方向逐级流下的清甜的甘液。 生命祭坛已成。 若是灰太狼在此处,他定会觉得一切是如此的熟悉:他梦中的场景,正和当下这生命祭坛的样子别无二致—— ——而少年此时眼眸中的水光潋滟,带着满满不舍的水光潋滟,以及少年面庞上所挂着的那抹微笑,那抹带着无尽苦涩的微笑,也正和他梦中一模一样。但这次,少年眼中的水光却没有被他自己急急压下去。 没有必要了。 守护者转身面向他,神情甚是严肃。默然审视半晌,才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无一点花纹,实属朴素。少年却认得它—— “这是我的那把……匕首?”一时眼眸中所显情感更甚了。 “是。”守护者轻轻地点点头,“正是你最早来古堡时所带的那把匕首,你用以划在灰太狼手心救他的那把匕首。你坠崖之后这把匕首就在我手里,现在,还给你。让它,再发挥一次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目的吧。”声音,有些颤抖了。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少年双手接过,便吟出一句诗来。同时转身,问守护者道,“这一切结束以后,你又要去哪里呢?” “我?”守护者一愣,转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说不定会留在这里,毕竟这里也是我居住了几十年的家啊……” 闻言,喜羊羊只是抿着唇,没有答话,于是又转回身,迈步向祭坛走去。坚定、有节奏地迈步向祭坛走去。 “我现在真希望你没有选择牺牲自己!”少年已在祭坛脚下时,守护者一下子喊了出来,眼眶里,溢满了泪,“但实在对不起!一切都是命运,我实在,无能为力啊!” 少年步伐顿了顿,但不过一秒便复又踏步向前,只留一声苦笑。 终于立在了祭坛顶端,生死轮回之巅。在此位置,便可以俯瞰四方各上古神兽——能登临此位者,已付出了情感上的无上代价,如今,便也要来献祭自己的生命了——而这一切牺牲,最终只是奉献给命运罢了。纵使俯瞰一切人、神、魔,也总是只能被命运踩于足底的。 少年最后一次转回了头,把目光投向古堡之外,月色清幽的山林。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这平静祥和的景色了。最后弯起一抹笑,还是那至为复杂而又至为单纯的笑——与三个月前一样,也与灰太狼的梦中场景一样。而同样与灰太狼梦中场景一样地,少年轻声念出了“灰太狼大叔”五个字,便又转回身去,眼眸中映出那包裹着烈酒的明亮蓝焰。 匕首,比在了右腕上。 贴近了。 近了…… 却突然闻听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类似飞矢破空的“嗖嗖”声。在匕首刃口已然压在手腕上的那一瞬,少年眼前猛地一黑,身形向旁一侧栽在地上,便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他的背后,则赫然插着,一枚毒梭。 【正传·第伍部·第十九章】 【正传·第伍部·第十九章】 十多分钟前,古堡大门之外。 一道人影迅速掠过。 正在大殿之中,坐在疯狂地喝着酒的喜羊羊身边的守护者,瞥到了这道人影,但是下一秒它便倏然不见了。少年已然疯狂的声音迅速地把守护者的注意力又拽了回去,让他没能注意到,那道人影已钻进古堡门外不远处一丛低矮的灌木之中,屏起了气息。 此人灰黑的毛发在斑杂的月光里时隐时现,而他的脸,则隐没于黑暗之中,但双眸却发出幽绿的光芒—— 不错,此人,正是灰太狼。 在紧张地向古堡里探看半天确认守护者没有注意到他以后,灰太狼脸上现出一抹笑来——颇有些轻蔑的笑。 「这个守护者,实力也很有限嘛。」但出于保险起见,灰太狼还是又往灌木丛深处退了几步,躲在了守护者无从看到的地方——不过也自然有相应的弊端:他也无从看到古堡里的情形了。 在他之前离开古堡的过程中,其实他顺手拿走了不少可以用作武器的物什——如今他把它们都逐个摆在了地上,仔仔细细地开始审视起来:一把长剑——很锋利,可是自己的剑术实在欠佳;一把匕首——如果能到对方的很近处,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武器,但稍远一点便没有什么用了;一张弓和几支毒箭——毒箭或许杀伤力很大,可自己的射箭技术……诚然,不太精通;一枚毒梭,嗯,毒梭…… 「自己的投掷技术还是不错的,这个倒可以很有用。」灰太狼点了点头,把除却毒梭之外的器件都收回了自己身上,而后掂起毒梭,站起身,却在同一刻听到古堡方向传来**和哭喊的声音。他全身惊得一颤,但在开始的几秒里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是喜羊羊的声音——待他终究回过神来,瞳孔便骤地一缩,不管不顾地把眼前的灌木枝叶推开,向前急行数步——但此时在古堡中,少年已然退回到自己房间包扎和洗脸去了,灰太狼于是便什么也没能看到,只得见靠在石椅上目光涣散的守护者。趁他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灰太狼又急急地退回了灌木丛深处。 接下来的数分钟于灰太狼而言甚是煎熬。深深的焦急写在他的脸上,涂在他的眸中,更是体现在他的行动上——尽管明知自己动作愈多,被守护者发现的概率愈高,但灰太狼还是按耐不住,不停地推开枝条向古堡里望去,可看到的还不过只是时而靠在椅背上,时而起身来回默然踱步的守护者。终于,过去了至多不过七八分钟,于灰太狼而言却像是整整一生一般——少年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灰太狼长松了一口气。 可是再下一刻,齿轮转动的“咯吱”声便从古堡方向传来。而同时,古堡中散出的光线自清幽渐变为了猩红。肃穆的哀乐声也从古堡里传出。但最为使灰太狼陷入不安的——或许“不安”是一个极为不足的描绘,“恐惧”大抵更合适些——是大殿中渐渐燃起的烈火和抬升的五层祭坛。虽然自远方看不真切,但灰太狼清楚地感知到,这就是他梦中的那座祭坛的样子,一模一样。 果然,祭坛各层四面的上古神兽塑像也耸立了起来,而其中间也随后亮起了冰蓝色的火光。一切都太熟悉了,太和梦中的那一幕幕相匹配了。接着又回想到自己离开古堡牢房时守护者脸上那让他深感冰寒的嘲讽神色——也是和梦中一样的嘲讽神色,灰太狼刚松的那口气瞬时又提了回来。于是他焦急地向前迈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其实他已站到了古堡门前不过几步远的位置,而若不是即时地反应过来躲入了一棵大树月光中的阴影里,他断然是会被守护者和喜羊羊看到的。 而在这个位置,他看着喜羊羊自守护者手中接过了样什么东西:看不真切,但他相当正确地猜到了——依据他梦中的情节——那是那把曾救了自己的匕首。之后,便目睹喜羊羊一步一步,向祭坛顶端走去。 近了,更近了,更近了。灰太狼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毒梭,压得生疼,但他全没有注意——所有的精神都已是集中在了视线远处那抹淡蓝身上,那抹正一步一步走向这令人畏惧的祭坛顶端的淡蓝身上。 少年已立在祭坛之巅。 如他梦中那般,少年转回身,露出了那熟悉而令自己全身一颤的至为复杂而又至为单纯的笑容,并轻声念出了“灰太狼大叔”这个名字——事实上,他是看不清少年脸上的神情,更听不到少年唇中飘出的声音的——这不过是他的想象,或者说对梦中情形的重演,罢了。但这已足够驱使他忘却一切其他,猛地冲出树荫,疾奔闯入古堡大殿敞开的大门内。此时此刻,已来不及冲到少年身旁拽住他了,唯一可资利用的,便是手中仅有的那枚毒梭了。好在他之前便已认出这枚毒梭,虽然它上面确实淬了毒,可这毒是种很弱的毒,能使人短时间内便昏迷过去,却不会造成多少长期的伤害——于是他咬咬牙,发挥出或许是他最高的投掷水平。毒梭随之伴着“嗖嗖”的破空声,穿过他和淡蓝色少年之间的数十米距离,正正地击中了少年的后背。 少年向一旁一侧,栽倒在地。 【正传·第伍部·第二十章】 【正传·第伍部·第二十章】 灰太狼半跪在祭坛顶端,怀中是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喜羊羊。毒梭已被他取了下来,少年身上的伤口则被他快速而又同时细腻地用自己的狼毛包扎好了。守护者则只是默然地看着这个过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运啊!人,不可能胜天的啊!」 似乎只是为了打破沉默,守护者终于轻声开口,用有些奇怪的语气问道:“这毒梭,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其实这个问题全无意义,灰太狼都能识出这飞梭上的毒的种类,守护者当然更是知晓这毒梭自古堡何处取得。 灰太狼倒也真没有回答,反而用冰冷而带着些被压抑的怒火的语气说了些完全无关的话:“你的挑拨离间的水平实在是够糟的。昨晚在我门外,是你在放录音,对吧?姑且不说你这剪辑录音的水平——最后我听到的录音各种语气不对,还有时候一句话出来好几个语调——就论一件事,你们要真是在密谋,这古堡大殿就是最合适的地点,专门跑到我牢房门口是做什么?于是我才将计就计,装作了离开古堡的样子。”接着一顿,“你果然是要害他。” 对于灰太狼的前面各句,守护者纵使有些惊诧与无奈的情绪,也是完全未尝表示出来,而对于最后一句—— 「害他?」守护者一下子表情繁复起来,有些莫名的恼火,有些莫名的自怜,也有些莫名的无奈,但是更深处,却仿佛是同意了灰太狼这句话,于是显出些完全不知名的似是愧疚的情绪:“害他?唉……或许吧,或许吧……”身子便沉到旁边一把石椅上,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跳将起来,急急喊道,“快走!” “快走……?走?”无论如何没料到守护者会说这么一句的灰太狼完全愣住了,困惑地晃晃头,“什么意思?” “叫你们快走,离开古堡,快啊!”守护者一下子是真急了,声音高了许多,双臂也不住地挥舞,而后又重复了一遍,“快啊!” 灰太狼看到这幅情景,一股莫名的恐惧竟油然而生,于是把怀中少年护得更紧了,声线里也带上了急促和慌张:“你……你要我们走?你,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我不会听你的!” 这可真是火上浇油,守护者一下子急得直跺脚,全身上下,眼眸、表情、双臂、躯干、双腿、双脚,无一不显出着急的:“我没打什么主意!你们快走!快!!!” 但灰太狼仍无动作,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守护者。而守护者刚想再喊一遍的时候,便听到古堡中无比普遍的齿轮“咯吱咯吱”的转动声——虽说这本是常听到的声响,但这一次,却让守护者一下子身体一僵,想喊出的话咽回了嘴里,同时一下子坐回石椅上,仿佛完全失去了希望一般被剥夺了所有的气力。灰太狼被守护者这奇异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轰”的一声,古堡大门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下一秒,便死死闭紧了。 “你这是做什么?!”灰太狼在极度的惊愕中喊出来。 守护者却只是把头低下去,同时摇着头,脸上是一副将死之人的平静神色,某种意义下或许是回答灰太狼的问题但更大程度上只是在自言自语:“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什么?!”灰太狼显然是听不清离他仍有很远距离的守护者的低声自言自语的。 守护者又抬起头来,看向灰太狼的方向。这时灰太狼才看见,守护者眼眶里,竟有泪水在打转,而其后的眼眸里,则完全显出来一个情感的激烈漩涡,不禁愣住了。但守护者却只是又仿若机械般地重复着之前的话:“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次灰太狼终究听出来了“都完了”这三个音,全身只觉一股寒流袭过,急忙问道:“什么都完了?” 但一声“轰隆”巨响却早于守护者的回答先传到了灰太狼的两耳中。 ---------------------------------- 古堡最底层,喜羊羊坠崖之后,灰太狼前来寻找少年之时最终找到淡蓝色少年的那处石屋里,天花板开始崩塌,一块一块沉重的碎石砸在地面上,砸在喜羊羊曾静静躺于其上的那方冰冷的石台上。逐渐地,一点一点地,那方石台便被砸成了一堆碎石。又过半晌,控制另一端石门的机关终究崩溃,石门轰然落下,狠狠地砸在其下的地面上,把地面砸出一个深坑,也把自己摔得粉碎…… 向上一点点,喜灰二人曾步行于其上的崖边栈道。栈道下方支撑的木棒在不知名的作用力推动下一根一根被顶出来,推到深渊之下。随之,栈道本身也一级一级地溃塌着。与之相伴毁灭的,还有附近的各组机关,在一声声爆炸里,化为了青烟…… 再向上,上有向远处不断延伸的铁棒的悬崖。那一根根铁棒首先被类似的作用力推出,坠下无限深的断崖。接着,整个悬崖便开始垮塌。数吨重的山石在巨响后便沿峭壁滚下,撞击着下方的道路,把后者连带着一并摧毁…… 之后,灰太狼曾在其内中了毒箭的石屋。天花板率先溃塌,接着,似是撑不住多出来的这些碎石的重力一般,地板也在轰然巨响中整个坍塌下去,只余下四面墙壁,兀自悬在空中,显得无比诡异。同时,曾隐在四面墙壁之后藏有毒箭的箭匣突然燃烧起来,猛烈的火焰之中,一切都成了烟尘…… 向上,绕着数组齿轮和蒸汽通道的螺旋栈道。自下而上,所有的齿轮一个接一个地被爆炸摧毁,而被冲击波推出飞溅的碎石则把四周的木制栈道彻底砸烂。再接下来,则是通道底端,蒸汽的来源——地层中的一处熔岩室,在扰动中把岩浆喷将出来,溢过原本应阻住岩浆的机关架构,直接冲了上来,毁掉了通道里还剩余的一切…… 又向上,喜羊羊曾于此坠崖的那处断崖。它本是山体延伸出的一处岩舌,此时,爆破声在岩舌根部开始鳞次栉比地响起。于是,最终,整个岩舌轰然断裂,百余吨重的这方巨岩便直直地向下坠去…… 再之后,有箭矢兽的那方岩壁。岩壁本身首先开始溃塌,而后,在岩壁远端,仍关有数只箭矢兽的地方,空中突然毒箭飞舞。一个接一个地,在“啊……啊……”的痛苦叫声后,箭矢兽们便都倒在地上,不动了。接下来,储毒箭的箭匣和其中余下的箭便也在冲天火光中付之一炬了…… 再向上,喜羊羊第一次见到守护者的那处空间。平整的地面首先垮塌,露出其下的种种机关——铁刺、箭匣,当然还有必不可缺的巨型齿轮。自蒸汽通道里涌上来的岩浆沿着一条专门设计的管道来到此地,于是无论铁刺、箭匣、齿轮,还有最远处的那圆台,皆没于了炽热的熔岩之中,再不可寻倪其踪影…… 而后,那方上有点点火光看起来像极了流星雨的岩壁。火光首先霎时间熄灭了,速度之快,仿佛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接着岩壁本身也开始溃塌…… 再后,这次喜灰二人抵达古堡那日灰太狼所落入的那方机关阵。它的四周,一瞬间猛然燃起烈火——没错,正是四周的箭匣。于是其中成百上千的箭矢,皆化为虚无…… 又后,灰太狼这几日所待的那座牢房。牢门首先倏然倒地,接着,在大地猛烈的震颤中,那方简陋的石桌化作了一堆碎石,石床也紧随其后。接下来,天花板便开始垮塌…… 接下来是有血火祭坛的、就在古堡入口大殿旁的那座大厅。地板率先垮塌,露出了其下的血火祭坛那组机关。说来有些讽刺,那本是以烈火为名的机关,如今是真的沐浴在了烈火之中——而且飞速地被火焰所吞噬了…… 在古堡以外,遥远的地方,那座古老的客栈,还有——当然——其中那座仍放着“休养光球”的阁楼,此时也燃起了熊熊大火。在漫天火光中,这座千年的古老建筑,付之一炬。与之命运相同的,还有分别放置那三件信物的迷宫、箭矢兽断崖、以及上有铁棒的悬崖和其尽头处的祭坛样式的石台…… ---------------------------------- 震动此时已经传到了古堡入口大殿。但随着震动越来越剧烈,守护者反而越来越平静,眸中的情感漩涡已然不见了,余下的,都是淡然,是风平浪静的一汪清潭。他一挥手,王座便又在大殿中出现。不顾灰太狼诧异的目光,他径直走回了王座旁,坐了下去。 在命运的不可违抗的最后审判面前,已经没有理由不平静面对了。 没有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已经明了古堡马上要毁了的灰太狼却不可能如此平静,近乎于咆哮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关上大门,之后毁掉这里,你这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吗?!” 守护者冷静地看向脸已经急红了的灰太狼,只是淡淡地道:“当然不是要和你们同归于尽。正如你所说,除非我疯了,否则绝不会这么做。而我自信我现在神志清醒。现下这情况,不过是古堡的自动机制罢了。” “自动机制?!”灰太狼的语调竟是又高了个八度,“你是当我傻吗?!你是这个古堡的守护者……” “……而不是管理者。”守护者带着浅浅的微笑接上了这句话,“不过我也没指望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虽然现在来看大抵是不会有了——你可以问问你怀里的那个孩子。”说罢,便闭上了双眼,却是已做好了迎接死神降临的准备了。 灰太狼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守护者的这句话,却也没有回应的必要了。伴着恐怖的巨响,大殿的天花板猛然垮塌。在失去意识前,灰太狼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来自守护者: “命运,谁都不会放过,谁也,都不能敌过啊!” 正传第伍部至此完结,正传也就随之完结了。 正传第肆部和第伍部,从最初的设计来讲,其实只是前三部到后传之间的过渡而已,不过写着写着,第伍部就成了到目前为止我个人觉得写得最好的一部分,相当好地完成了和第叁部之间的反差(第叁部写作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在开虐之前创造一个相对美好的情景,从而制造一个尽可能大的反差),同样相当好地完成了对我理解的喜儿性格的描绘——坚强,不惧牺牲,但是却也有脆弱的一面和不能承受的东西,也就是由于心中的孤独而被情感系得太重,他可以为了朋友亲人去牺牲,但却很难为了救他们而伤他们的心,让他们恨自己。 第伍部部分灵感来自悠悠菱莘前辈的《流年殇》以及豆儿圆圆前辈的《你是我的命运》,在此请允许我表达我的敬意。 正传至此也终究结束了。我要承认,正传的这个结尾有一点突兀,古堡坍塌了,但是其中的人的命运却没有明说。不过我可以首先像各位保证,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都没有死,他们都会在后传里继续出现。但是美羊羊确实是死了,在后传里不会登场,但会被提到。 不过接下来先更的不是后传,而是前传。前传内部不分部,一共30章正文外加2篇番外,已经全部写完。前传的目的是为了正传中提到的一些事情提供背景,其正文大致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前20章,第一章是以喜儿的出生开篇,第二章到第二十章是讲喜羊羊的父母如何从月球上取回那卷通向山中古堡的卷轴的(见第肆部第十一章);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之间是那两篇番外,分别讲喜羊羊第一次见到美羊羊(美羊羊第一次见到喜羊羊在第叁部第二十章里有描绘过)以及兔年、龙年电影里提到的电子手帐;第二部分正文是后十章,是给灰喜的情感线提供一个背景和发展脉络,并最终写到正传的序章为止。前传的内容不是特别重要,只是背景而已,大家要是觉得不感兴趣大可直接等后传;同时前传的情节也不会多么激烈,换句话说,不会很虐。 前传自周四开始更,每周二、四、五、六、日各更一章。前传更完之后再更后传。 【前传·第一章】 【前传·第一章】 十四年前,五月廿五,羊村。 正是盛夏时节,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草原上皆是一望无垠的芳草;远处则是青青河,在夏日的阳光中波光粼粼,恰如坠入凡间的银河一般;再远处便是那方密林,深紫色的古堡已经耸立其中,但尚未有人居住,因此让它少了那么几分生气。春日繁花尽已凋零,但夏日也有属于它的鲜花——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那不深不浅的池塘中满池荷花,浅粉的荷花配碧绿的荷叶,自成一番风景。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或许唯一的缺憾便是难耐的燥热——于是前一瞬还不着一丝浮云的晴空此刻便已罩在乌云之下。风起,雨落,滚滚热浪霎时皆不觅踪影。但纵使乌云当空,极目远眺,大地上依旧一片敞亮,并无什么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仍是行人匆匆,不过是多了些花花绿绿的各式各样的雨伞罢了。而荷塘之中,点点雨滴落在荷叶里,落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乐声,更多了几许意境。 荷塘旁边,便耸立着一座医院。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突然自其中传出——啊,又有一个新生命来到了这世间!孩子的父亲——棕色的羊角、左眼上着金黄框的眼镜、一撮灰白的胡子、穿深蓝色的衣服、外披洁白大褂、右胸前别金黄的勋章、脚上蓝白相间的鞋子:正是全宇宙最伟大的科学家智羊羊——冲进了产房。刚刚产下孩子的丽羊羊耗费了太多气力,满身是汗,已然沉沉地昏睡过去了——然而在梦中的她是那么的平静,辅以水蓝的羊角、一头银白秀发、两个铃铛耳坠,着实不负其一代佳丽的名号。 新来到这世界的婴孩则被裹在一块淡蓝色的布中,那是个男孩,一对小小的角,额前卷卷的刘海,粉扑扑的脸蛋,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双瞳还闪着宝石蓝的光芒呢!啼哭已毕,他竟是弯了弯嘴角,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稚嫩,却是那么可喜。此时此刻,谁又能料到,这孩子将来会面对那许多不堪的命运呢? 至少他的父亲,智羊羊,是不能料到的。他深情地注视着静静地已睡着的他美丽的妻子,以及她刚刚产下的这正喜气洋洋地笑着的他们的儿子。一瞬间,他便给他想到了一个诚然是极好的名字: 喜羊羊。 【前传·第二章】 【前传·第二章】 三年之后,六月十五,月圆之夜,亦是月食之夜。 羊村后山,一声轰然巨响之后,地面猛地裂开,露出掩埋于土层之下的闪着银光的金属板。接着,两侧的金属板也缓缓退去,弧形的接收天线渐渐升起。点点繁星映在其中,不乏些许扭曲,却是变得更美轮美奂了。 智羊羊和丽羊羊正在天线下方,地层更深处,一座实验室里。他们眼前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地球和月球的图像。 月球的一角,开始渐渐发灰了。月食,开始了。 本想借此月食之际收集一点天文数据的智羊羊此时却突然一惊——毫无预料地,自月球方向传来了一些异样的信号。轻一皱眉,他把信号导入了译解系统,得出来的却只是一团团无法解读的乱码。 「看来不是智慧生命发出的信息?那这就是自然现象了……可这种信号模式,从来没有出现过啊……」智羊羊的眉,拧得更紧了。 丽羊羊此刻也在注视着那堆乱码。与智羊羊不同,她并没有因为看到是乱码就断定这并非智慧生命发出的信息,而是仍试图在其中找到些规律。不过现下一声尖锐而稚嫩的哭声打破了她的思考。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老公,我先去哄儿子睡觉,这里观测的事情就暂时靠你了。” “嗯。”智羊羊转身对丽羊羊笑了笑,便又转回头去,重新拧起眉头注视着大屏幕。 ---------------------------------- “哈哈,哈哈哈……”看着在实验室里边玩着彩色皮球边笑得如此开心的小喜儿,智羊羊不禁一扶额,丽羊羊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办法,实在是没法哄他睡觉,他太精神了。”言毕,她便走到小喜儿身边,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和眼眸中都是满满的温柔和母爱:“喜儿呀,爸爸妈妈正在忙着很重要的事情……”随着她领着对她的话半懂不懂的小喜儿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实验室外,她的声音也渐远渐小了。智羊羊则是带着不知是甜蜜还是苦涩的笑容,把视线再次投向了大屏幕。 此时,距离收到那段乱码已有一个多小时了,外面的景象已近月全食。黯淡同时血红色的满月挂在天边,总让人有点莫名的心慌。而就在此时,“叮”的一声,又一段异样的信号出现了,与上次的波形完全不同,但再次译解,仍是乱码。 智羊羊晃晃头,两个小时里收到月球方向传来的这么两段相互之间看起来并无关系同时并非智慧生命发出的无法解释的信号,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了,改天得好好研究研究。而丽羊羊此时已是安顿好了静不下来的小喜儿,缓缓踱步回来。在见到屏幕上显示的第二段信息时她不禁一愣,这些年来跟着智羊羊做研究让她也产生了某种直觉——她飞快地在键盘上按动几个按钮,把第一段和第二段信号叠加,重新载入译解。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封信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 致地球上所有可能收到此信息并愿意施以援手的人: 我是月球的管理者,月亮女王。近些年来,星际秩序混乱,来自各个星球的智慧生命大批涌向月球,在这里开采资源,建设工程。如今,月球已然千疮百孔,危在旦夕。 而近一段时间内局势变得更加严峻,由于未知的原因,月球内部最后的平衡正在失去效用,同时现在正赶上月食,可以预计,月球将会被进一步削弱。这样下去,月球在一年之内便会面临灭顶之灾,地球亦会受到牵连。我无力解决月球当下的问题,也无法向更远的地点发送这封求救信,于是只好向地球求助,恳请收到此信息的各位,帮帮月球! 月亮女王 ---------------------------------- 智羊羊和丽羊羊看完这封信后,皆是瞪大了眼,转头注视着彼此。而实验室敞开的大门外,正开开心心地玩着皮球的小喜儿突然像有了某种预感似的,向实验室里的父母投去了疑惑的一瞥。不过当然,当时的他并没有办法知晓,他的生活,还有他的命运,就要发生无比重大的改变了。 【前传·第三章】 【前传·第三章】 “你们……要走?”羊村村长,也是曾经智羊羊和丽羊羊的老师,慢羊羊,此刻已经被包在自他头顶长出的如杂草密林般乱糟糟的一团智慧草里,语调困惑不已。 于是智羊羊不得不尽力拨开这葱翠的一堆细藤绿叶:“慢羊羊村长,我们……不得不如此。” “可是为什么?”慢羊羊像是终于开始理解了当下的情形一般,语调猛地一抬,变为惊愕,却在下一瞬又退回了那不解的神色,“再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智羊羊轻叹一口气,这已是后半夜了,而他也已经把收到这封求救信的事说六七遍了,无奈,还得再说一遍啊。于是甩甩头,清清嗓子,再度开口道:“是这样,从入夜开始,我就启动了后山实验室,想收集一点关于月食的天文数据……” 但其实慢羊羊只是摆出一副在认真听的样子,而思绪完全不在这里——没有必要。当然如此,前面那六七遍陈述已经让他完全明白了一切事实,作为羊村村长,他的智慧绝对是超群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当下这是什么情形呢?不过是想利用多点时间,再观察观察智羊羊和丽羊羊二羊的神色罢了。从他们踏入羊村实验室——论设备先进程度它赶不上后山实验室,但羊村实验室实在是慢羊羊长久以来的习惯之所了,他不愿更换——的银灰色门槛起,慢羊羊就注意到,所有的话都是智羊羊在说,丽羊羊只是站在一边,双手交叉下垂,低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此刻,他开始更细致地观察丽羊羊的面孔,把那些痛苦、犹豫、不舍都看得一清二楚,而她的眼瞳,也是那么的浑浊,情感在责任感和母爱中搅来搅去,只余下一团乱七八糟罢了。智羊羊的面孔则清晰得多,无论容貌,甚至于声音,都冷静得或许有些冷酷,坚决得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唉,心底的无奈和不愿还是在肢体最细微的动作和眸子最微弱的水波中被显现了出来。若不是有慢羊羊这等的观察力和对智羊羊的极度熟络,这无奈和不愿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是被埋在显眼得多的伪装之下的。然而,他终究是慢羊羊。 摆摆手,他打断了智羊羊的冗长叙述,不必再让他说下去了:“我明白当下的情况了,我也理解拯救月球的急迫性,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算了,你们肯定想过……但是你们当然也舍不得你们的孩子,对不对?我看得出来。你们的喜儿,他才三岁呀!你们忍心让他无父无母地长大……” 丽羊羊的声音却骤然插了进来——比起智羊羊,她的声音本就要柔和得多,而当下,已经不只是柔和了,而更是带着明显的颤音,但这话的内容却是坚决:“我们都考虑过,村长。我们舍不得离开喜儿,他还小……可是,如果我们不伸出援手,月球很有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那里,又有多少孩子,有多少甚至比喜儿还要小,还要无辜?而且,谁知道还会牵连多少地球上的生灵?既如此,我们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说来或许有些奇怪,智羊羊前面的所有话语都没能打动慢羊羊,而丽羊羊的这句话却一下子让慢羊羊再不反驳了——也是,丽羊羊都说得如此坚决,慢羊羊再坚持不同意下去又能坚持出什么结果?他自己推开了最后一丛头上的智慧草,垂下眼睛,低声道: “好吧,好吧……你们要去,那就去吧。” 【前传·第四章】 【前传·第四章】 已近黎明,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向遥远的东方望去,已然可以看到金黄色的淡淡晨曦。一个蓝白相见的火箭则耸立在这初现的曙光之中,被罩上了几分柔和的暖色调。 丽羊羊把小喜儿递到了慢羊羊怀里——都到凌晨了,这好动的孩子居然还没有睡着,反倒是精神得很,咧嘴不知在笑着些什么,同时瞪着有宝蓝色瞳孔的大眼睛,闪出明显而抑制不住的好奇光芒。而在接过他的那一刻,慢羊羊碰到了丽羊羊的手,只是一瞬,却能感觉到,那双手是那么的冰冷,而且还在微微地颤抖着。于是,不知为何,他就感觉鼻头一酸,眼里就像是要涌出泪一般,只好急急转头,才能勉强抑制住哭泣的冲动。 丽羊羊显然是没有太在意这个举动,而是把目光死死地定在了小喜儿身上,后者则回给他的母亲以不解的眼神。于是她笑了,一声苦笑,手伸出来想要再爱抚爱抚自己孩子的双角,但却最终悬在了半空中,半晌,放了下去。 「唉……罢了,罢了。」 智羊羊此时走上前来,柔声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却没有人回应。他把探寻的目光先是投向了对面的百岁老人,接着又转向了自己的妻子,愣了愣,双手便下意识地伸出来,不紧不松,以恰合适的力度,抱住了丽羊羊。 “没事,没事的。”嘴上缓缓说道。 丽羊羊则轻轻地把自己推离了丈夫的拥抱,只是向他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又转回身,改以无比郑重的语气对慢羊羊道:“慢羊羊村长,我们的孩子,喜羊羊,就托付给您了。” 慢羊羊听到如此严肃的声调,不禁一愣。好一会儿,才终究回答道: “没问题,你们……放心吧。” 智羊羊和丽羊羊都转过身去了,而且,再没有回头。那时,虽然朝霞已在天边,四方又有些云朵悠然而过,但头顶则仍是满目繁星,这是何等美好的景色啊!然而慢羊羊无心去观赏,他厚厚的眼镜片之下,眸子里是说不出的伤痛,可他正看着的怀里的孩子,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竟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轰——”一声巨响过后,那火箭便喷出了蓝色的等离子体火焰。一时间,飞散的蓝色尘雾笼罩了一切,慢羊羊则不禁咳嗽几声。而小喜儿也安静了下来,睁着眼睛,满是好奇地四处张望,可当然是看不清周围的任何景物的——等到再能看清之时,火箭已经远在天边,拖着五道长长的蓝光,冲入了漫漫星河之中。慢羊羊抬头,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它,而最深处的情感则随着双瞳被镜片的白色反光所掩盖而也无从得见。小喜儿也同时看向了天边,双瞳晃动着,其里,水光潋滟——正似六年半以后,兔年,他知晓真相之时的样子。 而且,繁星,也始终都见证着这一切。 【前传·第五章】 【前传·第五章】 智羊羊开火箭的技术确实是一流……糟的。本来他是操纵火箭向着一处看来像是城镇的地方去降落,想在那里打听打听月亮女王的所在,结果却最终降落在了一处荒凉的峡谷里——正是后来被称之为万龙谷的地方,不过当时的此地尚未有恐龙罢了。而且他还没能做到软着陆,火箭直接以极快的速度撞毁在地了。好在,智羊羊造火箭的技术倒是极好的——这不仅体现在他们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抵达了月球,还体现在当下,在撞击之中,火箭内置的紧急保护措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火箭是彻底毁掉了,但是智羊羊和丽羊羊都没有受哪怕一点伤。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到达了月球,意味着现在是正午——这个时间其实本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只是地球上青青草原的时间,然而,纯粹是巧合,他们还真的降落在了一处太阳正当空的地方,于是我们就也姑且叫做正午吧——可是在这深得可怕的峡谷底,仅有正午能有点阳光照射进来,而即使在正午有阳光,也是蛮幽暗的。智羊羊牵着丽羊羊的手,默然地走出了火箭仍在燃烧着的残骸。不过已经没有爆炸的风险了,紧急保护系统把燃油箱直接封死了,于是二人倒也不必急于逃离此地。丽羊羊也就由此有了闲心,黑着脸半开玩笑地抱怨她老公的驾驶技术: “我说,老公啊。你这操作技术真是举世无双啊,这么窄的一个峡谷,你都能降落进来。”如果不是她实在有些无语,她的语气也不至于如此奇特。 智羊羊只好尴尬地笑笑:“嘿嘿……至少,我们到了月球嘛。只要到了这里,总有办法找到那位月亮女王的嘛,你就别不开心了……” 丽羊羊故作高冷地哼了一声,一甩头,没再说话。 一时静了下来,只有背后不远处火箭残骸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智羊羊拉着丽羊羊坐在好在不算太冰冷的地面上,开始仔细地考虑该怎么离开这里的问题。丽羊羊则是仰头望天,月球上的正午和地球上的正午还是很像的,天也是碧蓝的——事实上,看起来更蓝了,且万里无云。更有意思的是,即使正午,天空中依旧能隐约看见许多闪闪的星星,围在火辣辣的炎日四周,颇有一番意境。不过,下一瞬,远处突然响起的沉重脚步声便打破了他们二人的沉思。 智羊羊率先反应过来,猛地转头,便看见了一个极沉重的石制机器人在缓步走来。丽羊羊的反应则慢上几秒,当她也转回头来时,这沉重的脚步声就已经不是仅从一边传来了——四面八方,如今,都有石人出现。 智羊羊的大脑飞速转动着。这附近显然看不到什么人烟,所以这些机器人有大概率是冲着他们而来的。而,不知为什么,智羊羊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而且他还是一个一向很信赖自己直觉的人——便是这些机器人只怕是来者不善。本来看到第一个石人的那一刻,智羊羊的想法是马上拉着妻子就跑。这些石人终究行动缓慢,一点都不灵活,打是打不过它——毕竟他们是来帮助月球处理危机,而不是来打仗的,于是便完全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跑过它则绝对没有问题。可现在,这便只能是一个听起来很不错但完全无法付诸实施的想法了,周围的石人太多了,至少有二三十个,各个方向上都有,跑的道路也因此完全被封死了。于是智羊羊现在虽已站起身,但完全没有逃跑的准备了。当下唯一的指望,便是自己的直觉有误,换句话说,这些石人并无恶意。 这些,丽羊羊同样也想到了。论聪明,她不比智羊羊差多少,她只是有时候没有智羊羊那么沉得住气罢了。于是她霎时惊叫一声,不过下一刻便镇静下来,接下来,也不必智羊羊说什么,他们就都这样默默地站着,静观其变了。然而,只是下一瞬,他们的直觉便被证明是正确的——离他们最近的石人速度霎时一快,却不是在脚上前进的速度,而是手上:它猛地了抽出一支枪,对准智羊羊和丽羊羊的方向便扣下了扳机。 智羊羊则在第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前扑去,挡在了丽羊羊身前。“噗”的一声,他便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失去了知觉。 【前传·第六章】 【前传·第六章】 智羊羊再醒来时,是在一处有着铁栅栏门的牢房里。四下皆是不见天日,仅有跳跃着的昏黄烛火幽幽,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时长时短,飘忽不定。 一转头,却是正对上了丽羊羊的目光。见智羊羊想说些什么,丽羊羊却是抢先轻声开口:“老公,你醒了。”接着默然抿起一抹幸福的笑意,“谢谢你替我挡下那一枪。”下一瞬又换上了有点开玩笑的语气,“不过最后我也还是难逃一劫中了一枪啦,可那枪只是用来把我们击晕的,根本没有任何伤害的效果。” 智羊羊则是轻轻笑了一声:“看你我身上都没有可见的伤口就知道了。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接着转头四处环视一圈,露出了明显的困惑表情,“这是……哪里?” 丽羊羊一耸肩:“我没比你早醒来多少,周围也就这个样子,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识之类的。而且一直没有任何活动的物体出现,无论是人还是机器人。所以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是座牢房罢了。不过,我猜,我们还在那个峡谷里的某处,可能是峡谷某侧的山体里。” “这是怎么猜得的呢?”智羊羊也有这种感觉,但仅仅是种感觉罢了,毫无根据。 但丽羊羊则是推论出来的:“我在被击晕之前,注意到了那些石人所持的枪。我大体认识那种结构,这种枪,至多能让我们昏睡二十分钟。而那些机器人行动的缓慢你也见到了,二十分钟之内,它们不大可能把我们带多远。” “嗯……”智羊羊点了点头,他没有太过注意到那支枪,所以也就没想到这些,不过这终究不是如今的重点,“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出去的方法?” “那就得看你了,”丽羊羊又一耸肩,接着露出神秘的微笑,“你不是会撬锁吗?” “呃……”智羊羊脸上的笑容一霎时变得扭曲,接着就又变得极为尴尬,但丽羊羊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于是智羊羊也只好尴尬地轻笑几声,“是哈……” 在智羊羊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和他的儿子喜羊羊小时候一样,喜欢恶作剧。有时候,他就会用自己摸索出的撬锁的方法,随意撬开一户没有人在的人家的大门,偷偷溜进去,把里面的东西全搅乱一通。为此,智羊羊还被抓起来教育过好几次。智羊羊和丽羊羊结婚以后,这也就成了丽羊羊经常用以开智羊羊玩笑的事了。 现下,智羊羊在身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根铜丝。从牢房的铁栅栏门里伸出去,一弯折,伸进了锁孔中。之后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智羊羊脸上冒出来了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汗珠,丽羊羊则带着些紧张和担忧的神色看着他——终于,“咔嚓”一声,锁打开了,接着“吱呀”一声,牢门便被向外推开。 两人于是缓步走出,尽可能避免发出过大的声音,以防引起注意。然而事实上,他们很快就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注意可被引起。此地一共就只有三间牢房,另外两间都是空的。而走出这片区域之后,便是错综复杂的走廊,仿若迷宫一般——可是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那些石制机器人都不见了踪影。来回探路了有一个小时,二人才来到了一座石门前。正想着如何才能打开它,就是“轰”的一声,石门自动向两侧退去了,露出了外面的天地。 ——这一切,就像是,无论是谁把他们抓进了这里。要么是他太过于自信不可能有人撬开牢房的锁,要么就是他根本便没准备真的把他们关住在这里。 智羊羊这么想着,迈步走了出去,便见不远处赤红的火光——正是那处峡谷之中,火光,则正是自还尚在噼噼啪啪烧着的火箭残骸上放出的。 “看来你猜对了。”智羊羊转向丽羊羊,笑意盈盈。 【前传·第七章】 【前传·第七章】 如果按地球上青青草原的时间,此时已下午两点有余。然而这对于身处月球上的智羊羊和丽羊羊没有丝毫意义——太阳仍正悬头顶,洒下炽热的光。智羊羊只是一声苦笑:这还真是月球上的一大难办之处,完全没有办法把手表上的时间和头顶的太阳对应起来。 然而,他和丽羊羊还是达成了一致,暂时还是使用青青草原的时间。毕竟如此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而且也更让他们习惯许多。更何况,即使是智羊羊这等聪明,一时也不打算去费心理解无比复杂的月球时间系统。 但这并不是他们现在的重要问题。最根本的问题,是在于虽然他们带了些食物,可是终归没有带那么多,尤其是在火箭坠毁之时,其中的储粮室也一并付之一炬了。他们身上仅剩的食物,只够他们此刻坐下来吃完已拖延过久的午饭了。 好在,他们带了些钱——是在月球上应该可以使用的货币。然而,这荒凉的峡谷四周,连一户人家都没有,也不见哪怕一株能让他们用以填饱肚子的绿色植物。无奈,他们不得不费力回忆之前智羊羊想操纵火箭向之降落——但最终却坠毁在这处峡谷——的那座城镇的方向。智羊羊的记忆力或许大抵都用在了记忆科学规律之上,使得他对当下要回忆的问题毫无头绪,然而丽羊羊的记忆力则相当好。可是,即便如此,她要回忆的终究是在火箭降落过程中仅仅远远而模糊地看到的一处城镇的方向,而现在的峡谷四周又没有什么可见的地标——当然,峡谷本身除外——因而,她固然也是绞尽脑汁而只能得个大概。不过现下,有个大概总比没有好,于是他们向着那个毫不能确定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当天,他们最终也没有走到任何有人烟的地方,于是不得不找了一处悬崖之下可以避风雨之地休息一晚——倒是不冷,毕竟太阳仍正当空。第二天中午,他们已经走得是又累又饿。智羊羊和丽羊羊其实都近乎于虚脱了,但智羊羊确实是更能控制自己的神态和表情,没有怎么表现出来,甚至还主动提出背着丽羊羊走,但被丽羊羊笑着摆摆手拒绝了。正在此时,他们的运气终于到来了:虽然不是城镇,但他们看到了一缕炊烟——那么也就说是一户人家。二人,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一位名震四方的歌星的名号即使在月球上也是家喻户晓,而他们的身上又有足够的钱,于是这户人家也乐于招待他们,让他们吃了个饱,并告诉了他们去往他们想去的那座城镇——又是一项好运,那正是月亮女王的所在地,月球的都城,星明城,也就是后来有时叫做甜蜜城,有时叫做糖果城的那处地方——的道路:他们所走的方向不算特别正确,但好在不是南辕北辙。 经过一番对话,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把家里的车找了出来,并表示愿意——当然是在收取适当的费用的条件下——送二人一程。这便让他们的行程缩短了许多,仅用了五个小时,他们便已站在星明城的城池一隅了。 星明城虽贵为月球的都城,但其实并不怎么大,顶多算是个小镇子罢了。而且四周的一切都给人以一种破败而缺乏生气之感:路边的商铺不见花花绿绿的招牌,不见琳琅满目的商品,只有四处破漏的墙壁和天花板,只闻商贩像是有气无力的叫卖——如果这么有气无力还能称之为叫卖的话。四下里也不见几个行人,纵使有,也是给人以毫无生机的印象,他们既没有大城市中该有的急急匆匆,也没有小乡镇里该有的从从容容,只有呆滞的面孔,沉重的脚步。至于他们脚下踩的道路,也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而再往远看,则有几栋低矮的平房,同样也是破破烂烂的,仿佛年久失修,那大约就是住宅了。 而月亮女王的住宅,星明宫,事实上,也就在眼前不远处了。 【前传·第八章】 【前传·第八章】 星明宫虽然和四周的建筑物比起来要好上许多,但实则也是一副年久失修之态。四壁是陈旧的砖瓦墙,房顶则是已近腐朽的木料。仅有的几扇玻璃窗皆脏得不成样子,想来是很久都没有擦过了。在看过星明城其他建筑之后,智羊羊和丽羊羊倒是不觉得这等破旧有什么奇怪了,令他们惊奇的,是另一件事:星明宫竟然没有一个守卫,他们就直接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不几步,又推开一道略小一点的木门,便已站在大殿中央了。 大殿尽头,一位身着锦缎的女兔正端坐着。尽管如此坐姿同时给人以肃穆威严和温和优雅之感,正有王者之意,但是她的神色,尤其是眼神,显现出的则完全是另一种感觉,有几分无聊,有几分困苦,有几分难过,有几分无奈,有几分绝望,还有几分痛苦……总之是一言难尽。而突然听到声音,看到门被推开走入两个人,她一惊,可以说是愣住了,过了几秒,她认出了来者,急忙起身,同时不禁惊道:“这不是大科学家智羊羊和大歌星丽羊羊吗,你们怎么会来到这儿……?” 智羊羊微一鞠躬:“您就是月亮女王陛下吗?您好,我们此次前来,是因为收到了您之前在月食之夜发出的求救信,所以希望能够帮助到月球。不过路上出了些小意外,”笑容变得有几分尴尬,“因此到得晚了些许。” “啊!你们是来帮忙的,太好了!”月亮女王语气中的欣喜极为明显,甚至溢于眼眸之中,更甚至表现在她一下子激动得都跳了起来。下一刻,仿佛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突然身形一顿,脸上表情也僵了僵,接着便是故作镇定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梳子,开始仔仔细细地梳理起自己金黄的秀发。终于收起梳子后,她也回一鞠躬:“不好意思,实在是见到有人来帮助我们我就太激动了,所以有些失礼了。请允许我首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仪态万千,风度翩翩,甜到飞天的月球管理者,月亮女王。”接着她便一转头,“小乐!” 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小乐有些蹒跚地从一间侧屋里走了出来,满头打着卷的棕黑色头发,一对长长的粉色的兔耳朵,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胸前系着红色的蝴蝶结,看着甚是可爱。他咧嘴“咯咯”笑了笑,便扑进了月亮女王的怀里。后者则是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满面笑意:“这是我弟弟,小乐。” 智羊羊倒是仍旧维持着平静的神色,但丽羊羊见到小乐,难免一下子想起如今已在数十万公里之外的自己的孩子,眼里一下子波光粼粼,下一瞬,便是有泪涌入了眼眶里。而智羊羊也不过是没有表现在神色上罢了,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颤抖得完全无法听清,之后只得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又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才把声线重新平稳下来:“女王陛下,虽然我们收到了您的求救信,但是终究还是不那么清楚当下的情况。您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一些月球的具体情形?” 月亮女王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又恢复回了那复杂的绝望与痛苦混杂的状态,摇了摇头:“大体情况就是那封求救信里所说的,月球被来自各个星球的智慧生命过度开发,刚刚经历的月食又进一步破坏了已很脆弱的生态平衡。而且同时月球的经济民生也陷入了困境,你也看到这座城市现在的破烂样子,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修缮。而我们更是缺乏能做并执行规划建设方案的人,所以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避免现在预计不到一年便会到来的彻底的生态和经济双重崩溃……” 似乎是被自己姐姐的严肃表情吓到了,在她怀里的小乐竟一下子“哇哇”地哭了出来,打断了月亮女王正在说的话。她只好急急地说道:“实在抱歉,我……我弟弟还小,不懂事……反正大致情形就是这样。你们一路过来想必又饿又累了,那边,”勉强腾出手来,指着一个方向,“有一间多余的房间,请你们先在那里休息一下,过一会儿我去准备些吃的给你们,到时再继续说吧。”便匆匆忙忙走入了侧屋之中。 于是这次谈话也不得不就此急急结束。智羊羊和丽羊羊互相对望了几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一并走入月亮女王所指的那间屋子里了。 【前传·第九章】 【前传·第九章】 那日晚些时候,月亮女王向智羊羊和丽羊羊讲述了一些更具体的情形,包括交给了他们几幅测绘图。第二日,智羊羊和丽羊羊便自星明宫启程,借助地图,在一处适当的地点建立了地下实验室。接着,便马上着手设计新的月球建设方案。 之后的近九个月里,智羊羊和丽羊羊一直在四处奔波,从外星人手中拿回土地,重新建立新的生态,改造既有的城镇……月亮女王之前的那句“我是仪态万千,风度翩翩,甜到飞天的月球管理者,月亮女王”,其中的“甜到飞天”——本身不过是月亮女王的一个并无什么意义的口头禅罢了——给了智羊羊很大的启发,这也就决定了他与丽羊羊所制定的建设方案的大方向:他们要将月球建立成一个充满糖果的甜蜜世界。 这个方案很大程度上成功了。他们到达月球的第二年,三月初八。星明城已经被改建成了甜蜜城,星明宫也已成为了温馨而甜蜜的糖果宫,其他各处,像是果酱布丁沼泽、巧克力钟乳石洞、雪糕岛等等,业已全部竣工。而当下,两羊正和月亮女王一起站在地下实验室中,看全息投影的月球生态系统状况图表。总体上,情形是不错的,月球内部的平衡已经恢复,短时间之内也已没有了毁灭的风险。月亮女王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禁叹道:“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你们了!” 智羊羊微一鞠躬:“不必感谢我们,既然我们有这些知识,那这些也是我们应该做的。”脸上的笑容,则是那么灿烂。 丽羊羊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另两个人在说什么一样,死死地拧着眉头,盯着图表的一角。智羊羊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然而她仍毫无反应,于是不得不伏到了她的耳边,用充满关切的语气道:“怎么了?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啊!”丽羊羊这才反应过来,于是骤然一惊。甩甩头,缓缓伸出手来指着她之前看的图表那一隅,这才说到,“老公,你看看这里。” 智羊羊便把头转向那里,仔细地审视起那些数字和曲线。眉头从舒展的状态也逐渐拧紧,最后,和丽羊羊一样,也变成一副完全的愁眉不展之态。月亮女王则带着有些像是孩童般的好奇心,凑了过来,也想从纷繁的图表中读出些什么东西,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于是不得不带着不无些许困惑的声音问道:“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声和刚刚智羊羊对丽羊羊说的话一样,也骤然让神游物外的智羊羊回过了神来。他摆摆手:“有一处持续的苦元素释放点,对于月球甜蜜世界来说,这也就是一个生态不稳定因素。虽然短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结果,但长远来看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不过当下,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释放点具体在哪里。” “你们不是有地图吗?可以对照着地图看看哪里还没有被改造成甜蜜世界的一部分?”月亮女王仍旧语气欢快地建议道。 “嗯,您说得对。”智羊羊默默地点点了头,便拉起丽羊羊的手,一起走到了一张铺满地图的大桌子前,开始逐个区域地对照起来。三人于是就这样绕着这长宽都有数米的测绘图,仔细地一点一点排查着,却是整整一个小时而一无所获。月亮女王已经耐不住了,一下子有些像是赌气般坐在地上,头转向一侧,嘟着嘴唇,眼里满是不满之情。智羊羊也有些心情不快外加劳累,不耐烦地胡乱抹着自己脸上和头顶的汗,目光已有些无法集中地四处游离着。丽羊羊相比之下沉静很多,但仔细看她的神色也不难找到那一丝经过一个小时的无意义重复劳动之后近乎心里崩溃的痕迹。她的目光也终于不耐烦起来,开始有些不认真地胡乱扫过绘着繁复图案的地图,却在下一秒骤然愣住。右手颤抖地伸出,指着地图上一处:“会不会是……那里?” 智羊羊顺着丽羊羊的手指看去,仔细在那一带注视半天,才终于确定丽羊羊所指的地方。「可是,那里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啊?」智羊羊的思绪一时有些茫然,刚想转头问丽羊羊,一段记忆却毫无预警地突然蹿入脑海。于是他也像丽羊羊一样,有些愣住了。直到月亮女王察觉出气氛的异样,从地上起身,开口疑惑地问道:“你们是发现了什么吗……?”智羊羊这才给出了解释,同样手指地图上那一小片区域:“那里,那条狭长的黑**域,是一座峡谷。我们从地球过来时意外降落在了那里。虽然我们当时没看到任何人,但是却遇到了一批机器人,说不定,这次的苦元素释放点,就在那里。” 说罢,智羊羊转过身,面向丽羊羊,而丽羊羊正好也转过了身面向他。两羊对视,他们的眼中,皆是震惊,乃至于恐惧。智羊羊最终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又得再去一次那里了。” 【前传·第十章】 【前传·第十章】其实,智羊羊给月亮女王的解释并不完全。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刚到月球之时在那座峡谷——万龙谷——里的经历,智羊羊和丽羊羊都不会对那里感到如此忌讳,乃至于惊惧。 事实上,大约两个月以前,正月初三,为了改造那一带附近的生态,两人也曾去过一次万龙谷。 他们再一次遭遇了那些石人,但这一次,有了武器防身,他们自然是快速地把石人们全部击溃了。 可是,当智羊羊终于把仪器安装好,架在地上并且启动之后,却突然看到仪器出现了奇怪的示数——周围有特殊的干扰。 而这造成的最终结果,便是万龙谷之所以成为了万龙谷的原因:他们没有制造出足够的甜蜜元素,却造出来了一大批恐龙。 纵使他们手中有武器,可那些武器都是为那些笨拙的石制机器人准备的,他们根本没想着会出现一堆巨大而凶猛的史前猛兽,于是差点丧命。 智羊羊拽着丽羊羊一路飞奔,两人都受了伤,身上血迹斑驳,才得以逃出峡谷,回到他们来时开的车里。 之后休养了半个月,两人才能继续工作。这,才是他们近乎于把万龙谷这处地方埋在记忆最深处,拼命要把它忘掉的原因。 不过当下,在充分地知道他们将面临什么并依此准备了整整一晚上的情况下,第二天接近正午之时,他们又一次站在了万龙谷之中。 身上不断喷出的信息干扰素让恐龙们都不愿靠近,而即使有真的靠近并试图一口咬下来或一掌拍下来的,也只会被二人周身的防护罩阻挡回去并疼痛难耐地凄厉惨叫。 现在,他们的手上都持着既可以用来对付石人也可以用来对付恐龙的强火力武器,不过,他们完全没有见到任何石人,至于恐龙则都被信息干扰素和防护罩阻挡在千里之外,于是这些武器便全无用武之地了。 所以他们现在就可以专心地寻找他们第一次来这里时被石人抓过去的那座有错综复杂走廊的山中古堡的入口了,不过考虑到万龙谷庞大的规模,这实在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数个小时过后,他们都累得筋疲力尽,才终于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们来时火箭的残骸。 如今,这残骸已被恐龙们四处撞来撞去,弄得全不成样子,但大体应该还是在当时坠毁的地方附近的。 “那么,也就是说,那座山中古堡的入口离这里不远了。”在防护罩又挡住了一只恐龙的攻击后,智羊羊平静地说道。 丽羊羊则已经注意到了一边岩壁上的不甚明显的一个方框,正圈出了他们当初离开山中古堡时所经过的那道石门。 看来,他们确实是到目的地了。然而,时间已经很晚了,虽说这时间的早晚与峡谷里的光照条件毫无关系——基于月球上的时间,再考虑到只有正当空的太阳才能把光送进这峡谷之中,于是其实无论今明两天的何时,峡谷里都是近乎漆黑的——但不关乎光照,他们也需要休息。 于是,他们决定,先休息一晚,第二天上午,再进入那座山中古堡之内,一探究竟。 【前传·第十一章】 【前传·第十一章】 背后沉闷的一声响把智羊羊的思绪拉了过去。他猛一转头,就看见丽羊羊此时已被数个石人逼到了一处角落中,而她的弹药已然消耗殆尽。智羊羊正急匆匆想跑过去帮忙,却见那些石人同时整齐划一地定住了,再无动作。 智羊羊和丽羊羊也由于惊愕,双双定住了,好一会儿,他们才都转过头来,看那自称殊太狼的男狼。他只是轻笑一声:“本来这些石人的任务也不是要伤害你们。我只是想让它们把你们击晕,之后带到这里来而已。谁知道你们戒备心如此重,又如此有毅力,居然一路闯了进来。”同时一挥手,两把石椅便凭空出现在这间不大的石屋中,“二位,请坐吧。” 智羊羊和丽羊羊此时都已站在石椅旁,但出于安全考量,统一地选择了不坐下。看着他们神色和动作上显而易见的戒备,殊太狼竟是又笑了出来:“哈,也是,谁知道我有没有在那椅子上设机关呢?不过,不管你们坐不坐,我自己可不准备站着,毕竟我们会有很长一段话要谈。”言毕,身后便已现出另一把石椅。他径直坐了上去。 智羊羊和丽羊羊对望几眼,不得不说,如今的状况显然不在预料之内。由于情况的不清不楚,二人都有些担忧,畏畏缩缩的。最终,智羊羊先聚集起了足够的勇气,开了口:“我们怀疑,你这里正在不断地释放苦元素,破坏月球甜蜜世界的生态稳定。因此,我们来……” “……要求我停止释放苦元素?”殊太狼满脸笑意地接上了这句话,“在你们走进这里来之后没多久,苦元素的释放就已经终止了。你们要是带了检测仪,现在就可以确认一下我说的话。” 智羊羊和丽羊羊再一次被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在导致自己几乎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震惊中,丽羊羊从口袋里取出了便携检测仪——虽然这机器不太准,但用于当前的目的应该还是足够的——并把目光对了上去:果然,在显示周围苦元素释放量的那块表盘里,指针直直地对着零刻度线。 “……你究竟是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许久,从又一次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智羊羊才再次开了口。 殊太狼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我都说了我叫殊太狼。而我猜你们应该能看出来,我是这座山中古堡的守护者——唉,这座古堡可比地球上那座山中古堡差远了。那座古堡大得多,设施也齐全得多。而且,那座古堡的守护者是一代一代正常地传承的,哪像我这里,我都已经借助冬眠技术,孤身一人在这里守了差不多五百年了……”摇摇头,“说远了说远了。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看不出来吗?” “就是为了引我们过来?”丽羊羊的声音中有完全抑制不住的恐惧,“我们之前被你的石人抓进来过一次,无论你要做什么,当时做就可以,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再第二次把我们引来?” 她声音中的恐惧带来的唯一结果便是殊太狼又一次笑出了声:“那么害怕干什么?看我是狼,以为我要吃掉你们不成?见到你们的天敌,就忘记自己身上还带着武器了?放心,虽然说你们身上的武器伤不到我,但也绝对足够保证我也伤不到你们。再说,引你们来当然不是为了吃掉你们,否则你们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就不会能活着离开了。”表情渐趋严肃起来,“不是的,引你们来是因为我在这里的任务要求我告诉你们一些事情,给你们一些东西。至于上次把你们抓进来的时候,当时的时机还不成熟,你们还有一大堆月球的生态问题有待解决,所以那只是为了保证你们这次来的时候能找到这里罢了。” “所以你要告诉我们的事情是什么?以及,这么说起来,你知道我们是谁?”或许是由于殊太狼的语调,或许是由于他的神色,或许是由于他眼中看起来的真诚,智羊羊渐渐放下了戒备,此时已经缓缓地坐在了他身后的石椅上。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谁,智羊羊和丽羊羊嘛。”殊太狼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不过除了名字之外,我对你们的了解只有少数几点。至于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而关于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嘛,那可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了……” 【前传·第十二章】 【前传·第十二章】 殊太狼讲给智羊羊和丽羊羊的故事,和十年之后,在地球上那座山中古堡里,那里的守护者讲给他们的儿子喜羊羊听的故事一模一样:正是千年以前,乾羊羊、坤太狼、和凤太狼之间的故事。而智羊羊和丽羊羊——他们此时都已经端坐在自己的石椅上——的反应也和十年之后他们的儿子相当一致:“这个故事,和当下,有任何关系吗?”智羊羊满是困惑地问了出来。 殊太狼则轻笑一声:“你,”手指智羊羊,“是乾羊羊的后代。我则是凤太狼的后代,可惜我不是我父亲的长子,不然我也不会被迫在这里独自待上五百年,而是像我哥哥一样,许久以前就在地球上那座古堡处离去了。哦对,至于地球上那座古堡,那就是这个故事里提到的削弱阵法的办法。你看,和当下很有关系吧?” 智羊羊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坤太狼千年以前诅咒的乾羊羊的后代,就是我?” “那倒不是。”殊太狼抿了抿唇,“其实按辈分推算,应该是你五百年以前的祖先,软绵绵。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坤太狼的后代武大狼为了不让软绵绵承受悲惨的命运,用自己的生命铸造了饿狼传说,把诅咒又向后推迟了。具体推迟到什么时候地球上的山中古堡守护者家族可能知道,但我并不清楚,不过我还是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你的。然而我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等你来,交给你这样东西罢了。”说着,便站起身来,在身后墙壁上一处按了一下,地面上便升起一个石台,上面端放着的,是一个卷轴。 “等……等等。”殊太狼的这段话把在场的二羊都再度置入了震惊之中,而这次先回过神来的,是丽羊羊,“你说五百年前,饿……饿狼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殊太狼本已伸出手来,准备拿起卷轴了。听闻这话,手又顿住了,半晌,轻叹一口气:“其实不该和你们说这么多的。倒不是别的什么问题,勾起了你们的好奇心,就不得不继续讲下去了。也罢,虽然你们其实大可不必对五百年前的事知道那么多,但是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说吧。”偏头想了想,“虽说如此,但你们还是先收下这个卷轴,让我完成了我的任务再说别的。”手又再度探出,一把抓起了卷轴,踱步回二羊身边。智羊羊此时也站起身来,把那轻轻的一卷已然泛黄的旧纸接了过来。 对于智羊羊,这卷纸当然没多少重量。可对于殊太狼,他却仿佛像是放下了什么千斤重物一样,长舒一口气,脸上、眼中,终于放下了重担的神情都是那么的显然。也是,对于他来讲,这是五百年孤独的最终结束,五百年的使命,就此完结,怎能不如释重负呢? 看着殊太狼的神情,智羊羊则只是默叹口气,轻轻把卷轴展开——然而,却一个字都没有看到。丽羊羊也探过头来,她看到的,同样是一片空白。于是智羊羊最后不解地抬眼问道:“空的……?你给我们一个空的卷轴,有何用处?” “它不是空的。”放下了重担之后,殊太狼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更加灿烂,“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这上面的内容,只有被选定的一只羊——也就是诅咒最终会降临于其上的那只羊——以及与他相关的极少数其他人能够看到。连我甚至都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仅仅知道个大概。但待会再说关于这卷轴的事,我先给你们讲讲,那段五百年前的往事……” 【前传·第十三章】 【前传·第十三章】 两天之后,深夜,青青河岸,狼族营地。 当夜正是月圆之夜,漆黑的夜空之中,星河不见,繁星隐匿。黑压压的云滚滚而来,滚滚而去,盖着天幕,压抑而沉闷。同时又是夏季酷暑之时,更是给人闷热之感。而那轮淡黄色的圆盘,则时而显现在云隙之中,时而又绝对不可见。但就在那从云中探头的短短时间内,它投下了这夜里仅有的光亮,可这光亮还是凄凄惨惨的,一点颜色也无的惨白。这如霜的惨白也覆盖着周围那几株稀稀落落的树木,把它们的绿叶都涂成了灰白。 站在土路面上的武大狼气喘吁吁,但脸上是凶残的笑容——不过如果往他的眸底深处看,其实是能看到被细致地藏起来的悲哀与不舍的——可周围的狼士兵显然都已经被他们首领如此瘦削的身形吓到了,只顾着惊惧,哪还能仔细看他的眼眸呢? 武大狼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向前跑去,离那铁门更近了,更近了…… 他站在了铁门前,看见了里面不远处,那块大石,上面披着一张羊皮—— ——软绵绵最终是找了一张羊皮披在门口那块大石头上了。他完全没能猜到武大狼想用这石羊来做什么,只是想着尽量满足武大狼的要求,而没有想更多别的。 但对于如今在铁门外的武大狼,这做好的石羊让他的心情一时无比复杂,不知是喜是忧。可他转念一想,又还有什么所谓呢? 罢了罢了,反正马上就都要结束了。 他从栅栏门的两个铁枝间钻了过去,故意四处张望了一圈,目光,当然,最终聚焦回了那石羊之上。 目露凶光,他向石羊,冲了过去—— 夜幕之上,乌云全部散尽,皓月当空,洒下冰冷的光。 ——并且一口把石羊吞了下去。 武大狼瞬间只觉身体一阵剧痛。然而,一切都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痛苦什么的,也不重要了吧。 在这样的最终想法中,他身形向侧一偏,倒了下去。眼,阖闭了。 ---------------------------------- 同一轮皓月之下,山中古堡里,守护者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其实只是尽力让自己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罢了,而事实上,这平静终归不彻底,他的心里完全是一团乱麻。 于是他最终站起了身,把影像推到了一边,使劲地甩了甩头。而他的妻子此时刚巧牵着他们的两个儿子从一间侧室中走出,看到了守护者脸上的神色,不禁问道:“老……老公?发生什么了?” 听到这句话,守护者便转向了她。而这下,她可以更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上那些终究没有抑制住的惊愕,悲戚,乃至于愤怒。她一愣,脑中转了几圈,下一秒便瞪大了眼,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该不是……” 守护者没有答话,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她和他一起,视线霎时便投向了他们的两个孩子。他的目光,相对平静些许。而她的目光,则满含着恐惧,和不甘。 但,一切,都是命啊! 【前传·第十四章】 【前传·第十四章】 两个半月以后,五月廿五,地球和月球之间的茫茫太空。 看着夜半球的黑暗渐渐笼过地球上那熟悉的角落,青青草原,智羊羊无力地跌坐回背后的座椅上,丽羊羊则默然地坐在一旁,没有说什么,但两行清泪已然沿着脸庞缓缓滑落。 还是晚了。 那日,从山中古堡回到他们的实验室之后,虽然山中古堡那里已经不再释放苦元素了,可智羊羊和丽羊羊二人的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们依旧在东跑西跑,完成甜蜜世界建设的最后一些工作:像是棒棒糖区和啫喱糖区,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建设完成的。还有另一项工作,那便是准备一套应急措施——智羊羊充分地认识到了一点,那便是这**规模地从外星人手中拿回土地,肯定引起了他们的不满,这样,月球迟早会惹上麻烦的。而月球本身几乎不设防,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设防方案。这样,便需要一套应急系统,以便于月球再度陷入危机时,能够尽快地恢复生态平衡,而这套系统,当然,就是超能铃铛和甜甜树了。除了这两者之外,智羊羊和丽羊羊还准备了电子手帐,并在自己的实验室之外建设了迷宫和其他一批关卡,以保护甜甜树。 正是因为这些工作的繁复,当智羊羊和丽羊羊终于把它们都完成时,时间已经过去足足两个月了,距离他们的儿子,喜羊羊的生日,五月廿五,也就只剩下半个月了。由于来时的火箭已经毁掉了,他们必须制造一艘新的飞船。可是半个月里,又如何来得及呢?智羊羊和丽羊羊那一段时间天天拼命工作,经常累到晚上回到房间里不说一句话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他们唯一的指望,便是能够在五月廿五那天之前回到地球,给自己的儿子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事实上,喜羊羊的模样那段时间经常——当然只是在想象中——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给他们以源源不断的动力。可是他们终归还是晚了一点,只晚了一点点而已,但无论如何,晚了,还是晚了。 夜,此刻已经笼罩青青草原了。 智羊羊最终颤抖着把手伸了出来,扳动了控制面板上的一个红色的开关,关掉了飞船里安装的高功率加速系统——还处在实验中的一套能够急剧提升飞船速度,但很有可能会导致安全性损失的加速系统。 毕竟,这个时候,开得再快,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同一时刻,地球,青青草原。 一座淡蓝色的房子的门前,年迈的羊村村长,慢羊羊,默然站立着。他的手撑在门板上,头也尽量地贴了过去,神色则十分严肃。而房子里传出来的,则是属于一个小孩子的阵阵的啜泣声。 “唉……”他长叹一口气,眸中的不忍与同情显而易见,“他们还是没能来得及啊……”视线同时转向了那苍茫的夜空。今夜,并没有什么云雾,天气澄明,下弦月高挂天幕,点点星光,也正在那里一眨一眨地闪烁着。 虽说行动迟缓,但慢羊羊做抉择通常是没有什么迟疑的,可是现在,他倒是真的犹豫了。他明白,对于那可怜的孩子来讲,自己终归不是他的父母,也完全代替不了他的父母的角色。自己不应该,也没有资格,给他过这个四岁生日。可是…… “哇——”又一声猛烈的哭声。慢羊羊的手霎时颤抖了一抖,目光也随之一撼。但,是啊,现在这孩子,也只剩下自己能够给他以照料,给他以亲情之爱了呀。他的父母,把他托付给了自己啊。可,可…… 慢羊羊头上已经开始冒出一团又一团的智慧草了。他猛地一甩头,把它们基本都甩到了一边——无论如何,自己必须要进去安慰安慰这孩子,再这样下去,他会哭晕过去的。 慢羊羊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定住了半晌,终究随着“吱呀”一声,把门推了开来。门里,当然是今天四岁生日的小喜儿。他坐在高大的椅子上,除了不住的颤抖之外,便再无什么动作,双眼则无神地注视着上面插着蜡烛同时歪歪扭扭写着“喜羊羊生日快乐”七个字的生日蛋糕,不过此时他是看不清那几个字的——他大而亮的眼睛中已经满是泪水了。 慢羊羊尽可能地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了小喜儿的身边。而小喜儿此时也恰好一抬头,满是泪水的脸庞便迎上了那苍老的目光,不知怎么,他更是鼻头一酸,便扑到了村长的怀中,继续嚎啕大哭起来。而慢羊羊则只是边尽可能温柔地拍着他,边柔声说了句:“没事的,没事的……”便再没有说些什么别的,他明白,这孩子现在需要的安慰只是自己陪在这里罢了,至于说什么安慰的话,则实在是并不需要的。 …… ---------------------------------- 夜已深。把小喜儿哄睡觉并安顿好之后,慢羊羊轻声推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了,慢羊羊也是浑身疲乏,觉得该回自己房间里休息了。但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何,他最后又抬头望了一眼漫漫繁星以及其间的壮丽星河,却极其意外地看到一道亮光逐渐划过天穹。本以为那是颗流星,但半分钟之后他就觉得不大对,这轨迹,明显是人工物体,而且正冲着青青草原这里飞来。 「是……是他们吗?」慢羊羊咬紧了嘴唇,「所以他们,其实只晚了这一点点而已吗?」 【前传·第十五章】 【前传·第十五章】 那确实是智羊羊和丽羊羊的飞船。在慢羊羊赶到时,它也已经稳稳地落在预定的降落点了。舱门打开,智羊羊和丽羊羊二人搬着行李走了下来,看到慢羊羊,或者更准确地说,看到后者一副想要问些什么的样子,智羊羊默默地摇了摇头。 于是慢羊羊也只能把自己的疑问咽了下去。但其实,也没必要问些什么。显然,他们是努力试着在廿五之前赶回来,但最终没能成功。再问一遍,除了让他们伤心之外,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但放下行李之后,智羊羊却走到了慢羊羊身边,开了口。本以为智羊羊会直接问他儿子的情况,结果慢羊羊听到的却像是份冰冷冷的工作总结:“慢羊羊村长,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从月球回来了。月球的生态危机已经解除,它已被改造成一个具有稳定生态、充满糖果的甜蜜世界。并且我们也建立了适当的措施,以便在未来月球再次遭遇危机时能够尽快恢复生态平衡。另外,月球管理者,月亮女王陛下,请我们转达对您的问候。以及,”智羊羊从身后拿出了那卷卷轴,“我们在月球上拿到了这个,交给您。” “这是……?”慢羊羊推了推眼睛,把卷轴缓缓地展开了,而当然,他一个字也没能看到,于是不得不困惑地问出了声,“空的?” “具体我们如何得到它的细节比较复杂,就不跟您详加叙述了。”智羊羊摇摇头,“至于它的内容,我们也完全看不到。我们被告知的是这卷轴的内容只有被选定的一只羊以及与他相关的极少数人能够看到。它上面是对一场灾难的预言,而被选定的那只羊会把世界从这场灾难中拯救出来,但他自己的命运,会发生巨大的改变。或者说,他将会承受很有可能极为不堪的命运。” 慢羊羊的眉头死死地拧紧了,神色变得极为严肃,甚至严肃得有些吓人:“这被选定的羊是谁?那场灾难,又是什么样的灾难?” “我们一无所知,”智羊羊摇摇头,“只知道这场灾难如果允许它发生的话,将会毁灭整个地球……我明白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就我所知,这很有可能是真的,我们不应该置之不理或者掉以轻心。” “我明白,”慢羊羊则是点点头,他对智羊羊,这个他当年最优秀的学生的判断,还是相当信任的,“可这若是真的,岂不是意味着那个被选定的羊会……”没能继续说下去。 “嗯。”智羊羊眼神中出现了几分苦痛,“可没有办法,毕竟是整个世界的灾难……我建议您把它放在羊村图书馆那间古籍储藏室里,锁起来。我们已经在上面用隐形墨水签下了我们自己的名字,用作标识。这样,若是真被被选定的羊看到,那就是天意,不……不能算是我们的过错了。” “好吧。”慢羊羊长叹一口气,此时丽羊羊也走了过来。和智羊羊不同,慢羊羊看到丽羊羊的那一瞬,便知道她现在是急迫地希望见到自己的孩子的——这一点,在她的面容上,在她的眼睛里,甚至在她的肢体动作中,都写得一清二楚,于是慢羊羊垂了垂眼,终究缓缓开口道:“你们不去看看你们的儿子吗?我刚安顿他睡下。” 可他得到的回答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丽羊羊沉沉地——但坚决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我们很快就又要离开了。这次回来,本意是来给喜儿过个生日。可是,您也看到,我们晚了。既如此,再去看他,让他再经历一次离别,尤其是这一次他很有可能已经能够明白我们是要离开他了,这样,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们,很快又要离开?!”慢羊羊的声音在惊愕中高了许多。 “嗯。”智羊羊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无奈和坚决都一清二楚,“这次在月球,我们才了解到,其实有很多星球都面临和月球类似的危机。我们……有义务伸出援手。” 看着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坚决,慢羊羊清楚地意识到,和上次他们去月球时一样,无论他说什么,他们都不会转变想法了。索性,他就没有试图劝他们留下,只是叹道:“我知道了。你们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吗?比如有没有什么要留给你们孩子的?” 智羊羊其实有一点惊讶于慢羊羊完全没有试图劝他们留下,但他也马上想明白了,他的老师,终究是个聪明人:“这个,”从怀中先掏出了一个上有红色按钮的黑色长方体,“是一个紧急通信器,一次性的,通话时长也很有限。但我还没有找到更好的能够在星际空间中任意两点建立联系的方法,暂时只能这样了。由于是一次性的,所以请您务必只在青青草原或者……或者喜儿发生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时,比如,如果被选定的羊出现,并且读到了那个卷轴的时候,再用它联系我们。”之后又取出了金光闪闪的超能铃铛,“至于这个铃铛,是送给喜儿的,算是个念想。还请您,交给他了。” “嗯。”慢羊羊接过这两样物项,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要留下吗……?” 智羊羊刚想开口回答“没有了”,丽羊羊却抢先一步,眸中水光涌动,有些颤抖地开口道: “我……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留给喜儿。” 是夜,羊村北郊大礼堂。 北郊大礼堂并不是通常所说的羊村礼堂。相比之下,北郊大礼堂要大得多,但由于它离村子的核心区实在太远,所以长期以来没有什么人用,里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甚至墙角各处的蜘蛛网都清晰可见。 ——直到今天。 整个白天,慢羊羊动员了大批村民,把北郊大礼堂整个清扫了一遍,检查了其中的灯光、音响等等设施。当下,北郊大礼堂里已经整洁如新,打过蜡的地板闪着亮光,舞台上则铺着华贵的红紫色地毯,一架黝黑发亮的高档钢琴摆在其上,在它旁边坐着的,则是羊村最好的钢琴师。 ——明晃晃的灯光骤然亮起,风靡海陆空三栖动物的著名歌星丽羊羊正身着亮闪闪的天蓝色裙子,立在聚光灯之下。 而台下,绝对可以说是人潮涌动。北郊大礼堂里没有任何座位,但这完全没有影响闻讯而来的观众的热情。甚至有海洋生物为了来看丽羊羊的演唱会,不惜斥巨资雇人在礼堂前排放置了一个大水缸。来自南极的企鹅,热带的狮子,天上的飞鸟,都在一天之内,不远千里地赶了过来。如今,他们都在摇摆着身体,不断地高呼着:“丽羊羊!丽羊羊!” 丽羊羊半眯着眼,拿起了话筒。钢琴的乐声响起,丽羊羊也展开了歌喉: “看看星光看月亮 “看看我的心 “月亮代表我的心 “梦想是片秘密……” 这首歌是丽羊羊刚写下没多久的,不免一开始有些生硬。但渐渐地,声音中便注入了深深的感情—— “追寻的路永不完 “纵然多遥远 “我不会迷失方向 “我拥有星光……” 要进入歌曲的**了,她的声音却在此时抖了一抖——她想起了她的孩子,想起了喜儿。但也正因为如此,在这首本就是她为喜儿而写的歌中,在接下来的**部分之中,她的感情都已经彻底地融入了进去。真真正正地,她是用灵魂在歌唱,那么的激烈,那么的让人动容: “在光辉中看见 “未来的出现 “终有一年,终有一天 “终于回你身边……” 充满了情感的声音又逐渐地缓了下来,倒是变得有些肃穆,或者说,更像是虔诚,像是在祈祷一般: “求求星光求月亮 “听听我心愿 “但愿爱充满世间,幸福永不变 “但愿梦想会实现,坚持永不变……” 接下来是近二十秒的伴奏,在人潮不间断的“丽羊羊”呼声之中,她却是突然轻声啜泣了几下。除了自己,便没有人注意到了。正如她现在心中的苦痛,除了自己,也无人能够真正地理解体会。 “在光辉中看见 “未来的出现 “终有一年,终有一天 “终于回你身边……” 唱进第二段,丽羊羊的情感明显更加强烈了。在下面的听众也能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情感的狂风巨浪之中,深情而激动的声音触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求求星光求月亮 “听听我心愿 “但愿爱充满世间,幸福永不变 “但愿梦想会实现,坚持永不变……” 最后的几个拖长的音落下,一曲便告终了了。面对着听众们疯狂的欢呼声,丽羊羊的笑容却完全是强挤出来的,倒更有几分像是苦笑了。 这是她能留给她的喜儿的最后的礼物了,明天清晨,她便要再次乘飞船冲入星辰大海之中了。而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责任?能力越大,义务也越大?唉……或许吧。至于喜儿,她唯一的指望,便是慢羊羊村长能够给他一个幸福开心的童年了。 她想起了那段录音,她和智羊羊一起录制下来,放在甜甜树之中的录音。一旦甜甜树有朝一日被激活,这段录音就会被播放出来: 「喜羊羊,我的孩子,你终于长大了。 「儿子,虽然没能在你的身边,但我们知道,你有一群快乐的朋友,并将拥有快乐的人生。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幸福开心地生活下去吧! 「……」 喜羊羊的五岁生日那一天,喜羊羊的房间里。 头顶智慧草的老羊推门走入。坐在自己床上低着头,目光涣散的喜羊羊猛地抬眼,看到了村长熟悉的身影,原本由于悲伤而拧紧的神情舒展了开来,咧嘴笑了笑。 村长也满是慈爱地微微一笑。这整整一年里,喜羊羊这孩子几乎就没有笑过,没有开心过。也就只有自己给他讲故事的一点点时间,或者是赶上什么节日自己带着他在村里四处乱转时,再或者就是现在,他展开过笑颜。不过慢羊羊并不知道——其实,也只有喜羊羊自己知道——即使这少数展开笑颜的时候,也是喜羊羊强装出来的。他的心湖,早已经在孤独之中完全地冻结了起来,而这一点点笑颜不过是他当时还不是很成功地试图摆出来的阳光快乐的外表罢了。 虽然说,对于当时的喜羊羊来讲,村长是最接近亲人的人了,可是,他终归不是自己的父母,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待在父母身边,喜羊羊是不会觉得生活单调乏味的,但村长逗自己开心的那些方法——也就是读读故事——其实根本毫无用处,而且已经让喜羊羊有些厌烦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相比于这些乏味的故事,喜羊羊更惧怕的,是无人陪伴的独处。 可这次,村长还真的给喜羊羊准备了一个惊喜。在把生日蛋糕放在了桌子上之后,慢羊羊笑着道:“先不要着急要开始吃,我们还有一个客人呢!” “客人……?”已经拿起塑料刀,眼看着就要开始切蛋糕的喜羊羊顿住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村长,脸上的困惑显而易见。 “嗯!”慢羊羊仍是满脸慈爱的笑意,伸手再次拉开了房门。外面,立着一个对于喜羊羊来讲完全陌生的、比喜羊羊还要小的小女孩。她身着粉色的裙子,系着粉色的围巾,头上两个小小的粉白相间的羊角,各带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她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用着还有些不太流利的口齿说着:“喜羊羊哥哥,我叫美羊羊,我来帮你一起过生日!” 喜羊羊有些愣住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亲人。这一年里,除了村长,便再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过话了,以至于如今,他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脸色,也随之变得有些扭曲。 而看着喜羊羊脸上的神色,美羊羊只觉得是这个哥哥讨厌自己,于是头低了下去,眼睛里有泪水便要涌出,两只小手的食指则在胸前有些尴尬地相对着碰了碰:“要是哥哥不喜欢我给哥哥过生日的话,我这就走……” “哎,别!”眼看着小女孩就要迈步离开,喜羊羊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便跑过去拉住了她。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给自己过生日!这一年里,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能有除了村长之外的第二只羊来和自己说说话!“我当然喜欢你来给我过生日啦!” “真的嘛!”前一刻还有些难过的小女孩一瞬间脸上的阴霾便一扫而空,再度散发出明媚的阳光,让站在她面前的喜羊羊真真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与柔和。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体会过了呀! “当然是真的!”喜羊羊爽快地答道,“我叫喜羊羊。你刚刚是说……你叫美羊羊是吗?” “是呀~”美羊羊继续甜甜地笑着,“喜羊羊哥哥,我们做好朋友吧~” 喜羊羊一愣,随即也展开了笑颜:“好~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嗯~”两个孩子都笑出了声,那么的清脆,那么的动听。而不同于这一年里的以往,这次,喜羊羊真的是在发自心底地开心,发自心底地笑。 他冰冻的心湖,融化出了一汪小小的清潭。 前传的第一部分至此已经更完了。 前传的第一部分的目的主要是作为一个背景,也就是喜羊羊的父母拯救月球,建立月球甜蜜世界,并从月球带回记载山中古堡的卷轴的故事。它里面的很多部分是重现或者基于兔年的电影——也是我并列最喜欢的一部喜灰大电影(并列的另一部是羊年电影)。前传也在一定程度上给兔年电影了一个背景故事。同时,前传还引入了山中古堡故事来历的除去那段千年前的往事(第肆部第十六至十九章)之外的另一个背景,也就是五百年前软绵绵和武大狼的故事,同时还是对饿狼传说的一个解释。这段故事里没有解释清楚的,就是软绵绵和武大狼为何在成为敌人之前就认识。这一点在整个“夕·夜”里并不会给出解释(具体原因对于“夕·夜”的故事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因为如果要引入这个解释,整个故事又会复杂很多。若有机会写“夕·夜”的续集或番外的话,再解释这个问题吧。 当然了,前传也不仅仅是一个背景,还是对喜羊羊一家的亲情的一个描写,作为喜父母这条线的核心。情感线在整个“夕·夜”里都是重点,前传里自然也不例外。 前传接下来是两篇番外,分别讲喜羊羊第一次见到美羊羊,以及兔年、龙年电影里提到的电子手帐。之后是前传的第二部分,是灰喜情感线的一个背景和进入正传之前的发展脉络。这第二部分的故事集中在正传序章(也就是喜羊羊去找灰太狼第一次前往山中古堡)的前一天晚上,以及那晚喜羊羊对于他和灰太狼之间的往事的回忆。这部分的中间八章(第廿二到廿九章)都是改编自喜灰原作,分别来自tv版的两集和两部电影。这部分里也将提及喜羊羊究竟是如何看到那份记载山中古堡的卷轴并决定寻求灰太狼的合作的。 今天晚上暂不更文,开始更那两篇番外和前传第二部分的时间在下周,但由于我的时间安排问题,具体周几开更待定。 【前传·第十六章】 【前传·第十六章】 喜羊羊十三岁那年,冬月初七,喜羊羊拿着记载山中古堡的卷轴去找灰太狼并一起出发前往那里的前一天,深夜。 羊村图书馆的古籍储藏室里仍亮着昏黄的灯光。在这间一直被锁起来,无人进去更无人打扫的房间里,这时亮时暗的灯光只是让一切显得更加的阴森可怖。 坐在这灯光下的,则是喜羊羊。他今天是自愿来打扫图书馆的,毕竟这里也有一阵子没有彻底打扫过了,有很多地方都落灰了。当他路过这间古籍储藏室时,纯粹出于好奇,他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接着又试着摇晃了一下门上的锁。本来,他没有抱什么希望,可谁知这锁已经好多年没有换过,早已锈迹斑斑,这一晃,“咔哒”一声,锁竟然开了! 喜羊羊自然也是吓了一跳,本想第一时间再把它锁上,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偷偷溜走。但他环视一圈,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转念一想,何不进去看看呢?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喜羊羊正努力试图弄明白手中卷轴上的内容。这个卷轴只是喜羊羊随手抽出来的一个而已,但自从拿起这卷卷轴到现在,好几个小时里,喜羊羊的视线都完全没有离开过它:一方面,卷轴上的话是用古风语写就,本身就稍微难懂一点点;但更主要的原因,则是这上面的话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这上面,预言了一场灾难:季节颠倒,冬日里酷暑难耐,扬沙漫天。之后,情况还会变得更加糟糕,各处雷电交加,山火四起。再之后,各处会发生地震,火山会喷发……最终,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会被基本摧毁。更不可思议的是,卷轴上还说这场灾难是由于一座山中古堡里的人造的机关引起的。为了破解这场危机,必须要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各启动一个开关。其中之一,就在那座山中古堡里,另一个则在距离山中古堡有大约五六天路程的一个古客栈里。卷轴上还画出了通向山中古堡的地图,并夹着一张通向那座客栈的地图和一张以客栈为中心标识启动客栈开关所需的三件信物的位置的地图。 本来,一般情况下,很难想象喜羊羊会相信这种预言。可这次不一样,在看到通向山中古堡的地图时,喜羊羊就觉得有几分熟悉。过了几分钟,他猛然回想起来——是了! 就在昨天,自己在实验室里帮助村长处理气象数据。今年的气候有一点不太正常,虽说总体上在正常区间内。可最奇怪的是,在某一个特定的点似乎有大量的热量正在向大气中排放,搅扰着气象系统正常的平衡。但那个特定的点上并没有火山之类的东西,事实上,从地图上来看,那里就没有任何特殊的东西。而现在再来看,那一点—— ——正是这个卷轴上所标注的山中古堡的所在地! 喜羊羊很清楚,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世界如此之大,这个卷轴只是完全随机地撞上了这一点的概率根本上就是零。那,也就是说,这个卷轴的其他内容……说不准也是真的! 少年死死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如果说世界真的有难,他当然义无反顾地愿意去设法拯救世界,去启动那两个开关。可是,如今的问题并非愿不愿意,而是做不做得到。卷轴里非常清晰地说明了这两个开关都有重重关卡保护,尤其是山中古堡,里面机关密布。里面甚至还举出了一两个具体的例子。 喜羊羊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他明白,单凭自己是根本无法做到拯救世界的,必须要依靠同伴。可是,找谁呢?美羊羊?不行,她的胆子不够大,力气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不知为何有种感觉,自己实在不愿让她牵涉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来;懒羊羊?倒是相当聪明,可是既缺少勇气,也没有力量,还没有敏捷度;沸羊羊?力气是足够的,可是智慧和速度都远远不及格;暖羊羊?勇气和力量都齐备,可是同样不够敏捷,而且智慧上也还有点欠缺。这么一数下来,似乎自己的每一个同伴都在至少某一方面达不到要求,带上他们,很有可能帮不了自己的忙,还会搭上他们的安危。 「等……等等?」 喜羊羊脑海中一个人名倏然划过。他猛地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投向了在夜幕中看不真切的青青河的彼岸。 灰太狼。 整六年半以前,五月初七。 夏日正午的阳光慵懒地洒在草原上,温暖,但尚谈不上燥热。时不时飘过的朵朵白云和连续不断拂过的微风更让人觉得惬意。还有朵朵绚烂烟花在空中绽放,色彩缤纷。但对众小羊来讲,这些都不是最打动他们注意的,现下,最让他们兴奋的,是今天是散学日——足足两个月的美好的暑假就要到了! 正当大家边笑闹着边享用散学典礼上提供的青**糕时,慢羊羊村长却开始讲话了。没有人会否认慢羊羊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慈祥的好村长,可是这一讲话就说上一个下午的**病,实在是令人有些无奈。 “各位同学,明天就放假了。在放假的时候,大家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把假期作业做好,注意交通安全,出去玩的时候不要跑得太远……” 这番讲话的大多数内容,喜羊羊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或许是由于紧随其后的事情,或许是由于这段介绍本身的搞笑性,喜羊羊记住了村长那天对“狼”的介绍: “尤其要小心的是,外面会有可怕的大灰狼!大家要记住,见到这样的动物一定要逃跑!” 可是随之被拿上来的却是一张村长还是婴儿时候的照片。喜羊羊只记得当时自己差点没忍不住大笑出来,赶忙捂住嘴,又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比较平常的语调问道:“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危险呐。” 慢羊羊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照片出了什么差错,只是又强调了一遍:“他很危险的!你不要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终于一下子没忍住的喜羊羊笑出了声来,边笑边跳了起来,边说着:“长得真像村长啊!” 慢羊羊这才发现出了些什么差错,急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同时让人把正确的照片换了上来:“啊……是这张。” …… 后面的事情,喜羊羊也记不太清了,大抵是慢羊羊村长发现懒羊羊不在,然后让自己把这贪睡的朋友背了过来,用臭草把他叫醒了。之后慢羊羊又长篇大论地讲了许久,但令人惊讶的是,可能是由于狼的图片这件事的尴尬,他只讲了三个小时——比一般情况要短上了许多。再之后,只记得散学典礼结束后没多久,远方就突然传来“叮咚”的一声:那是羊村大门门铃的声音。今天是懒羊羊值班,而他的“值班”,大有可能就是支个吊床呼呼大睡,对这门铃声可能全不理会。于是自己按理应的做法飞快地跑了过去,看到的却是门外立着一只陌生的羊,那是一位头戴红色头巾的大婶。她说,她是村长的亲戚。 “村长的亲戚?好的,我马上去告诉他!”喜羊羊只记得自己当时这么回了一句,便急忙跑回去找村长了。他那时并不知道,站在门外的其实是一只狼,更不知道,这只狼的命运将自此和他自己的命运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 【前传·第十七章】 【前传·第十七章】 村长的走路速度之慢在那天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示——其实,可能是因为之前站着讲了三个小时的话有些腿脚劳累的缘故,他走得比平时还要慢。 喜羊羊记得,当时自己就靠在门旁的围墙上,眯着眼,摆出一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实则什么都没有想。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村长慢悠悠的速度,甚至比他的朋友们还要更加对此习以为常——毕竟自己从三岁多一点开始便一直是直接由村长带大的。然而,门外的那位“大婶”却显然没有这样的耐性,她猛地甩了甩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抱怨道:“你们村长怎么还不来呀?” 喜羊羊则完全没有在意这语调中的不耐烦乃至愤怒,只是平静地回答道:“快了,他马上就来了。”转回头,看到出现在远处的村长的身影,于是又笑着补充道,“已经来了。” 对这段事情,喜羊羊记得特别特别清楚。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那是第一次见到这笨笨的灰太狼大叔吗?或者是因为自此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谁知道呢。总之,他记得无比清晰,那时已是黄昏,夕阳正在遥远的西方的地平线上,放出橙红色的柔光。天空中零零散散地飘着几片浮云,东方的天边则已然可以隐约看到那一弯上弦月。风吹过周围那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树木,吹动那夏季宽大的绿油油的树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与在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的歌唱声真可谓相映成趣。 “这位大婶就是我的亲戚吗?”终于踱步到大门前的慢羊羊带着一点困惑的语气如此问道。 “是呀,”大婶的回答来得倒是很快,“我就是您大爷的二舅的三表哥他老婆的妹妹。您不认识我了?”天知道这么一大长串的亲戚关系是怎么被想出来的! 村长一皱眉:“是吗?好像是有这么个亲戚。” 而那大婶一下子喜形于色,急忙道:“这就对了,您赶快开门吧!” 喜羊羊记得相当清楚,他就是在这时开始怀疑门外的大婶可能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假扮的。她太急着要进这铁门了,而这急迫清清楚楚地表现在她的面容上,她的语调中,甚至她的每个动作里。趁着村长在那里一个一个研究他那一大堆钥匙里到底哪一条是对应羊村大门的时候,喜羊羊开始仔细地观察起来——果然,第一个线索就出现了:她的脚印。那和羊的脚印完全不同,但也有几分熟悉,有那么一点像,像…… 对了!村长介绍“狼”的时候,旁边配的图案就有这个脚印的样子。 难道,这是只狼?喜羊羊瞬时心生一计。他猜到了这“大婶”身上的羊毛大概只是件外衣,毕竟,这种外面套件衣服装成特定东西或者特定人的做法,喜羊羊自己,在刻意压制孤独,摆出阳光笑脸至于精神濒临崩溃之时,也会用这样的伪装术来做恶作剧获得一点其实很虚假的快乐感。于是,他突兀地来了一句:“大婶,您冒汗了,太热了吧。给您风扇吹吹!”便跑向了旁边懒羊羊的吊床处——他确实在这本该值日的时间在支吊床睡懒觉——把那里的风扇调转了方向,指着门口,并且,手一伸,“嘀”的一声,一个红色按钮便被推了下去,风扇的风力也随之被调到了最大。 “呼——”的一阵响声过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婶”头上的红色头巾被吹跑了,身上的羊皮也被吹到了天边。一个灰色的身影就这样显露了出来。 “哎呀,大婶的样子全变了!”也已经来到了大门口的美羊羊惊呼道。 “嗯,一点都不像我们!”沸羊羊也随即补充道。 “查到了,查到了。”村长不愧是村长,来门口的时候身上竟带了一本小型百科全书,如今,他正在飞速地翻动着它的书页,“根据他的特征,毫无疑问他是一只狼。” 「果然不出所料。」喜羊羊记得当时自己在一旁一直暗暗笑着,当然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丝丝的骄傲。 “不错,我就是灰太狼!”门外的大叔带着显而易见的优越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并随之发出了有些狠毒的笑声。 一开始的一分钟内,小羊们都没有怕门外这被称为“狼”的动物。即使是见多识广一点的喜羊羊,对狼的了解也仅限于村长说过的他们很危险而已。沸羊羊甚至试图逗弄门外的大叔。当然,这一切都在村长说出“根据书上写的,狼不但会咬羊还会吃羊,他们最喜欢吃羊的!”之后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小羊们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沸羊羊拉起美羊羊,背起慢羊羊村长就跑。至于懒羊羊,他仍在一旁睡着懒觉,对周遭发生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而喜羊羊呢?他记得自己当时特别奇怪,没有对铁门外那凶恶的大叔感到多么害怕,反而留了下来,若无其事地踱了几步。 “喂!小肥羊你不怕我?你叫什么名字?”门外看着到嘴边的肥羊都跑掉了的大叔恶狠狠地冲喜羊羊吼道。 “我叫喜羊羊。”喜羊羊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满含着有些嘲讽意味的笑意说出了这句话,“灰太狼,你要吃我们没那么容易!” “我就吃这只胖胖的就够了。”灰太狼边说边指着懒羊羊,“来,给我把门打开了,我有好东西送给你呀!”接着就掏出了一根胡萝卜。 喜羊羊这次一下子笑出了声来。这大叔是有多笨?“谢谢了,可我不爱吃萝卜。我们是羊,不是小白兔!” 灰太狼这才发现,他之前以为是捉羊秘籍的那本书,居然是叫“捉兔一百法”,顿时恼羞成怒:“喂!快给我开门!我要发火了!” “哎呀,别吵了好不好。送你一件礼物喔,给你。”喜羊羊便说便把一枚**塞到了灰太狼手里,再接下来,就是看着那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天边,边飞边喊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当时的喜羊羊当然不会想到,他以后会和这大叔斗智斗勇那么久,会那么多次地听到这句“我一定会回来的”。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笨笨的大叔会变得对于他那么重要,变得如同父母一般,不可割舍。 两年以后,虎年,四月十六。 喜羊羊和灰太狼这对已然斗了两年的老对手当下正被脚上的铁链绑在一起,在漫无边界的沙漠之中四处来回,不断地试图寻找水源,或是去追逐喜羊羊所说的那传说中的“黄金做的尖顶房子”——的海市蜃楼。灰太狼此时满肚子的怨气,喜羊羊说这“黄金做的尖顶房子”里有“天下无敌的图腾”,只要拿到手,他们就可以走出沙漠,回到青青草原,解救在那里受着虎威太岁折磨的人们。这让灰太狼充满了希望,可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发现那些看起来像是“黄金做的尖顶房子”的东西其实只是海市蜃楼之后,灰太狼已经近乎崩溃了。 但还有另一个原因让他怨气更深,那就是身边就有一只肥羊,可却不能吃。在刚被扔进沙漠之时,他想着把喜羊羊吃掉,结果那小子却拿出一纸什么“诊断证明”,说他染上了流感,自己如果吃掉他那就也会患病——但这并不足以让灰太狼怨气深重,真正让他恼火的,是自己明知道这所谓的“诊断证明”是假的,那只是喜羊羊用以骗自己的把戏而已,却仍旧由于莫名的原因,选择了不吃他。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灰太狼自己也完全想不明白。真是见了鬼了! 喜羊羊的心情则也不怎么好。说实话,谁被没水没粮地扔进大沙漠里自生自灭,心情大概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但他终究比灰太狼冷静那么几分,喜怒没有太过形于色。他如今在想的,或者说在心里抱怨的,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一个多月以前,三月十四的那天晚上,本来是大白菜培育成功的周年纪念日,羊村的传统节日之一。结果这好端端的节日,先是被灰太狼的入侵打断,接着,这个叫虎威太岁的家伙就带着一支拆迁机器人队出现,毁掉了羊村的一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羊村就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游乐场,自己和伙伴们则变成了游乐场的员工,一天只给两个小时吃饭睡觉,除此以外便几乎没有休息,不听话就要挨打,吃的饭还都是用垃圾做出来的。总之,真可谓是受尽了折磨。 灰太狼则是游乐场开张的第二天,四月十四,才被抓来的。他被安排的工作更惨,虽然不必劳累,但是却被当成了“魔术”的道具。那晚,若不是偶然停电,他就没命了。可他更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家人的温饱。喜羊羊还记得,就在自己拿那“诊断证明”骗灰太狼之前,一只蛋从他的头巾里掉了出去——那只蛋是他四月十五的晚上,也就是昨晚偷的。也正是在那时,自己正在试图破坏虎威太岁那所谓的“虎霸王”引擎:那引擎正在吸取大地中的能源,而这会造成草原逐渐变成沙漠的。结果,这破坏只成功了一半:引擎的能源输入部分确实被破坏了,但是它里面还装有蓄电池,所以仍旧继续运行了下去。至于另外一项结果,那就是自己被送来这沙漠了,当然,还连带搭上了偶然也在那里的偷了蛋正准备回去找老婆儿子的灰太狼。 回到那只蛋从灰太狼的头巾中掉出去的那个时刻,当自己恭喜他还有只蛋可以吃的时候,他却急匆匆地一把从自己手中把蛋夺了回去,盯着它,坚定地宣布“这是给老婆和儿子的”。明明嘴角已经有口水流了下来,他却依旧倔强地摇头,说着“不能吃”。 当时喜羊羊只记得自己边抿起了一抹微笑——那可能是第一次,在灰太狼这老对手面前,自己居然露出了一抹带着明显钦佩意味的微笑——边同时说着:“你还挺有责任心的嘛,看不出来哦!” …… 而当下,他们已经在茫茫大漠中走了整整一天了,几乎滴水未沾,也没吃过任何东西。在又一个“黄金做的尖顶房子”被确认只是海市蜃楼以后,灰太狼终于火冒三丈地吼了出来:“怎么都是海市蜃楼啊?!”当然,他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所以虽然说是吼,但声音也高不到哪里去。 喜羊羊则只是喘着粗气,没有答话。 灰太狼终究又开了口,已经又热又累得不成样子的他有气无力地建议道:“先歇一歇吧……”说着便走向了一株仙人掌旁的阴影里。接着他就左摇右晃了几下,躺了下去。喜羊羊则是又喘了几口气,勉强撑起一抹微笑,就也向后一仰,躺倒在了地上。 夕阳,此刻正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地,沉下去。 【前传·第十八章】 【前传·第十八章】 说来奇怪,虎年那段事情中,对喜羊羊而言,印象最深的不是作为游乐场员工受到的非人虐待,也不是最后的决战那激烈的场面,同样不是在沙漠深处闯进那古老的金字塔里越过重重险阻试图取得天下无敌的图腾,甚至不是在茫茫沙漠里这一日的苦痛与劳累。而是这个傍晚,这个平静的傍晚,至少直到那场沙尘暴把他和灰太狼一起卷到金字塔面前为止都一直是一个平静无波的傍晚。 所以为什么会记住这样一个平静无波的傍晚呢?大抵是因为那是第一次自己和灰太狼敞开心扉的交流吧。就记得,在那棵仙人掌的阴影里躺下后,自己偏了偏头,看向了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灰太狼,似乎纯粹为了找点什么话说,自己缓缓地开了口:“你还是时时刻刻想吃羊,不累吗?” 灰太狼也把头转了过来,带着点由于大漠燥热所挑起的怒意回答道:“当然累了!这可是老天爷的安排。狼不吃羊,莫非吃蛋炒饭吗?”接着便深叹一口气,转回了头,眼神里满是无奈,“作为草原霸主,我容易吗我?” 自己是完全没有想到灰太狼会如此坦率地回答这个问题。一开头这“当然累了”四字,给自己的震撼相当大。愣了一小会,自己勾起一抹微笑来,用由于劳累而有些无力的声音说着:“也对,就像我们天生就要避开你,都是大自然的定律。” 灰太狼叹息着把话接了下去:“你们做羊多好啊,整天玩乐吃喝躲猫猫,生活压力比我少多了……”微眯上眼,长叹一口气。 喜羊羊这是第一次听到为自己和伙伴们所害怕的对象灰太狼竟然会感慨作为羊是多么幸福,不禁晃了晃头,最终把视线又集中到了那灰色的身影上:“你也不错啊。一出现大家就怕,又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半闭着眼想了想,又笑着补上了一句玩笑话,“还有我跟你作对,多有挑战性啊!” 听到这话,灰太狼一脸怨气地转头看过来:“和我作对很有意思吗?!” 自己则是接着笑着道:“那当然,这是我的天职~” “你!”灰太狼语调一高,接着却又低了下去,苦笑着摇了摇头,同时伴着自己轻轻的笑声,“也是,习惯了……” “说这个没什么用了,看来我们以后,也没有机会再作对下去了……”过了半晌,在血红的夕阳沉入地平线之前,最后的一句话便是灰太狼用满是绝望和无奈,甚至带有几分哭丧的声音说出的这一句。 …… 时间又过去了两年,已是龙年。二月十六,龙世界里一派风起云涌之势。在沸羊羊拿着具有一万吨力量的锤子大战一番之后,在美羊羊吹响了那神秘的龙笛之后,恶龙们的首领小黑龙终于从那力量可怖的机械龙中走出,忏悔了他想要毁掉龙世界的动机。龙世界的中心点,龙堡的上空,乌云也终究散尽,一切又再度沐浴在了柔和的阳光之下。自从那个皓月当空的元宵节之夜,小羊们遇到了这机械龙,也叫大黑龙,以及其他几位来自龙世界的救了他们一命的好龙;自从第二天他们知晓龙世界陷入了混乱与灾难之中,青青草原也随之将陷入灭顶之灾,并且喜羊羊的父母被时空加速器这失败的发明也送到了龙世界还被大黑龙的手下所抓;自从再下一天小羊们收拾齐备前往了龙世界,并顺便搭上了想逃离青青草原而没能成功的灰太狼一家;自从这些事之后,在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就始终在这传说中的龙世界里,先是随着古古怪怪的小神龙学了二十天功夫,接着他们就一路赶到了龙堡这里,试图阻止大黑龙。 如今,一切,像是终于要结束了。可是,正在小黑龙拿起龙笛想要把它放回龙堡原位以最终结束龙世界这场灾难之时,那已经无人操纵的机械龙却突然又动了起来! “糟糕!”被机械龙突然的动作扔到一边的小黑龙惊恐地叫嚷起来,“机械龙应该是刚受到了一万吨的锤子重击,短路暴走了!” 似乎是嫌这场景还不够戏剧化,一道蓝光在冒出红光的机械龙上方闪过,下一刻,两个人影便凭空在那里出现,跌落到机械龙的“嘴”边上——是智羊羊和丽羊羊!此刻,智羊羊正环视着四周,满是疑惑地问着:“时空加速器又把我们传到什么地方来了?” 身着盔甲的喜羊羊此刻就在不远处,见这一幕,他自然是被吓了一大跳,向前一跃,眼睛瞪得老大,高声喊起来:“爸爸,妈妈!危险!” 可惜智羊羊和丽羊羊离得还是有些远,他们听到了喜羊羊的呼喊声,却没有听清它的内容。而不必说,他们当然是能够认出自己儿子的声音的,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喜羊羊的方向,笑着挥手:“喜羊羊!” 然而再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机械龙一下就把他们抓了起来,在他们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的时候二人就已经在机械龙的手心里了。喜羊羊记得当时自己嘴张得老大,惧怕着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不好!”便想要向前冲过去。可是还没迈出去半步机械龙的尾巴便甩了过来,一下子就把自己和伙伴们打出去好远。 喜羊羊记得当时自己趴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气来。可能是被那尾巴甩中时自己在队伍的最前面,因此受的冲击也最深。等到自己喘着粗气终于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时,自己又使劲地甩了甩头,才终于让眼前本来模糊的景象清晰起来——情势又发生了变化,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红太狼就也已经被机械龙抓在了手里。此时,她正高声叫着“老公!”相伴着的,则是自己的父母高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喜羊羊!” 可是当喜羊羊心急如焚地想要再度冲过去的时候,却骤然一阵头重脚轻,差点没一头摔倒在地,只好再度站定,不断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恢复回来。另一方面,灰太狼则没有这些问题,他已经冲到了机械龙的脚下,一番研究过后,便找出了它的支撑点,那是一枚螺丝。不过,他也同时研究明白了,这么大一枚螺丝,只凭他自己是拔不掉的,必须再有一个人和他配合才行……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再做什么就被机械龙一脚踢飞了,下一秒,他便落到了终于基本恢复过来了的喜羊羊身边。“喜羊羊,我已经找到了这臭龙的支撑点!只要我们拔掉那枚螺丝,这个家伙就会坍塌!” 正急于无计可施的喜羊羊听到这计策真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毫无犹豫地便坚定说出:“那我们快去救红太狼和我爸爸妈妈吧!” 下一瞬,两人便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前冲去,只余一道幻影。灰太狼率先到达,把手搭在了螺丝上,死死地抱住。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远方却响起了小黑龙焦急的声音:“不可以啊!你们不可以拔掉这枚螺丝的!机械龙倒塌的压力会把你们压成肉酱的!” “不要啊!老公你快走!”是红太狼的声音。 “儿子,不可以!”是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声音。 “对啊,喜羊羊!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是慢羊羊村长的声音。 灰太狼的回答却是毫不动摇,他只是继续紧紧地抱着那枚螺丝,冷静地答道:“没时间再想了。” 喜羊羊也如是,他继续跑着,坚决地宣布了出来:“爸爸妈妈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在接下来灰太狼开始向小灰灰道出几乎可以称之为遗言的话的时候,喜羊羊则并没有听。他正左闪右闪,躲避着机械龙的攻击。一步,又一步,他离机械龙近了,更近了…… “爸爸妈妈,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虽然,很短暂……”在喜羊羊终于站在机械龙的脚下时,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了。哭丧着,他喊出了这样一句话。下一刻,他就一跃而起,抓住了灰太狼的手。两人默契地来回荡起来,那枚螺丝,也随之转动起来…… “我爱你们——!”这是他们二人一起喊出的最后的话语。接着,就是一声轰然巨响,高耸的机械龙,也随之坍塌了下去。喜羊羊只记得,当时自己便觉得骤然一阵剧痛,但仍旧勉强抿出了一抹微笑,接着,眼,便阖闭了,意识,也终是沉归于了虚无。 【前传·第十九章】 【前传·第十九章】 喜羊羊记得,当他再有清醒的意识的时候,眼前是全然的漆黑。只听不知什么方向传来灰太狼的问话声:“我们,是不是……没戏了?” “我也不知道……”喜羊羊则是勉强撑着坐了起来,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微弱的蓝光却在这时从自己手腕上亮起,是电子手帐,去年在月球上从月亮女王手中接过的、父母留给自己的电子手帐。这点微弱的光芒终于让喜羊羊得以看清了周围,他环视一圈,便见到了似乎有点神游物外的灰太狼,以及不远处地上的钻地龙,他们的龙伙伴之一。可本应在他头上的角,此刻已是断掉了。喜羊羊以及终于回过神来的灰太狼急忙跑了过去。淡蓝色的少年轻轻地抱起受了重伤的钻地龙,带着几分心疼,亦带着几分愧疚地问道:“钻地龙,你的角……?” “你为了我们受了重伤!”灰太狼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而钻地龙只得以微微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晕了过去。喜羊羊死死抿着自己的嘴唇,把他放到了地上,自己则向后一下子坐了下来。灰太狼则是有些绝望地说着:“哎呀,钻地龙也晕了,我们怎么出去呀?” 喜羊羊摇了摇头,先是试着启动电子手帐的通信功能,想着好歹先把自己和灰太狼的状况告诉外面的大家。可是弄了好久,也没有成功。喜羊羊当时并没有太想到底手帐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事后,他才知道手帐是受了磕碰,已经坏掉了——接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除了黑黝黝的岩石和机械龙的金属部件以外,别无他物,于是只得苦笑一声:“没办法,出口也被堵住了。” 灰太狼也是一声苦笑,跌坐在地。但当他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少年时,却又勾起了一抹微笑:“喜羊羊,我抓了你一辈子了,结果还是没能把你吃到肚子里。” 喜羊羊记得自己当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未消的笑意转头看向了那灰色的大叔:“你是只好狼,为了家人可以牺牲一切,自己受了伤也忍痛不说,不想红太狼她为你担心。” “你也不错呀!”灰太狼笑着把手枕在了脑后,“为朋友赴汤蹈火,对父母也很关心,不容易呀!” 喜羊羊记得,灰太狼接下来的话,让自己印象特别特别深刻。只见他向后一仰,微眯起眼,脸上的微笑也跟着深了几许:“如果你能当我的儿子也挺好的~” 事后,灰太狼有时想起这一幕,都弄不清自己说这话时到底是开玩笑的还是真心的。喜羊羊则更是有些愣神,眼里一瞬间涌起了幽幽水光——那一刹那,他想起了许多,从灰太狼到来的那个夏日午后,一直到当下,将近四年里的点点滴滴。他想起了那些在广袤草原上斗智斗勇的种种情形,也想起了古古怪界,想起了羊运会,想起了虎年的沙漠、兔年的月球,以及当下的龙世界。他还不知道为何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三岁时父母与自己分别的场景,不过当然,他对此其实毫无记忆,这只是想象罢了。总之,那一瞬,在喜羊羊的脑海中有一幅幅画面幻灯片般地闪过。当最终画面快进到了龙世界,快进到了十天前自己帮伤口发炎发高烧晕倒过去的灰太狼包扎,快进到了几分钟前自己和灰太狼配合着转动那枚螺丝,再快进到了当下灰太狼的这句话,喜羊羊竟一下子差点落泪,便差点要对着灰太狼说出「父亲」二字,但最终深呼吸了几下之后,终究平静了下来,眼眸中的水光也被压了下去。而一旦恢复到了理智,他也就马上决定了把灰太狼这句话当作玩笑,从而也得以以半开玩笑的语调给出了回应:“我才不当呢!”生怕自己再多说几句就会控制不了情绪,于是接着便急急转移了话题,“其实你有时候真的很笨才抓不到我们!”然后便捂着嘴偷笑起来。 灰太狼则是一下子跳起来,带着玩笑的怒意说道:“你这个捣蛋鬼!” 戏剧般的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灰太狼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头,也打断了喜羊羊的笑声。灰太狼盯着自己的肚子好一会,又转头看向那边的喜羊羊,突然笑着道:“可以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吗?” 「不必说,这愿望就是要把我吃掉呗。」喜羊羊翻了个白眼,带着明显的不满说道:“啊?你还是不放过我?”接着双手就环抱在胸前,眯起双眼,便是哼了一声。 “毕竟我们患难与共,闯沙漠,飞月球,都是老搭档了,就让我尝一口吧!”灰太狼倒是放得下面子,两眼放光地就恳求起喜羊羊来。 喜羊羊只觉得有些无语,又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然后……就说出了一句事后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说出口的话:“那你不要那么大口,很痛的!”同时右手臂也便伸了出去。 “成!”明显喜出望外的灰太狼便张着大嘴扑了过来—— ——不过对于灰太狼而言很遗憾的是,就在这一刻,上方却突然打下来了一道光。外面的大家终于挖开了机械龙的残骸,让他们所在的这方狭小的石洞见到了天日。所以,最终,灰太狼也没能够把那一口咬下去。 事后,每当喜羊羊想起这件事时,总是会觉得有几分的好笑。不过更经常地,自己的回忆则每每转向了灰太狼的那句“如果你能当我的儿子也挺好的”,而每念及此,喜羊羊便会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来,不是那种被逗乐了的笑容,而是更复杂的某种东西,蕴含着更复杂的情感,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更深刻的感情…… 仍是两年之后,五月廿八,青青草原一派热闹景象,一年一度的草原侦探大赛即将开始。十三岁的喜羊羊此时已是一名小侦探,手拿邀请函,站在入口处。这是他第一次——当然,事后来看,也是唯一一次——参加草原侦探大赛,因此不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四处来回,不住地感叹着。 “你也是……侦探的粉丝吗?”似乎他这么来回走动吸引了注意,一只系着蓝色领结的兔子从远处向他走来。 “我其实是小侦探……”喜羊羊挠着头,有些尴尬地笑着。这倒也不奇怪,自他到这里以来,已经有三四个人以为他只是观众了,毕竟在侦探这行里,他是个才做了三四个月的新手,没有什么人知晓是正常的。 不过这只兔子倒是很特别,他自己是一名侦探,继承了他父亲的职业。但当下,他却在四处收集参加的比赛的侦探们的签名,包括喜羊羊,也包括突然登场的灰太狼—— ——这几个月以来,不止喜羊羊成为了青青草原的小侦探,灰太狼也如是。自从那位破案能力欠佳的大侦探牧牧来到青青草原以来,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就成了他手下的小侦探。这期间,既有合作,亦有争斗。后来回想起来,对于喜羊羊而言,这可以说是一段相当充实而快乐的时光。 “喜羊羊。”给兔子侦探签完名的灰太狼转过头来,冲着喜羊羊露出一抹有点狡黠的微笑。 “怎么了?”看着灰太狼的表情,喜羊羊便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诡计了。 灰太狼则是保持着他的笑意,从怀中取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着的,正是二人的破案数——喜羊羊只比灰太狼多破了一件案子:“在侦探比赛中胜出的,就等于破了两件案子。只要我赢了,就能超越你,离大侦探更近了一步!” 「这家伙对这大侦探的位置还真是够执着的,不过,说起来,我倒是也一样嘛。」喜羊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过,在他能说出什么之前,比赛主持人洪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各位侦探,欢迎你们的到来!我就是本次草原侦探大赛的主持。现在,我来介绍比赛的内容:比赛还是老规矩,谁最快找出照片中的帽子,那么谁,就是冠军!现在,比赛正式开始!” 于是再无什么拖延,主持人也没再说什么别的话,比赛就这么直接地开始了。那天风和日丽,晴朗的天空中时不时有几朵白云悠然飘过。喜羊羊记得,自己跟着所有人一起跑进了森林之中,接着就开始仔仔细细地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寻找起线索来。 不过那些细节已然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灰太狼就开始拿着一丛树枝作为伪装跟在自己背后。那伪装实在不怎么样,但就算伪装得再好,这么多年的斗争中已对灰太狼了如指掌的喜羊羊大概也是能认出来的。不过不论如何,当时喜羊羊只是嘟着嘴,一耸肩,头并没有转过去便直接道:“你究竟还要在我身后躲多久啊?” 灰太狼拿开了遮在自己眼前的树枝,露出了满是无奈的神色。他大抵也明白这伪装其实毫无意义,不过是种习惯罢了:“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只有跟着你才比较安全。”语调中也是极度的无可奈何之感。 喜羊羊翻了个白眼。不过这倒也不能怪灰太狼,那两个也参加了比赛但却十分贪玩的野猪侦探和青蛙侦探为了做些恶作剧,布下了各种陷阱,什么吊床陷阱啊,榴莲陷阱啊,香蕉皮陷阱啊,应有尽有。而且,都是针对灰太狼的,导致灰太狼大叔如今已经属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算了,他想跟着就让他跟着吧。」喜羊羊叹口气,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去,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惨叫声! 那是兔子侦探的叫声。当喜灰二人赶到时,兔子侦探已经晕倒在地上了。而青蛙侦探和野猪侦探在此时也赶了过来。 “在侦探大赛上居然还有案件发生,”灰太狼此刻一脸严肃,手指对面的青蛙侦探和野猪侦探,“小兔子肯定是你们给弄晕的。” “我们只是想做一些恶作剧,根本不可能打晕兔子的。”青蛙侦探急忙辩解起来。他和野猪侦探接着便给出了不在场的证明。 而在兔子侦探被医疗人员带走之后,青蛙侦探最终建议道:“既然凶手不是我们几个,那么……一定是这里附近的人。我们分头行动,把凶手找出来吧!” ---------------------------------- 四处来回试图寻找线索而完全徒劳无获的喜羊羊无奈地叹了口气,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想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却突然间看到远处灰太狼又一次动用了他那失败的树枝伪装,左躲右躲地跟在青蛙侦探的背后,不禁一耸肩:「灰太狼在干嘛呀?有线索不找,在这里躲来躲去。」——事后,他才知道灰太狼是因为感觉青蛙侦探的行动有些鬼鬼祟祟的,想跟过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但当时,对于灰太狼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喜羊羊完全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也没有多少时间能用来在意这个问题。远方,骤然又传来一声惨叫! 这次是青蛙侦探的叫声,他也已经晕倒在地了。可还没等喜羊羊对现场做任何勘察,便又传来了野猪侦探的惨叫声。同样地,他也倒在了地上。 「这难道是同一人所为?」深感困惑的喜羊羊向四周默然环视了一圈,便见到了不远处的黄色营帐,「侦探大赛的工作站……嗯,先去那里找工作人员问问。或许,能找到线索!」 可是急匆匆跑过去的喜羊羊见到的,却是那里的工作人员也晕倒在地的身影,以及地上几缕灰黑色的毛发。用自己的小侦探装备真相手环进行分析的结果显示这缕毛,竟然是属于灰太狼的! 「难道,灰太狼来过这里?」喜羊羊一边从地上把毛拾起来,装进线索袋里,一边把视线投向了那营帐昏暗的深处…… 【前传·第二十章】 【前传·第二十章】 「也都不能……」 时间回到当下,这个天气相比往年稍有点异常的冬月初七。坐在灯光昏黄的古籍储藏室中的十三岁少年猛然甩了甩头,把头略略抬高了几分,看向了对面墙上的老旧但仍在兢兢业业运作着的挂钟。 「我……已经沉浸在回忆里十分钟了?!」喜羊羊摇摇头,苦笑一声,「过去的时光总是令人怀念啊……」 站起身来,喜羊羊把目光又一次转向了窗外。繁星若尘的夜空深处,穿过那已然不可见的青青河和彼岸的密林,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紫影——大抵就是狼堡,可其实也说不好,毕竟已是这么深的夜晚了。抿着唇,喜羊羊就这么注视着那道虚影,倒是有些不知该做什么了。 「真的,要去找灰太狼吗……」踌躇不定,犹豫不决。 虽然之前自己和灰太狼也合作过许多次,虎年、兔年、龙年,还有同为小侦探期间。尤其是作为小侦探那段时候可以说合作得是相当默契。但无论虎年、兔年、龙年,都是命运把他们逼迫到了一起;至于同为小侦探期间,那时的合作也不过是两人当时的工作而已。从来没有哪一次是一方主动去找另一方合作,而都是条件所迫罢了。如今,真的要主动去找他……合作吗…… 「其实,与其说是去找他合作,不如说是去找他帮忙。」喜羊羊叹息一声,「不过不论最终找谁帮忙,都先把后备方案准备好吧。」 就像喜羊羊相当清楚单凭他自己做不到拯救世界,而必须依靠同伴一样,喜羊羊也同等地明白,即使有了同伴的帮助,也不见得就百无一失。他还是相当确定最终至少能成功启动山中古堡的那第一个开关的,但到底能不能从那里再活着离开去成功启动第二个,就完全不好说了。不论如何,保护客栈那里的第二个开关的机关似乎相比之下要对付起来轻松许多,若是自己真的没能启动它的话,那……就只好把这个工作交给自己的朋友伙伴们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喜羊羊已是拿上了卷轴和其中夹着的那两张地图,关上了灯,把古籍储藏室里的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样,之后重新锁上了门,离开了图书馆,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抽出一张信纸,开始写留给村长的信: ---------------------------------- 村长: 我在图书馆的古籍储藏室里找到了一个卷轴,上面预言了整个世界都将面临一场重大的灾难,其中就包括我们最近见到的那些气候异常情况,之后这还会愈演愈烈。而要解除这场灾难,必须要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各启动一个开关。我要离开羊村一段时间,去设法做这件事,请您不要担心。 但是,我必须坦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能否做到启动这所有两个开关。我会找一个同伴和我一起去努力,但仍旧有可能失败。如果我一个月还没有回到羊村,就请您带上大家去启动第二个开关。我留给您两幅地图,其中之一是从青青草原这里到一座古客栈的,那个开关就在那里;第二张则是标识了三件信物的位置,只有集齐这三件信物,把它们放到客栈后花园一道石门的对应的凹槽里,开关才能启动。 在那种情况下,我会把我的铃铛给我的同伴,他会知道我的下落。请您务必把启动第二个开关这件事做完之后,再去找那个手中有我铃铛的人。此事事关整个世界的命运,请您务必如此做! 喜羊羊 冬月初七 ---------------------------------- 边写信,喜羊羊头脑中的思路也边清晰了起来。放下笔之后,他笑着摇了摇头,脑海里又回响起了在刚刚回想往事期间梳理出的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除灰太狼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和自己配合这么默契了,即使是自己的伙伴们,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也都不能……」 换句话说,其实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自己必须去找灰太狼,无论是合作也罢,还是求他帮忙也罢,必然找他这一点已是命运所注定。 「也罢也罢,都和他合作好几次了,没什么不能信任他的。再说,他都开玩笑让我当他的儿子了,儿子找父亲帮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羊羊最终轻轻笑了笑。 「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狼堡!」 ---------------------------------- 第二天,清晨的狼堡。 紧跟着两三下有些无力的敲门声,狼堡的大门,吱呀打开了…… 第二十章的故事接在第廿一章之后,第廿二到第廿九章则算是两者之间喜羊羊的回忆。 第二十章中间的这封信,就是正传第壹部第九章和第二十章里提到的喜羊羊留给慢羊羊的信。 第二十章的结尾这两行,和正传序章是直接相连的(其实就是从正传序章的前两行复制过来的……) 前传的第二部分更完了,随之,整个前传也就更完了。 如之前已经提到的,前传的第二部分是作为灰喜情感线的一个背景,并且为正传一开始喜羊羊选择去寻求灰太狼的帮助提供一个原因。这个第二部分基本上是以回忆的形式展开的,分别重现了喜灰原版第1集《狼来了(上)》的情节、虎年电影的部分情节、龙年电影的部分情节、以及《羊羊小侦探》第55集《神探双雄》的情节。应该承认,楼主对于喜灰的后期的熟悉程度其实比前期要高得多(《竞技大联盟》及之后的每一部tv动画(不计《漫镜头》《智趣羊学堂》之类的)的每一集楼主都在差不多近一年以内看过),这也是为什么最后一项选择了《神探双雄》这样后期里的一集。当然了,灰喜情感线上,虎年和龙年的电影楼主觉得是不得不提的,再加上作为一切的开端的《狼来了(上)》,正好四段,是很合理的。 顺便提一句前传的番外。其实番外这件事蛮有意思的,本来,正传计划了三篇番外,分别是现在第壹部和第贰部之间的“深渊之下”,本应有的一篇山中古堡守护者的童年的番外,还有本应有的一篇喜美的番外。然而后两者最后都被合并进了正文(第伍部第三章、第四章、第七章部分、第十二章部分;第叁部第三十章)。所以到前传的时候,本来是决定多写几篇番外补回来——于是,最初的计划有六篇番外,分别是喜美初遇、喜懒初遇、喜沸初遇、喜暖初遇、喜灰原版第384集《都是你的错》的改编、《羊羊运动会》第37集《喜羊羊带伤夺冠》的改编。然而,最终,除了第一个之外,剩下的五个都被放弃了(当然,后来还加了一个电子手帐的番外),原因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写……楼主发现自己编不出来一个合理的有意思的喜懒初遇或者喜沸初遇的故事,至于喜暖的初遇,喜灰原版第55集已经有了,而且实话实说,单从初遇这部分来讲不是很有趣。至于最后两个,考虑到前传第二部分里已经有太多改编的了,还是不再多增加两个的好…… 前传曾经考虑过分成两部,第一部分是第壹部,就是现在的名字,叫甜蜜世界;番外和第二部分是第贰部,叫往事依依。这个办法最终被放弃了,原因主要是如果这么做第贰部的章数太少了……(本来,第二部分是比现在多两章的,是从兔年电影改编的两章,如果是那样再加上原先计划的六篇番外的话,其实第贰部就有十八章,那就合理了,但番外减少到两章,外加兔年电影改编部分的删去(原因主要是兔年电影对灰喜情感线意义不大),所以就只余下了十二章,就完全不够了)不过现在的“甜蜜世界”这个名字用于第一部分、番外、和第二部分倒是都算合理,用于第一部分时,指智羊羊丽羊羊创造的月球甜蜜世界,用于番外和第二部分时,指在山中古堡的事件开始之前,在喜羊羊开始承受不堪的命运之前(在楼主开虐之前),在无论是喜美(番外第一)、喜父母(番外第二)、喜灰(第二部分)的情感线之中,喜儿都生活在美好的甜蜜的生活里。 顺便一提,在这篇文的世界设定之中,并非喜灰的tv版的每一集,电影的每一部,都是发生过的事件。这一点纯属无奈,一方面,喜灰的整个系统里其实有相当多的矛盾之处;另一方面,如果都包括进来,那内容太多,在时间线上完全安排不开。因此,《开心方程式》及之后的各部tv动画,没有明确提及的皆不包括在世界设定里,换句话说,包括在内的只有《嘻哈闯世界》(正传第叁部复现)和《羊羊小侦探》(前传复现,正传第壹部和第贰部也有提到)。各部电影类似,也是只有提及的才算,换句话说,包括在内的只有虎年、兔年、和龙年。《开心日记》及之前的tv动画里,原版的第1集(前传复现)、《古古怪界大作战》(前传第廿七章提到)、原版的第452集《美羊羊的生日》(这一集被包括在内的理由暂时不说)、《羊羊运动会》(前传第廿七章提到)明确包括在世界设定里,《懒羊羊外传》和《竞技大联盟》明确不包括在世界设定里,剩下的就不管了,具体哪些包含哪些不包含也不太重要…… 最后,考虑到前传和正传总的时间线被各种回忆和倒叙弄得有些乱,放一张前传和正传总的事件表(这也是楼主自己用来规划各章之间的时间关系和剧情发展走向的表): 0四月十八:沸羊羊出生 0五月廿五:前-1(喜羊羊出生) 0八月十七:暖羊羊出生 2三月二十:美羊羊出生 2六月廿六:懒羊羊出生 3六月十五:前-2(智羊羊丽羊羊收到来自月球的求救信号) 3六月十六:前-3,前-4(智羊羊丽羊羊启程前往月球),前-5(智羊羊丽羊羊降落在月球万龙谷),前-6,前-7前半部分 3六月十七:前-7后半部分,前-8(智羊羊丽羊羊见到月亮女王) 4正月初三:智羊羊丽羊羊第二次到达万龙谷 4三月初八:前-9 4三月初九:前-10(智羊羊丽羊羊第三次到达万龙谷) 4三月初十:前-11(月球山中古堡守护者殊太狼出场),前-12,前-13(殊太狼将卷轴交给智羊羊和丽羊羊),(前-14,前-15)(殊太狼讲述五百年前软绵绵和武大狼之间的饿狼传说诞生的故事),前-16 4五月廿五:前-17,美羊羊第一次见到喜羊羊,前-18前半部分(喜羊羊四岁生日) 4五月廿六:前-18后半部分,前-19(智羊羊和丽羊羊回到地球),前-20(丽羊羊首次演唱《星光下的梦想》) 5五月廿五:前-番外第一(喜羊羊五岁生日,喜羊羊第一次见到美羊羊) 7五月初七:灰太狼来到青青草原,前-22(喜灰首次见面),前-23 7冬:古古怪界大作战事件开始 8春:古古怪界大作战事件结束 8夏:羊羊运动会 8冬月:小灰灰出生 9三月十四:虎年电影事件开始,虎威太岁队伍入侵 9四月十三:青青草原被虎威太岁队伍改造完成为游乐场 9四月十六:喜灰被送进沙漠,前-24,前-25 9四月十七:虎威太岁队伍被击败 9五月初十:青青草原被改造回原先的样子,虎年电影事件结束 10正月十五:兔年电影事件开始,喜羊羊被委任为下一任羊村村长 10正月十六:羊狼前往月球 10正月十八:甜甜树爆发,月球危机结束 10正月十九:羊狼返回地球,兔年电影事件结束 10二月十五:前-番外第二(喜羊羊电子手帐的远程通讯功能被激活) 10腊月十五:龙世界灾难开始 11正月十五:龙年电影事件开始 11正月十七:羊狼进入龙世界,羊狼开始随小神龙学习功夫 11二月初六:羊狼完成功夫学习,喜羊羊救了伤口发炎造成发烧晕倒的灰太狼,羊狼启程前往龙堡 11二月十六:羊狼到达龙堡,前-26,前-27,龙世界灾难结束,龙年电影事件结束 12四月:嘻哈闯世界事件开始 12六月廿四:3-2,大树世界奇幻流星雨,3-3,3-4(沸羊羊意识到喜羊羊也喜欢美羊羊) 12六月廿五:3-5,3-6,3-8,3-10,3-7,3-9后半部分 12六月廿六:3-9前半部分,3-11,3-12,3-13,3-14,3-15,3-16(喜美第一次一起看流星雨) 12七月:嘻哈闯世界事件结束 13二月:羊羊小侦探事件开始 13五月廿八:(前-28,前-29)(草原侦探大赛) 13六月:羊羊小侦探事件结束 13冬月初七:前-21(喜羊羊发现卷轴),前-30前半部分(喜羊羊决定去找灰太狼) 13冬月初八:前-30后半部分,序章(喜羊羊找到灰太狼),喜灰出发去古堡 13冬月十六:喜灰到达古堡 13冬月廿四:启动第一个开关 13冬月廿七:喜羊羊坠下悬崖,喜羊羊把铃铛交给灰太狼 13冬月三十:灰太狼离开古堡 13腊月初八:灰太狼回到狼堡,1-1,1-2,1-3,羊狼出发去客栈 13腊月十五:1-4 13腊月十七:4-1(慢羊羊联络智羊羊) 13腊月十八:1-5(羊狼到达客栈),1-6,1-7,1-8,1-9 13腊月十九:1-10,1-11(得到第一件信物) 13腊月二十:1-12,1-13,1-14(得到第二件信物),1-15 13腊月廿一:1-16(灰太狼把铃铛交给美羊羊) 13腊月廿三:1-17,1-18,得到第三件信物,1-19,1-20 13腊月廿八:灰太狼到达古堡 14正月初二:3-1(美羊羊独自看流星雨),3-17 14正月初三:小羊们出发去古堡 14正月初五:喜羊羊失忆,番外第一 14正月初六:2-1(灰太狼找到喜羊羊),2-2 14正月初七:2-3(喜羊羊开始恢复记忆,喜羊羊误认为灰太狼之前害他受伤失忆),2-4,2-5(灰太狼中毒),2-6,2-7 14正月初八:2-8,2-9(喜羊羊和箭矢兽搏斗),2-10(灰太狼昏迷),2-11,2-12,2-13(守护者出场),2-14,2-15(喜羊羊恢复大部分记忆),4-13前半部分 14正月初十:2-16 14正月十一:2-17,2-18,2-19(喜羊羊恢复坠崖的记忆),2-20,4-13后半部分,3-18,3-19 14二月初十:3-20(美羊羊回忆在喜羊羊四岁生日时第一次见到他) 14二月十一:3-21(喜羊羊苏醒) 14二月十八:3-22 14二月十九:3-23,3-24 14二月二十:3-25,3-26,3-27,3-28,3-29 14三月初九:灰喜第一次在林中空地相见 14三月二十:喜羊羊在林中空地向灰太狼分享烹饪课成果,3-30(美羊羊十二岁生日,喜美第二次一起看流星雨) 14三月廿一:4-2,4-3 14三月廿二:4-4,4-14,智羊羊丽羊羊的飞船受到攻击,4-5(喜羊羊知晓父母飞船失事) 14三月廿三:4-6,4-7 14三月廿九:4-8,4-9,4-10(灰太狼告知喜羊羊山中古堡和喜父母及他们的失事之间的关系),4-11,喜灰再度出发前往古堡 14四月初八:4-12(喜灰到达古堡,守护者第二次出场),4-15,(4-16,4-17,4-18,4-19)(守护者讲述千年前喜羊羊的祖先乾羊羊和灰太狼的祖先坤太狼之间的故事),4-20,美羊羊到达古堡,5-1(美羊羊被守护者杀死),5-2,(5-3,5-4)(守护者回忆并讲述自己童年的故事和年少时对抗命运失败的故事),5-5(喜羊羊被给出灰太狼和他父母之间的二选一选择),5-6(喜羊羊安葬美羊羊),5-7 14四月初九:5-8(守护者允许喜羊羊在把灰太狼赶走的前提下用自己代替父母和灰太狼赴死),5-9,5-10,5-11,5-12,5-13 14四月初十:5-14,5-15 14四月十一:5-16,5-17,守护者释放智羊羊丽羊羊,5-18前半部分,5-19,5-18后半部分,5-20(山中古堡坍塌) 最后,关于后传。 后传一共23章(这个章数听起来很奇怪……但看完之后大家就会明白这个数是怎么回事了),没有番外。之前提到过,后传的点子最初其实是一个独立的故事,之后由于“夕·夜”的正传作为它的情感背景实在是太合适了,所以才被合并进了“夕·夜”之中。现在来看,真的是太合适了,有时候我觉得正传第叁部(《再见流星雨》的改编那部分原本也是一个单独的点子)在“夕·夜”里其实有那么一点违和(虽然说可以解释成在悲剧之前先展现一点美好以制造反差),但后传的故事毫无违和感,主题也完全就是正传的自然延伸。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后传会非常的虐,非常,非常的虐#(滑稽) 明天开始楼主就要出去玩了,大概有两周的时间。这两周里,更文完全随机,很有可能一章都不更,所以在这两周里还希望各位帮顶。 后传没有前导番外,也没有预告的图(实在没有合适的)。不过,楼主决定用下面这一段来自后传中某一章的话作为对后传的虐的程度的预告: “彻底看不清道路的灰太狼开始不停地被碎木瓦砾所绊倒。几番下去,身上就伤痕累累,血水被雨水所冲刷,再加上不知不觉中便已止不住的泪,一股脑地流淌下来,混进地上本就混杂着伤者与逝者黑血的淤泥,让它的颜色竟变得亮了几分。” 突然发现……忘记说了,之前发的事件表上每一行开头的数字表示年份,以喜羊羊出生的那一年为0年,也就是羊历3505年 【后传·阴·第一章】 【后传·阴·第一章】 青青河彼岸的密林,傍晚。 天空之中阴云密布,把夕阳仅有的一点点光辉都遮盖得严严实实。不多时,暴雨便倾盆而下,风肆虐着,雨肆虐着,电闪雷鸣也肆虐着。不时划过的暗紫色闪电让本就阴森的密林更加可怖,吓得几乎所有生灵都落荒而逃,躲进自己的家里,不敢踏出一步。 然而,这样的雷雨之中,竟有两人默然站立着,风雨雷电也都不能把他们撼动哪怕一分一毫。无言了许久,其中较年长的那灰黑色的狼——灰太狼——才开了口,语调也和这雨一样冰冷:“你来做什么,送死吗?”骤然在一道闪电的光亮里隐约瞥见对面人腰间所别的闪闪发亮的匕首,不禁略扬起嘴角,“看来是来和我决斗的?” “这个?”对面的淡蓝色少年——喜羊羊——带着难以抑制的苦笑取出,举起那把匕首,无一点花纹的朴素的匕首,“你……不记得它了?” 灰太狼只是一声冷笑,眸底的寒冰丝毫没有消弱。不过,当然,他还记得,还记得过去那半年有余里的所有的一切。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可是,现在,那些于他,还有什么意义呢?一切的一切,都还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灰太狼在间断的闪电光芒中时隐时现的神情,喜羊羊终究是自嘲地笑了笑。罢了罢了,过往的一切,无论美好还是苦痛,都是过往了,不仅对于对面的他,就是对于自己,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对于自己,还有什么有意义吗?虽然心底还有不知来自何处的虚幻的希望,但是喜羊羊很明白——就是太明白了——其实希望已经不存在了,既如此,那所有的一切,于自己而言,再有个几分钟,便都要结束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自己,也终于可以离开这苦痛的海洋了。 摇了摇头,喜羊羊终究用尽可能平静而温和,但却实在无法避免地带了一点戏谑的声音轻声道:“你以为,我会拿这么把没什么攻击力的匕首来和你决斗?我疯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疯了呢,“不,这匕首不是用来对付你的。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和你决斗的,而是来劝你回来的。” “回来?”灰太狼近乎疯狂地仰天大笑,“回来到哪里?回到理智之中?我不过是报仇雪恨而已,你却以为我疯了?” 喜羊羊苦笑一声,泪水已自脸颊滑下,但在这倾盆大雨之中,泪和雨也便混在了一起,区分不得:“确实,我要是当时再快上几步,说不定就能救下小灰灰。可是,”声线一阵颤动,之后便陷入了基本是恳求的语气,“你不能就这么把他的死怪到我头上啊,不能……” “然而我就把他的死怪到你头上了!”没等喜羊羊话说完,灰太狼便是一声怒吼,但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不是喜羊羊的错呢,“还有他的四个弟弟妹妹!还有红红!我就把他们的死都怪到你的头上!” 喜羊羊抿了抿唇,半晌,才轻声应道:“你怪的,不是我,是命运。” 此言一出,又是半晌的寂静,只有近处远处的雷声还在轰然作响。灰太狼终究长吐一口气,头无奈地低下去摇了摇,一声苦笑,眼角里便也闪出了泪光,双眸里的情感似乎也平和了下来。然而,不多久,内心一股情感的巨浪便汹涌而出,于是当他再抬起头时,眼睛里甚至露出来了几分凶光:“怪你或是怪命运,都无所谓了。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一切!!!我的家人全都离我而去,一个都没有剩下!而你呢?你一共所失去的,就是个美羊羊,再就是个慢羊羊!是,你父母是又飞去宇宙深处了,但他们都还活着!而且你还有同伴和好友!我呢,我还有什么?!” “你知道的,我其实也已经失去了一切。我不止失去了他们,我还失去了另一个人……” 相比于灰太狼的激烈语气,喜羊羊的语调平静许多。伴着话语,少年带着恳切和乞求的眼神就这样投向了对面的人。而对面的灰太狼,则刻意偏了偏头,避开了少年那灼热的目光。他当然知道少年所说的“另一个人”指谁,但当下这个时刻,他却不能够知道,或者说,至少,他希望自己并不知道,虽然这种希望不过是徒劳。然而,对命运的愤怒终究压过了一切,内心深处情感的风暴终究被他决绝地抑制了下去。灰太狼于是只是一声冷笑,手插着腰,一言不发。 然而喜羊羊却把这些情感的挣扎都尽数看在眼里。当灰太狼眼眸中突然掀起情感的巨浪时,喜羊羊感到了希望——然而结果却是这希望在灰太狼这声冷笑中尽数破碎,连点痕迹都余不下。故此少年终归只能长叹一口气,他明白,没有意义再试下去了。从腰间,他又把那把匕首取了出来。 “怎么,‘劝我回来’失败了,所以开始准备决斗了?”灰太狼的声音满满的戏谑,然而,不知为何,他却猛地感到几分不安—— ——是了,少年脸上的笑,那笑容,太熟悉了!至为复杂,至为单纯…… “我说过了,这匕首,不是用来对付你的。”少年的笑容丝毫不减,下一瞬,就见他把那匕首,直直地插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这一瞬间,灰太狼一愣,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这么呆楞着站了几秒,见对面的少年仍维持着那一抹微笑向一侧缓缓倒去,才突然反应了过来,眼睛死死地瞪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了少年已被鲜血染红的身躯,但开口之时的语调却仍有些难以置信:“你这是……干什么啊?!” “救你回来啊。”少年仍上弯的唇角一道鲜血涓涓而出,随即便被雨水冲刷而去。他的气力已然在流失,却仍是费力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便不住地喘息着,“我反正也已经失去了一切,这样做,若是能救你回来,何乐而不为呢?” 灰太狼一下子愣住了,说不出话来,头却开始摇了起来,越摇幅度越大,越摇越激烈。同时,眼神中的恐惧也愈发地深。他怀里将死的少年却是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将手抬起,想要最后摸一摸这于自己如父亲般的大叔的脸,却是举到了半空便又无力地垂了下去。眼,慢慢地,闭上了…… “不要,不要,不要!”灰太狼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越来越惊慌,越来越无助。他近乎疯狂地摇晃起怀中少年的身躯,但当然,得不到哪怕一丝回应。终究,他“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哭喊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 骤然一声惊雷,灰太狼全身一僵,便向前倒去,扑倒在了少年已然冰冷的尸体上。 雨,仍在下着…… 楼主现在暂时有空,就来更一章啦(顺便用这章来向大家说明一下,序章里喜儿确实是被我写死了#(滑稽)) p.s.大家有可能没太看懂序章,不能理解怎么突然喜儿就自尽了。关于这个嘛,后传23章里有一半都是回忆,等大家都看完,就明白序章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另一个p.s.我觉得小灰灰真的很惨,后传一开头就已经死了。说实话,用小灰灰来牺牲还是楼主从两篇文里学来的:豆儿圆圆前辈的《你是我的命运》和悠悠菱莘前辈的《那一次,雪花漫舞天际》。在此请允许我向两位前辈表达我的敬意。(但后传的剧情发展和这两篇前辈的文都不一样,我向大家保证,大家是绝对猜不到结局的#(滑稽)) 【后传·阳·第一章】 【后传·阳·第一章】 灰太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总之,当下,在这狂风暴雨的深夜里,他无力地推开了狼堡的大门,有些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 这暗紫色的狼堡在电闪雷鸣之中本就显得阴森恐怖,如今,其中更是少了原先的生气。红太狼和小灰灰都已经永远地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于是诺大的城堡之中,便只余灰太狼孤身一人。若说过去这几天里灰太狼走入狼堡后的状态应该叫做低落,那现在他的状态绝对可以称做癫狂了。在踏入大门的那一瞬,他便狂笑起来,笑声不断回荡,极为可怖。而就在这他自己可怖的笑声里,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边——那里的地面上满是碎玻璃渣,都是他把酒瓶摔到地上的产物,而他一直没有去收拾,现下也当然不准备收拾。他只是提起又一瓶酒,便直接灌进嘴里,一滴不漏,之后又是一声仰天大笑,酒瓶也同时又一次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任何人都有承受的极限,都有会崩溃的那一刻,灰太狼自然也不能例外。红太狼离世后,他本以为,这就是自己最彻底的崩溃了,现在看来,却是不那么回事。 当下,看着喜羊羊在自己面前自尽,他才意识到,此时,自己才真真正正地失去了一切。喜羊羊,那个少年,那个聪慧机灵的少年,那个和自己已然争斗了六七个春秋的少年,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在自己的心里有了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的地位?龙年,或是更早? 谁知道呢?谁又关心呢?至少这一刻,灰太狼一点也不关心。他大概除了不断地喝酒,砸酒瓶之外,就不关心任何事了。往常那几日,他固然心绪低落,但喝酒还有那么一点节制,可是今天,他真是全不顾忌了,一瓶、又一瓶、又一瓶……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他脑海中最后残存的理智质问着。本来,近两个月前,山中古堡坍塌之后的第二天清晨,慢羊羊率羊村的人马终于赶来,把他们从废墟里救了出来,自那之后,灰太狼一直以为,山中古堡的事情就此过去了。那段命运的灾厄,终究结束了。当然,他还是时不时地要去聆听喜羊羊的倾诉,安慰安慰他——毕竟,于少年而言,山中古堡的记忆大抵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了。可除此之外,灰太狼甚至都不太经常想到古堡的事了。而他又乐观地以为,既然古堡的事已经成为过去,那么生活就可以恢复正轨,或者至少迟早会恢复正轨。 现在来看,这却不是荒谬的一厢情愿。 其实,若没有那场地震,或许这真的会成为现实。但灰太狼也明白,那场地震并不是自己运气差,那就是命运的安排,早已注定。他们虽逃离了山中古堡给他们的安排,但他们不可能逃离命运,绝无可能。 自己还记得,地震那天的深夜,也是这样的雷雨之夜,在羊村之中,自己见到了小灰灰冰冷而血肉模糊的尸体。还记得,第二天,从远方传来消息,红太狼的娘家那里也遭遇地震,自己的另外四个孩子也在地震中丧生,而听到这个消息后,红太狼一下子便晕厥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无所谓了。 终于把所有的酒都喝了个干净的灰太狼此刻正站在狼堡最高层的天台上,醉意熏熏地向下俯瞰着。从这里跳下去不能保证会摔死,但就算没摔死,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所以终究还是一死,既如此,那就这么一了百了好了。 「小子,你说的没错,我怪的,不是你,是命运。」灰太狼自嘲地一笑,「现在,我也来接受命运给我的安排了。」 可是天意弄人,命运的安排,并不总是如人所想。在灰太狼即将一跃跳将下去的那一刻,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让灰太狼眼角余光看清了不远处桌面上的一封信。抿抿唇,灰太狼选择了屈从于自己的好奇心,于是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一把抓起已被彻底淋湿的信纸。飞速地扫过信的内容,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可能大家已经发现,后传的章节编号和正传、前传都不一样,不像正传各部和前传,都是从第一章顺序到第二十章/第三十章,后传的序章之后两章的编号分别是“阴·第一章”和“阳·第一章”。后传整个都将按照这个结构,一章阴,一章阳,这正是后传“阴·阳”这个名字的来源,也是后传有23章的原因:后传包括序章,阴、阳各10章,以及两个结尾章(“终章”和“尾声”)。 大家应该也已经发现,“阴·第一章”是以喜羊羊的视角,“阳·第一章”则是以灰太狼的视角。这也将是后面的一般情形,喜儿在阴间,所以是“阴”字;灰叔在人间,所以是“阳”字。 最后,再说明一下,现在大家如果有些没明白怎么从正传第伍部就发展到了现在的情节,不要急,后面会有大篇幅的回忆和倒叙来把事情说清楚的。 【后传·阴·第二章】 【后传·阴·第二章】 一个多月以前,四月廿五。 喜羊羊猛地睁开眼睛,一片朦胧的白色便映入眼帘。但许久没见过光亮的双眼被明晃晃的光刺得不得不再度闭上。好一会,才又一次半眯着睁开来。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喜羊羊头脑一片茫然。记忆的碎片一时还没有拼接起来,由此而来的未知带给他无尽的恐惧,让他差一点尖叫出声——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沙哑,只发出了细若蚊蝇的微声。 但这一声显然还是被听到了,门外霎时响起了渐近的脚步声。而也就在这时,记忆终究组合了回来,印象里的上一个清晰的画面是自己立在山中古堡生命祭坛之前,手握匕首,比在自己的右腕上。下一刻,便毫无印象了,只记得隐隐约约听到些灰太狼的说话声和守护者的说话声,以及,再往后,数声轰然巨响。 「所以说,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已经坐起身的喜羊羊环视四周,现在,已然清醒之后,认出这里于他而言便没有什么难度了——羊村医务室,「这么说来,自己是被救了回来。那……灰太狼呢?」 刚想出声叫灰太狼的名字,就见房门被一把推开,黑灰色的大叔一下子冲了进来。看到已然苏醒的自己,他愣了一下,接着便马上扑了过来,直接给自己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他怀中的少年则抿起一抹微笑——或者更确切地说,苦笑。自己和灰太狼都没有事,都活着回到了青青草原,可是,可是…… 她却回不来了。 但喜羊羊也明白,这其实已经是可能的最好的结局了。千年之前的往事早已把命运注定,如今的情形,可以说已是自己、灰太狼、守护者共同与命运抗争的结果了,哪还能奢求更多呢?微不可闻地叹声气,他也伸出双臂,环抱在灰太狼的身侧…… 两人这样抱着了好一会才分开。灰太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刚刚看你醒了太激动了,其实有些事需要给你解释一下的。当时在你在那个……祭坛的时候,我也就在附近。你晕过去之后古堡里的机关启动了,古堡整个坍塌了,把你、我、和那守护者都埋在了里面。你们村长第二天早上赶了过来把我们救了出来,守护者已经死了,你我当时都昏迷着,被他们带回了羊村,你大约昏睡了半个月,而我也只是昨天才刚刚醒过来。” “嗯。”喜羊羊默然地点了点头。所以说,即使是守护者放所谓的“密谋录音”也没能真的把灰太狼大叔赶走啊。而既如此,那古堡的自动机制启动自我毁灭试图把自己和灰太狼一起埋在里面也就完全是可以预料的了。 “你父母五天前从古堡回到了羊村,他们对于在古堡那里的事情印象都不大清晰,但是隐约记得是守护者主动放了他们。”灰太狼继续道。 “我知道。”少年只是点了点头。 灰太狼抿了抿唇,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犹犹豫豫:“嗯……还有……美羊羊,失踪了。就在你我出发去古堡的第二天,她留下一张纸条说也要去山中古堡,之后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她……”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喜羊羊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冷静,但灰太狼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中是强忍着泪的。灰太狼一皱眉,显然是惊讶于喜羊羊所说的话,但看着少年这副神色,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下去,嘴无声地张张合合好几次,才终于起身,向喜羊羊伸出手来:“我带你去那边的房间吧。既然已经醒了,也没必要待在这病床上了。慢羊羊和你的伙伴们都还在学校里,我待会叫他们来看你。” “好。”淡蓝色少年仿若有些虚弱般地微微一笑,拽着灰太狼的手站起身来。由灰太狼搀扶着,他缓步离开了这间病房。 然而,一个想法此时已然跃入了脑中,甩也甩不掉了:命运,真的是可以抗争的吗?如今的结果,到底是和命运抗争的结果,还是不过是命运的另一个把戏? 古堡坍塌之前,那段半昏迷的状态中唯一听清的一句话此时也骤然浮现于脑海,那是守护者说出的最后的话语: 「命运,谁都不会放过,谁也,都不能敌过啊!」 ---------------------------------- 时间回到当下,阴间。 在最早那间屋子外面的走廊里,喜羊羊默然地走着。如今,现实真真与自己的想法吻合了起来:命运,果然没有放过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在命运面前还能抗争出什么呢,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虽说那天自己醒来之后,还是过了一个月勉强谈得上正常的生活的,但还不是在那一天都灰飞烟灭——那场地震。 发生在自己生日那天的那场地震。 一遇到这件事,喜羊羊的回忆便自动刹住了脚步。即使在回忆中,他也不想再见到那天的场景,永远不想。 而在思绪被他自己猛地掐断之后,喜羊羊才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事情:怎么在这走廊里走了这么久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阴间里面这么人口稀少的吗?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正这么想着,便见各个方向上几扇门骤然同时打开,几个手持武器的人便跳了出来。 “打劫!立刻交出你所有的粮食配给!” 【后传·阳·第二章】 【后传·阳·第二章】 此刻,羊村。 大雨倾盆。喜羊羊坐在一座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平静地看着外面如注的雨丝。他的手,轻轻地抚过旁边的一个小包。那里面,是地震之后他从自己家中抢救出来的所有东西——再次损坏的电子手帐、一本相册、以及一本日记本。 就只剩这些东西了。 喜羊羊苦笑一声,却也明白此刻不是伤感的时候。虽说他已在命运面前彻底绝望,完全放弃了与命运的抗争,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准备抛弃自己的责任。当下,他应该做,也必须做的,就是带领好羊村的重建工作。但正当他准备起身走出帐篷的时候,懒羊羊却飞速地冲了进来。后者看前者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摆摆手:“不用出去了。现在出去也没用,外面的雨下得太大,根本没有办法工作。” 要在以前,懒羊羊这么说,那指定是因为想偷懒。但当下,喜羊羊明白,懒羊羊并不是在偷懒,而是真的出于无能为力。懒羊羊在地震之后成长了许多,似乎这一场地震,让他一下子懂得了什么是责任,洗掉了他的懒惰,也激发了他的潜能。事实上,这几天的重建工作,除了喜羊羊和慢羊羊之外,最重要的组织者,就是懒羊羊了。 既然没法进行重建工作,喜羊羊只好重新坐下来。一半是出于无事可做,另一半,可能是出于对于已经逝去的过往美好的怀念,喜羊羊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日记,翻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看到从山中古堡回来苏醒之后他记下的一段话时,骤然一惊,几乎是跳了起来。一旁的懒羊羊则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诧异于淡蓝色少年脸上近乎于狂喜的神色。可是,下一秒,似乎是为了和喜羊羊突然的动作相呼应,羊村大门的方向,传来了警铃声。 喜羊羊想都没想,也不打把伞或是披件雨衣,就冲进了磅礴大雨之中。懒羊羊只好随手拽了把伞,便往前跑便把它撑开,同时喊着:“喜羊羊,你等等我啊!” …… 羊村大门。 喜羊羊以飞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却是一下子就死死地顿住了。 门外是灰太狼不假,这正是喜羊羊所预期的,可是…… 他却身着素衣,排开一排火炮,瞄准了羊村的铁门。 喜羊羊确实绝顶聪明,只一秒,他就都明白了。小灰灰死了,他也听说了,小灰灰的四个弟弟妹妹同样全部在地震中遇难了。很有可能,红太狼因此受打击过大,也得病离世了。而现在,灰太狼则把这个责任,算到了自己和羊村的头上。 也是,小灰灰是为了给自己庆祝生日才会在地震那夜来到羊村,也是因为自己跑得慢了几步,才没能被自己从教学楼里救出来。 喜羊羊这次真的是一声苦笑。果然,命运的把戏还没有结束啊!刚刚他看到日记本上那段话的时候,还以为命运对自己的惩罚已经到了尾声呢,现在看来,却不是可笑了。 但他终归还是开了口,颇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意味:“灰太狼,你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可谈的?”灰太狼一声冷笑,迫使喜羊羊把他本想说的“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咽了回去。 喜羊羊明白,一切,都已经完了。 灰太狼点燃了火炮。 一颗炮弹从上方越过羊村的铁门,直奔自己所站的地方而来。喜羊羊却毫无躲闪的想法,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罢了罢了,就这样结束,也挺好的。」 但不料,一道身影却突然冲了过来,扑开了喜羊羊。接着,懒羊羊似乎有些后怕又有些不满的声音便直直响起:“你在干什么啊,喜羊羊!炮弹来了都不躲开!” “我……”喜羊羊的表情有些僵硬。真的,他真的很希望刚刚懒羊羊没有把自己推开,那枚炮弹直接击中自己,如此便一了百了。可是,现在他冷静了几分,便明白,自己已然没有选择了,无论他多么不愿意—— 他都必须带领羊村,再次与灰太狼为敌。 与自己在情感上的最后的依托,为敌。 【后传·阴·第三章】 【后传·阴·第三章】 大约一个月前,五月初十。 黎明时分,初升的太阳渐渐将阳光洒满大地,把草原也罩在一片金黄之中。颗颗繁星仍躲在晨曦与几片稀稀落落的染红的云朵之后一闪一闪地闪亮着,那弯已有大半被点亮的上弦月在晶蓝色的背景里也隐约可见。 这样一幅和谐的画卷之中,唯一不协调的,就是一个蓝白相间的火箭——而这火箭,让整个场景就像将近十一年前的那个黎明一样。 那个智羊羊和丽羊羊离开地球出发去月球的黎明。 事实上,这幅画面真的不仅仅是与十一年前看起来一样,它所展现的内容,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仅有的不同,或许是大家都年长了十一岁,以及慢羊羊这次并不在场,取而代之的,是灰太狼。 喜羊羊默然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父母把各种包裹搬上飞船。他当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一开始就知道。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抗议起来。 毕竟,从自己醒来到现在,只过了半个月啊!自龙年之后就没有再见过的父母,只能在一起半个月,他们就又要离开了啊! 说不恨他们是假的,喜羊羊自己也明白,自己对父母,其实是有怨恨的。但他也理解他们,和灰太狼斗争的这些年来,少年实实在在地长大了,他懂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概念,那就是“责任”。这便是为什么,他能理解他的父母。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天会如此快地到来。 喜羊羊清楚,这一天到来得如此之快,其实是他自己推动的。本来智羊羊和丽羊羊是想要多留下来一段时间的——他们当然明白他们儿子当前的情形。山中古堡的种种,尤其是美羊羊的去世,对于他们儿子是多大的打击他们自然也不会不知道。他们本想留下来陪一陪,安慰安慰,帮助帮助他们的儿子。可是…… 他们还是对他们的儿子不够了解。 这也不能怪他们,在喜羊羊还只有三岁时他们便离开了他,而喜羊羊隐藏自己情绪的能力又是如此的高强。总而言之,喜羊羊成功地在这个半个月的时间里瞒过了除灰太狼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的伙伴们和他的父母,让大家都以为,虽然他总归有些难以掩饰的伤心,但对于山中古堡的事情总体上是已经过去了,看开了。他还是经常露出招牌的微笑,正常地来上课,正常地去帮村长做实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 而这自然是成功地实现了喜羊羊这么做的本来目的——让自己的父母放心,让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留下。 如今来看,这当然是成功了。 喜羊羊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他的“责任”。而当下的他就这么直直地站立着,勾起一抹虚假的微笑,内心却是苦笑,哭泣,甚至是怒吼:「责任,果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然而,当丽羊羊放好最后几样东西后转回身来时,喜羊羊脸上的表情,甚至眸中的水光,都完全没有表现出这一点。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平静,以至于没有人会怀疑出了任何问题。这样的表情也扫清了丽羊羊最后的一点忧虑,她以为,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些什么来以为依靠了。 “那……儿子,那我们走了,你一定要多保重啊。”丽羊羊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嗯,放心吧,妈妈。”喜羊羊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副又乖又坚强的样子看着是那么的让人信以为真。 智羊羊也踱步过来:“儿子,你的电子手帐,我已经修好了。但是还需要重新激活一次才能再次建立远程的联系,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做到这一点,所以……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办法见面了。”智羊羊的声音有些犹犹豫豫,也有些发颤。 但喜羊羊的回答还是很平静——不过其中喜羊羊刻意地也注入了一点难过的情绪,不然这出戏演得未免有些太假了:“放心吧,爸爸妈妈,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唔……不管能不能见面,喜儿永远都爱你们!” 智羊羊和丽羊羊都显出了一抹笑容:“好儿子,我们也爱你!” …… 对于喜羊羊而言,再接下来的记忆,便是看着火箭拖着五道蓝色的等离子体火焰渐渐消失在天边。灰太狼则就站在自己的身侧,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而当火箭彻底化作茫茫星河中的一个无法辨认的点之后,喜羊羊露出了一抹那种独特的、脆弱的微笑,接着便扑进了身旁灰黑色大叔的怀中,肆意地哭起来。 绝望地哭起来。 【后传·阳·第三章】 【后传·阳·第三章】 轻轻地抱着怀里不住哭泣着的淡蓝色少年,灰太狼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这一刻,灰太狼发现,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样,同样不真的了解淡蓝色的他。诚然,灰太狼是唯一一个在这半个月里没有被喜羊羊高超的情绪隐藏技巧所瞒过的,但之所以如此,根本上还是因为喜羊羊就没有试着去瞒自己。对于喜羊羊而言,他必须有一个人来倾诉,不然任谁也撑不住这等苦楚的,而羊村的伙伴们和村长也都因美羊羊的去世而悲痛万分,喜羊羊不愿再去让他们更加伤心。同时,又因为责任,喜羊羊必须去瞒过他的父母,这么一算,剩下来的,无非就是灰太狼一人而已。 灰太狼则是部分地明白这一点——他当然能猜出来,按喜羊羊的性格,他绝不会在羊村众人也万分悲痛时把自己的悲伤对他们显露出来。可是,灰太狼却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喜羊羊不愿去找他的父母倾诉。有时候,灰太狼猜这可能是因为喜羊羊与父母多年未见,已然生疏,喜羊羊不愿去找他们倾诉心底的感受。可是,兔年,喜羊羊第一次见到父母的时候,自己在那里;龙年,喜羊羊第一次见到父母的真身而非全息影像时,自己也在那里。两次的经历积攒的直觉告诉灰太狼,生疏这种猜测绝无可能。另一种猜测是喜羊羊希望父母开心或者基于自己的自尊,不愿意让父母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可是,灰太狼也觉得这个猜测不合理——当然了,一般情况下,喜羊羊在父母面前隐藏他的悲观苦楚是正常的,自己甚至可以想象,喜羊羊一定是在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时时刻刻都在试图那么做,但是,那是一般情况,当下这个时候可完全不一般。灰太狼无法相信,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在已经濒临崩溃的情况下,喜羊羊仍旧会全力在父母面前掩饰情绪。 然而,除了这两个猜测,灰太狼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于是他只好把这件事当成未解的困惑埋在心底置之不谈。 可是当下,他明白了。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喜羊羊要如此隐瞒,也同样明白了,为什么昨天喜羊羊告诉自己他父母要离开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合常理。 说起昨天…… 灰太狼还记得,昨日正午时分,天气燥热。自己当时正在狼堡之中打算吃点冰淇淋降降温,却骤然见到天边绽放开绚烂的烟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想着带点冰淇淋过去和那小子一起吃,便顺手抓起手提冰箱,放进足够两个人吃的冰淇淋,接着就飞奔而去。 沿着密林小道来回曲折,灰太狼终于踏入了那方林中空地。坐在草地上一根一根揪着小草的淡蓝色少年仰起头来,冲自己露出了一抹微笑:“实在不好意思,这么热的天还要把你叫出来。” “没事,这里其实比狼堡里凉快。”灰太狼笑着回道。这是实话,林荫挡住了部分阳光,泉眼涌出的汩汩泉水又带走了不少热量,真的让这里相当凉爽。他把手中的冰箱放下,也坐了下来,“一起吃点冰淇淋?” “好。”少年又是一笑。 …… 一直到二人并排坐在草地上吃冰淇淋了好一阵子,喜羊羊才终于缓缓开口:“灰太狼大叔,我这次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的。” “嗯?”灰太狼偏头看向少年。 “我父母明天就要离开了,他们要继续去履行他们的责任,帮助更多的星球。我想请你到时候过去和我一起送送我的父母,明日卯时,就在羊村后山那边。行吗?”少年轻声道。 “嗯,没问题。”咽下一口冰淇淋之后,灰太狼很自然地给出了回答。然而顿了几秒后,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倒不是他惊讶于智羊羊和丽羊羊即将离开,也同样不是惊讶于喜羊羊会来邀请他去,而是…… 喜羊羊的声音太平静了。 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平静,而是情感的奇怪混合,既有仿佛松了一口气的坦然,也有不可抑制的悲伤与绝望。但这些情绪被这样混杂在一起,相互抵消,又被什么力量决绝地压制着,整体上听来仿佛就是平静了。 当时的灰太狼并没有发问,毕竟,就算他想问,又如何把这个问题组织成语言呢?于是他只是又默默地点了点头。淡蓝色少年见状则悠然起身,轻声带着点调皮地笑道:“那好。谢谢大叔你的冰淇淋,明早见!” “明早见!”灰太狼笑着应道。 看着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灰太狼的唇终究死死地抿了起来。少年这种语调中的平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当下,在今天,他终于明白了答案。 【后传·阴·第四章】 【后传·阴·第四章】 时间回到当下,阴间。 坐在自己屋中的石床上,满身伤痕累累的喜羊羊目光全无焦距地看着曾经堆着食物而如今却空空如也的那一屋角,一言不发。 已经是来到阴间的第五天了,这五天里,除去第四天运气好之外,在其他四天他都遭遇了打劫。而这些打劫的人所要的东西也都出奇地一致:粮食。 阴间每天都有粮食配给,是通过机器人每天早上自动分发一次的。然而,这粮食配给少得可怜,就连喜羊羊这种饭量并不大的人也完全无法用之填饱肚子。而,诚然,在阴间里,除了食物还有些许价值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也就不难想象阴间里会盛行抢劫食物之事了。 所以这几天,只有第四天喜羊羊躲开了打劫,从而也就只有第四天勉强吃到了点东西,填了填肚子——能够躲开的原因还是学到了点经验:阴间的人口绝不稀少,所以一旦出现像第一天刚到阴间时那种走廊里寂静无声又渺无人烟的情形,那基本可以肯定是有劫匪,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情是马上回到屋子里,把门锁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引起注意。但这也还是看运气,比如说,今天,喜羊羊当然也这么做了,却还是难逃一波劫匪直接破门而入,把粮食一搬而空的结局。 这几天,喜羊羊还学到了另一项教训,那就是被打劫时不要反抗。第一天那次遭遇打劫时,喜羊羊试着反抗,结果被打得趴在地上好一会儿都站不起来。第二天遭遇打劫之时,他又一次试图反抗,这次结果更惨,被打到“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对方才停手。在此之后,喜羊羊便清醒地认识到,反抗毫无意义,于是索性就不反抗了,也省下被打一通的疼痛。 但其实,不反抗不能保证就不会被打,第三天喜羊羊就遭遇了这样的情形:他被打劫了两次。第一次,喜羊羊极为配合地让劫匪把粮食都搬走了,于是也没受什么苦,但第二次,再被打劫之时,却没有粮食能给劫匪了。于是,一怒之下,劫匪把他毒打了一顿,让他直接躺倒在他自己或吐出或流出的那一摊血里,躺了整整一晚,直到清晨时分才勉强恢复点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是这几次的遭遇让喜羊羊如今满身伤痕。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那一道道伤疤,不禁感到有点可笑。这就是阴间,死亡,果然是公平的啊!无论生前作恶多端还是日行善事,死后,都是来到这里,而一旦来到这里,过上个十几天,大概再伟大的善心也都会被磨成虚无。喜羊羊明白,那些劫匪其实也谈不上是坏人,这只不过是生存的无奈。粮食配给的严重不足,使得这里的人们在能够转世投胎从而离开阴间之前几乎别无选择——要么被饿死,而在阴间里死掉那可就真是彻底的死亡,再无转世轮回的机会;要么,当然,就是抢比自己弱的人的食物,从而活到离开的那一天。喜羊羊甚至清醒地意识到,再这么饿上个几天,很有可能自己也会堕落,也会去四处打劫——如果自己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这里,根本上,就是一个人为的地狱啊! 喜羊羊无奈地笑了笑。但其实,他也知道,这还不算最糟的情形,至少,由于阴间的规定,如果靠吃别的人来生存,将直接被处死,同样永无轮回,所以没有人敢于去吃人——不然,别说食肉动物们一定早已大开杀戒,就连食草动物估计都会被环境逼成食肉的吧! 又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角落,喜羊羊明白,如果今天再遭遇第二次抢劫,那注定免不了一顿打,而如果出这间屋子去外面转的话,断然是会增加自己的危险的。但,思虑良久,喜羊羊终究决定,他不会让这种恐惧把自己就囚禁在这么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不然,他一定会疯掉的。 于是,勾起一抹微笑,少年站起身来,推门而出。外面的人并不多,多数人宁愿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守着自己的粮食配给,或者即使出来也是在暗处准备打劫,但即使不多,也并非没有。同时,走廊里也十分嘈杂,不少声音从旁边的几间屋子里传出,弄得喜羊羊有些心烦。但至少,这些人和这些声音标志着附近暂时不会有劫匪。 阴间的人相当多,而且阴间本身又相当大,所以在这里碰到生前所熟络的人几乎不可能。因而这里的人们一般就会选择在阴间里新交几个朋友,但喜羊羊毫无这个打算——毕竟,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地狱,即使是所谓的“朋友”也是绝不能相信的,谁知道那些“朋友”哪天就会趁你没有戒备的时候把你一拳打晕,拿走你的粮食配给?而喜羊羊绝不愿意交几个需要时刻戒备毫无相互信任的所谓“朋友”,那样的“朋友”,都不如敌人。 游走在这些杂乱的自己的思绪中的喜羊羊不禁轻笑一声。而这笑声出来之后,喜羊羊才突然回过神来——他还是来阴间的时间比较短,来这里足够久之后人是绝不会在任何时刻让自己神游物外的,而一定会时刻保持戒备。现在,不保持戒备的坏处明白地显现了出来:周围此时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完全寂静无声,这就意味着,有劫匪出现了,但是,喜羊羊已经走出来了太远,此时身上有伤,又跑不了太快,所以绝对来不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明白这一点之后,喜羊羊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免不了被打一顿了。 果不其然,“嗖嗖”风声在背后响起,紧接着,一只狼的利爪就抵在了自己的喉头。背后的那劫匪用着非常不协调的凶恶却仍旧有几分稚嫩的声音开口道: “打劫!交出……” 却骤然间顿住了。喜羊羊一时无比困惑,虽然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转回头去是很有可能会受到攻击的,却仍旧耐不住好奇心。而当他把头真的转过去之后,也不禁愣住了。 “小灰灰!”“喜羊羊哥哥!” 【后传·阳·第四章】 【后传·阳·第四章】 当下,躺在柔软草地上半梦半醒的灰太狼,他的回忆也终于前进到了这个时刻,红太狼去世的那一天。 那是五月廿八,距离当下,六月初十,还有十二天。距离喜羊羊来面对自己,在自己眼前自尽,则只有五天了。 那五天里,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呢? 灰太狼对这五天的印象,颇有些模糊。大概是太过痛苦,脑海中的回忆便被下意识地抹掉了。但如今真的仔细试图回想,至少大体还是能记起来些的。 那几天,可以说,灰太狼的作息是异常的规律。早上,带着莫名的怒火和苦痛准时起床,顶着因前一晚酗酒而痛得要命的头,抓起一把醒酒丸塞进嘴里,接着,不洗漱便直接冲进狼堡的武器库和实验室,带上各式各样的武器发明便冲出狼堡,冲向羊村。 而到了羊村的村门口,不像以前抓羊,他会用伪装、激将之类的计谋,现在,他就直接把那些武器在门前一字排开,然后,就是直接开火! 每次,喜羊羊都会在铁门那端,默然地看着自己推着武器走来。然后,在自己马上要开火的时候,便会按动一个开关,拉响警铃,启动羊村的防御机制。那几天里,灰太狼从未真的注意过铁门那端少年的神色。但现在想来,那幅画面却异常清晰—— ——那是完完全全的,绝望的表情。 通常来讲,灰太狼毕竟是一个人,能从狼堡搬来的武器总归有限,不用任何计谋便直接对抗整个羊村的防御机制是完全占不到便宜的。也因此,多数时候,这对抗的最终结局便是被一炮打回狼堡。当然,被打回狼堡之后的下一件事就是再次抓起武器发明,冲向羊村。那五日的白天里,这件事都从未间断。 有那么一次,灰太狼终归是凭借着一项优势,击破了羊村的防御,摧毁了羊村的铁门:地震之中,狼堡,以及其中的武器发明,都毫无未损;而羊村的防御则是地震之后匆匆忙忙之中重建的,难免有些漏洞。在那一轮攻击之后,羊村的铁门在一声轰然巨响之中向羊村里飞去,而喜羊羊却仍站在村口,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越飞越远的沉重的铁门。不过,那一次,灰太狼也是没能成功的——他刚想举枪向村口的众人扫射,就被沸羊羊抢先一步,拿***把他击晕了。当然,等灰太狼再从狼堡回到羊村时,羊村的防御系统又已经都启动了,铁门也已经重新修好了。天知道那些小羊们是怎么这么快做到这一点的。 那几天灰太狼是不吃早饭和午饭的,只有晚上,当夕阳西沉之际再一次被从羊村打回来的时候,他才会坐下来,食不知味地吃点东西。之后,就是喝酒。每次,他都是默然而低落地走进狼堡,默然而低落地吃饭,也是默然而低落地喝酒。虽然说神思似乎总是有点飘乎,但那几日,灰太狼还是能控制住自己喝酒的量的,至少不会喝醉到站立不稳。但他有一件事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那就是,他每喝完一瓶酒,便把空酒瓶往地面上一砸,看着它碎裂成绿色的玻璃渣,却也全不在意,毫不打算收拾就再抓起一瓶酒接着喝…… 喝完酒,同样也无心洗漱,灰太狼就直接躺回自己床上便睡去了。到第二日清晨再准时起床,如此周而往复。 但第五天早上灰太狼来到羊村的时候却有些区别,站在铁门对面的,并不是喜羊羊,事实上,都不是喜羊羊的那几个伙伴们,而是一只灰太狼完全不认识的羊。接下来好几次被打飞再回到羊村时也都是如此。一直到下午,喜羊羊才再度出现在村门那侧,一袭素衣,脸上有泪痕。到这时,灰太狼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应该研究一下发生了什么。于是,再次被打回狼堡时,他花了几分钟,拿望远镜看向了羊村。 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 慢羊羊去世了。 灰太狼其实在知晓发生了什么之后也没太在意——他那时已不大可能再对任何事情真正在意了。他只是又抓起武器往羊村走去,去继续攻击羊村这个他以为他接下来的一生里都会无限地进行下去——直到他死去,或是,当然,羊村被夷为平地为止——而毫无希望的事情。当时,他自然不会想到,这样的生活在那天晚上,就要结束了。 那夜,也就是喜羊羊前来密林中面对他,并在他眼前自尽的那夜。 【后传·阴·第五章】 【后传·阴·第五章】 那一天,五月廿五,喜羊羊的生日,羊村。 远方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之时,喜羊羊才从那方林中空地回到羊村。脸上挂着难得的微笑,却同时也有着抹不去的泪痕,他推开了羊村的大门,缓步走了进来。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在林中空地见面时,灰太狼已经祝了自己生日快乐,并且给了自己礼物——那是一本已经绝版了的童话故事书,自己一直想要但是就是买不到,也不知灰太狼大叔是怎么知道自己想要的,又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然而,自己的伙伴们,还有村长,却显然都在避着自己,即使真的碰到了,也统统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喜羊羊对此只是轻笑一声——这把戏,实在太老套了。即使他们做得很隐蔽,但仍旧没能瞒过喜羊羊,其实,为了这生日,他们都已经准备两三天了,今天这“忘记”,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而已。事实上,这种把戏最早还是自己在美羊羊的六岁生日的时候想出来的,又哪里能瞒过自己呢。 头顶着渐渐浮现的繁星,喜羊羊缓步回到了自己的家面前,轻轻地推开了门,扳动了灯的开关。满心期待着伙伴们会在灯亮之后突然出现的喜羊羊在发现家里空空荡荡的时候心骤然一沉,那一瞬间的失落完全无法抑制。难道,他们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但在下一刻,喜羊羊就看到了自己桌子上的一张纸条。上面,是小灰灰稚嫩的笔迹: ---------------------------------- 喜羊羊哥哥,祝你生日快乐哦!我们知道我们的生日宴会准备瞒不过你的,但是,有一点我们还是瞒过了你:我们现在并不在你家里呢,其实,大家都在学校里等着你呐!怎么样,惊喜嘛~ 小灰灰 ---------------------------------- 喜羊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们倒是真的成功瞒过了自己呢,这点子诚然不错。而且,居然是小灰灰,怪不得灰太狼送的礼物会这么合自己的想法,看来,就是小灰灰告诉了灰太狼大叔呢!喜羊羊带着笑意摇了摇头,把纸条放回桌上,转身又推开了屋门,重新走向了大肥羊学校的方向。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灯光,仅有的光亮便是头顶的繁星和一弯下弦月。然而,离学校越来越近之时,就能很明显地看到,那里真是灯火通明。四处都是灯笼、彩带、气球。当他踏进校园的那一刻,空中烟花齐放,“喜羊羊生日快乐”这一个一个字逐个出现在天边。而当烟花的尘雾散尽,伙伴们——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还有村长慢羊羊和小灰灰,都一下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手捧着包装精致的礼物。 一声“生日快乐!”让少年一下子泪如涌泉。原来,他们都懂,都明白自己的痛苦——瞒过了自己的父母,却没能瞒过自己的伙伴们。诚然,这是有特殊的原因的,一部分是因为在父母离开之后纵然是喜羊羊的自制力也有时没能在伙伴们面前完全隐藏起情绪;另一部分则是小灰灰,他从灰太狼那里知道了许多喜羊羊的情况,又把这些情况部分地告诉了羊村的大家。然而,此时此刻,谁又会在意这些原因呢?少年所被包裹于其中的,所被充斥的,全都是集体的温暖。 步入室内,大大的生日蛋糕和刀叉早已齐备。吹蜡烛,许愿,喜羊羊所希冀的,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不过是个安宁的生活,有伙伴们陪伴,有亲人们相随的生活。伴着这个默默许下的愿望,少年吹灭了蜡烛。 他当时所知道的,是今夜注定会成为在他之后的一生中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夜。而他当时所不知道的,则是这使他无法忘却的方式,和他预想的,实在大不相同。 【后传·阳·第五章】 【后传·阳·第五章】 当然啦,其实不止是喜羊羊桌上的那封信是小灰灰留下的,整个生日宴会的点子、设计、组织,都是小灰灰带领操办的。 灰太狼还记得,在那个命运转折的夜晚的四天前,五月廿一,下午。他从那方林中空地回来,小灰灰已经在等着他了。推开狼堡的大门,看见小灰灰期待的眼神,灰太狼只是以为小灰灰要自己陪他玩,于是温柔地一笑:“小灰灰,是要爸爸陪你一起玩嘛?” “不是哟,爸爸猜错了呢。”小灰灰调皮地一笑,接着却完全出乎灰太狼意料地正了正神色,“其实,小灰灰是想问……喜羊羊哥哥到底怎么了呢?这几天在羊村看到他,他都有些无精打采的。而且……小灰灰听到了几次爸爸妈妈的对话,好像,喜羊羊哥哥他……最近都很难过吗?” 灰太狼愣了愣,他确实没猜到小灰灰会问这个问题,抿了抿唇,思考了半晌,他最终把手轻抚在了小灰灰的头上,叹了口气:“是啊……你喜羊羊哥哥确实最近很难过呢。他的父母为了继续他们的使命离开了他,而且,他的……好朋友,去世了……” “是……美羊羊姐姐吗?”小灰灰轻声插嘴道。 “嗯,”灰太狼点了点头,但看着小灰灰脸上的神情,又急忙蹲下来轻拍了拍小灰灰的肩头,“没事,别想这些了。爸爸带你去买棉花糖吧~” 然而小灰灰不为所动,他只是摇了摇头,撅起了嘴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过几天就是喜羊羊哥哥的生日了。小灰灰想给喜羊羊哥哥筹备一个惊喜生日宴会,这样能不能让喜羊羊哥哥开心起来呢?” 灰太狼抿起一抹笑来,小灰灰确实长大了,会关心他的朋友了。灰太狼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小灰灰便兴奋地跑回了自己的屋里,想来是去开始做他的准备了。然而,灰太狼的心里却在摇头——他太了解喜羊羊了,想要让这生日宴会真的成为一个惊喜近乎于不可能,而想要通过过生日来让喜羊羊开心起来,更是难上加难……不过,终归是不愿意打消自己儿子的积极性,灰太狼并没有说出这些话来,只是默然地看着小灰灰跑进屋里,默然地坐下,默然地,给自己,酌了杯酒。 ---------------------------------- 接下来的那几天,小灰灰天天往返羊村,和羊村的大家一起开始了忙碌。灯笼、彩带、气球、烟花、蛋糕,都一点一点齐备了起来。对此,正如灰太狼所料,喜羊羊是有所察觉的。然而,就像喜羊羊一样,灰太狼却并没有料到小灰灰真正准备用以制造惊喜的方式。喜羊羊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小灰灰将完整的计划给灰太狼看的时候,灰太狼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是特别惊讶的——这个简单地通过把场地设在学校,并利用喜羊羊一定会觉察到宴会准备但同时也一定会自然而然地以为宴会是在他的家里,从而通过反差制造惊喜的方式,就连灰太狼都没有想到过。 「这个办法真的好聪明啊!」灰太狼在心中默默感慨。 当然,在此之前,小灰灰便已经告诉了灰太狼送给喜羊羊的绝佳的礼物——那绝版的童话故事书。灰太狼着实是有办法,四处转了两个下午,终于让他在森林中找到了一户人家,愿意以高价把书卖给了他。 这么一来,一切便已准备齐备,当五月廿五的下午时分,烟花在林中空地上空绽放时,灰太狼拿起包装好的那本故事书推开了狼堡的大门。小灰灰此时则跑了过来,和他拥抱告别。过几分钟,当灰太狼注定还没有从林中空地回来的时候,小灰灰自己便也要出发去羊村了,于是,灰太狼的“晚上好好玩,开心点”在这时就已经说了出来。而小灰灰则是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的笑容点了点头。 灰太狼转身离开了,小灰灰站在狼堡的门口,远远地看着。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别,竟成永别。 【后传·阴·第六章】 【后传·阴·第六章】 蜡烛已然吹灭,生日宴会已然开始。 在伙伴好友的欢声笑语和追逐玩笑之中,即使喜羊羊都放下了他悲伤的心情,罕见地真正笑了。烟花仍在窗外绽放,彩带仍在屋内高悬。这是一个属于欢乐的夜晚。 ——或者说,这本应是一个属于欢乐的夜晚。 命运的力量是无法抵抗的,而自然的力量则是不可预计的。而当命运借自然的力量降临而下,无法抵抗,不可预计,便是最痛最悲的灾厄。 喜羊羊记得,当时,毫无预兆,头顶的彩带,接着是吊灯,便逐次晃动起来,而且愈发激烈。开始的几秒之内,大家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等到大家真的反应过来之时,大地便已经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沸羊羊一声“地震”的惊叫,接着便拽着尚有点愣神的暖羊羊往外跑。喜羊羊则一下子跌在地上,但马上又爬起来,拽起在身旁最近的懒羊羊也跟在沸羊羊身后向外跑去。 终于摇摇晃晃着冲出来之后,就是一声轰然巨响,大门的门框随即轰然垮塌在地。然而刚把背上的懒羊羊放下松了一口气的喜羊羊便听得沸羊羊的大声叫喊:“村长和小灰灰!他们还在里面!” 喜羊羊猛地回头看去,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门框已经垮掉,唯一的还可以进去的道路便是在高处垮塌形成的一个空口。而那个高度,喜羊羊借着飞快的速度和身体的技巧倒是可以冲进去,但沸羊羊想要进去就绝无可能了。咬咬牙,少年只落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他们出来!”便后退几步,助跑,来回在砖墙上蹬踏几步,一个翻身便跃进已经几近倒塌的教学楼。 原本的走廊如今已满是瓦砾,在这样的道路上,脚下又在剧烈地晃动,纵使是喜羊羊也没法跑得多么快。而,不几步,地上的碎瓦便已把他的鞋底磨破,于是鞋子反倒成了种阻碍,索性,喜羊羊猛地向后一甩腿,便把鞋甩了出去,开始赤脚在瓦砾上跃步起来——但在情急之中,他却忘记了这样做的代价:不多时,他的双脚便都被磨出了鲜血…… 他仍在坚持向前走,但身后的瓦砾上,便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 脚上的钻心的痛越来越剧烈,而随着晃动的愈发激烈,前进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终于,一缕白色映入喜羊羊的眼帘。那是村长慢羊羊,他已经跌倒在地,艰难而徒劳无功地想向前移动着。小灰灰的小小的身影则就在一旁,试图把村长扶起来,可是他自己都已经站立不稳,时不时地跌倒在地再艰难地爬起来,哪里还能扶起村长呢?于是也只能一遍遍地尝试而毫无成效罢了。 “小灰灰!村长!”喜羊羊喊道。 慢羊羊艰难地抬起头来,露出一抹有些虚弱的笑容,显然是受伤了。小灰灰则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伸出来向喜羊羊招着手:“喜羊羊哥哥!” 喜羊羊又艰难地前进了好一会儿才到达两人身边,而随着震动进一步加剧,他知道,时间并不多了。可是如今他的脚受了伤,从来时的那个高处飞檐走壁出去已然不可能了。来回张望一圈,喜羊羊发现了一个尚且没有坍塌的窗口。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喜羊羊一咬牙,忍住痛,转回身来看向慢羊羊和小灰灰二人,却突然意识到—— 他没有办法同时把两人一起背出去。 似乎是看懂了喜羊羊脸上的表情,小灰灰再一次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坚定地说道:“喜羊羊哥哥!先把村长爷爷救出去吧!” 其实喜羊羊愣了一小下,然而四处的轰然巨响让他无暇思索更多了,点点头,他便把村长一把拽到背上,以此时他的最快的速度——已经远远慢于平时最慢最慢的散步的速度了——向那个窗口走去…… 而当喜羊羊终于来到楼外放下村长之时,已然非常明显教学楼撑不过一分钟了。然而,小灰灰还在里面…… 喜羊羊并没有什么犹豫,倒是躺在地上的慢羊羊村长勉强地伸出手来想拽住他,却是捞了个空。喜羊羊已经冲了过去。 而下一秒,便见到,楼,最终坍塌了。 【后传·阳·第六章】 【后传·阳·第六章】 羊村,深夜。 灰太狼心急如焚地冲进已是遍地瓦砾、混乱不堪的羊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一座还竖立着的建筑物,也见不到一丝生气。 之前的地震里,由于狼堡专门的抗震设计外加几分运气,狼堡几乎是毫发未损,灰太狼和红太狼也得以逃过一劫。然而,在震感终于停下来之后,二人都在第一瞬间想到了他们的此时应该还在羊村的儿子,小灰灰。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都急着想往羊村那边冲去,于是灰太狼不得不花了好大功夫才把焦急的红太狼安慰下来——虽说他自己也着急得要命,但是接下来去羊村的路途很艰辛,绝不能让红太狼跟自己一起去,那太危险了! 确实,艰辛、危险。本来狼堡到羊村的道路怎么也谈不上这两个词,可是在一场如此大的地震过后,道路都扭曲变形,或者干脆就被堵死。灰太狼的跑动速度显然已经达到了极限,却仍旧只在这时,这深夜时分,才终于找到了羊村的大门—— ——或者说,曾经羊村大门的所在地。 大雨倾盆,雷声滚滚,看来是老天爷也准备借着这黑压压的天气来衬托当下死寂的氛围。一番搜索无果后,灰太狼便近乎崩溃地开始高声叫喊起来:“小灰灰!小灰灰!你在哪里啊,小灰灰!” 毫无回应,纵然是最高音量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了撼天动地的惊雷声之中,接着就被黑暗的死寂吞噬,连点回音都不得听闻。彻底绝望的灰太狼疯了一般地开始漫无目的地向各个方向冲去,边跑边继续重复着他那全然得不到回应的喊叫,完全不顾浑身已经彻底湿透。 雨,越下越大;夜,也越来越深…… 彻底看不清道路的灰太狼开始不停地被碎木瓦砾所绊倒。几番下去,身上就伤痕累累,血水被雨水所冲刷,再加上不知不觉中便已止不住的泪,一股脑地流淌下来,混进地上本就混杂着伤者与逝者黑血的淤泥,让它的颜色竟变得亮了几分。但灰太狼自是全然顾不上疼痛了,冲过一片又一片废墟,他终于看到—— 是的,远方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在这瓢泼大雨之中仿佛摇摇欲坠。 灰太狼疯了一般地开始向那边跑去,顾不上脚下的他被绊倒的频率甚至比之前还要高上许多,然而他也满不在乎了。就仿佛是长期干渴的人见到了水一般,他看到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恐惧至极它随时可能随着风雨而消逝,于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甚至已经全然是本能地在跑动着。而那光亮也确实还算可靠,虽说在狂风暴雨中模模糊糊,东摇西摆,甚至短暂地熄灭过一瞬,但却坚持地挺了下来,让灰太狼得以顺着它的光亮来到了近前—— 他顿住了脚步。 这里,是大肥羊学校,或者说,曾经的大肥羊学校。 而他眼前的地面上,那一滩血色的泥水中,平躺着的,是一具小小的血肉模糊而已然冰冷的尸体。 小灰灰。 【后传·阴·第七章】 【后传·阴·第七章】 大雨一点一点砸在身上,一个激灵,使劲地咳嗽了数声,仰躺在地上的淡蓝色少年终于骤然醒来。 四周一片漆黑,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里喜羊羊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使劲揉了揉双眼,他费了半天劲终于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又摸索着想向前走去,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了地上。 「唔……这东西,好像……有点软塌塌的?」 少年刚想到这一层,便是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让他在短暂的一刹那间终于看到了四周的事物,也看清了绊倒他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具尸体。 并不是喜羊羊所认识的任何羊,那么大抵是羊村中一位素未谋面过的村民。然而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让喜羊羊一下子愣了愣神,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这声惨叫却不知引起了谁——或是什么——的注意,从某个方向突然像是回声般地也传来了几声尖叫,接着就是掩盖在雨声中的踢踢踏踏的杂乱脚步声。也不知是因为那具尸体还是因为这些不知来源的声音,喜羊羊的脑海一下子被恐惧所充斥,占据。他猛地站了起来,向后跳了一步,却是又一个不稳再次跌在了混着血水的泥浆里。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慌乱之中,喜羊羊双手撑着地,双脚胡乱蹬着试图向后退,却在听到一句“谁?!”的时候骤然顿住了动作。 那是沸羊羊的声音。 喜羊羊想开口说句话,这才发现嗓子火烧火燎的,完全发不出声音来,于是不得不使劲咳了好几声,终于把嗓子清到能勉强说出话来:“是我,喜羊羊。” 而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却是寂静了好一会儿,只有雨声仍在势不可挡地响起。接着,就传出几声窸窸窣窣而毫无章法的声音——沸羊羊在他自己身上忙乱地摸索着什么。终于,声音停了下来,下一刻,一道微弱的光便亮了起来。 喜羊羊直到这时才终于完整地看明白周围的环境。最简单地说,就是遍地尸体,既有小孩,也有青壮年,还有老人,统统血肉模糊。有的简单地用脏兮兮的棕褐色布块裹了起来,有的则干脆**着。除去尸体之外,便是夹着发黑血液的稀泥,在倾盆大雨中被冲出来一道道雨水的小溪。 ——这里,是临时堆放死者的尸体堆。 而沸羊羊也是有了这亮光才终于看清眼前这坐在地上的人,一瞬间表情有些诡异,下一刻,他便猛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喜羊羊裹满了血和泥的身体。除了“你还活着!”这一句惊叫外再说不出任何别的话语,只余下了激烈的啜泣声。 …… 在教学楼坍塌之前,喜羊羊便已经冲了进去。大地的震颤愈发剧烈,喜羊羊已然举步维艰。而小灰灰其实就在没有几步远的地方,他站立不稳,已经跌在地上,但仍费力地伸出手来,叫着:“喜羊羊哥哥!” 喜羊羊则是继续拼着全力踏着瓦砾堆向前走着,只有五步远了!四步!三步!…… 可还是晚了,“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喜羊羊下意识地仰起头,便见到了垮塌下来的天花板。他毫无犹豫地向前尽全力一扑,想要把小灰灰护在身下。 下一刻,一片黑暗。 …… 当大地的颤动终于停止,懒羊羊、沸羊羊、和暖羊羊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便都疯了一般地向已经垮塌的教学楼的废墟冲去。 “喜羊羊!小灰灰!” 他们开始徒手搬开这些瓦砾,不多时手上都磨出了血,而撑着他们继续的,无非是信念,或者说,希望。希望能像龙年一样,能有奇迹出现…… 可是却没有。 三人一起努力搬开一块最大的石板之后,露出的,是喜羊羊和小灰灰二人均已没有人声的躯体。 喜羊羊终究没能把小灰灰护在身下,所差的,不过几厘米而已。 他们一起,被垮塌下来的天花板,直直地,砸中了。 …… 在试图叫醒他们而徒劳无功之后,沸羊羊他们以为喜羊羊和小灰灰二人都已经死了,禁不住崩溃地哭起来。 他们已经经历了美羊羊的离世,如今,又是喜羊羊和小灰灰……他们毕竟还是十多岁的孩子啊!这一切,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太沉重了。 可更加沉重的是责任,放眼望去,羊村里已经完全没有还站立着的房屋了。太久没有经历过地震,又缺乏一些防范于未然的意识,导致羊村的建筑几乎都没有任何抗震的考虑。这教学楼算是最坚固的了,所以才能撑上这几分钟。多数建筑,在地震开始的不到半分钟里,就都垮塌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当下羊村里能够从废墟中往外救人的,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便再没有多少人了。 他们,背负着沉重的责任。那么现在,没有时间,再哭泣了。 …… 喜羊羊其实活了下来,但他能够活下来完全是运气。在教学楼垮塌时,靠近他这一侧的一面墙阻挡了一下天花板的坠落,让天花板砸中他时力量并不很大。 小灰灰则没有这等运气。 可这真的是运气吗? 喜羊羊知道,与其说这是他运气好,不如说这一切都是命运对他的裁决。 山中古堡守护者的最后那句话再次映入脑海: 「命运,谁都不会放过,谁也,都不能敌过啊!」 所以说,当然了,他能够活下来,绝不是他战胜了命运。 这只不过是命运的又一个把戏罢了。 …… 万分激动的沸羊羊抱住终于醒来的喜羊羊好一会儿才松开。而被松开的喜羊羊则是一下子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沸羊羊把他抱得太紧了,都喘不过气来了。 沸羊羊也发现了这一点,难免有些尴尬,只好勉强地笑了笑,但话语之中却是满满的委屈般的语气:“我们……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但喜羊羊没有答话,他正在尽力地回忆。醒来之后,脑海中便要么是恐惧,要么就是混沌,完全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直到这时,在磅礴大雨的洗礼中冷静下来了几分,他才终于想到—— “小灰灰怎么样了?!”语气万分的焦急。 沸羊羊一下子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喜羊羊则是一见到这表情便知道答案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在雨水中不甚显眼,他也只是随手抹了一抹,叹口气:“告诉我吧,没事,我受得了。” “小灰灰他……死了。”沸羊羊低下了头,“大概半个小时前灰太狼来过,把他……带走了……”声线,有些颤抖。而一语道毕之后,他死死地,抿住了自己的唇。 喜羊羊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后传·阳·第七章】 【后传·阳·第七章】 清晨,青青草原。 雨终于止住了,天空、大地、绿树、青草,统统焕然一新。空中一道彩虹高悬,架在地震中被摧毁的山脊之上,美轮美奂。 这一切,仿佛代表着希望。可是在地震的摧残之后,青青草原,这方曾经的净土,哪里还会有希望可言!这靓丽的彩虹,最后也不过是种讽刺罢了。 狼堡旁,一座新坟,小灰灰的坟。 红太狼坐在坟头前,目光涣散,两手下意识而无规律地晃动着,口中,则是“哼哼”地不断呓语着什么。灰太狼则尽力维持着一点平静——如今,他是唯一可以安慰红太狼的人,唯一可以让这个家看着还有根顶梁柱的人了,要是他也垮了,那就一切真的都完了。 灰太狼把双手环在红太狼的腰侧,轻轻地抱着她,伏在她耳边,轻轻地安慰着她。然而红太狼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是双目无神,仍是口中呓语。 昨夜的一切,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 昨夜,曾经大肥羊学校的所在地。 在看到小灰灰尸体的那一瞬,灰太狼,愣住了。 不远处仍在试图从废墟里往外救人的暖羊羊猛地回过头来。在这大雨中,她其实没有听到灰太狼赶过来时的脚步声或是他之前的喊叫声,所以这转头,纯粹是某种直觉。看到灰太狼,暖羊羊的第一反应是心中一惊,本能地想要逃跑,但是却并没有,她最终向灰太狼缓缓走去,看起来,是想要安慰安慰灰太狼。 可灰太狼却是摆了摆手,没有让暖羊羊走过来。 他默然地蹲下身,把小灰灰从殷红色的泥水中抱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理了理他额前的刘海。接着,灰太狼又站起身来,仍旧把小灰灰抱在怀里,抱得是那么的温柔。再后便是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暖羊羊看着这一切,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溢满。 …… 当灰太狼抱着用粗布包裹着的小灰灰遗体回到狼堡并告诉红太狼这个消息时,出乎意料地,红太狼的表情竟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 “这么大的雨,小灰灰他身上肯定脏了。来,我给他洗个澡。” 灰太狼明白红太狼的心情,因此他点了点头,便用颤抖的手把小灰灰的遗体交给了红太狼。看着后者慈爱地抱着他们已经死去的儿子走向浴室,灰太狼差点没忍住便要哭出来,却是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至咬出了血,通过这身体的疼痛止住了啜泣的冲动。他坐下来,拽过一瓶酒,一饮而尽…… 同时,浴室中传出的,是红太狼温柔的歌声: “我们肩并肩 “不怕倒海翻天 “我们手牵着手,勇敢迈步走向前 “世界会变,亲情友爱不会变 “经得起考验 “心心永相连……” 那是小灰灰,最喜欢的歌之一。 …… 寅时,狼堡旁,灰太狼和红太狼给小灰灰下葬。 一点一点,黄色的土埋过了小灰灰小小的身躯。在坟冢终于垒起的那一刻,一直看起来很平静的红太狼毫无预兆地骤然放声大哭,接着便扑到了坟头上。 “小灰灰!小灰灰!” 那么的,撕心裂肺。 …… 从那一刻到现在,红太狼始终坐在坟头,呓语着。 灰太狼试图安慰红太狼的努力统统失败了。坐在一旁,他不得不一直强忍着自己要哭出来的冲动,至少,安慰不成,也不能自己再哭来火上浇油。 可是火上浇油的事情终归还是来了。远处,一名信使匆匆跑来,把一封信递给了灰太狼。地震过后,青青草原的许多通讯设施都毁掉了,和外界的联络就只能回到了传统的信件。虽说由于这原因有信件并不奇怪,但灰太狼仍旧略有些困惑,毕竟,这个时候谁会要联络他们呢?端详信封了半晌,灰太狼终于把它拆了开来。看了一眼,他差点没两眼一黑就向后栽过去,好在是及时稳住了自己。急急忙忙想要把信收起来,不要让红太狼看到,却晚了一步。一直坐在坟头没有什么动作的红太狼此时突然转身,一把抢过了灰太狼手中的信。看了一遍之后,她却既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什么话,一时一派寂静。 “红……红红?”灰太狼小心翼翼地叫着。 却只见红太狼两眼一翻,就直接向后,昏倒在地。 ——那封信,是来自红太狼娘家的。灰太狼和红太狼的另外四个孩子,也就是红太狼在兔年所产下的小灰灰的四个弟弟妹妹,全都寄养在那里。 他们,在昨晚发生的地震中,也全部,遇难了。 【后传·阴·第八章】 【后传·阴·第八章】 重新把时间转回当下,阴间。喜羊羊和小灰灰在此相遇的第四天,正午。 如喜羊羊之前便已经认识到的,阴间是一个很大而人又很多的地方,在这里碰到生前熟络的人近乎于不可能——也因此,直到和小灰灰相遇的那一天,他都没有以为过这真的是可能的。倒不是说他没想象过,其实正相反,那几天里,他几乎想象过各种情形:碰到美羊羊,或是慢羊羊村长,甚至山中古堡守护者或是红太狼。当然,他也想象过碰到小灰灰。这些情景在他脑海里循环了许许多多遍,甚至他都设想,演练过接下来他们的对话——他仅仅是在理性层面不相信这有任何意义罢了。 然而,虽说喜羊羊演练过许多遍碰到他们时他会有的反应,可是在他真的见到小灰灰的时候,那些演练全都成了空谈——他太惊讶了,早把其他一切抛在了脑后。这惊讶,一部分自然是在阴间碰到了小灰灰这个事实本身;另一部分,则是小灰灰竟然成了劫匪!喜羊羊以为自己已经认清了阴间黑暗的事实,应该对善良的人变成劫匪这种事情不再诧异了。可是,这终归只是理智上的“认清”而已,情感上,喜羊羊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那是小灰灰啊!他还是个孩子啊!一个一直以来善良、单纯、阳光的孩子啊!!! 但,当下,对喜羊羊而言最不可置信的却好像并不是这件事:他正低头看着他自己——没错,他自己——并且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愕甚至于厌恶。 堕落啊!堕落! 对于小灰灰,其实喜羊羊至少想对了一点:他仍是一个善良、单纯、阳光的孩子。只是在阴间,这个黑暗的地狱,“善良”“单纯”“阳光”这些词的意义只怕已经大有不同了。比方说,小灰灰和喜羊羊之间的友谊并没有因为在那场地震中喜羊羊没能够救出小灰灰而被摧毁,也没有在阴间的弱肉强食之中化为虚无。他们彼此能够随意进入对方在阴间的住处,而且共处一室时也不会对对方有所防备,这样的友谊,在阴间,本是不存在的。 但小灰灰仍在外出打劫食物,而令喜羊羊感到惊讶的是,他并没有试图阻止小灰灰。不过至少一开始,小灰灰并没有试图把打劫到的食物分给喜羊羊,喜羊羊也没有试图去要——准确地说,小灰灰间接地提议过一次,但被喜羊羊拒绝了——可是,昨天…… 当小灰灰走进喜羊羊的房间时,看到的,是昏迷在地上,瘦成皮包骨而且口处吐着鲜血的喜羊羊——这几天里喜羊羊的运气并没有比遇到小灰灰之前好多少。只有遇到小灰灰的第二天,喜羊羊运气很好地没有遇到打劫。但是第三天、第四天,喜羊羊的粮食配给都被洗劫一空。第四天,也就是当下,喜羊羊更是遭遇了第二次打劫,继之而来的,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一阵毒打。从进入阴间到现在,这么多天里,喜羊羊一共只有两天吃到了食物——而且是数量上还远不足以充饥的食物,再加上已经被劫匪们总共毒打了四次,早已是内外皆受了重伤,此时,他已奄奄一息。 小灰灰费了好大劲才把喜羊羊从永无转世轮回的鬼门关上给拉了回来。在喜羊羊昏迷一夜终于醒转之后,小灰灰坚持一定要喜羊羊多吃点东西——换句话说,除了今天喜羊羊自己的粮食配给之外,还要再加上小灰灰抢来的食物。这次,喜羊羊,却没有反对。 在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这一次,对死亡的本能恐惧,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小灰灰很快就回来了。拿着抢到的食物,他推开门,走进了喜羊羊的房间:“喜羊羊哥哥,赶紧吃吧。” 喜羊羊却死死抿着唇,开始的几秒里一言不发,毫无动作,之后,他才把手颤抖地伸了出来,拿起了地上放着的一个馒头,送到嘴边,却迟迟没有把它放进嘴里。 小灰灰则显然是饿了,他已经坐在地上,一口吞下了一个包子。转过头,看着一旁喜羊羊的神色,小灰灰终究叹了口气,轻声道:“喜羊羊哥哥,我知道你不愿意吃抢来的食物。一开始我也不愿意去抢,可是,没有办法啊……” “我知道,”喜羊羊低着头,声音也随之低沉,甚至有些阴郁,“但是……没有办法,也不能改变,抢劫是错的这个事实啊……” “在这里,对错都已经失去原先的意义了。”小灰灰摇摇头,用他稚嫩的声音宣布着黑暗的真理,“如果大家都不抢劫的话,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所有人都饿死在这里……” “不愿意死,不是做错事的理由。你不觉得吗?小灰灰。”喜羊羊的话像是在说教,可语气却仿佛是在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们做正确的事,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会免除我们自己的痛苦或者得到什么奖励,而仅仅是因为,它是正确的。” “我明白,喜羊羊哥哥。”小灰灰想了想,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可这里的事实,是抢劫已经不再是错误的事了。如果想让阴间里有任何人活下来,抢劫,都是注定的。这就让抢劫,变成了一件正确的事。” “但是,如果大家中的一部分自愿把自己的食物让给别人呢?”喜羊羊的声音,变得愈发无力。而现在这句话,都已经让他自己都觉得完全荒谬了。他知道,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也马上要断了。 “那,喜羊羊哥哥,你愿意这么做吗?”小灰灰轻声的反问,当然,成了这救命稻草的最后的摧毁者。 喜羊羊默然开口道:“我……”却是只说出了这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他终究苦笑一声,摇摇头,把嘴边的馒头,最终,放进了嘴里,并一口,咽了下去。 【后传·阳·第八章】 【后传·阳·第八章】 青青草原地震之后的第三天。 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雨。风不大,却带着可怖的寒意。没有闪电,没有雷,甚至连雨都下得悄无声息。 整个青青草原,就像地震的那夜一样,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草原、森林,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寥寥几处之外都全无生的气息。换言之,仅有那寥寥几处有人生还了下来,此刻,正在努力重新建设着他们被摧毁的家园。 自然,这寥寥几处里,便包括羊村。那里的生还者们重建了他们的房子、他们的食堂、他们的学校、他们村庄的大门。建设的进程难免有些混乱,但总体还是相对有序的——喜羊羊和村长慢羊羊共同组织着这个进程。 慢羊羊在地震中受了伤,只能躺在病床上来组织工作,自然是有心无力。于是大部分责任,最终是落到了喜羊羊肩头。至于喜羊羊这几天,至少看起来都是一副严肃、坚定、充满希望的神情。可是他的伙伴们知道,或者说猜得到,这绝对是装出来的。 但他们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们自己天天忙忙碌碌于重建工作。而且,实话实说,经历了他们的又一个好友小灰灰的离世之后,他们也实在做不到安慰人了——更何况,要安慰一个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安慰的人,难度只会比一般更高。 河道在地震中变化极大的青青河,它的对岸,仍旧矗立着那暗紫色的狼堡。那里,灰太狼正坐在一间屋里,一张床前,抬眼无神地看着窗外。雨渐渐停了,风渐渐弱了,甚至开始有了丝丝的暖意。可是他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在天空的远方,滚滚乌云是那么的明显,那么的刺眼,夹杂着死亡的黑暗,正向这里扑来。 身前的床上,已经昏迷了好几天的人终于有了点动静,几声咳嗽声。本该是好消息,可灰太狼明白——就是太明白了——这和窗外的晴空万里一样,不过也是回光返照而已。 但他和在羊村里的淡蓝色少年不同,终归没有经历过少年在山中古堡里经历过的那一切,于是他对于命运,似乎还抱有那么一点脆弱的希望。他急忙站起了身,检查了一圈一堆一堆的医疗仪器,接着去倒了一碗药,喂床上的红太狼喝了下去。之后,他又默然地坐回了他的椅子上。 窗外,乌云越来越近了。 羊村里,喜羊羊此刻正站在一片废墟旁,指挥着大家搬开一片片碎瓦,逐渐把这方区域清理出来。随着内心的某种感应,他骤然抬起头来,也看到了那渐渐逼近的乌云。和灰太狼不同,他一时倒没有把什么事情直接和这乌云联系起来,但他仍旧一声苦笑——果然,命运是不可抗争的,他被从山中古堡救回来,不过是命运想让他继续受苦罢了。父母的再次离开,还有这次地震,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这片乌云,在在告诉他,希望是不存在的。什么风雨之后见彩虹,倒不如说,是天边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彩虹之后就遇到直接狠狠地砸在身上的风雨吧! 虚幻的希望罢了,只有命运带来的绝望,才是真实的。 乌云愈发地近了,狼堡中的灰太狼,看着床上红太狼的呼吸愈渐弱了下去,却是相当的平静了。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只要看清这个世界,看清命运的真相,就会知道,希望,不过是使人徒增痛苦的幻觉。现在,他已经平静了下来,准备好,去面对不可避免的命运裁决了。 一声炸雷,在天空中打响。 大雨,瓢泼而至,把最后的阳光,隐在了,万里之外。 床上的人,也在那一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后传·阴·第九章】 【后传·阴·第九章】 喜羊羊自尽的那天,六月初三,清晨。 喜羊羊、懒羊羊、沸羊羊三人在羊村用帐篷搭起来的临时医院外来回踱步,都是焦急的神色,等待着里面传出的消息。 他们的村长,慢羊羊,在两天前终究病倒了——他本就年事已高,在地震中又受了伤。之后组织重建羊村的工作,虽说多数事情由喜羊羊负责,但剩下的那些事也足以让他拖着伤的老迈躯体吃不消。而灰太狼连续不断的疯狂进攻,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他已是生命垂危。 其实最多过去了一个小时,帐篷外的三只小羊却觉得仿佛一年般漫长,暖羊羊终于推开门帘走了出来。懒羊羊和沸羊羊都急忙上前询问村长的情况,但喜羊羊却没有,他只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根本没有必要问了,暖羊羊脸上悲伤而阴沉的神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村长……他想让你们一个一个进去,交代给你们一些事情。”暖羊羊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全不似她平日的和煦温暖,而是扭曲而压抑着。 这句话一出来,便是一片寂静。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懒羊羊、沸羊羊相继耷拉着脑袋,默然地走进帐篷,过一段时间后又默然地走出来。没有人说哪怕一句话,更没有人说出慢羊羊村长到底告诫了自己什么。时间,就这样在沉默中流逝。 喜羊羊是最后进帐篷里的。一进去,他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已经瘦骨嶙峋的他们的老村长。慢羊羊见他进来,挤出一抹笑来,接着有些费力地抬了抬手,招呼喜羊羊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 喜羊羊沉默地坐了下来,并没有说话。 慢羊羊把头偏了偏,接着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颇有些有气无力: “喜羊羊啊……刚刚我给他们两个交代了不少东西,但是给你,我要交代的事更多啊……毕竟,你接下来要接过的,就是村长这个担子了…… “我知道,你很可能其实心底深处不愿意接下这个重担,但是出于责任,你把它接了下来。这对你,当然不公平,但我也没有办法……当年,我也是这样,接过了村长的职务…… “当村长,根本的事情就是保护和发展这个羊村。保护,需要责任和力量;发展,需要创新和才干。我相信,这些你都是不缺的,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了你…… “我知道,你最近已经承受了太多了。这几个月里,你失去了太多,接下来,还要再面对一次我的死。”说到这里,慢羊羊勉强挤出了一声笑来,“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我很担心你啊…… “从小,你就缺少父母的关心。我知道我始终是做不到替代你父母的角色的,我也从未那么奢望过。但你依旧好好地长大了,你是知道怎么自己照顾自己的…… “但是,这次,我还是专门要你答应我,你会全力守护好羊村和大家,同时,也会努力照顾好你自己。” 慢羊羊说到最后显然已经没有气力了,声音已微如蚊蝇。喜羊羊则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至差点咬破出血来,同时便见两道眼泪从他眼角直直地滑下,这才张了口,以十分郑重的语调说道:“放心吧,村长,我向您保证,我会守护好羊村的。” “嗯。”慢羊羊笑着点了点头,却突然意识到喜羊羊给出的承诺只包括自己要求的第一部分,只字未提照顾好他自己的事情。看着喜羊羊那严肃甚至于决绝的表情,慢羊羊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却是张口还未发出任何声音,嘴就又阖闭了,双瞳失了神采,而旁边的仪器上,原本震荡的波形只余下了水平的血红的直线。 “村长!!!”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都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而在看到那条血红直线的一瞬,他们便全都一下子顿住了,接着,就和此时的喜羊羊一样,眼泪顺着脸颊,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 …… 在慢羊羊的葬礼结束后,喜羊羊缓步走向了作为自己临时的家的一座帐篷。 他只答应了慢羊羊村长要守护好羊村,而没有答应要照顾好他自己。 慢羊羊在最后一刻,看着喜羊羊的神色突然明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喜羊羊永远也无法确定地得知了。但是,喜羊羊清楚,最有可能的情形,就是慢羊羊村长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什么只保证了这前一半事情。 ——因为,这样,守护羊村所加于他身上的责任,和他自己情感上本就想做的事,便完全一致了。而那便是,让灰太狼恢复理智,或者说,劝他回来,回来到那过去曾经平静而美好的生活中。 喜羊羊明白,自己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情感依托了。美羊羊在山中古堡,在自己眼前死去了;自己的父母又一次离开自己去到那宇宙深处了;灰太狼则变成了敌人;自己的伙伴们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自己也绝不能再向他们倾诉,增添他们的痛苦;而现在,慢羊羊村长也离世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在这种情形下,做到让灰太狼恢复理智的方式,其实变得很简单。 喜羊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看向了摆在自己家中的那把匕首,那把毫无花纹的朴素匕首。这是昨天,再次清理那片曾是自己的家的废墟时,才找到的。 他还记得,将近两个月前,在山中古堡里,当自己立在生命祭坛前时——当时自己正在从山中古堡守护者的手中接过这把匕首——守护者曾说过,让这把匕首,再发挥一次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目的。 但那次,这个目的却并没有达成。 那么现在,是真的到了完成这个目的的时候了。 【后传·阳·第九章】 【后传·阳·第九章】 再次把时间转回到当下,灰太狼到达那条死水河之后的第三天,六月十三,傍晚。 半年前灰太狼和一众小羊们曾一起来到的那座古客栈面前。 这里已经是一片焦土废墟了。之前的地震倒是没有影响到这里,但早在那之前,山中古堡坍塌之际,作为古堡的一座附属建筑,古堡启动的自毁机制便已让这里在一团熊熊大火中焚毁殆尽了。 灰太狼缓步在已经焦黑的土地上。这里,余下的东西显然不多了,曾经设计精致的木制大门,如今,当然,早已化为了尘埃,但总归还是剩下了些什么的。当下,灰太狼就在有些好笑地看着那悬浮在地面上,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光球——慢羊羊制造出来,用以骗大家说他找到了喜羊羊的“休养光球”。如今,这光球的制造者,还有那光球里面的影子所模仿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都不在了,不在了啊…… 光球本所处的那座阁楼,自然,已经不见踪影,也是为什么光球本身落到了地面的高度。但客栈的建筑也不是全都灰飞烟灭了,在灰太狼缓步向里走的过程中,仍旧能看到些残垣断壁,还有未被烧尽的掉下来的横梁之类的。再往里,甚至还耸立着一道完好的石门。推开它,里面便是那方曾经的花园。 灰太狼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天气炎热,但毕竟是冬季,花园里一派凋零景象。可以想象,在之后的那个春天,这里一定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可现在,这里只剩下几点残存的枯枝焦叶,全无生的气息。难免有些触景生情的灰太狼愣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眼角已有两行清泪滑下,急急忙忙拭去泪水,摇了摇头,把目光重新聚焦到远处,花园的尽头。 那里,那方半圆的祭坛仍在。 那道镀金的石门自那半年前信物放进去之后便始终高抬在半空。但曾在其中的金色的圆盘信物,此时已经摔落在地上,砸得粉碎,想来是在火焰中松动掉落的。原先石门后的那方空间,其中咯吱咯吱转动的齿轮,当下仍在那里,但早已不再转动了。而齿轮的面上,则还能看到那场烈火留下的焦黑痕迹。 物非,人也非啊! 灰太狼并没有在客栈这里停留太久,至多半个小时而已,但这已经是远超过他最初的计划了。本来他是准备只从这里经过一下的,但在看到这曾经的客栈已成废墟的时候,还是难免带着怀旧的心情多呆了许久。 不过,现在,灰太狼已经绕过了这方花园,走出了客栈的范围,来到了客栈背后的山上。他又取出了喜羊羊留给他的信,仔细地重新读了一遍。 「距离这座古客栈不远的山上,那应该……就是这里了。」 灰太狼四处张望。喜羊羊留的信上只说这种草药叫还魂草,却完全没有提到它长什么样子,想来是喜羊羊对此也一无所知。但是,当灰太狼找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的时刻,他却丝毫不怀疑,这一定就是还魂草了。 因为,这株草的样子,实在是太特殊了,就仿佛魂灵一般的形状,在风中默默地飘逸着,发出幽幽的紫光。 一定就是它了。 灰太狼还记得,喜羊羊信中所说的,这种草只能够救年龄不超过十五岁,死去不超过两个月的狼族,并且一株只能救一个人。自己只需要想着死去的人的名字,触碰它,三天之后,这个人就会复活醒来。 还有,自己可以用它,救小灰灰了。 …… 灰太狼远远地看到这株草的那一刻,步伐就急了起来,奔着那个方向,他飞速地跑去。 一路上,他的思绪,又不可避免地再度回到了自古堡回来后的这两个月的种种。喜羊羊的醒来、林中空地的谈心、智羊羊丽羊羊的离开、喜羊羊的生日、地震、小灰灰的去世、红红的去世、对羊村的疯狂进攻、喜羊羊在自己面前的自尽…… 喜羊羊…… 灰太狼的手,抚在了那株还魂草上。 头顶上,夕阳,已经西沉;夜,已经降临了。 【后传·终·第十章】 【后传·终·第十章】 黑云滚滚,夹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笼罩着一切,笼罩着这个本应有日出,本应象征着希望的清晨。 喜羊羊斜倚在狼堡的大门上,看着灰太狼背着一个不大的灰黑色包裹,手中抓着一把油纸伞,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灰太狼,喜羊羊也并没有说什么,连表情都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默然地看着灰太狼在狼堡的大厅里来回踱步,一言不发。 看到喜羊羊,灰太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便转回身去,开始在大厅里寻找还有没有要带上的东西。但后来,这已然完全变成了怀旧,他只是在四下看这处他生活了七年多的地方,最终,一声叹息。 要离开了。 转回身去,目光相对。二人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难以抑制的悲伤。可是,悲伤又如何呢?不愿分离又如何呢?命运早已把一切注定。无论多么不情愿,他们都只能遵从命运的裁决,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就像他们千年前的祖先,乾羊羊和坤太狼一样;就像他们五百年前的祖先,软绵绵和武大狼一样。 千年之前的恩怨,早让命运把这一切都牢牢锁死。他们此生,注定因五百年前各自的祖先所造就的饿狼传说而相遇,也注定因千年之前各自的祖先之间的那一场误会所带来的山中古堡而分离。 命运的戏码,一环套一环。逃脱了一环,不过是落入另一环罢了。所以第一次去山中古堡,喜羊羊落入深渊之下,失忆。但他最终为灰太狼所救,记忆也恢复了,可这不过是必然地引发了第二次去山中古堡。这一次,他成功让山中古堡守护者同意在赶走灰太狼的前提下用自己的生命换灰太狼和父母的性命。然而最终,他没能成功把灰太狼赶走,但命运也没有放过他,古堡,坍塌了,把他们埋在了里面。可是,他们侥幸地再一次死里逃生,回到了青青草原,然而结果呢?地震,还魂草,一切,还是回来了。这场分离,终归还是来了,一切,不过是早些晚些的时间问题罢了。 其实啊,喜羊羊现在真切地觉得,还不如让分离来得早一些。纠缠这许久,为的,是什么啊?!若一开始便不曾相见,也就不会有分离。或者,至少,相遇到分离越短,执念也便越少,纠葛也便越少,当下,要斩断执念,斩断纠葛,也就越不会留下伤痕。 可是,若没有那些执念,没有那些纠葛,也就没有了那些曾经的幸福,曾经的快乐。但,为了那一点美好,值得吗? 值得吗? 可是不论值不值得,一切,都已如是,再没有什么办法去改变了。后悔与否,全无意义,就像老话所言: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这就是生命,最令人绝望的事实。 看着灰太狼向门口走来,喜羊羊的嘴张张合合好几次,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灰太狼看着,顿住了脚步。他知道喜羊羊肯定是想说些什么,于是只是缓缓地,等待着。 然而喜羊羊最终说出的话却出乎他的预料。只见少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叹口气,轻轻地开了口:“我知道你可能更愿意忘记,但……”目光有些飘忽,摇摇头,“这是,小灰灰送给你的,父亲节礼物。” “小灰灰……”灰太狼一下子愣住了。 “我在阴间,碰到他了。”喜羊羊语气莫名。 “所以,真的有阴间啊……”灰太狼抿紧了唇,“他在那里,生活得好吗?” “挺……挺好的。”喜羊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这么支支吾吾地遮掩过去。 灰太狼其实是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双手接过了那小小的礼物盒,放进了自己的包裹里。带着莫名的神色,他便要往外走去。 “等……等等……”喜羊羊伸出手来,拽住了灰太狼,“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嗯?”灰太狼回过头来,对上了喜羊羊的目光。 少年却躲开了灰太狼的视线,他从另一侧口袋里取出了又一个礼品盒——那是他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做的一个小小的水晶球,里面有羊村、狼堡,也有草原、和森林——并双手递了过去:“这是……我送给你的……父亲节快乐!”语毕,早已泪流满面。 灰太狼轻轻接过,眸中水光涌动。但最终,他也只能是一声叹息,把淡蓝色少年拥进怀里,却也不过数秒便又放了开来。再一声叹息,迈步,走出了狼堡。 喜羊羊猛地转身。终究是压不过心中的感情,他在这一瞬,竟还希望,能再把这纠葛延续上哪怕一时半刻——无论如何,他要看着灰太狼,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天际。 他是多么希望,那灰黑色的大叔能转回身来,回到自己的身边来啊! 可是没有,灰太狼只是一路向远方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接下来就要进入大结局了。大结局段要交代的事情还是不少的,一部分是由于这个原因,再一部分是因为希望最后一章能够是更加纯粹的描写和抒情,因此大结局段分成两章,终章和尾声。也是因为希望最后一章更纯粹一些,所以结尾段的故事发展的交代基本都在终章里(也因此让终章有了四千多字,成了这篇文最长的一章,而尾声只有一千多)。 大结局段(尤其是尾声)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菱莘前辈《三生秋叶烬》的结局(但是,当然,写得相比《三生秋叶烬》的结局还是差太远了……)。 今晚更终章。楼主明天上午就要坐飞机出发去美国读大学了,到那边之后还有收拾宿舍等等一系列事情,因此尾声什么时候更就不好说了,有可能过几天就更,也有可能要等到九月(没错,我就是来吊胃口的#(滑稽))。 后传至此就更完了,那么整个“夕·夜”(喜羊羊外传)也就完结了。 从去年十二月到现在,八个月的时间里,近二十万字,这篇我的拜吧文终于完结了。它写得是好是坏,如今既已完结,那么便交由大家评论了。至于我自己对它的评价,如我在“四世·命运”那边所说,“夕·夜”在我最希望它完成的那个目标上是绝对失败了——我希望它能够继承情感文的某种传统,但是这篇文终究被自己过复杂的情感线和剧情设计给毁掉了。 不过跳开这个传统继承的问题,这篇文对于我自己而言还是很值得纪念的。终究是第一篇喜灰的同人,也是我第一篇能叫得上长篇的故事。这篇文算是见证了我自己写文水平的长进。现在回头看正传第壹部,我真是觉得有点尴尬……最开始,真的是靠纯粹的模仿开始的,因此,也请允许我再一次向各位前辈们表达我的敬意——正是从第壹部一直到第伍部,不断模仿诸位前辈的风格,借鉴诸位前辈的情节设计灵感,才能让我一点一点进步,在第伍部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风格。当然了,即使是在前传和后传,也有许多模仿和借鉴,比如之前也已提到,尾声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菱莘前辈的《三生秋叶烬》的结局。 回到后传。后传某种意义下其实有些失败,我被我自己定下的一阴一阳的章节结构给坑了……这迫使我在回忆和当下的时间线之间跳来跳去,效果一下子差了好多。不过也还好吧,我自己的感觉是经历了前传情感描绘的相对缺乏,后传在文笔上没能做到第伍部后半部分的效果,但在情感冲击力上大约还是做到了的。主要还是后传最初的点子好一点,至少比第伍部这个本来只是用以嫁接正传和后传的情节段要好。 另外说一下,前传结束之后提到过喜灰tv版中的情节并不自动算入这篇文的世界设定里,但是原版452集《美羊羊的生日》是计入在内的,但当时没有给原因。其实原因在后传“阴·第五章”,喜羊羊说在生日时通过假装忘记来制造惊喜这种方式是他在美羊羊六岁生日的时候想出来的,这就是指《美羊羊的生日》中的情节。 最后,发一张“夕·夜”的总事件表,和前传结束时所发的类似,只不过这一次也包括后传中的情节(还是一样,事件表每一行开头的数字表示年份,以喜羊羊出生那一年为0年,即羊历3505年): 0四月十八:沸羊羊出生 0五月廿五:前-1(喜羊羊出生) 0八月十七:暖羊羊出生 2三月二十:美羊羊出生 2六月廿六:懒羊羊出生 3六月十五:前-2(智羊羊丽羊羊收到来自月球的求救信号) 3六月十六:前-3,前-4(智羊羊丽羊羊启程前往月球),前-5(智羊羊丽羊羊降落在月球万龙谷),前-6,前-7前半部分 3六月十七:前-7后半部分,前-8(智羊羊丽羊羊见到月亮女王) 4正月初三:智羊羊丽羊羊第二次到达万龙谷 4三月初八:前-9 4三月初九:前-10(智羊羊丽羊羊第三次到达万龙谷) 4三月初十:前-11(月球山中古堡守护者殊太狼出场),前-12,前-13(殊太狼将卷轴交给智羊羊和丽羊羊),(前-14,前-15)(殊太狼讲述五百年前软绵绵和武大狼之间的饿狼传说诞生的故事),前-16 4五月廿五:前-17,美羊羊第一次见到喜羊羊,前-18前半部分(喜羊羊四岁生日) 4五月廿六:前-18后半部分,前-19(智羊羊和丽羊羊回到地球),前-20(丽羊羊首次演唱《星光下的梦想》) 5五月廿五:前-番外第一(喜羊羊五岁生日,喜羊羊第一次见到美羊羊) 7五月初七:灰太狼来到青青草原,前-22(喜灰首次见面),前-23 7冬:古古怪界大作战事件开始 8春:古古怪界大作战事件结束 8三月二十:在美羊羊生日时喜羊羊第一次用假装忘记的方法给美羊羊惊喜 8夏:羊羊运动会 8冬月:小灰灰出生 9三月十四:虎年电影事件开始,虎威太岁队伍入侵 9四月十三:青青草原被虎威太岁队伍改造完成为游乐场 9四月十六:喜灰被送进沙漠,前-24,前-25 9四月十七:虎威太岁队伍被击败 9五月初十:青青草原被改造回原先的样子,虎年电影事件结束 10正月十五:兔年电影事件开始,喜羊羊被委任为下一任羊村村长 10正月十六:羊狼前往月球 10正月十八:甜甜树爆发,月球危机结束 10正月十九:羊狼返回地球,兔年电影事件结束 10二月十五:前-番外第二(喜羊羊电子手帐的远程通讯功能被激活) 10腊月十五:龙世界灾难开始 11正月十五:龙年电影事件开始 11正月十七:羊狼进入龙世界,羊狼开始随小神龙学习功夫 11二月初六:羊狼完成功夫学习,喜羊羊救了伤口发炎造成发烧晕倒的灰太狼,羊狼启程前往龙堡 11二月十六:羊狼到达龙堡,前-26,前-27,龙世界灾难结束,龙年电影事件结束 12四月:嘻哈闯世界事件开始 12六月廿四:3-2,大树世界奇幻流星雨,3-3,3-4(沸羊羊意识到喜羊羊也喜欢美羊羊) 12六月廿五:3-5,3-6,3-8,3-10,3-7,3-9后半部分 12六月廿六:3-9前半部分,3-11,3-12,3-13,3-14,3-15,3-16(喜美第一次一起看流星雨) 12七月:嘻哈闯世界事件结束 13二月:羊羊小侦探事件开始 13五月廿八:(前-28,前-29)(草原侦探大赛) 13六月:羊羊小侦探事件结束 13冬月初七:前-21(喜羊羊发现卷轴),前-30前半部分(喜羊羊决定去找灰太狼) 13冬月初八:前-30后半部分,序章(喜羊羊找到灰太狼),喜灰出发去古堡 13冬月十六:喜灰到达古堡 13冬月廿四:启动第一个开关 13冬月廿七:喜羊羊坠下悬崖,喜羊羊把铃铛交给灰太狼 13冬月三十:灰太狼离开古堡 13腊月初八:灰太狼回到狼堡,1-1,1-2,1-3,羊狼出发去客栈 13腊月十五:1-4 13腊月十七:4-1(慢羊羊联络智羊羊) 13腊月十八:1-5(羊狼到达客栈),1-6,1-7,1-8,1-9 13腊月十九:1-10,1-11(得到第一件信物) 13腊月二十:1-12,1-13,1-14(得到第二件信物),1-15 13腊月廿一:1-16(灰太狼把铃铛交给美羊羊) 13腊月廿三:1-17,1-18,得到第三件信物,1-19,1-20 13腊月廿八:灰太狼到达古堡 14正月初二:3-1(美羊羊独自看流星雨),3-17 14正月初三:小羊们出发去古堡 14正月初五:喜羊羊失忆,番外第一 14正月初六:2-1(灰太狼找到喜羊羊),2-2 14正月初七:2-3(喜羊羊开始恢复记忆,喜羊羊误认为灰太狼之前害他受伤失忆),2-4,2-5(灰太狼中毒),2-6,2-7 14正月初八:2-8,2-9(喜羊羊和箭矢兽搏斗),2-10(灰太狼昏迷),2-11,2-12,2-13(守护者出场),2-14,2-15(喜羊羊恢复大部分记忆),4-13前半部分 14正月初十:2-16 14正月十一:2-17,2-18,2-19(喜羊羊恢复坠崖的记忆),2-20,4-13后半部分,3-18,3-19 14二月初十:3-20(美羊羊回忆在喜羊羊四岁生日时第一次见到他) 14二月十一:3-21(喜羊羊苏醒) 14二月十八:3-22 14二月十九:3-23,3-24 14二月二十:3-25,3-26,3-27,3-28,3-29 14三月初九:灰喜第一次在林中空地相见 14三月二十:喜羊羊在林中空地向灰太狼分享烹饪课成果,3-30(美羊羊十二岁生日,喜美第二次一起看流星雨) 14三月廿一:4-2,4-3 14三月廿二:4-4,4-14,智羊羊丽羊羊的飞船受到攻击,4-5(喜羊羊知晓父母飞船失事) 14三月廿三:4-6,4-7 14三月廿九:4-8,4-9,4-10(灰太狼告知喜羊羊山中古堡和喜父母及他们的失事之间的关系),4-11,喜灰再度出发前往古堡 14四月初八:4-12(喜灰到达古堡,守护者第二次出场),4-15,(4-16,4-17,4-18,4-19)(守护者讲述千年前喜羊羊的祖先乾羊羊和灰太狼的祖先坤太狼之间的故事),4-20,美羊羊到达古堡,5-1(美羊羊被守护者杀死),5-2,(5-3,5-4)(守护者回忆并讲述自己童年的故事和年少时对抗命运失败的故事),5-5(喜羊羊被给出灰太狼和他父母之间的二选一选择),5-6(喜羊羊安葬美羊羊),5-7 14四月初九:5-8(守护者允许喜羊羊在把灰太狼赶走的前提下用自己代替父母和灰太狼赴死),5-9,5-10,5-11,5-12,5-13 14四月初十:5-14,5-15,喜羊羊在山中古堡看到关于还魂草的信息 14四月十一:5-16,5-17,守护者释放智羊羊丽羊羊,5-18前半部分,5-19,5-18后半部分,5-20(山中古堡坍塌) 14四月十二:慢羊羊率人从山中古堡废墟中救出喜灰 14四月二十:智羊羊丽羊羊回到羊村 14四月廿四:灰太狼苏醒 14四月廿五:后-阴-2前半部分(喜羊羊苏醒) 14五月初十:后-阴-3(智羊羊丽羊羊乘飞船离开地球),后-阳-3 14五月廿一:后-阳-5前半部分 14五月廿五:后-阳-5后半部分,后-阴-5(喜羊羊生日宴会),后-阴-6(青青草原地震),小灰灰及其四个弟弟妹妹在地震中死去,后-阳-6,后-阴-7 14五月廿六:后-阳-7(灰太狼红太狼为小灰灰下葬,红太狼听闻小灰灰的四个弟弟妹**去后晕厥) 14五月廿八:后-阳-8(红太狼病逝),后-阴-9(灰太狼开始疯狂进攻羊村) 14六月初一:慢羊羊积劳成疾 14六月初三:后-阴-10(慢羊羊病逝),后-序章(喜羊羊找到灰太狼,喜羊羊自尽),后-阳-1(灰太狼看到喜羊羊留下的关于还魂草的信) 14六月初四:后-阴-1(喜羊羊来到阴间),后-阴-2后半部分,后-阳-2(灰太狼出发寻找还魂草) 14六月初八:后-阴-4(喜羊羊在阴间遇到小灰灰) 14六月初十:后-阳-4,后-阳-9 14六月十一:后-阴-8 14六月十三:后-阳-10(灰太狼找到还魂草),喜羊羊开始复活 14六月十六:后-终章(喜羊羊苏醒) 14六月十七:后-尾声(父亲节,灰太狼离开青青草原) 最后(好吧,这是第二个“最后”了),“夕·夜”的结局不像《三生秋叶烬》,它是有一点开放性的。实话实说,我本来是希望把它写得彻底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绝对的死局,但最终实现得还是不是很好。由于这个原因,“夕·夜”原则上是可以续写的,我曾经设想过学菱莘前辈的《流年殇》的做法,在结尾加一篇灰喜重逢的番外,但由于严重破坏主题,最终被我坚决地抛弃了。不过,我后来还是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续写的故事点子,这个点子被我叫做“夕夜梦归”,不过它只是个点子而已,至于能不能变成明确的故事情节,以及我有没有时间把它写下来,都是完全无法确定的。如果(只是如果)它最终落实下来的话,那么有两点是确定的:第一,“四世·命运”那篇半番外半独立作品,会变成续集的一部分;第二,续集的结尾会把灰、喜、还有喜灰中其他主角的最终命运都说清楚。 谢谢大家这八个月以来的支持,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四世·命运”那边也捧个场~ 以上。 【后传·番外表】 【后传·番外表】 后传至此就更完了,那么整个“夕·夜”(喜羊羊外传)也就完结了。 从去年十二月到现在,八个月的时间里,近二十万字,这篇我的拜吧文终于完结了。它写得是好是坏,如今既已完结,那么便交由大家评论了。至于我自己对它的评价,如我在“四世·命运”那边所说,“夕·夜”在我最希望它完成的那个目标上是绝对失败了——我希望它能够继承情感文的某种传统,但是这篇文终究被自己过复杂的情感线和剧情设计给毁掉了。 不过跳开这个传统继承的问题,这篇文对于我自己而言还是很值得纪念的。终究是第一篇喜灰的同人,也是我第一篇能叫得上长篇的故事。这篇文算是见证了我自己写文水平的长进。现在回头看正传第壹部,我真是觉得有点尴尬……最开始,真的是靠纯粹的模仿开始的,因此,也请允许我再一次向各位前辈们表达我的敬意——正是从第壹部一直到第伍部,不断模仿诸位前辈的风格,借鉴诸位前辈的情节设计灵感,才能让我一点一点进步,在第伍部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风格。当然了,即使是在前传和后传,也有许多模仿和借鉴,比如之前也已提到,尾声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菱莘前辈的《三生秋叶烬》的结局。 回到后传。后传某种意义下其实有些失败,我被我自己定下的一阴一阳的章节结构给坑了……这迫使我在回忆和当下的时间线之间跳来跳去,效果一下子差了好多。不过也还好吧,我自己的感觉是经历了前传情感描绘的相对缺乏,后传在文笔上没能做到第伍部后半部分的效果,但在情感冲击力上大约还是做到了的。主要还是后传最初的点子好一点,至少比第伍部这个本来只是用以嫁接正传和后传的情节段要好。 另外说一下,前传结束之后提到过喜灰tv版中的情节并不自动算入这篇文的世界设定里,但是原版452集《美羊羊的生日》是计入在内的,但当时没有给原因。其实原因在后传“阴·第五章”,喜羊羊说在生日时通过假装忘记来制造惊喜这种方式是他在美羊羊六岁生日的时候想出来的,这就是指《美羊羊的生日》中的情节。 最后,发一张“夕·夜”的总事件表,和前传结束时所发的类似,只不过这一次也包括后传中的情节(还是一样,事件表每一行开头的数字表示年份,以喜羊羊出生那一年为0年,即羊历3505年): 0四月十八:沸羊羊出生 0五月廿五:前-1(喜羊羊出生) 0八月十七:暖羊羊出生 2三月二十:美羊羊出生 2六月廿六:懒羊羊出生 3六月十五:前-2(智羊羊丽羊羊收到来自月球的求救信号) 3六月十六:前-3,前-4(智羊羊丽羊羊启程前往月球),前-5(智羊羊丽羊羊降落在月球万龙谷),前-6,前-7前半部分 3六月十七:前-7后半部分,前-8(智羊羊丽羊羊见到月亮女王) 4正月初三:智羊羊丽羊羊第二次到达万龙谷 4三月初八:前-9 4三月初九:前-10(智羊羊丽羊羊第三次到达万龙谷) 4三月初十:前-11(月球山中古堡守护者殊太狼出场),前-12,前-13(殊太狼将卷轴交给智羊羊和丽羊羊),(前-14,前-15)(殊太狼讲述五百年前软绵绵和武大狼之间的饿狼传说诞生的故事),前-16 4五月廿五:前-17,美羊羊第一次见到喜羊羊,前-18前半部分(喜羊羊四岁生日) 4五月廿六:前-18后半部分,前-19(智羊羊和丽羊羊回到地球),前-20(丽羊羊首次演唱《星光下的梦想》) 5五月廿五:前-番外第一(喜羊羊五岁生日,喜羊羊第一次见到美羊羊) 7五月初七:灰太狼来到青青草原,前-22(喜灰首次见面),前-23 7冬:古古怪界大作战事件开始 8春:古古怪界大作战事件结束 8三月二十:在美羊羊生日时喜羊羊第一次用假装忘记的方法给美羊羊惊喜 8夏:羊羊运动会 8冬月:小灰灰出生 9三月十四:虎年电影事件开始,虎威太岁队伍入侵 9四月十三:青青草原被虎威太岁队伍改造完成为游乐场 9四月十六:喜灰被送进沙漠,前-24,前-25 9四月十七:虎威太岁队伍被击败 9五月初十:青青草原被改造回原先的样子,虎年电影事件结束 10正月十五:兔年电影事件开始,喜羊羊被委任为下一任羊村村长 10正月十六:羊狼前往月球 10正月十八:甜甜树爆发,月球危机结束 10正月十九:羊狼返回地球,兔年电影事件结束 10二月十五:前-番外第二(喜羊羊电子手帐的远程通讯功能被激活) 10腊月十五:龙世界灾难开始 11正月十五:龙年电影事件开始 11正月十七:羊狼进入龙世界,羊狼开始随小神龙学习功夫 11二月初六:羊狼完成功夫学习,喜羊羊救了伤口发炎造成发烧晕倒的灰太狼,羊狼启程前往龙堡 11二月十六:羊狼到达龙堡,前-26,前-27,龙世界灾难结束,龙年电影事件结束 12四月:嘻哈闯世界事件开始 12六月廿四:3-2,大树世界奇幻流星雨,3-3,3-4(沸羊羊意识到喜羊羊也喜欢美羊羊) 12六月廿五:3-5,3-6,3-8,3-10,3-7,3-9后半部分 12六月廿六:3-9前半部分,3-11,3-12,3-13,3-14,3-15,3-16(喜美第一次一起看流星雨) 12七月:嘻哈闯世界事件结束 13二月:羊羊小侦探事件开始 13五月廿八:(前-28,前-29)(草原侦探大赛) 13六月:羊羊小侦探事件结束 13冬月初七:前-21(喜羊羊发现卷轴),前-30前半部分(喜羊羊决定去找灰太狼) 13冬月初八:前-30后半部分,序章(喜羊羊找到灰太狼),喜灰出发去古堡 13冬月十六:喜灰到达古堡 13冬月廿四:启动第一个开关 13冬月廿七:喜羊羊坠下悬崖,喜羊羊把铃铛交给灰太狼 13冬月三十:灰太狼离开古堡 13腊月初八:灰太狼回到狼堡,1-1,1-2,1-3,羊狼出发去客栈 13腊月十五:1-4 13腊月十七:4-1(慢羊羊联络智羊羊) 13腊月十八:1-5(羊狼到达客栈),1-6,1-7,1-8,1-9 13腊月十九:1-10,1-11(得到第一件信物) 13腊月二十:1-12,1-13,1-14(得到第二件信物),1-15 13腊月廿一:1-16(灰太狼把铃铛交给美羊羊) 13腊月廿三:1-17,1-18,得到第三件信物,1-19,1-20 13腊月廿八:灰太狼到达古堡 14正月初二:3-1(美羊羊独自看流星雨),3-17 14正月初三:小羊们出发去古堡 14正月初五:喜羊羊失忆,番外第一 14正月初六:2-1(灰太狼找到喜羊羊),2-2 14正月初七:2-3(喜羊羊开始恢复记忆,喜羊羊误认为灰太狼之前害他受伤失忆),2-4,2-5(灰太狼中毒),2-6,2-7 14正月初八:2-8,2-9(喜羊羊和箭矢兽搏斗),2-10(灰太狼昏迷),2-11,2-12,2-13(守护者出场),2-14,2-15(喜羊羊恢复大部分记忆),4-13前半部分 14正月初十:2-16 14正月十一:2-17,2-18,2-19(喜羊羊恢复坠崖的记忆),2-20,4-13后半部分,3-18,3-19 14二月初十:3-20(美羊羊回忆在喜羊羊四岁生日时第一次见到他) 14二月十一:3-21(喜羊羊苏醒) 14二月十八:3-22 14二月十九:3-23,3-24 14二月二十:3-25,3-26,3-27,3-28,3-29 14三月初九:灰喜第一次在林中空地相见 14三月二十:喜羊羊在林中空地向灰太狼分享烹饪课成果,3-30(美羊羊十二岁生日,喜美第二次一起看流星雨) 14三月廿一:4-2,4-3 14三月廿二:4-4,4-14,智羊羊丽羊羊的飞船受到攻击,4-5(喜羊羊知晓父母飞船失事) 14三月廿三:4-6,4-7 14三月廿九:4-8,4-9,4-10(灰太狼告知喜羊羊山中古堡和喜父母及他们的失事之间的关系),4-11,喜灰再度出发前往古堡 14四月初八:4-12(喜灰到达古堡,守护者第二次出场),4-15,(4-16,4-17,4-18,4-19)(守护者讲述千年前喜羊羊的祖先乾羊羊和灰太狼的祖先坤太狼之间的故事),4-20,美羊羊到达古堡,5-1(美羊羊被守护者杀死),5-2,(5-3,5-4)(守护者回忆并讲述自己童年的故事和年少时对抗命运失败的故事),5-5(喜羊羊被给出灰太狼和他父母之间的二选一选择),5-6(喜羊羊安葬美羊羊),5-7 14四月初九:5-8(守护者允许喜羊羊在把灰太狼赶走的前提下用自己代替父母和灰太狼赴死),5-9,5-10,5-11,5-12,5-13 14四月初十:5-14,5-15,喜羊羊在山中古堡看到关于还魂草的信息 14四月十一:5-16,5-17,守护者释放智羊羊丽羊羊,5-18前半部分,5-19,5-18后半部分,5-20(山中古堡坍塌) 14四月十二:慢羊羊率人从山中古堡废墟中救出喜灰 14四月二十:智羊羊丽羊羊回到羊村 14四月廿四:灰太狼苏醒 14四月廿五:后-阴-2前半部分(喜羊羊苏醒) 14五月初十:后-阴-3(智羊羊丽羊羊乘飞船离开地球),后-阳-3 14五月廿一:后-阳-5前半部分 14五月廿五:后-阳-5后半部分,后-阴-5(喜羊羊生日宴会),后-阴-6(青青草原地震),小灰灰及其四个弟弟妹妹在地震中死去,后-阳-6,后-阴-7 14五月廿六:后-阳-7(灰太狼红太狼为小灰灰下葬,红太狼听闻小灰灰的四个弟弟妹**去后晕厥) 14五月廿八:后-阳-8(红太狼病逝),后-阴-9(灰太狼开始疯狂进攻羊村) 14六月初一:慢羊羊积劳成疾 14六月初三:后-阴-10(慢羊羊病逝),后-序章(喜羊羊找到灰太狼,喜羊羊自尽),后-阳-1(灰太狼看到喜羊羊留下的关于还魂草的信) 14六月初四:后-阴-1(喜羊羊来到阴间),后-阴-2后半部分,后-阳-2(灰太狼出发寻找还魂草) 14六月初八:后-阴-4(喜羊羊在阴间遇到小灰灰) 14六月初十:后-阳-4,后-阳-9 14六月十一:后-阴-8 14六月十三:后-阳-10(灰太狼找到还魂草),喜羊羊开始复活 14六月十六:后-终章(喜羊羊苏醒) 14六月十七:后-尾声(父亲节,灰太狼离开青青草原) 最后(好吧,这是第二个“最后”了),“夕·夜”的结局不像《三生秋叶烬》,它是有一点开放性的。实话实说,我本来是希望把它写得彻底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绝对的死局,但最终实现得还是不是很好。由于这个原因,“夕·夜”原则上是可以续写的,我曾经设想过学菱莘前辈的《流年殇》的做法,在结尾加一篇灰喜重逢的番外,但由于严重破坏主题,最终被我坚决地抛弃了。不过,我后来还是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续写的故事点子,这个点子被我叫做“夕夜梦归”,不过它只是个点子而已,至于能不能变成明确的故事情节,以及我有没有时间把它写下来,都是完全无法确定的。如果(只是如果)它最终落实下来的话,那么有两点是确定的:第一,“四世·命运”那篇半番外半独立作品,会变成续集的一部分;第二,续集的结尾会把灰、喜、还有喜灰中其他主角的最终命运都说清楚。 谢谢大家这八个月以来的支持,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四世·命运”那边也捧个场~ 以上。 【衔接·变-再变】 【衔接·变】 《夕夜梦归》是我之前的拜吧文《夕·夜》(链接见楼上)的续作。现在这个帖子并不是正式的文贴,只是一个预热贴而已。当我正式开始更文贴的时候,这个预热贴就会被删除,不过正式开始更文应该最少要等到五月中旬了,也就是说这个帖子大约会存在将近一个月的样子。 我之前(我记得)有提到过,《夕夜梦归》中将把《四世·命运》这个半独立作品半《夕·夜》番外的作品包括在内。具体做到这件事的方式需要首先解释“夕夜梦归”这个标题。其实这个标题更合理的说法是“夕·夜·梦·归”,每一个字对应着《夕夜梦归》的一部:“夕”“夜”“梦”“归”,完整的标题分别是“夕——希望的最后夕阳”“夜——绝望已至夜已至”“梦——幻梦与往昔回忆”“归——谁不想魂归故里”。 “夕”和“夜”就是我的拜吧文《夕·夜》,所以某种意义上,准确的说法并不是《夕夜梦归》是《夕·夜》的续作,而是《夕夜梦归》是包括《夕·夜》和它的续作在内的一个完整体系。“夕”包括《夕·夜》正传第壹部到第肆部,在《夕夜梦归》中会成为第一章到第四章;“夜”包括《夕·夜》正传第伍部、前传、以及后传,在《夕夜梦归》中会成为第五章到第七章。 “夕”和“夜”的主旨(也是当时《夕·夜》这个标题的含义)体现在这两部的副标题中:“希望的最后夕阳”和“绝望已至夜已至”。希望被比喻为阳光,“夕”是当希望尚在的时候,主角(尤其是喜羊羊)仍然保持着乐观,仍然在和命运作斗争的时候的故事;“夜”则始于《夕·夜》第伍部,以美羊羊被山中古堡守护者一剑杀死作为开始,标志着希望(阳光)已经逝去,绝望(夜晚)已经到来。 《夕夜梦归》的第三部则是“梦——幻梦与往昔回忆”。这部分的前两章,总第八章和第九章,就是《四世·命运》。当然,《四世·命运》和《夕·夜》的故事是不兼容的,所以《四世·命运》是作为喜羊羊的一场梦引入故事之中的。第八章的开头和第九章的结尾会各有一段话讲述喜羊羊做这场梦的背景,不过这场梦的重要性要到后面“归”才会体现。“梦”的第三章,总第十章,是《童年忆事》。这最早来自于一个番外的点子,后来被合并进了正文。它是以喜羊羊的第一人称视角写的一篇日记,是他对于童年时光的回忆,大多数是重现喜灰原作的情节的。同样,这篇日记的重要性也是到“归”才会体现。副标题“幻梦与往昔回忆”,“幻梦”就是对应前半部分,“往昔回忆”就是对应后半部分的。 《夕夜梦归》的第四部是“归——谁不想魂归故里”。这部分为三章,是这次续写《夕·夜》的核心部分。这部分风格上可以说相比起《四世·命运》更接近《夕·夜》一些。《四世·命运》是相当纯情感导向的,剧情几乎可以说不太重要;而“归”类似于《夕·夜》,更加剧情导向一些。不过我提前向大家保证,大家是绝对猜不出“归”的情节的。目前可以公开的一项更多的信息是“归”的主故事线设定在《夕·夜》结束的六十年后(六十年这个数最早受悠悠菱莘前辈的《流年殇》的结尾番外《浮生哀》启发),不过有很大一部分故事是闪回到这六十年里的重要事件的。现在就先不说更多了,但是之后可能再发点剧透。 《夕夜梦归》虽然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换句话说,不会再有续作了。但是《夕夜梦归》作为一个大体系并不是就此结束的。除了主传之外,目前《夕夜梦归》计划中有三篇核心番外(和主传紧密相关的番外)、四篇独立番外(和主传关系相对不很紧密)、和一部设定在《夕夜梦归》世界观中的独立三部曲作品。但是基本可以肯定地说这些番外最后不会都写出来,三篇核心番外最后都写出来的概率比较大,但是其他的番外就不太好说,到时候看时间和兴致吧。 接下来到开始更正文的将近一个月时间里我会时不时再来发一些信息和剧透,还希望大家多多关注,捧个场,谢谢大家啦~ 以上。 关于开始正式更文的时间: 《夕夜梦归》正式开始更文应该是在5月13号到5月20号之间(楼主暑假的第一周)。之前《夕·夜》的时候,更文的模式是每写完一部,整个校对一遍,之后再一起更这一部,同时去写下一部(一个例外是前传,前传后半部分没有写完就开始更前半部分了……);后来到《四世·命运》的时候,基本上就变成了边写边发。这次《夕夜梦归》会回到之前《夕·夜》的模式,每写完一章(《夕夜梦归》的一章对应《夕·夜》的一部)再完整地发这一章。 楼主现在才开始写第十章不久。由于前七章就是《夕·夜》,第八、九章就是《四世·命运》,第十章事实上是第一个新的章节。前九章由于都是以前的文,发得会比较快,但为了保证前九章更完之后就可以直接开始更第十章,所以到底多快发取决于第十章什么时候能够写完。目前的估计第十章最早可能要到六月中旬才能写出来,所以《夕夜梦归》里任何新的内容都大约要等到那个时候了…… 我这里时间的今天下午,北京时间的明天早上,我会再来发一点关于前九章相比《夕·夜》和《四世·命运》的原文有哪些细小的变化(没有任何剧情上的调整,但是一些小的变化还是有的)。 谢谢大家!以上。 突然意识到之前说好要发关于前九章相比《夕·夜》和《四世·命运》的原文有哪些变化的,结果有别的事就给忘了……赶紧来补上: 前七章相比《夕·夜》,首先是结构上的变化。原先《夕·夜》的正传五部、前传、后传会变成《夕夜梦归》中的前七章。随着这个变化,原本《夕·夜》中的章节结构会被取消,原本的各章会直接变成一段,不再有章节编号(或者,如果一章被分割线分成几部分的话,那就是每一个被分割线划分出的部分成为一段)。原本的章节(或者段落),如果是闪回、回忆、关于过去的故事、信、梦之类的,出于明显起见,我在wo d版里把字体修改为了楷体,届时更文的时候,由于贴吧并不支持其他字体,我会使用 粗体来标注;同时,如果是类似梦里出现闪回,或者回忆里出现信之类的“双重特殊”段落,我在wo d版里用的是斜体楷体,更文的时候应该会用 粗体加红色。 然后,和章节结构取消相结合的,是《夕·夜》原本的各篇番外会并入正文。原本第壹部和第贰部之间的番外《深渊之下》会成为新的第二章的第一段;原本前传中间的番外《阳光粉蝶》和《电子手帐》则也会合并进新的第六章。(原先《夕·夜》的序章不会被合并进第壹部里,而是会保留成为《夕夜梦归》全文的引子。) 对于前六章,对应《夕·夜》正传和前传,这些基本就是所有修改了(除了一遍重新校对,以及由于《深渊之下》合并进了正文,所以原先第贰部开头的“山中古堡,深渊之下。”这一句被我删了之外)。前六章的标题也会维持原先《夕·夜》的标题,所以: —————————————————— 《夕夜梦归》主传: 第壹部:夕——希望的最后夕阳 第一章:客栈往事 第二章:山中古堡 第三章:爱与希望 第四章:命运脚步 第贰部:夜——绝望已至夜已至 第五章:人何胜天 第六章:甜蜜世界 —————————————————— 对于第七章,对应《夕·夜》的后传,除了前面这些调整之外,还有一些相对大一点的改动。 第一是标题,从《阴·阳》改成了《两别阴阳》,以保持四个字的标题的结构。 第二是由于标题的改动和章节结构的取消,原本后传中一阴一阳的章节排序模式不再有任何意义了。这是我当时写后传的时候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为了“阴·阳”这个标题,我设计了一阴一阳的章节排序,但是为了这个排序,最后写出来的故事不得不在回忆和现在之间来回混乱地跳来跳去。现在这个排序没有意义了,我就整个重新排列了一遍各章各段的顺序,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保证流畅衔接,有些地方增添或者删改了几句话。不过剧情和原本的时间线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第三是由于前传两篇番外并入了正文,所以后传中喜儿刚到阴间时的闪回增加了对那两篇番外中的事件的描述。 所以: —————————————————— 《夕夜梦归》主传: 第壹部:夕——希望的最后夕阳 第一章:客栈往事 第二章:山中古堡 第三章:爱与希望 第四章:命运脚步 第贰部:夜——绝望已至夜已至 第五章:人何胜天 第六章:甜蜜世界 第七章:两别阴阳 —————————————————— 之后是《四世·命运》的部分。在《夕夜梦归》里,《四世·命运》被拆成了两章,第八章和第九章。由于《四世·命运》被重新解读为了喜羊羊的一场梦,第八章开头增加了一段话来说明这场梦的背景,第九章的结尾增加了一段话说明喜羊羊从梦中醒来了。结构上,和《夕·夜》的部分一样,《四世·命运》原本的章节结构被取消了,《四世·命运》原本的引子和前十章成为了新的第八章《前世今生》,后十章和尾声成为了新的第九章《天何言哉》。以及,由于是一场梦,第八章和第九章除去开头和结尾那两段新加入的话之外,其余部分全部是楷体( 粗体),前三世的故事进一步是斜体楷体( 粗体加红色)。除这些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调整了。 算上后面的将会新写作的章节,目录就是如下了: —————————————————— 《夕夜梦归》主传: 第壹部:夕——希望的最后夕阳 第一章:客栈往事 第二章:山中古堡 第三章:爱与希望 第四章:命运脚步 第贰部:夜——绝望已至夜已至 第五章:人何胜天 第六章:甜蜜世界 第七章:两别阴阳 第叁部:梦——幻梦与往昔回忆 第八章:前世今生 第九章:天何言哉 第十章:童年忆事 第肆部:归——谁不想魂归故里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魂归故里 —————————————————— 大体就是这些。等接下来几天楼主有空的时候,应该会再来发一些关于灵感来源和角色设定的事情。 以上。 之前说的关于角色设定的问题: 我想从豆儿圆圆前辈2010年的一个帖子说起。 帖子的链接附在下一楼(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帖子了,如果大家去看的话请不要评论,以免挖坟)。帖子中的很多想法并不太和我的想法相一致,但是我确实注意到了一个在10年左右开始出现的一个趋势——喜儿的人物形象正在被重新解读。10年之前,至少就我所注意到的来说,同人文中的喜儿形象——当然这也是原作中的人物形象——是一个机智、勇敢的小英雄,也喜欢恶作剧和调皮捣蛋,有些腹黑,等等等等,但是他似乎是没有什么烦恼的,没有什么不如意的,没有什么悲剧色彩的。 虎年和兔年电影改变了这一切,尤其是兔年电影引入了喜儿的父母,一下子把喜儿的人物形象变得复杂了起来。那几年里,就我所知,吧里首次出现了喜儿作为一个悲剧主角的同人文。我自己的参考文集里来自那个时期的就包括《你是我的命运》《茶蘼醉》《第一次摇曳的烛光》和《星星陨落之时》。 豆儿圆圆前辈的那个帖子是这个倾向的比较早的一个例子。那个帖子在一定程度上是通过原作的情节在为这个崭新的解读做支持。而前面所说的那四篇文,在我看来就是在这个解读——由兔年电影的情节进一步深化——之下来设计的。《第一次摇曳的烛光》最直接地描绘喜儿如何缺失父母的爱;《茶蘼醉》描绘了喜儿在乐观外表下的孤独和对卸下重担,投向亲情和友情怀抱的渴望;《你是我的命运》描绘了喜儿对于长辈的关爱的渴求和依赖;《星星陨落之时》则描绘了喜儿如何看不到希望,和对于情感的恐惧。这些作品,描绘了一个喜儿之前很少被描写的侧面,开创了我个人叫做中期情感文的喜灰同人文类别。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理解,但我确实一直以来写作同人文就是在这个对原作的解读下进行的。然而这个解读也对我自己是一种限制。我还是相对注重自己的作品和原作之间的匹配的。当然我并不试图把原作的所有作品都融合进来(考虑到原作经常自相矛盾,这也实在是不大可能实现),《夕夜梦归》体系的世界观设定之中只包括一些原作的剧集,具体来说: —————————————————— 《开心方程式》及以后的tv剧集中只包括《嘻哈闯世界》《羊羊小侦探》(当时《夕·夜》开始写的时候《奇幻天空岛》和《羊村守护者》都还没有上映); 《开心方程式》以前的tv剧集明确包括《古古怪界大作战》《羊羊运动会》《小灰灰上学记》的大致情节,明确不包括《懒羊羊外传》《竞技大联盟》,剩余的剧集按照需要包括在内; 电影版里只包括《虎虎生威》《兔年顶呱呱》《开心闯龙年》(《羊年喜羊羊》里对于古羊族古狼族的设定,以及喜懒小时候勇士奖牌的故事也包括在内,但是《羊年喜羊羊》的主线剧情因为涉及时间旅行被排除在外了)。 —————————————————— 而一旦把这些原作剧集包括在内,它们就也是故事的一部分了,它们和我自己所写的情节之间必须能够有人物设定上的一致性。或者说,我必须遵循一种固定的对于喜儿性格的解读——也就是我前面所提到的源自虎年和兔年电影时期的解读——然后在这种解读之下把所有我包括进来的原作情节和我自己所创作的情节都融合到一起。 对这种解读之下喜儿性格的具体描绘主要出现在《夕·夜》正传第叁部和前传中间的两篇番外里。但是总体来讲,这种性格设定是贯穿始终的。大致总结一下,喜儿的性格被我设定成了一个由于缺乏父母关爱而孤独,恐惧感情,看不到希望的孩子,但是同时他习惯性地故作坚强,有着看起来乐观和阳光的外表。然而这个设定对于我来讲最大的限制,莫过于看不到希望和绝望之间是不同的。喜儿或许对于未来没有什么真正的憧憬,但他也绝没有觉得一切都是阴暗的,都是命运主宰的、痛苦的,没有意义的,否则他也不会成为一个小英雄,屡次拯救伙伴甚至拯救世界了。 《夕·夜》的故事,可以说,正是喜儿从看不到希望到彻底绝望的经历。正传的前四部喜儿是还有希望的,他和灰太狼联手拯救了世界,他甚至在沸羊羊和灰太狼的劝说下接受了自己的感情,然而从第伍部,也就是“夜”的部分开始,一切就都变了,经历了美羊羊的死,听到了山中古堡守护者所讲的他童年的故事,又接着经历了被迫赶走灰太狼,他仅剩的情感依托之一,喜儿彻底崩溃了。第十一章他站在悬崖上醉酒吟诗,正是标志着这个崩溃的到来。而如果他那时仍旧觉得一切命运的悲厄不过是由于山中古堡的话,后传中连续经历了父母再次离开、青青草原地震和小灰灰的死、灰太狼进攻羊村、慢羊羊去世之后,很难想象他还会残留那一点最后的希望了。 所以说,《夕夜梦归》中“归”这一部分开篇的时候,喜儿已经不是原先的喜儿了。更何况,中间我还手动加进去了六十年的时间,其中的至少前二十年喜儿还会再经历了很多其他的悲剧(具体就不剧透了),还有《四世·命运》这一场让他知道了前三世的梦。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归”的主线情节开始的时候,喜儿的性格已经跟原先没有太多相似了(实话实说,时间过去了六十年,即使没发生这些悲剧,喜儿的性格也肯定会有重大变化)。他的性格是新的性格,作为故事的绝对的主角,这也意味着故事的风格也会有很大的变化(其实还有几位别的角色的性格发生了重大变化——具体是谁同样先不剧透了)。这不会再是一个有着希望的人去挑战命运,最后被命运彻底击败的故事了。我承认这个新的故事和人物设定可能会让一部分人觉得……怎么说呢,很有争议性。但我确实觉得,考虑到故事的情节,这个设定是完全合理的。 关于灵感来源的问题: 我想从《夕·夜》当时的灵感说起。 《夕·夜》最早起源于一个古老的新闻。在15年大电影之后,官方还没有决定把大电影8推迟到2021年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新闻是黄导说大电影8可能不以喜儿为主角。在17年我重新开始喜欢喜灰的时候我看到了那条新闻。我当时并没有想什么别的,纯粹觉得好玩地开始想一个大电影风格的但是不以喜儿为主角的故事。这个故事后来发展成了《夕·夜》正传的第壹部。当时和最后的版本有很多区别,比如说当时没有山中古堡和古客栈,而是有一棵古树;当时的“休养光球”,里面也真的是喜儿。所以本来的故事应该到第壹部结尾就结束的,但我后来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让喜儿是主角比较合理。就这样,“休养光球”的事情被我重新调整,古树变成了山中古堡,而原先的故事之后,也被接上了现在的正传第贰部的故事。 另外一个灵感来源是《嘻哈闯世界》第51集《再见流星雨》。作为一个cp通吃党,我有时候会关注一下官方都什么时候给各对主流cp发糖。《再见流星雨》显然是喜灰后期里面最给喜美党发糖的一集。于是也就有了我的第二个灵感:把《再见流星雨》改编成一篇彻底的喜美文。后来又融合进了一些来自《星星陨落之时》的情节,于是就发展成了现在的正传第叁部。 最后一个灵感来源是一个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点子,基本上就是现在的《夕·夜》后传的故事。小灰灰在一场地震之中死去,灰太狼怪罪喜羊羊(我承认这部分大概是来自《你是我的命运》……可怜的小灰灰),喜羊羊为了让灰太狼恢复理智而自尽来到阴间,灰太狼想要救小灰灰却意外救了喜羊羊,最后灰太狼因为承受不住一切而选择离开青青草原。这和《夕·夜》后传最后的版本基本是一样的。 由于最后这个点子的故事背景需要喜羊羊和灰太狼已经有相当深的情谊,而我实在没法直接从原作中解读出这种情谊(这就是《羊村守护者》当时还不存在的坏处……也可能是好处?),为此我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把第一个关于山中古堡的点子和这个点子合并。后来《奇幻流星雨》的点子也被合并了进来,就有了现在的《夕·夜》的故事。 至于正传第肆部、第伍部,以及前传最早是作为过渡章节来设计的,在《夕·夜》开始写的时候它们的情节甚至都不是确定的,我也没有想到正传第伍部会成为《夕·夜》写得最好的一章…… 然而在《夕·夜》写作的中间,大约是写第伍部和前传的时候,我开始有了两个番外的点子。部分原因是之前计划中的关于乾羊羊和坤太狼的番外传被合并进了第肆部的正文里,我觉得应该找一些新的番外点子来填补空缺。其中之一的灵感来源是菱莘前辈《流年殇》的结尾番外《浮生哀》,是一个关于灰喜在六十年后重逢的番外(我承认这和《浮生哀》完全是一回事,我当时就是想模仿《浮生哀》写一个类似的番外……);第二个番外是关于一个《夕·夜》中戏份不是很大的角色的(同理,具体是谁先不剧透了)。这两个番外后来被我合并到了一起,发展成了“归”的情节的最早的框架。在《四世·命运》(以及《童年忆事》这个本来是《夕夜梦归》体系的番外)也被我合并进来之后,就有了现在的《夕夜梦归》主传。 (之所以灰喜重逢的这个番外我并没有为了避免剧透而不说,是因为这个番外最后发展成了喜羊羊和另外一个人的重逢……所以也就没什么剧透可言了。) (以及,确实,在写《夕·夜》主传第肆部的时候,乾羊羊和坤太狼只是单纯地被我设定为喜羊羊和灰太狼的祖先,其实当时没有前世这一层关系的,是写前传期间决定下来《夕·夜》会有续作并且《四世·命运》会成为续作的一部分的时候,才最终确定在《夕·夜》的世界观里,乾羊羊和坤太狼也是喜羊羊和灰太狼的前世的……) 楼主明天(既是我这里时间的明天,也是北京时间的明天)就要开始期末考试了(没错,大家开始放五一假的时候正是美国很多大学进入期末考试周的时候……),所以这大概会是一段时间内的最后一次剧透了。 这次主要是关于《夕夜梦归》大体系和番外的事情。 之前已经说过“归”这一部分的灵感来源是《夕·夜》的番外的点子,然而,当《夕夜梦归》这个故事被确定下来之后,我也自然开始想《夕夜梦归》的番外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夜”和“归”之间空出来的六十年。这六十年里有一些对主传至关重要的事件会在“归”里被讲述(同样发生在这六十年之中的喜儿做《四世·命运》的梦和写《童年忆事》这篇日记,则是“梦”的故事),但是为了故事体系的完整性,我还设计了很多这六十年之中的其他事情,这也就成了最早的番外的源泉。 《夕夜梦归》最早设计出来的三篇番外是所谓的核心番外。其中有两篇人物番外和一篇历史番外。两篇人物番外一篇关于智羊羊和丽羊羊(标题暂定:《责任·逐梦星河上》),另一篇暂不公布(标题暂定:《蜕变·谁人不识君》,大家可以猜一猜是关于谁的)。《夕夜梦归》体系被我定位为千年命运史诗,自乾羊羊坤太狼始,到喜灰的时候达到**并最终结束。然而《夕夜梦归》主传的主角是喜儿,故事是围绕他展开的。但这场命运史诗牵扯到的主要人物自然不止喜儿一个。有一些人物的故事在主传里已经被讲得十分齐全了,比如美羊羊,这一类人物并不需要番外;有一些人物的故事虽然在主传里没有讲全,但是他们的故事中直接与命运史诗相关的部分算是在主传里讲全了,比如灰太狼,这一类人物或许会有人物番外,但不会是核心番外;最后一些人物,他们的故事中直接与命运史诗相关的部分都没有被讲全,比如智羊羊丽羊羊,这一类人物的人物番外,也就是核心番外中这两篇人物番外了。 核心番外中最后这一篇历史番外是《羊历元年》。如标题所言,它的故事设定在羊历元年前后,也就是喜灰的故事大约三千五百年前。这个故事主要是为喜灰原作和《夕夜梦归》世界中的一些事物提供背景来源的,比如虎年电影中的无敌图腾、龙年电影中的龙世界、《夕·夜》主传中提到的坤太狼家族传家宝《阵法古籍》、以及《夕·夜》后传中提到的阴间。这些事物的来源会集中在一个完整统一的时间跨度大约一百年的故事里。 《夕夜梦归》体系设计出的第四篇番外是《童年忆事》,后来考虑到这是喜儿一生的故事的一个核心部分,同时里面提及的喜儿的日记又会在“归”里起到作用,所以就合并进了主传,成为了主传第十章。在那之后,我又设计出了一批番外,这些番外和主传或者命运史诗的关系相对要小很多,因此被定位成了独立番外。独立番外一共设计了七篇,其中有三篇自成一个完整的三部曲故事,时间设定在慢羊羊年轻的时代到灰太狼来到青青草原这之间,是一个关于战争的故事。另外四篇则分布在各个时间段上。这些番外的问题在于我不见得会真的写下来(事实上,基本没有可能它们最终会都被写下来)。它们都还没有什么坚实的剧情设计,而且楼主也没法知晓自己未来的时间和兴趣点,所以一切都不好说。不过其中有一篇,关于“归”中将会出现的一个角色的人物番外,设定在主传结束之后,楼主自己是觉得最想写的,大概也会是最大概率被写下来的独立番外,甚至可能会在三篇核心番外全部完结之前就被写下来。 以上。 之前已经说过很多关于主旨、角色设定、番外体系、哪些原作作品算在世界观里之类的事情,这次是最后一次剧透,随便说一点关于世界设定的。 关于“夕”和“夜”,由于它们的背景设定就是延续原作,而哪些原作作品算在内已经提到过了,如何设定人物性格也已经说过了,所以就没有什么别的可说了。主要想说的是关于“归”这一部分的。如之前所说,“归”的主线设定在“夜”结束六十年后,也就意味着它离原作的任何一部也有至少六十年了。六十年间,已经说过,人物性格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而其实很多其他东西也都彻底变了,青青草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青青草原,羊村也不再是以前的羊村了。具体来说: 1.“夜”里慢羊羊去世之后(《夕·夜》后传),按照正常的发展,喜羊羊接任了村长。但在这六十年间,由于某些原因,喜羊羊又把村长之位交给了另一个人(具体是谁先不剧透)。因此,在“夜”开始的时候,喜儿并不是村长; 2.无论是喜儿还是接替喜儿村长之位的这个人,都在羊村里推行了改革政策。羊村在这六十年间,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羊村的范围也有所扩大,比如青青河对岸的森林,在“归”的主线开始的时候已经是羊村的一部分了; 3.事实上,之前所提到的三篇核心番外中的《蜕变·谁人不识君》,主角就是接替喜儿村长之位的这个人,并且这篇番外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讲这六十年间羊村的变迁; 4.六十年过去,原先的小羊们都有七十多岁了,可能有些都有了儿女甚至孙子孙女了,所以有一些老一辈的人,则可能已经去世了(但也不一定嘛); 5.《夕夜梦归》前6章(也就是《夕·夜》正传和前传),构成整个故事的第一阶段,也就是关于山中古堡的故事。这段故事结束之后,山中古堡的事也就结束了,后面的故事,比如“归”里面,跟山中古堡也许还会有一些间接的关系,但不会直接相关了,也就是说类似于《夕·夜》后传里的做法; 6.《夕夜梦归》第7章(《夕·夜》后传)中引入的一些设定和一些开始被利用起来的角色,在“归”里会被继续沿用,并且可能会发挥重要的作用。《夕·夜》里没有出现过的一些原作角色,比如小香香,可能也会在“归”或者(主要)第十章《童年忆事》里登场。而灰太狼的角色地位则在“归”里不会像“夕”和“夜”里那么重要。 差不多就是这些吧。然后这个贴子可能不会按原计划删掉,就保留下去了,但是明天应该就会开始更正文了。像之前所说,正文的第一部分完全是《夕·夜》和《四世·命运》。这部分应该需要至少更一个月。因为这部分只有一些结构和细节上的修改,剧情上完全没变,已经看过的大家完全可以直接跳过,只需要等到更第八章和第九章,也就是《四世·命运》的时候,看一下第八章开头和第九章结尾,各一段说明喜儿做《四世·命运》这个梦的背景就行。当然,如果大家愿意来的话,欢迎再来捧一下场~如果没有看过这两篇的话,那完全不需要去补,开始更文的时候从头开始看就行,届时欢迎大家来看~ 以上。 有一些在预热贴里提到的信息,这里再说一下: 1.这篇文是我的拜吧文《夕·夜》的续作,并且我的另一篇文《四世·命运》会以喜儿的一场梦的形式被整合进来; 2.这篇文分为四部,“夕”“夜”“梦”和“归”。“夕”和“夜”就是《夕·夜》,“梦”分三章,前两章就是《四世·命运》。这些内容只有一些结构和细节上的调整,没有任何剧情上的变化,因此如果大家看过这两部作品的话,完全可以之前跳过,不过最好看一下第八章和第九章(对应《四世·命运》)的开头和结尾,那里有提到喜儿做《四世·命运》这场梦的背景,对于后文还是有重要性的; 3.前九章(对应《夕·夜》和《四世·命运》)因为是旧文,会更得比较快。大约这些部分会总共用一到两个月更完,具体要更多久取决于楼主什么时候能写完第十章《童年忆事》; 4.文中的段落,如果是闪回、回忆、关于过去的故事、信、梦之类的,出于明显起见,我在wo d版里把字体修改为了楷体,在更文的时候,由于贴吧并不支持其他字体,会使用 粗体标注。同时,如果是类似梦里出现闪回,或者回忆里出现信之类的“双重特殊”段落,我在wo d版里用的是斜体楷体,更文的时候会使用 粗体加红色。 以上。 《夕夜梦归》 ——因为,落日,不过是黑夜的序曲罢了。 ——命运,谁都不会放过,谁也,都不能敌过啊! ——而当其他一切都已经失去,所能相信的,就只有来自过去的事了。 ——人所以能遵循原则,正是因为还能看到希望。 【引子】 清晨的狼堡。 紧跟着两三下有些无力的敲门声,狼堡的大门吱呀打开了。小灰灰边揉着眼睛边走了出来,看到来人,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喜羊……”话未毕,喜羊羊就摆出了一个“嘘”的口型,小灰灰也顺从地闭上了嘴。 喜羊羊轻声问道:“小灰灰,你爸爸醒了吗?” “早醒了。喜羊羊哥哥,你要找我爸爸嘛,我这就去叫他。”一溜烟跑进了屋。 门外的喜羊羊来回踱步,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实际上至多过去了一分钟,他却感觉仿佛过去了一年一般。灰太狼走了出来。 见灰太狼要开口,喜羊羊抢先一步说到:“灰太狼……大叔,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帮忙?你又想耍什么诡计?”灰太狼斜眼瞧着喜羊羊,“我可不会上当。” 喜羊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还是……说不清楚。你……能直接看看这个吗?”边说边递给了灰太狼一个卷轴。 灰太狼狐疑地看了一眼喜羊羊,愣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卷轴,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 【衔接·再变】 看着贴吧里突然文触大规模聚集,菱莘前辈也回归更文,实在有点急迫地想参与进来,于是决定不等到我的拜吧文“夕·夜”(原名及贴子名“喜羊羊外传”)更完了。反正“夕·夜”7月14号的时候就已经写完了,此时只是把后传一点一点发出来而已,那么我完全可以开新坑了。 这个新坑的名字叫“四世·命运”(哎……我仍旧是起名废,好在比“喜羊羊外传”这个名字要好多了),定位比较独特,是半个独立作品,半个“夕·夜”的番外。 作为独立作品,这是一篇纯灰喜情感线的文,而且如标题所言,涉及“四世”和“命运”两个核心点。具体内容,当然,就不剧透了。这篇文最初是想要致敬菱莘前辈的《三生秋叶烬》的,也有一些灵感来自于那里(以及那篇文的一个之前版本,菱莘前辈后来弃了的《佛桑落》),在此请允许我向前辈表达我的敬意。 作为“夕·夜”的番外,“四世·命运”回答了一个“夕·夜”正传第肆部第二十章里提出的问题,守护者当时曾说,如果没有古堡机制削弱阵法,喜羊羊和灰太狼只会承受更不堪的命运,所以这篇文就是来阐述,这个更不堪的命运究竟是怎样的(所以这篇文会很虐)。同时,这篇文也回答了一个“夕·夜”前传中跳过了的问题,前传第一部分的总结里我曾提到,那就是在饿狼传说的解释里,软绵绵和武大狼为何会在成为敌人之前就认识。 引子和第壹章其实大约半年前就已经写出来了,不过刚刚看了一遍,觉得实在是……写得不好,于是重写了一遍。不过目前也就只写出来了引子和第壹章,先把它们发出来吧。这篇文的写作不像“夕·夜”那么有规划,纯属随机,所以下一次更文有可能在下个月,也可能就在明天(甚至今晚)。 以上。 【引子】 【引子】 记忆,始终都在那里,永远也不会消逝。所谓的遗忘,不过是暂时的浮尘罢了。心底深处铭刻的绝望,就像那千年以前刻下的古老铭文一样,纵然过去千万年,甚或亿万年,又怎能消逝呢? 从梦中惊醒,淡蓝色的少年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仿佛不认识自己这副躯体一样。胸前闪着金光的铃铛,曾是自己力量的源泉、自信的象征、亲情的符号,可现在再去看,不过只是天边一片浮云,全无意义。 少年的视线许久才移开,移向窗外。夜,已是深了,本应高悬的繁星若尘此时却是皆已隐去。透过无边的夜幕望向青青河彼岸,少年只觉自己似是能看见密林之中那方暗紫色的古堡一般,看见,其中的,他。 他,醒了吗?从此生这场幻梦中,醒了吗? ---------------------------------- 命运,是无人可以逃脱的绝对。所谓的抗争,不过是痴人说梦,徒劳无益,而绝然一场笑话罢了。 昏暗的紫色古堡里,一抹灰黑猛然惊醒。他缓缓地自床上起身,踱到窗边,自此处登高望远,笼罩在夜幕中的森林尽收眼底。这里,是他的家园。但当下这一刻,自内心深处,他却感觉满是陌生,仿佛从未见过此处,从未到过此境一样。 天下苍茫,家园,也不过是个虚妄。 灰黑色大叔的目光,渐渐地,投向了青青河的彼岸,那方羊族已世代居住了五百年的故土。他觉得,自己似是能看见广袤草原上那栋淡蓝色的两层小屋一般,看见,其中的,他。 他,醒了吗?从此生这场幻梦中,醒了吗? 【番外·整体】 【第壹章】 六月廿四的上午,大树世界。 “叮铃铃。”熟悉的铃铛声自远处响起。被灰太狼抓住关在笼子里的美羊羊——还有其他小羊——猛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方向。是了,正是那熟悉的蓝色身影,他来救自己了! “喜羊羊!”美羊羊的声音中充满了激动。 之前,灰太狼设法让喜羊羊的战车雷霆号中了病毒,奄奄一息。在之后的战斗中,雷霆号和前面的众嘻哈火车之间的连接断开了,雷霆号,带着喜羊羊,从路的一侧坠下了深渊…… “雷霆号!”喜羊羊充满自信的声音让美羊羊回过神来。之前喜羊羊和灰太狼的对话,她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用棕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少年的身影,心里的感情翻涌着,却硬是没有落下泪水。 由一众蚂蚁推着的雷霆号猛地出现。灰太狼一愣,随即便嘲笑道:“蚂蚁推废车,能有什么用啊?”讥讽的笑声,却是被雷霆号方向打来的一束刺眼强光打断。灰太狼手中的遥控器,全然意外地落到了关着小羊们的笼子旁。 “咔哒”一声,笼子打开了。沸羊羊随即冲了出来,向着喜羊羊的方向喊着:“喜羊羊,接住解毒程序!” 淡蓝色的身影向空中一跃,抓住了那扔过来的u盘,转身冲向了雷霆号。 “天狼号,开炮!”灰太狼气恼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美羊羊霎时转过身去,惊恐地看着一枚**自天狼号的方向发射出来,飞向雷霆号和喜羊羊的方向…… “喜羊羊,小心啊!”美羊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声嘶力竭。看着**和少年都离雷霆号的位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炮炸声最终响起,喜羊羊小小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硝烟之中。美羊羊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泪水,也终于再不能被抑制,冰冷冷地在脸颊上刻下一道道泪痕—— ——但下一秒,烟雾之中,便闪出了车灯的亮光。雷霆号自尘土中冲出,伴着喜羊羊的宣言“雷霆号,回来了!”美羊羊则愣了有两三秒才反应过来,随即展开笑颜,脸上的泪水也被一把擦去:“喜羊羊!” 经过激烈的战斗,一切,终于在小羊们的胜利中,结束了。天边,则再一次响起了灰太狼的经典台词:“我一定会回来的!” ---------------------------------- 美羊羊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喜羊羊的车厢,看着带着微笑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年,脸上,也洋溢起了笑容。伸出双臂,连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把少年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美……美羊羊?”喜羊羊脸上霎时飘起两朵红晕,语气中有些莫名。 “啊……”美羊羊反应了过来,急忙松开了双臂,脸上也是红了一大片,“我,我只是……你没事就太好了,我们大家都可担心你了……” 喜羊羊只是微笑着,心中,不知为何,感到有全然相反的两股力量冲击着,对撞着。终于,一股压过了另一股,于是他只是微笑,什么,都没有说。 美羊羊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喜羊羊表情那微妙的变化,过了好一会,才胆怯地说:“喜……今天晚上,有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你能,带我去能看到流星雨的地方,和我,一起看……吗?”头,低得更深了。 喜羊羊“噗嗤”地笑了一声:“流星雨?” “是呀!”美羊羊终于抬起头来,通红的脸也就落在了喜羊羊的视线中,“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听说,可漂亮了呢!而且……而且我听说,对着奇幻流星雨许愿,愿望,就能实现哦~” 看着美羊羊满是天真喜悦的脸,喜羊羊绽放出了纯粹的笑容,完完全全的快乐的笑容。 “好呀~” “那就说定了哦,不许反悔呀!”美羊羊红着脸,一溜烟地跑出了喜羊羊的房间。 【第贰章】 运送能量种子走了一天,如今,已是晚上。 懒羊羊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嘟囔着“终于可以休息了”,走进了用作吃饭地点的慢羊羊的车厢。随即,他就被一股香味吸引住了。 “晚餐准备好啦!”是美羊羊兴奋而满是笑意的声音,“大家快来吃饭吧!” 小羊们带着欢声笑语,也都冲了进来。看着满桌的美味饭菜,沸羊羊发出了一句感慨:“每天吃上美羊羊做的晚餐,什么疲劳也消失了!” 听到沸羊羊的话,喜羊羊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他随即便感到诧异,诧异于自己竟会为此而感到不悦,这……怎么会…… “等等,差点忘了这个~”美羊羊甜美的声音伴着她优美的步伐而来,手中,端着一盘菜。 “美羊羊,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居然有加菜?”村长明显也是馋猫,看到美味佳肴,两眼直放光。 “因为喜羊羊呀,”美羊羊带着笑意看向少年的方向,“他答应带我去看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好开心啊~” “流……星……雨……”喜羊羊霎时呆住了。整个下午,自己一直莫名其妙地心不在焉,眼前经常浮现出美羊羊的样子,完全集中不了精神。而剩下的那一点清醒的意识都用来驾驶火车了,早把上午对美羊羊的承诺忘在了脑后,于是,在那个至关重要的二岔路口,他,开错了方向! “对啊,你说会带我到能看到流星雨的地方啊~”美羊羊完全陶醉在了对流星雨的美丽幻想之中。 喜羊羊更是脸上冷汗直冒,看美羊羊已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喜羊羊急忙拿出定位仪,却也只能无奈地看到嘻哈火车的位置离流星雨的位置越来越远…… 刚想说些解释的话,电视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刚刚结束了!” 美羊羊原本陶醉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没看到的朋友们,只能等下一次了。”播报员的声音仍在传来,“下一次,可是一百年之后哦。” 美羊羊的头,低了下去。 “美……”喜羊羊张开干涩的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美羊羊带着满满的不肯相信的声音打断:“结……结束了?”冲到喜羊羊身前,“结束了?!” 喜羊羊的心中,满是自责,把头低了下来,不敢看美羊羊:“对……对不起,我,我走错方向了……” “流星雨……”美羊羊眼中的泪水开始滑落,喜羊羊伸出手去,想帮美羊羊拭去眼泪,却被美羊羊一把推开,“喜羊羊,你骗我!” 带着啜泣声,美羊羊冲出了房间,独留下喜羊羊,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地痛。 【第叁章】 深夜。 已经转变成房屋形态的嘻哈火车外,突然,有一个人影闪过。 “什么人?!”守夜的沸羊羊登时防备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嘘,”一个披着黑袍的人捂住了沸羊羊的嘴,“别那么大声。” 听出是喜羊羊的声音,沸羊羊松了一口气:“你搞什么呀!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吓死我了。”借着被云遮住大半的月光看向喜羊羊的面孔,却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你怎么回事,怎么满脸都是伤,还有血……”语调愈发地紧张起来。 “嘘,”喜羊羊急忙再次捂住沸羊羊的嘴,紧张地四处张望一圈,才轻声说,“别把大家吵醒了。” 月,终于从云中完全显露出来。沸羊羊这才看清,不止喜羊羊的脸上,他身上的黑袍,也有好几处浸着血。 沸羊羊尽全力压低声音,但还是盖不住语调中的恐惧和关心:“到底怎么回事呀?” 喜羊羊轻轻摇摇头:“别问这些了……你就当没看见我,好吗?千万别让别人知道……” 看着喜羊羊紧张的神情,沸羊羊也是愈发地激动,费了好大劲,才再次压低了声音:“我可以不告诉别人,可是,你总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喜羊羊轻叹一口气,侧头看向了明月。廿四的月,早已不是满月,阴晴圆缺的规律已让它如人世间的情一般,残缺不全。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叹气。 注意到喜羊羊复杂的神色,沸羊羊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你了,你赶紧进去吧,包扎一下你身上的伤口,别发炎了。还有,洗一洗你身上的血,不然,就是我帮你瞒着,也谁都能看出来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啊!” 喜羊羊抬眼看向沸羊羊,眸中露出几分惊奇,纠结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告诉你吧……”伏在沸羊羊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你真的去了……”在无比的惊讶中,沸羊羊的语调猛地提高。喜羊羊又一次捂住沸羊羊的嘴,过了数秒,沸羊羊才冷静下来,语调也平复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大家的……唉……你赶快进去吧。” 喜羊羊回以微微的一笑,走进了屋内。沸羊羊则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中,尽是些莫名的东西。 【第肆章】 “午饭时间到了!”两眼放光的懒羊羊最先冲进了房间里,身后,跟着有说有笑的沸羊羊、村长、和暖羊羊。 “大家快吃饭吧。”美羊羊倚在桌边,语调中明显地带着不开心。 沸羊羊看了一眼美羊羊,却不是往常的那种满是爱慕的眼神,而是带着几分……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东西,也许是羡慕,也许是无奈,也许是悲伤,也许是哀叹……当然,美羊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自顾自地难过着。 懒羊羊更是只注意到了桌上的食物:“我不客气啦!”一下就把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却一瞬间冷汗直出,眼冒绿光,跪在地上,“这个,不能吃……” “懒羊羊,挑食是不对的,”村长又开始说教了,“无论什么食物我们都要珍惜。”边说边也吃下了一个包子。 “好咸啊!”村长的反应和懒羊羊如出一辙,跌坐在地。 “唉。”美羊羊长叹一口气,眸中的悲哀闪动着,一览无余。 觉察出这种氛围的村长赶紧站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一旁的懒羊羊也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村长,“大家千万不要浪费食物。”边说边把又一个包子拿向懒羊羊的方向。懒羊羊则是紧闭着嘴,惊恐地看着那个包子,仿佛它是魔鬼一般。 “我吃饱了。”美羊羊全然不理会这些,嘟着嘴,带着明显的不开心,走开了。 沸羊羊带着不满的眼神看着村长和懒羊羊,意思很明白:「你们干嘛要说出来?」却同时用余光默默看向美羊羊的方向。 「这,大概就是,身在福中,而不知福吧……」 “没看到流星雨,美羊羊很不开心呐。”村长的声音打断了沸羊羊的思绪。 “大家想办法帮帮美羊羊吧。”暖羊羊一如往常地关心她的伙伴们,“要把美羊羊的笑容找回来~” 沸羊羊此时则是在期待一个人,另一个此时不在场的人。说来也巧,一念及此,他竟然就出现了—— ——“嗯,就包在我身上吧!”是淡蓝色少年自信的声音。 【第伍章】 又一夜。 喜羊羊带着歉疚的笑容,看着美羊羊走了过来。 “喜羊羊,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声音冰冷,但喜羊羊从中,还是听出了几分期许和开心。 “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喜羊羊赔着笑脸。转身,跑向了一门经过特殊改装的礼炮。里面,已经装好了星星果。 调整好角度,喜羊羊向前走着,准备点燃礼炮了。脑海中,不停地想象着星星果在空中绽放,化作一颗颗流星划过夜幕之后,美羊羊开心的神情。却因为想得太入神,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丛青苔,向前滑倒,扑在了炮口上。 礼炮,直直对着美羊羊,发射了。 美羊羊惊叫着躲开了,带着怒意,不满地嚷着:“喜羊羊!” ---------------------------------- 看着美羊羊堆满怒意的脸,喜羊羊只得再度赔着笑脸:“这一次一定成功,再相信我一次吧……” 美羊羊的心中,满是纠结,但对眼前少年的信任终究胜出了一筹:“好吧。”轻叹一口气。 喜羊羊则是看向旁边的装置,检查了半天,终于笑着说:“这一次,换了这个系统来发射星星果,绝对不会再出错啦~” “好吧,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快点开始吧。”美羊羊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星星果被弹射到空中,绽放开来。 美羊羊眼中闪烁出喜悦的光芒。站在美羊羊身边,看着她,喜羊羊也露出一抹微笑,却又像是苦笑。随即,他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左腿,那里,费了很多功夫才掩藏好的伤口正疼得厉害。 「不过,只要美羊羊她开心,就也值了呀……」悠悠地想着。 可,造化弄人,重力的作用之下,绽放开来的星星果碎片,竟是开始坠了下来,直直地,落向了,美羊羊的方向! “美羊羊,小心呐!”喜羊羊急忙叫道,转身把身边的美羊羊推开。 ---------------------------------- 被喜羊羊推开的美羊羊跌坐在一个小泥坑里,看着星星果碎片一个一个砸在地上,也是砸在心头。只感觉,内心,被砸出一个一个深坑,一道一道裂痕。 情,正是最能使人心伤之物。 “哇”的一声,美羊羊哭了出来,哭得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冷…… 可她,却没能看到,有一个小小的星星果碎片,落在了淡蓝色少年的身上,让他,痛得浑身一震,但他却是硬生生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 “美……美羊羊,对不起……”急忙把美羊羊从泥坑中拉起来,喜羊羊低着头,嗫嚅着什么。 美羊羊却只是哭着。 天边,此时骤然划过一道亮光。 “有流星!美羊羊,你看啊!”喜羊羊激动地叫了起来。 抱着对喜羊羊的最后一丝信任,美羊羊擦了擦泪,转过头去,看向天空,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心上的裂痕,更深了,更深了,终于,贯穿了内心,让它,碎了满地。 “你又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满是悲伤地哭着,美羊羊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美羊羊!”身后,徒留喜羊羊痛苦的声音。 【第陆章】 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和暖羊羊站成一排,有些惊奇地看着独自一人回来同时脸上满是悲伤的粉色少女。 “美羊羊啊……”村长先开了口。 “对不起,村长,”换来的,却是美羊羊苦涩的声音,“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真的感觉,自己,像是完全失去了动力……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美羊羊,”暖羊羊拦住了去路,“喜羊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别提他了。”美羊羊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泪水。 「心……真的好痛啊……」 低着头,向前走着,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却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到沸羊羊身上。 “你……”沸羊羊轻声说着,美羊羊也终于抬起了头。注视着美羊羊那双溢满悲伤和痛苦的眸子,沸羊羊一愣,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喜羊羊,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啊?!你不是准备好了星星果吗,怎么会……」古铜色少年的思绪完全乱成了一团。 “沸羊羊,你走吧,”美羊羊这个时候,最不愿听到的就是沸羊羊那笨拙的安慰。他的心是好的,可他安慰人的水平实在无足恭维,“我想,静一静……” “好啊,”沸羊羊脸上一抹苦笑,“不过……你踩到我的脚了……” 美羊羊一愣,随即注意到,自己的脚确实踩在了沸羊羊的脚上,赶忙抬了起来:“对,对不起啊……”头也不回地就跑向了她的霹雳号的方向。 然而,在美羊羊转过头去的那一刻,沸羊羊清楚地看到了,她脸庞上终于滑落下来的泪水。一瞬间,沸羊羊真是百味杂陈,却也只能默默地看着粉色的背影躲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喜羊羊究竟干了些什么,”懒羊羊刻意压低的声音切了进来,“美羊羊怎么更生气了?” 沸羊羊带着苦笑看了懒羊羊一眼。他倒是知道喜羊羊是准备去做什么,但是,究竟最后实际做了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冲进自己的房间,沸羊羊随即拨出去了一个电话,是打给喜羊羊的。 “嘟,嘟,嘟……” 没有人接听。 【第柒章】 “这一次,我是真的没骗你啊!”喜羊羊竭尽全力地喊着,但他也知道,这毫无用处。 颤抖着坐了下来。刚刚星星果碎片落下,正有一个砸在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正好砸中了之前的一处伤口,让它再度破裂了。血,不断地涌出,染红了那里原本洁白的羊毛。疼痛,也随之一波一波地袭来。 可,这样也好,身体痛了,心,就不那么痛了吧。 念头一转,「还好,美羊羊她刚刚没看到我受的伤……」也不知为什么,这对于喜羊羊自己,竟是一个足以为安慰的事情。 花了点时间,重新包扎了伤口,喜羊羊站起身,顿觉一阵茫然。 「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漫无目的地走向黑夜深处,淡蓝色的身影,被夜的黑暗,逐渐,吞噬…… ---------------------------------- 纯然巧合,喜羊羊竟来到了灰太狼的天狼号面前。周围,有一大堆五角星形状的金色物什。 “原来,刚刚划过夜空的那道亮光,是天狼号啊……”轻声嘟囔着。 “干嘛为了捡一堆破东西而冒险,天狼号都被摔成这样了!”红太狼的声音从天狼号中传出。喜羊羊急忙四处张望一圈,一闪身,躲在了一处草丛后面。 “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啊,”是灰太狼的声音,“是百年一遇的流星的碎片!” 「流星碎片!」喜羊羊猛地一惊,「美羊羊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可又转念一想,「但是,大概……我还是会搞砸的吧……」低下头,心中,满是苦涩。 但上天却没有给他继续考虑的时间,一阵风吹过,喜羊羊身前的草丛便被吹飞了。灰太狼、喜羊羊四目相对,皆是愣住了。 “喜羊羊?”灰太狼的声音中,有几分贪婪的喜悦。但最深处,看到喜羊羊瞳中的痛苦,也有了几分莫名的悲伤。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喜羊羊伸手从地上抓起一块流星碎片,转身就跑。 【第捌章】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周围全无旁人,美羊羊便开始放声哭泣,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 美羊羊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上,夜幕已深。身边,便是淡蓝色的少年,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自己。视线转向无边的苍穹,那里,正有一道道亮光划过。 “流星雨!”兴奋地叫了起来。 身边的少年仍带着几分宠溺看着自己,自己,则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美羊羊,我……我喜欢你……”少年伏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而害羞地说着。自己的脸霎时红了一大片,转头想看向少年,却只能害羞地压低了头,用微不可闻的语气说着自己都快听不见的话:“我……我也喜欢你……”脸,更红了,像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般。 少年把自己揽入他的怀中,自己也把双臂环在少年的身侧。 世界的美好,也比不过这一刻的幸福。时间的流逝已不再重要,彼此的呼吸牵动着每一发心跳。 少年缓缓地松开了双臂,带着笑意转向星空,语调中也同样满含笑意:“美……美儿,对着流星,许个愿吧~” 自己,也望向星空,嘟起嘴想了想,然后便再无犹豫:“那我就许愿,我和你,能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 ---------------------------------- “咚咚咚”的敲门声最终打断了美羊羊的梦。从无限的美好骤然跌回心痛的地狱中的美羊羊满不高兴地起身,走向门口,推开门。门外,是有着古铜肤色的少年。 “沸……沸羊羊?怎么了?”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表,仍是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 时间向回转,回到美羊羊还在自己房间里止不住地哭泣之时。 沸羊羊也在他的房间里,不停地给喜羊羊打电话,可是回应他的,却总是“嘟,嘟,嘟……”的声音。 终于,当电话里再一次响起“嘟”的一声时,沸羊羊狠狠地把听筒往桌上一摔,跌坐回自己的床上。 “这个喜羊羊,到底干什么去了呀?!”满是无奈。 美羊羊的哭泣声回荡在沸羊羊的耳边——当然,其实在沸羊羊的房间里是不可能听见美羊羊房间里的声音的,这只不过是想象罢了——让沸羊羊愈发地坐立不安。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沸羊羊几乎是抓狂了。 心中,两个声音激烈地对撞了起来。 「你关心这事干嘛?」第一个声音,「让美羊羊讨厌喜羊羊吧,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趁着这个机会,去安慰安慰美羊羊,说不定,能让她对你有好感呢!」 「怎么能这样呢?!」第二个声音马上插了进来,「你也知道,美羊羊喜欢的是喜羊羊,帮助他们吧,这样,才能让美羊羊获得幸福啊!你怎么能不顾美羊羊的幸福呢?!」 「哪里不顾美羊羊的幸福了?!」第一个声音随即开始了反驳,「沸羊羊,趁这个机会,去安慰美羊羊,去吧!美羊羊会逐渐喜欢你的,到时候,你也能给美羊羊幸福的!」 「喜羊羊还是不是你的兄弟了?!」第二个声音,「你也知道,喜羊羊为她付出了多少,你就这么全不顾兄弟情谊,趁火打劫吗?!」 “够了,够了!”沸羊羊捂住发痛的头,厉声喊道。 粗喘了几口气,抬头望向窗外,无尽的星空。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第玖章】 “还想跑!”坐在天狼号驾驶座上的灰太狼把所有的流星碎片都载入了天狼号的火炮之中,开始奋力追赶前面的喜羊羊。 其实喜羊羊此刻本应该跑不快的,左腿上的伤口还在不住地疼着。可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动力,喜羊羊竟是发挥出了自己的极限水平。他的脑海中,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把手中的流星碎片送到美羊羊那里! 但两条腿总归跑不过四个轮子,天狼号愈发地逼近了。“嗖”的一声,一个流星碎片从天狼号的炮口中射出,飞向喜羊羊的方向。 “出来吧,雷霆号!” 在流星碎片逼近的最后关头,雷霆号终于出现了。 “啊……躲过一劫……”喜羊羊长出一口气,“雷霆号,你终于来了!” “就算雷霆号来了,结果都一样!”是灰太狼恶狠狠的声音。随即,一颗颗流星碎片发射出来,直冲雷霆号而去。 喜羊羊自知自己在劫难逃,死死地咬住嘴唇,半晌,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手中方向盘一转,雷霆号便转了方向,向着一个岔路冲去—— ——也就因此,离营地,越来越远了。 在流星碎片的枪林弹雨之中东躲西避,雷霆号的能量消耗极快,不多时,便闪避不及。一个流星碎片在雷霆号紧旁边爆炸。冲击波,把雷霆号和其中的喜羊羊,推下了悬崖。 「只要伙伴们没事,就值了呀……」闭上双眼,最后一幕浮现的,是……她的身影。 「美羊羊……」 【第拾章】 “美羊羊……”沸羊羊的声音有几分犹豫,顺着美羊羊的目光,也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你没事吧……?” “没……没事啊?怎么了?”美羊羊显然有几分不高兴。 “没事就好……你整整一天一夜都待在房间里不出来,我们大家都有些担心了……”沸羊羊一声苦笑。 「一天一夜?!」美羊羊这时才发现,表上面显示日期处,赫然写着“六月廿六”:“我,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嗯……”沸羊羊点了点头。 美羊羊仍觉得有些神志恍惚,足足半分钟过去了,她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沸羊羊急急问道:“喜……喜羊羊呢?” 沸羊羊一愣,他确实没有预料到美羊羊会问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其实知道她肯定想问这件事,但以为她会出于某种自尊心而最终不愿说出来:“喜羊羊……还没有回来,而且怎么也联系不上他……” 美羊羊一愣,下一秒的反应便是要冲出去找喜羊羊,但再下一秒,却又有一股力量把她拉了回来。 「算了吧,他根本不在意你的,还不停地欺骗你,欺骗你的感情……」 这样的想法让美羊羊的心瞬间冻到了冰点,本来想说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冷的一个“哦”字,便是转身,要走出房间。 “美羊羊……”沸羊羊颤抖地伸出手来,拽住了美羊羊。 「终于,下定了决心啊……」 “什么事?”美羊羊不耐烦地问道。 “我……我有话想和你说……”沸羊羊的声音有几分胆怯,但下一瞬,又坚定了起来。 听沸羊羊的语气,美羊羊本以为,他是要下定决心和自己告白了。她又怎会不知道沸羊羊喜欢自己呢,怎会不知道沸羊羊的心意呢?要是平时,自己肯定会委婉地拒绝,可是现在,谁又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选择呢……但是,她却没有料到,沸羊羊说出口的,竟是—— “美羊羊,你知道,喜羊羊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第拾壹章】 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喜羊羊只觉全身都特别的沉重,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上的伤口,也愈发地疼。 费力地按动了操纵面板上的一个按钮,幽蓝的灯光在驾驶室里亮起。环视一圈,周围的车厢有好几处损坏,“呲呲”地冒着火花。 「唉……这短短几天里,都是第二次,掉下悬崖了……」无奈,自嘲,叹息。 面前,显像窗口亮了起来。 「这……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啊……」随手点开通话栏,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不下十个未接来电,皆是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打来的,而且,全部来自沸羊羊。 「还是有人关心我的啊……」喜羊羊轻叹一口气,给沸羊羊,拨出了一个电话。 ---------------------------------- “你知道,”沸羊羊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声音没有过于激动,“喜羊羊为了你,冒死去找星星果吗?!” “什……什么……”美羊羊一阵恍惚。 “我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是,喜羊羊他,试着用星星果给你制造流星雨来着?” “是……是啊……”即使在美羊羊自己听来,她的声音都无比的遥远,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声带所发出的一样。 “你知道,整个大树世界,只有一个地方能找到星星果吗?那里,机关密布,而且有众多野兽出没……”沸羊羊差点就说不下去了,“前天晚上,我守夜,当时遇到喜羊羊从外面回来……他全身都是伤,还有好多血。那,那都是为了你而受的啊!” 美羊羊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沸羊羊,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半晌,才用飘忽的语气轻声说:“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沸羊羊垂下头去,神色莫名。 霎时间,美羊羊仿若是疯了一般,猛地就向门口冲去,被沸羊羊死死拽住:“你干什么去呀?冷静点,冷静点啊!” “别拦着我!”美羊羊的声音带着可怖的哭腔和完完全全的声嘶力竭,“我要去找他!去找他啊!” “冷静点啊!”沸羊羊发觉美羊羊此时的力气大得惊人,自己,马上就要拽不住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位置,你要去哪里找他啊?!” “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他!”美羊羊的嘴中,仍旧是这两句话。 沸羊羊终究是没能拽住美羊羊,只能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她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跑进了深深的黑夜中。此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 “喜羊羊?!你到底在哪里啊?!”沸羊羊看着通话窗口里浑身是伤的好友,情绪完全难以平复。 “我也不知道啊……”喜羊羊一声苦笑,“我待会儿试着启动导航系统,把坐标发给你吧……对了,美羊羊呢?我……我捡到了一块流星碎片,想给她看……” 话还没说完,便被沸羊羊急急打断:“哎呀,别说这些了!她刚刚跑出去了,要去找你呢!没有开着火车,就直接跑出去了呀!” “什么?!”喜羊羊一惊,“你怎么,不拦住她呢?!” “我也想拦住呀!”沸羊羊着了急,“可是她刚刚力气特别大,拦不住呀!” “这么晚,不开火车就跑出去,可是很危险的啊!”喜羊羊的声音也愈发激动。 “所以你赶快把坐标发过来!我这就去把大家都叫起来,马上出发去追美羊羊,然后去找你!” “好!”喜羊羊毫无犹豫地转身,开始在操纵面板上飞快地拨弄起来…… 【第拾贰章】 美羊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跑向什么方向,只觉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指引着她的脚步。但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她既不觉得累,也不因周围浓浓的黑夜而恐惧,现在,她的脑海中,只余下那淡蓝色的身影。 “喜羊羊!你在哪里啊!”泪,刚流出便被风吹干了。心,绞痛着。 当你深爱的人默默地为你付出了许多,而你却一无所知,反而还怪罪他。这份痛苦,任谁,也承受不了吧。 疯狂地向前跑着,疯狂地向前跑着…… 「喜羊羊,你一定要没事啊!你等我,等我给你道歉啊!」 ---------------------------------- 被猛然叫起来的懒羊羊、慢羊羊、和暖羊羊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焦急地走来走去的沸羊羊,想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沸羊羊那莫名的神情,最终都没有敢问出来。 “叮”的一声,一个全息窗口在沸羊羊眼前弹出,上面,是一幅地图,其中有一个位置用红点特别标示出来。看到它,沸羊羊长松一口气,转向面面相觑的其他三人:“大家,我们得赶快出发了!” “沸羊羊,你先别急。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村长的声音还是相对冷静的。 “没时间了!”沸羊羊急得直跺脚,“刚刚美羊羊没开火车就一个人跑出去找喜羊羊了!” “什么?!”大家皆是一惊,“那这地图……” “那是喜羊羊发来的,他的位置!”沸羊羊已经冲向了驾驶舱,“别问这些了,赶快出发吧!” 其他三人也都急忙跑向各自火车的驾驶舱,不一会儿,五辆火车——四人各自的,外加美羊羊的——便连接在一起,急速冲进了黑夜之中。 ---------------------------------- 终于把自己的位置发了出去的喜羊羊向后一靠,无力地坐着。 在黑夜的静寂之中,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摇摇头,这种问题,怎么会有答案呢? 闭上眼,又回想起那天,答应和美羊羊一起去看流星雨的那天,美羊羊给自己的拥抱,和她脸上天真的喜悦,还有自己心中,那复杂的感情。更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因沸羊羊的感慨而感到的莫名的不悦。 难道,自己,也学会了喜欢,也学会了……吃醋? 难道,自己,那阳光快乐的外表下因孤独而冰封的心湖,竟也能融化出一汪清潭? 难道,自己,真的有资格去爱,去被爱……吗? 【第拾叁章】 “喜羊羊!”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喜羊羊猛地抬头,看向显像窗口,那里,美羊羊粉色的身影自黑夜中现出身来。 “美……美羊羊?”喜羊羊一愣,随即解开安全带,跳出了车厢,奔向美羊羊的方向,却没跑几步,左腿吃痛,跌在地上。 “喜羊羊!”美羊羊冲了过来,跪坐在地上,抱住了满身是伤的喜羊羊,“你傻啊……我只是没看到流星雨而已,你不用……你也不用为了找星星果,连命都不要了呀!” “你,你都知道了……”喜羊羊无奈地叹口气。 “嗯……”美羊羊声音愈发地低,“对不起,对不起……”话语,最终,淹没在啜泣声里。 “别……别哭啊……”喜羊羊赶忙松开双臂,用手,轻轻地拂去美羊羊脸上的泪水,“是我……应该说对不起的,一次又一次地让你没能看到流星雨……” “那都不重要啊!”美羊羊带着哭腔,声音激动,“只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就知足了呀!” 一时寂静,只有两羊的呼吸声和美羊羊轻轻的啜泣声。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仿若祝福着这样一对恋人。是啊,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啊! 可是下一刻,这幅画面被自两个方向分别传来的“轰隆轰隆”的火车声打断。由美羊羊搀着,喜羊羊挣扎着站起身:“沸羊羊他们,也来了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怎么会,这火车的声音,好像是自两个方向而来的呢?难道是……? “轰”的一声,第一个冲进视野里的是懒羊羊的飓风号打头的嘻哈火车。火车停下来以后,沸羊羊冲了下来:“美羊羊、喜羊羊,你们,都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喜羊羊摆摆手,“但先别管这个了。大家,都赶快回到自己的火车上,离开这里!” “为……为什么啊?” “轰隆轰隆”声越来越大,喜羊羊望了望声音传来的方向,轻声说:“因为……不止你们找来了这里,灰太狼……也来了啊……” 【第拾肆章】 天狼号冲进了小羊们的视野之中。 看着眼前的众羊,尤其是伤痕累累的喜羊羊,灰太狼一愣,随即哈哈笑道:“看来,小羊们,今天,我是吃定了你们啊!” 其实,灰太狼找来这里,最初还真不是为了抓羊。当时,看着雷霆号和喜羊羊被冲击波推下悬崖,灰太狼心中,却没有得胜的喜悦,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去看看喜羊羊有没有受伤。不知为何,之前和喜羊羊四目相对之时,看到他瞳中那溢满的痛苦,就产生了几分莫名的同情,产生了几分类似于父亲想要保护儿子的那种冲动。 不过,如今,终于找到了这里,看到喜羊羊虽然受了些伤,但总归无大碍,而其他小羊也都在,灰太狼抓羊的野心便又起了主导作用。现下,他正喊着:“小羊们,这次,你们跑不掉了!” “没那么容易!”已经回到自己霹雳号里的美羊羊直接把火车向天狼号撞去,把天狼号,撞向了一边。 “哼!”灰太狼一声轻哼,按动了操纵台上的一个按钮,随即,一个个流星碎片划过夜空,向着众羊的火车冲去。 “小心啊!”喜羊羊慌忙喊了出来。 可是已经晚了,枪林弹雨之中,终究有一个碎片,在美羊羊的霹雳号旁爆炸,把霹雳号掀翻了过来。 “美羊羊!”喜羊羊眼前一黑,什么都顾不得了,便冲向了霹雳号的方向…… ---------------------------------- “美羊羊!”逐渐一点点恢复了意识的美羊羊听见了这满含自责、关心、和温情的声音,“快醒醒啊!” 「是你吗,喜……喜儿?」费力地想睁开眼,费力地想张开口,却都是无能为力。 渐渐地,身体各处的感觉愈发地清晰了起来。逐渐地感觉到,自己,是在他的怀中,瞬间感觉无比的幸福,嘴角,微微地扬起了一个弧度,身体,也微微地向少年怀抱的更深处动了动。 “你……你醒了?!”无比惊喜的声音,“睁开眼看看我呀,我,我是喜羊羊呀!” 终于,沉重的眼皮被费力地拉开了。眼前出现的,是少年含泪而同时带笑的脸庞。 “我……我还活着……?”吃力地问道。 “你当然没事,不许你胡说!”少年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第拾伍章】 “轰”的一声爆炸声让沉浸于二人世界中的喜羊羊和美羊羊终于回过神来。美羊羊这时才注意到,嘻哈火车已经围成了一个弧形,抵挡着天狼号发射出的枪林弹雨,然而,明显地,已经抵挡不太住了。 把美羊羊轻轻放下,喜羊羊缓缓地起身,向天狼号那边走去。 此时,灰太狼启动了终极的武器。一门大口径的火炮出现在天狼号顶部,流星碎片,开始载入其中。 喜羊羊从怀中取出了那块流星碎片,默默地盯着它看。 火炮,马上就要发射了。 看看那蓄势待发的火炮,再看看身后仍有些无力地躺在地上的美羊羊,喜羊羊叹了一口气。 「终究,没法让美羊羊看到这块流星碎片了啊……」 灰太狼,按动了,发射按钮。 喜羊羊双眼死死地盯住了那炮口,手上一发力,流星碎片,便直直地飞入了炮膛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随着两股力量在炮膛里对撞,大量的流星碎片,未被发射出去便爆炸了开来。 “怎么会这样啊!”灰太狼无奈地发现自己又一次被炸飞上了天,随即,便是“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句经典的台词。 ---------------------------------- 天狼号中剩余的流星碎片在爆炸中都被发射了出来,一个一个,划过无边的夜空。仿若,就是流星雨一般。 美羊羊此时终于能够站了起来,走到了喜羊羊的身边,双眸中,星光熠熠:“这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流星雨了~” “太好了!美羊羊的笑容回来了!”除美羊羊和喜羊羊外,大家一起喊了出来。而此时,喜羊羊则是默默地看向了身边她的双眸,嘴角,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四世·命运】 【引子】 记忆,始终都在那里,永远也不会消逝。所谓的遗忘,不过是暂时的浮尘罢了。心底深处铭刻的绝望,就像那千年以前刻下的古老铭文一样,纵然过去千万年,甚或亿万年,又怎能消逝呢? 从梦中惊醒,淡蓝色的少年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仿佛不认识自己这副躯体一样。胸前闪着金光的铃铛,曾是自己力量的源泉、自信的象征、亲情的符号,可现在再去看,不过只是天边一片浮云,全无意义。 少年的视线许久才移开,移向窗外。夜,已是深了,本应高悬的繁星若尘此时却是皆已隐去。透过无边的夜幕望向青青河彼岸,少年只觉自己似是能看见密林之中那方暗紫色的古堡一般,看见,其中的,他。 他,醒了吗?从此生这场幻梦中,醒了吗? ---------------------------------- 命运,是无人可以逃脱的绝对。所谓的抗争,不过是痴人说梦,徒劳无益,而绝然一场笑话罢了。 昏暗的紫色古堡里,一抹灰黑猛然惊醒。他缓缓地自床上起身,踱到窗边,自此处登高望远,笼罩在夜幕中的森林尽收眼底。这里,是他的家园。但当下这一刻,自内心深处,他却感觉满是陌生,仿佛从未见过此处,从未到过此境一样。 天下苍茫,家园,也不过是个虚妄。 灰黑色大叔的目光,渐渐地,投向了青青河的彼岸,那方羊族已世代居住了五百年的故土。他觉得,自己似是能看见广袤草原上那栋淡蓝色的两层小屋一般,看见,其中的,他。 他,醒了吗?从此生这场幻梦中,醒了吗? 【壹】 千年以前,青青草原。 如画般的青山绿水,漫天的花海。 一只孤苦伶仃的小狼的身影,在这美景如画之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亦步亦趋,正向着不可知的方向,艰难地,颤颤巍巍地走着。本应是玩乐的孩童幼年,却由于一场战火连天,已然变得无依无靠。可或许是由于尚小的年纪,小狼的心中,还没有生出仇恨,有的,只是对命运的绝望。 永恒的绝望。 小狼只觉得自己的步伐愈发地艰难,只好有些费力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战争中受伤而血肉模糊的右腿。如今,伤口怕是已经发炎了吧。全身,只感觉愈来愈热,额头不住地冒汗,眼前,也渐渐模糊了—— 那是什么?一抹洁白,那么的纯粹,是,天使吗…… 啊,不在意了!在这一方花海之中魂归虚无,也还是不错的结局呢! ---------------------------------- 刺耳的警报声突兀地响起,让沉思中的喜羊羊猛地一惊。不必说,灰太狼大叔又来了,这许多年来,羊村的警报声,不还都是为他而响的吗?叹口气,真的是,老抓羊,烦死羊了。可也不是完全是烦,一般来说,喜羊羊此刻都该感到几分玩世不恭的刺激感和——难免——那么一点点的恐惧。 但这一次,喜羊羊心中的情感却有几分难以道明,全然不同于往日,既没有厌烦,也没有刺激,也没有恐惧,而是有些……有些什么?喜羊羊发觉自己竟也说不清楚。只怕,也没有人能够说清吧。 不过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早一步做出了反应,推开门,便冲了出去,奔向羊村铁门的方向。天边,乌云密布,一片一片地连绵着,一点一点地压下来,只让人喘不过气来。 「要……要下雨了吗?」不知为何,喜羊羊竟是有那么一点发愣。 大门外正是灰黑色的他,此刻,他正盯着众羊们已推过来并瞄准了自己的那一门门大炮,脸上尽是些莫名的神情,可身体上全无动作,真可谓波澜不惊,就像一尊雕塑一般,失了生气。直到远见地平线上突然出现的那一抹淡蓝色,淡蓝色的他,眸中,才瞬间闪过一丝无比奇异的光芒。 冰冷的铁门,隔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然而,当两人的双眸对上的那一刻,这距离骤然间变得完完全全的微不足道了。即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真的不可能比这更加全面,更加细致了。 毕竟,有千年积攒的默契,四世积攒的默契。 喜羊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这个场合,不宜直说,还是得继续,把此生这场戏,演下去。 费了许多力气,他终究换上了那经久不变的戏谑语气: “灰太狼大叔,你怎么又来了?这次想让我们用什么方式送你回家呀?” 可他深蓝色的双眸中,显现出的,却完全是另一句话: 「你也,想起来了,是吗?」 “切!可恶的小羊,这次本大王一定会把你们一网打尽的!” 「所以说,和我想的一样,你果然……也记起来了。」 “呦,你这话说了多少遍了,哪次成功过?” 「第四次了……这次,命运又会给我们哪种悲惨的结局?」 “哼!别欺人太甚了!看招!” 「不要……不要放弃啊!这一世,只要你我同心,一起努力,一定能打破命运的!」 少年灵巧地躲过几支飞来的箭矢,“呦,灰太狼大叔,我说,你也就这一手了吧。我劝你还是先好好想想回家怎么和你老婆交代吧!”一颗**,便已然出现在手中。 「前三世,哪一次,不是这么想的?可又哪一次,打破了这盘死棋呢……」 看着手中倒数至只剩三秒的**,“你……可恶的喜羊羊……” 「这一世,一定可以的!」 “嘻嘻……”满脸都是戏谑的笑容,“灰太狼大叔,再见咯!” 「没有希望的……命运,绝对是不可能打破的……」 “啊啊啊……可恶的喜羊羊,我一定会回来的!” 小羊们渐渐地从门口散去了,懒羊羊打着呵欠,美羊羊和暖羊羊聊着天,沸羊羊则边跑步边举着哑铃锻炼。于他们而言,刚刚这一切,只是他们的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可喜羊羊却是一动未动,双目凝视着灰太狼先前被炸飞后划过天际的那个方向,喉头一阵哽咽,眼角,无法抑制地,划过了一滴泪水。 【贰】 天空澄澈,悠悠的白云透着点淡蓝。青青河自碧绿的草和细细的沙中间流过,那么的清澈,倒映着一派山水如画。 千年前,青青草原的这方美景却被骤来的雨打破了。可世界并没有因此变得灰暗,万里苍穹仍旧透着明媚的阳光,并无一片乌云,只是下起了绵绵的太阳雨。缓步其中,只觉清凉而不觉严寒,只觉美好而不觉黑暗。 点点细雨落在银丝般绵延的河里,水纹一圈,一圈,嬉闹着打破了倒影,但仍留下了缤纷的色彩。可仍有此处,河边一座木色的小屋,倒影依旧澄澈清晰。 小狼在其中悠然转醒,第一眼所见到的,是一抹洁白,正是他昏迷过去之前所见到的那抹洁白。那是一只小羊的身影,在前前后后忙忙碌碌,听到背后的声响,小羊转过身来,却一时间表情有些焦急,跑过来扶已然坐起来的小狼重新躺下,为他掖好被子,这才露出一抹真诚而带着稚气的微笑,语调中也带着欢快:“你才刚醒过来,伤还没完全好,要好好躺着,好好休息呢!” 似乎是由于对命运的绝望早已根深蒂固,小狼是不太相信居然有人会来救他的,此刻,不免有些茫然,好久不知该说些什么,等到真的把想问的事情问出口时,语气就带了几分急促和难以置信:“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救我?” “唔……”小羊撅着嘴,偏着头像是想了好一会儿一般,“我叫乾羊羊。至于这里是哪里嘛,就是河边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房子啦!为什么要救你嘛……这个,我当时看到你伤口发炎,晃晃悠悠的,然后就倒在地上了,爸爸一直告诉我说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就把你背到这里来,给你包扎上药了。哎呀,哪有你这样的嘛,一醒来就问这么多问题,好好休息啦!”语气仍是孩童的欢快。 可小狼仍是带着奇怪的语调死死追问着:“可我是狼啊!” “唔……”小羊再一次撅起了嘴,“爸爸是说不能见死不救只限于其他小羊。可……哎呀,我不喜欢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真是的,狼就狼嘛。你看,你是不是有两个耳朵?” “嗯。”小狼点点头,对于小羊的这个问题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是不是有两条胳膊、两条腿?” “嗯。” “是不是有一条尾巴?” “我的尾巴可是跟你的完全不一样。” “哎呀,谁在意嘛,反正是有一条尾巴嘛!还有还有,你和我一样,都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小羊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除了我比你多一对角之外,其他的,都一样嘛!既然都一样,那我当然就可以救你啦!” “噗嗤”一声,小狼也一下子笑了出来,可他的笑容渐渐地有了几分苦涩。他虽和小羊年龄相仿,可是已经经历了太多,比如说,他知道,这个世界那漫天的战火,那夺走了他的父母和亲人的战火,正是狼羊两族之间燃起的。这只小羊,生活在这方尚未被战争吞噬的世外桃源里,自然对此是一无所知。 可小狼还是笑了,带着一点点童稚的天真和一点点成熟的悲伤,笑了。 ---------------------------------- 喜羊羊的脑海中,就这样不可抑制地回现出了他们第一世的初遇,让淡蓝色的少年,终究是在几声轻轻的笑声后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把视线转向窗外,原来密实的乌云竟是散去了,露出了湛蓝的天空。可雨却没有跟着散去,而是继续以太阳雨的形式柔柔地下着,伴着和风在天幕里画出一行行透明的细丝,落在绿得清亮的广袤草原上,别有一番如画风韵。 真像千年前的那番风光。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魂游物外的喜羊羊并没有听到村长喊他的声音,直到慢羊羊一声怒吼传来才让他从幻梦中惊醒:“喜羊羊!!!” 浑身一颤,喜羊羊这才把视线转回来,并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教室里,是在上课,一下子尴尬得不知所以。慢羊羊则显然是发了火:“上课叫你这么多次你都听不到似的,还看着窗户外面傻笑!你到走廊里罚站,面壁思过!” “哦……”喜羊羊的声音还是有些呆滞,刚睡醒般地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又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教室门。 慢羊羊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自顾自地讲起课来了。喜羊羊却没有听话地站在走廊里,而是一路走出了教学楼,走进了外面的细雨里,在这夏日本来的赤暑中,顿觉几分清凉。少年抬起头,任细微的雨丝落在脸上,痒痒的,却是很舒服。 但下一刻,天边却突然绽放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五彩而精妙的绚丽,接着,便即刻凋零,只余下几点尘埃。少年缓缓皱了皱眉,这又不是什么节日,突然放什么烟花呀?然而,只一瞬,记忆便自动填补了它的空白,于是淡蓝色少年只是一偏头,回望了一眼仍不断传出朗朗读书声的教学楼,叹了口气,接着,拔腿就向青青河彼岸的密林,跑了过去。 【叁】 千年以前,一个晴朗的日子,万里碧空,无一丝白云,却也不觉得过于酷暑。而在青青河的彼岸,和千年以后一样,也有那么一方密林,绿绿油油,郁郁葱葱。而,看呐——在其中,有那么一只小羊和一只小狼,带着孩童的欢快,开心地捉着迷藏呢! “来抓我呀!”小羊——他名叫乾羊羊——把头从一丛绿叶中钻了出来,冲着他的灰黑色的伙伴,调皮地笑着。 “抓到你啦!”小狼——他名叫坤太狼——个头虽小,可反应绝不慢,他飞快地转身,便要往声音的方向扑去。可小羊早有准备,只是灵活地一闪身,便复又不见了。 小狼扑了个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禁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真是的,哪有这样的嘛,每一次玩捉迷藏都是自己输。明明狼应该是嗅觉敏锐,观察力敏锐的族群,结果,也不知小羊是怎么做到的,每一次都能把自己的位置和气味掩藏得那么好。真是真是,不玩了。小狼刚下定决心,准备干脆认输,好换一个游戏。结果站起身来,不待说话,便听到远处小羊的惊呼声:“哇!” 小狼一阵困惑,这是怎么了?小羊的惊呼声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宝藏一样,激动万分。不禁带着疑问,循声而去,拨开繁密的枝、墨绿的叶,终于现出伙伴那一抹洁白,张口便问道:“怎么……”却是没问完就自己打住了,接着,便也是一声惊叹。 眼前,幽暗的密林之中,竟露出一方空地来。高大的树木环抱着这里,而在其中,绿荫之下,芳草茵茵,各色野花点缀。正中央,更是有一座天然的喷泉,把夏日炎炎中难得的清凉和那一道道美轮美奂的七色彩虹泼洒下来。而其中夹杂着的水气,更是弥散着,随着澄净空气里的道道微风扑面而来,直直使人惬意。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看得呆了,来回在这里一圈一圈走着,除去“好美啊!”的惊叹,已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当时的青青草原,尚未受战火洗礼的青青草原,本就是伊甸园一般美好的存在,但和林中这一方小天地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了。太美啦!就像一方从未被踏足过的净土,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纯粹。 两个小孩子最后是坐了下来,把小脚丫伸进高高冲起的喷泉水柱下那一汪小小的清潭里,在欢声笑语中,踢起来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浪花。小羊偏了偏头,用着欢快的语调建议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你说,好不好?” “好呀!”小狼倒是答应得很爽快,“以后,就以烟花为信号吧,想要聚的时候就在这里放烟花,看到烟花就过来!” …… ---------------------------------- 灰太狼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把头扬了起来,目光直直地射向天空苍穹,那里,烟花绚烂散尽,只余下了一抹尘埃,而一道道雨丝则也从远方坠下,落在脸上,倒是很柔和,但对于那烟花留下的微不足道的痕迹来说,却是像一把把利刃,把它们一下下割裂开来。很快,它们,便彻底地消逝了。 不过随着烟花点燃而在脑海中也浮现出来的记忆却没有随着烟花残骸的消逝而一并没入虚无,此刻,那第一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点滴全然历历在目。但是,当然,灰太狼可不是凭着这点记忆找来这里的——那可是捉迷藏,在密林之中钻来钻去,哪里记得清楚什么路线啊!但是,后来,这第一世,或是之后的第二世,他还来过这里,许许多多次。这里,曾见证过许多许多,有美好,有欢乐,但更多的是迷茫、苦痛、绝望,甚至,是鲜血。 没错,鲜血,鲜血淋漓。 那一幕仍旧清晰地映在脑海——自己颤抖着的手里,握着被染上了血的殷红的银光利刃,而面前,则是好友已然惨白的脸色和其中尚存的绝望而又决绝的神情。 …… 灰太狼猛地顿住思绪,眼眸中涌起的情感的滔天骇浪也被决绝地压制下去。他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前几世,都已经过去了。活好这一世,才是当下真正重要的事情。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过去那三世,早已在少年和他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如若定要除去,怕是只有剜心掏肺,热血四溅,才能,做得到吧。 【肆】 细微的雨丝仍在空中四散飘逸着,只是随着夕阳西沉,渐渐地,冰冷了起来。然而灰太狼却仍立在其中,也不撑开随身带着的伞,仅仅是默然着。眼眸,则是把目光死死地投向这方空地的边缘,那一环又一环的密林。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接着,便见淡蓝色的少年推开繁密的枝叶,径直走了进来。见到灰太狼,少年却仍旧是面无表情:“怎么了,大叔?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你也想起来了,是吗?”灰太狼的声音带着那么显而易见的颤抖,“前三世的事情。” “我以为,上午在羊村铁门口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少年的声音很是冰冷。他径直坐了下来,把手伸进空地中央,那座历经千年而仍如旧的喷泉里,感受着泉水柔柔地流过,渐渐地,露出了一抹,无比虚弱的笑容。 “你,你别这样啊……”灰太狼一时间有些心慌,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乞求。 “那你要我怎样?”少年有些讽刺地笑了,“第四世了。我们跟命运斗争了三世,结果呢?我们除了把各种不同的悲惨结局试了一个遍之外,还做到了什么?” “我们……也收获了很多快乐啊!”灰太狼急道,“你难道忘了吗?第一世,那段美好的童年时光,当时我们在这里,嬉笑玩耍。还有,还有这里!这片林中空地,不就是当时玩捉迷藏的时候发现的吗!” “你不是靠着玩捉迷藏的记忆找到这里的吧。”少年冷冷地道。 这句话一下子让灰太狼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默然了半晌,他也像少年一样缓缓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所以说,你确实还记得。”少年一声轻笑,仰起头来,直直地面对着愈来愈黑的天和愈来愈大的雨,“但我想,还是再帮你复习一遍想来是你在这里,最刻骨铭心的那一段回忆比较好。” “不用了。”灰太狼语调低沉,仿若毫无生气。 也不知是这话声音太小,淹没在了渐强的雨声之中,还是喜羊羊刻意对这句话不予理会,总之,少年径自说了下去:“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虽说是夏日,可却六月飞雪。鹅毛般的雪花就那么洋洋洒洒地落在这里,一片银白,可漂亮啦!……” “不用再说了。”灰太狼的语调仍是那么低沉。 “我手无寸铁,来向你解释,想要消除误会。可最终呢,我却变成了来赎罪的。那溅出的殷红的血,落在白雪上,就像白茫茫的大地上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花……” “别说了!”灰太狼的声音骤然扬起,近乎是吼了出来。 少年这才顿住口,带着不知些什么情绪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对面灰黑色的他,最终,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看着雨越下越大,终究变成了暴雨如注。灰太狼站起身来,看着对面在一片黑暗中仅余下轮廓能够被模糊看见的少年,伸出手来,轻声道:“雨太大了,你们羊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根本看不清路,来,我送你回羊村吧。” “……嗯。”少年竟是缓缓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把手递给了灰黑色的他。灰黑色的他的手,即使在这样的寒风厉雨之中,也依旧是那么的暖和,就像少年记忆中的父亲一样,总是能够给人以温暖。 可少年的手却是冰凉的。将少年的手抓在自己的手中,灰太狼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中神色,似乎显出些许悲哀。带着那伤感的情愫,他最终开口道:“我……我真的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团结一心,再与命运做一次抗争。万一,万一……说不定,这一次,我们能够战胜宿命呢!” 少年苦笑一声,微眯着眼回忆着往事:“你还记得,第一世,小时候,你来到我家里那一次吗?那一世我的父亲,在当时说了一句话,后来再看,真可谓是太对了。他说:‘狼和羊,千百年来,始终都是敌人,这是天注定的,人力绝无法抗争的。’” “可是,”灰太狼轻声反驳道,“在从你家里出来之后,你就说,不管大人们说些什么,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敌人,但我们,始终都是,也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啊!” “呵,”少年又一声苦笑,接着却换上了讽刺的语气,“我当时是这么说,可是结果呢?我们是又做了好几年的朋友,但是之后呢?现在来看,你还不觉得,我当时那句话,是有多么的幼稚与可笑吗?” …… 【伍】 千年以前。 瓢泼大雨之中,一只小羊一只小狼拉着彼此的手,全然不顾倾盆的雨幕,欢快地、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 然而他们的心情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区别的——小羊的欢快,是发自内心的;而小狼,则不过是强装笑颜罢了。 说到底,是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太清楚了。看着身边伙伴自动作,到神色,到眼神,都表现得再清晰不过的快乐心境,他除了能无声地叹息伙伴的单纯和无知之外,再无它法。 他们是在往小羊的家走去——几天之前,小羊突然提出邀请,想小狼来他家里做客。 小狼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毕竟,在这个时代,一只狼到羊的家里去做客,会受到什么样的礼遇,实在是不言自明。可是看着伙伴期待的眼神,他终究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可他还是没有准备直接放弃,就这么答应了,仔细措辞半晌,终究开口问道:“那,你跟你家里人说要邀请我去了吗?” “当然啦!”小羊可是完全没有听出小狼语气中莫名的小心翼翼,声音仍旧是那么的欢快。 “那,你有告诉他们,我是狼吗?”小狼继续轻声问道。 “这个嘛……”小羊的眼神突然暗了一下,但随即又被童稚的快乐光芒所填满,“确实没有,不过,不要在意这些啦!你就来嘛!” 小狼在心底叹口气,知道已经没有办法再试图拒绝了,只好有些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小羊的希冀,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 现在,在这暴雨如注的正午,再一次回忆起来,小狼却突然想起了小羊当时眼神那只一瞬的黯淡。当时他一直是在思索着如何能够既不伤害朋友的感情,又能把这件事拒绝掉,就没有太过注意到,可当下想来,那眼神的一瞬的黯淡,也不过只有一个解释—— 自己的伙伴,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天真无知。他其实明白狼羊之间永恒的对立,只是,或许由于那么一点幼稚的信念,他相信,他能够改变这一切。 小狼在心底里摇了摇头。其实更小一点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梦想,在那战火连天之中,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和平使者,结束这一切。但当父母、亲人,一个接一个在自己面前逝去,而自己却全然无能为力的时候,这脆弱的梦想,终究被扔进了那标着“幼稚”的垃圾筐里。 “坤太狼,坤太狼……?”小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把沉浸在思绪中的小狼拉了回来。他一时愣了愣神:“嗯……?” “刚刚走着走着,你突然就停下来不走了,怎么叫你还都没有反应,可把我吓坏了。”小羊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伸出手来又拉过了小狼的手,却在下一瞬突然一惊,“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是不是生病了呀?” “我……”小狼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当然是没有生病,可也不能直接就把心里的担忧——或者不如直接说,绝望——说出来,嘴型来回变换数次,终究说道:“没……我没事,走吧。” “哦。”小羊明显还是不太放心,但最终还是拉着伙伴的手重新向前走去了。 …… 在小巷里几番来回,终于是在未时到了小羊的家门前。推开古朴的院门,拉开雕花的屋门,小羊高声喊道:“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小羊家里的众人明显都是在收拾桌子,准备茶点,等着小羊带着朋友的到来。听到小羊的声音,他们统一带着柔和的神色,把视线投向门口,却在真的看到小羊小狼的那一刻,又统一地表情僵住了。 一派寂静。 小狼心里此刻竟是有些暗暗发笑。果然如此,和他所想象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而小羊原本脸上欢快的表情,则是渐渐地暗了下来,眸中那明媚的阳光,也渐渐地被黑云所遮蔽了。好久,他才有些语调沉闷地开口:“爸爸妈妈……?” “呃……”小羊的妈妈第一个成功地让表情恢复了正常,虽然眼神中的难以置信、恐惧,甚至于嫌恶还是那么的一清二楚,语气中的怪异也是毋庸置疑的,“来来来,欢迎欢迎,坐坐坐。”边说边抽出一把椅子,接着便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屋内其他众人也仿佛如梦初醒般,一个接一个地露出全然尴尬的笑容,然后纷纷散去了。最后,房间里只余下了小羊小狼二人。 小羊呆立在那里,脸上,两行泪便止也止不住地直直流下——小狼之前的想法是对的,小羊当然没有那么天真无知,他当然知道,狼羊数千年来的对立,甚至他也想象到过当下这个情形。可是,同样和小狼所想的一样,他始终有那么一个信念,幼稚的信念,那就是,自己能够改变这一切。 如今,这个信念,狠狠地撞在了现实的南墙上。 看着伙伴不住的泪水,小狼刚想开口安慰安慰他,便见小羊的母亲又探进头来,开口道:“啊,不好意思啊,我们需要跟乾羊羊他说点事,你先坐在这里,茶点都在桌上,随便吃,别客气。”虽是对小狼讲话,可是却一直没有把目光投向小狼的方向。 …… 小羊事后也记不清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只记得,自己带着泪痕,低着头,跟着母亲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家里人一个接一个地教训自己。具体教训的内容,小羊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一个劲地哽咽着,流着泪。直到最后,小羊的父亲让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径直走到小羊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孩子,你还小,但你迟早会明白的,狼和羊,千百年来,始终都是敌人,这是天注定的,人力绝无法抗争的。这个,就叫命运啊!” 可是他不信,他不信什么见鬼的命运。一走出家的大门,他就转过身来,郑重地告诉小狼,无论大人们怎么说,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敌人,什么这是命运,他都不信,他们,始终都是,也一定,永远,永生永世,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他,偏要和大人口中的命运,一较高下。 小狼当时听着小羊的话,心中,自然,充满着友情的温暖——可是,理智却让他明白,永生永世都是最好的朋友,这不过,是个幻想,甚至于妄想罢了。 他明白,无论他怎么想,小羊怎么想,现实,最终,都断然会证明这一点。 【陆】 而现实最终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斗转星移,时光如白驹过隙。十年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乾羊羊和坤太狼这一对童年玩伴早已长成了气宇轩昂的少年。而随着成长一并而来的,是现实,摧毁着童年一切稚嫩梦想的现实。即使是乾羊羊,也早已放弃了结束狼羊数千年来的对立这纯然可笑的想法。在现实面前,梦想不得不低头。 此刻,又是一个夏日,湛蓝的天空中艳阳高照,浮云悠悠。而身旁则是密林苍翠影斑驳,远处是青山绿水一如画。 乾羊羊默然地看着这一切。这许多年来,就算他放弃了这一份想结束狼羊对立的幼稚,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一刻都没想过,要结束那另一份幼稚——他和坤太狼的友谊。就算是幼稚又如何?就算狼羊对立是天定之规又如何?有信念,他就不信一份真诚的友谊都无法被坚持下去,都必须向现实屈服。 可他错了。现在,他知道他错了,而且错得是那么的彻底。 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出现的好友灰黑色的身影,他叹口气,强打起一副快乐的神色。说来真是可笑,都已到了这个时候,都已到了命运给出的结局已然清楚的时候,他竟是还想把这无谓的纠葛再延续上那么一时半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理智终归敌不过情感,就算一切都已注定,他也还是想再给自己寻找那么一小会儿的快乐。 像往日一样,他们仍似是孩童一般,在密林中玩捉迷藏。可是,不似往日,这一次乾羊羊竟是被坤太狼抓到了好多次,很明显,他有那么几分心不在焉。当然,坤太狼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却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又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可命运似乎总是很喜欢开玩笑——乾羊羊跑着跑着,突然顿住了脚步。坤太狼听到背后的动静,急急转回身来,刚想喊“抓住你啦!”却是在看到好友皱眉犹豫的神情之时愣住了,一股不安油然而生,自心底蔓延至全身:“乾羊羊,怎……怎么了?” “坤太狼……”乾羊羊犹犹豫豫地开了口,眸底掀起汹涌而莫名的波涛。然而最终他也只能在心中叹口气,他知道,其实已然没有选择了,再把事情拖下去,只是徒增痛苦,“吾此来,实是寻汝告别。” 在那个贵族主导的时代,这种古风语其实颇为盛行。可即便如此,一般它也只会被用在非常正式的场合。而这一对童年玩伴之间,自然,还从未这么用古风语交流过。因而,这句话,在此刻,顿时显得不寻常的严肃。 坤太狼一愣。他早就料到过他们之间友谊的结局,早就知道,永生永世的好朋友,不过是个妄想。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受:“你……你要走?为什么啊?” “吾家长辈已知吾汝为友。”乾羊羊的语气,有些悲伤,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绝望。 坤太狼则是一下子被吓了一跳。他自然知道这样一个属于贵族的荣誉至上的时代,这样一个狼羊之间烽火连天的时代,让乾羊羊家里知道他们之间的友谊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十年之前那一次去乾羊羊家中的拜访,至今仍历历在目。自那之后,这十年以来,乾羊羊始终跟家里宣称和自己已经没有交集了,可是当然,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最终还是让乾羊羊家里知道了。 和十年之前不一样,那一次,总归还是无知孩童的初犯,只要乾羊羊保证不再和坤太狼来往,乾羊羊的家中还是愿意宽容的。可这一次,已经是十多岁的少年,竟然还做出如此败坏家中声名之事,是没有人会再容忍的。 乾羊羊还记得,自己和坤太狼的友谊被发现的那一天,也就是昨天,他又一次被狠狠地训斥了——只不过这一次,还加上了体罚。但即使如此,本来他还是以为,只要自己再承诺一次不再和坤太狼来往,家里就还会再放过他一次。 可是这一次,他想错了。 “吾父母昨已斥责于吾,”乾羊羊低着头,努力避免让坤太狼看到自己已快要抑制不住的泪水,“其将携吾离去此地,只待明日黎明。” 是的,乾羊羊的家里一番商议之后,最后做出了一项决定——搬离青青草原。他们已不愿意再相信乾羊羊做出的不和坤太狼来往的承诺了。 “什么?!”乾羊羊当时听到家中的决定之后一下子叫了起来,“不行!!!” “为什么不行?”乾羊羊的母亲语气阴沉却很平静。 “这……我……”乾羊羊当然答不上来。 “因为你还想继续跟那只狼做朋友?还想继续欺骗家里,给家中蒙羞?” “……” “不用说了。在这个决定里,你是没有发言权的,后天黎明,我们就动身。”乾羊羊的母亲根本没准备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起身,带着阴沉的脸色离开了房间。 …… 坤太狼听到乾羊羊这一句,喉头一下子哽咽了。就算再明了这件事终会发生,可当它到来的时候,谁也免不了难过和痛苦。他狠狠地抑制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拉过好友的手,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既如此,虽君与吾将隔千里,但君吾仍为永生永世之好友!吾承诺于汝,永不与汝为敌,永不伤害汝!” 乾羊羊抬起头来,看着好友坚定的神色,一瞬时便是两行未能止住的泪自脸颊上划过:“吾,吾……亦如此承诺于汝。” 他们就那样紧紧相拥着,割不断的纠葛,终究让他们选择了和命运继续抗争的这条路。 【捌】 千年以前。 本是夏日,却是寒风飒飒。坤太狼立在崖边,冷然地望着脚下,那方血与火的修罗场中,自己的部下,狼族的军队,一点一点地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可他已然不在乎了。 身披的玄色长袍被尖锐的风决然卷起。他冷漠到带着杀气的眼神只瞥了一眼这件他本钟爱的将军袍,冷哼一声,便随手把它解开,仍凭着风将之狂暴地拽走,一点也没有留恋。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美好。想要生存,只能待之以冷漠和决绝。 下一瞬,坤太狼的副手凤太狼便躬身走来,轻声道:“将军,天气寒冷,属下以为,您还是披件厚衣……” 却是还没说完便被坤太狼挥手打断。见他不愿被打扰的样子,凤太狼也只好一点头,默然告退了。 再度把目光投向远方,坤太狼还记得,自己骤然醒转之时,眼前已不是沙场交锋,而是此方山崖之上,荒芜寂凉。一瞬间,自己还以为,那之前的事情,和乾羊羊在阵前交锋,转身被暗箭射中,只是个南柯一梦。 可是不是,这种虚无的奢望,命运哪里会放过?很快,他就知晓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自己被暗箭射中之后,两军便开始了交锋。但没有了大将坐镇指挥,狼族的队伍作战根本就毫无章法,只能步步退败,直至退到此处。 知道这些以后的坤太狼却是异常地平静,仅是默然地来到崖边。此刻,他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是冷漠,全然的冷漠。 没什么值得抛开冷漠的,这所有的一切,他早就明白,或者至少,早就该明白,不过是个基本的事实罢了——狼羊之间的情谊,在命运面前,纯然是个妄想,或者倒不如干脆说,是个笑话。 二十年,能够改变的,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出乎意料地,天边,突然绽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 飘零无绪叹途穷,搔首踟蹰日已中。何处人声似潮泝,黑云骤起满山风。 滚滚乌云沉重地压来,直让人喘不过气。乾羊羊抬头,水光涌动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这方黑色的天幕上,那一丝一缕的绚烂芳华。看着它色彩斑斓地释放开来,展现着它的倾城绝色;又看着它只一瞬便骤然淡去,剩下的,仅仅那一点灰白的烟尘而已。 思绪流转,何以能不念旧?在这方奇迹般幸存下来而没有和青青草原其余部分一并被夷为大漠戈壁的林中空地里,看着那野花芳草、喷泉霓虹,乾羊羊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仿佛仍在那过去,仍在那无忧无虑的童年,那充满着欢笑的童年。 可是回不去了。远方的喊杀声阵阵飘来,冰冷冷地提醒着他这个事实。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死死抿着唇,如一尊雕像般默然站立。时间就那么从他的身上狠狠地划刻而过,留下磨不去的伤。绝望,决绝。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将要说的话其实毫无说服力,不是不知道,炽烈的情,感到被背叛的愤怒,大有可能将自己这释解误会变成赎罪之行。 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他照旧必须站在这里,等候命运冰冷的裁决。 远方,夕阳渐沉。一个六月的夜晚,一个夏日的夜晚,却开始,漫天飞雪。 六月飞雪,洋洋洒洒。任谁都能明白,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玖】 雪与血,白与红;爱与恨,情与仇。 在这个本应属于温暖却被冰寒所占据的夏日,寒光的利剑倒映着天地。坤太狼的手颤抖着,想把这决绝的冰冷贯彻到底,只一剑,便可斩断所有的过去,再无虚无的纠缠。 乾羊羊默然却笔挺地立着,双眸之中辗转的水光散射着早已在心湖巨浪里碎落无穷的幻梦。他的声音,充斥着心伤和绝望:“我知道,你不准备相信我。” “我有什么理由应该相信你?”本应是一句讽刺至极的话,可在与手中的剑一并颤抖的坤太狼的声音里,却显得那么的嘶哑。 “不管怎么样,我真的是希望来解释的。那支箭,不是我下令放的,是一个士兵,因为紧张而不小心放出去……”乾羊羊已是满满的恳求。可他顿住了,看着对面人脸上神色,那明显标示着不相信自己的神色,他终究顿住了,只是摇了摇头。 绝望地摇了摇头。 坤太狼手里的剑已然举起。鹅毛大的雪花就那么落在上面,覆上一层洁白。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阴沉飞雪白。 乾羊羊抿紧唇,任凭风雪肆意,半晌,才终究叹道:“我既来此见你,便已然做好了准备。你若是不相信我,就杀了我吧,权当作赎罪罢了。”他没什么可留念的,被命运推进时代的漩涡,早就让他生不如死,那倒不如直接魂归虚无,反是种解脱了。 一派寂静,只有风雪呼啸。 坤太狼近乎疯狂的笑声最终打破了沉寂,已然没有了理智的声音敲击在乾羊羊的耳侧:“我信与不信,又有何所谓!虚妄的过去,就当一刀斩断;爱恨情仇,都让它随之而去吧!”狂笑不止。 命运的裁决,就这样全无仪式感地下达了。在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乾羊羊竟是露出了一抹微笑,那么虚弱的微笑:“那,就来生再见吧。” 鲜血四溅。那溢出的点滴殷红,就这样在白得发亮的雪上绽开,仿若幻化为一朵又一朵的黑蔷薇。坤太狼颤抖的手握着染着血红的银光利刃,乾羊羊已然惨白的脸色上,却是残存着绝望,却是残存着决绝。 命运裹挟着时间,就这样,带着他们这一对曾经幻想永生永世的好友,曾经郑重承诺永不为敌的好友,带到了如今。千年以来早已成死局的狼羊对立,终究还是把因果铸就。应该说,他们尽力了,但从好友到敌人,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事情,决然是没有别的出路。 至此,天地间,便再无此等情谊的幻想。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抽剑而出的那一刻,破碎的伤;天地间,全一派血色苍茫。 ---------------------------------- 谁承想,这一句来生再见,竟是一语成谶,直把两个鲜活的生命,堕入永生永世都无以逃脱的深渊。 这一世又一世的纠葛,这一世又一世的痛楚,换来的,至多不过是短暂的欢乐,但夹裹着的,却是永恒的悲厄。 命运,从不是个公平的游戏。它向来无言,却主宰着一切。 天何言哉!累累尸骨,尸积成山,但天何言哉! 灰黑色的他从梦魇中猛地惊醒,坐在空荡荡的床上大口地喘着气。冰寒的感觉漫过全身,像是要把他扔进冰窟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千年前的往事,在他和淡蓝色的少年之间建起了割不断的纠葛,也把那个六月飞雪夜的绝望,永远地刻在了他们的心底。自此之后,就像远方山崖上记述这段不堪往事的石碑仍然耸立着,铭文依旧清晰着一般,这种烙印,这段回忆,都无从逃脱,无从磨灭。 现下这场狼羊之间的战火,就像千年之前那支飞出的箭矢一般,似是巧合,其实早已命里注定,无非是这一时那一刻,这一种那一类罢了。 还记得不过上一次满月之时,在渐大的雨中,自己和少年面对面立在那方承载了多少不堪往事的林中空地里。自己就像千年以前仍是孩童的那小羊一样,幼稚而可笑地幻想着与命运斗争到底,幼稚而可笑地幻想着指不定能战胜宿命。 确实幼稚,确实可笑。 绝望,现如今,只有绝望。 仍记得少年站在两军阵前,那绝对的讥讽,那突兀的狂笑。他知道,少年和他一样,在自嘲,在放弃,放弃那所不得不放弃。 放弃…… 这一瞬,一个念头突然划过他的脑海。 糟了! 【拾贰】 一个月后。 青青草原的夏日,艳阳高照,酷暑难耐。然而在青青河彼岸的密林之中,到底是有那繁密的枝叶遮挡,却有了几分难得的清凉。 这方密林,大多是在五百年前古战场的废墟之上复又拔地而起的。然而这里,这方五百年前就早已存在了的小小的空地,周围一圈又一圈地,却真真实实是千年的古树,活过了风霜,活过了雨雪,活过了岁月,活过了战争。可或许是在汩汩的清泉、斜跨的小小的彩虹、和那一簇簇早早盛开的淡红色鸡髻花的簇拥之下,那些古树显得却是那么的年轻,它们的干,屹立挺拔;它们的枝,密而不乱;它们的叶,青翠欲滴。 软绵绵就斜靠在一株这样的树上,两指挡在眼前,遮蔽着白日刺眼的阳光。指缝之间,他默然地注视着空中仍缓缓流浪着的烟花绽开后的缕缕烟尘,带着些许仿佛是紧张的感觉,轻笑了一声。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在做一场豪赌。 额上,不知是因为酷暑,还是因为紧张,此刻,已布满了汗珠。他抬手把它们擦去,却挡不住,更多的汗,从额上,顺脸颊,缓缓而下。 他没有记录时间,所以当武大狼默然而阴沉着脸从这方空地的另一侧慢慢踏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实际上,这段时间大概是不怎么长的,可感觉上,真真是仿若已过去了一整个五百年。 毕竟,一切,都是那么的像,那个五百年前的夏日飞雪夜。 可是物是人非。软绵绵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对面这灰黑色的恶狼。他当然早就知道——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武大狼的某个或疯或傻的手下,提出了这纯然荒谬的通过减肥来钻过铁栅栏门进入羊村的计划。他当然也知道,出于全然的不可理喻,对面的人竟然接受了这个计划!可当他真的见到这已然从恶狼变成“饿狼”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半个月的疯狂节食和严重过量的运动早已让他瘦成了绝绝对对的皮包骨,软绵绵一时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面的人勾起一抹有些讽刺的微笑,却也没有开口。然而在软绵绵终究张开嘴想要开始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武大狼抬手制止了。他用着有如五百年前那一夜般冰雪严寒的眼神四下把这方空地打量了一番,才以同样冰冷的声音开口说到:“软绵绵,你叫我来,是要干什么?是要向我投降吗?”这后半句,本来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是一句充满戏谑而讽刺至极的话,此刻,却也是被毫无抑扬顿挫的冰冷语调带出的。 软绵绵一愣。难以想象,那一瞬,他究竟是有多么的紧张。他固然是想拯救这个上一世的他曾经的好友,这个曾经与他一起幻想永生永世的好友,可他却绝不愿意——再也不可能愿意——去复现上一世的悲剧。那个夏日飞雪夜,留下了绝望,也留下了对那句不相信的不甘与对那背叛的愤恨。他不想——再也不想——牺牲自己,再甘愿让他负自己一世了。而此刻,对面人那冰冷的声音,那腰间别着的弯刀,还有这句毫无抑扬顿挫的话,无一不提醒着他五百年前的那段往事,无一不提醒着他,有很大的危险,那满是命运的绝望的结局,又要再一次到来。 可他终究是平静下来了几许,摇了摇头,叹口气,轻声地说道:“何必这样说话呢?你也想起来了那些过去的往事,对不对?不然,你就不会只一个人孤身前来了。” 听着这话的武大狼,心里,一声嘲讽的轻笑。软绵绵刚刚那紧张纠结的表情,尽然收他眼底。而软绵绵这句话,那一声“对不对”里充斥着试图掩藏起来却根本掩饰不住的期待甚或于乞求;那一声“你就不会只一个人孤身前来”听来像是诉诸逻辑,实则根本就是徒劳地试图说服他自己。可武大狼最终只是默然一笑,算是默认了软绵绵的话,他渐渐踱步到软绵绵身旁,用着柔和了许多的音调缓缓道:“那么你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一瞬,软绵绵试图掩饰,却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武大狼看着对面人神色突然的改变,差点没笑出声来,但最终只是默然地看着软绵绵渐渐地收了神情,死死地抿起了唇,几乎是要咬出了血来:“我是来问你……你是傻吗?!减肥钻铁栅栏这种明显荒谬的办法,你竟然也会信?!” “我当然不傻。”武大狼这次是真真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毕竟,在看到密林上空绽开的绚烂烟花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这是软绵绵找他的原因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软绵绵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全然无法反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对面人,却是又放下了,嘴型来来回回变换了好一会,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武大狼的唇角绽开一抹讽刺的笑,却是又被迅速地敛起。“看来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他终究是轻笑出声,“那我说一句,我应该离能钻过铁门不远了,这几天之内,把你们村门口那块大石头上披上羊皮,做成一只石羊。” “你……你要干什么?”软绵绵一下子有些口吃了,武大狼的每一句话,都实在是太超出了他的预料。 武大狼仍旧是维持着那讽刺的笑容,没有接这句话,反而开口道:“其实你做不做这件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羊皮,到时候你要是没做这件事的话就我自己来,也无所谓。”说着便是要掉头离去,“行了,没别的事了,我得走了。” “哎……!”软绵绵在有些呆愣之中,想要伸出手来,拽住正要离去的对面的人,却只见他转回头来,目光一瞬间又变成了之前那严寒冰冷的模样,甚至,还多了几分犀利与凶狠。软绵绵心中一惊,手一抖,便松开了武大狼已瘦成枯枝般的胳膊。再下一瞬,那灰黑色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密林之中,不复得以寻见了。 【拾叁】 夜已深。 前几日还是一轮满月,今夜却只剩下一弯下弦残月了。而本应点点闪烁的繁星,此刻也不知为何尽皆隐在天穹的黑幕之下,把这阴暗的夜,变得更加压抑。但在这浓浓的夜里,已是期颐之年的软绵绵却是披着黑袍,捧着一束洁白的天堂鸟,轻轻推开了羊村——这方他率领了几十年的村子——的铁栅栏门,轻手轻脚地向青青河的彼岸而去。 可谁知,没走几步,便是惊雷直下,接着暴雨倾盆,路一下子变得泥泞不堪。软绵绵已然年老,身体不好,此刻又没有带上雨具,按理说来,他应该掉头向回走了——可是他不,他仍在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 毕竟,今天,是他为武大狼立那块小小的碑的整六十年。正是六十年前的那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他在那方小小的林中空地里,为武大狼建了那么一座衣冠冢,立了那么一块无字碑。 而正是那晚的整九天之前,那个月圆之夜,武大狼以他的生命,造就了饿狼传说。 那个软绵绵再也无法忘却的月圆之夜。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那个月圆之夜,繁星也是尽皆隐匿,星河也是全然不见。黑云翻滚着压来,又翻滚着离去,让那轮本应洒下银白光辉的满月,只能时断时续地从黑幕里探个头,把一点惨白到可怖的光强挤下来,惨惨淡淡地,硬是把密林草原,乃至于整方大地,都染成了灰白。而时不时打下的惊雷更是一瞬一瞬地把这整个苍穹都涂得那么凄惨,那么可怖。 武大狼站在羊村村口外的土路面上,有些气喘吁吁的。刚又做完一组运动,大约比量一下,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可以钻过羊村的铁栅栏了。 那么,也就是说,自己也该去接受命运的最终裁决了。 脸上强做出一副凶残的笑容,却掩不住眸中深处的悲伤与不舍。可也是坚决,也是决绝。就算实际上是命运把自己推上了这条路,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作为一个人的最后的尊严,在这生命的最终时刻,武大狼他至少也要——也准备——说服自己相信,这是自己的坚决的选择,是自己决绝地决定用这种方式来赎清前一世的罪过,而不是什么神秘的力量,什么神秘的命运,在暗中冥冥操纵。 事实如何并不重要,相信就好了。 轻轻的一声苦笑,他没有再说什么,便向铁门的方向,跑去了。近了,更近了…… 果然,铁门之后,不远处,那块大石头之上,披着有一张羊皮。 ----------------------------------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棵大树背后,软绵绵和羊村里几只小羊正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确实是都紧张不假,可紧张的原因,却全没有半点一致。那些小羊们,各个都是颤抖的手里握着兵器,像是随时准备冲上前去战斗似的。他们眼中死死盯着的,是铁门之外,那些等着武大狼进去之后为他们打开村门,冲进来饱餐一顿的恶狼。 而软绵绵死死盯着的,则不过武大狼一人而已。 这大石头上的羊皮,是软绵绵找来披上的。他根本没能猜到武大狼究竟想用这石羊来做什么,只是想着先满足武大狼的要求再说。 而这也正是他如今感到紧张的原因。 冥冥之中,由于他自己也似乎不完全明白的原因,他相信武大狼不会动手伤害自己。而他知道,武大狼一定很清楚自己会尽全力保护羊村的小羊们,那么,他也应该不会伤害他们。 所以说,武大狼他,究竟准备做些什么? ---------------------------------- 看着那大石头上披着的羊皮,武大狼眼眸之中一时水光翻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产生出怎样的情绪。愤怒?可软绵绵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准备用这石羊来做什么,那还有什么可愤怒的? 罢了罢了,管它应该产生什么样的情绪呢,反正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切的一切,彻底的结束。 从铁门的两个铁枝之间钻了过去,他刻意地四处张望了一圈,最终把目光——当然——锁定在了那石羊之上。 目露凶光,他,冲了过去—— 夜幕之上,乌云在这一刻统统散尽,那一轮圆月,霎时间洒下凄冷的光。 ——并且一口把石羊吞了下去。 看着武大狼脸色一瞬时变得惨白,接着身形向一侧摇摇晃晃地倒下,软绵绵先是反应不过来地一愣,接着就是惨叫出声,仿佛吞下那石羊,感受到那剧痛的,是他自己一般。身形一闪,他便要往前冲去。 “村长!村长!别过去,外面还有狼看着呢!”身旁的几只小羊拽住了他。 他扭扭身子想要挣脱,却在看见那些小羊们的焦急神情时一下子愣住了,渐渐地,他的头,便低了下去。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他其实完全没有办法,此生这场戏,即使有一人已然离去,即使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他也只能,继续演下去了。 ---------------------------------- 百岁老人软绵绵就这样站在大雨倾盆之中,回忆着往事,浑浊的眼死死地注视着面前的那方衣冠冢与那块无字碑。 他还记得,在武大狼死后,全羊村的那番欢庆。大家都以为,这给大石头披上羊皮做成石羊,是自己准备好对抗武大狼的办法。而自己却毫无办法,只能跟着所有人一起庆祝,接受着大家无厘头的赞扬,发表一个又一个空虚的讲话。 只有晚上,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才能卸下伪装,痛哭失声。 而一直过去了整整九天,他才得以抽出时间来,来到这方空地,这方承载了两世记忆的林中空地,为武大狼,建起了这座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衣冠冢。 至于这么小一块碑,是为了记忆,还是为了忘却,他也不知道。 可他也没有办法,再做更多了。 而现下,软绵绵的手,就这样轻抚在石碑之上。他苦笑着。 “所以说,上一世你负了我,这一世,你就真的来还债了吗?想让我重新负你了吗?” 声音,是那么的轻,那么的平静。可再下一瞬,他却突然疯狂地咆哮起来,以他垂垂老矣的身体能够允许的最大力量,咆哮了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傻?!啊?!我从来没有就要求过你这样做,从来没有……” 可还没有说完,他就哽咽了。早已分不清的泪水和雨水混杂着,顺脸颊直直而下。 抬头望天,他最后轻声说到: “我只求上天,如果我们相见就一定要是如此悲惨的结局。那下一世,便不要让我们再相见了吧。” 没有回答,当然没有。有的,只是无尽地连绵下落的雨珠。已经在雨水的冰寒之中感到力不从心的软绵绵终究抿起了一抹虚弱的微笑,接着,便跪在了早已成了泥潭的地上,接着,便倒在了早已成了泥潭的地上。 接着,他的眼,便阖闭了,而且再也没有,再次睁开了。 【拾肆】 白鸟朱荷引画桡,垂杨影里见红桥,欲寻往事已魂消。 夏日的青青草原,早已没有了春日的繁花似锦。但在羊村之中,还有这一方小小的荷塘,粉红色的荷花才刚刚齐齐绽放,配以翠绿的荷叶,一派清香。 荷塘之上,洁白的珍珠鸟翩翩起舞,垂杨在风中恣意飘摇。朱红的拱桥斜跨潭上,一叶扁舟则是随风悠悠荡漾。 欢快的小羊们在上面嬉戏着,玩闹着。他们有时会跳进浅浅的水里,和荷花荷叶嬉闹着,感受着那一丝一缕的清凉。 在这个时代,饿狼传说早就成了悠远的历史。三百年的时光早已自那一刻起过去,只留下了和平与安详。无论是广袤的草原还是青青河对岸浓浓的密林,也都有三百年,没有见到过一只恶狼了。 这也让有些小羊,不顾村中老人的劝告,执意要勇敢地去村外,去林中,去冒险,去闯荡。看啊,现在就有这样一只小羊,在那古老的密林里,肆意地奔跑,肆意地欢笑呢! 和伙伴们追逐打闹,他顺着自远方而来的野花的花香,一点一点地闯进了密林的深处。周围的参天大树愈发地古老,时光留下的痕迹在它们挺拔的干上也愈发地显著。这密林里大多的林木都不到千年,但这里,这一带,却是实实在在的千年古树,甚或于更为古老。 小羊的好奇心起来了,他一寸寸地前进着,拨开茂密的枝,繁杂的叶,想要去一探究竟,看一看,这一片自他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学到过的历史年代便已然存在的林木,到底有些什么特殊与秘密?来回半晌,顺着纯凭直觉所指引的道路——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么一条路——他终究是推开了一丛枝叶。然后,便是突然一派豁然开朗,土地平旷—— 是那一方存在了至少千年的林中空地。 一切,依然与旧时一样:树木环抱,芳草茵茵,野花点缀。那一方天然的喷泉也还在那里,那一道道七色的彩虹也仍旧若隐若现。真就像八百年前,乾羊羊与坤太狼之时一样。 当然啦,小羊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更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六月飞雪之中的血的往事,那下弦月之夜的纪念与忘却——他都不知道。 但这样,才是真的好啊。 小羊先是有些惊讶地愣了一愣,接着便带着孩童的欢快跑向了喷泉之下那一汪小小的清潭,小脚丫伸了进去,踢起一个又一个清亮的浪花——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他不知道,这也和八百年前,他的先祖乾羊羊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情景一模一样。但现在这样,至少他还在欢笑,至少,他还是快乐的。 可下一刻,他的命运便骤然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一只小狼,突然从这空地的另一边,探进了头来。 ---------------------------------- 饿狼传说,如果说于羊族已成了悠远的历史。那么于狼族,它也是一样。 饿狼传说铸就以后,狼族确实离开了青青草原,然而他们从未搬离这方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故土的地方真的太远过。而,就像总有些不听话的小羊愿意闯进密林里去探险,也总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的小狼会向着青青草原的方向去冒险,去登上草原边界上那座高耸的山崖,眺望他们的祖先,曾经世代生活过的地方。 但这只小狼是三百年来,第一个真的敢于翻过这座界山,迈进和草原紧邻的这方密林里的狼。其他小狼纵然胆子大,也还不敢忤逆父母到了敢于踏上那条下山路的地步。可小狼……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脚下这座山,对于山下这方林,他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相当肯定这是自己第一次踏入这方狼族的禁地,可是,脑海之中,却总有个古老的声音,仿佛在告诉着他,这里,那些他所不可能知道的,一切。 也是随着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他走下了山,走进了林。他哪里会知道,这条路,正是他八百年前的先祖坤太狼所走的那一条——当时,那个六月的夜晚,坤太狼正握着利剑,向着空中绽开又凋零的烟花,自这方山崖出发,去赴那最终铸下了一世又一世孽缘的和乾羊羊的相会。 他哪里会知道。 当然啦,他也不可能料到,自己这一行,居然会碰上从羊村里跑出来的小羊。所以,当他突然把头探进这方林中空地,真的看到了一只小羊的时候,竟一下子,愣住了。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时间,仍然在缓缓地流。远处的夕阳,开始渐渐地,沉下去了。 【拾伍】 风轻柔地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远方将沉未沉的夕阳把橘红色的暮光洒下来,全一派悠悠的金黄。 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小孩子里,小羊是先一步反应过来的。他的声音,带着孩童式的惊讶与好奇,却没有半点恐惧的意思:“你……你是狼吗?” 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的小狼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有些困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不怕狼的羊,因此他的惊讶,相比第一次见到狼的小羊,大概是只多不少:“你……你不怕我?” 小羊偏偏头,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想了半天,他反倒是来了一句反问:“为什么要怕你呢?你会伤害我吗?” 小狼几乎是噗嗤一笑:“狼是吃羊的呀,你不知道吗?” 小羊又偏了偏头,看起来是又开始了思考:“可爸爸妈妈说,你们狼都不敢伤害我们羊村的羊的。老师们也教过,说你们,有一个什么传说……啊呀,历史没有学好,记不住名字了,但反正就是说有一个传说,让你们不敢吃我们的呀……所以你会要吃我吗?”小羊的神色,突然像是有点紧张。 这句“你会要吃我吗”,怎么听怎么都有点好笑,可小狼却有些神色不太好。爸爸妈妈确实说过,青青草原上的羊都是有诅咒的,如果想要打他们的主意,是会沾上厄运的。虽然说自己总觉得那是说出来吓小孩的,虽然说自己是敢于跟着直觉翻过界山来到这里的,但是真的把面前这只小羊抓起来,亲自去挑战那古老的传说,自己可是不敢了——毕竟,自己可不想丢掉偷偷跑出来玩这么多次还没有被父母发现的好运气啊!这么一想,小狼撅了撅嘴,晃了晃头,几乎是有几分无奈:“我不会吃你的。” 小羊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笑了出来。孩童的清脆笑声是那么的悦耳,但小狼只是撇撇嘴,并没有说什么。然而,当最后一缕阳光突然把周围古树的长长阴影拽到了小羊身上的时候,小羊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直把那汪清潭激起一片水花:“呀,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回村子了,再见啦!”便是一个转身,欢快地冲进了茂密的林木里。 小狼撇撇嘴,冲着小羊消失的方向也轻声说了句再见,便是也要往回走了。但他却在那一刻,骤然愣住了。脸上先是笑容僵住,接着一下子变成了面无表情,再接着,就成了全然的惊恐。他猛地又转回了身,冲着小羊离开的方向就是一路猛跑着追去。可是那深深的密林,哪里还能寻得到小羊的踪迹?最后,他也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眼眸之中,茫然而又惊惧,无神而又战栗。 是的,就在那一瞬,命运作祟,小狼竟突然想起了,那前两世的一切。 而他那时还无从知道,这场见面,既是他和小羊的第一次见面,同时也将是,这一世的,唯一一次。 ---------------------------------- 十年之后。 月光悠悠。已是成长为少年的小羊立在草原边界那座山崖之巅,手抚着那块记录着八百年前往事的石碑——林中空地里软绵绵为武大狼立的无字碑早已被掩埋在了泥土里,但这方远更古老的石碑却反而如旧——双眼,则是直直望着宇宙苍穹。 真的是命运弄人啊! 一直到和小狼那次偶然相遇的第二天晚上,小羊才突然想起了前两世的事情。和他两百年后的后人,那淡蓝色的少年一样,小羊也是自梦中惊醒,第一瞬,也一样是感到无比的难以置信。 说来也实在是讽刺,上一世,明明是小羊的前世软绵绵乞求上天两人不要再相见。这一世,回忆起来了的小羊却还是耐不住。也不知到底是耐不住什么?按理说,这前两世,他们早已把恩怨一切都尽皆还清,互不相欠了,也不用耐不住去报仇雪恨,也不用耐不住去还清孽债,那是耐不住什么?大抵只是个不甘吧。纵然这千年的纠葛只是苦痛,可仍旧是不甘,仍旧是不愿把八百年的历史就这么抛在身后,仍旧是盼望着能打破狼羊之间的敌意,仍旧是幻想着,能战胜命运。 可笑。 仍是少年却被这两世回忆胁迫着成熟起来的小羊强挤出一声冷笑。 这十年里,他至少每一个月便会来一次这界山山巅,盼望着能见到小狼或至少是他所生活的地方。可是呢,别说他所期盼的小狼,就是任何狼,他都没有见到过。永远是孤独地站在山巅。永远见到的,只有遇到风便讽刺地笑起来的草原和密林;永远相伴的,只有对各种呼唤都不做出半点回应的沉默的如尘繁星。带着历史的沉甸甸的石碑也静立在那里,把血的重担残忍地压在他身上,却不肯给他,半点希望。这一切,都让他,近乎崩溃。他不知道小狼和他所在的狼群究竟去了哪里,甚至有时候怀疑,那之前的相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知道的,便是一切,是再也不会有希望的了。这一世,他们再也不可能相遇了,命运,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他还是来到了这里,继续眺望着,冰冷冷的众星。 ---------------------------------- 小羊并不知道——当然他并不知道——小狼所以离开的原因,讽刺至极地,正是十年前,那一次,他们二人的相遇。 饿狼传说对于狼族已然成了历史,这不假,可这绝不代表着他们已经把它彻底忘记了,更是绝不代表着,他们已经不再害怕,那传说中青青草原上的羊所带有的诅咒了。 所以,那天,当小狼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告诉了父母他遇到了一只来自羊村的小羊的时候——他其实本不想说的,毕竟这样就要暴露他偷偷跑去界山那边玩的事情了,然而,他的父母终究是比较关心他,看他神色不对,着急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小狼也抵不住,只好说了出来,不过关于他想起的前两世的往事,小狼完全一字未提,毕竟,就是小狼自己,都觉得那太过难以置信了——小狼的家里,瞬时间一派惊惧的气氛。 其实不仅仅是小狼的家里,他们的邻里,整个群狼的村子,一下子都慌了。好巧不巧,没多久前这村子里刚遭遇了一次轻微的流感,本不是什么特别的大事,但联系上这小狼见了一只青青草原上的带着诅咒的羊的事情,一下子,便是人心惶惶。本来对于这村子里的其他狼,是有个简单的解决方案的:既然只有小狼跨过了界山,见到了草原上的羊,受了诅咒,那把他们一家驱逐出去,就可以把这诅咒赶离村子了。可小狼的父母极力保护小狼,马上就指出了一件事实上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却心照不宣的事情——这村子里的几乎所有孩童,其实都有偷偷跑去过界山那一带,去玩耍。 说到底,其实村子里的父母们都是知道这一点的,毕竟,他们当年也是经历过童年,经历过那个瞒着家里四处跑出去疯玩的年纪的。所以这一下,小狼的父母成功地把村子里的说法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流感是对于许多年来越来越多人不在乎饿狼传说,竟默许孩子们跑去界山玩的惩戒,要是继续下去,上天的惩罚必定会越来越重——于是,所有人都恐慌了起来,一夜之间,整个村子,竟是全部搬走了,搬去了各个,遥远的地方。 小狼叹口气,看着周围的陌生的山川。 其实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了,按理说,环抱着这一方小小土地的山川河流,怎么也不应该说还是陌生了。可小狼,也已是成长为少年了的小狼,却从来没有觉得过这里真的是他的家。不知到底是因为怀念他再也不可能回去了的青青草原旁那过去的家——毕竟,若是以青青草原为中心,他们现在所住的这个地方真可谓是天涯海角了——还是说,在想起了前两世的事情之后,他就再也不可能觉得任何地方是自己的家了——毕竟,天下苍茫,家园,也不过是个虚妄? 小狼又叹了一口气,绝望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拾陆】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已然成了老狼的小狼突然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八百年前,来自第一世的那一些画面,或者,不如说,那一幅画面——自己的手,颤抖着,把那银光利刃,没进神色绝望而又决绝的好友的胸口——就这样,在脑海里,不断地涌现。 他本以为,他已经忘了的。 风雨夜已至,幻梦久逝。燃烛人已老,往事仍绕。 …… “那时节啊,普天下,疮痍满目。狼羊两族,烽火燃遍。 “那时节啊,曾见有一羊一狼,抬头望,星夜之中,仍见希望。 “那时节啊,他们,相信友谊,相信和平,相信,梦想。 “那时节啊,却是命运作祟。两军对垒,人道故友拔刀向,终铸成,误会一场。 “那时节啊,六月飞雪,洋洋洒洒。雪血白红相间,爱恨情仇相织。 “那时节啊,密林之中,幻虹相伴。鲜血四溅殷红,黑蔷薇,朵朵开遍。 “那时节啊,有诗人,赋词一首: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那时节啊,二三百年之前,曾有一羊,伫倚危楼,饮酒消愁,衣带渐宽人憔悴。 “那时节啊,二三百年之前,曾有一狼,隔栏相望,怒掷弯刀,却不过戏子一个。 “那时节啊,满月夜,铁门边,一只石羊,传奇说,命运铸。 “那时节啊,一人离去,却是无可奈何,却是,无能为力。 “那时节啊,下弦月之夜,雨倾盆。无字碑前,衣冠冢上,往事念,今悲切。 “那时节啊,祈求上天,只愿,再不相见。 “可如今啊,一切,却不过,煮酒饮茶笑谈事,幻梦久逝,往事,仍绕。” …… 老狼还记得,他曾经,对着自己的孩子和村里的孩子们,这么地,把那些往事,讲给他们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寂寞难耐,也或许他真的是在希冀着什么?可是那些孩子们,不过是把这当作个有趣的传奇故事罢了,而且一个个地,都在嬉笑着,都在说着,那一羊一狼,是有多么的傻,多么的幼稚——狼和羊,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呢?狼和羊,怎么可能和平呢? 他或许有些难过吧,但并不惊讶,毕竟,这本就是应该预期的结果。 但他还是讲,讲到自己终究不想讲,讲到自己开始了遗忘——或者说,自以为,开始了遗忘。可事实上,记忆,又怎么会消逝呢?遗忘,不过是暂时的浮尘而已。界山石碑上的铭文都还在,记忆,又怎么可能会不在呢? 老狼摇了摇头,那种绝望的感觉再一次填满心头,可他已经习惯了,真的已经习惯了。站起身,听着窗外的狂风骤雨,看着窗外的风雨飘摇,他叹口气,一挥手,熄灭了桌上的蜡烛,之后默然地躺回了床上,重新,沉沉地,睡去了。 睡去了。 ----------------------------------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三尺厚的积雪,已然成了老羊的小羊挂着一抹微笑,默然地前行着。而雪花则是悠然飘落,把大地染得一派洁白。远方的山峦银装素裹,亦起伏飘摇,在如雾般的飞雪里若隐若现,全像幅水墨画一般。 霎然间,狂风骤起,雪花漫舞天际。日月星辰和重山叠峦一并被隐去,天地间,只余一派苍茫。见此景的老羊却竟是狂笑了起来,腰间的长剑被一把抽出,带着和他年龄全然不符的轻逸,一跃而起,便是稳稳地落在了雪面上而半点没有陷下去,然后,随着疾风,便舞起了剑来。 ——若是天地一派澄静,这该是多么震天撼地的场面。宝剑的银光划过虚无,把耀眼而仿若神圣的光芒撒向宙合。光影之中,一曲曼妙的音乐仿若已然奏出,如梦如幻,直让人沉醉其中,心境也随着那光芒,或低沉,或平静,或激昂。 然而现下,其实也有另一番风采。漫天的风雪随着他的剑锋舞动着,绘出神秘而繁复的图案,直把呼啸的风声变成了和谐的伴奏。白衣飘然的老羊立在期间,与天地风雪全然融为一体,仿若他不再是站在地面,而是立于虚空。剑舞,也成了或仙或侠的神通。 他有时候会想啊,为何那漫远的过去之中,他从来无法像今日一样,与世界和为一身,达到至高的和谐?从来无法像今日一样,飘然于尘世之上,不沾红尘,不惹凡烟? 是他仍旧太过愚蠢?仍旧太过幼稚?太脱不开那八百年往事的羁绊?还是只是说,当下的超脱,当下的绝世,不过是个幻想,是个旖旎迷梦,但凡醒转,便要灰飞烟灭,如烟花绚烂绽放,最后却只能余下那一点飘摇的尘灰? 他还记得,春末夏初,那满园的荼蘼花任着微风轻抚,径直掀起那素白色的花浪,直像是第一世那童年的美好。他还记得,到了盛夏,荼蘼花就默然退下,让给了血红的秋海棠和殷黑的黑蔷薇,身处其中,就仿若是乾羊羊与坤太狼时,那血战之后的沙场,全一派血色苍茫。但到了秋日,只剩满目萧索,落叶枯枝,踩在其上便只有“刺啦刺啦”的尖利的响,真像是,第二世,希望已然散尽,只余下,悲苦和凄凉。 而如今,冬季初降,就只剩下这一片纯白,白得干净,却也白得可怖。 在这样一个时节,他唯一能用以安慰的,似乎只有冬天已至,那春天便也断然不远了这种可笑的念头。但无论可笑与否,总归那是个念想。 可这最后的念想,到底也在那永不停歇的梦魇之中,变成了终究的空无。两世的往事在一场又一场的噩梦中袭来,摧毁希望,摧毁情感,摧毁,生的念想。一切都已经去了,永远地去了,连个影子,怕是都留不下了。 笑话啊笑话! 那是不是,如今的飘然,如今的与世无争,其实正是这念想的消逝,这一切的湮灭?没有世事的结束,便没有万物皆空的开始? 或许吧,或许吧,谁又在意呢? 风,终究是停了下来。踩过那几块没有覆着雪的黝黑的石,踏过一级级阶梯,老羊终究踏上了界山山巅。身后,日落西山,赤橙的夕光把延伸至永恒的雪的洁白染成了血的鲜红。而面前,则是渐渐显出的星空。几十年里,似乎是第一次,他达到了这种境界——不再是耐不住,不再是冷笑,不再是不甘心,不再是,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 是看透了吗?是不在乎了吗? 不是的。 老羊面对星空,轻声,却带着诚恳,却带着怒意,既是祈求,又是要求——“只要我和他,下一世,能够再度相遇,能够不必在苦痛之中登高望远,能够不必再去质问一切,是否只是一场幻梦——只要能够不必如此,就算痛苦绝望,就算剜心掏肺,就算热血四溅,也都好啊!我也都会,无所畏惧的啊!” 说完这一句,老羊竟是狂笑起来,眸中涌动的水光折射着星光熠熠,那么的璀璨,那么的耀眼。他张开双臂,便是纵身一跃,那一抹单薄的身影,就这样,披着星光,消融在了,无边的,茫茫雪海之中。 …… 【拾柒】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可梦的尽头,不过是另一场梦。 ——或者倒不如说,你怎么知道,现实不是一场梦,而梦,不是一场现实? ——其实吧,噩梦,是永远不会醒来的。 乾羊羊和坤太狼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千年。在当下,这个夜,界山之巅。 也不知雨是不是还在下。似乎是在下吧,可是既无乌云当空,也感觉不到风雨交织的冰冷。似乎是没有在下吧,可是那茫茫星海却是整个地被什么扭曲着,被什么飘渺着。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倒真真像是可以被肯定的:当下,天地之间,只有一派沉寂,而绝无一丝声息。 淡蓝色的少年倚着那方石碑,带着不知是玩味还是戏谑的笑容,讽刺地看着对面灰黑色的男人目光在他手中的长剑上飘忽,却就是不愿,亦或是不敢,把他的蓝黑色的眸,对上自己的眼睛。 真是可笑。 “看够了,大叔?”喜羊羊的语调,决然是讥讽至极。 灰太狼终究是抬头把目光投向了淡蓝色少年一瞬,却像是极度恐惧一般,又把头急急地低了下去。死死抿着唇,足有半晌,他才终究开了口。 “所以呢?” “还用我说吗?你我前三世的故事,我都已经替你复习一遍了。你是个长了脑子的人,大叔,这一切的结论,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结局会不同的……” “这句话,你自己真的相信?若是你真信的话,那你可真是,非疯即傻了。” 灰黑色男人看着手里的长剑,在忽暗忽明的星河下它一会儿溶于黑夜,一会儿又寒光映照。他,突兀地笑了。 “是,你大可以当我疯了便是。 “可我有一件事是真的很好奇:若是今日你我角色调换,我是那个站在这山崖边,拿着短匕,决定不等命运下手便自己求个痛快结局的人。你,又会怎么做呢?” “我……”少年竟一下子愣住了。 “诚实地回答我。”男人眼中溢满笑意,可却是,那么可怖,那么冰冷。 “我会来阻止你。”少年的声音,低到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呵。”男人倚剑而立,冷笑一声,“看吧,所以说,或许我是疯了吧。但至少还有个人陪着我,和我一起一样地疯癫,那我,也就知足了。” 真的,知足了。 疯癫罢,命中注定,狂者痴狂!不过是个,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世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世人看不穿!与君月下共酣饮,欲报君恩,便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所以,你知道,你的错是什么吗? 少年抿着唇,薄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对面的人却仅仅是一声叹息:“你错就错在,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事其实还是有选择的。可若是你真的如此相信命运,又怎会不明白?若是一切已然注定,我就是个疯子,我就是非要去下这一盘死棋,非不愿接受个体面下场,那又岂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不要试图否认了,其实,你也是一样的人。不然,这四世纠葛,从何而来?呵,不过都是些明明知道希望不存在,明明都已经习惯了绝望的人,却还偏要去追逐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希望罢了。” ——对于已经懂得了真相的人,用那真相的黑暗去劝说他们,根本就是徒劳。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少年终究是苦笑开口。 “我并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了。”灰黑色的他,手中的长剑已然被举起,“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事实上没有任何选择的事,而去怪我吧。” “若我定要怪你,你又能奈我何?”少年轻笑。 ——那就怪吧。 少年,闭上了眼。 黑暗。 【拾捌】 云尽雨终月如练,水凉风似秋。独念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夜来幽梦,明月夜,短松冈。 那一个月圆夜,狼堡地下室。 灰太狼推开沉重的铁门,带进了幽然的满月清辉,随之被照亮的,是房间里少年清秀的面容。他头也未抬,便是一声轻笑:“你来了。”语调中一点疑问或惊讶的意味也无。 “……嗯。”灰太狼有些尴尬地站着,“你真在怪我?” “如我所说,若我定要怪你,你也奈何不了我。”抿着微笑,少年枕着双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了身后的墙上。 “我说过,我并没有选择。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所以把你打晕,带到这里,是唯一能避免你自尽的办法。”灰太狼显然一副急着解释的模样。 “把我关到这里又如何能避免我自尽?”少年的脸上满是看笑话般的无所谓。 “这个房间是当年为了抓你们而建的,”灰太狼的神色有些怪异,“这里设了机关,除了能避免关在里面的人逃跑,还能避免里面的人自杀。” “所以确实如我所想的嘛,一直到你回忆起前三世事情的前一秒钟,你都还在想着抓羊,哦对,抓我。”喜羊羊的笑容,渐渐地带上了几分讽刺的意味,“不过你设防自杀的机关做什么?怕我们被关在这里,逃不出去,失去希望,决定不等被你吃就自我了断,让你只能吃到不新鲜的肉不成?” “我,我……总之,我这是没有选择的无奈之举。” “哈,这一点,我当然知道。说真的,都第四世了,你难道还像当年的小坤太狼一样,以为我是个幼稚无知的小孩子吗?”少年几乎是笑出了声。 “……”对面人张张口,却并没能说出什么。 “其实吧,”少年的笑容,愈发地深了,愈发地深不可测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怪你,不是因为没有选择呢?” “我不知道,或许吧。”灰太狼摇摇头,“既然你明白我毫无选择,那你怪我,就只能是因为我带走你,破坏了羊村面对狼族的防御罢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们羊族的。我会暗中阻挠狼族这边的进攻,同时把这边的军事资料私下里传给你们羊村。这样,你能够安心了吧。” “……灰太狼,”听到这话的淡蓝色少年一瞬间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蓦地严肃了起来,“我怀疑你不会相信我接下来的这段话,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的——无论我有没有怪你,这都与羊村的防御,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第一,我没有那么自大。或许平时对付你,我在羊村里起到的作用很重要,但是如今面对狼族的大军,我在与不在,哪有什么根本的区别?我能从这狼堡里借助些许小聪明救出羊来,但是,面对一整支正规的军队,我能做什么?挖陷阱吗? “第二,无论我在与不在,这一场战争,羊族,都是输定了。五百年前,贵族时代将要结束的时候,两族的势力均衡就已经倒转了,狼族,已经是远强于羊族了。为什么我的第二世会被你的第二世一路追着打,最后几乎可以说是逃到了这方青青草原?你仔细在你的记忆里找找,原因其实显而易见。虽说我的前世在想起一切之前曾经以为过他可以打败你的前世,但这无非是自大的幻想。事实上,如果不是你我的纠葛,不是你的前世为了赎清过去的错,而用生命铸造了饿狼传说,羊村那临时建起来的铁门,又能撑多久?而如今这一世,命里注定是要重复第一世,你负我。那也就是说,这方面也不会存在什么特殊的希望了,羊村,必然会被攻破。既如此,只要村长和我的伙伴们逃掉了,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也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别的事,我哪里还会关心? “既如此,我也根本不关心,也不需要,你去帮我们羊村。我所以怪你——如果我真的怪你的话——无非就是担忧你罢了。毕竟,你这么把我带回来,如果你准备保障我的安全的话,其实是要冒不小的风险的——某种意义下,确实如你所说,我和你,是一样的疯了的人,明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希望,明明习惯了绝望,却还要去寻找那连个幻影都没有的希望——也就是这样了。” 良久的寂静。 少年摇摇头,叹了口气,重新靠回了墙上,眼半眯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信我。”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有些事,并不是因为有意义才去做;正如有些话,也不是因为有作用才去说。 “我的上一世,那只小羊,为什么要至少每个月都去一次界山山巅,去眺望远方,去期待与你相遇?难道我不明白,其实相遇是全然的不可能,其实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你可以说事实上我是不甘心,事实上我是在心底仍抱有希望——也确实如此吧,然而理智上,我是明白这些的。但同时,理智上,我也明白,我根本别无选择。假使我心底里也已经接受了希望不存在,我也不会有办法抛弃希望,不会有办法放弃去做这些无意义的事,只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能去做了,或者倒不如说,唯一一件别的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自我了断罢了。 “这也就是现在的情形吧。既然你阻止了我自尽,那我唯一剩下的可能去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告诉你这些你并不会相信的东西了。我人事已尽,剩下的,就这样交给这万般不由人的命运吧。” 月已沉,晨曦将至。这一个满月夜,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拾玖】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过得是真快啊……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救我?”…… “我的尾巴可是跟你的完全不一样。”…… “以后,就以烟花为信号吧,想要聚的时候就在这里放烟花,看到烟花就过来!”…… “那,你有告诉他们,我是狼吗?”…… “既如此,虽君与吾将隔千里,但君吾仍为永生永世之好友!吾承诺于汝,永不与汝为敌,永不伤害汝!”…… “吾守吾诺言,不与汝战。”…… “我有什么理由应该相信你?”…… “我信与不信,又有何所谓!虚妄的过去,就当一刀斩断;爱恨情仇,都让它随之而去吧!”…… “你说,一个人,是不是必须要为他前世的过错而负责呢?”…… “软绵绵,你叫我来,是要干什么?是要向我投降吗?”…… “那我说一句,我应该离能钻过铁门不远了,这几天之内,把你们村门口那块大石头上披上羊皮,做成一只石羊。”…… “行了,没别的事了,我得走了。”…… “你……你不怕我?”…… “狼是吃羊的呀? 你不知道吗?”…… “我不会吃你的。”…… “可如今啊,一切,却不过,煮酒饮茶笑谈事,幻梦久逝,往事,仍绕。”…… “切!可恶的小羊,这次本大王一定会把你们一网打尽的!”…… “你也想起来了,是吗?前三世的事情。”…… “我……我真的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团结一心,再与命运做一次抗争。万一,万一……说不定,这一次,我们能够战胜宿命呢!”…… “可是,在从你家里出来之后,你就说,不管大人们说些什么,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敌人,但我们,始终都是,也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啊!”…… “我绝不会让你,把这就这么变成第一世的重演的。”…… “结局会不一样的。”…… “是,你大可以当我疯了便是。”…… “所以说,或许我是疯了吧。但至少还有个人陪着我,和我一起一样地疯癫,那我,也就知足了。”…… “我说过,我并没有选择。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所以把你打晕,带到这里,是唯一能避免你自尽的办法。”……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们羊族的。我会暗中阻挠狼族这边的进攻,同时把这边的军事资料私下里传给你们羊村。”…… 灰太狼自己也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他的想法里一丝一毫的混乱也无,反而是这些过往的画面,按着严格的时间顺序,整整齐齐地一帧一帧地在脑海中逐渐展现出来。这,简直是,毫无道理。 算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什么道理,所以有现在这一件全无逻辑的事,是一点也不值得奇怪的。 或许如今应该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上,比如四周那高呼着“叛徒!”“处死他!”和诸如此类的群狼,比如远处那高耸的断头台和上面那明晃晃的银白刀刃。 嗯,或许应该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事情上。 可是不知为什么,灰太狼感觉自己只是想笑。笑得越痛快,笑得越荒谬,笑得越讽刺,笑得越可笑,那便是越好。至于究竟是笑什么,倒不是那么重要。或许是笑这群无情无义的狼?或许是笑自己终究还是战胜了命运,至少,这一世,不必自己去负那淡蓝色少年了?亦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笑,笑一切之可笑? 然而也可能不是那么可笑吧。这一切,毕竟,对于灰太狼而言,也不是未曾预料。其实吧,当他开始秘密向羊村传递情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是,他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发现得这么早,但他还没有愚蠢到以为自己能永远不被发现,也没有愚蠢到会幻想被发现之后,族狼能突然讲起情义,饶自己一命。 所以唯一值得笑的,可能也就是自己用生命的代价,换来了和命运的战斗的胜利吧。虽然也不是什么真正重大的胜利,但无论如何,这一世的结局,和第一世,到底不同了。一切,到底是不用再重复一遍了。 当他站上断头台的时候,他真真地就是这么想的。当“处决开始”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真真地就是这么想的。而当刽子手挥起那银白的大刀时,他也真真地,就是这么想的。 但当飞梭的破空声从他耳边划过,刽子手应声而倒的时候,他反而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感觉,正相反,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抬起头,他看向了远方。 烈火,夕阳。 在森林边界的战场上,烈火熊熊燃烧,把天空,配上来自如血残阳的凄惨的光,硬生生地染上了一道鲜红的晚霞。而在这鲜红的背景上,则是与之融为一体的,浑身皆已被黑色的血染得殷红的,眼中却含着颤抖的泪水的,少年。 呵呵。 如果说原先,一切可能还不是那么可笑。那如今,一切,就真的变得很可笑很可笑了。所以这一次,灰太狼,就是真的笑出了声。 ——那也就是说,自己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用都没有。在那个月夜,少年说的话,竟是如此的真切。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被命运所掌控,真的,都是一盘死棋。而所有人,真的,是都逃不掉的。 他突然很想大声地质问,甚至是咒骂,对着那神色或许应该叫做真挚的少年:“你这**!你为什么要逃出来?!明明我们都已经可以战胜命运了,都可以找到不同的结局了,为什么,你要毁掉这一切?!我辛辛苦苦努力付出的一切?!为什么,你要向命运,缴械投降?!为什么啊?!” 可是他知道,少年只会平静如水,只会轻声回道:“我,不会看着你死去的。” 是,他不会的。 手中握着滴血长剑的少年还记得,那时,千年以前,还是孩童的自己,对着灰黑色的他的那一句话,那一句承诺。自己说,无论大人们如何说,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敌人,什么这就是命运,自己都不信,自己和他,始终都是,也一定会是,永生永世,最好的朋友。 而朋友,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会,放弃彼此的。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夫大寒至,霜雪降,然后知松柏之茂也。 当然,是,没错,在那方林中空地里,自己是说过一句,说是现下再来看,千年前的那句话,真是纯属幼稚,纯属可笑。但说是那么说,可是,在自己的心里,自己知道得很是清楚——那句话,是自己这四世里,做过的,最郑重的承诺了。 “说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哦。”那是有一次,自己因为耍小聪明,说谎话,而落进那灰黑色的大叔设下的圈套被抓住后,他对自己说的嘲讽话。 呐,看,我现在,是好孩子了吧。不过,你是不是后悔,后悔当初这么教育我了呢? 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哦! 少年舞起利刃,浴着血,冲进了群狼之中。 在那一刻,他明白了很多。比如说,他明白了,当自己试验良久,终于发现狼堡地下室那座牢房的设计漏洞的时候,当自己终于利用这个漏洞把牢房里的防逃跑机关关掉时,现在的一切,一切的细节,就已经是确定的了。但是不是也有可能,当自己在上一个月圆夜,踏上那界山山巅的时候,一切,就其实已然确定? 再比如说,他也明白了,对面灰黑色的他,那正失态地笑着的他,此刻,是会想要质问自己些什么,而他也知道了自己将会如何回答——在现下自己这舞着剑的一刻,在现下自己这骤然有了上一世的尾声在雪原之上舞剑之感觉的一刻,他更加明白,自己会如何回答了: “你知道,上一世,我生命的最后,我在那雪原之上舞剑之时,我懂得了什么吗? “在那飘然的一刻,在那绝世的一刻,我曾经在想,这,是不是幻觉,是不是,只是一场旖旎迷梦?可是我最后发现,不是的,那飘然与绝世,其实,都是真的。 “但同时,我也突然明白了,其实飘然,其实绝世,是并不需要看破红尘的,是并不需要,对一切,都不再在乎的。或者说,那其实根本就做不到,不可能。 “飘然绝世,无非只是真诚地接受了命运罢了。无非只是承认,哪怕痛苦绝望,哪怕剜心掏肺,哪怕热血四溅,这些,都不可避免。无非只是承认这些罢了。 “这些都懂了,都承认了,就会与世无争了。念想的消逝,一切的湮灭,世事的结束,万物皆空的开始,都不过如此。 “是啊,都不过如此……所以我明白了,其实一切,是没有别的出路的。是,向命运缴械投降可以说是很失尊严的事情。可我明白,我已经——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没有选择了。我不可能看着你牺牲自己而无动于衷。我不可能不遵从自己的心,不坚守,自己的,最郑重的承诺。没有人能做到和自己的情感为敌,这绝无可能。所以当我从你那牢房里逃出,这一切,就已然确定了,我必然会来到这里——即使面对群狼,我最后也做不成什么。 “终究,有些事,并不是因为有意义才去做;正如有些话,也不是因为有作用才去说。 “我必须要做,即使这一切,比没有意义,还要没有意义;比丧失尊严,还要丧失尊严;比痛苦绝望,还要,痛苦绝望。” 舞着剑,少年就这样,在群狼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贰拾】 那一个傍晚的场景,或许是没有语言可以描绘的:那透着殷红残光,凄凄惨惨的将沉夕阳;那被这光芒浸透,仿若在刺啦刺啦燃烧的密林枝叶;那苍凉荒芜,连片青苔也无的裸石悬崖——当然,还有那浴着血的少年,手握宝剑,看着漫山遍野涌来的群狼,却是绽放出了一抹美好的微笑。 这番场景,真真是无从描述的。 然而现下,对这景象的描述却还是不得不去做。 那个傍晚,是那一场狼羊战争的最后一个傍晚。就是在那一个傍晚,守护羊村的围墙与铁门最终被狼族攻破,慢羊羊送走了所有村中的小羊,只有懒羊羊拒绝离开,一定要和慢羊羊一起,留了下来,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那是一幅无比悲壮而恢弘的场景,只有这一段来自古老史诗中的篇章才能把它精准地把握下来: “残阳笼罩血海, “唯余烈火灼灼,烟尘茫茫。 “这焦灼的大地啊, “连野禽猛兽也不敢停留。 “可勇士的勇气是永远不可磨灭—— “是的!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面对潮水般的敌人, “他们绝不退缩! “或许这并没有意义, “那又如何? “他们的剑,仍直指苍穹! “不正义地活着, “哪里还是活着? “是的, “他们和敌人, “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他们, “以血为袍, “那是,荣耀的战袍! “他们的失败, “正是他们的胜利—— “恒久的胜利, “永远地铭刻在历史的纪年石!” 那一天,羊族五百年的故土就此陷落,在同归于尽的**引爆声中,那一方曾经的乐园,就此化为了灰烬。那一天,五百年的饿狼传说,也就此成为了过去和历史。 可是那一天,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另外一幅场景?——羊族和狼族的历史记录者们,似乎都忘却了,在那个悬崖之上,那个少年,远望着自己的家园沦陷在火海,而不远的近旁,则是冲自己杀过来的群狼。 那又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似乎历史记录者们统一地认为,为了保卫家园,这个可以理解的崇高目标,而做的无意义的奋斗,才可以被叫做英雄主义,而若是为了其他的目的,则统统只能叫做愚蠢。比如说这个少年,明明那么聪明,怎么会为了一只狼而坦然选择了死亡?为了狼羊之间的所谓的情谊,这种根本就是白日做梦的东西,而做根本无意义的牺牲,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可是想来,少年自己当时所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后人的评说吧。 在那承载了四世记忆的界山山崖上,最后的希望的消逝,已然像夕阳的西沉一样,再也不可避免。少年身旁的男人,此刻只能有些虚弱地挤出一个苦笑:“看来,这就是这一世的结局了。不过,这一世确实要不一样了。你看,这次,我们要一起死了。” 不知怎么的,少年没有答话,反而是冲着男人抿起了一抹微笑。他转过身,看向了悬崖的下方,那里,是那片自己在这么多年里和身边大叔的斗智斗勇中已然熟悉的密林,而再远一点,就是自己的家,羊村了,但那里,已经是火光漫天—— 轰然巨响。 那一场爆炸,羊村就此不复存在了。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少年,并没有说什么,但泪,不受控制地开始流淌…… 就算他早就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痛苦和绝望,也不会因此少上哪怕半分的。 但也就在那一刻,少年还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悬崖下,近处,那是…… “我知道你很难过,”男人的手搭在了少年的肩上,“但……我想,你我的最终结局也已经到了。这一世的结局并不好,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来世再见。” “会能的。”少年的声音,超出男人的预料,竟是完全没有哭腔,反而带了一点笑意。而当少年转过头来,男人更加惊奇地发现,他虽然脸上仍然挂着泪珠,但眼中却完全不再含着泪了,相反地,是直通心湖的那种平静,那种释然。 “你……”男人有些愣愣地开口,声音在已然冲到相当近处的群狼的喊杀声中有些听不清晰。可还没等他说完,少年就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不,比他的标志性的微笑还要纯净,还要美好——伸出了双手,用力一推—— 之后,少年转过了身,握着手中那把闪闪发光的剑,冲进了,群狼之中。 …… 【尾声】 深夜。 倾盆的大雨终于浇醒了昏迷着的灰太狼。 是崖壁上的一株树救了他。 之前,喜羊羊正是注意到了这棵崖壁上的树,但很明显,这棵并不茂盛的树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的—— ——所以他选择了牺牲他自己,让灰太狼能够活下去。 可以说,这一世,终究还是如少年在那个月圆夜所想,和千年前的第一世一模一样,终结于了男人负于少年,而少年自己,则,鲜血四溅。 ——即使这一世,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没有误会,没有猜忌。即使如此,一切的结局,竟也没有变。 而对于灰太狼来说,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有些可笑。 他活了下来,可是为什么要活下来?仅仅是因为少年用他的命换了自己的命,所以自己不敢死,不能死,如此罢了。但他什么都没有了——少年离去了,尸骨无存,大抵是被饿狼们瓜分了个干净吧;红太狼和小灰灰受灰太狼的罪行牵连,被凶狠的狼族给无情地处死了;羊族视自己为狼族的战争罪犯,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喜羊羊——或许这也没错吧;狼族则是视自己为一个逃脱的死刑犯,一个罪无可赦的叛徒——或许这也没有错吧。总而言之,两族是都不可能接受他灰太狼的。 于是灰太狼后来便也只能孤身一人留在了狼堡。而青青草原经此一战,已然变成了焦土废墟,几乎没有了任何生灵,可灰太狼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于是就也只能如此了。 这焦土废墟之上,仅剩下来的,就只有那一小片最为古老的千年古树和其中那一方小小的林中空地了。灰太狼后来经常来到这里,抚着他所立的一方无字碑——其下,是少年的衣冠冢,但事实上连衣冠冢也算不上吧——对着这一方无字碑,讲着话。 不知是对着少年的在天之灵,还是仅仅是,自言自语罢了。 【第一章:客栈往事】 《夕夜梦归》 ——因为,落日,不过是黑夜的序曲罢了。 ——命运,谁都不会放过,谁也,都不能敌过啊! ——而当其他一切都已经失去,所能相信的,就只有来自过去的事了。 ——人所以能遵循原则,正是因为还能看到希望。 【引子】 清晨的狼堡。 紧跟着两三下有些无力的敲门声,狼堡的大门吱呀打开了。小灰灰边揉着眼睛边走了出来,看到来人,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喜羊……”话未毕,喜羊羊就摆出了一个“嘘”的口型,小灰灰也顺从地闭上了嘴。 喜羊羊轻声问道:“小灰灰,你爸爸醒了吗?” “早醒了。喜羊羊哥哥,你要找我爸爸嘛,我这就去叫他。”一溜烟跑进了屋。 门外的喜羊羊来回踱步,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实际上至多过去了一分钟,他却感觉仿佛过去了一年一般。灰太狼走了出来。 见灰太狼要开口,喜羊羊抢先一步说到:“灰太狼……大叔,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帮忙?你又想耍什么诡计?”灰太狼斜眼瞧着喜羊羊,“我可不会上当。” 喜羊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还是……说不清楚。你……能直接看看这个吗?”边说边递给了灰太狼一个卷轴。 灰太狼狐疑地看了一眼喜羊羊,愣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卷轴,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 【第一章:客栈往事】 青青草原,腊月初八。 往年的腊八节,对于羊村众羊而言都是一个欢庆的时节,今年却不同。 对于众小羊来说,腊月初八这个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对于他们,今天,是喜羊羊失踪的整一个月。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此时,愤怒的众羊正推着数门大炮,站在银装素裹的狼堡之前。沸羊羊举着扩音器,高声喊着:“灰太狼,你已经被包围了!快点交出喜羊羊,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狼堡大门被猛地推开,一脸阴沉的灰太狼站在了门前。 小羊们吃了一惊,仔细一想,也有一个月没见过灰太狼了。尤其是这两周以来,小羊们天天都来狼堡要灰太狼交出喜羊羊,却始终无人答应。 “你们闹够了吗。” 灰太狼的这话语气有些奇怪,本来应该是一句怒气冲冲的质问,他却是以一种无比平静的语调说出来的,但也正因此,这句话带上了一点莫名的杀气。小羊们都吓得退后了一步,愣着说不出话来。 最后,却是懒羊羊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使尽力气喊道:“灰太狼,你,你,你快点放了喜羊羊!” 这句话喊出来,却是让原本已经十分寂静的空气变得更静了。原本周围的风声,似乎也随着这句话的结束而终结了。腊月本就是天寒地冻,这一来,更是让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被冻住了一般。 许久,仍旧无人说出哪怕一个字,灰太狼的眼角却有几滴泪流了下来。他轻叹一口气,默默转身,想要向回走,却被沸羊羊一把拽住。 “你快说,喜羊羊到底在哪?!” 灰太狼回头看了沸羊羊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但随即又变得柔和了。他又叹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到:“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呀……” 伴着这句话,狼堡的大门,默默地关上了。 羊村。 “村长不见了!”伴着一声叫喊,小羊们都冲到了村长的屋门前。暖羊羊急忙问已经站在那里的沸羊羊:“村长……村长怎么了?!” “我本来是要找村长跟他说刚刚的事情的,可……找遍了各处都找不到他!”沸羊羊也是着了急,本来喜羊羊已经不知所踪了,现在村长也不知去向,可怎么办啊!“而且,他还留下了这幅地图!” 一张已然破旧发黄的纸,上面绘着些繁复的道路,多数都是小羊们不认识的。只有地图的左下角所绘是大家见过的,那便是青青草原。而地图的右上角则标着一个红色的圆圈,显然那里就是地图所指向的目的地。 “这地方……好像很远啊……”美羊羊也凑了过来,仔细看着这地图。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却让沸羊羊一惊。喜羊羊失踪这一个月里,美羊羊始终是沉默寡言的,如今突然听到美羊羊说话,沸羊羊自是极不适应。 “这么远啊……能……能不去吗……”这话一听便知是懒羊羊所说。沸羊羊随即回头,冲懒羊羊怒目而视。懒羊羊急忙补上:“我只是开个玩笑啊。找村长,怎么能怕路远呢!” “那就这么定了!出发!大家赶紧回去收拾行囊!”喜羊羊不在,沸羊羊俨然成了领头羊。 “可是……我们就这么走了,万一喜羊羊回来……”暖羊羊还是想得周全一些。 “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 美羊羊此时却是颇为冷静地走进了村长的屋里,环视一圈,看到了桌上村长留下的一封信。她默默地读了一遍,转身出来,把它递给了沸羊羊,同时轻声抱怨了一句:“沸羊羊,你就不能细心一点吗,村长还留下了这一封信呢。” 沸羊羊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清清喉咙,把信读了出来: 孩子们: 我发现了一点可能与喜羊羊去向有关的线索,我先出发去看看。这幅地图留给你们,你们看到之后按地图所示尽快过来。 慢羊羊 在森林另一端的狼堡里,也有一人在默默地聆听着。听罢信的内容,他惊得站了起来,眼角,却是又划过了几滴泪水。 羊村,警笛声大作。 小羊们一股脑地冲到大门前,看着铁栅栏另一端的那个熟悉的灰影。武器已经架好,却是灰太狼先开了口:“小羊们,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一张地图?” “关你什么事!”沸羊羊已经把炮口对准了灰太狼。 “怎么不关我事?”灰太狼偏着头想了一想,而后从身侧拿出来了一样东西,金光闪闪,带起一阵悦耳的铃声。不必说,小羊们都认识,那是喜羊羊的铃铛。 “你……怎么会……怎么会在你这里?!”懒羊羊惊得一时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别管为什么。总之,我觉得这便足够说明这地图的事情与我有关了。”灰太狼语调有些阴森可怖,实在论之,可怖得让灰太狼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羊们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灰太狼细细地端详了他们一会,然后渐渐地开口,语调却是柔和了许多:“放心,这铃铛是喜羊羊自己亲手交给我的,并不是我抢过来的。如今,我也和你们一样,不知道喜羊羊在哪里,而且也正急着找他。我今天来,是来找你们合作的。”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难道这个铃铛,还不足够吗?”灰太狼轻轻地摇动着那铃铛,恍惚间,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淡蓝色的少年的身影,向深渊跌去,那么无助。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徒劳地伸出手来,却是什么也捞不住…… 天气骤然炎热起来。 本是隆冬季节,却霎时间艳阳高照,让人感到酷暑难耐。而这,对于正拼命爬山涉水的小羊们和灰太狼,更是严峻的挑战。 尤其是在他们还都有心事的时候。 纵使灰太狼百般保证,小羊们依旧百般提防着他。这倒也难怪,羊狼斗争这些年,灰太狼都多少次出尔反尔了,即使截至当下的这次合作中灰太狼始终信守诺言,也不足够使人心安。 灰太狼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实在无闲情逸致关心此事。行进时,不得不由他来注意地形和路线——没有了喜羊羊,小羊们这方面实在是无从擅长。而暂停休息时,他定会取出来那金光闪闪的铃铛,盯着它看。说是盯着,其实眼神倒不是真的落在铃铛上,反倒像是遥望着无限的远方。小羊们曾要求灰太狼把铃铛交给他们,但灰太狼当时却如此说: “这可是仅有的……对他的念想。除了喜羊羊本人,我是不会把这铃铛交给任何人的。” 于是便也不了了之了。 “前面有条大河。”灰太狼停下脚步,轻声说道。 “太好了!这么热,正好洗个澡!”美羊羊、暖羊羊难掩兴奋的心情,沸羊羊、懒羊羊更是都急不可耐地要向河边冲去,却被灰太狼一把拦住。他指指那河水,有些不屑地说道:“你们,就没发现这河有些异常?” “异常,哪里异常了?” 灰太狼缓缓地走到河边,环视一圈,没找到什么适合的东西,最后只好抓起一截枯木,扔进这过分清澈的河水里。“呲啦啦”一声,枯木便溶在了水中,消失不见了。 “这是……”沸羊羊倒吸一口冷气。 “死水河,除岩石以外,任何东西入这河中,都会瞬间溶解消失。之前我也只是有所耳闻,从未真的遇到过。”其实这话并非实话,灰太狼自己很清楚,他见到过一次这样的河。当时,他正是像现下的小羊们一样想要一头扎进去冲个凉,若不是身边的那人拦住了他,只怕他如今已是尸骨无存了。想了想,他又轻声地自言自语道:“论机灵,你们和他,真是差太远了呀……” 小羊们当然没听到这后半句,都一个劲地后怕着。懒羊羊有些哆哆嗦嗦地问:“你刚刚……又是怎么看出来这是死水河的?” “不过是因为这河实在太清了,无一点尘沙,也无一条小鱼。”灰太狼冷冷地回答道,“但与其关心这个,不如赶紧搭桥过河。你们不想早一点和你们村长会合,去找喜羊羊?” 小羊们都动了起来,各自去找搭桥的材料了。在不情不愿地被沸羊羊拽走前,懒羊羊忿忿不平地抱怨了一句:“本来冬天遇上这样热的天气已经够倒霉了,现在连洗个澡都不让……真是,好好的,干嘛要突然变热嘛……” 这句抱怨却是让灰太狼心中一颤。毕竟,他是这队伍中唯一知晓这突如其来的热浪背后原因的人。 慢羊羊有些忧虑地望向窗外。 本应是隆冬,却酷热难耐,这也便罢了。如今,更是疾风带着漫天沙尘而来,席卷八方。 “但愿,还来得及……”他轻叹一声,手中死死攥着些什么。 “到了到了!”手里拿着地图的沸羊羊激动地说。眼前,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客栈模样的建筑,有些古老了,当年新建成之时,想必更加辉煌。 三声悠长的敲门声,慢羊羊推开门,走了出来。 “村长!”小羊们一起冲上前去,抱住了村长。村长慈爱地逐个摸摸小羊们的头:“乖孩子,你们都平安地来了,我也就放心了。”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灰太狼,惊得向后倒退一步,“你……” “不必惊讶,慢羊羊。”灰太狼漠然地回应道,“我向你保证,我此行跟来的目的仅仅是找喜羊羊而已。” 沸羊羊接过话来:“村长,是这样。喜羊羊的铃铛……在灰太狼手里,所以我们才让他跟来的。他说……是喜羊羊把铃铛给他的……” 慢羊羊明显一惊,直直地盯着灰太狼:“他的铃铛,真的在你这里?” 灰太狼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拿出了铃铛,让慢羊羊看了一眼,便又收了回去。随即,他打量起眼前的建筑来。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待他反应过来,小羊们均已向室内走去,他也缓步跟去,只听得沸羊羊在问: “村长,您……您找到喜羊羊了?!” “嗯。”肯定的回答。 “那他在哪里?村长您快带我们去呀!”却是美羊羊急切的声音。 慢羊羊轻叹一口气,没有回答。小羊们还未开口,灰太狼就飞快地冲过来:“老羊,你……你找到喜羊羊了?!他在哪里?!” 慢羊羊却是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灰太狼,但随即又恢复了那莫测的眼神:“首先,大家放心,喜羊羊没有死。但是……”欲言又止。 “他到底怎么了?!”小羊们和灰太狼异口同声。 慢羊羊又叹一口气:“大家,可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啊……”言语未毕,美羊羊——不错,竟是美羊羊——一把拽住了村长:“村长,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一定要知道……喜羊羊他……喜羊羊他,到底怎么了呀?!”语调急促,却也坚定。 慢羊羊环视了一圈,看大家眉眼中皆是坚定,最后也只好轻声说道:“既如此,这样吧。大家一个一个来,和我去一处地方。我来告诉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灰太狼随着慢羊羊,沿木制的螺旋楼梯,缓步走上阁楼的顶层。 慢羊羊显然有些紧张,但他自己清楚,这不单纯是因为害怕灰太狼。而,其实,若灰太狼现在不是这样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注意到慢羊羊这神态的奇异也并不难。 灰太狼是最后一个上来的,在他之前,小羊们皆已来过这里,所以现在,阁楼那房间的木门,已经是打开的了。向里望一眼便可注意到那屋中央悬浮着的一个光球,其中影影绰绰有一个身影。 喜羊羊的身影。 灰太狼开了口,却是有些费力,声音本身更是无比沙哑:“喜羊羊……就在那里面?” “嗯。”慢羊羊望着那光球,严肃地应道,眼角却是时不时瞥向灰太狼。“他……受了重伤。我当时循着偶然发现的他留在羊村的地图,在这一带搜寻,最后在一条小河边发现他的,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为了救他,我只好用了这‘休养光球’。他现在昏睡着,但我不敢唤醒他,不然无从预料他离开光球能支撑多久。” “怎么样才能救他?”灰太狼轻声问道。 慢羊羊又看了灰太狼一眼,还是那疑惑的眼神:“我在这里找到了另外一张地图,标示了三处地方,每处各有机关,破解机关应是各可得一样信物,把三样信物组合,可得一把钥匙。用这钥匙,便可找到一种上古的神奇草药,想来可以治好喜羊羊。”说到最后,难掩一丝松了口气的轻松,当然,灰太狼是没有注意到的。 “好。”灰太狼的声音仍是极轻,但其中的坚定却是毋庸置疑的。 慢羊羊望向窗外,仍是黄沙飞扬。 晚上,这古老的客栈里。 小羊们围坐在一起。 沸羊羊坚定地说着:“不管路途有多艰辛,我们也一定要找到这三样信物,救回喜羊羊!”其实这话并不太需要说,即使懒羊羊,此时也充满了坚定,事实上,他坚定得有些夸张,当下,他正说着: “还等什么呀!我们应该现在就出发!”说着便已站了起来。暖羊羊拽住了他:“可村长说,明天早上天亮后再走的……” “难道你们不想早点治好喜羊羊吗?!”懒羊羊听到这句他正想说的话,摸摸嘴唇,却不是自己说出来的。他向另一侧看去,说这话的却是美羊羊,而且她已经站了起来,眼里满是泪水。 沸羊羊的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的,但这股情绪很快便被对喜羊羊的担忧压了下去。他也站了起来,望向暖羊羊。 暖羊羊眼中涌出了几滴泪,可到底她还是冷静几分:“我当然也希望喜羊羊能早点好呀……可毕竟是村长说的话,而且……你们看看窗外。”黄沙漫天。“这样的情况,纵使是白天,也难以看清道路,更何况晚上。这附近的道路我们又完全不熟悉,要是现在就出去,肯定会迷路的,到时候,我们不仅拿不到信物,采不回那上古草药,而且可能……都回不来这里了。” 沸羊羊和懒羊羊都泄了气,坐了下来。懒羊羊嘟囔着:“可是就这样浪费一个晚上……”但也没再说下去什么。 只有美羊羊仍站着。她似乎呆住了,缓缓地,眼中的泪水溢了出来,顺着粉嫩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对美羊羊来说也是滴在心里,砸得生疼。过了好一会,她却是转过身去,走到了窗边。眺望远方,黄沙遮蔽之下,既无明月,亦无繁星,正如她的心,所有曾经闪光的欢乐,都被笼罩在无边的阴霾之中…… 窗外,疾风之中,全然随机地,有几粒亮闪闪的碎砂划过窗前。美羊羊一愣,那样子,看着真的很像流星……记忆中的那场流星雨…… 灰太狼独自站在客栈的门前。 风沙划过脸颊,刺得生疼,他也浑然不觉。此时,他的意识里,一幅幅画面正幻灯片般划过。早一点的,有虎年的沙漠、兔年的月球、龙年的龙谷,还有同为小侦探期间合作的默契……近一点的,则多是在一座山中古堡里——确确实实地是“山中”古堡:这古堡的很大一部分在山体里。那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烈火、暗处“嗖嗖”射出的毒矢、能把人困在其中三天三夜的迷宫、满是转动的齿轮的墙壁、一根根不断喷出烟雾的管道……当然,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断崖……记忆走至这里,猛地停了下来。苦痛的泪猛地涌出,他实在不愿继续向下回忆了。 默然站立半晌,他又取出了喜羊羊的铃铛。本来应是亮闪闪的,可在这月光和星光皆被遮蔽的风沙夜,也只能是黯然无光。 灰太狼死死地盯着它了好一会,最后,无声地笑了。 「你曾说,这铃铛就象征着你的生命,只要光芒仍在,你就会继续奋斗。可你看,在这天灾之夜里,在这漫天黄沙之中,它的光芒还不是消逝了?你究竟,是会随着它一起消逝,还是,会重新归来呢……」 抬头,仰望那高高的阁楼。他就在那里,沉睡着。他会不会寂寞?会不会孤单?……他,又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呢?一念及此,灰太狼竟是笑出了声。 「想这些,却不是太可笑了。难道他的梦里,还能有我不成?」 泪水充满双眼,眼前的高耸的阁楼,渐渐地模糊了。恍惚中,那阁楼仿佛幻化为了淡蓝色的少年身影,那正在仔仔细细地为灰色的自己包扎伤口的身影,全然不顾他自身也受了可怖的伤…… 慢羊羊静静地立在阁楼的窗前。 「喜羊羊,我的孩子,你说,我用这方法来完成你所交付于我的责任,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 当然,对这无声的问题,没有任何回答。窗外的风此时已然了小了几分,让这黯淡无光的夜多了几分祥和与宁静。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其他的孩子们痛苦。而且……既然铃铛在灰太狼手中,那想来,也会令灰太狼痛苦。虽然说自己当然不在意灰太狼的感受,可,若是喜羊羊,自己的孩子喜羊羊,若是他在意,自己,是不是也应当在意呢? 他不知道,他没有答案。 而他也没有选择。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孩子,你为何如此狠心,一定要交付于我这样的责任?」 想了想,却是自嘲地笑了。他当然明白,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喜羊羊所承担的,都比自己所承担的要重得多。而且,做出这个决定,他断然比自己艰难。 刚刚死死攥紧的右手,缓缓地松开了。原本握着的信纸,也轻轻地飘落了。慢羊羊有些吃力地俯下身,把它拾了起来。他默默地端详了一会那之上清秀的字迹,任凭思维漫无边际地想象着,当喜羊羊写下这些话语的时候,他的内心,又是什么样子的? 过了好一会,慢羊羊转过身来,面向着那仍溢出乳白色光芒的“休养光球”。他缓缓地回忆今天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却始终不能理清一个关键的困惑: “可是,既然铃铛在灰太狼手上,为什么,他还会不知道……” 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是把这困惑说出了声的慢羊羊猛然打住,仿佛觉得搅扰了这黑夜的宁静是一项十恶不赦的罪过一般。但其实,又何尝不是呢? 小羊们和灰太狼的眼前,耸立着一座规模恢弘的迷宫。 “这应该就是村长说的第一样信物所在的地方了。”沸羊羊边擦着汗边说。 慢羊羊没有跟来,他要留在客栈中守着“休养光球”里的喜羊羊。因此之故,沸羊羊又成了领头羊。颇为有趣的是,灰太狼居然也默许了沸羊羊的领头地位,不时地就会听沸羊羊指挥做些杂务。更为有趣的是,虽然沸羊羊名为领队,但实际认路判断地形,就像自羊村来客栈时一样,实在是灰太狼的职责,而他也甘之如饴。以至于小羊们常常私下里疑惑,一月不见,这灰太狼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究竟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同样令他们疑惑的,就是喜羊羊的铃铛为何会在灰太狼手里,灰太狼又为何如此珍重它?难道那一个月里的事情,与喜羊羊有些什么关系?可没有小羊敢于直接去问灰太狼。 灰太狼冷漠的声音把大家从沉思中带了回来:“看起来,想拿到信物,就必须先穿过这迷宫。”他仔细地打量着迷宫大门上刻着的那排文字,是用一种介于古羊语和近万年以来始终通行的标准语之间的语言写成的: 「迷魂之宫。必直面心中至深之悔恨,方得入此境内。」 这种文字,虽然颇有古风,不过还是不难理解的。所以令灰太狼疑惑的,便是这种文字本身,它只有在千年前一段很短暂的时期里使用过,是当时羊狼贵族的一种风尚,故极为罕见。灰太狼之前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那山中古堡里,另一次则再早一些,在狼堡的门口,在那份……卷轴上。 “迷宫嘛,还以为有多难呢。”沸羊羊的声音生生切断了灰太狼的思绪,“大家跟我走,我们马上就可以拿到第一样信物了!”言毕,沸羊羊已经一脚踏进了大门之中。灰太狼也便默默地跟在后面,可心里总有几分不安。门上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为何,它会用这种罕见的文字写成呢? “累,累,累死了……”懒羊羊大口地喘着粗气,靠着旁边暗紫色的石墙坐了下来,“这迷宫,怎么,这么大啊……” “懒鬼,快点起来!”一听便知是沸羊羊的声音,“早点拿到信物,我们还要去救喜羊羊呢!” “沸羊羊,我们确实也走了这么久了,而且,也快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就让大家休息一小会吧。”暖羊羊及时地说道。 “哎……好吧,好吧。”沸羊羊看着大家都有些疲惫的样子,只好无奈地坐下。 但灰太狼仍站着。 “我先去向前探探路,沿途会留下路标。”灰太狼轻声地说,看没有人试图阻拦他,便转身向前走去。 走过几个转角,道路愈发地窄了,头顶漆黑的天花板也愈发地低,整个给人以一种可怖的压迫感。但,最让灰太狼感到不安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太像了。”灰太狼轻声感慨。而正由于此,他没有注意到,他正踏向一道突起的门槛,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扑倒在了门后的地面上。 地面,霎时间发出耀眼的白光,让灰太狼一时睁不开眼。当他终于能睁眼时,看到的,却是那山中古堡,深不见底的断崖—— ——以及淡蓝色的少年身影。 恍惚中,他听见自己紧张万分的声音在说着:“喜羊羊,我不会松手的!我……我马上就能拉你上来!你,你抓紧我!” 齿轮咯吱咯吱转动的声音。 面前的少年淡淡地一笑,声音中尽是淡然:“灰太狼大叔,来不及了。你松手吧,不然,你我,都会葬身于此的。” “我绝不放!”自己坚决的声音,“不许你胡说!我们,都会没事的!” 淡蓝色少年的笑容却是愈发地淡然和美丽。他,缓缓地,用右手解下了胸前的铃铛,轻轻地说:“这铃铛,就象征着我的生命,只要光芒仍在,我就会继续奋斗的。”默默地把铃铛塞进灰色的自己的身侧,然后反手拿出了一把匕首。 “不要!喜羊羊你别这样!我就要能拉你上来了!”猛然一下,全身充满力量,使劲向上一拉,但脚下却突然开始晃动起来。一时没有抓紧,差一点,就让喜羊羊的手从自己的手中滑脱。 眼前,仍是那淡然的笑容,但此刻却仿佛带上了几分哀伤。“灰太狼大叔,再见了。”右手的匕首轻轻划在自己的手心。自己的手,猛地一颤,下一秒,便见那淡蓝的身影向无限的深渊中坠去。 “不!”徒劳地伸出手,却只能捞住空气,“不!!!” 听见灰太狼凄厉的叫声,小羊们都是一惊,互相对望几眼,以最快速度收起了已经拿出来的午餐,向前冲去。转过几个转角,便见灰太狼匍匐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喊着: “不!!!喜羊羊!!!喜羊羊!!!” 小羊们都面面相觑。沸羊羊走过去,想扶起灰太狼,却被猛地挣开,只听灰太狼呼吸急促,含糊不清地喊着:“不……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救,去救喜羊羊!喜羊羊!!!你回来呀,喜羊羊!!!” 这么大喊一通,似是累了,灰太狼身形一晃,竟是向前倒去。沸羊羊急忙揽住灰太狼,眼神却四处张望着——这样一间只有这一个出入口的狭小的房间,怎么会……喜羊羊?疑惑地摇摇头,看看其他小羊,也是一样迷惑的神情。 突然,咯吱,咯吱。 小羊们都是一愣,随即把目光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里的那面墙缓缓地向上升起,里面,闪闪发光的,正是,第一件信物。 灰太狼缓缓地睁开眼,眼前,是那古老的客栈。 慢羊羊轻叹一口气:“好了,醒了就好。你这么昏睡了整整一天,大家都有些担心了。” “我……”灰太狼翻身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 小羊们疑惑地互相对望几眼。“我们还想问你这个问题呢。”沸羊羊耸耸肩,“你说你要去前面探路,之后我们突然就听见你的叫声。跑过去一看,你就倒在那儿,一直在那里喊‘喜羊羊’,之后就晕过去了。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你给背回这里。” 灰太狼却是猛地一颤,那一幕幕回忆再度掠过他的脑海。努力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勉强抑制住眼泪,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最后,只好说:“你们……找到信物了……?” “找到了。”懒羊羊便从身侧拿出一个金色的圆盘残片便说,“就是这个。” 灰太狼看向那残片,却突然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残片上的图案,不就是那山中古堡的……思路还没有理清,美羊羊的声音却切了进来:“这都不重要啊!既然灰太狼已经醒了,那我们,该出发去找下一样信物了!” “不行!”是慢羊羊严厉的声音,“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这个时候出发,入夜之前,你们根本回不来的。外面的风沙现在越来越大,绝对不可以晚上在外面的!” “可,”前所未有地,美羊羊竟然顶嘴了,把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我们不快点的话,那风沙越来越大,我们……我们,不就更没法找到那些信物了吗?!不就,没法救……救喜羊羊了吗……”说到最后,声音渐小,隐没在了啜泣声中。只有离美羊羊最近的灰太狼隐约听见了美羊羊的最后一句话,“不就……没法……和他一起,看流星雨了吗……” 「流星雨?」灰太狼一愣,一段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坐在古堡中的一处石台上,望着那山壁上隐隐绰绰而飘移不定的片片火光,身边淡蓝的少年语气中满满的回忆:“真美啊……真像一年前,在大树世界,和美羊羊一起看的那场流星雨啊……”眼角,竟是湿润的。 灰色的自己轻轻地说:“就是那次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我记得,在看流星雨的地方,没看到你们呀……” “不是。”喜羊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当时走错了路,没看到流星雨,是之后,和你作战的时候,我拿流星碎片扔进你的炮口,结果你的天狼号被炸飞了,流星碎片就都被发射了出来,还记得吗?”说到最后,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语气。 “噗。”自己也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向身边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不过说起来,那你是不是还该感谢感谢我啊。” “哼,我才不感谢你呢,谁让是你先来抓我们呢。”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笑意,目光再度投向远方,“那可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回忆之一了……” “你这些最幸福的回忆里,有没有跟我在一起的啊?”自己,有些突兀地,以完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心里的感觉却不像是完全在开玩笑,有些忐忑,有些让自己感到不可理喻的不安。 “切,当然没有。”淡蓝的少年笑出声来,过了几秒又笑着补道,“开玩笑的啦~” 自己也跟着笑出了声,满是欢声笑语。可自己的心里,却不知为何,有几分莫名的难受。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大家去准备一下,五分钟后门口集合。”沸羊羊的声音硬生生插进了这段回忆之中,灰太狼这才回过神来,不得不轻轻问道:“什……什么?” 沸羊羊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准备准备,五分钟后出发去找第二件信物。务必要快,要赶在夜深之前回来。” “哦,好。”灰太狼只是淡淡地说。 小羊们都愣愣地望着眼前,连绵的高耸岩壁在这里向内凹了进去,露出一小片半圆的空地。可是,无论岩壁上还是地面上,皆空无一物,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信物的样子。 懒羊羊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一会这片地方,最后,以一种怀疑的语气问灰太狼:“你……真的确定没有带错路……?真的是这里?” 灰太狼耸耸肩,冷冷地回道:“你要是不信,就自己看。”说着,伸手将地图递向懒羊羊。懒羊羊也只好摆摆手,表示不必了。 不过灰太狼自己其实也有些疑惑,一眼望去,相当明显,这里要么是干脆没有机关,要么就是机关藏得太好,以至于自己无法发觉。可,经历了山中古堡的历练,哪里还有自己无法发觉的机关呢? 正想得出神,猛然听见“嗖”的一声,霎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小心!”,同时反身就是一扑。就在扑倒大家的那一瞬间,便见一支飞矢从头顶掠过,径直插入远方的地面上。 看着那本可能要了他们性命的利箭,灰太狼轻轻地说:“箭矢兽。” “什么?”沸羊羊一脸疑惑。 “一种猛兽,通过嘴里射出箭来攻击。远处射箭、开枪都伤不到它,只能近处格斗,所以很难对付。”灰太狼说着,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山中古堡,他和这猛兽较量过,而且,关于这猛兽的事,可是少数,在那山中古堡里,他知道的比喜羊羊多的……猛地甩了甩头,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沉浸在回忆里了。 “哦哦……”沸羊羊反应过来,马上转向美羊羊、懒羊羊和暖羊羊的方向,刚想说让他们躲起来,却意识到这里一派平坦,哪里有地方可以躲?只好求助似地望向灰太狼。 灰太狼耸耸肩:“大家退出这片半圆区域就行,躲到两侧岩壁的后面,那里不会受到攻击。至于这家伙,交给我来对付便是。”手从腰际抽出一把短匕首,盯着崖壁顶端,一个身体臃肿、庞大,身上插满箭矢的猛兽一步一步出现在天际。 除了沸羊羊坚持要和灰太狼一起对付箭矢兽以外,其他小羊都已经躲在了两侧岩壁之后。而那箭矢兽,也已经从崖壁上跃下,就立在灰、沸二人面前。 双方都没有贸动,只是互相绕着一个中心转着圈。这样僵持了五六分钟,沸羊羊沉不住气了,举起手中的短剑,大吼一声,向那猛兽冲了过去。 在空中转了两圈,左躲右闪,终于一闪身,到了箭矢兽的背后。沸羊羊刚想一剑刺下去,却不料箭矢兽的头竟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嗖”的一声,利箭就刺了过来。 沸羊羊丝毫没有预料到这一手,一时愣在那里,等他反应过来,显然已经晚了。他只好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箭矢穿身而过的剧痛…… “嗯……?”沸羊羊却没有感到什么疼痛,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扑倒在地,身边的灰太狼左腿上直直地插着那支本指向自己的箭。他头上冒着冷汗,显然是很疼,但语调却仍平稳地恨恨地说:“你呀,要是能改掉鲁莽的毛病,肯定能少被我抓不知多少次。”嘴上边说,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即使一条腿受了伤,仍旧极为灵活地向侧面一闪,同时倒地向前一滚,来到猛兽的下方。箭矢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系列动作,把头生生地也转向了下方,“嗖”的一声,又一支箭射了出来。 灰太狼却是早有准备,身形一晃,向后退了一步。看那箭矢直插在自己刚刚所站的地方,灰太狼一冷笑,右腿发力,一跃而起,把匕首插进箭矢兽的眼睛里。 “啊……啊……!”箭矢兽痛苦的叫声响起,摇晃几步,终究扑倒在地上,不动了。 在岩壁后偷偷探眼观看的美羊羊、懒羊羊和暖羊羊急忙从隐蔽处跑出来。懒羊羊跑过去扶起来了仍愣在地上的沸羊羊。暖羊羊则跑过去想扶住灰太狼,但伸过去的手却被灰太狼挡开了。他忍着疼,呲牙咧嘴地说:“不用管我,这点伤,我自己处理,你们先去找信物,应该就在箭矢兽的身上。”看着暖、美二人仍愣在那里,又补了一句,“快去啊!” “哦哦……”两人对望一眼,向箭矢兽倒下的地方跑去。灰太狼则猛地拔下左腿上插着的箭,随即又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狼毛,敷在那不断向外涌着鲜血的伤口上。做完这一切,他缓缓地坐下来,轻叹了一口气。 「要是他在这里……他包扎,可比我这么随意弄,要好得多了啊……」仰望天空。 沸羊羊由懒羊羊扶着走了过来:“谢……谢谢你……” “唉。”灰太狼把头转向沸羊羊,“你呀,就不能不那么鲁莽……哎,算了。”再度无焦点地望向天空。无言,寂静。 美羊羊手中拿着又一个圆盘残片——第二件信物,懒羊羊搀着沸羊羊,暖羊羊背着受伤的灰太狼。一行人就这样在黑夜中前行。 拿到信物的时间其实比预期的要早,可沸羊羊被灰太狼扑倒时挫伤了腿,如今只能懒羊羊扶着,一瘸一拐。至于灰太狼,则干脆只能由暖羊羊背着,没法看路。这样一来,虽然小羊们凭着来时的记忆依旧可以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进的速度却不可避免地慢了许多,于是终究把时间拖进了大家所最不愿意见到的深夜。 风沙漫天,飞砾刺疼着每一个人。全无星辰,黑暗笼罩着每一颗心。 他们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其实,若不是仔细看地上那勉强能辨识的脚印,这是完全无从得知的。在狂暴的风声中,美羊羊终于哭了出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是,要是我没有那么心急……就不会……”美羊羊的啜泣声很微弱,但在这风声的大背景中,却显得那么刺耳。 “啊!”沸羊羊急忙想过去安慰美羊羊,却是脚下一个不稳,向前一跌,若不是懒羊羊及时扶住,此时已经趴在地上了。但他还是挣脱开懒羊羊,一瘸一拐地走到美羊羊身边,低着头说:“美……美羊羊,你别哭了……这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我,我要是不那么鲁莽,我和灰太狼,就都不会受伤,就不会……拖累大家了……”说到最后,也带上了罕见的哭腔。 灰太狼看着这一幕,心中一股难过涌上来。眼前的他们,让他又想起了淡蓝色的他……他们和他,都只是些十多岁的孩子,却要承担这些……喜羊羊所承担的,他看在眼里,每一次,都会深深地心疼,就如同对自己的孩子那般的心疼。如今,他们,所承担的固然远不如喜羊羊那般沉重,却,也远超过了他们这个年龄所应该承担的呀…… 轻叹一口气,灰太狼轻轻地说:“把我放下来吧……我来带路。” “嗯?”暖羊羊疑惑地回头看向他,但还是听从地把他放了下来,“你的腿,能行吗?你……在这样的夜里……还能,看清路吗……?” “腿倒是还好,你扶着我应该就行,虽然走得肯定快不起来。”灰太狼耸耸肩,“毕竟,这种伤,早都受过不知多少次了,是在……”愣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换了个措辞,“……别管是哪里了。至于看路,我也不真的看得清,可我是狼,你们是羊,在黑夜里,我总比你们的视力好。” 四只小羊对望了几眼,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暖羊羊搀扶起灰太狼,一行人紧随其后,走进深深的黑夜之中。 从梦中醒来,灰太狼环视眼前,美羊羊来来回回,忙忙碌碌。 是了,昨晚,历经艰辛,一行人终于在午夜时分回到了客栈。懒羊羊去休息了,美羊羊和暖羊羊则跟着村长,给沸羊羊和灰太狼处理、包扎伤口,一夜未睡。现在,暖羊羊在另一间屋子里照看沸羊羊,美羊羊则在这里照顾自己,想必都已经累坏了吧。 “美羊羊。”灰太狼轻声唤道。 “嗯?怎么了吗?”美羊羊转过头来。 “你去休息吧……你们这几天都累坏了,昨天晚上又没睡……我再怎么说也比你们大几轮,这点伤,不用你们在这里忙前忙后的照顾的。”声音轻柔无比。 “没事,我不累。”美羊羊想微笑,却最终只能现出一抹苦笑,“再说……照顾你,也是为了你能尽快好起来……好去救,喜羊羊啊……”声音中,有几分难以察觉的颤抖。 “为什么,这么急呢?”灰太狼愣了一愣,“为了……看流星雨吗?” 美羊羊明显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灰太狼:“你……你怎么知道的?!” “出发前,你自己说的。别人可能没听见,我当时离你最近,总归听见了一点。”灰太狼耸肩,“不过,其实,喜羊羊也……和我提过……” “他和你提过?!”美羊羊猛地冲过来,差点就要拽住灰太狼的肩,不过及时冷静了下来,尴尬地笑了笑,“他和你,提过,那场流星雨……?!” “嗯……”往事再度浮现眼前,“他跟我说,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回忆之一。” “真……真的?”美羊羊神情有些恍惚,“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突然一愣,“就是他失踪的那一个月?那一个月里,你和他,在一起?!那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语调越来越激动。 灰太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还是等他好起来,由他来告诉你们吧。”看着美羊羊眼神中的黯然,灰太狼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至少自己和自己争辩了一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喜羊羊的铃铛,递到美羊羊的手里。 “这……”美羊羊愣住了。 “给你。”灰太狼语调平静。 “你不是说……这是你仅有的……对他的念想吗?除了他自己,你不会把铃铛交给……别人……吗?”美羊羊语调中的颤抖愈发明显。 灰太狼别过头,没有让美羊羊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我是那么说,可是,你比我,可能……更需要这个吧。”透过窗户,再度望向,无边的天空。 依旧是,满目黄沙。 两天后。 一行人顶着狂风和飞沙,艰难地行进着。 “真是的……这天气,到底怎么了啊!”懒羊羊小声地抱怨道。 灰太狼却是有些黯然。 「喜羊羊和我,都已经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牺牲,却依旧……该来的,还是要来吗……」 一念及此,却顿觉有些奇怪,仔细回想,客栈熟悉的建筑风格、迷宫大门上用那自己仅在山中古堡和卷轴上见过的千年古体写成的文字、作为信物的圆盘残片上面的图案,还有曾在古堡中遇到过的箭矢兽,这一切的一切,逐渐在脑海中形成一条线索、一项规律……灰太狼猛地甩甩头,现在,更重要的是专注于眼前认路的工作,尽快找到第三件信物才是。 “你的腿……还好吗?走了这么久了,需不需要歇一歇?”暖羊羊走到灰太狼身边,关心地问道。 灰太狼苦笑一下:“不算真的好吧,不过暂时还用不着休息。”转过头去,继续在漫天黄沙中勉强地四处张望着,研判着地形与道路。 沸羊羊和美羊羊则走在后面。有着古铜肤色的小羊时不时望向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女孩。她现在,真的,**静了。而且不像之前几天,眉眼中总明显地带着一丝丝悲伤的气息,当下,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竟是一抹微笑。 沸羊羊又怎会知道,美羊羊怀中揣着的,那金光闪闪的铃铛,给了她,多少力量。 「已经腊月廿三了,马上就要是新的一年了……正月初二,就有流星雨呀。喜……喜儿,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好起来呀……」美羊羊唇角仍是微笑,眼中,却溢满了泪水。 高耸的悬崖。往下看,深不见底;往上望,高耸入云。崖壁上,只有一排铁棒,按一定规律向远处延伸,显然是要拽着这些铁棒,一点一点荡过去。 “这……这是什么见鬼的……”沸羊羊看着眼前,彻底地傻眼了。 灰太狼则是一愣。这种设计,山中古堡里,也有。怎么会这么巧,又出现在这里? 暖羊羊看着神色复杂的沸、灰,轻声道:“你们的伤,都还没有完全好。要不……这次,我来吧……” “不用!谁说我伤没完全好。”沸羊羊忙打断了暖羊羊的话,“我来。”说罢,伸手就要去拽住第一根铁棒,却被一只灰色的手拦了下来。 “还是我来吧。我之前见过这种关卡,有经验。”灰太狼无所谓地说着。 “可你的腿……” “没事。无论如何,这关卡里也不涉及奔跑之类的需要用腿的环节。”转身,灰太狼便抓住了第一根铁棒。 “我跟你一起去吧。”声音从后方响起。众人一愣,皆向后看去,说这话的,竟是美羊羊。 “美……”沸羊羊张张口。 “这不就是拽住然后向前荡嘛,我可是练过体操的呀。”美羊羊甜甜地笑着。其他人,尤其是沸羊羊,皆是呆住了。多久,没有见过,美羊羊这样的笑容了?…… 待沸羊羊回过神来,灰太狼和美羊羊皆已经不见了。看看旁边的暖羊羊和懒羊羊,也知道没什么可以做的,于是便坐了下来,默默地等待着。 荡过一根又一根铁棒,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一方石台,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第三件信物。 一点一点,两人离石台越来越近,让灰太狼终于看清了那石台的布局,霎时间,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这不就是,山中古堡里,那个祭坛的样子吗?! 一愣神,手中没有抓稳,竟是松脱,向下坠去。但在下一秒,却又戛然停住。灰太狼抬眼看去,美羊羊一手抓住一根铁棒,一手拽住自己的右手。 “赶快,上来……”美羊羊头顶直冒汗。 “哦哦……”回过神来的灰太狼急忙用左手使劲向上够去。美羊羊手一发力,向上一拽,灰太狼借势抓住了头顶的一根铁棒。 沉默,直至两人皆已站在石台上,灰太狼才轻声问:“为什么救我?” 美羊羊抿着嘴唇,过了半晌,才终于开口:“我想,既然喜羊羊把他的铃铛给了你……那你,就可以算是……他的朋友吧。”仰头望天,“既然是他的朋友,我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灰太狼却是苦笑:“他的……朋友吗……”眼中,浑浊的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是呀……是呀……可是,若是如此,那我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只能看着他那么坠下去……还有什么脸面……”蹲下来,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喉咙,也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几分痛苦吧。 “你,你说什么?”美羊羊瞪大了眼睛看着灰太狼。 灰太狼抬头看着身旁一副难以置信神情的美羊羊,却没有说什么。皆是寂静,唯有狂风咆哮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夕阳西沉,古老的客栈。 小羊们和灰太狼带着难以抑制的欢快气氛跑过来,远远地,就望见慢羊羊站在门口。懒羊羊马上挥舞起手中的圆盘残片,高声喊道:“村长,村长!我们找到第三件信物了!” 慢羊羊也露出一抹微笑:“太好了!”心中,反倒是难以抑制的悲伤。 终于,该到了揭示真相的时刻了。 一行人随着慢羊羊,向客栈的深处走去,推开一道门,竟是一方花园。当然,无论如今天气有多炎热,终究还是冬季,所以也只能是满目凋零。 花园尽头,一个半圆的祭坛。圆心处,一盏镀金的石门毅然耸立着。石门中,有一个圆形的区域微微凹进去,和那些圆形残片的大小,正相匹配。 “就是这里了,把信物放进去,门就会打开。能救喜羊羊的上古草药,就在里面。”慢羊羊说着,语调中,却没有一丝欣喜,而且明显地带着颤抖。 “太好了!”小羊们皆欢呼起来。 灰太狼却没有。 慢羊羊语调的奇怪,灰太狼清清楚楚地觉察到了。哪里,必然有些不对劲之处。可,又能出什么差错呢? 小羊们已经开始把圆盘碎片放进那凹陷处。三个碎片的图案组合在一起,对灰太狼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山中古堡门口的标志,凤凰与狼牙。这个图案,他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看到第一个圆盘碎片时,他就已经认出来了,可当时,毕竟最紧要的任务是找齐剩下的信物,于是便把这一点抛在了脑后。现在,却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脑海中那分散的一点一滴拼凑在一起,组合成,最终的真相…… 客栈、迷宫、信物、箭矢兽、石台…… 三个碎片都已经放进了凹槽里,石门,开始缓缓地升起。 灰太狼猛然明白了什么,以不可理喻的速度转头看向慢羊羊。而慢羊羊此时,已经跌坐在地上。两人四目相对,灰太狼明显地看到,慢羊羊的眼中,满满的,皆是恐惧和悲伤。 石门之后的空间已经完全地展露出来。一间狭小的石屋,墙壁上,满是咯吱咯吱转动的齿轮。不需细看,便可以得知,这里面,绝对没有什么草药。 小羊们面面相觑,都愣住了。直到灰太狼疯狂的笑声响起,小羊们才缓过神来,向后看去。村长坐在地上,低着头,眼中噙满泪水。灰太狼则望着风沙正逐渐减弱的天空,完全不可理喻地笑着,却明显地带着苦涩。 等等……风沙,正在减弱? 不仅风沙渐渐停了下来,小羊们还明显感觉到了阵阵凉意,空中,似乎有几点雪花,慢慢地飘落。 冬天,回来了? 灰太狼突然猛地把脸转向慢羊羊,似是在对慢羊羊说,却更像是自言自语:“这是,喜羊羊的安排?他这,又是何苦?” 慢羊羊一脸悲戚地抬起头,以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声“是”。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望向小羊们,他只能颤抖着说:“对不起,孩子们。对不起……灰太狼。”声音,淹没于啜泣声之中。 灰太狼只是苦笑:“这倒怪不着你,要怪,就……怪他吧……”苦涩的笑容、苦涩的泪水。 半晌,懒羊羊才以懦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村……村长,草药……呢?” 慢羊羊没有说话,最后,却是灰太狼轻声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草药,那所谓的‘休养光球’,里面,也没有喜羊羊。”声音有些颤抖,“你们,尤其是你,”看向美羊羊,“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之前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那天,喜羊羊来到狼堡,给我看了一个卷轴。上面,记载了一个古老的预言——青青草原,乃至整个世界,都将会陷入天灾之中。而为了破解这场危机,必须要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各启动一个开关。 “我们,去了其中之一的所在地,一座山中古堡。在那里,我们成功地启动了第一个开关。但……我们却,没能启动第二个。 “可,显然,喜羊羊他……对此早有准备。他给你们的村长留了封信。”转头再度望向慢羊羊,“信的内容,还是你来说?” 慢羊羊颤抖地看向小羊们,足足过去一分钟,才终于开口:“喜……喜羊羊说,如果,他一个月还没有回去,就让我,引导你们,来启动第二个开关。他还留下了两幅地图……我……没有办法,只好这么做……”再度低下头去,没有继续往下说。 “那两幅地图,”灰太狼苦笑着,“其一是标示从青青草原到这里的路,其二,就是标着那三件所谓的信物的。而这第二个开关,就是它了。”手指着如今已经完全升起的石门,“三件信物集齐,复位,这个开关就可以启动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前几天,会仿佛夏日,而且黄沙漫天;现在,冬天,却又回来了。”转头面向慢羊羊,“你根本,就没找到喜羊羊,是吧?”突然想到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还是说,你找到他了,但他已经……” 慢羊羊急忙摇摇头:“你放心,我,根本就没有找到他……”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可,我还有一事不明。喜羊羊说,手中有他铃铛的人,会知道他的下落。他要我一定先完成启动开关这件事后,再去找那个有他铃铛的人。但,为什么,你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灰太狼没有马上回答,眼角的泪,终于涌了出来。最后,他竟是大吼道:“因为!在启动完第一个开关离开古堡的过程中,他……他为了救我,掉下了悬崖!我,我却没能拉住他!”哭声,完全不受抑制地响起,“他就那么坠了下去……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痛苦地掩着面,蹲了下来,哭泣着。 小羊们都不知所措。最后,慢羊羊终于缓缓挪到灰太狼身边,柔声道:“你……能告诉我们山中古堡在哪里吗?我们,和你一起,去找他。” 灰太狼朝慢羊羊看了一眼,抿紧嘴唇,半晌,终于缓缓起身,擦干眼泪:“不必了。用不着再多几个人去冒这个险。我,自己去。” 雪花漫天飞舞,一抹灰色,坚定地,向远方走去。身后的众羊,只能默默地看着那背影,看着他,消失在茫茫的白色之中。 【第二章:山中古堡】 【第二章:山中古堡】 山中古堡,深渊之下。 一抹白色静静地躺在一方冰冷的石台上。 这抹白色渐渐地有了意识,虽然眼睛还睁不开,但身体各处的感觉已经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最核心的感觉,就是疼痛,全身钻心的疼痛。 他想喊出来,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想挪动身体,能做到的却仅仅是让疼痛更加剧烈。 也罢,那就,忍受着吧。 静下心来,却突然觉得有些异常。 「自己,是谁?自己,又在哪里?会有人,来帮助自己吗?」 他努力地回想,却只得到了几点特别模糊的印象,如同抽象派的画作一般,难以理解。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身边,好像有另一个人,脑海中却完全没有那个人的任何形象。 远方,突然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声音,我好像,曾听过……?」一丝疑问倏地划过脑海,却没有任何回答。 怎么可能,有任何回答呢? 还是,不要想这些了,不如,睡一觉,把自己,沉浸在梦里吧…… 可是,没有记忆的梦,也是抽象的。眼前,只有不断变换的几抹灰色,或是粉色,在和一抹蓝色做着什么互动,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却也只是空洞的笑声。 但这梦,总归,比空无一物的疼痛,要好啊…… 深渊之下,忽地起了不知何处来的风,掀动了这抹白色面前的刘海,飘然着,伴着一抹浅浅的微笑。生命最极致的美好,在这暗无天日之中,默默绽放。 伴着齿轮转动的声音,一道石门,缓缓地升起。火红的光芒照进这一片黑暗之中——已有千年,这里不曾有光的照耀了。 一抹灰色,缓缓地走了进来,四处张望。他最终看到了尽头处一方石台,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 “喜羊羊!”激动的声音、欣喜的泪水。 可石台上的白色却毫无动静。灰太狼一愣,猛地冲过去,手颤抖地搭在喜羊羊的鼻孔处—— ——还好,气息尚在。 灰太狼轻轻地扶起少年的身体,轻轻地在他耳边,叫唤着他:“喜羊羊,喜羊羊,你醒醒啊!我是灰太狼呀,我来……找你了呀!你醒醒呀!” 淡蓝色的少年从梦中醒来,恍惚中,感觉自己坐了起来,耳边,响起了一种声音——音色熟悉的声音,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这声音究竟属于谁。 “喜羊羊,喜羊羊,你醒醒啊!我是灰太狼呀,我来……找你了呀!你醒醒呀!” 「自己,是叫喜羊羊吗?灰太狼,又是谁?」 心中满满的疑惑,想要张开眼去看,想要张开嘴去问,可却无能为力。只感觉,全身阵阵地刺痛,使人静不下心来。 猛然间,身上有一处的疼痛激烈地加剧,胸中的气体终于猛地冲出,响起了一声痛苦的叫嚷。 “啊——疼——!” 对面那个自称灰太狼的声音再度响起,满是欣喜的语气:“你,你醒了!你忍着点疼,我帮你包扎伤口!”他的手,轻柔地敷在自己的身上,毛茸茸的,使人安心。 「原来,自己的疼,是因为受了伤呀……可,为什么会受伤呢?这个叫灰太狼的声音,又为什么要帮我呢?我,又在哪里呢?」疑惑不减,反而增多了。 身上的疼痛轻了许多,开始觉得有几分口渴了。 「能给我,一点水喝吗?」 似是听到了这无言的请求,对面的人把水碗贴心地放到自己嘴边。张开嘴,温暖的清流滑进喉咙—— 猛地一下,眼,终于睁开了。花了一段时间,终于适应了光亮,看清了眼前的灰色,身上,满是伤痕。 他也注意到自己睁开了眼,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眼中,却是泪水汩汩涌出。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你终于醒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呀……我,还有,你的伙伴们,都可担心你了呀……”把自己拥入他的怀中,哭诉着。 自己却是完全不能理解,只好半抱歉半好奇地问着:“你是……谁呀?我又在哪里呀……?你刚刚说,我叫……喜羊羊,是吗?” 面前的人,猛地一颤,搂着自己的手,也放开了。他的笑意倏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眸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 “你,不记得了吗?!” 深渊之中,崖边颤颤巍巍的栈道。灰太狼轻轻地搀着淡蓝的少年,缓缓地走着。 无言了许久,直到喜羊羊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灰太狼……大叔,你还没有回答我。这里,究竟是哪里呀……?你又为什么,要帮我呢?” 灰太狼转头面向少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一抹苦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问题,还是……等你自己想起来吧。至于这里是哪里……这是一座山中古堡,规模很大,机关密布,所以,千万要小心。” “哦。”少年的声音中,有几分空灵,冲着身边的灰色,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灰太狼却是把头别了过去,不愿让少年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失忆啊?」 即使沉浸在痛苦之中,之前的磨练也使得灰太狼比身边已经都忘记了的少年要更能敏捷地感觉到机关的启动。巨石“骨碌骨碌”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逐渐逼近。本来,若是没有之前的痛苦拖慢了反应,或者,要是身边的少年还像曾经那样机敏,避开这巨石是绰绰有余,可是如今—— 灰太狼的身体探出栈道不少,手死死地拽住了已经整个悬空的淡蓝色少年——心下猛地一紧,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啊! “抓紧我!”边冒冷汗边使劲地嚷着。 喜羊羊这才反应过来,四处张望了一圈,紧张地看着抓住自己的灰色:“大叔……要不,你还是松手吧。我觉得,这样,你我都会掉下去的。” 灰太狼惊得全身一颤,好在手没有放松,表情,竟逐渐变出一个冷笑:“你这次,没有匕首了吧……我还是一样,不会放的。”又轻轻地,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离去了……” “什……什么?”喜羊羊明显地一愣。 灰太狼却没有回应,大吼一声,猛然发力。喜羊羊一下子被甩到他头顶,灰太狼也随之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却是刚好把落下的少年接到了自己怀里。 看着淡蓝色少年一脸惊魂未定的神情,灰太狼笑了。 “我说了吧,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离去的。” 夜。 其实山中古堡里哪谈得上日与夜呢,不过是两人觉得累了,又刚好到一处平坦的地方。灰太狼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通,确认没有机关,两人便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罢了。但,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古堡中的光线似乎正巧也黯淡了些许,于是便姑且称之为夜吧。 喜羊羊已经入睡了。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是那么的均匀、平静。 灰太狼却睡不着,坐在喜羊羊的身边,只是默默地看着熟睡的他。经历了这许多,自己终于找到了少年。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很可笑啊…… 喜羊羊感觉自己站在无边无际的乳白色之中,轻轻拨开眼前的浓雾,隐约地,看到了一方断崖。 以及……两团影子。看不真切,但……那团白色,看着很像自己;那团灰色,看着很像……他? 拼命地向前挪动身子,想看清那一幕画面,或是听见那里所发出的任何声音,却是无能为力。只好远远地,模糊地看着。 只见,那团灰色,把白色向上一拽,然而无济于事。之后…… 那团灰色松了手! 白色向无边的下方坠去。直到已过去数秒,喜羊羊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也一并地在跌向深渊。 “不要!” 灰太狼在恍惚中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叫喊,猛地清醒过来,诧异地看着身边突然坐起来还大口喘着粗气的喜羊羊。身体缓缓挪过去,轻声安慰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只是个梦而已呀……” 话还没有说完,喜羊羊竟毫无征兆地狠狠扇了灰太狼一耳光!灰太狼顿时呆愣在那里,听面前的少年疯狂哭诉着:“我……我,我想起来了……!就是你……是不是就是你……!是你把我推下了悬崖,才让我受的伤!是不是就是你!”话到最后,已经淹没于哭声和歇斯底里之中。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灰太狼慌忙想要解释,却被喜羊羊猛地一推,仰倒在地。 淡蓝色少年一瞬间站了起来,就要向远处跑去,却被从地上迅速撑立起来的灰太狼死死拽住。“你……你要去哪里啊!冷静点,冷静点,听我解释啊!”灰太狼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恐惧。 “不关你事!我……我要是再不走,迟早你会再害我的!”已经失去理智的喜羊羊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挣,竟是挣脱了,马上便向远方飞奔而去。灰太狼也是一下子站立不稳,向后跌坐于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喜羊羊消失在一个转角之后。 “喜羊羊!” 灰太狼拼命地跑着,追赶着前方的少年。可他的速度,总还是比喜羊羊略慢了一些。这一点,在那上千次的抓羊经历中,灰太狼早已深有体会,于是也只好看着那抹白色和自己越离越远。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灰太狼心中一阵愤愤不平,眼泪,却已经滑过脸颊。 远方,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壁兀自出现,崖壁上,一排铁棒向远处延伸。 「又……又是这个?!」灰太狼的眼睛瞪得老大,感到几分难以置信,「这些该死的机关,没完没了啊!」 眼看喜羊羊已经抓住铁棒,向前荡去,灰太狼也只好咬咬牙,握住了第一根铁棒…… 喜羊羊发现自己居然正娴熟地沿着山壁摆荡着前进,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见过这种机关?」 不过他也不大敢分神,那样的话,即使不掉下去,速度也会慢下来,后面的那个家伙,就会追上来的…… 后面的他……? 冷静下来的喜羊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要是,真的是他把自己推下了悬崖,又为何,他会回来救自己?而且,第一眼见到他时他身上的伤,分明是为了救自己闯入这古堡所受的啊?更何况,在之前遇到巨石时,他还那么坚决地救了自己一命啊? 可是,自己明明记起了那一幕,虽然看不真切,但那画面,除了他把自己推了下去以外,还能怎么理解呢? “喜羊羊!你冷静点啊!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身后,他的声音,忽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虽说喜羊羊凭着直觉前行得十分迅速,但灰太狼此时也是心急,再加上这摆荡前进他本就比喜羊羊要熟练一些,于是,灰太狼终于缩小了自己和淡蓝色少年之间的距离。 但,眼看这段山崖就要到尽头了。前方,高耸的山壁上,一道已经升起的石门背后,是一间看起来空空荡荡的石屋,要想前进,显然必须穿过这屋子,从对面的门出去。在喜羊羊的眼里,这石屋就是空空如也,绝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对于仍记得之前在古堡中经历的灰太狼,他实在太清楚了——这石屋,必定陷阱密布。 眼看喜羊羊离那里越来越近,灰太狼只好大喊:“喜羊羊!你冷静点啊!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淡蓝色少年却没有理他,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便荡过最后一根铁棒,落在石屋之内。 齿轮咯吱咯吱转动的声音再度响起,灰太狼也只好一声苦笑,还隔着几根铁棒的距离便手上发力,把自己甩进了石屋里。不到一秒,“轰”的一声,石屋两侧的门,便尽数,落下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有机关?”喜羊羊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恐惧。 轻叹一口气,灰太狼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的墙壁,很快便发现了其上不甚显眼的小孔。一声苦笑:“果然又是这个……”转头面向喜羊羊,“喜羊羊……你相信我好吗……真的不是我把你推下悬崖害你受伤的……”话到最后,完全是恳求的语气,还带有几分啜泣声。 “我……”喜羊羊话还没说完,灰太狼却突然把他扑倒在地。喜羊羊慌忙挣扎起来:“你……你干什么?!” 灰太狼带有歉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指着墙上突然多出来的一根毒箭:“刚刚有根箭射向你的方向……你仔细看这墙,上面有些小孔,每一个都可能射箭出来,而且,应该都是带毒的。”突然声音一抖,语调变得有些低,有些不确定,“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但这次,求你一定要听我的……你已经不记得之前和这些机关较量的经验了,我不放心让你去面对……” 喜羊羊的脸上明显地显出犹豫,但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好吧,要我做什么?” 灰太狼扫视一圈:“躲到……那个角去,一定要让身体贴紧墙,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在那个位置。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死死贴紧墙壁的喜羊羊看着站在石屋中央高度警戒着的灰太狼,突然感到几分莫名的不安。 「他……会不会受伤呀……」心里一阵紧,「可自己,又为什么要关心他呢?是因为他之前救过自己吗?嗯,大概是的……可又好像,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啊……」 咯吱咯吱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喜羊羊的思绪。 「又有机关吗?」 果然,眼前的空中,开始有一道道细线划过,插入各面的墙壁上,都是毒箭。灰太狼则灵巧地移动着身体,在这箭雨之中,打着奇怪的招式。 几分钟过去了,箭雨仍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明显,灰太狼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反应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喜羊羊的心中,担忧的情绪越升越高…… “啊!”是灰太狼的叫声。一支利箭从他的肩头划过,迸出几滴血珠。喜羊羊心中的情感一瞬间蔓延开来,以至于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冲向了那抹灰色的方向:“灰太狼!你,你没事吧!” 灰太狼猛然转向跑来的少年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毫无犹豫地向前一扑,把喜羊羊向后推了数步。一支毒箭,迅疾地冲向此时灰太狼所站的地方——也是不到一秒前喜羊羊所站的地方——而后,狠狠地,刺入了灰太狼的身体! 空中的细线,越来越疏,终于停止了。石屋两边的石门,也终于再度打开。灰太狼一声苦笑,把箭从自己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却是疼得冷汗直冒:“都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贴紧墙,你还过来……” 喜羊羊咬紧嘴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灰太狼的身边,从身上扯下一块羊毛,开始给灰太狼细细地包扎起来。这让灰太狼,一下子,愣住了:“你……” “别误会……”喜羊羊低声说,额前的刘海掩住了表情,“我还没有决定相信你……等我记起来更多事情的时候,一切自会清楚……只是,你的伤,毕竟是因为我而受的。我帮你包扎,是应该的……” 灰太狼没有回答,只是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但嘴角,有一丝微微的笑容。 两人沿着一段螺旋形向上的道路,缓缓地走着。身旁,许多齿轮在不断转动。自通道下方无限的深处,则不时向上喷着蒸汽,伴以“呜——”的声音。 这些蒸汽,正是山中古堡内所有机关动力的来源,也是山中古堡所以能够在这冬季里制造如此多反常气候的一个重要原因。 喜羊羊满脸好奇地问着灰太狼:“大叔,这是……什么呀?” 灰太狼脸上的悲伤显露无遗:“你……完全不记得了吗……?曾经,还是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的呀。你当时,还笑话我来着……” 喜羊羊只能抱歉地笑了笑,却随即又蛮不高兴地嘟起嘴:“你明明知道,我已经都不记得了嘛……” 灰太狼轻叹一口气,转身面向中间那蒸汽喷涌的地方,一手揽过少年的肩。少年也顺从地靠在了灰太狼的身侧,带着笑意抬脸望着灰色的他。 「他,真的就像个父亲一样,很有安全感,又很温柔啊……」喜羊羊的脑海中,莫名地划过这样的一道念头,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旁边的灰太狼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无言地望着一次又一次涌出的灼热白雾。记忆和情感,也随之一次又一次地翻涌出来。眼前,渐渐有些模糊了。过往的一幕一幕,则是愈发地清晰…… 喜羊羊却没有打破这寂静,只是默默地陪在灰太狼的身侧,随着他一起看着那道道白烟,心中,其实有些诧异。自己,不是说,还没有决定相信身边的他吗?不是还觉得,正是他害得自己受伤,失忆吗?怎么会……?心中的情感和对他的信任,究竟是来自哪里? 这些问题,怕是没有答案了。可能自己,也不真的在意它们的答案吧。 过了许久,灰太狼从回忆中猛地醒来,擦擦眼前的泪,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解释那些蒸汽的源头,不禁有些自责。但看看少年,他似乎完全不急,只是含笑地看着自己。 强烈的情感一瞬间涌出,伸出双臂,灰太狼把淡蓝色的少年揽进自己的怀中。喜羊羊则完全没有反抗,反而也把双臂环在了灰太狼的腰际。 对于喜羊羊来讲,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感,像是孩提时期在父母的怀抱中,那样的温暖感。 又一夜。 喜羊羊虽然嘴上仍旧说着没有决定相信灰太狼,但此时,已经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安心地合上眼,渐入梦乡。灰太狼则是嘴角含笑地默默看着身边的少年,轻声唱着催眠曲。 他经常给小灰灰唱的催眠曲。 看喜羊羊已经睡熟了,灰太狼才动作尽可能轻地抬起了少年的头,让他平躺在地上,而后自己缓缓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到崖边。 这方断崖,他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多月前,在这里,他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那段经历,只怕是永生难忘。 但现在,不论如何说,少年已经平安地回来了。灰太狼回头再度看向淡蓝色的少年。尽管他已经忘记,可只要他平安,一切,就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了。 断崖的尽头,与深渊相会之处,还有几分机关启动过的痕迹。那天,就是因为这机关,自己试图把喜羊羊拉上来的努力才没有成功呢……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灰太狼自嘲地笑了。 既已到达这里,那离出古堡,想来也是不远了。这比进来寻找喜羊羊时顺利许多,当时主要是因为自己并不知道喜羊羊坠崖之后到底在哪里,所以不得不四处寻觅。 可即使已经尽可能地快了,仍旧没有机会在正月初二前就回到青青草原。事实上,找到喜羊羊的时候,便已经是正月初六了。 「美羊羊大概会失望吧……」灰太狼一声轻笑,「美羊羊要是失望的话,喜羊羊他,是不是,也会难过呢?」 自己,真的关心这个问题吗? 过了许久,灰太狼才完全收回思绪,继续默默地眺望着。一阵微风吹过,他突然发觉有几分冷……不对,冷? 山中古堡里,明明温度不应该低啊?! 「难道是……?」灰太狼的眼瞳蓦地瞪大,一丝恐惧,瞬间划过心底。 古堡中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又一个清晨,或者至少,姑且称为清晨吧。 从睡梦中醒来,喜羊羊发觉灰太狼已不在自己身边,刚想叫他,便看到崖边一抹灰色。笑吟吟地走到灰太狼身边坐下,轻声说:“你在这里呀……”见灰太狼仍无神地盯着远方,又补上,“看什么呢?” 灰太狼似乎猛然惊醒一般,转头看向少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醒了呀……我们走吧,离古堡出口,应该已经不远了。”撑地起身,却是一个趔趄,又摔回地上。 “你怎么了?!没事吧!”喜羊羊看着那用自己羊毛包扎的伤口,如今有丝丝殷红渗出,一股自责和愧疚便猛地袭来,“都……都,都怪我……”言语上有几分期期艾艾的,但手上却毫无犹豫地开始细致检查起灰太狼的伤口。 “没事……”灰太狼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你不用担心的。”再一次试着站起来,但还是全身剧烈地疼,正要再度跌回地面,却被喜羊羊急忙伸手扶住。 “你呀,还说没事。”满是责备的语气,却带着无比的关心,“我扶着你走吧。”动作轻柔得很,一点一点,搀着那抹灰色,向远方走去。 走过数个转角,眼前,一方高耸的岩壁赫然映入眼帘。岩壁中间,向前走的必经之路,向一侧凹进去,呈一个半圆形。灰太狼自然是霎时间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当然如此,古堡内,这已是第三次遇到了,甚至古堡外,都还遇到过一次——又要与箭矢兽战斗了!喜羊羊已经不记得了,自己又是连站稳都需要别人扶着。这,可怎么办啊?! 喜羊羊看向身边一脸恐惧神色的灰太狼,满是疑惑地问道:“怎,怎么了……?是,又有什么机关吗……?”却是还没等灰太狼说话,崖壁顶端猛然出现的臃肿猛兽的身影便已然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 “一种叫箭矢兽的猛兽,嘴里可以射出箭来……” 喜羊羊确实是个急性子,不过严格说来此时急不急性子也无关紧要了。箭矢兽,已经落在了两人眼前,根本没有时间听灰太狼接着做讲解了。喜羊羊急忙——却同时尽量轻柔地——扶灰太狼坐下:“你在这里坐好,我去对付这家伙。”转身就是向那猛兽奔去。 “喂!”灰太狼想喊住喜羊羊,喜羊羊却没有理他。 可,喜羊羊手里,根本没有任何武器,甚至连一把小刀,都没有啊! “喂!你好歹从我这里拿把小刀呀!”灰太狼忍着疼痛和此时愈渐加强的寒冷感,拼命地喊着喜羊羊。可远处的少年却没有理会,而是正全神贯注地死死盯着眼前的猛兽。 “嗖”的一声划破沉闷的空气。灰太狼眼前一黑——完了!喜羊羊可是已完全不记得之前和箭矢兽战斗的经验了呀!他不可能躲得开呀!灰太狼拼尽全身的力气,想冲上去把喜羊羊扑向一边,却无比惊愕地看到—— ——喜羊羊居然躲开了!他像是早就知道会有箭射向自己一般,向侧面一闪身,本应射中他的箭矢就直直地插在了地上。 「他,他想起来了?!」灰太狼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的身影。 喜羊羊则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闪身躲过之后,竟是向回一滚,从地上把那支箭拔了出来,之后踩地发力,在空中转数圈,躲开了好几支箭,接着竟立到了箭矢兽肩上!箭矢兽的头猛地转向喜羊羊的方向,一支箭射出,却只见淡蓝色少年向上一跃,接着借惯性之力,手中的箭,就直直地插进了箭矢兽最脆弱的眼睛里! 箭矢兽摇晃几下,扑倒在地上,不动了,正如将近二十天前灰太狼和沸羊羊斗箭矢兽时的结局。所不同的是,灰太狼这次彻彻底底地愣住了,直到喜羊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少年淡蓝的身影印入眼眸,灰太狼的心中,也有一丝希望和欣喜猛地升起:“你,想起来了?!” 少年却是挠了挠头,带着几分歉意地说:“没有啊……但刚刚,确实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有点像……直觉……?总之就是好像知道这箭矢兽会做什么,自己又该做什么……但是完全记不起来任何具体的……” “没事,没事……”灰太狼似被浇了盆冷水,但马上平复了心情,安慰起喜羊羊来——或者倒不如说其实是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刚刚可把我吓坏了,你没拿武器就跑过去。我还以为,你会……” “哼。”还没说完就被喜羊羊打断,“我哪有那么脆弱啊,大叔,你也太小瞧我啦~”满满的自信,还莫名地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语气。 灰太狼笑了起来,喜羊羊也笑了。欢声笑语从地底深处的古堡里传出,与周遭格格不入,但却无比美好。可,昙花之盛开,虽能令万千花海尽皆失色,却仍不过,只得一现而已啊! 一阵微风吹过,灰太狼顿觉全身冰冷而剧痛,不禁**一声。在他身旁的喜羊羊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是……是不是伤口感染了呀?可我记得,早上刚检查过……” 灰太狼却是愈发地明了自己的状况了,自从昨晚突然感觉到冷以来,身体的情况明显在急速恶化。至于原因…… 喜羊羊突然反应过来,眼眸突然瞪大,嘴里颤抖着发出一个音:“毒……” 是啊,是中毒。昨天,在那石屋里,喜羊羊清晰地记得,灰太狼曾说: “……你仔细看这墙,上面有些小孔,每一个都可能射箭出来,而且,应该都是带毒的。” 带毒!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 眼泪倏地流了下来:“都怪我……”承受不住自责的喜羊羊竟猛地狠狠抽了自己一掌!灰太狼急忙把少年揽入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着:“这,这不能怪你呀……而且,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用担心……” 少年在灰太狼的怀中,更是哭出声来,只得断断续续地哭诉:“都怪我,要是我……要是我没有那么冲动……没有,没有急着进那石屋。是不是,就不会……” 灰太狼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与其出言安慰,倒不如就这样抱着少年,让他感受到,自己仍在他身边。 半晌的沉寂。灰太狼全身愈发地痛,终于未能承受住,身体剧烈一颤。喜羊羊自然是感受到了,从灰太狼怀中一下子离开,急忙道:“你,你还好吧!我这就去找解药,肯定能找到的!”刚想起身,却被灰太狼轻轻地拽住:“这是古堡里啊,哪里有解药啊……我没事的,你扶我起来吧……”话至此处,却是脸色突然惨白,向后倒去…… “怎么了!你,你别吓我!”喜羊羊赶忙揽住灰太狼,“灰太狼!大叔!大叔!你别吓我啊!你醒醒啊!” 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虽道无声,却更是如波涛一般,抑制不住。泪水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沟壑,也在心上,刻出一道道伤痕。 “你醒醒啊!” 背着灰太狼,沿着狭窄的山路,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喜羊羊的心中,满满的无助和绝望。 「都怪我,都怪我……」泪止不住地流,心,也止不住地痛。 孤寂的古堡,如今,连一丝声响也无。曾经连绵不断的齿轮声,此时也完全沉寂了。喜羊羊的心中,也是可怖的孤独感愈发地强烈,随后,便是恐惧。 恍惚间,一幅画面毫无来由地出现在本应已经全部忘却了的脑海。那是自己四岁生日的时候,还不知道父母已经远在宇宙深处的小喜儿满心期待着爸爸妈妈的到来,却是整整一天,始终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曾经那么柔和的淡蓝色,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刺眼,如针扎一般,令人痛苦。小喜儿的眼角,溢出几滴泪,待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收不住了。嚎啕大哭声回荡在房间里,更是回荡在充满了苦楚和孤独的心中……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便沉沉睡下,眼角挂着泪痕,心中含着绝望…… 待喜羊羊突然从本不应存在的回忆中缓过神来,才发现不止回忆中的自己,现实中的自己,也在啜泣着。伸手擦擦泪,却毫无助益,只能任凭泪水肆意流淌,淌过脸颊,淌过心河,流向无名的远方。 泪水,和痛苦,才是永恒的。 一幅画面又闪进脑海中,这次,是一只头上长着草的老羊——即使想起了这幅画面,却还是没能想起他的名字——在安慰自己。脸上满是泪水地扑进他的怀中,心中的苦楚也少了几分,多了一点温暖,一点希望。 原来,自己难过的时候,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可如今,自己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了,身边,只剩下一个人,而他,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万一,万一他再也醒不过来。万一他就此睡去。自己现下唯一的依靠,就此不复存在。 万一,万一…… 再也承受不住的喜羊羊猛地扑倒在地上,模模糊糊地喊着灰太狼的名字,大声地哭泣着。一声一声,是诉说着,无人能懂的,刻骨铭心的伤。 意识逐渐清晰…… 喜羊羊猛然醒来,才发现自己刚刚竟是伏在仍沉睡不醒的灰太狼身上睡着了。眼角,还有道道泪痕。 赶忙坐起来,一阵苦笑,仍旧背起那抹灰色,继续向前走着。 「一定要赶快啊,尽快走出古堡,找到解药,才能救他啊!」 也不知走了多久,估摸着到了正午,喜羊羊把背上的他轻轻放下,靠在岩壁边上。又从口袋里,拿出第一天他塞给自己的压缩饼干,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本来味道还不错的食物,如今,只觉难以下咽。 也是,孤独和悲伤已经溢满了全身,即使山珍海味,又哪里还能吃得下呢? 无论如何,勉强吃了一点之后,喜羊羊便开始给灰太狼检查伤口并重新包扎。费上许多力气,才终于让自己不断颤抖的手稳定下来,轻轻搭在灰太狼伤口处,那缕自己敷上去而当下已然殷红的羊毛上。 也许是这动作惊醒了昏睡中的灰色,一声**赫然传出。喜羊羊顿时惊喜起来,轻声唤着:“大叔!大叔,你醒了?!”半晌没有回答,“大叔!你说句话呀!” 终于,灰太狼的嘴中,又飘出一声**。 喜羊羊两手扶在灰太狼的肩上,继续唤着他:“你要是醒了,就……就睁眼看看我呀!或者,你,你哼一声也好啊!大叔!” 可这次,却是完全没有回应了,连声**,也没有了。喜羊羊心中的情感登时崩溃,猛然抱住面前的灰色,头埋在他的胸前,再度哭泣起来。 “灰太狼!你醒醒啊!我害怕啊……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 本来燃起的希望再度溃败,绝望和无助,只会更甚。情感所带给人的,不过就是这样短暂的希望,和永恒的悲伤。 远处,突然,有一抹深红色的身影闪过,带起一阵风,和一声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眼中溢满泪水的喜羊羊才抬起头,看到一只男狼站在面前,嘴上挂着一抹冷笑,身上一袭深红长袍。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唇中飘出:“你再怎么哭,也哭不醒他的。” 感到阵阵寒意的喜羊羊马上下意识地护住昏迷着的灰太狼,语气中满是戒备:“你是谁?” “呵,这么提防我啊,”那狼的声音仍是冰冷,“不过你倒不必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喜羊羊的戒备显然仍未放下。 “帮你。”一声冷笑。手一挥,两人一侧的岩壁竟在一声巨响后向两侧退去,展现出一片平整的地面,以及远端尽头处一方圆台,“能救他的解药就在那圆台上,有本事,你就自己去取吧。”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喜羊羊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颤抖。 “爱信不信。”那狼倒是满不在乎的态度,“我就一个条件,你取到解药给灰太狼服下去后,我就会抹去你这段记忆。你不会记得这件事,不会记得我,但除此以外,你不会忘记别的什么。如何?” 喜羊羊只是一声苦笑:“我哪还有什么可以忘记的……”猛然想到什么,“你……你怎么会知道他叫灰太狼?!” “我还知道你叫喜羊羊。”那狼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具体我是怎么知道的,与你无关。你要是不想要救他,那我也就不必帮你了。”说罢,手一挥,便是做出要让岩壁归位的样子。 “不不不,不要!”喜羊羊一下子着了急,“我答应你的所有条件,我相信你!不就是那圆台吗,我这就去拿解药!” “好啊。”那狼的语调却没有什么变化,可正因为如此,让人只觉愈发地冰冷彻骨,“顺便提醒一句,通向圆台的这片地面,可是陷阱密布。而且,想拿到解药,需要解除那方圆台上的封印。那封印的解除,需要你的,动脉血。” 喜羊羊一步一步,向那圆台走去。 咯吱咯吱的齿轮转动声在四面八方响起,不必说,机关启动了!“嗖嗖”的声音从四处袭来,喜羊羊随即向侧一闪步,躲过了箭矢,却是没有注意到地面上更多的东西,一脚踩在了一根尖锐的铁刺上。 “啊……!”痛苦的一声叫嚷,喜羊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冷汗。但不一会儿,就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决不能退缩!他,他还等着我的解药呐!」 重新感到动力的喜羊羊试图加快速度向前跑去,瞬间疼痛难忍,但他终究还是迈出了一步、两步……越来越快,疼痛也越来越剧烈…… “唔……啊!”又一根箭矢,这次,喜羊羊却没能躲开。胸膛被直直贯穿,嘴中,一口甜血便涌了上来。 但他仍未倒下。 又一根箭。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可离圆台,也越来越近了。 又一根箭。又一根,又一根。 眼前有些发黑了,脚步也更踉跄了。可是终究站上了圆台的顶端,十字形的封印,中间有一个圆孔,那里,就是注入动脉血的地方。 喜羊羊已经站不稳了,扑通一声,终于跌在地上。但还是用染上自己鲜血的双手死死拽住了那十字的上缘,撑起到了跪着的姿势。右腕,伸到了那圆孔处。左手,从十字上抓起了那把千年前便已放置于此的古老匕首,刀刃,颤抖着,贴紧了右腕。 轻轻一划,鲜血喷涌而出。仿若殷红的鲜花在此绽放,绚烂,却只能被称作凄美而已。 血流汩汩而出,眼皮愈发地重,拽紧十字封印的手也渐渐地没有力量,身体,开始渐渐向下滑去…… 十字封印猛然抖动起来,这一下,让再也支持不住的喜羊羊身躯彻底倒在了地上。一片模糊的视野中看到那十字渐渐淡去,幻化为一朵洁白的花…… 在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切的红袍男狼嘴边挂上了一抹得意的笑。 「果然,我没有弄错。他,就是这个家族的直系传人。」 白花落在喜羊羊的手边,但他需要拼尽力气才能勉强抓到。洁白的花上,瞬间染上鲜血的红,那么的刺目,那么的令人哀伤。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残存的一点点意识中,一幅幅画面却突然清晰起来。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上,是自己和自己的伙伴们嬉闹的身影,是头顶绿草的村长关心、照顾自己的身影,还是……粉色的她的身影—— 纯粹靠着本能,喜羊羊伏在地面上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向前爬去。手中,还死死地攥着那朵花。 ——也是自己和灰色的他斗智斗勇的身影,还有自己和他同为小侦探时充满自信的身影…… 一点一点向前爬去…… 还有,虎年,那片荒凉的沙漠。那一晚,自己和他相拥入眠,双双惊醒。以及之后的黄金做的尖顶房子和羊狼两族守护神…… 一点一点向前爬去……空中,箭矢飞舞着。 还有,兔年,那月球上的甜蜜世界。自己第一次见到了父母,记忆中的第一次,在父母怀中哭泣——尽管那只是冰冷的全息影像。灰色的他当时也在那里…… 又一根箭,刺入了身体。本来洁白的羊毛,此时已整个被鲜血浸透。 还有,龙年,那神秘的龙世界。最后的对决,自己为了拯救被暴走的机械龙抓住的父母,而他为了拯救红太狼,双双选择了牺牲自己。在废墟之下,自己曾说,他是一只好狼。而他说,希望自己是他的儿子…… 仍在本能地向前爬去,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还有,山中古堡——就是这里。在这里,自己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和他一起为世界的命运而奋斗。启动了第一个开关之后的无比喜悦……来这里之前自己留下的后备方案……还有……还有……断崖,铃铛……想不起来了啊……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终于到了那抹灰色——还有那仍冷冷看着的穿深红长袍的身影——的旁边。颤抖的手将那已经完全被染成红色的花送进灰色的他的嘴中……嘴中,嘴中……中…… 逐渐睁开眼,只见一方高耸的山壁,上面,有着隐隐绰绰而飘移不定的片片火光。身体轻轻一动,想要坐起来,却浑身猛地刺痛,又躺回到……柔软而温暖的……并不是地面? 感受到怀里的动静,灰太狼猛地清醒过来:“你醒啦……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伤成那个样子,昏睡了得有整整两天……”语无伦次地没说上几个字,眼圈,就已经红了。 喜羊羊却是有些迷惑,仔细地捋一捋思绪,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好像就断在了自己伏在昏迷着的灰太狼胸前哭泣这一处。之后的事情,便是一片空白—— ——但之前的事情,却不再是一片空白了。羊村里的往事,还有每年和他的合作,都回到了脑海之中。之前在山中古堡的经历,也历历在目,只是,缺了最后一段,在那方断崖,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向眼前那岩壁火光,喜羊羊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句感慨:“真美啊……真像,流星雨……流,流星雨?” 灰太狼一愣:“你……记起来了?” 自己,真的,都想起来了? 脑海中,大树世界的一切,曾经模糊的一切,再度清晰无比。发射出来的流星碎片划过夜空,绚烂地绽放,身边,还有满目星光的,她。 可为什么,自己,就是记不起来在断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呢?还有,自己这次,又是怎么受伤昏迷的呢? 喜羊羊一声苦笑:“是啊……好多事,都又记起来了。可是,对不起,我……还是记不起来,在那处悬崖,发生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忽然又变得无比肯定——同时还有点调皮,“但你不必担心啦,我早就决定相信你啦~” 灰太狼噗嗤一笑,其中,既有快乐,也有苦楚。 可能,凡是笑声,都是如此吧。 再次试着坐起来,喜羊羊仍感吃痛,只能躺回灰太狼的怀中。但他仍设法把头偏向了灰太狼脸的方向:“可……我完全不记得一件事了……我最后的记忆是你中毒昏迷了……”停顿了半晌,终归没有说出自己在他怀里哭泣的事情,“再然后就是现在了。中间,我怎么会受伤……?” 灰太狼又是一愣:“我也不知道啊……本来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呢。”过了好一会儿,又继续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体内的毒已经解开了,结果起身一看,就看见你浑身是血地躺在旁边……”猛烈地颤抖起来,“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怕你……” 话语,最终被啜泣打断。而泪水,则被艰难抬起手来的淡蓝色少年轻轻拂去。但道道泪痕仍在,永远,仍在。 清晨,古堡中,光柔和地渐强,一点一点,把靠在灰太狼身边而嘴角带着幸福微笑的少年从梦中带出。睁开眼,又是一日。 浑身的疼痛已不再剧烈,如今,一发力,少年便站了起来,走向远处,默默地看向山壁上的幽幽火光。 不知何时,灰太狼也从梦中醒来,站在少年身边,看着少年重新红润起来的面孔。目光中,带着父母看孩子时的那种温柔。 喜羊羊当然不知道,灰太狼三天前醒来,看到身旁浑身是血的少年时心中的感受。灵魂至深的感受,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没有经历过的心境,是永远也不能够真正理解的。 当时的灰太狼,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中的毒,让自己失去了理智,伤害了他……其实,但凡当时他能冷静一点,便会注意到喜羊羊身上的伤,除去腕上的刀口,多数是箭伤,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这一点,直到第二天,他才意识到。 当他终于完全明白过来自己在看着什么的时候,他开始疯狂地摇晃面前的少年,口中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肆意横流……直到许久以后,喜羊羊在昏迷中微微颤动了一下,灰太狼才猛然意识到面前的少年还活着,急忙开始给他止血,包扎。如今回想,真是不可思议,在心中完全是空白和混乱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维持手上的稳定,还能做到包扎这种极细致的事情,而且,大约,还是自己做得最好的一次。 之后直到喜羊羊醒来前的那两个晚上,灰太狼完全无法阖目入睡。他时时刻刻地死死盯着眼前淡蓝色的少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大约,是怕他又出什么事?可其实,自己已经紧紧地把他抱在了怀中,即使闭目休息,也能感觉到他的最微小的动作。 为什么要做一件事,有时,是足以令所有人,都无从解释的。 终于,经历了两个不眠之夜之后,意志还是没能支撑住沉沉的眼皮,睡了过去。睡梦中,他自己并不知道——还在昏睡着的喜羊羊当然也不知道,可能也就只有上天例外吧——他其实,一直在轻声喃着,“喜羊羊”这三个字。 从记忆中回到现实的灰太狼发现喜羊羊已经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身上,冲自己绽开美丽的笑容。自己,也回报以一个微微的笑。 注视着身边的灰色,喜羊羊轻声问道:“那个……村长他们,有启动第二个开关,阻止天灾吗……?” “有啊,你放心,第二个开关已经启动了,气候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还是,先想着关心这个世界啊……」 “那……今天……有到正月初二吗……?” “今天,应该已经是正月十一了……你其实,是想问美羊羊的情况吧?”喜羊羊露出一个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显然是诧异于灰太狼竟能够想到自己实际想问什么,“至少就我所知都很好,她也一直希望能和你一起去看流星雨……但我回来这里找你之后,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把你之前交给我的铃铛留给了她,让她,有一个念想……” 「你果然,更关心她啊……」 看着灰太狼脸上莫名的神情,喜羊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他,扑到他身上,抱住了他。 “你不是,之前,在这里,问我最幸福的回忆中,有没有与你在一起的嘛。”脸上挂着既像玩笑,亦像认真的笑容,“现在可以回答你啦:当然有呀。在你身边,就像是在……不,就是在至亲的亲人身边,怎么可能会,不幸福呢?” 笑容,无比的绚烂。而灰太狼的脸上,则飘起了一朵红晕,带着受宠若惊的诧异,双臂,也环在了少年的身侧,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两人一起推开了面前的大门,走进宽阔的大厅之中。经历了一日的跋涉,如今,已近黄昏,可两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喜悦——穿过这间大厅,就是古堡入口的大殿了。事实上,此刻,他们已经能看到大殿远端,出口之外的皑皑白雪,夕阳照耀,为之披上了橙红色的大衣。那是两人,皆已许久未见的景色,纵使带着些萧条和荒凉,却比这古堡,更给人以家的温暖。 可是,造化弄人。之前从未显现出过机关的大厅,此刻突然回荡起齿轮的转动声。两人相视一眼,不必多言,便默契地向前冲去。但,人又怎能敌得过命运?眼前和背后,两扇原本敞开的大门,猛然关上,锁闭。 在黑暗中,两人背靠背贴紧在一起,提防着可能的危险。灰太狼能明显地感受到身后少年的恐惧——本能的恐惧,于是轻声安慰着他。即使是在黑夜中视力相对好一些的灰太狼,其实也不可能不本能地惧怕黑暗,但他所以能够语调平静,还不是为了让淡蓝色的他,安心? 喜羊羊身体的颤抖也和缓了许多,冰冷的黑暗中,仍有身后的他,为自己带来温暖和光明,如此,还有什么可足畏惧?有什么,可足胆怯?—— ——但当熊熊火焰燃起的那一刻,即使灰太狼也不能不感到寒意与恐惧。火,本该是温暖和希望的象征,如今,却成了绝望的使者。 因为,这团火焰,正沿着地面上早已画明的轨迹,逐渐蔓延,必将占满整间大厅。可是,大厅仅有的出入口,却都已死死封住。 齿轮转动声再度响起,这一次,一座祭坛拔地而起,就在两人的身旁,矗立着。祭坛中间,书写着一句用那千年前的古体写就的话: 「血火祭坛,以一人鲜血,解此封印,方得平息火海。若不然,则葬身火海必矣。」 一人的……鲜血……? 二人恐惧的眼神在空中交会。那种恐惧,却不是通常的对死亡的恐惧,而是,由于想到可能会失去对方而产生的,心底深处的恐惧…… 半晌,无言。两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彼此,看着对方眼瞳中映出的火光,满载着死之绚烂的火光。 喜羊羊先开了口,无比平静,仿佛只是在谈一件日常琐事,脚上,则是已经向祭坛迈去:“我去吧。”却被灰太狼一把死死抓住:“再怎么说,也该我去。” “为什么?”喜羊羊的声音仍旧平静,但明显在一点点积蓄力量,准备挣脱开灰太狼。可他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把将淡蓝色少年揽入自己的怀中。 “你别傻了,你难道,想就这么死去,留给你父母,你的村长,你的伙伴,还有,留给美羊羊,无限的痛苦吗?!你不能去,他们,不能失去你啊!”愈说愈激动,愈说愈带有哭腔。 “难道,你就愿意让红太狼和小灰灰失去你?难道,他们,就能失***?”喜羊羊的声音仍旧平静,平静得太过异常。 灰太狼把嘴唇咬得死死的,最终,哭喊了出来:“那难道就该由***?!我比你年长多少?再怎么说,也该是我来关心你,也该是,让你活下去啊!” 喜羊羊则还是平静——一丝颤抖也无,却似乎带上了点莫名的情感:“别的事情上或许如此,可是这件事上,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呢?总之,我不会允许你去的。” “允许,允许!我不需要你来允许!”灰太狼说着已经发力想向祭坛冲去,却又被喜羊羊死死拽住,“你松手!你……要是你去的话,那我这一趟来古堡,又是为了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难道你要让我这一趟来,不仅救不出你,还要看着你葬身于此吗?!” 喜羊羊终于无法维持那份平静了,记忆的闸门猛地打开,涌进胸腔之中,化作气流,化作言语,喷涌而出:“那要是你去,我之前为救你坠下悬崖,又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要让我坠崖、受伤,只是为了看你最后死在这里吗?!”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半晌,喜羊羊突然伸出双臂,把灰太狼揽到了自己身前,紧紧地:“我好像……想起来了……对不起,之前误会你……” 的确,那一幕,重新清晰地呈现在喜羊羊的脑海中。悬崖、淡然的笑、铃铛、匕首、骤然启动的机关、告别、坠落……一切的一切,都再度清晰,都那么清晰。 灰太狼轻声说着:“没事没事,我不怪你的……”一滴眼泪,已是淌过脸颊。 只要他回来,自己就都满足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怪不怪他这种事? 红色的火光再度让灰太狼回到现实,下一秒,他却是突然感到左腿一瞬间有匕首划过的剧痛,随即跪倒在地上。怀中的少年,则霎时间挣脱开来,冲向了祭坛,手中,拿着的…… 是自己别在腰间的匕首! 立在祭坛顶端,少年回头,冲灰太狼一笑,又是那淡然而美丽的笑容:“大叔,对不起这么做,偷拿你的匕首……你能原谅我吧。”之后,轻声补到,“灰太狼大叔,再一次,再见了。” 匕首划在腕上,三日前已被包扎的伤口,如今再度被划开。血,一滴一滴地挤出来,但逐渐便连成连续的一串,进入那封印中心的孔里。 模糊的意识。这次,却不是回忆,而是梦。灰色的他、美羊羊、自己的父母、村长、还有自己的伙伴们,都在自己的身边。光照耀到他们身上,也照耀到自己身上,仿若神圣一般。 封印中的鲜血,愈发地多了起来。 灰太狼则一直在试图立起来,扑到喜羊羊身边。可喜羊羊用匕首的那一下相当有技巧,让灰太狼吃痛到,至少一分钟之内,绝不可能站起来。 可他,还在努力着。 鲜血,也仍旧成串地继续滴下去。 眼前的景象,在喜羊羊的意识中,几近消逝。那梦境,则是愈发地清晰,欢声笑语、幸福、和美好。如天堂一般纯洁的草原、纯洁的人、纯洁的情…… 喜羊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至为复杂的笑容,仿佛用那一个笑容,便想要概括自己不到十四年的短暂一生,而且,它也确实做到了。伴着笑容,身体渐渐向后倒去—— ——却被终于强压过疼痛而冲过来的灰太狼一把扶住,拥入怀中,泪水肆意。 “你怎么,这么傻啊?!喜羊羊,喜羊羊……喜儿!” 两侧的大门,再度缓缓打开,夕阳的橙红色光芒,也再度照耀这间大厅。可是,它的意义,却完全不同了。 因为,落日,不过是黑夜的序曲罢了。 【第三章:爱与希望】 【第三章:爱与希望】 羊村,正月初二。 时间已是黄昏,夕阳西沉,黑夜将至。 美羊羊独自坐在一棵大树下,望着天空。脑海中浮现的,却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淡蓝色少年的身影。 整个羊村,此时本应是欢庆新年的时候,却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所有人都面带愁色,忙前忙后,四处找寻着喜羊羊的踪迹。这几天里,每一个人都很努力,却仍无成效。灰太狼所提到的山中古堡,依旧全不见踪影。 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焦急与担心,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疯狂。反倒是美羊羊,看起来最平静,波澜不惊。 但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心中的痛苦,她不愿让别人一起承担,自己一人承受便足够了。 美羊羊从怀中取出了那金色的铃铛,这一段时间以来,没有旁人的时候,她经常如此做。每一次,她都会死死地盯着它,直到泪水完全遮住了双眼。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模糊的双眼前突然出现了那无比熟悉的蓝色身影,耳畔,再度响起了那令人感到梦幻般的声音。听不清眼前人说了什么,美羊羊的泪水便是决堤,站起身来,喊着喜羊羊的名字,扑了过去—— ——却也只是重重地摔在地上,清醒了过来。 大雪,如鹅毛般,飞扬,飘落。落在美羊羊的身上,冷得她一哆嗦。 可是,天空依旧明朗。夜已深,繁星若尘,布满了夜空。这也真的是奇特的现象,雪花和如此明朗的夜空,竟能共存。 可为什么不能呢?美的东西,本来就应该共存,不是吗? 一道亮光,骤然划过夜空,流星雨,开始了。 「喜儿,你终究没能在这之前回来啊……你不在这里,独留我一个人看流星雨,纵使再美,又有什么意义呢?」 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又被迅速地擦去,可却总也抹去不尽。是啊,抹不去心中的情感,又怎可能拭去眼前的泪水呢? 大约一年半前,六月廿四的上午,大树世界。 “叮铃铃。”熟悉的铃铛声自远处响起。被灰太狼抓住关在笼子里的美羊羊——还有其他小羊——猛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方向。是了,正是那熟悉的蓝色身影,他来救自己了! “喜羊羊!”美羊羊的声音中充满了激动。 之前,灰太狼设法让喜羊羊的战车雷霆号中了病毒,奄奄一息。在之后的战斗中,雷霆号和前面的众嘻哈火车之间的连接断开了,雷霆号,带着喜羊羊,从路的一侧坠下了深渊…… “雷霆号!”喜羊羊充满自信的声音让美羊羊回过神来。之前喜羊羊和灰太狼的对话,她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用棕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少年的身影,心里的感情翻涌着,却硬是没有落下泪水。 由一众蚂蚁推着的雷霆号猛地出现。灰太狼一愣,随即便嘲笑道:“蚂蚁推废车,能有什么用啊?”讥讽的笑声,却是被雷霆号方向打来的一束刺眼强光打断。灰太狼手中的遥控器,全然意外地落到了关着小羊们的笼子旁。 “咔哒”一声,笼子打开了。沸羊羊随即冲了出来,向着喜羊羊的方向喊着:“喜羊羊,接住解毒程序!” 淡蓝色的身影向空中一跃,抓住了那扔过来的u盘,转身冲向了雷霆号。 “天狼号,开炮!”灰太狼气恼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美羊羊霎时转过身去,惊恐地看着一枚**自天狼号的方向发射出来,飞向雷霆号和喜羊羊的方向…… “喜羊羊,小心啊!”美羊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声嘶力竭。看着**和少年都离雷霆号的位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炮炸声最终响起,喜羊羊小小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硝烟之中。美羊羊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泪水,也终于再不能被抑制,冰冷冷地在脸颊上刻下一道道泪痕—— ——但下一秒,烟雾之中,便闪出了车灯的亮光。雷霆号自尘土中冲出,伴着喜羊羊的宣言“雷霆号,回来了!”美羊羊则愣了有两三秒才反应过来,随即展开笑颜,脸上的泪水也被一把擦去:“喜羊羊!” 经过激烈的战斗,一切,终于在小羊们的胜利中,结束了。天边,则再一次响起了灰太狼的经典台词:“我一定会回来的!” 美羊羊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喜羊羊的车厢,看着带着微笑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少年,脸上,也洋溢起了笑容。伸出双臂,连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把少年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美……美羊羊?”喜羊羊脸上霎时飘起两朵红晕,语气中有些莫名。 “啊……”美羊羊反应了过来,急忙松开了双臂,脸上也是红了一大片,“我,我只是……你没事就太好了,我们大家都可担心你了……” 喜羊羊只是微笑着,心中,不知为何,感到有全然相反的两股力量冲击着,对撞着。终于,一股压过了另一股,于是他只是微笑,什么,都没有说。 美羊羊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喜羊羊表情那微妙的变化,过了好一会,才胆怯地说:“喜……今天晚上,有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你能,带我去能看到流星雨的地方,和我,一起看……吗?”头,低得更深了。 喜羊羊“噗嗤”地笑了一声:“流星雨?” “是呀!”美羊羊终于抬起头来,通红的脸也就落在了喜羊羊的视线中,“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听说,可漂亮了呢!而且……而且我听说,对着奇幻流星雨许愿,愿望,就能实现哦~” 看着美羊羊满是天真喜悦的脸,喜羊羊绽放出了纯粹的笑容,完完全全的快乐的笑容。 “好呀~” “那就说定了哦,不许反悔呀!”美羊羊红着脸,一溜烟地跑出了喜羊羊的房间。 运送能量种子走了一天,如今,已是晚上。 懒羊羊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嘟囔着“终于可以休息了”,走进了用作吃饭地点的慢羊羊的车厢。随即,他就被一股香味吸引住了。 “晚餐准备好啦!”是美羊羊兴奋而满是笑意的声音,“大家快来吃饭吧!” 小羊们带着欢声笑语,也都冲了进来。看着满桌的美味饭菜,沸羊羊发出了一句感慨:“每天吃上美羊羊做的晚餐,什么疲劳也消失了!” 听到沸羊羊的话,喜羊羊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他随即便感到诧异,诧异于自己竟会为此而感到不悦,这……怎么会…… “等等,差点忘了这个~”美羊羊甜美的声音伴着她优美的步伐而来,手中,端着一盘菜。 “美羊羊,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居然有加菜?”村长明显也是馋猫,看到美味佳肴,两眼直放光。 “因为喜羊羊呀,”美羊羊带着笑意看向少年的方向,“他答应带我去看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好开心啊~” “流……星……雨……”喜羊羊霎时呆住了。整个下午,自己一直莫名其妙地心不在焉,眼前经常浮现出美羊羊的样子,完全集中不了精神。而剩下的那一点清醒的意识都用来驾驶火车了,早把上午对美羊羊的承诺忘在了脑后,于是,在那个至关重要的二岔路口,他,开错了方向! “对啊,你说会带我到能看到流星雨的地方啊~”美羊羊完全陶醉在了对流星雨的美丽幻想之中。 喜羊羊更是脸上冷汗直冒,看美羊羊已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喜羊羊急忙拿出定位仪,却也只能无奈地看到嘻哈火车的位置离流星雨的位置越来越远…… 刚想说些解释的话,电视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刚刚结束了!” 美羊羊原本陶醉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没看到的朋友们,只能等下一次了。”播报员的声音仍在传来,“下一次,可是一百年之后哦。” 美羊羊的头,低了下去。 “美……”喜羊羊张开干涩的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美羊羊带着满满的不肯相信的声音打断:“结……结束了?”冲到喜羊羊身前,“结束了?!” 喜羊羊的心中,满是自责,把头低了下来,不敢看美羊羊:“对……对不起,我,我走错方向了……” “流星雨……”美羊羊眼中的泪水开始滑落,喜羊羊伸出手去,想帮美羊羊拭去眼泪,却被美羊羊一把推开,“喜羊羊,你骗我!” 带着啜泣声,美羊羊冲出了房间,独留下喜羊羊,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地痛。 深夜。 已经转变成房屋形态的嘻哈火车外,突然,有一个人影闪过。 “什么人?!”守夜的沸羊羊登时防备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嘘,”一个披着黑袍的人捂住了沸羊羊的嘴,“别那么大声。” 听出是喜羊羊的声音,沸羊羊松了一口气:“你搞什么呀!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吓死我了。”借着被云遮住大半的月光看向喜羊羊的面孔,却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你怎么回事,怎么满脸都是伤,还有血……”语调愈发地紧张起来。 “嘘,”喜羊羊急忙再次捂住沸羊羊的嘴,紧张地四处张望一圈,才轻声说,“别把大家吵醒了。” 月,终于从云中完全显露出来。沸羊羊这才看清,不止喜羊羊的脸上,他身上的黑袍,也有好几处浸着血。 沸羊羊尽全力压低声音,但还是盖不住语调中的恐惧和关心:“到底怎么回事呀?” 喜羊羊轻轻摇摇头:“别问这些了……你就当没看见我,好吗?千万别让别人知道……” 看着喜羊羊紧张的神情,沸羊羊也是愈发地激动,费了好大劲,才再次压低了声音:“我可以不告诉别人,可是,你总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喜羊羊轻叹一口气,侧头看向了明月。廿四的月,早已不是满月,阴晴圆缺的规律已让它如人世间的情一般,残缺不全。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叹气。 注意到喜羊羊复杂的神色,沸羊羊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你了,你赶紧进去吧,包扎一下你身上的伤口,别发炎了。还有,洗一洗你身上的血,不然,就是我帮你瞒着,也谁都能看出来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啊!” 喜羊羊抬眼看向沸羊羊,眸中露出几分惊奇,纠结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告诉你吧……”伏在沸羊羊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你真的去了……”在无比的惊讶中,沸羊羊的语调猛地提高。喜羊羊又一次捂住沸羊羊的嘴,过了数秒,沸羊羊才冷静下来,语调也平复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大家的……唉……你赶快进去吧。” 喜羊羊回以微微的一笑,走进了屋内。沸羊羊则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中,尽是些莫名的东西。 “午饭时间到了!”两眼放光的懒羊羊最先冲进了房间里,身后,跟着有说有笑的沸羊羊、村长、和暖羊羊。 “大家快吃饭吧。”美羊羊倚在桌边,语调中明显地带着不开心。 沸羊羊看了一眼美羊羊,却不是往常的那种满是爱慕的眼神,而是带着几分……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东西,也许是羡慕,也许是无奈,也许是悲伤,也许是哀叹……当然,美羊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自顾自地难过着。 懒羊羊更是只注意到了桌上的食物:“我不客气啦!”一下就把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却一瞬间冷汗直出,眼冒绿光,跪在地上,“这个,不能吃……” “懒羊羊,挑食是不对的,”村长又开始说教了,“无论什么食物我们都要珍惜。”边说边也吃下了一个包子。 “好咸啊!”村长的反应和懒羊羊如出一辙,跌坐在地。 “唉。”美羊羊长叹一口气,眸中的悲哀闪动着,一览无余。 觉察出这种氛围的村长赶紧站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一旁的懒羊羊也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村长,“大家千万不要浪费食物。”边说边把又一个包子拿向懒羊羊的方向。懒羊羊则是紧闭着嘴,惊恐地看着那个包子,仿佛它是魔鬼一般。 “我吃饱了。”美羊羊全然不理会这些,嘟着嘴,带着明显的不开心,走开了。 沸羊羊带着不满的眼神看着村长和懒羊羊,意思很明白:「你们干嘛要说出来?」却同时用余光默默看向美羊羊的方向。 「这,大概就是,身在福中,而不知福吧……」 “没看到流星雨,美羊羊很不开心呐。”村长的声音打断了沸羊羊的思绪。 “大家想办法帮帮美羊羊吧。”暖羊羊一如往常地关心她的伙伴们,“要把美羊羊的笑容找回来~” 沸羊羊此时则是在期待一个人,另一个此时不在场的人。说来也巧,一念及此,他竟然就出现了—— ——“嗯,就包在我身上吧!”是淡蓝色少年自信的声音。 又一夜。 喜羊羊带着歉疚的笑容,看着美羊羊走了过来。 “喜羊羊,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声音冰冷,但喜羊羊从中,还是听出了几分期许和开心。 “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喜羊羊赔着笑脸。转身,跑向了一门经过特殊改装的礼炮。里面,已经装好了星星果。 调整好角度,喜羊羊向前走着,准备点燃礼炮了。脑海中,不停地想象着星星果在空中绽放,化作一颗颗流星划过夜幕之后,美羊羊开心的神情。却因为想得太入神,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丛青苔,向前滑倒,扑在了炮口上。 礼炮,直直对着美羊羊,发射了。 美羊羊惊叫着躲开了,带着怒意,不满地嚷着:“喜羊羊!” 看着美羊羊堆满怒意的脸,喜羊羊只得再度赔着笑脸:“这一次一定成功,再相信我一次吧……” 美羊羊的心中,满是纠结,但对眼前少年的信任终究胜出了一筹:“好吧。”轻叹一口气。 喜羊羊则是看向旁边的装置,检查了半天,终于笑着说:“这一次,换了这个系统来发射星星果,绝对不会再出错啦~” “好吧,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快点开始吧。”美羊羊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星星果被弹射到空中,绽放开来。 美羊羊眼中闪烁出喜悦的光芒。站在美羊羊身边,看着她,喜羊羊也露出一抹微笑,却又像是苦笑。随即,他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左腿,那里,费了很多功夫才掩藏好的伤口正疼得厉害。 「不过,只要美羊羊她开心,就也值了呀……」悠悠地想着。 可,造化弄人,重力的作用之下,绽放开来的星星果碎片,竟是开始坠了下来,直直地,落向了,美羊羊的方向! “美羊羊,小心呐!”喜羊羊急忙叫道,转身把身边的美羊羊推开。 被喜羊羊推开的美羊羊跌坐在一个小泥坑里,看着星星果碎片一个一个砸在地上,也是砸在心头。只感觉,内心,被砸出一个一个深坑,一道一道裂痕。 情,正是最能使人心伤之物。 “哇”的一声,美羊羊哭了出来,哭得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冷…… 可她,却没能看到,有一个小小的星星果碎片,落在了淡蓝色少年的身上,让他,痛得浑身一震,但他却是硬生生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美……美羊羊,对不起……”急忙把美羊羊从泥坑中拉起来,喜羊羊低着头,嗫嚅着什么。 美羊羊却只是哭着。 天边,此时骤然划过一道亮光。 “有流星!美羊羊,你看啊!”喜羊羊激动地叫了起来。 抱着对喜羊羊的最后一丝信任,美羊羊擦了擦泪,转过头去,看向天空,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心上的裂痕,更深了,更深了,终于,贯穿了内心,让它,碎了满地。 “你又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满是悲伤地哭着,美羊羊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美羊羊!”身后,徒留喜羊羊痛苦的声音。 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和暖羊羊站成一排,有些惊奇地看着独自一人回来同时脸上满是悲伤的粉色少女。 “美羊羊啊……”村长先开了口。 “对不起,村长,”换来的,却是美羊羊苦涩的声音,“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真的感觉,自己,像是完全失去了动力……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美羊羊,”暖羊羊拦住了去路,“喜羊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别提他了。”美羊羊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泪水。 「心……真的好痛啊……」 低着头,向前走着,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却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到沸羊羊身上。 “你……”沸羊羊轻声说着,美羊羊也终于抬起了头。注视着美羊羊那双溢满悲伤和痛苦的眸子,沸羊羊一愣,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喜羊羊,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啊?!你不是准备好了星星果吗,怎么会……」古铜色少年的思绪完全乱成了一团。 “沸羊羊,你走吧,”美羊羊这个时候,最不愿听到的就是沸羊羊那笨拙的安慰。他的心是好的,可他安慰人的水平实在无足恭维,“我想,静一静……” “好啊,”沸羊羊脸上一抹苦笑,“不过……你踩到我的脚了……” 美羊羊一愣,随即注意到,自己的脚确实踩在了沸羊羊的脚上,赶忙抬了起来:“对,对不起啊……”头也不回地就跑向了她的霹雳号的方向。 然而,在美羊羊转过头去的那一刻,沸羊羊清楚地看到了,她脸庞上终于滑落下来的泪水。一瞬间,沸羊羊真是百味杂陈,却也只能默默地看着粉色的背影躲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喜羊羊究竟干了些什么,”懒羊羊刻意压低的声音切了进来,“美羊羊怎么更生气了?” 沸羊羊带着苦笑看了懒羊羊一眼。他倒是知道喜羊羊是准备去做什么,但是,究竟最后实际做了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冲进自己的房间,沸羊羊随即拨出去了一个电话,是打给喜羊羊的。 “嘟,嘟,嘟……” 没有人接听。 “这一次,我是真的没骗你啊!”喜羊羊竭尽全力地喊着,但他也知道,这毫无用处。 颤抖着坐了下来。刚刚星星果碎片落下,正有一个砸在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正好砸中了之前的一处伤口,让它再度破裂了。血,不断地涌出,染红了那里原本洁白的羊毛。疼痛,也随之一波一波地袭来。 可,这样也好,身体痛了,心,就不那么痛了吧。 念头一转,「还好,美羊羊她刚刚没看到我受的伤……」也不知为什么,这对于喜羊羊自己,竟是一个足以为安慰的事情。 花了点时间,重新包扎了伤口,喜羊羊站起身,顿觉一阵茫然。 「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漫无目的地走向黑夜深处,淡蓝色的身影,被夜的黑暗,逐渐,吞噬…… 纯然巧合,喜羊羊竟来到了灰太狼的天狼号面前。周围,有一大堆五角星形状的金色物什。 “原来,刚刚划过夜空的那道亮光,是天狼号啊……”轻声嘟囔着。 “干嘛为了捡一堆破东西而冒险,天狼号都被摔成这样了!”红太狼的声音从天狼号中传出。喜羊羊急忙四处张望一圈,一闪身,躲在了一处草丛后面。 “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啊,”是灰太狼的声音,“是百年一遇的流星的碎片!” 「流星碎片!」喜羊羊猛地一惊,「美羊羊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可又转念一想,「但是,大概……我还是会搞砸的吧……」低下头,心中,满是苦涩。 但上天却没有给他继续考虑的时间,一阵风吹过,喜羊羊身前的草丛便被吹飞了。灰太狼、喜羊羊四目相对,皆是愣住了。 “喜羊羊?”灰太狼的声音中,有几分贪婪的喜悦。但最深处,看到喜羊羊瞳中的痛苦,也有了几分莫名的悲伤。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喜羊羊伸手从地上抓起一块流星碎片,转身就跑。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周围全无旁人,美羊羊便开始放声哭泣,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美羊羊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上,夜幕已深。身边,便是淡蓝色的少年,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自己。视线转向无边的苍穹,那里,正有一道道亮光划过。 “流星雨!”兴奋地叫了起来。 身边的少年仍带着几分宠溺看着自己,自己,则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美羊羊,我……我喜欢你……”少年伏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而害羞地说着。自己的脸霎时红了一大片,转头想看向少年,却只能害羞地压低了头,用微不可闻的语气说着自己都快听不见的话:“我……我也喜欢你……”脸,更红了,像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般。 少年把自己揽入他的怀中,自己也把双臂环在少年的身侧。 世界的美好,也比不过这一刻的幸福。时间的流逝已不再重要,彼此的呼吸牵动着每一发心跳。 少年缓缓地松开了双臂,带着笑意转向星空,语调中也同样满含笑意:“美……美儿,对着流星,许个愿吧~” 自己,也望向星空,嘟起嘴想了想,然后便再无犹豫:“那我就许愿,我和你,能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 “咚咚咚”的敲门声最终打断了美羊羊的梦。从无限的美好骤然跌回心痛的地狱中的美羊羊满不高兴地起身,走向门口,推开门。门外,是有着古铜肤色的少年。 “沸……沸羊羊?怎么了?”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表,仍是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时间向回转,回到美羊羊还在自己房间里止不住地哭泣之时。 沸羊羊也在他的房间里,不停地给喜羊羊打电话,可是回应他的,却总是“嘟,嘟,嘟……”的声音。 终于,当电话里再一次响起“嘟”的一声时,沸羊羊狠狠地把听筒往桌上一摔,跌坐回自己的床上。 “这个喜羊羊,到底干什么去了呀?!”满是无奈。 美羊羊的哭泣声回荡在沸羊羊的耳边——当然,其实在沸羊羊的房间里是不可能听见美羊羊房间里的声音的,这只不过是想象罢了——让沸羊羊愈发地坐立不安。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沸羊羊几乎是抓狂了。 心中,两个声音激烈地对撞了起来。 「你关心这事干嘛?」第一个声音,「让美羊羊讨厌喜羊羊吧,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趁着这个机会,去安慰安慰美羊羊,说不定,能让她对你有好感呢!」 「怎么能这样呢?!」第二个声音马上插了进来,「你也知道,美羊羊喜欢的是喜羊羊,帮助他们吧,这样,才能让美羊羊获得幸福啊!你怎么能不顾美羊羊的幸福呢?!」 「哪里不顾美羊羊的幸福了?!」第一个声音随即开始了反驳,「沸羊羊,趁这个机会,去安慰美羊羊,去吧!美羊羊会逐渐喜欢你的,到时候,你也能给美羊羊幸福的!」 「喜羊羊还是不是你的兄弟了?!」第二个声音,「你也知道,喜羊羊为她付出了多少,你就这么全不顾兄弟情谊,趁火打劫吗?!」 “够了,够了!”沸羊羊捂住发痛的头,厉声喊道。 粗喘了几口气,抬头望向窗外,无尽的星空。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还想跑!”坐在天狼号驾驶座上的灰太狼把所有的流星碎片都载入了天狼号的火炮之中,开始奋力追赶前面的喜羊羊。 其实喜羊羊此刻本应该跑不快的,左腿上的伤口还在不住地疼着。可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动力,喜羊羊竟是发挥出了自己的极限水平。他的脑海中,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把手中的流星碎片送到美羊羊那里! 但两条腿总归跑不过四个轮子,天狼号愈发地逼近了。“嗖”的一声,一个流星碎片从天狼号的炮口中射出,飞向喜羊羊的方向。 “出来吧,雷霆号!” 在流星碎片逼近的最后关头,雷霆号终于出现了。 “啊……躲过一劫……”喜羊羊长出一口气,“雷霆号,你终于来了!” “就算雷霆号来了,结果都一样!”是灰太狼恶狠狠的声音。随即,一颗颗流星碎片发射出来,直冲雷霆号而去。 喜羊羊自知自己在劫难逃,死死地咬住嘴唇,半晌,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手中方向盘一转,雷霆号便转了方向,向着一个岔路冲去—— ——也就因此,离营地,越来越远了。 在流星碎片的枪林弹雨之中东躲西避,雷霆号的能量消耗极快,不多时,便闪避不及。一个流星碎片在雷霆号紧旁边爆炸。冲击波,把雷霆号和其中的喜羊羊,推下了悬崖。 「只要伙伴们没事,就值了呀……」闭上双眼,最后一幕浮现的,是……她的身影。 「美羊羊……」 “美羊羊……”沸羊羊的声音有几分犹豫,顺着美羊羊的目光,也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你没事吧……?” “没……没事啊?怎么了?”美羊羊显然有几分不高兴。 “没事就好……你整整一天一夜都待在房间里不出来,我们大家都有些担心了……”沸羊羊一声苦笑。 「一天一夜?!」美羊羊这时才发现,表上面显示日期处,赫然写着“六月廿六”:“我,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嗯……”沸羊羊点了点头。 美羊羊仍觉得有些神志恍惚,足足半分钟过去了,她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沸羊羊急急问道:“喜……喜羊羊呢?” 沸羊羊一愣,他确实没有预料到美羊羊会问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其实知道她肯定想问这件事,但以为她会出于某种自尊心而最终不愿说出来:“喜羊羊……还没有回来,而且怎么也联系不上他……” 美羊羊一愣,下一秒的反应便是要冲出去找喜羊羊,但再下一秒,却又有一股力量把她拉了回来。 「算了吧,他根本不在意你的,还不停地欺骗你,欺骗你的感情……」 这样的想法让美羊羊的心瞬间冻到了冰点,本来想说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冷的一个“哦”字,便是转身,要走出房间。 “美羊羊……”沸羊羊颤抖地伸出手来,拽住了美羊羊。 「终于,下定了决心啊……」 “什么事?”美羊羊不耐烦地问道。 “我……我有话想和你说……”沸羊羊的声音有几分胆怯,但下一瞬,又坚定了起来。 听沸羊羊的语气,美羊羊本以为,他是要下定决心和自己告白了。她又怎会不知道沸羊羊喜欢自己呢,怎会不知道沸羊羊的心意呢?要是平时,自己肯定会委婉地拒绝,可是现在,谁又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选择呢……但是,她却没有料到,沸羊羊说出口的,竟是—— “美羊羊,你知道,喜羊羊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喜羊羊只觉全身都特别的沉重,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上的伤口,也愈发地疼。 费力地按动了操纵面板上的一个按钮,幽蓝的灯光在驾驶室里亮起。环视一圈,周围的车厢有好几处损坏,“呲呲”地冒着火花。 「唉……这短短几天里,都是第二次,掉下悬崖了……」无奈,自嘲,叹息。 面前,显像窗口亮了起来。 「这……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啊……」随手点开通话栏,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不下十个未接来电,皆是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打来的,而且,全部来自沸羊羊。 「还是有人关心我的啊……」喜羊羊轻叹一口气,给沸羊羊,拨出了一个电话。 “你知道,”沸羊羊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声音没有过于激动,“喜羊羊为了你,冒死去找星星果吗?!” “什……什么……”美羊羊一阵恍惚。 “我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是,喜羊羊他,试着用星星果给你制造流星雨来着?” “是……是啊……”即使在美羊羊自己听来,她的声音都无比的遥远,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声带所发出的一样。 “你知道,整个大树世界,只有一个地方能找到星星果吗?那里,机关密布,而且有众多野兽出没……”沸羊羊差点就说不下去了,“前天晚上,我守夜,当时遇到喜羊羊从外面回来……他全身都是伤,还有好多血。那,那都是为了你而受的啊!” 美羊羊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沸羊羊,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半晌,才用飘忽的语气轻声说:“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沸羊羊垂下头去,神色莫名。 霎时间,美羊羊仿若是疯了一般,猛地就向门口冲去,被沸羊羊死死拽住:“你干什么去呀?冷静点,冷静点啊!” “别拦着我!”美羊羊的声音带着可怖的哭腔和完完全全的声嘶力竭,“我要去找他!去找他啊!” “冷静点啊!”沸羊羊发觉美羊羊此时的力气大得惊人,自己,马上就要拽不住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位置,你要去哪里找他啊?!” “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他!”美羊羊的嘴中,仍旧是这两句话。 沸羊羊终究是没能拽住美羊羊,只能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她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跑进了深深的黑夜中。此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喜羊羊?!你到底在哪里啊?!”沸羊羊看着通话窗口里浑身是伤的好友,情绪完全难以平复。 “我也不知道啊……”喜羊羊一声苦笑,“我待会儿试着启动导航系统,把坐标发给你吧……对了,美羊羊呢?我……我捡到了一块流星碎片,想给她看……” 话还没说完,便被沸羊羊急急打断:“哎呀,别说这些了!她刚刚跑出去了,要去找你呢!没有开着火车,就直接跑出去了呀!” “什么?!”喜羊羊一惊,“你怎么,不拦住她呢?!” “我也想拦住呀!”沸羊羊着了急,“可是她刚刚力气特别大,拦不住呀!” “这么晚,不开火车就跑出去,可是很危险的啊!”喜羊羊的声音也愈发激动。 “所以你赶快把坐标发过来!我这就去把大家都叫起来,马上出发去追美羊羊,然后去找你!” “好!”喜羊羊毫无犹豫地转身,开始在操纵面板上飞快地拨弄起来…… 美羊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跑向什么方向,只觉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指引着她的脚步。但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她既不觉得累,也不因周围浓浓的黑夜而恐惧,现在,她的脑海中,只余下那淡蓝色的身影。 “喜羊羊!你在哪里啊!”泪,刚流出便被风吹干了。心,绞痛着。 当你深爱的人默默地为你付出了许多,而你却一无所知,反而还怪罪他。这份痛苦,任谁,也承受不了吧。 疯狂地向前跑着,疯狂地向前跑着…… 「喜羊羊,你一定要没事啊!你等我,等我给你道歉啊!」 被猛然叫起来的懒羊羊、慢羊羊、和暖羊羊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焦急地走来走去的沸羊羊,想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沸羊羊那莫名的神情,最终都没有敢问出来。 “叮”的一声,一个全息窗口在沸羊羊眼前弹出,上面,是一幅地图,其中有一个位置用红点特别标示出来。看到它,沸羊羊长松一口气,转向面面相觑的其他三人:“大家,我们得赶快出发了!” “沸羊羊,你先别急。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村长的声音还是相对冷静的。 “没时间了!”沸羊羊急得直跺脚,“刚刚美羊羊没开火车就一个人跑出去找喜羊羊了!” “什么?!”大家皆是一惊,“那这地图……” “那是喜羊羊发来的,他的位置!”沸羊羊已经冲向了驾驶舱,“别问这些了,赶快出发吧!” 其他三人也都急忙跑向各自火车的驾驶舱,不一会儿,五辆火车——四人各自的,外加美羊羊的——便连接在一起,急速冲进了黑夜之中。 终于把自己的位置发了出去的喜羊羊向后一靠,无力地坐着。 在黑夜的静寂之中,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摇摇头,这种问题,怎么会有答案呢? 闭上眼,又回想起那天,答应和美羊羊一起去看流星雨的那天,美羊羊给自己的拥抱,和她脸上天真的喜悦,还有自己心中,那复杂的感情。更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因沸羊羊的感慨而感到的莫名的不悦。 难道,自己,也学会了喜欢,也学会了……吃醋? 难道,自己,那阳光快乐的外表下因孤独而冰封的心湖,竟也能融化出一汪清潭? 难道,自己,真的有资格去爱,去被爱……吗? “喜羊羊!”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喜羊羊猛地抬头,看向显像窗口,那里,美羊羊粉色的身影自黑夜中现出身来。 “美……美羊羊?”喜羊羊一愣,随即解开安全带,跳出了车厢,奔向美羊羊的方向,却没跑几步,左腿吃痛,跌在地上。 “喜羊羊!”美羊羊冲了过来,跪坐在地上,抱住了满身是伤的喜羊羊,“你傻啊……我只是没看到流星雨而已,你不用……你也不用为了找星星果,连命都不要了呀!” “你,你都知道了……”喜羊羊无奈地叹口气。 “嗯……”美羊羊声音愈发地低,“对不起,对不起……”话语,最终,淹没在啜泣声里。 “别……别哭啊……”喜羊羊赶忙松开双臂,用手,轻轻地拂去美羊羊脸上的泪水,“是我……应该说对不起的,一次又一次地让你没能看到流星雨……” “那都不重要啊!”美羊羊带着哭腔,声音激动,“只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就知足了呀!” 一时寂静,只有两羊的呼吸声和美羊羊轻轻的啜泣声。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仿若祝福着这样一对恋人。是啊,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啊! 可是下一刻,这幅画面被自两个方向分别传来的“轰隆轰隆”的火车声打断。由美羊羊搀着,喜羊羊挣扎着站起身:“沸羊羊他们,也来了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怎么会,这火车的声音,好像是自两个方向而来的呢?难道是……? “轰”的一声,第一个冲进视野里的是懒羊羊的飓风号打头的嘻哈火车。火车停下来以后,沸羊羊冲了下来:“美羊羊、喜羊羊,你们,都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喜羊羊摆摆手,“但先别管这个了。大家,都赶快回到自己的火车上,离开这里!” “为……为什么啊?” “轰隆轰隆”声越来越大,喜羊羊望了望声音传来的方向,轻声说:“因为……不止你们找来了这里,灰太狼……也来了啊……” 天狼号冲进了小羊们的视野之中。 看着眼前的众羊,尤其是伤痕累累的喜羊羊,灰太狼一愣,随即哈哈笑道:“看来,小羊们,今天,我是吃定了你们啊!” 其实,灰太狼找来这里,最初还真不是为了抓羊。当时,看着雷霆号和喜羊羊被冲击波推下悬崖,灰太狼心中,却没有得胜的喜悦,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去看看喜羊羊有没有受伤。不知为何,之前和喜羊羊四目相对之时,看到他瞳中那溢满的痛苦,就产生了几分莫名的同情,产生了几分类似于父亲想要保护儿子的那种冲动。 不过,如今,终于找到了这里,看到喜羊羊虽然受了些伤,但总归无大碍,而其他小羊也都在,灰太狼抓羊的野心便又起了主导作用。现下,他正喊着:“小羊们,这次,你们跑不掉了!” “没那么容易!”已经回到自己霹雳号里的美羊羊直接把火车向天狼号撞去,把天狼号,撞向了一边。 “哼!”灰太狼一声轻哼,按动了操纵台上的一个按钮,随即,一个个流星碎片划过夜空,向着众羊的火车冲去。 “小心啊!”喜羊羊慌忙喊了出来。 可是已经晚了,枪林弹雨之中,终究有一个碎片,在美羊羊的霹雳号旁爆炸,把霹雳号掀翻了过来。 “美羊羊!”喜羊羊眼前一黑,什么都顾不得了,便冲向了霹雳号的方向…… “美羊羊!”逐渐一点点恢复了意识的美羊羊听见了这满含自责、关心、和温情的声音,“快醒醒啊!” 「是你吗,喜……喜儿?」费力地想睁开眼,费力地想张开口,却都是无能为力。 渐渐地,身体各处的感觉愈发地清晰了起来。逐渐地感觉到,自己,是在他的怀中,瞬间感觉无比的幸福,嘴角,微微地扬起了一个弧度,身体,也微微地向少年怀抱的更深处动了动。 “你……你醒了?!”无比惊喜的声音,“睁开眼看看我呀,我,我是喜羊羊呀!” 终于,沉重的眼皮被费力地拉开了。眼前出现的,是少年含泪而同时带笑的脸庞。 “我……我/还/活/着……?”吃/力/地/问/道。 “你当然没事,不许你胡说!”少年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轰”的一声爆炸声让沉浸于二人世界中的喜羊羊和美羊羊终于回过神来。美羊羊这时才注意到,嘻哈火车已经围成了一个弧形,抵挡着天狼号发射出的枪林弹雨,然而,明显地,已经抵挡不太住了。 把美羊羊轻轻放下,喜羊羊缓缓地起身,向天狼号那边走去。 此时,灰太狼启动了终极的武器。一门大口径的火炮出现在天狼号顶部,流星碎片,开始载入其中。 喜羊羊从怀中取出了那块流星碎片,默默地盯着它看。 火炮,马上就要发射了。 看看那蓄势待发的火炮,再看看身后仍有些无力地躺在地上的美羊羊,喜羊羊叹了一口气。 「终究,没法让美羊羊看到这块流星碎片了啊……」 灰太狼,按动了,发射按钮。 喜羊羊双眼死死地盯住了那炮口,手上一发力,流星碎片,便直直地飞入了炮膛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随着两股力量在炮膛里对撞,大量的流星碎片,未被发射出去便爆炸了开来。 “怎么会这样啊!”灰太狼无奈地发现自己又一次被炸飞上了天,随即,便是“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句经典的台词。 天狼号中剩余的流星碎片在爆炸中都被发射了出来,一个一个,划过无边的夜空。仿若,就是流星雨一般。 美羊羊此时终于能够站了起来,走到了喜羊羊的身边,双眸中,星光熠熠:“这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流星雨了~” “太好了!美羊羊的笑容回来了!”除美羊羊和喜羊羊外,大家一起喊了出来。而此时,喜羊羊则是默默地看向了身边她的双眸,嘴角,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美羊羊!”一个声音猛然打断了美羊羊的回忆。 仍是正月初二的羊村,自和淡蓝色少年一起看流星雨,已过去了一年半有余。大雪纷飞,可夜空依旧明朗。最后一道亮光自东向西划过夜空,流星雨,已经结束了。 但也因此,这不变的星空,多了几分,永恒的意味。 抬头,看向旁边,才发现刚刚是沸羊羊在喊她。看他脸上的神情,美羊羊马上意识到沸羊羊应该是喊了自己好多遍之后自己才注意到,顿时有点惭愧:“怎么了,沸羊羊?” 沸羊羊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认真地打量了半天美羊羊的神色,又转头看了一眼夜空,才轻声说道:“又想他了?” “他……?”美羊羊一愣。 “又想喜羊羊了?”沸羊羊的语气,超乎寻常的小心翼翼和轻柔。 美羊羊霎时间一惊:“是……是啊……你怎么知道?!” “大树世界,那场流星雨,我也在那里啊……”沸羊羊笑着摇了摇头,但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不过不说这个了,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的。村长找到喜羊羊的位置了!” “真的?!”美羊羊一瞬间站了起来,速度之快,让整个动作看起来只是一眨眼之间。 “是啊……”沸羊羊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欣喜,最终只好显出一副极不自然的神情,“快走吧,村长他们都已经在实验室等我们了。” 沸羊羊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美羊羊便一溜烟地跑向了实验室的方向。反倒是沸羊羊,又呆呆地看了那无边的夜幕几眼,才转身离去。 徒留那明朗的星空和纷飞的大雪,不知诉说着些什么,无人可懂的故事。 “村长,您真的找到喜羊羊了?!”美羊羊冲进实验室,便高喊了起来。环视一圈,看大家显然都已经等她很久了,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村长郑重地点了点头,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在这严肃的面容上,仍有两道未干的泪痕,“我这几天里,翻看了许多古籍,还动用了好多高科技手段,终于让我找到了。”说着,伸手指了指背后屏幕上一个显著的红圈,“灰太狼所说的山中古堡,就在那里了。” 大家都仔细地注视着屏幕上的地图,没有人注意到,沸羊羊在此时静悄悄地走了进来,脸上,像慢羊羊一样,也挂着两道泪痕。 “这里……” “离羊村大约九天的路程。”村长的声音十分平静,“大家都回家准备准备东西,带好食物、帐篷、和一些必要的用品。我会带上一些发明来对付古堡里可能有的机关。准备好东西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七点,村门口集合,我们届时出发。” “好!”小羊们都点了点头,纷纷转身离去。 美羊羊则最后看了一眼村长,此时,他也已转过身去,面向屏幕。但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中,有一丝丝泪光在闪动。 但美羊羊,却并没有流泪。 「喜儿,你一定还好好的,对不对?虽然你不在这里,但是,你刚刚,也一定在别的地方,和我同时仰望星空,看那颗颗流星划过夜幕,对不对?」 正月十一,傍晚。 经历了漫长的跋涉,一行人,终于站在了山中古堡的面前。敞开的大门上方,凤凰与狼牙的图案无比醒目,正是他们曾经在那作为所谓“信物”的圆盘残片上所见到的图案。 山中古堡,诚然名副其实。它紧邻山脚,除却眼前的入口大殿之外,其余的部分均隐入山体之中,从外面看,根本无从知晓内部有多大。 四周,皑皑白雪已经染上了夕阳的橙红。美羊羊看着这场景,心里,竟是充满了与气温的寒冷格格不入的暖意。不知为何,她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幕幕景象,全是她和淡蓝色少年,在这方橙色的温暖天地中重逢,紧紧地拥抱…… 这确实是一个适合重逢的好日子。 缓缓地走进大殿。殿内各处,摆放着众多雕塑和瓷瓶,数丈高的墙壁上,则绘满了繁复的图案。细看,上面一幅幅,栩栩如生地画着的,皆是一个个故事,如同连环画一般。 小羊们都开始在大殿里四处寻找通向古堡更深处的道路了。慢羊羊则是来到一面高墙前的不远处,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叙事的画作。 与此同时,美羊羊毫无原因地,心中突然开始发慌,便走向村长的身边,正好看到他盯着那些画而且眉头紧皱,自己的心里,却是更紧张了,只好用有些颤抖的语调叫了一声:“村……村长?” “嗯?”村长转过头来,看到美羊羊的神情,便已然明了,忙安慰道,“别紧张,喜羊羊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美羊羊的声音中明显地带上了几分不确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特别担心……” “我明白,”村长轻轻抚过美羊羊的头,“别想这些了,和大家一起,去找找通向古堡更深处的路吧。” 美羊羊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的慌乱却是愈发地高。正当她转过身去之际,“咯吱咯吱”的齿轮转动声却猛然响起。 身旁的那面墙上,一扇大门随即显现出来,并缓缓地,打开了…… 把视线猛地转向门后大厅的众羊皆是愣住了。 大厅里正抱着喜羊羊,同时泪水肆意着的灰太狼,也愣住了。 夕阳逐渐黯淡的光芒就那么照着这一切,许久,一点声音也无。 又过了数秒,终于反应过来的灰太狼才急忙喊道:“快过来!他受伤了,快,快呀!”众小羊这才赶着跑了过去,七手八脚地想包扎喜羊羊腕上正汩汩涌血的伤口,却被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走过来的美羊羊推到一边。她坐了下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喜羊羊从灰太狼怀里接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狠狠扯下自己身上一块羊毛,按在那伤口上。 洁白的羊毛,瞬间染成了血色。 她又扯下一块羊毛,却是用力过度,拽下羊毛的那处有一丝丝殷红渗出。但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一般,她仍旧机械地继续包扎着。 其他众羊和灰太狼,只能默默看着,完全不知该说或做些什么。 美羊羊又扯下一块羊毛,这一次,渗出的血愈发地明显。沸羊羊急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美……美羊羊?” 但她根本没有理会,又扯下一块羊毛,鲜血,已经把周围暂未被扯下来的羊毛也全都染红了。其余众人皆转过头去,实在是不忍看这一幕。 直到十数分钟过去,伤口已经包扎妥当,美羊羊才突然抬起头,泪水瞬时间决堤,哭喊了出来:“所谓的重逢,就是……难道就是,这个样子吗?!” 苦痛和悲伤迎来了夜的降临,皑皑白雪,也渐渐地,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美羊羊,做了一个梦。 与其说是梦,其实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回忆。近十年前还只有两岁的她在当时的羊村里开心地玩耍着,纯粹机缘巧合地来到了一座淡蓝色的房子边。夕阳已经西沉,窗户中透出点点亮光,却突然夹杂了几分莫名的啜泣声。好奇的她向里张望,第一次,见到了他—— ——仍是小孩子的喜羊羊呆呆地坐在高大的椅子上,溢满了泪水的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生日蛋糕,小小的身体不住地抖动着。美羊羊趴在窗上,看着这一幕,天真的心中猛地产生了一种或许可以叫做同情的感觉,当然,她当时并不懂这应该叫同情,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很想帮帮这个小哥哥。 却听“吱呀”一声,蓝房子的门打开了,美羊羊认得进到房子里的人,是村长。那哭着的男孩见到来者,泪水更是决堤,扑到了来者的身上,肆意地哭着…… 过了好久,美羊羊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也挂着泪,而且夜,已经深了。她急忙抹去了自己的泪水,跑回了自己的家。 但自此以后,这段回忆,便是不知为何地始终停留在她脑海之中,永生难忘。 第二天,美羊羊早早地起来,跑进了那个当时对于小孩子们来讲还充满了乐趣的实验室里。头顶绿草的老羊在认真地工作着,看她带着有些犹豫的神情走了进来,便露出慈祥的笑容,温柔地把她抱了起来,轻声道:“怎么了,孩子?” “唔……”说话还不是很熟练的美羊羊偏着头想了半天,终于道,“村长爷爷,那个……蓝色房子里的小哥哥,昨天,为什么要哭呀?” “他呀……”慢羊羊轻叹一口气,“昨天是他的生日,但是他爸爸妈妈没有来……” “为什么呢?”美羊羊继续好奇着。 慢羊羊抚着她的头,微笑着,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面向实验台:“来,爷爷给你变魔术。”说着,就开始一个接一个戏法地表演起来。美羊羊也认真地看着,笑得很开心,终究忘记了她刚刚的问题。 一直到兔年,她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正因为这件事,和喜羊羊其他的伙伴们不一样,美羊羊自始至终,对于喜羊羊那阳光外表下的孤独,都是很清楚的。如今想来,可能也正是因此,她才一点一点,喜欢上他的吧…… 阳光,照在少年的额前,照在少年平静如水的面孔上。 照向他缓缓张开的双眼。 喜羊羊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洁白。满心以为自己到了天堂的他花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竟是羊村医务室的天花板。 「医务室……我不是,在古堡的吗?」 转头偏向一侧,这才看到坐在旁边椅子上正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的沸羊羊。张张口,干涩的唇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沸羊羊?” “你,你醒啦!”沸羊羊猛地转过头来,“你可醒了……都这样昏睡了整整一个月了……” “一个月?!”猛然一惊,突然又想起来些什么,“灰,灰太狼呢?” “你不用担心他,他前几天还来看你来着。呐,”指指床头上的一个罐头,“还给你带了这个,说是对你身体有好处。”沸羊羊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奇怪。 “那就好……”喜羊羊却没想太多,又转回头去。直到此时,他才看见伏在自己床边沉沉睡着,手中握着那金光闪闪的铃铛,而显露出无比的憔悴和担忧的美羊羊,“美……?” 沸羊羊的神色更多了几分莫名的东西:“是啊……她坚持这几天亲自照顾你,好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呢……”边说边站起身,“我去告诉大家你醒了。”转身,离开了。 喜羊羊目送他离开,甩甩头。身体仍是虚弱得很,他想起身,却觉得这本来无比简单的动作变得十分艰难,不过最后总算挣扎着坐了起来。 窗外,绿草茵茵,已是春日。 美羊羊也醒了,从跪坐的姿势抬起头,少年带笑的脸庞映入眼帘:“你,你醒啦……” “是呀,”少年转回头来,脸上却霎时间红了一大片,“谢……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美羊羊……” “没……没……不用谢……”美羊羊的声音,也有点扭捏。边说边站起身,把手中的铃铛系回了少年颈上的深蓝色带子上,“欢迎回来呀,喜……喜儿……” 铃铛被风拂过,发出清脆的乐声。两人,都笑了。 春天,永远都是,属于希望的季节呀! “我们开个宴会,庆祝喜羊羊康复吧~”是美羊羊开心的声音。 “不用不用……”喜羊羊有些不太好意思,挠挠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吧……” “还说没什么大事,”美羊羊嘟起了嘴,“你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是啊是啊!”懒羊羊的声音插了进来,而且两眼中放着光,“一定要办个盛大的宴会,要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边说,口水边流了下来。 众羊:……三根黑线。 “我来准备吧~”美羊羊显然很开心,马上就开始忙前忙后地准备起来。 “我也来!”众羊齐声道。 看着大家都忙碌了起来,喜羊羊一个苦笑,嘟囔着:“干嘛吗……弄得这么声势浩大……”但看大家都兴致勃勃,也只得跟着忙活起来。 晚宴。 看大家都在尽情地吃,玩,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喜羊羊悄悄地离开了场地,走到了后山上,一处山崖边,坐了下来,眺望繁星。 山中古堡的一切,终于结束了。从发现那份卷轴,布置后备方案,有些忐忑地去找灰太狼,到后来为了救他坠下悬崖,再到他返回古堡救自己……如今,一切都结束了,气候已恢复正常了。可,喜羊羊总觉得,似乎一切还没有真正结束,还有未知的命运仍在前方不远处等待着自己,等待着灰色的他。 而且,这次,也等待着她。 身后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喜羊羊转回头,看见的,正是美羊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发现你不见了,就找过来了呀~”美羊羊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喜羊羊莫名地有些紧张,但却不是因为在喜欢的人旁边的那种紧张,而是由于……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为了掩饰脸上的冷汗和微微发抖的手,他再一次转头面向星空,漫无目的地玩起了“连星星”的游戏。 “看星星呢呀?”美羊羊也随着身边的少年把目光投向苍穹。 “是呀。” “那……今后每天,都一起来这里看星星,好不好~”美羊羊脸上带着甜甜的笑,面向少年。 “好,好呀……”喜羊羊差点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不禁有些惊奇,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地紧张呢? “沸羊羊,你在吗?”咚咚咚的敲门声在沸羊羊的屋外响起。 “什么事啊?”沸羊羊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这么早……是要去踢球吗?” “不是啦……是想和你说几句话……”喜羊羊笑得有几分尴尬。 “哦,好。”伸个懒腰,“进屋里说吧。” 在沙发上坐定,喜羊羊还没有开口,反倒是沸羊羊先问到:“好奇一句,你和美羊羊,怎么样了呀?” “啊……啊?”喜羊羊一愣,“什么……怎么样了……” “别装了,”沸羊羊语气中满满的八卦气息,“昨晚看见你和她都去了后山那边。怎么样,她接受你的表白了嘛,还是……她向你表的白啊?” “这,这都哪跟哪啊……”喜羊羊满脸无语,“我……不喜欢她的……” “真的?”沸羊羊的语气摆明了他不相信。 “好吧……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她……”喜羊羊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还不算喜欢她?”沸羊羊满是不肯相信,“一年半前,在大树世界,你都肯为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找星星果,你忘了?” “不是……我只是……”长叹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而且,我很害怕……”声音中,真的带上了至为明显的颤抖。 “害怕?”沸羊羊一愣,“为什么会害怕?”看向喜羊羊的双眸,那里,真的蕴含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到底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了?” “倒没发生什么……只是,我总觉得,山中古堡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如果……会不会,把她,也牵涉进来……”低头,嗫嚅着。 “唉,得了,你这一听就像是在找借口。”沸羊羊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一圈,又坐了回来,伸出手,把对面淡蓝色少年的头抬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你是不是……害怕感情?” 喜羊羊无言了半天,才终于开口:“我也不知道……可……可能是吧……” 看着对面好友双眼中愈发明显的颤抖,沸羊羊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你既然都能为她冒险,你也得能为她克服自己的恐惧啊……”想了想,再度站起身来,“你要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帮你,但是,最终还是得靠你自己,我能帮你的,也有限啊……” 喜羊羊呆呆地也站起身,带着些不确定地问:“你,不是也喜欢她吗……那为什么,要帮我呢……” “唉……”轮到沸羊羊长叹一口气,“自从一年半前,看到你采星星果带着伤回来之后没多久,我就决定帮你们了……毕竟,她喜欢的,是你啊。也只有你,能给她幸福啊……”摇摇头,换上了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昨晚多好的机会啊,要是我,肯定表白了……”边说边摇着头,走出了房间。 只留下喜羊羊,一个人,迷茫着。 “看,今晚的星星,多美呀~”仍是后山那处崖边,仍是少女和少年。 “是呀……”喜羊羊笑了笑。不知是不是沸羊羊的那番话起了作用,紧张的感觉少了几分,但仍旧让他有点坐立不安,“星光照在你身上,也很美呢~” “是嘛……谢谢~”美羊羊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 喜羊羊仍是微笑着,继续眺望繁星,没有再接话。 “你看,”美羊羊复又抬起头来,指着星空中的一处,“那是牛郎星和织女星呢。牛郎和织女,多么动人的爱情故事呀~” “是……是呀……”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了几分莫名的变化,掺进了点无奈,掺进了哀伤。 注意到这变化的美羊羊转过头来,仔细地盯着少年:“怎么了……?” “嗯?”少年也转过头来,有些发愣。 “为什么感觉,你不是很开心呢?”少女的声音很谨慎。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牛郎和织女的故事,虽然听来动人,可是……”犹豫了许久,“可是这却是个悲剧呀……他们一年中只有一天能见面,平时只能隔着银河遥寄思念。这些,你想过吗?” “我……”美羊羊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摇摇头。 一时无言,半晌,美羊羊才轻声说:“喜,喜儿,不要那么悲观呀,生活,应该是充满希望的,不是吗?” “希望?”满是苦涩的表情。 “是啊,希望!”美羊羊的声音有些激动,“我知道,你可能,一直觉得很孤独。可是,这些年来,你有了我们大家这些伙伴,你可以向我们敞开心扉呀!而且,我,我愿意帮你找到属于你的快乐呀!这,不就是希望嘛!” “是吗……”摇摇头,“其实,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你们,我越是不敢让你们看到我的内心。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负有沉重的担子……这些年来,孤独依旧。”又回想起在山中古堡里,灰太狼昏迷之后,那种孤独和恐惧。现在想来,这又何尝只是那一时的感受?“可能,我命里注定孤独吧……” 眼眶里已经有几滴泪在打转,于是急忙起身,匆匆而去。让仅余一人的美羊羊,只能望着悲伤的少年渐渐远去的身影,完全不知该做些什么。 美羊羊坐在屋里的窗前,双眼似是盯着桌上摆着的那张少年的照片,实则目光根本没有任何焦点。 她一直都知道喜羊羊心中的孤独,也知道这种孤独带给他的心底最深处的悲观,这一点,是其他小羊,无论沸羊羊、懒羊羊、还是暖羊羊,都不真正知道的。而一年半以前,当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她就开始坚信,坚信自己能帮助少年打开心结,告别孤独,真真正正地乐观起来。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会这么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乐观了呢? 「其实,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不敢让你们看到我的内心。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负有沉重的担子……」 少年这句话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回响,几乎打破了她心中所有的假设。如果说,自己的爱,只能让他更不愿敞开心扉,那,自己……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啊…… “你呀!唉,又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被你白白浪费了……”沸羊羊不住地摇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我……”喜羊羊苦笑一声,终是没能说出些什么。 其实喜羊羊只告诉了沸羊羊他和美羊羊一起去看星星,没有告诉沸羊羊任何其他事情,也就是说,没有提到他和美羊羊的对话。无论如何,喜羊羊终归是不想让伙伴们都看到他内心的孤独的。 沸羊羊来回踱着步:“得想个办法帮帮你……” “唔……”坐在沙发上的喜羊羊低下了头,隐藏起了自己莫名的表情,“我在想……我可以去找灰太狼,他肯定愿意帮忙……可以让他假装把美羊羊抓起来,然后你去救她,这样,说不准,能让美羊羊喜欢你……” “你说什么呢!”沸羊羊猛地打断了喜羊羊的话,“我早就决定帮你们,而且,我不会再去追求美羊羊了。这些,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可是,我……”喜羊羊的声音越来越小。 “哎呀!”沸羊羊急得几乎抓耳挠腮,“我们不是说过了吗,只有你,能给美羊羊幸福啊!你难道,不想看她幸福吗!” “我,我当然想啊……”喜羊羊略微将头抬起了一点,“可是,我担心……” “没有可是!”沸羊羊再一次急急地打断,“你必须!必须要克服你的恐惧!” “唉……”喜羊羊没有答话,只是复又低下头去,低得,更深了。 喜羊羊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带着这样奇特的心情来到狼堡。没有忐忑,没有拯救伙伴的心切,没有搜查线索的细致,也不是为了请灰太狼帮什么忙,而是单纯地为了倾诉,倾诉一些不愿,也不能向别人倾诉的东西。 说起来,自上一次来狼堡,也就是那次带着卷轴来找灰太狼帮忙,已过去了三个月有余。三个月,听来漫长,实则是蛮短的一段时光。可是,这段时间里,却仿佛沧海桑田,一切都变了。经历了这许多,灰太狼早已决定再不来羊村抓羊了,而且,颇有趣的是,红太狼竟也默许了。于是,狼羊之间虽仍有隔阂,但大抵已经是和平相处了。可更重大的改变却不是这些现象上的变化,而是在于内心,在于情感。 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至于这些改变是好是坏,谁又知道?皆是命运啊。 “咚咚咚”的敲门声,狼堡的大门再一次在喜羊羊的面前打开。这一次,探出头来的,是灰太狼。看到来者,他不免有些惊讶。 “喜羊羊?你怎么来了?前几天听说你醒了,本来想去看你来着。但又觉得总得带点什么去,就一直给你准备补品罐头来着。现在也差不多做好了,还想明天带过去给你呢……对了,之前带给你的那个罐头,味道怎么样?”由于完全没有预料到喜羊羊会来,话说得便稍显些语无伦次。 “味道挺不错的。”喜羊羊笑笑,“大叔,这次来,是想……和你聊聊天。” “聊天?”灰太狼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喜羊羊点了点头。 灰太狼仍旧一脸困惑:“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前天的晚宴,玩得不开心吗?” “不是啦。”喜羊羊摆摆手。 “那……你做错事,慢羊羊惩罚你了?” “也不是啦。” “那,那还能是什么事啊?你和朋友闹矛盾了?”灰太狼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缘由了。 “不算是……”喜羊羊叹口气,“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害怕……” “害怕?”灰太狼轻轻地扶少年坐了下来。 “嗯……”和与沸羊羊对话时一样,如今的喜羊羊,也不敢抬头直视灰太狼的双眸,“就是感觉,山中古堡的事情,可能……还没有结束……所以害怕,怕你我还会再次面对生死。而且,而且还怕……怕,怕她卷进来……” “他?” “……美羊羊。”声音极轻,以至于自己,都快听不到了,“沸羊羊说我是找借口,其实不过是害怕感情。但我,我真的不知道……”双手掩面。 喜羊羊的这样悲伤、脆弱的一面,灰太狼第一次见到,是在山中古堡里。但即使在古堡中,他多数时候展现出来的,也依旧是坚强、勇敢、充满朝气的阳光少年形象,因此如今见到喜羊羊这等神情,灰太狼实在是有点不适应。想了许久,他终于把少年把自己怀里揽了揽,轻声安抚道:“你放心,山中古堡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气候已经恢复正常了,哪里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再过一阵子,这些已成为过去的事都会被忘记的,你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的。” “真的……吗?”喜羊羊的声音中带着许多的不确定。 “当然啦,别担心。”灰太狼揉了揉少年的头。 “可,可是,我,还是害怕……”喜羊羊紧抿着嘴,但双眼早已把他心底的脆弱展示得一览无余,“小时候,我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父母在我不到四岁时便远赴月球,只有村长照顾我……后来,我有了现在的伙伴们。可是,正因为珍视和他们的友谊,不愿意伤害到他们,我,我不敢向他们倾诉我的内心……我只能,越来越孤独……我,我……”渐渐地,开始了啜泣。 灰太狼急忙又把少年揽近了几分,但却没能想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用拥抱传递着他的关怀。而在这怀抱中,喜羊羊终于“哇”地一下,放声哭了出来,过了半晌方止住:“天啊,我……对不起……” “没事没事,别难过了。”灰太狼终究是想出了一句适当的安慰的话,“慢慢说。” “嗯,”喜羊羊仍旧有些啜泣着,“后来,我,我遇到了美羊羊……我知道,她喜欢我。而我,我好像,也喜欢她……其实,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我……我特别害怕。我有多想看到她的笑脸,就有多怕伤害到她,就有多不敢向她倾诉,就又给我自己加重了多少分孤独……”嗫嚅着,没有能说下去。 但这样倾诉完,心里,似乎好受了许多。 灰太狼温柔地拍了拍少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也想一想,只有敞开心扉,接受她的感情,也接受你自己的感情,你和美羊羊,才能真正地把心连在一起,她和你,也才能真正幸福呀。这不是伤害她,这是,爱呀!” 喜羊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头埋在了灰太狼的胸前。 “我所认识的你,是坚强面对一切,勇往直前的呀!喜羊羊,抛下恐惧吧,不要害怕!”灰太狼带着微笑,激励着身前渴望着温暖的少年。 “嗯,我……我会努力的……”少年的话中,仍有几分犹豫。 沸羊羊的屋外,再度响起了敲门声。拉开屋门,沸羊羊看到的,不必说,还是喜羊羊的面孔。 “你,”沸羊羊满脸无奈,“该不会是还下定不了决心吧……” “呃,”喜羊羊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好吧好吧。”沸羊羊扶额,“进来吧。” 喜羊羊却没有迈开脚步:“就是,就是……就是想问,你真的不会,嫉妒……吗?” “嫉妒?”沸羊羊愣住了。 “唔……就是,美……美羊羊……”喜羊羊的声音犹犹豫豫,而且愈来愈低。 “哦,你说这个呀……”甩甩头,复又无奈地叹口气,“我怎么可能完全不嫉妒呢……” “那,我……”嗫嚅着。 “得了得了,你怎么又开始找借口了。”看远处夕阳已经开始西沉,沸羊羊于是边说边就拉着喜羊羊往美羊羊家走去,“你该去和她一起看星星了吧,别找借口了,勇敢点!” “可,可是……” “又可是,”沸羊羊满头黑线,止住了脚步,“唉……我是嫉妒不假。可难不成你觉得,看到她得不到幸福,看到你这么无限地纠结和痛苦下去,我会更开心?” 喜羊羊呆住了,只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好友。 “你说你,”沸羊羊继续说着,“怎么有时候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呢……” “我,我怕呀……”喜羊羊的神情莫名,“我怕伤害到她,伤害到你,伤害到你们,我的,伙伴们啊……”眼圈,有些红红的。 看喜羊羊这副表情,沸羊羊有些不知所措。他可是从未见过喜羊羊的这一面:“我……哎呀哎呀,你干嘛,还要哭呀?!” “我……”喜羊羊顿觉有点尴尬。 “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更会伤害到她吗……”沸羊羊的语气愈发地无奈。 “你也这么说呀……”下意识地嘟囔道。 沸羊羊却并没有听清这一句:“嗯?” “……没什么。”喜羊羊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那,我去找她了……”想了想,又补上,“谢谢你,沸羊羊。” “唉,没事,快去吧。”说罢,沸羊羊便转身离去了。 望着沸羊羊远去的背影,喜羊羊只觉脑海中一片乱。 美羊羊告诉自己,生活,应该是充满希望的。 灰太狼告诉自己,敞开心扉,接受自己的感情,这才是爱。 沸羊羊告诉自己,种种担忧不过都是借口,都是自己想不明白罢了,要勇敢。 那么,真的是自己,太悲观了吗? 落日已至远方的山头,万物都笼罩在橙红色的光芒之中。这本应是温暖的颜色,可是…… 可是,泪水和痛苦,才是永恒的。落日,不过是黑夜的序曲而已啊! 「但是,」转念一想,「黑夜,也不是一无所有。正是在黑夜中,才能看到那繁星若尘啊!虽然不如阳光那般无所不达,但,也有着它的壮丽,它的美啊!」 那么,希望,真的如那繁星一般,纵使黑夜,也不能吞噬吗? 站起身来,远眺落日。 「自己,真的有资格去爱,去被爱……吗?」这个一年半以前,在那个先是孤独之后却是幸福的流星雨之夜便问过自己的问题,现在,是否有了答案呢? 坐在屋前的一株大树下,美羊羊同样在眺望着落日。 「其实,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不敢让你们看到我的内心。越是于我最重要的你们,我越是负有沉重的担子……」 少年的这句话,仍旧不停歇地在她脑海中回响。 自己,究竟是不是,太过乐观了呢? 可是,如果说,爱都不能让少年敞开心扉,又有什么能呢? 答案是没有。 那么,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爱,可是上天赋予的,最伟大的礼物啊! 看向夕阳的目光,终于再无犹豫。 「所以说,自己,还是选择了乐观的道路啊……」 “猜猜我是谁~”美羊羊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调皮的声音。 这声音对于美羊羊来说,实在不能再熟悉了。“喜羊羊?” “猜对啦!”喜羊羊笑着跳到美羊羊眼前,“走吧,去看星星啦~” 美羊羊一时有些发愣。虽然说她没以为喜羊羊出现的时候会多么严肃或是沮丧,但是,上来就这么嬉笑着“猜猜我是谁”,无论如何都有点超出了预期。 拉着手,走在草坪上。此时刚刚入夜,但羊村里已经很静很静了。静到两人能听到脚踩草坪的沙沙声,甚至于彼此的心跳声。也正是因此,美羊羊终究感觉到了,喜羊羊细细藏着的那小小的紧张。仔细看去,少年的双眸中确实洋溢着快乐,可再仔细一些,还是能够看出,那快乐背后,有一点残存的犹豫,再背后,仍有些许的悲观和绝望。 但至少,那份快乐,并不完全是表象,而已经是发自内心的了。少年那由孤独冰封的心湖,已经开始融化了。 自己,又还能求些什么呢?少年能够真正地快乐,那也就是,自己的快乐呀! 坐在崖边,感受着徐徐的微风拂过。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感受着,感受着那份希望。 银河缓缓,星光璀璨。 少女轻轻靠在少年的肩头。少年的脸,霎时红了一大片:“美羊羊……” “呐,”美羊羊的笑容,那么纯粹,那么美好,“星星,真的很美呀~” “唔……”喜羊羊也微微笑了,“是呀。而且每天,都有繁星照耀呢~” “就像希望一样!”美羊羊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眸中,闪着光芒,“星星,是不灭的希望之光,黑暗中依然存在的希望之光呀!” “是,是吗……” “当然是呀!”少女则是一脸坚定,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少年的双眼。 看着少女的坚定,少年心中的那些寒冰,终究松动了。他知道,自己喜欢她,在她身边,自己很快乐,而且,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而她,一定也很快乐,不是吗? “或许,你们说的,是对的。勇敢地去接受,去敞开心扉,希望,真的就会无处不在吧……” 一切,都在星光的照耀之下,美轮美奂。 一个月以后。 有一个正确的开端,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融化一潭冰封的湖。这也包括,少年的心湖。 今天,是三月二十,美羊羊的生日。 但是美羊羊此时却被蒙着眼罩,嘟着嘴,任由少年拽着走着。这个喜羊羊,神神秘秘地,说要带自己去一个好地方,可就是不肯说是哪里。 “到了吗?”美羊羊的声音有几分不满。 “到啦!”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把眼罩拉开—— ——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夜幕已深。淡蓝色的少年就在身边,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自己。视线转向无边的苍穹,那里,正有一道道亮光划过。 “流星雨!”兴奋地叫了起来。 “是呀,今天有流星雨哦。”身边的少年带着几分宠溺看着自己,“怎么样?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 自己,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喜欢!”笑得那么灿烂,“我还以为,你又要像去年那样,送恶作剧礼物呢。” “嘿嘿……”喜羊羊笑得有些尴尬,却是随即有些脸红,伏在少女的耳边,“美羊羊,我……我喜欢你……”轻声而害羞地说着。 美羊羊的脸霎时红了一大片,转头想看向少年,却只能害羞地压低了头,用微不可闻的语气说着自己都快听不见的话:“我……我也喜欢你……”脸,更红了,像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般。 少年把少女揽入他的怀中,少女也把双臂环在少年的身侧。 世界的美好,也比不过这一刻的幸福。时间的流逝已不再重要,彼此的呼吸牵动着每一发心跳。 这正是,美羊羊心中,所一直梦想的那一幕啊! 少年缓缓地松开了双臂,带着笑意转向星空,语调中也同样满含笑意:“美……美儿,对着流星,许个愿吧~” 少女,也望向星空,嘟起嘴想了想,然后便再无犹豫:“那我就许愿,我和你,能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流星,继续划过夜空,承载着这份希望,和其他许许多多份希望,一起,奔向未来和远方。 【第四章:命运脚步】 【第四章:命运脚步】 时间回到前一年的腊月十七,小羊和灰太狼一行仍然在前往古老客栈去和慢羊羊会合的路上。而慢羊羊则已经提早一天到达了这里,此时的他,已经把那所谓的“休养光球”安装好了,正站在客栈的阁楼上,眺望星空——或者说,由于漫天黄沙已经遮住了繁星,那么叫做“没有星星的‘星空’”会更合理一些。 他叹口气,一手攥紧了喜羊羊留给他的那封信,另一手缓缓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通信器,这个他本希望永远也不会用到的一次性紧急通信器。盯着上面的红色按钮半晌,他才终于按了下去。 “呲呲啦啦”好几声后,通话接通了:“慢羊羊村长?发生什么了?”声音有些紧张。 “小智啊……”不错,另一边正是智羊羊,“我……”欲言又止。 通信器里没有回应,显然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慢羊羊只好轻叹一口气:“是那个卷轴。” “卷轴?”智羊羊一愣,而后猛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您是说,那个,那个千年卷轴……?!” “嗯……”慢羊羊的声音异乎寻常地低沉,“喜羊羊能看到它的内容。” “什么?!”智羊羊惊叫起来,“怎么,怎么会……会是他啊?!” 慢羊羊摇摇头,当然通信器另一端的智羊羊是看不到的:“命运啊……唉……不管怎么样,你们快回来吧,喜羊羊都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本来我还想再等等,如果过一阵子还没有消息再联系你,毕竟,你也知道这个联系方式是一次性的……可是,我发现了他留下的信,这才知道是因为卷轴……”这时通信器上的红灯闪了起来,“没时间细说了。你们尽快回来吧,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啊……” “我们尽快。”智羊羊的声音相当坚决,“不过我们离地球太远了,可能得几个月……”话还没说完,通信器便“滴”的一声,而后便沉寂了下去——通话时长的上限已经到了。 慢羊羊再度叹了口气,随手把已经成为一块废铁的通信器扔到了一边,再次看向窗外。这次,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恐惧—— ——毕竟,就算再勇敢的人,也都是害怕未知的。 三月廿一的清晨,羊村。 喜羊羊坐在屋里自己的桌前,看着桌上的一张照片,眼眶里,有些湿润。 哪怕他如今已经解开了一个心结,已经看到了希望,不再害怕感情,可是,心底最深的孤独,以及背后那个更加根深蒂固的心结,却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那是他一切孤独和悲观的根源——他的父母。桌上的那张照片,正是村长给喜羊羊的,他小时候与父母的合照。 自从喜羊羊十岁那年,也就是兔年,知道了他父母的故事之后,这个本来已经深埋于心底近乎于被遗忘了的心结又再度浮现了出来。不过,那一年,对于喜羊羊来说却是真真正正很开心的一年,因为有了电子手帐,他随时可以见到他父母了,尽管需要又唱歌又跳舞才能让手帐充电,尽管见到的只是冰冷的全息影像,但他依旧很开心,直到龙年—— 在最后的决战,和暴走的机械龙对决时,手帐受了磕碰,坏掉了。而他的父母又被那失败的发明,时空加速器,给送走了,没有机会再给他留下任何联系的方式。自此以后,喜羊羊便再没有见过他的父母,哪怕全息影像都没有,仅剩下的,就是桌上这张不会动的平板的照片,用以寄托,无尽的思念…… “唉……”叹口气,擦擦眼角的泪水,心中,又在默念那句话: 「星星,是不灭的希望之光,黑暗中依然存在的希望之光呀!」 脸上,稍有些勉强地挂上一抹笑容。不管怎样,生活,总要继续;希望,总在那里,不会消逝的吧…… 背上书包,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路边,百花齐放,星星点点。在花朵的芬芳之中,心情,似乎也平静了很多。 可当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却是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教室里,他的伙伴们,都刷地一下看向他,脸上,都挂着仿佛说着“恭喜”的笑容。被这许多目光盯着,喜羊羊难免有些尴尬:“这是……怎么了?” 众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懒羊羊说了出来,语调中满是兴奋:“喜羊羊,你的爸爸妈妈,要回来羊村了!” “看吧,我就说嘛,生活,是充满希望的呀!”靠在喜羊羊的肩头,美羊羊甜甜地笑着。 喜羊羊笑笑,没有答话,但眸中的兴奋是毋庸置疑的。 事实上,喜羊羊这一天都特别兴奋,而且一直在四处分享他的开心,让整个羊村仿佛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息之中。是啊,怎么可能不兴奋呢?距龙年和父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真正正的团聚,已经过去三年了。也就是说,已经有三年,喜羊羊不曾见到父母了,如今又要相见了,又要,相见了! 这次,终于,可以团聚了吧!喜羊羊不停地想象着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样子:向父母撒娇、和父母一起围坐在一张桌前吃晚餐、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场……那会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呀! 是啊,多么美好的生活呀! “看看星光看月亮/看看我的心/月亮代表我的心/梦想是片秘密/追寻的路永不完/纵然多遥远/我不会迷失方向/我拥有星光……”这段歌声在喜羊羊心中骤然响起。那是《星光下的梦想》,是妈妈,写给自己的…… “在光辉中看见 “未来的出现 “终有一年,终有一天 “终于回你身边 “求求星光求月亮 “听听我心愿 “但愿爱充满世间,幸福永不变 “但愿梦想会实现,坚持永不变……” 是啊,爸爸妈妈,你们,终于回来了呀!星星,那不灭的希望之光,见证着,你们,回来了呀! 沉浸在美妙歌声里的喜羊羊花了好些功夫才反应过来这歌声并不是他想象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地回荡在四周的。他诧异地看向旁边的美羊羊:“你,你也会唱这首歌?” “是呀,”美羊羊抬头看向繁星,“我是听着这首歌长大的呀……小时候,听着这首歌,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母亲写给自己的孩子的。不过那时候,我可没法知道,那个孩子,就是你呀……” “是呀,其实,我也是听着它长大的……”少年回忆着那些遥远的往事,“村长经常放这首歌给我听,这也就成了我学会的第一首歌。后来,兔年,我才知道村长放这首歌的用意……”眼眶里,再度溢满泪水,但这次,是幸福的眼泪。 “那我们再一起唱一遍吧~”美羊羊的笑容,始终是那么灿烂。 “好呀~”喜羊羊也开心地笑了。 “在光辉中看见 “未来的出现 “终有一年,终有一天 “终于回你身边 “求求星光求月亮 “听听我心愿 “但愿爱充满世间,幸福永不变 “但愿梦想会实现,坚持永不变……” 早上醒来,洗漱完毕,喜羊羊便急忙冲出了家门。昨天已经和整个羊村分享了他的喜悦,今天,他要再把喜悦分享给另一个人——灰太狼。 钻进青青河对岸的密林,沿着一条早已熟谙于心的小路,喜羊羊来到了林中一方空地。说来也奇怪,密林之中,竟能有这样一个开阔之处,而且中央还有一个天然的泉眼,汩汩冒着泉水,如喷泉一般。若是如今天,艳阳高照,那找到适当的角度,便能看到条条彩虹,美轮美奂。 喜羊羊从怀中取出一支烟花,点燃,在空中绚烂地绽放。这是他和灰太狼约定的信号。果然,不几时,灰太狼便也冲了进来,看少年满脸笑容,便也笑了:“看来,是有什么喜事咯。” “嗯!”喜羊羊特别兴奋,“你猜猜,是什么事!” “都多大了,还玩这‘猜一猜’的游戏……”灰太狼扶额。 “猜一猜嘛~”喜羊羊基本是把灰太狼当可以依赖的、父亲般的角色看待的,所以这种撒娇般的语气,灰太狼倒也见怪不怪了。他只好无奈地晃晃头:“好吧好吧。唔……你们村长奖励你礼物了?” “哎呀,你怎么一提坏事就是村长惩罚我,一提好事就是村长奖励我呀……”喜羊羊不满地嘟着嘴。 “还不是因为你所提到的好事,至少半数都是你们村长的奖励……”灰太狼也嘟囔道,“那,我可真猜不到了。” “接着猜嘛~”喜羊羊继续撒着娇。 “不猜了不猜了,什么线索都没有,这叫人怎么猜嘛!”灰太狼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说,我就走了啊!”迈开步子,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哎,别别!”喜羊羊急忙伸出手去拽住他,“真是没意思,猜都不肯好好猜……”嘟着嘴,但随即又换上一副神秘的表情,“我告诉你啦,是……我父母要回来啦!” “哇!”灰太狼也由衷地为眼前的少年而高兴,他知道,缺少父母之爱始终是喜羊羊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唔……”偏头想了想,“该送你个团圆礼物的,可,好像也没什么能送的……要不,去狼堡,我给你烤点蔬果吃吧。” “不要。”喜羊羊白了灰太狼一眼,“不是说过了嘛,狼堡实在太阴森了……”这也正是他们要在这片林中空地而不是狼堡见面的原因,“不过,你要是把蔬果拿到这里来烤倒是不错。”两眼放光地看着灰太狼。 “好好好……”灰太狼无语地笑了笑,这小子,真是要求越来越高,“跟我一起来吧~” “嗯~”喜羊羊摆出一副得胜的笑容。正要迈步,却突然见天边划过一道亮光,霎时愣住了。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看少年突然神色大变,灰太狼赶忙问。随即抬头,也看到了天边那道亮光。在这万里无云的晴日,这种亮光实在罕见。但看轨迹便知,那绝不是流星,更像是……某种人工的物体? 少年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的不安又高了一层,强烈到使人无法忽略。急促地喘着气,喜羊羊断然转向羊村的方向,飞快地奔跑起来。 “喂,喜羊羊!”灰太狼叫出来,但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了。叹口气,再次看向那道神秘的亮光,心中,也和少年一样,冒出了几丝不安。 究竟,发生什么了? 羊村实验室里,是面色凝重的众羊。村长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上面,在一幅庞大的地图上,画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 听到实验室门打开的声音,除了村长仍旧毫无反应外,其他小羊都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刚冲进来的喜羊羊,眼圈,皆有些红红的。 看到这一幕,再看到屏幕上那条红线,喜羊羊便已经再明白不过发生什么了。扶着实验台,无力地跌坐在地,一言不发。其他小羊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最后,是暖羊羊站了出来,特别小心地向前走去。 坐在地上的喜羊羊则抬起头来,眼中,最后一次闪出希望的光芒。看着欲言又止的暖羊羊,他怎会不明白接下来将听到什么,但,此时的他,无比地期望是自己多虑了,甚至可以说,他无比地期望是自己太笨,笨到把所有的事情都搞错了,事实,和自己的猜测,实际上是天差地别的。可是…… “喜羊羊……”暖羊羊犹犹豫豫地张开了口。 喜羊羊抬头,望向暖羊羊,目光中,有希望,有悲伤,也有祈求……暖羊羊心中一颤,差点便说不下去了。 “你,你父母,他们……” 希望彻底地破碎,撒了一地。喜羊羊眼神中的光芒,熄灭了。有什么东西,也在他心中,熄灭了。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出,出事了……” 良久,只有寂静。喜羊羊的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这让实验室中的气氛,有些莫名地诡异。半晌,他突然起身,有些摇摇晃晃的,仿佛醉酒了一般。 “喜,喜儿?”美羊羊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喜羊羊的声音,也是仿佛醉酒一般。 这话反而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喜羊羊摇摇晃晃、一步一颤地走向门口,沸/羊/羊/急/忙/说:“喜羊羊,我们,我们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要节哀……”话没说完便打住了。喜羊羊转回身来,眼神里却是有些不解的样子:“我,我为什么要难过?”虽是这么说,可语调里的颤抖和悲戚根本是无从掩饰的。 但这句话却让众羊终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能眼看着喜羊羊走了出去,徒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整整一天,喜羊羊一直待在自己的家里,没有出来半步。 第二天,再也按耐不住的众小羊一个接一个地来到喜羊羊的屋前,想要去安慰安慰他,或者至少看看他怎么样了。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相继来过,却都被喜羊羊冰冷冷的一句“我没事,你走吧”赶了回去。 直到美羊羊来到淡蓝色的房子前,轻轻敲了敲门。喜羊羊仍是那一句“我没事,你走吧。”但美羊羊轻声回道:“你也要把我赶走吗?”语调,有些颤抖。 无人回应。在美羊羊心灰意冷想要转身离去之时,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后,喜羊羊低着头,神情莫名。 他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的床上,仍是低着头。美羊羊则环视一圈——屋里,已经混乱不堪。喜羊羊倒是不喝酒,可他显然找了个替代物,茶。原本装着茶而如今已经饮至一滴不剩的空塑料瓶被四处乱扔在地。可最引起美羊羊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书桌前的地面上,那个被打碎的相框,和曾经裱在相框里的喜羊羊仅有的与他父母的合照。 坐在少年的身边,美羊羊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试探地问道:“喜儿,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无比冰冷的回答,如利剑一般刻在美羊羊心头,只觉,心很痛。 “那……那你要不要待会来食堂,我做了你喜欢的红红果蛋糕。或者,或者我拿过来给你也行……”美羊羊自己也知道这实在有点没话找话的意味,可是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用了,我不饿。”仍然低着头,仍是冰冷的语气。 美羊羊只觉眼前霎时间有点模糊,赶忙咬紧嘴唇,不让泪水落下来。她默默地起身,抓起放在门旁的扫把,打扫起已经脏得不像样的地面。喜羊羊则完全没有试图阻拦她。 直到,美羊羊从地上拾起那张合照,想要把它重新放回桌上,喜羊羊才再度开口,语调低沉:“这就是,你说的,不灭的希望之光吗……” “嗯?”美羊羊没有听清。 心中,不知怎么起了一股冲动,喜羊羊竟是猛地喊了出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不灭的希望之光?这就是吗?” “我……”美羊羊嗫嚅着。 “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根本就没有!”少年愈发地激动,已然是有点失去理智,“你说这些什么毫不存在的希望,什么星星是希望之光,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更难过,是不是?!是不是?!” “不,不是……你听我说……”美羊羊慌忙想要解释,脸上,已经有一滴泪珠划过。喜羊羊却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进另一个房间里。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关上了,也把少年和少女,分隔在了两边。美羊羊一下子跪在地上,心痛不止,泪水横流。 坐在后山那处崖边,美羊羊的心,依然痛苦万分。 一方面,她是痛苦于少年竟会那样说她,虽然说她能理解,少年也是太过悲伤才会一时冲动而那么说,但这种纯粹理智的理解,丝毫不能缓解内心的苦。另一方面,当然,她也在因少年的悲伤而感到痛苦,毕竟,她比谁都更明白,也更关心,少年此刻内心的感受。 抬头仰望,星空依旧绚烂,一如少年的心湖开始融化,开始有了真正的快乐的那夜。那是一个多月前了。那个时候,又怎么可能会想到竟有一天自己会独自坐在这里,默默哭泣? 而,同样也是那晚,自己说出了那句“星星,是不灭的希望之光,黑暗中依然存在的希望之光呀!” 现在,仍是吗? “物是人非,星空依旧。”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只见喜羊羊缓缓走到美羊羊身边坐下,还是低着头:“对……对不起。早上都是我太冲动了,那么对你……” 其实当时,喜羊羊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他想给美羊羊道歉,却是哪里都找不到少女的身影,直到此时,才终于在这方充满了回忆的崖边找到她。 “没,没事……”美羊羊没有如往常那样把头靠向少年的肩头,而是转过身来,把少年直接拥入了怀中。这一下,少年心中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在少女的怀中,毫无掩饰地哭了出来。而这一开始哭,便如放开了水闸一般,止也止不住了。少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少年,紧紧地,抱着。 少年的哭泣终于停住了,离开少女的怀抱,伸手抹去自己脸上剩下的泪痕,他认真地注视少女的双眸,少女也同样在注视着他,眼神之中,便已然交流了用语言无法承载的许多。 良久,美羊羊才轻轻地说:“不论如何,你还有我,还有我们这些伙伴们呀……” “……嗯。”喜羊羊露出了一抹笑容,虽说那么的勉强,“不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啊……星空依旧,就让生活的希望,也依旧吧……” 自喜羊羊知晓父母飞船失事后足足过去了一周,他才回到学校来上学。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教室里依然打打闹闹,甚至喜羊羊的表现都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像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那只是表象,其实,大家都能从喜羊羊的眼中看到可怖的悲伤。而也正是因为大家都明白,所以也就没有人会,无论有意无意,去戳这如泡沫般一触即破的伪装。 唯一有些异常的是课间活动,喜羊羊太过安静了。本应和好友们一起踢球玩耍的时间,变成了他坐在大树下默默地读书,旁边,美羊羊无言地陪伴着。 “喜羊羊,来踢球吧!”懒羊羊跑了过来。 淡蓝色的少年微微地抬起头,抿起一抹笑容:“不了,你们踢吧。我想多看会书。” 懒羊羊也是好心,希望喜羊羊跟着好友们一起玩,能更快地忘却悲伤。可喜羊羊既如此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转身离去了。 但在转过身去之前,他还是注意到喜羊羊所看的那本书,竟是一本极高深的科学教材,难免有些费解喜羊羊这时为何会有心情去读如此枯燥的书。不过,之所以费解,是因为他没能注意到,这本书的作者—— ——是智羊羊。 已近夏日,气温渐渐炎热起来。此时有一股风吹过,再惬意不过了。这微风,拂过羊村中的老老少少,拂过花花草草,拂过大树的枝丫弄出沙沙的乐声,最终,吹起了喜羊羊额前的刘海,吹动了他胸前的铃铛,发出了如他曾经的笑声一般清脆的铃声。 夕阳已至西边的山头,这一天本可以就这样平淡地度过。对于此时这默默地走在回家路上的喜羊羊,那样或许是最好的。可是,天边,却突然绽开了绚烂的烟花。那个方向,不必说,是灰太狼发出的信号。 纠结了半晌,喜羊羊终究还是转身向那片林中空地走去,并不知晓,这一去,他的命运也就此改变了。 ——或者说,也谈不上什么改变,不过是命运按照它既定的轨道,又前进了必然的一步罢了。 站在这方林中空地里,灰太狼轻叹一口气。 他还记得,二十天前,他和他,第一次来到这里。那天,少年考试得了满分,获得了慢羊羊的奖励,于是来找自己分享他的喜悦。但刚踏进狼堡,少年就嘟起嘴来: “大叔,你这是有多久没打扫了啊!” 看向已经乱成一团的屋子,自己也只好尴尬地笑笑:“是有一阵子了……你等我一下,我这就打扫一圈。” “唉,不用了不用了。”少年摆摆手,“就算打扫好了这里也太阴森,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见面吧。” “你上次来的时候可没觉得阴森呀。”自己开玩笑道。 “上,上次嘛……”少年的脸颊上飘起两朵红晕,显然,他又想起了那次在自己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的经历,“那次还不是因为……哎呀,那次不算。总之,我们找个新的地方就是了嘛~要不,去羊村?” “去羊村?这,不太好吧……”自己有些犹豫。虽然狼羊已然和平相处了,可是羊村众羊对自己的戒备仍旧显而易见。 “那……”喜羊羊挠挠头,突然就抓起自己的手,向外跑去,“那我们就在森林里四处转吧,说不准就能找到个好地方呢!” “哪有什么好地方啊……”自己顺从地让少年拽着自己四处乱转,但语气中难免有些无奈。可不是,这森林各处,哪有自己没到过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什么所谓的好地方啊……可显然,自己还真就有没有到过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如此转了至少半个小时,少年从两棵树间的缝隙里穿过,瞬间,自己和他,都惊呆了—— 那是一方空地,密林在周围环绕一圈,形成一道绿荫墙。而在空地中,则是有着鲜美的芳草,还有许多各色的野花,星星点点,组成一幅极美妙的图画。更令人惊奇的是,在中央处,竟有一座天然的喷泉。从水柱的高处,一滴滴水珠四散飘落,阳光从其中穿过,折射出道道彩虹,如仙境一般。 “看来,这森林里,还真有你不知道的地方呀~”少年微微笑道。 自己则难免有些尴尬:“看来,是吧……” “那,我们以后,就在这里见面啦!唔……用烟花当信号,怎么样?到这里来,放烟花,对方看到之后就也过来见面,呐?”少年兴奋地看着自己。 “好呀~” …… 仰头看着空中绚烂绽放的烟花,手中则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灰太狼只能在心中,不住地悲叹着命运的无常。那个时候,无论怎么说都可以肯定山中古堡的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可是,现在…… 这个本来是承载美好回忆的地方,如今,却是要成为另一段命运悲剧的起始点了吗? 钻进这片空地之中,看着早已站在那里的灰太狼,喜羊羊用特别轻而平静的声音说:“怎么了,大叔?如果,你也是想安慰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我没事的。” 灰太狼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好一会儿,才说:“我,我不是来安慰你的……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提这件事。但,我想……这个时候,真相于你,应该更重要。”说着,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的右手便伸了出来,“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那个卷轴?”喜羊羊的声音,仍旧很轻。 “是。”灰太狼点了点头,缓缓把它展开。上面的内容,那段关于灾难的预言,那张通向山中古堡的地图,两人都再熟悉不过了。喜羊羊显然充满了疑惑,看这个东西是干什么?但灰太狼示意他不要问,同时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紫外线灯,对着卷轴一照—— 它的右下角,赫然显示出两个签名,不是用卷轴其他部分所使用的那种千年古文字所写就,而是用通行的标准语。但这不算什么,最惊人的是,那两个签名,竟然是,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名字! 喜羊羊顿时愣在那里,灰太狼则只是叹口气:“这个发现纯属偶然,前天,当我在研究另外一个问题的时候,偶然碰开了家里的紫外线灯,这才发现了这两个用隐形墨水写下的签名。但这并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我在研究的那个问题,是关于……你父母的飞船,究竟是怎么出事的。”灰太狼的措辞尽可能地谨慎,以免让喜羊羊过于难过,“我发现,那艘飞船,是被一个类似**的东西击中了。我花了好大劲还原那枚**的轨迹,最后发现,它的发射位置,基本就是……山中古堡的方位。” “你是说……”喜羊羊的眼睛瞪得老大,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这枚**,就是从山中古堡发射的。而你父母,和山中古堡之间,本来就有些我们还不清楚的关系……”看喜羊羊的神情愈发激动,灰太狼的声音反而越来越低。 “我,我这就去山中古堡,查个明白,替我父母报仇!”喜羊羊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的,而与此同时,他也已经迈开了脚步。 “你等等,冷静一点!”灰太狼急忙拽住了喜羊羊,“你这样什么准备都没有,你都没法走到那里啊!听我说,这件事可能你们村长会知道的更多一些,我们先去问问他,或者至少,也该告诉他一声啊!” 喜羊羊却是一时听不进去,直到灰太狼反复劝说好多遍,才终于肯跟灰太狼一起去找村长,不过,基本是被灰太狼拽着过去的。 在这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命运的巨轮,就这样,又开始了它的转动。 而此刻,慢羊羊正站在实验室里,仍是盯着那大屏幕。这次,屏幕上显示出的,除了那天那条红色曲线之外,竟又多出一条,并且和前一条曲线相交。 听到有人进来,慢羊羊转过身,先看到了喜羊羊:“喜羊羊?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却是在此时看到了跟在少年身后的灰太狼,“灰太狼?你怎么……?” 看着慢羊羊那戒备的神色,灰太狼不禁在心里叹口气。他都这么久没有骚扰过羊村了,却依旧建立不起来狼羊之间的信任。不过,他自己也明白,这倒也怪不着别人,如果不是自己说话不算话的历史太过丰富,现状也不至于如此。 喜羊羊却没有在意这个,他一把从灰太狼手中拽过卷轴并打开紫外线灯,语调急促地问:“村长,这两个签名,到底,是怎么回事?!” 慢羊羊久久不语。喜羊羊此时也冷静了许多,这才反应过来最大的可能是村长和自己一样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又想到自己刚刚的语气似乎有点太激烈了,正想要道歉并解释清楚,慢羊羊却开口了: “唉……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都告诉你吧……你父母,在你四岁生日的第二天,曾经回来羊村过一次,正是那个时候,他们从月球,带回了这个卷轴……” “那为什么您从未提过这件事?而且,无论如何,之前气候开始异变的时候,如果早就见到了这个卷轴,那我们应该早就开始准备了呀!”喜羊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慢羊羊轻叹一口气:“如果你父母或者我能看到这上面的内容,那我们确实早就这么做了。” “什么?!”喜羊羊和灰太狼两人一起惊叫起来。 “应该只有你们两个人能够看见那上面的字……”慢羊羊面向喜羊羊,脸上挂上了一抹苦笑,“在看到你留下的那封信之前,我知道的,仅仅是这个卷轴上面预言了一场灾难以及这场灾难的解决方法,再就是,这个卷轴上的内容,只有选定的一羊和极少数其他人能够看到。他们,将会把世界从灾难中拯救出来,但……那只选定的羊的命运,从此会发生巨大的改变。而那只羊,应该,就是你了……” 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脸上同时显出了一丝惊讶,甚至恐惧。慢羊羊却没有理会他们表情的微妙变化,转身看向大屏幕:“喜羊羊,其实,我本来正要去找你,那是为了另一件事。我才发现,你父母的飞船失事,是由于被一枚**击中,而这枚**,是从……” “……山中古堡发射的?”喜羊羊愣愣地接上了这句话。大屏幕上那两条曲线,不必说,分别就是他父母飞船和那枚**的轨迹。 “你怎么知道?”这次,轮到村长一脸惊诧了。 “灰太狼也发现了,他刚刚告诉我的。”喜羊羊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灰色身影,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神情有些莫名,“但……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怎么会,他们刚好在这个时候要回来……” “其实,这倒并不是巧合……”慢羊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还死死地抿了抿唇,“你父母在那次带卷轴回来的时候,还给了我一个紧急通信器。这个通信器是一次性的,而且通话时长极其有限,因此你父母叮嘱我一定要在青青草原或者你发生了特别特别重大的事情时再使用它。而当时商定的重大事项,就包括这个卷轴……” “所以,是您联络他们,叫他们回来的……”喜羊羊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有某种情绪正紧绷着要爆发一般,看得灰太狼十分担忧,赶忙伸手拉住了少年。 “……嗯。”村长低着头。 但喜羊羊终究没有如灰太狼所担忧的那样一下子爆发出来,反而有些呆滞,半晌,毫无征兆地便转身,跑出了实验室。灰太狼则紧随在后,追了出去。望着他们的背影,慢羊羊无比清楚地明白,所谓选定的羊的命运将会发生的巨大改变,已经,到来了。 四月初八,山中古堡。 初夏的傍晚,知了叫声不断,但除此以外便是宁静无比。夕阳的光照在古堡大门那凤凰与狼牙的图案上,显得有些狰狞,这也因此成了无比宁静的山野景色中唯一不和谐的一角。 一羊一狼站在大门前。 那晚,从实验室出来之后,喜羊羊全不顾灰太狼的阻拦,执意要马上出发来山中古堡。灰太狼无奈,只得草草收拾了点食物和工具,便随着少年一起出发了。但,无论多么心急,到达山中古堡也照样是九天路程,不多不少,不因任何人的心情而有丝毫的改变。 ——正如命运一般。 推开古堡的大门,灰太狼霎时呆住了。眼前的大殿里,竟多出了一个王座。王座上,还坐着一位男狼,一袭深红长袍,冷冷笑着。 “二位,我们又见面了。我可是已经在此等候你们多时了。”声音,也是那么冰冷。 「又见面?自己和喜羊羊之前……见过他吗?还有,等候多时?」毕竟之前两次来古堡都是空空荡荡,绝对没有一个人影,而如今见到一个人,还说“又见面了”,灰太狼自然是十分困惑。但在困惑之中,他也顿觉心中一阵寒意。他原本也想到,山中古堡这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发射一枚**,刚好打中喜羊羊父母的飞船,这么做,想来是有目的的。他甚至也猜测到了,这目的可能就是促使喜羊羊和他自己来这里,听了慢羊羊的那一番关于“选定的羊的命运”的话,他更觉对这个猜测多了几分把握,但如今听到这句“等候多时”,还是难免感到了命运**纵于股掌之中的恐惧。 沉浸于悲痛和愤怒之中的喜羊羊当然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就想向前冲去和那男狼拼个你死我活,还好被灰太狼死死拽住:“灰太狼,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和这个害死了我父母的人一决胜负,替他们报仇!你放开我!” “害死?”王座上那狼冷笑一声,“谁害死他们了?”说罢,随手一挥,空中便出现了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影像。他们看起来是被关在一个牢房里,正靠着彼此,昏昏沉沉地睡着,“他们可是接下来的命运故事中至关重要的两人,我怎么会害死他们?” 看到父母的影像,原本怒吼着的喜羊羊霎时冷静了下来,换了一个低沉许多的语调:“你是谁?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是谁?”那狼从王座上缓缓起身,“我是这个古堡的守护者。” “守护者?你要是守护者怎么之前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从未见过你?”这次,是灰太狼的声音。 “当然见过,你们不记得了?”守护者偏偏头,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但显然带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也是,你们怎么可能记得。那个时候,你们一个昏睡着,另一个倒是见到了我,但我亲手抹去了他的那段记忆哈……” 时间回到正月初八,山中古堡。 看着满身洁白的羊毛均已被染成殷红的喜羊羊用颤抖的手把那也已染成血红色的花送进灰太狼的嘴中,随后便昏死过去,表情毫无变化的守护者心中,并非完全没有一丝颤动。 毕竟,纵使他从小就被训练对这些事无动于衷,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血,如此惨烈的画面。 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终究他现在是有工作要做的。手往怀中一掏,便取出了那用于消除短时间内的记忆的药,给喜羊羊喂了下去。而后便起身,一挥手,身旁的岩壁上便赫然出现一道门,他随即走了进去。门,也在他身后,再度合上了。 “有了他的动脉血,那些终极机关,就可以打开了吧……”守护者嘟囔着,开始在一堆复杂的机关上操作起来。 正月十一。 守护者仍在那处布满机关的房间里,手一挥,一羊一狼的影像便出现在他眼前。 “有好戏看了。”脸上,挂上一抹冷笑。 影像中,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走进了那间宽阔的大厅里。紧接着,两侧的大门便突然关上,锁闭起来。再然后,熊熊火焰便开始在他们四周燃起。 “我倒想看看,你们会怎么选?”守护者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血火祭坛——山中古堡内的终极机关之一,也就是只有由被选定的羊自愿给出的动脉血激活之后守护者才有权限启动的少数机关之一。 接下来的发展,一开始,当然是符合守护者的预期的:“不错嘛,”看着影像中的两人,“你们的感情,是真够深厚的嘛。” 可再往下,看到喜羊羊用匕首刺中灰太狼的左腿,而后跑向祭坛顶端,开始向封印中注入鲜血,守护者一下子愣住了。这样的发展,他可真没有料到。 “这情感,比我想象的,还深啊……都到了为了救对方而不惜伤害对方的地步了?这样的做法,要是换作我,可做不到呢……”守护者咬紧了嘴唇,看着两侧的大门再度打开,一个粉色的少女跑进来给喜羊羊包扎,“看来,命运,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啊……”转身,又开始操纵起了那些繁复的机关…… 三月廿二,智羊羊和丽羊羊的飞船失事的那一天,清晨。 古堡之中,守护者眼前的影像里,一条红线突兀地显示在庞大的地图上,正像不多久之后羊村实验室的大屏幕上所将要显现的那个样子。他使劲按了按发痛的额头,眼前冰冷的按钮,他实在按不下去。 这和之前设血火祭坛毕竟不一样,这次,可是要……可是要用亲情…… 可是,他也知道,他不得不这么做。命运的脚步,是不容抵抗的。 颤颤巍巍的手最终扶在按钮上,心中,痛苦不堪。 年少时的往事历历在目。自己和命运的抗争,那颗自天边而来的飞弹,自己的父母在爆炸中化为烟尘……他也因此知道了和命运抗争的结局,但也同样因此,他永远不能忘却亲情的可贵。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虽说按下这按钮全不费力气,可是他,做不到。 想通这一层,他只能叹息一声,想着总还有别的办法来完成命运的安排,终究决定把手从按钮上抬起来。可是,手上的颤抖却是愈发剧烈,随着一次猛烈的抖动,那冰冷的按钮,竟是被推了下去! 第二条红线霎时间出现在地图之上,向着第一条红线所在的方位快速延伸而去。看着这一切,守护者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他费了许多功夫,才终于让自己勉强平静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必然的命运安排吗……”脸上,只余下了苦笑。 起身,有些浑浑噩噩地向外走去。心中,不得不不停地念着: 「这不是我的错,是命运,是命运……」 可是,那枚按钮,无论如何说,是自己亲手按下去的啊! 父母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他知道,失去父母是什么样的感受。而他更知道,如果,不只是要和父母别离,更是要……那样,虽然谈不上失去,但感受,绝对是犹有过之的…… 一直到一颗石子把他绊倒,守护者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抿紧嘴唇,他不得不明白,既已如此,那么就只能沿这条路继续前进了。 他现在,必须去完成他的工作,他的使命了。 守护者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沉浸在回忆中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再看向古堡之外,夕阳已沉至山头。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则正站在不远处,无言地盯着他。 喜羊羊仍是低沉而压抑着愤怒的语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守护者摇了摇头,“执行命运的安排罢了。”脸上出现一抹神秘的微笑,手一挥,一道高墙突然出现在喜羊羊和灰太狼之间,把两人分割开来,但又随即消失了。 可灰太狼,也一并消失了! 喜羊羊一瞬间急了:“你,你做了什么?!你把他怎么样了?!” 守护者竟是“呵呵”笑出了声:“你急什么?他和你父母一样,都没什么事。毕竟,他也一样,对接下来的命运发展至关重要。说起来,如今,就只差一个人还没有到了……” “谁?!”喜羊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问了出来。 “你说呢?”守护者斜眼看着紧抿着嘴唇的少年,“你应该明知道是谁吧,何必问我?我又不知道。” “我警告你,你,你要是敢,敢……我就……”喜羊羊一下子阴沉着脸,话语却有点语无伦次。 “你就怎么样?”守护者仿佛是被逗乐了一般的语气,“唉,这样等着蛮无聊的。不如,给你讲个故事吧。” “谁有兴趣听你的故事,”这次,完全可以说,喜羊羊的话语中是满满的杀气了,“你快把我父母和灰太狼放了!” “呵,”守护者的声音阴沉了几分,“我可不会放。”手再度一挥,空中,在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影像旁边,又出现了灰太狼的影像。他正在一处机关阵之中,四处躲闪着飞舞的箭矢,“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他们的性命,可是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冰冷的声音让喜羊羊回到了冰冷的现实,如今,主动权完全在守护者手中,自己,毫无办法。不得不强压怒意,但仍只得恶狠狠地说道:“你要说什么故事,快说!” 守护者却没有受这语调的影响,只轻轻耸了耸肩:“这可是个漫长的故事了。你看看这大殿四周的墙壁上,全都是壁画,都是叙事的。它们所讲的故事,也正是我要讲的,那是千年以前……” 千年以前,青青草原。 称之为青青“草原”或许不大恰当,那时,虽有青青河缓缓流过,映照着炽烈的阳光,这一点没有什么差别。但,无论是所期待见到的芳草还是树木,都一概不存在,它们,都在一场漫天大火之中被焚烧了个干净。如今所余下的,不过满目黄沙而已。 ——还有堆积如山的尸骨。 沙场上,正是两军对垒,喊杀声冲天。血与火交织于侧,铸造了这个属于英雄的辉煌年代。 但血与火的辉煌,既已传承下了英雄史诗,必也要留下苦痛和绝望。 两军皆顿足,隔二十余步的距离相对望,杀气弥散在周围的空气中,如实体般看得见,摸得到。周围其他的生灵,即使威猛如虎,也不敢不要命地露出头来。霎时间,一派寂静。 羊族阵前,渐渐让出一条路来,大将军乾羊羊缓步踱出,手握宝剑,映天地寒光。但他那可怖的气势却在见到对面狼族阵前之人时消失得全无踪影。 “怎么,怎么是你……”他的慌乱从他竟忘却教养,没有用古风语而是用标准语说出此句便可得见。 对面那狼脸色阴沉,但他事先便知晓他此时将见到的羊是他,因此还是少几分惊愕:“何以不能为吾?”正是后世喜羊羊和灰太狼将在那卷轴上见到的那种文字,古风语。而他眸中的悲哀,是真真确确的。 僵持了好一会,那狼终究将手中剑放在地上,轻叹一口气:“吾守吾诺言,不与汝战。”转身便向狼族阵内回走,却突然眼前一黑,向前扑倒在地。背上,赫然一支箭矗立着。 乾羊羊一时竟是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待他终于反应过来,便是急急转头,毫不顾形象地怒吼着:“你们,是谁放的箭?!是谁?!” 无人敢于回应。狼族这边众人也是一时呆愣,半晌方回过神来,便见几只狼急急冲出来,把已昏迷的那狼给拽回阵中。之后便听众狼高声怒吼:“为坤太狼大将军报仇!”一齐杀出。 浑身充斥着愤怒的乾羊羊看那漫天冲来的灰黑,牙关一紧:“给我上啊!” 血色漫天。 累累尸骨之上,执掌着命运的苍天漠然地看着。天何言哉?天何言哉!推动命运的脚步,何需天之言哉! 此役之前二十年,尚有如画之青山绿水的青青草原。 正如千年以后的小羊们和小灰灰,狼羊之间的敌意在孩子身上表现是不明显的,也因此,如果条件适当,他们之间是可能产生友谊的。 这也正是我们的两个主人公——乾羊羊和坤太狼的情形。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他们正在丛林中开心地玩耍着,跑着。 乾羊羊突然停了下来。坤太狼回过头,看好友脸上的犹豫神色,一种不安油然而生:“乾羊羊,怎么了……?” “坤太狼……”乾羊羊开口了,神色莫名,“吾此来,实是寻汝告别。”用上这古风语,使得这句话显得不寻常的严肃。 “你,你要走?”坤太狼一时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吾家长辈已知吾汝为友。”仍是那莫名的语气。 坤太狼却是被这话吓了一大跳。这时代,总归和千年以后不一样。千年以后,小灰灰和小羊们可以明着做好朋友,无论慢羊羊或是灰太狼,他们最初或许都有些犹疑,但最后也都接受了。可是这个时代却是一个属于贵族和荣誉至上的年代,而且,和任何年代一样,当然也是狼羊势不两立的年代,此二者加起来,便可知道,这个时代,绝不容忍狼羊之间的任何友谊,哪怕只是无知孩童。 “吾父母昨已斥责于吾,”乾羊羊低着头,继续说着,“其将携吾离去此地,只待明日黎明。” 坤太狼一时说不出话来,喉头有些哽咽,泪亦已在眼眶里打转。他伸出手来,拉住了好友的手,也换上了严肃的语气:“既如此,虽君与吾将隔千里,但君吾仍为永生永世之好友!吾承诺于汝,永不与汝为敌,永不伤害汝!” 乾羊羊抬起头来,已有两道泪痕在脸上滑过:“吾,吾……亦承诺如此于汝。” 一羊一狼紧紧相拥着,就像千年以后,在那古堡之中,那抹淡蓝与那抹深灰一般。 坤太狼自昏迷中醒转,眼前已不是血火沙场,而是幽幽密林,鸟鸣清脆。仿佛之前和乾羊羊在阵前对峙,转身被暗箭射中一事,从未发生过,而只是旖旎迷梦一般。他揉揉眼,身体还有些虚弱,费力地坐了起来。 身旁,他最信赖的副手,凤太狼,正身着绘着凤凰与狼牙图案的战衣,立身待命。坤太狼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威严地问道:“此地何处?之前发生何事?” “禀告大将军,”凤太狼微一鞠躬,“此地去青青草原已远,乃一方林地。前者将军出阵迎敌,中暗箭而倒,而后吾军败于羊族,退至此地。吾等亦将将军安置于此,现将士已筑城围墙,以备御敌,静候将军之命。” 「如此说来,之前的事,并不是梦……」坤太狼突然全无预示地拍案而起,全不像个箭伤还未完全痊愈之人,并充满恨意地怒吼道:“乾羊羊!!!”眼前却是泪水横流,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从未见过大将军如此样的凤太狼霎时被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不知该说或做些什么。直到坤太狼注意到了气氛的诡异,看向凤太狼,才有些尴尬地扯出个笑容:“汝可退下。告众将士吾已醒转,令其固守岗位,待吾之后命令。” 凤太狼退出去了。坤太狼则是立时卸下了所有威严样,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继续任凭泪不受控制地流淌。这二十年来,经历了许许多多,他其实早已当回望过去那段友谊时感到可笑了。二十年,完全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让他不再相信许多,也让他新相信了许多。 可二十年,难以改变一个人的情。就算再怎么对那段友谊感到可笑,他也无法忘记那几年的欢乐往事,更无法忘却,别离的那一天,他们的诺言。那可能是他这一生,在做出时最为庄重的承诺了。 如今呢? 二十年,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情。可如果想法已变,再有一件适当之事,那情感,也可以很脆弱。它的炽烈不会消灭,可是炽烈的爱和炽烈的恨,本不过一体两面罢了。 拭去泪水,表情阴沉可怖,坤太狼起身,默然走出几步:“凤太狼。” 凤太狼此时业已把消息通报完毕,听闻召唤,随即赶回,在坤太狼面前深一鞠躬:“大将军有何命令?” 坤太狼脸上,浮现出一道冷笑:“取来那《阵法古籍》,尽速,不得有误!” 《阵法古籍》,坤太狼家族的传家之宝,记载了众多上古阵法,往往甚为精妙。而此书更是家族的秘密,除家族内之人以外,再有知晓的人,便只是坤太狼的几名心腹,以及……还有一个人。 而此时,坤太狼正站在一个圆台之前,手中宝剑带起与这夏日酷热格格不入的彻骨寒冷。凤太狼站在一旁,微鞠着躬,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语气中的强调意味: “大将军,属下以为,此事尚当从长计议。究竟您知晓,此阵法之代价……” 坤太狼摆摆手,打断了凤太狼的话:“吾意已决,汝不必多言。”说罢,抬头望天,浮云悠悠,周围幽林清泉,正如他们别离的那日,眼角,不自觉地又溢出一滴泪。 但随着这滴泪,最后的柔弱、最后的留恋,也都已逝去。心中仅剩的,是恨,和决绝。步上圆台,剑指苍天:“吾,坤太狼,在此诅咒……” 乌云,渐渐聚拢,大地,也渐渐笼罩在阴影之下。 乾羊羊拨开眼前的藤蔓,终于在密林之中找到一方小小空地,有了暂时歇脚之处。心中的情感驱使着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坤太狼,向他解释清楚之前的事,因此,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天暗得异常。乌云盖顶,雷声滚滚,昭告着黑暗的降临。 “这该不是……糟了!”乾羊羊双瞳睁得老大,满是惊惧。本打算休息片刻的他一跃而起,再度钻进密林之中,同时不住默念着: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永世陷于命运之悲厄!现,以吾血祭天地!”坤太狼的声音震天颤地,而随着这一句,他手中的剑,比在了左手腕上,斜斜拉开,一滴血,落在了圆台中央。转眼间,一道闪电自天而降,击中了坤太狼。 “啊……!”痛苦的声音,却是满含恨意。 阵法,已成。 而随着“轰”的一声,劈倒了一棵树木冲进此地的乾羊羊看到了这一幕,双膝跪地,抿紧嘴唇,不住地摇头。 「晚了,还是晚了……」 已经气力尽失的坤太狼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乾羊羊则是猛地站起来,便向那圆台上冲去。此时才注意到有一只羊出现的凤太狼上前阻拦,一把便被推开。乾羊羊冲到坤太狼身边,气力被抽干一般再度跪在地上,双臂颤抖地抱起坤太狼的身子,泪水横流,话语中也是满满的颤抖:“坤太狼,你傻啊!你这是干什么呀?干什么呀?!” 坤太狼双目霎时间睁开,看到眼前的身影,眸中顿时透出寒意:“汝为何事来此?” 乾羊羊仍是声音颤抖地嘶哑着:“那支箭,不是我下令放的呀!我已经查清楚了,那是一个士兵因为紧张一不小心放出去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坤太狼突然一愣:“真,真不是你下令的……?” “真不是……”乾羊羊啜泣着。 坤太狼又愣了一愣,突然一声苦笑:“罢了罢了,无所谓是不是你下令的了……你也是看过那《阵法古籍》的,知道这阵法已成,便没有退路了,命运的前进不可能阻挡了。而这阵法的代价,我的生命,也不可能回得来了……”转头偏向一侧,话语愈发地有气无力,“凤太狼。” 凤太狼急急走上前来,跪拜在一侧:“大将军,属下在此。” 坤太狼勉强挂上一抹笑:“凤太狼啊,别属下、将军的了,我都要死了,犯不着那许多礼仪了。你也知晓这阵法,应该知道,怎样削弱阵法的效果吧。按那方法去做吧……” “属……明白了。”凤太狼神色莫名。 “你……诅咒的是我吧。没必要削弱什么了,我欠你这许多,就当是来还这笔债吧……”乾羊羊脸上的笑容,也同样那么勉强。 “不是你,”坤太狼再度露出了苦笑,“是你的后代……” 乾羊羊霎时呆住了,眼瞳先是一缩,接着又猛地放大:“那,用那削弱的方法,也会牵连你的后代啊!” “无所谓了……”坤太狼用尽最后的力气,呵呵笑了两声,“老朋友,这是我对你不住。牵连后代,就算是我的偿还吧……” 他的双眼,再次,也是最后一次,阖上了。天地之间,大雨也随之而落,伴着强劲的风和狂暴的雷,永无,止歇。 听完这个故事的喜羊羊阴沉着脸:“这和现在的事情,有任何关系吗?” “当然有。”守护者耸耸肩,“所谓削弱阵法的方法,就是这座古堡了。”他的脸上,突然又浮现出神秘的笑容,“而,你,就是乾羊羊的后代。那个灰太狼,则是坤太狼的后代。至于我所属的守护者家族嘛,则是凤太狼的后代。怎么样,和现在的事情,够有关系了吧。” 喜羊羊霎时间瞪大了眼睛:“什,什么?你是说……”突然一声冷笑,“你说这古堡是为了削弱阵法?这里机关密布,数次几乎致我和灰太狼于死地,还算是削弱阵法?” 守护者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如果不是这样,你和灰太狼,只会承受更不堪的命运。” “呵,”喜羊羊的神情愈发冰冷,“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你?” “确实应该。”守护者完全没有理会喜羊羊语气中的讽刺,只是缓缓踱步坐回了王座上,“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我讲这个故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等最后一个人罢了。如今,那个人,也该到了。” “你说的,到底是谁?!”喜羊羊神色一下子难看了许多,手上,也攥紧了拳。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而你,反倒应该相当清楚。”守护者的语气也霎时冰冷了下来。 “我,完,全,不,知,道!”喜羊羊咬着牙关,一字一字,恶狠狠地吼了出来。 但其实,他怎会不知道呢?之前他一直担忧的事,被沸羊羊说成只是自己为自己害怕感情所找的借口的事,如今,却是要…… “你不知道?”守护者语气戏谑,偏头看着喜羊羊脸上的神情,便已是都明白了,“你这么说,可是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呀。”转头,看向古堡大门之外。 而,同时,古堡大门之外,响起了一点点极不明显的窸窸窣窣声。但守护者和喜羊羊二人,都听得真真确确。前者,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后者,则是瞳孔紧缩,心底深处的恐惧,全都搁浅在眼中,一清二楚。 《夕夜梦归》四部中的第壹部,“夕”,至此已经全部更完。 考虑到“夕”完全是《夕·夜》的旧文,我就不写任何总结了。趁这个机会,说点别的。 想说的是“夕夜梦归”这个标题,其实是“夕·夜·梦·归”,四部的标题连在一起。四部的完整标题我曾在预热贴里发过,分别是“夕——希望的最后夕阳”“夜——绝望已至夜已至”“梦——幻梦与往昔回忆”“归——谁不想魂归故里”。这个部的划分,是基于主题基调的:“夕”是希望仍旧存在的时候,仍旧有美好,仍旧有幸福,一切甚至看起来正在变得更好;“夜”则是希望最终的消逝,只余下了痛苦和绝望;“梦”是希望消逝以后,夜晚已经降临,只余下了黑暗的幻梦(第八章和第九章,也就是重新解读成喜儿一场梦的《四世·命运》)和永远也回不去的关于过去童年的白日梦(第十章《童年忆事》);“归”则是夜晚之后,“梦”之后的最后的终局,命运的最终裁决,整个故事的**和尾声。 但是这不是唯一给整个故事划分阶段的方法,另一个办法是按照故事情节来划分。《夕夜梦归》作为喜儿一生的命运传奇,是一个故事,也是多个故事。按照这个划分,第一部分是第一至六章(《夕·夜》正传和前传),我称之为“山中古堡传”,故事集中在山中古堡和其前因后果之上;第二部分是第七至十章(《夕·夜》后传,重新解读成喜儿一场梦的《四世·命运》,以及《童年忆事》),我称之为“夜来噩梦传”,这是一个转折的部分,描绘经历了山中古堡的事情之后,命运的进一步推进和铺垫(第七章)以及喜儿对此的情感(第八至十章);第三部分是第十一至十三章,“大劫难传”,出于不剧透起见,我现在不解释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可以大概说一些:如之前在预告贴里提到的,“大劫难传”,也就是“归”,其主线故事设定在《夕·夜》的故事结束六十年之后。第十一章和第十二章一定程度上仍然是在铺垫,它们的故事绝大多数都是闪回和回忆,之前我只说是回忆这中间六十年的事,现在,我可以更具体一点说,它们的故事,基本集中在前二十年,也就是第七章(《夕·夜》后传)结束后的这二十年间。第十一章和第十二章会各集中在一条线上,最终两条线以及“梦”中的铺垫(喜儿做《四世·命运》这个梦设定在《夕·夜》的二十年后,喜儿写《童年忆事》日记则设定在《夕·夜》的将近六十年后,“归”开始的不到一年之前)会在第十三章(标题《魂归故里》)会和,引向最终的大结局。 另一件事是关于《童年忆事》的写作进度……简单地说,远慢于之前的预期。预热贴里提到,我现在的更文的速度是为了保证旧文完全更完的时候,《童年忆事》已经写完,这样可以立刻开始更新的文。之前本来我以为一个月可以写完《童年忆事》,但之前楼主回国内的时候出去玩了一趟,所以没有写多少,现在回到美国开始上一些暑假课,写作进度也不可能太快。实际上,现在《童年忆事》的六个部分才写完前两个……应该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够写完整个《童年忆事》,所以接下来更旧文的速度也会相应调整。 作为补偿,我提前预告一些关于《童年忆事》的信息: 《童年忆事》是喜儿第一人称视角的一篇回忆童年的日记,设定上喜儿写作这篇日记的时间是《夕·夜》后传大约60年后,“归”开始不到一年前。这篇日记首先是一个开头段,写出了一些喜儿对于回忆过去的态度和想法。之后正文分成六个部分: 1.灰太狼来到青青草原之前的故事,主要是喜儿和美、懒、沸的首次相见以及其他一些小时候的故事; 2.灰太狼来到青青草原到古古怪界大作战之前的故事,包括灰太狼的到来,暖羊羊的到来,“草原三剑客”的成立和其他一些故事; 3.古古怪界大作战到羊运会的故事,除了古古怪界大作战和羊运会之外,还有一些喜羊羊和美羊羊之间的故事; 4.小灰灰相关的故事,包括小灰灰的出生,和小羊们成为朋友等; 5.喜灰电影版里的故事,按照《夕夜梦归》的世界设定,只有虎年、兔年、龙年三年的电影完全包括在《夕夜梦归》体系的世界观里(牛年、蛇年、马年完全不包括,羊年的主故事不包括,但是喜懒勇士奖牌的事件以及古羊族古狼族的设定包括在世界设定里),这三年的电影以及相关的故事都会出现在这第五部分里; 6.喜灰新版的故事,其中新版是指《开心方程式》及之后,新版喜灰包括在《夕夜梦归》设定里的只有《嘻哈闯世界》和《羊羊小侦探》,这两部作品里的某些故事会出现在这第六部分里。 正文之后还有一个结尾段,喜儿会做一些总结。 这里的大多数故事是复现喜灰原作中的情节,还有一些和《夕·夜》里已经写到的童年的故事会相重复。这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作为一篇回忆童年的日记,总是要包括各个重要的事情的。不过我觉得《童年忆事》最重要的是喜儿的第一人称视角,以及喜儿在这所有事情发生六十年之后的一种回顾和反思,也会有一些对这六十年里的事件(第十一章和第十二章中将会出现的事件)的暗示和伏笔。 以上。 【第五章:人何胜天】 【第五章:人何胜天】 在喜羊羊和灰太狼这次启程前往山中古堡的那日,在二人仍在羊村实验室里听慢羊羊揭晓千年卷轴和喜羊羊父母之间关系的那时,实验室里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人就伏在实验室门外,也在听着他们的谈话。 那人,是美羊羊。 之前,美羊羊远远地看到了喜羊羊和灰太狼自那片林中空地回来,急匆匆地赶向实验室。觉得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美羊羊便在后面跟了上去,也正因此,她听到了他们和慢羊羊的谈话,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看到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启程前往山中古堡,美羊羊心里慌乱无比。毕竟,上次喜羊羊去古堡,最后的结果可是身受重伤,昏睡了整整一个月啊!她又怎能放得下心呢?本来天色已晚,她已回到家里休息了,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终究起身,收拾了些东西,也踏上了前往古堡的路。 此时,她已在古堡之中,不过,是被古堡的机关打晕后强行拽进来的。而且,此时,她已被守护者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伤害她,我,我……”被守护者一挥手变出来的四道玻璃墙围在中间的喜羊羊使劲地试图撞开那些面墙,却是徒劳无功。 “你就怎么样?”守护者向他投去讽刺的目光。 “我就,就……不会放过你的!”喜羊羊喊了出来。 “呵,我倒是想看看你打算怎么不放过我。”守护者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泠泠寒气逼人。他一步一步,向美羊羊的方向走去。 “不要!不要!”已明白守护者要做什么的喜羊羊声嘶力竭地喊着,“她是无辜的啊!你放过她吧!” 守护者却没有理会,继续走到了美羊羊的旁边,手中剑,举了起来。眸中,最后微微地颤动了一毫,然而,剑,还是径直地穿透了美羊羊的胸膛。 血,如秋海棠般绽开。喜羊羊眼前的玻璃墙,此时则突然降下。而,同时,美羊羊身前的绳索也被守护者一剑斩断,她直直向一侧倒去,被直直冲过来的喜羊羊一把,揽在了怀中。 “喜,喜儿……”在剧痛中醒转过来的美羊羊声音微弱无比。 “我在这里……”喜羊羊的双眼已被泪水遮住,声音也淹没于啜泣之中。 “别哭……我没事的……”其实,从胸口处的剧痛,美羊羊便已然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气力也已不多了,但仍勉强地伸出手来,替喜羊羊擦去泪水,然而全阻不住更多的泪继续汹涌而出。 “嗯……”喜羊羊啜泣着的声音,“你,你不会有事的……”或许也是想说服自己吧,但却毫无用处。 美羊羊唇角向上一抬,微微笑了:“喜儿,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哟……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 眼,渐渐合上了。喜羊羊则是急了,使劲地晃着她渐渐冰冷的躯体:“美,美儿!” 美羊羊的双眼,最后一次张开了。也是最后一次,她绽露了笑容:“喜儿,我……爱你……”头,无力地偏向一侧;眼,终究阖闭了。 古堡之外,夕阳,沉入地平线以下。黑夜,已经来临了。 喜羊羊保持抱着美羊羊的姿势一动未动,守护者也保持手握长剑冷冷观望的姿势一动不动。长久,只是寂静。 半晌,喜羊羊终于有了动作。他轻轻把美羊羊已冰冷的躯体放在地上,站了起来,接着,发出了可怖的野兽般的怒吼,冲向了守护者。 守护者却仿佛早已料到一般,手中剑扔向一侧,同时身形向另一侧一闪,让喜羊羊扑了个空。同时转身,在至为恰当的时机往喜羊羊身后一推,便把他放倒在地。 “我自幼便修习武功,而我力气本也比你大得多。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守护者斜眼看着从地上正在费力地爬起来的喜羊羊。 喜羊羊却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又冲了过来。守护者轻叹一口气,一拳迎了上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喜羊羊腹部,让他“啊——”地痛苦一声后扑倒在地。但他又一次爬了起来,再度冲向了守护者。 “好吧好吧,既然你一定要打。”守护者向左一步跨出。但喜羊羊这次也学到了教训,在守护者面前刹住了步伐,接着便是一拳挥出。 然而守护者脸上并无惧意,向下一蹲,便躲过了这一击,接着右腿伸出一扫,便让拳头未能收住从而重心已然不稳的喜羊羊向前倒去。但他还未倒在地上,便被守护者一把抓住,腰、腿、臂一齐发力,便把喜羊羊向后抛去,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喜羊羊喉中涌上一股甜血,但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试着站起来,却是双臂不住地颤抖,怎么也发不上力了。 “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守护者踱步过来,“我可是还没用我的长剑,也没有操纵古堡里布下的任何机关。要是我用了那些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他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我想,你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意你自己的生死了。但是,你应该还是在意这个的。”手一挥,大殿空中智羊羊丽羊羊的影像和灰太狼的影像便缩小,飘到了喜羊羊眼前,“再次提醒,他们的生死,现在由我决定。” 喜羊羊粗重的喘息声显然地平息了许多。 “不错不错,”守护者微一点头,“你现在冷静多了。” “你究竟要做什么?”喜羊羊的声音却仍然像是低沉的兽吼。 “我说过一次了,执行命运的安排罢了。”守护者摇摇头,“再说,千年前的故事你刚刚也听过了,这不过是削弱阵法的办法而已。你以为,如果你不受点苦,命运怎会放过你?那阵法所创造的命运,可是比这痛苦多了。” “那就让我受苦。为,为什么要牵连她,还有,我父母和灰太狼……”喜羊羊终于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但身形仍有些摇摇晃晃的。 守护者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容深处却有些莫名的苦涩:“对你而言,如果只是让你受点肉体的刑罚,根本就不算什么受苦受难。我也不愿意这样,但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我只是执行者罢了。” “命运,命运……”喜羊羊突然一声冷笑,话语由于积压的愤怒而有些语无伦次,“你管这叫命运……你就这么屈服于你所谓的‘命运’?是你刚刚……亲手……杀了她……不是什么‘命运’……这就是你,所谓的,执行‘命运’的安排?呵呵呵……” 守护者则是无所谓的表情:“你这么讽刺我一点用都没有。我也就最后重复一遍,这么做我也是受命运所迫。是命运如此安排,而不是我。至于你说屈服,呵,你以为,我没有挑战过命运吗?”说到此,脸上的神色却实有些变化,变得有些哀伤,有些苦痛,“那还是我十二岁的时候……” 守护者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 守护者的父亲,正是上一任的守护者。自凤太狼始,代代相传,从未有断绝。 其实,最初,守护者还是过了一个基本正常的童年的。父母很疼爱他,他也有许多好朋友,其中既有狼,也有羊。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好之处。但父母唯一不肯迁就他的,便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两个小时武功和机关术练习—— ——以及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守护者。 对于守护者这个责任,他当时只是知道,而不明白,换句话说,他对此是没有什么详细的概念的。他所知道的,不过是就像父亲那样罢了,要住在这座稍有点阴森的古堡里,以及要时不时检查一下古堡里各处的机关装置之类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不快的职务,他也对这项安排没有什么专门的抱怨。可他并不知道——而他父母已然从祖上传下来的记载中知道——他,正是这千年命运史诗的最后一任掌门人,他将见证,更将执行的,是命运对那只被选定的羊的安排。 所以,在他八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他被父母要求亲手杀死一只羊。当他走进那间幽暗的牢房时,他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手中的剑,不自觉地“当啷”一声便落在地上—— ——那只羊,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守护者已然记不住那天具体的细节了,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自己向父母哭诉着,求他们放过他,放过自己的朋友,可是所以为回应的,只有父母脸上冰霜般冷酷的表情——很久以后,守护者当然明白了,其实他父母也不愿如此,这冷酷的表情,实属迫不得已。他也还记得,当自己最终把剑没入好友的胸口时,好友脸上的复杂的神情——那是自己记得最清楚的一幕,只怕也将是永生难忘的一幕——饱含着愤怒、不甘、痛苦、心伤,但更多的、更主导的,还是恐惧,可怖的恐惧。 滴血的剑横躺在地。仍是孩童的守护者则大口地喘着粗气,已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能靠在冰冰冷冷的砖墙上,感受着彻骨的凄凉。父母在一旁告诉他,这,是他的命运,逃不掉的命运。 见鬼的命运!!! 正是在那一天,他终于明白了“守护者”三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坚定了决心:他一定要逃离这不堪的命运,所谓的“命运”! 四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守护者的十二岁生日到来了。 整整四年,他没有被允许踏出古堡半步。每天,他都在经受着各种训练,除却武功和机关术,更是多了一项新的至关重要的训练—— ——杀人。 不知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有羊,有狼,也有其他生灵。有他曾经的好友,也有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在泠泠剑光之中的死亡,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心,越来越如磐石般坚硬,全是冷酷,再也没有任何怜悯。可是心底最深处,他也越来越想要逃离这种满是杀戮的生活,他再也忍不了了。 十二岁生日,也是按照惯例他应正式从父母手中接过守护者责任的时候。 而这也正是逃离的最佳时机。 四年来从未感受到的温馨,在那夜,他再度感受到了。在古堡入口的大殿,有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还有着柔和摇曳着的烛光。真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日晚宴,欢乐和美好是它的主基调。 可是这当然不会融化守护者心底的寒冰。他趁父母不注意,用尽力气推开了古堡的大门。四年未见的山野月色,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要命般地跑了出去,父母在后面,紧紧地追着,高声地喊着让他回去。 回去?回到那命运的漩涡中去?开什么玩笑! 可是他又怎会知道,就算他已经跑进了崇山峻岭之中,他也不可能摆脱命运呢?古堡,不是命运本身,只是命运的忠实执行者罢了。 而如今,在这个忠实执行者的昏暗深处,巨大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古老的机关,再度被启动了。 一道亮光自古堡处射出,划破无一点星光的无尽暗夜。 守护者的父母终于追上了他,可在他们能够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之前,便看到了天边的亮光。他们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命运,已经做出了它的裁决。 他们一起狠狠发力,推开了他们十二岁的孩子——也救了他的性命。 那道亮光,终究到了。那是一颗飞弹,自天边而来,猛然爆炸。轰隆巨响之中,他们化为了烟尘,全然散去,尸骨无存。 那是守护者昏睡过去之前,脑海中最后的记忆。 而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又在古堡大殿之中,身边,又是绚烂多彩和温润烛光。可是,他知道刚刚的那一切并不是梦。古堡大门大敞,而他的父母,已经永远地消逝了。 眼前自动出现的影像告诉他,这是古堡的自动机制对于他试图逃离的惩罚。而,虽未明言,但守护者实在无法再清楚了,这影像也宣布了另一件事—— ——命运的脚步,是不容抵抗的。人,何胜天? 那一天,他成为了这座山中古堡,正式的守护者。 又一个故事已从守护者唇中完全飘出。与之前讲述千年前乾羊羊与坤太狼的故事不同,这段故事,讲的,就是守护者本人的命运。 但是与前一个故事相同的,则是讲述时守护者脸上冰冷的表情,以及话语中冰冷的语气。然而,终究还是有一点端倪露了出来,守护者的眼前,已然模糊了。 他甩甩头,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轻声苦笑道:“所以说,不要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我的家族,我,为了削弱阵法,为了让你不必受更不堪的命运,又付出了多少?” 喜羊羊显然惊讶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眼前的人说的是实话,看他的眼眸便知。可是他又怎能原谅他?不论是不是命运,都是他,亲手杀了美羊羊啊!她已经冰凉的躯体仍在不远处,胸前伤口处血已经凝结为黑色的血块。他怎能原谅他? 守护者看出了喜羊羊的想法,然而只是耸了耸肩:“我也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才说这些的,而我本来也不需要你的原谅。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如果你还抱有幻想,以为命运是可以挑战的,生活如黑夜充满繁星一般充满希望,那趁早醒悟。”转过身去,踱回王座之上,看着淡蓝色少年的神情,“你待会会有机会为她下葬的。” “你不怕我趁机逃跑?”喜羊羊的语调低沉而沙哑。 “逃跑?呵,”守护者冷笑一声,手指智羊羊丽羊羊的影像以及灰太狼的影像,“他们还在我的手里,你会逃跑?笑话。” “那你要我做什么才会放了他们?”喜羊羊紧抿着唇。 守护者耸耸肩:“我不会把他们都放走的。事实上,你,只能选择一边来救。” “你什么意思?!”喜羊羊的瞳孔蓦地瞪大,声音也高了许多,“你要干什么?!” “我都说了,你只能选一边。换言之,你可以选择你的父母,我就会放了他们,杀掉灰太狼。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灰太狼,这样你的父母就会死。” 守护者的语气中,有一点难以察觉的颤抖,但当时的喜羊羊未曾得以注意到,他只是瞬间音量再次激增:“为什么?!你要让我受苦就让我受苦,为什么,为什么?!!!” 守护者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耐烦:“你都第多少次忘记我前面说过的话了?好吧,我就再说一次,对你而言,如果只是让你受肉体的苦楚,完全算不上受苦受难。这是命运对你所决定的,也是我必须要执行的。”他瞥了一眼古堡外的幽幽月色,“今晚上,你可以为那个女孩下葬。明日辰时,我就在这里,等你的答案。” 月光皎洁,繁星若尘。 让泣不成声的淡蓝色少年念起那夜。她在身旁,说出了“星星,是不灭的希望之光,黑暗中依然存在的希望之光呀!”如今,正如半个月前的美羊羊那样,他也并非由于一时冲动而是认真地在怀疑这句话了。可与那时不同,当下他所面对的,却是恋人已逝的凄凉。 「……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如果你还抱有幻想,以为命运是可以挑战的,生活如黑夜充满繁星一般充满希望,那趁早醒悟。」守护者的话开始在脑海中激荡。每一时,每一刻,都在让他对“星星是希望之光”的怀疑愈发地深,或者倒不如说,不再是怀疑,而是愈发肯定,一切,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可言。 根本就没什么希望可言。 搂住少女冰冷的遗体,他不能不责备自己。如果,在大树世界,自己没有答应和她一起去看流星雨,或者没有去找星星果,如果,自己没有听沸羊羊和灰太狼的,没有去所谓“勇敢”地面对感情,去所谓“敞开心扉”,如果,他这次没有坚持要来古堡,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卷进这一切…… 可是天下没有后悔药。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不可挑战的命运……? 轻轻把少女的身躯放进自己已经掘好的土坑之中,放平她的身体。尽管她是在剧痛之中离去的,可是她的表情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安详。 却是让少年愈发地痛苦,泪水肆意。 一点一点,少年开始从旁边把土拨进坑中,慢慢地,渐渐地,掩住了少女的面庞,他所爱的她的面庞。但是无言,他能说些什么?他有资格说些什么? 没有,是他的一个又一个错误,带来了如今的结局。他不配在此时说任何话,他不配为她痛哭,他不配。 可是他依旧在哭,泪水汹涌而下,全无停止之时。他止不住。 繁星,仍在头顶。与其说它们代表希望,倒不如说它们代表着命运,无言而冰冷地注视着一切,嘲笑着渺小的生灵万物,和他们之间,可笑的情。 守护者坐在冰冷的王座上。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许许多多年前——其实刚刚所讲的故事,还远没有讲完。 常说失去的事物人们才会珍惜,诚然,在他父母永远离去的那夜,他那早已被磐石般冰冷而坚硬的心尘封于底的亲情,才再一次搁浅出来。他还记得他当时足足有两日,不肯相信父母已经离去了,只是疯疯癫癫地在古堡中乱转,数次差点踏入致命的机关群之中。第三日,仿佛如梦初醒,他才终于相信了父母离去的事实,突然痛哭失声,哭到流出的泪中夹杂着腥甜的血,那么稠,那么红,那么痛。 整整哭了一天,他再也承受不住了,来到古堡内一处崖边,纵身跃下。本想一了百了,不成想,醒来时却又在大殿之中,是被古堡中的机关所救了。可这只让他心中的苦痛愈深,再一次跳下悬崖,再一次在大殿里醒来,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就这样在无尽的疯狂与哀痛之中度过了整整一个月,跳崖、割腕、上吊、绝食,种种自尽的方法被试了个遍,却或如此或那样地没有成功。一个月过去,他终究冷静了下来——也可以说,他明白了,通过自尽这种方法来试图逃脱命运,洗刷自己在父母离去这件事中的罪过,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可在逃脱命运这方面,他仍旧没有甘心,于是,他竟选择了再一次尝试跑出古堡。这次,看起来,他像是马上要成功了——他离开古堡了足足五日,已经走了相当远的距离,却最终在山野中迷了路。当他终究从郁郁葱葱的密林中钻出,才发现自己眼前的又是古堡大门上那凤凰与狼牙的标志,狰狞地注视着他,让他陷入深不见底的绝望的深渊。 但他最终还是走出了绝望,第二次尝试,他仔仔细细地辨认道路,做标记,成功地离开古堡了两个月。在他有完全充分的理由自以为胜利之时,却是遇上战乱,迫使他连沛流离,跌跌撞撞地四处躲避连天烽火,最终鬼使神差地再一次回到了古堡的大门前。 第三次尝试,他已经是怀着听天由命的心态了。想着能在外面呆上哪怕一天也是胜利,却是刚踏出厚重的大门就被一支古堡机关射出的涂抹着使人昏迷的药物的箭射中,再醒来眼前自然又是大殿中威严的王座和带着可怖压抑感而诉说着那千年前往事的壁画。 他再也撑不住了,看着这他不能再熟悉却宁愿不要熟悉的大殿,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以头撞墙,撞到鲜血直流;泪水肆意,流到泪泉干涸。然而,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命运,是不会因任何人的痛苦而改变它的步伐的。 所以,是在那一日,他才在心里,带着无限的不甘,配着无限的绝望,成为了真正的守护者。 喜羊羊默然地坐在新堆起的坟冢旁。 他所爱的少女,在那里,永远地安息了,也永远地离他而去了。此生,再也寻她不到;下一世,却无法知晓还能否再有姻缘了。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泪水已经流尽。此时的他,在痛苦之中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明日辰时之前,他必须做出选择,在他父母和灰太狼之间的选择。 可他不愿意选,他们于他,都是那么重要。他怎么忍心选择其一而眼看另一者被守护者杀死呢?可是他不得不选,如今,在命运的魔掌之下,已是没有逃脱。 视线无焦点地游离。他已经几次差点就下定决心选择救自己的父母了——不得不承认,纵然他和灰太狼之间复杂的感情是多么的深,父母依旧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最亲的亲人啊!可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和灰太狼的感情确实太深了,深到这个选择已经做不出,做不到。 又有几刻,看着美羊羊的坟冢、以及不远处在月光下仍显幽暗阴森的古堡,他真切地想要随她而去了。如此,既不必再去受那所爱的人因自己的错误而离去的痛苦,也不必再费心于这不可能做出的抉择。但,仍旧是下一秒,他就说服了自己不要去做这全不负责任的懦弱之事——他要是真的就此随少女而去,他的父母和灰太狼很有可能都无法幸免。一旦想到这一层,他就再也不可能做到就此自尽了。 可能是绝望的情形激发了他的直觉潜力,他突然想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守护者所讲的他自己的经历,和他在那段故事之中提到他父母时那冰冷但却难掩包含痛苦而更复杂得多的情感的语调。还有,现在回望才骤然注意到的他在给出自己救父母或是救灰太狼这二选一的选择时语气里难以察觉的抖动,以及他极为偶尔的似是由于注定命运之悲剧的与己共同而对自己显露出的微妙的同情。 想到这些事的喜羊羊抬头望天,那里,仍是繁星点点。 他做出了,一项决定。 守护者站在王座旁,冷冷地看着站得笔直的淡蓝色少年。 “怎样?你最终的选择是什么?”守护者轻笑了一声。 “我,选择,救,”喜羊羊说到此处有一个极为漫长的停顿,脸上一点一点现出无比严肃的表情,“灰太狼。” 霎时间一派寂静,无人说出任何话语。守护者脸上原有的那点微妙的得意神色渐渐消失,先是变得面无表情,继而又有些奇异,或许可以说是狰狞,或许可以说是惊讶,或许可以说是恐惧,亦或许三者都有那么些许:“为什么?” “我父母,在我三岁生日刚过不久便抛弃了我。你觉得,我会和他们有多深的感情?”喜羊羊一副全无所谓的神情,甚至可谓有些冷漠。 “我,我不信!”守护者竟一下子被弄得有些口吃,语调也在惊愕中提高,“你别想骗我,你昨天冲进古堡,还有看到你父母的影像时的样子我都还记得。你,你别想骗我!” “当时是一码事,现在是另一码事。”喜羊羊耸耸肩,“现在毕竟是要做出选择,而选择总需要判断一下感情的相对深厚与否。唔……怎么,你不同意我的选择吗?” “我,我……”守护者已是有那么些许语无伦次,脑海中霎时再度浮现出了他自己父母离去时的情景,顿时有些抑制不住,“你这样选择,会后悔的!那可是你亲生父母啊!” “你要是觉得我会后悔,那就给我个更好的选择啊。”喜羊羊偏着头,顺势摆出一副既可怜而又可爱的表情,“比如说,让我代替他们去死,如何?” 守护者一下子似是没反应过来一般,一句“那也比你选择你父母死要好。”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口。话音落下,守护者方若如梦初醒,突然“呵呵”地笑了:“你是故意做出这个选择,还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我答应由你代替他们去赴死吧。” 喜羊羊抿嘴微笑,没有答话,但额上已有几丝冷汗渗出。 “好吧,”守护者满含无奈地叹一口气,“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能不能满足削弱阵法所需要达到的命运的要求,但是……可以试试。”说着,询问的眼光便投向了少年的方向。 “你说吧,只要能救他们,我愿意试。”满是坚定的语气。 “我可以直接放了你的父母。”守护者又叹了一口气,“但是,灰太狼,我不会直接放。你必须自己设法伤他的心,注意,必须是重重地伤他的心,让他恨你,恨到最终要弃你而去,主动同意离开这里。在这个过程中,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你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之后,你再代替他们而死,如何?” “一定要这样伤……”喜羊羊犹豫良久,却是刚开口便见守护者脸上神色一瞬间变得冷若冰霜,不得不把后面的疑问句咽了下去,转而轻声道: “我同意。” 已至正午,然而对于身处古堡深处幽暗牢房中的灰太狼而言,他知晓时间的唯一方式便是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喜羊羊究竟在哪里。 自从昨日,在那大殿里,一道高墙分割了他们二人,他便再也没见到少年了。之后,他落在一处机关阵中,好不容易闯出来却紧接着就中了一箭,晕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在这牢房中,一个石制的机器人走进来给他送早饭。之后……便是现在了。 但再焦急也没什么用,灰太狼试着破过牢门,却是发现它坚固无比,所能做的破坏皆毫无用处。无奈,他如今只得坐下,闭目养神。 「他应该能保护好自己吧……」慌乱中,他只能这么想来安慰自己。 远处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路,本以为又是石人来送饭,却逐渐听出几分异样。石人的脚步声比这要重得多,而且细听,这不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两个人的! “咔哒”一声,牢门打开了。灰太狼嗖地一下蹦起来,想趁这机会逃出去,却在看到门外的人时愣住了。 ——是喜羊羊。 还有守护者,正抿唇冷笑着。喜羊羊端着一盘吃食进来,低着头,看不见神情。守护者则没有跟进去,只是仿若好奇的样子看了灰太狼几眼,随后便一挥手,牢门,又关上了。 “快吃吧。”喜羊羊把食物轻放在了简陋的石桌上,自己径直坐在了远处,仍旧低着头。 “发……发生什么了?”灰太狼才回过神来,急急地问。 沉默,看喜羊羊的样子,灰太狼知道不便再问下去,只好改问道: “你不吃点吗?” 喜羊羊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灰太狼无奈,只好在桌边坐下,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来,霎时觉得口味有些熟悉:“这饭……是你做的?” 曾有一次,在那方林中空地见面时,喜羊羊带来了他自己做的吃食——那天,有烹饪课,喜羊羊就想着向灰太狼分享分享他自己的成果。 淡蓝色少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灰太狼死死抿着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叹口气,接着吃了起来。喜羊羊做的饭本就谈不上好吃,如今在此情此景中,又看着少年那莫名的神色,灰太狼的心情更是好不起来,食不知味地一小口一小口勉强吃着。 良久,寂静。 直到灰太狼快要吃完了,少年才终于微微抬起了头,但仍掩藏着表情,语调也是莫名:“吃完你就走吧。” “走?”灰太狼咽下口中食物,愣愣地看着喜羊羊,“走去哪?” “离开古堡。”喜羊羊深吸一口气,又甩了甩溢满了痛苦的头,换上了一个冰冷许多的语气。 灰太狼有些困惑于喜羊羊的语气,却没有问出来,而是道:“他……那个什么守护者,允许你我离开了……?还有,你父母……” “不是你我,只是你。”喜羊羊的语气这才终于变到了完全的冰冷,“我不走。” “你,你不走?”灰太狼这下是彻底地懵了,接着又补上,“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在灰太狼看不见处,少年抿起一抹苦笑,但却很快平复了,抬起头,眸中已是寒意:“你必须走。我不要跟你一起待在这里!” 灰太狼只是困惑,走上前来:“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呀……”伸出手来,想要安抚安抚少年,却被狠狠一把推开,一字一句:“什么都没发生!你,走!” 被这一推跌坐在地的灰太狼却是看到了少年眸中瞬间闪过的苦痛,抿唇,笑了:“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可是,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语气,那么的坚决。 少年眼眸一下子瞪大,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般,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也剧烈地抖动起来:“你,你……你***!!!”从未用过的可怖语调,却是喊出来之后便想再无气力了一般,几近崩溃地靠在身后的石墙上。 灰太狼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喜羊羊。就在少年感觉自己再也撑不住的时候,牢门忽地打开,守护者慢步而入,摇了摇头,似笑非笑:“你这做得,可真不怎么样啊。” 守护者倚在王座上,高高在上,俯视着浑身颤抖的喜羊羊。 “对不起,我……”喜羊羊的声音和他的全身一样,也在颤抖。 “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守护者带着些玩味的语气,“是你自己说只要能救他和你的父母,你就会这么做的。” 喜羊羊低着头,没有答话。 守护者瞥了一眼大殿门外已经开始缓缓沉下的夕阳:“又是傍晚了呢,你上次来古堡这里,从离开那日,到现在,有将近三个月了吧……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想法还真是高估你了。”看着微微抬起头,带着疑惑神情的喜羊羊,他脸上的戏谑意味更浓了,“当时看你为了不让灰太狼用他的血去解血火祭坛的封印,而拿他的匕首划伤他的腿,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真到了能让你为了救他而不惜伤害他的地步了呢。现在看来,却不是有些好笑。” “我,”喜羊羊急急地想要反驳,但一说出口便没了底气,声音变得低低的,“我当然可以为了救他而伤害他……” “但是却有个前提,”守护者接过话来,冷笑一声,“只有在你明知他会理解你,原谅你的情况下你才会伤害他。如今让你伤他的心,让他不能理解你,原谅你,你就做不到了。” “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像是被戳到什么痛处一般,喜羊羊这次不仅反驳了,而且听来底气十足。 却被守护者中途打断:“你和我争辩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一点都不关心这是不是人之常情,虽然来讲,要我说,这不过就是说明你还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比较特殊的自私罢了。但我不关心,我关心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你想要救他们,那你就必须做到罢了。”语气中满满的讽刺。 喜羊羊全身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我做不到,我真做不到……” “我就不懂了,他原谅不原谅你又有什么关系?”守护者耸了耸肩,斜眼看着他,“反正这之后你就要死了,难不成,”语气又讽刺了起来,“你都死了还要关心他是不是在乎你?一定要让他为你的死而痛苦万分你才满意?” “我……”喜羊羊这次是想反驳而哑口无言,“我……” “呵,可笑。”守护者坐在王座上,冷冷看着双手抱头,表情苦痛无比的少年。 “我做不到……”喜羊羊最终还是再次开口了,却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做不到……” 守护者看着他那近乎崩溃的神情,轻笑一声。说实在的,若是此时让少年如此心境的是与他父母有关的事情,那守护者是会同情的。可这却是一只羊因为一只狼而如此,守护者当下是完全同情不起来,有的只是冰冷冷的嘲讽:“好啊,既然你做不到,那完全可以换个方法,我杀了他,想来他不会恨你。之后,你和你父母还都可以平安地离开,如何啊?” “你敢!”刚刚还是迷茫和痛苦中的喜羊羊现在却是一下子激动地喊出声。 “有什么不敢的?”守护者的语气依旧冰冷,“你要是做不到伤他的心,把他赶走,那你看看我敢不敢杀了他?!所以,你做好决定没有?” “你,你……我……”喜羊羊一时语无伦次,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却又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反复几次,才终于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实在做不到啊……” “够了!!!”守护者这次可是厌烦了,猛一拍王座而起,“让你只用伤灰太狼一人的心已经够便宜你了!本来,为了保证达到命运的要求,你至少还得伤你父母的心,把他们也赶走的!是因为我可怜你,不想利用你和你父母的亲情,才允许你这么试一试的。你要是做不到,那我也大可不必给你这个机会!现在,我就去杀了他便是!” “别别别!”听到这话的喜羊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霎时泪水横流,“我做!我一定能做到!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夕阳早已西沉。夜,当下,已是深了。 仍是初夏时节,天气还没有太过热起来。而几丝轻柔的风,既不似隆冬的寒风那般冰冷,也不似盛夏的热浪那般使人酷暑难耐,只是柔柔和和地拂过,吹动着少年身后的密林枝叶沙沙作响。 但这等柔和的风,却是惊得淡蓝色少年浑身一颤,像是有彻骨严寒一般。他把抱着的双臂又紧了紧,但已毫无光彩的眼眸仍无焦点地投向远方。实话讲,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古堡所在的山体的巅峰,眼前就是绝壁悬崖。或许是想找回一点曾经在羊村后山那处崖边眺望繁星的感觉吧,但是今夜却并无一颗星辰。 算了,算了,谁又关心“为什么”这种问题呢? 虽无星辰,但一弯初升的弦月却是清晰可见。月光给崖下的万千世界涂上了一层银白,清冷的幽幽密林、远处银带般的弯弯河流,还有更远处那些只余下黝黑轮廓的叠叠山峦,都罩在银白的纱下,朦朦胧胧,仿若不愿以其真面目以示世人。想来,在不可见的再远处,羊村、狼堡、那座古老的客栈,也都能见到这皎洁的明月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哪里还能人长久呢?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里,她,已被剥离而去了。喜羊羊仿佛还能看见那座小小的坟冢,此时也当被罩在月纱下。她就在那里,静静地沉睡着……眼前,明显有些湿润了。 而剩下的灰色的他,自己也要被迫亲手把他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了。不过,诚然,这还有什么所谓呢?自己的生命,反正也要走到终结了,不是吗? 正当空的那弯上弦月,虽不圆满,但不出几日终会化成满月。而自己的生命,只怕已经是弯下弦月了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默然起身,仍拂过的微风让少年一时站不太稳,差点跌下深渊,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衡,却一下子哑然失笑: “倒是真不如坠下这悬崖算了,一了百了。” 不过他是并不知晓的,守护者当年在他父母离世之际,虽不是这处崖边,但跳崖之事,做得可不算少。而又有什么用呢?当真以为,面对命运的裁决,自尽就能够逃脱吗? 太荒谬了。 少年回想着过去的那一个月,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每晚,与美羊羊一起在崖边看星星;平日,有好友在身边相伴;有开心的事可以到那方林中空地向灰太狼分享,不开心的事也可以找他一同承担。或许,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了吧。可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在无限的璀璨之后便消失不见,再也寻觅不得。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呢……自己和粉色少女的记忆中,最美好的往事,居然真就是流星雨,那只有短短一瞬的流星雨;自己和灰色的他的记忆中,最温馨的回忆,是在那方林中空地,而他们约定去那里的信号,竟是烟花,和流星雨一样在绚烂之后便会瞬间凋零,只余下微不足道的尘埃的烟花。 太讽刺了,太可笑了。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已璀璨的,不会再有机会光芒四射;已绽放的,不会再有机会群芳争艳。 已过去的,当然也不会有机会再被经历一次。 寂静之中,少年又缓缓坐下了。不知从哪里变戏法般,他取出了一瓶酒。从未喝过酒的他,甚至在以为他父母已经去世时都没有借酒消愁过的他,竟是把那瓶酒举至唇边,一口饮尽。接着便笑了出来,笑得那么癫狂,使人心惊胆战。酒瓶倒扣过来,一滴不撒,马上便被举起,对着明月: “哈,哈哈……明月,明月几时有……哈……把酒,酒……哈哈哈……问青天!”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遥远的、空灵的声音,虽然遥远,却那么清楚,一字一句,清晰可辨: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哈哈哈……恐,恐……哈哈……琼楼玉宇,高处……哈哈哈……不胜,不胜寒!哈哈……美,美羊羊……是你吗……?”不知声音来自何方的喜羊羊已经是彻底的疯狂了,伸出手去,想抓住那漂浮在他想象的空中的粉色幻影。身体前倾,便要坠下崖去,却被一双手,急急地扶住了。 感受着那双扶住自己的手有些毛绒绒的触感,喜羊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迷离的双眼向后转去,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黑灰与深红相间的一抹影子,又大笑一声。 “灰,灰太狼……哈哈哈哈……是你,是你……来,喝酒,酒!哈哈……抽刀断水……哈,水更流!举杯消愁……哈哈……愁,愁……愁更愁!哈哈哈……” 身后人一僵,扶稳了淡蓝色少年的身躯,没有答话,只是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轻声念道。那人转头望向夜空,那弯明月印在眼眸中,熠熠发光。 “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啊……” …… 微风之中,喜羊羊终于渐渐清醒了几分。第一次喝酒的他此时顿觉头痛欲裂。向身侧看去,却不见了刚刚的人影。霎时间,不知是梦,还是真实。 再度起身,踩着沉重的脚步,顶着沉重的头颅,少年终究摇摇晃晃地向回走去,嘴中,轻轻念出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后面的词句: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不远处,一棵高大而翠绿的苍天老树之下,一位男狼,一袭深红长袍,正矗立着,抿着唇,默然地看着这一切。眸中,有不忍,也有同情。长叹一声,守护者低声接上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下片: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说罢,卷起长袍,转身而去,全没有带起一粒尘埃。 坐在王座上,守护者默然地看着摇摇晃晃走进来的少年。看着他像随时要一头倒在地上般左摇右摆,看着他缓缓慢慢地走向大殿一侧一间给他居住的侧房,守护者只是看着,却什么都没有说。 少年走进了屋中,“砰”的一声,便把房间的门死死关上了。守护者则是起身,环视大殿一周——大殿里有许多摆放着瓷瓶的台子,但有一个台子是空空荡荡的。他彳亍到它的旁边,犹犹豫豫,手颤抖着搭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摸索了几下,最后在一个略微凹陷之处,按了下去。 伴着齿轮咯吱咯吱的转动声,眼前的石台沉了下去,另一个石台则在原处缓缓升起。上面,赫然摆着一盆康乃馨。在月色之下,簇簇洁白的花显得格外清幽,甚至可以说有几分肃穆。守护者伸出手来,想要轻轻地搭在那簇花上,却是在半空中顿住,半晌,叹口气。手,又缩了回去。 康乃馨是他父母最喜欢的花。守护者仍记得,当童年还是无忧无虑之时,他和父母会一起在月色下赏花。他绕着父母一圈一圈地跑着,跳着,闹着,充斥着欢声笑语。有时,父亲还会找来长跳绳,和母亲一起,陪着他玩……旁边,白色的花幽然绽放着。 而守护者眼前这盆康乃馨,则是他在第三次尝试逃离古堡时从外面带回来的。原先的那盆,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夜——也就是他父母离世的那夜——被他在悲痛和疯狂中打翻在了地上。他还记得,那天是五月十四,母亲节,他来到一处市集,想要买一盆康乃馨。卖花的小贩小心翼翼地把花递给他,抿唇笑着: “是送给你母亲的吗?” “母……母亲?”守护者愣住了,多年在古堡中的生活让他对于母亲节的存在或者康乃馨的寓意皆是一无所知,“你什么意思?” 小贩也愣住了,打量眼前人半晌,才道:“你不知道吗?今天是母亲节,大家都会买康乃馨送给母亲的。”转念又一想,“小朋友,回家之后,把这盆花送给你母亲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哦……哦……好的,好的……”守护者有些神志恍惚,转身便走。身形不住地晃动,眼泪,也不住地流。 当然,这次逃离古堡的尝试,和前两次尝试一样,是没有成功的。离开古堡一个半月的时候,羊狼两族之间爆发了一场宏大的战争。那是近代史中读来或许最有趣的篇章,但,后人的笑谈,对于当时的人来讲,却是实实在在的灾乱。战火之中,守护者四处流离。其实也亏得他武功超群,才得以一路逃开了战乱。可是,挨饿,甚至于被打劫之类的,就是在所难免了。但他却从没有丢掉过这盆康乃馨,从来没有。 战乱最终把守护者逼回了古堡,自此,这盆康乃馨也便留在了这里。它,也就成了守护者对他父母仅有的念想——不像喜羊羊,守护者甚至连一张与父母的合照都没有。 不过那是在守护者偶然翻到前一任守护者,也就是他的父亲的日记之前——虽然这个发现已是近二十年之后了。直到那时,守护者才知道,原来他父母喜欢康乃馨的原因,和他喜欢康乃馨的原因一模一样——康乃馨也是他祖父母最喜欢的花。再往上,也是他曾祖父母最喜欢的花、高祖父母最喜欢的花、天祖父母最喜欢的花…… 至于这一切背后更根本的原因呢?守护者沉默着翻动着这本日记,看到了他的父亲十二岁时的往事。那时,他和守护者一样,也不愿接过这守护者的职责,在深夜试图逃离古堡,他的父母,也和守护者的父母一样,急急忙忙跑出去追,再之后…… 读着这一段的守护者猛地跌坐在地上,双目死死地圆睁着,不可置信地盯着也已然掉在了地上的日记本。 “一道亮光从天边飞来,那是一颗飞弹。父母把我推开了,但他们却死在了爆炸之中……” …… 守护者再度叹了口气,踱步回到了王座之上。手一挥,牢房中灰太狼的影像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即使之前守护者实在无法因灰太狼的原因而同情喜羊羊,可看到少年在那峰顶崖边醉酒的样子,他再也不可能不同情了。 毕竟,他和他一样。他们,都是可怜人。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一切,皆是命啊…… 灰太狼费力地睁开眼,目光中一片猩红。烈火在四面八方熊熊燃烧着,淡蓝色少年就在不远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四个半月前曾经划在自己手心,救了自己,却让他坠下了悬崖深渊的那把匕首。他默默地看着自己,只是默默地看着。附近,一袭深红长袍的守护者也默然立着,脸上却挂着嘲讽的笑。 心中突然一阵慌乱,不知道从哪里而来,但强烈地有一种想要冲向少年的愿望。于是便要急急地向前冲,却发现四肢皆被沉重的铁链锁在一根冰冷的石柱上,动弹不得。 看着灰太狼挣扎的样子,少年抿起一抹微笑,却有几分苦涩,眸里水光潋滟中,更是满满的不舍。但却只是一瞬,下一刹,那丝丝水光便被急急地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或许可以叫做冷酷,但大概更适合称作空空洞洞。 淡蓝色的他转过了身。 灰太狼心中的不安则愈发地强烈,更加卖力地想挣脱束缚,以至于手脚在石柱和铁链上皆磨出了血痕。殷红的血浸染着,顺着石柱的表面借虹吸而上,把整根石柱都染成了鲜红,在飘逸的火光之中,或明或暗,显出既妖艳而又悲伤的美。 “喜羊羊!喜羊羊!”唇中不受控制地涌出喊叫声,凄凉、悲戚、绝望。 少年却连步伐都没有哪怕缓一点,仍是踏着某种幽远的鼓点,庄重而坚定。远处是一座五层的祭坛,各层东南西北四面皆立着恢弘而狰狞的上古神兽塑像,它们的脚下,都燃着烈火。祭坛顶端,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烈酒自无限远的血红色天边如瀑布般降下。火焰却在烈酒触及祭坛的瞬间熄灭,再也不留踪迹,只余下清甜透亮的液体自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个方向淙淙而下,酒的清亮与四周的浑浊形成了再不能更鲜明的对比。 少年已立在了祭坛顶端。 “喜羊羊!喜羊羊!”灰太狼已然声嘶力竭,激烈的情感泉涌而出,让他满脸泪水,声音颤抖,“喜儿!!!” 少年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转回了头。他又笑了,像是三个月前,上一次来古堡时,在血火祭坛顶端他的笑,至为复杂,却又至为单纯。轻声念出了“灰太狼大叔”这个名字,他便又转回身去,匕首比在腕上,斜斜拉开。成串鲜红的血珠落在无色的酒里,把潺潺流下的清液也变为了殷红。 “不!!!” 猛然惊醒,梦中最后余在灰太狼眼前的影像,是少年那抹笑,带着满满不甘的笑,以及守护者自始至终从未变化过的嘲讽神色,都让人那么如入冰窖般感到严寒。好半天才终于从那使人恐惧的画面中走出,灰太狼轻轻坐起。在无边的绝对黑暗之中,便只有他自己的眼眸发出的幽幽绿光。 他叹了口气。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中午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要赶自己走? 而这个梦,又是要预示什么? 又至正午,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灰太狼便是一抹苦笑,抬眼看向了缓缓打开的牢门、正端着食物走进来的喜羊羊、以及紧抿着唇的守护者。待牢门完全合闭,喜羊羊便把手中那盘吃食推到了灰太狼眼前,低着头不带语气地说了一句:“你的午饭。”之后便找了一个最远的角落坐下,继续低着头,掩藏着神情。 灰太狼默默地看着少年的这一系列动作,最终却也只能轻叹口气,抓起餐具,勉强开始吃。不知为何,今天的吃食里有点奇怪的味道,但灰太狼本来不佳的心情也让他对这点味道的问题没有过于在意,只是继续食不知味着。 许久的寂静,直到灰太狼终究再也忍受不了这等沉默,他才开口,柔和地道:“你……你还记得吗?那次,在那片林中空地,你带着烹饪课的作业来找我,想要让我也尝尝你的成果……还记得吗?” 沉默,少年仍是把头深埋在他自己的臂弯里。 “你当时特别兴奋——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第二天才间接地知道原来是晚上要和美羊羊一起看流星雨,记得吗?”提到美羊羊的名字时,喜羊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抖了抖,但灰太狼没能注意到,“我当时只以为你是因为烹饪课以及和我分享你做的饭菜才那么高兴的,所以我也不好拒绝。实话说,你做的饭菜不能算多么好吃的,但我也没想那么多。看到你开心,看到你愿意与我一起分享,我就也特别高兴。所以那些食物,吃起来便如山珍海味一般美味……”灰太狼脸上挂起了一弯笑意,只是不知那是怀旧的笑,还是苦涩的笑,还是其他什么类型的笑容,“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少年仍没有答话。 “你还记得那方林中空地的样子吗?四周的林荫,芳草、鲜花,还有那座天然喷泉和它折射出的一道道彩虹,美轮美奂。哦对,还有我们传递信号的烟花,也是特别特别漂亮。我有时候……” “别提这些事了。”少年猛然打断了他,而声音则不住地颤抖着。 灰太狼停住了。他只是轻叹一口气,之后便死死地抿起了唇。半晌,突然起身,走到少年身边坐下:“我知道你都还记得……”看少年仍旧深深地低着头,终究说了下去,“从你我分开到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过去了半晌,少年才突然抬起了头,看向灰太狼,但只不过一瞬便又把头埋回了臂弯。可只这一瞬,灰太狼便看到了少年脸上的神情。苦涩、带着满满不舍的水光潋滟的双眸、以及随之压下并取代那份不舍的冷酷的空洞,正和昨夜梦中所见到的少年脸上的神色一模一样,完完全全一模一样。一时心中情感翻涌,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少年也一言不发,于是整个牢房只得再度沉入死寂。 不过这次的寂静也没能维持多久,灰太狼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想要起身却随即跌倒在地。勉强倚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啊,疼,疼……”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除却全身剧烈的颤抖以外。 灰太狼在剧痛中转过头来,看向无动于衷的少年,难以置信的神情顿时浮上面庞:“是……是毒……你在饭里……下了……下了毒……” 少年仍旧没有说话,全身的颤抖却明显更加剧烈了。 在剧痛和一声声越来越凄厉的痛苦惨叫之中,灰太狼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全身也越来越感觉无力。逐渐地,已经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只余下无边无垠的暗雾和难以忍受的疼痛。万箭穿心的疼,仿佛要把他撕碎的疼。但现在,却连疼痛都渐渐感觉不到了,逐渐、逐渐,滑入无边无际的无知觉的黑暗…… 听着身旁人尖锐惨叫声的喜羊羊只觉得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拿一把刻刀,于他的心上,一划一划、一道一道,尖锐地刻着繁复的图案一般,无法形容的痛楚。余光扫过,灰色的他脸色愈渐苍白。不必说,他现在真的希望自己是正在**的他,而不是坐在旁边,亲手造就了这无法忍受的痛苦却还不得不无动于衷的自己。 一声尖锐的惨叫,又一声,又一声。 惨叫声却渐渐弱了下去——灰色的他已经没有气力再对所经受的痛苦做出任何回应了。伴随着的,则是他的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事实上,少年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毫无血色起来,但他却也同时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鲜红的唇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令人恐惧——直到他终于把下唇咬破,鲜血顺着惨白的下颚滑下去,滴在纯白的羊毛上。他大口喘着粗气,而粗重的喘气声当下也愈来愈急促,愈来愈急促……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再也忍不住的少年像是装了个弹簧一般猛地跳起来,单膝跪在地上,扶起已经瘫软在地的灰太狼。 “快,这是解药。把它吃了,快,快呀!”少年带着哭腔喊出的这句话是灰太狼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而少年泪水横流的苍白脸庞则对应地是灰太狼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伴随着沉重的“当”的一声,牢门在喜羊羊的身后关上了。走出来的少年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双眸则被泪水冲刷得晶亮,脸上,泪痕犹在。他已然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一般,浑身全无气力,每走一步便得粗重地喘几口气。 看到少年走出来,守护者挥手关掉了眼前的影像,转过身来,面向少年,表情严肃。喜羊羊轻轻地开口:“我……” “不必说了,”却被守护者瞬时打断。守护者的语调并不像上次那样,或者说少年所预期的那样,充满冷酷和嘲讽,反倒是有几分无奈和叹息,“先回大殿吧。待会,等你缓一缓,我们再谈。” 语罢,转身离去。没有选择的少年则低着头,默然地在后面跟了上去。 傍晚,全然寂静的大殿。 “你又失败了。”守护者用略带一点无奈的语气道出的话语最终打破了沉默。 喜羊羊低着头,没有说话。眼中溢出的泪水砸在砖石制的地面上,响起清脆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守护者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来:“行了行了,你会再有几次机会的。只不过,这机会不是我给你的,是命运。所以我也说不好你到底还有具体多长时间、多少次机会。你要知道,命运,不会永远地等着你。” “还有机会?为什么?”淡蓝色少年仰起头,既浑浊,又清澈,既暗淡,又明亮的眼眸注视着守护者的一身红袍。 “什么为什么?你不想再多要几次机会?”虽然从内容上怎么说都该是个在惊讶中问出的疑问句,但守护者的语气却是满满的戏谑。 喜羊羊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注视着王座边的人。 守护者终是叹了口气:“就算是我同情你吧。但我再强调一次,最终的裁决权掌握在命运手中,我也不知道你要是再失败下去古堡的自动机制会不会做些什么。”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微微一笑,“给你看样东西。” 半空之中,突然浮现出一幅影像。一黑灰一淡蓝两个身影出现在其中。沿着崖边的狭长栈道,黑灰扶着淡蓝,缓缓地走着。半晌,一块巨石自远方突然出现,向两人冲来。他们的反应慢了半步,仓促地躲开时那抹淡蓝失足坠向深渊,却在最后关头被那抹黑灰拽住。只见他猛地发力,把那抹淡蓝拽了上来,同时向后一退,把他接到了自己怀里。 “还记得吗?”守护者偏头看向不远处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少年。 画面一转,变成了一座石屋的样子。一根毒箭向黑灰和淡蓝射去,瞬时,黑灰把淡蓝扑倒在地,救了他一命。之后便见那抹淡蓝躲在了角落里,身体紧紧地贴在墙上,而黑灰则在箭雨之中灵活地闪转腾挪。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黑灰的体力渐渐不支,一根箭便擦着他的肩头而过,溅出点点殷红。那抹淡蓝见状,急急地冲上去,却没有看到一根正朝他那里飞去的毒箭。眼见那支箭离淡蓝不过一臂之遥,那抹黑灰在最后关头把他推了开来,而自己则用躯体挡下了这支箭…… 少年仍未有反应,但眼框中已出现了点点闪亮。 画面再一转,于一道岩壁脚下,黑灰靠在其上,一动不动,那抹淡蓝则在旁边护着他。另一边,则是一抹深红,手一挥,岩壁便在轰然巨响后压着齿轮“咯吱咯吱”转动声的鼓点向两侧退去。其后的空间,尽头处赫然可见一方圆台。那抹淡蓝站起了身,向圆台走去,四下箭矢飞舞。他躲开了飞梭,却一脚踩中了一根铁刺,可他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决绝地向前走去,直到一根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但他仍未倒下。第二根箭、第三根箭、第四根箭……淡蓝渐渐染为了血红。他最终来到了圆台旁,划开了自己右腕的动脉,顿时一道鲜红喷涌而出,与之同时的,则是已完全变为深红色的这抹淡蓝倒在地上,勉强抓住了圆台封印解开后幻化出的白花。之后,他手里死死攥着那朵也被染成了血红的花,一点一点向回爬去。又一根箭从他心口刺过,但他仍坚持回到了那抹黑灰还有旁边那抹深红旁…… 淡蓝色少年的全身已不住地抖动起来,默然望着他的守护者则无声地叹了口气。 画面又一转,一座宽阔的大厅。淡蓝和黑灰走进来后,两侧的大门霎时间毫无预兆地锁闭了。他们背靠背站在一起,互相靠自己的体温慰藉着彼此,却突然看到熊熊烈火猛地燃起,赤红的光芒带着无限的绝望而来。再后,便见一座祭坛在大厅中央升起,那即是血火祭坛了。黑灰和淡蓝随即开始了争吵,最终结束于黑灰和淡蓝拥在一起,而淡蓝却借此机会自黑灰腰间不着痕迹地取到了匕首,划在了黑灰的左腿上,让他跪倒在地,自己则冲上了祭坛,再度划开了右腕。随即,在火光中更显赤红的血便开始成串地流下…… “够了。”少年的声音难以想象地无比低沉,或许只有这样哑着嗓子,压低声音,才能盖住声线中本应显而易见的颤抖,“你给我看这些,是要做什么?” 守护者嘴角又弯了一弯,声音中的情感复杂而又奇异:“就算是提醒你一下过去的这些往事吧。” “我现在宁愿这些往事都彻底不存在。”影像已然消失,少年也似乎缓过来了些许,声音平静了许多,“若是它们不存在,那我也不会失败这两次了。” “它们要是不存在,那你现在需要做以满足命运的要求的事情就会和现在这件大不相同了。”守护者耸耸肩,“实话说,血火祭坛那里,我本来启动它的目的是准备让你们两人都葬身于此的,谁知你竟能想出来用他的匕首划伤他的腿这种办法?”他又长叹一口气,“若是你们真的死在了那片火海之中,或许那比现在的情形还要好些。” 喜羊羊则默然地摇摇头:“我倒是真希望自己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死掉了。可是,当时那里还有他呢。我不会坐视他……”却在这里突然打住,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守护者轻声问。 少年突然自嘲地一笑,又像拨浪鼓般更费力地摇了几下头:“我都已经失败两次了。两次,没能为了救他而下定狠心。你说得对,这就是自私。既如此,我还有什么资格说不会坐视他受到伤害呢?” 守护者的表情霎时变得异常严肃,直到再一次叹气把这肃穆的气息随气流吐了出去为止。他摆摆手,头低了低:“算了算了,你说的或许也对,这可能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你早点回你房间里休息吧,说起来,你昨晚就没睡好吧?” “你怎么知道……?”少年一愣。 “你昨天深夜醉醺醺地回来的样子我可还记得。”守护者挥了挥手,“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你必须接着尝试去下定这个决心。不然,我想,你自己也明白后果。”转身,卷起长袍,便飘然离去了。只余下喜羊羊一人,静静地低下了头,看不见希望,只余下绝望。 又是正午。 推开牢房厚重的铁门,喜羊羊双目无神地走了进来,手中,仍端着食物。再一次,食物被放在了灰太狼眼前的简陋石桌上,再一次,少年选了一个尽可能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灰太狼死死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开始吃的意思。 一派死寂。 少年没有开口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心里此时乱作一团。若不是他像前两次一样低头藏匿神情,便会不难看出他眸中的复杂交织至于把这汪本为清潭的双瞳搅为浑浊的情感。不得不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守护者用讽刺的语调说出那段“我一点都不关心这是不是人之常情,虽然来讲,要我说,这不过就是说明你还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比较特殊的自私罢了。但我不关心,我关心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你想要救他们,那你就必须做到罢了”的场景,不得不不停地斥责着自己这“特殊的自私”,才终于把混沌的感情理清,把一切善良、一切友好、一切真诚甚至于一切友谊、一切美好、一切幸福都抛在了脑后。眸中翻涌的水光也才勉强结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寒冰,硬生生把潋滟化为了酷霜。淡蓝色少年终究抬起头,把在这深处情感的纷繁努力中耗尽了气力从而变得毫无血色的面庞和被那霜冰覆盖从而再也不能通至心底的双眸部分地展露在灰色的他发出幽幽翠绿色光芒的眼瞳前,抑制住了颤抖的声音吐出了一句已尽量做到毫无感情的话:“身体好些了?要是好了,就赶紧吃饭,吃完你就走吧。” 灰太狼眼瞳里露出的感情也一瞬时丰富了起来——或者说,乱了起来。他把食物推到一边,同时把唇,抿得更死了。始终有些担忧自己控制不好感情的喜羊羊没有敢把目光那么直直地对上灰太狼的眼睛,但此时也是把这异常的情态看得一清二楚:灰太狼的眼眸中,不是以往两次的困惑、苦涩、叹息、无奈、怀旧、或关心,而是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似乎像是质问,似乎像是讥讽,但也似乎有几分温和。总而言之,充斥着繁复的矛盾。他的语气,也似乎带有同样的矛盾:“饭就不必吃了,我现在就走。” 这一句话让本准备好一大批冷言冷语的淡蓝色少年一惊,头又不受控制地抬高了半分,自己没有察觉,然而对面的灰太狼看得一清二楚:那对眸子中的寒冰,其下覆盖着的潭水霎时激烈地冲撞着,卷涌着,翻起漩涡和巨浪,把表面那些勉强结成的坚冰或击得粉碎,或卷得四处飘荡,反射的光芒也随之变得杂乱无章。这一句话,无法再明显地,打乱了少年的计划,把他的心防也毁坏至无以复加的地步。想发出点什么声音,却颤抖和沙哑到完全无法被人辨识,只像是无意义的低吼,于是不得不再花上半晌整理情绪,同时也才终究找到了适当的语句以为回应,轻声道:“那很好,走吧。” 灰太狼一笑——奇特的笑,无法解读的笑。然而他眸中却是全无笑意,可也不是冷酷,而仍是那无法理解的质问与温和的夹杂——但多了点什么,或许是由决绝掩饰的心疼,又或许是由关怀掩饰的冰寒。而下一瞬,他便是已然起身。牢门则也在同一刻“咔哒”打开,守护者正立在门外,挂着一抹笑,却是满脸嘲讽的神色,注视着正缓步但坚定地走出的灰太狼。对于灰太狼而言,这神色、这笑意,都太熟悉了——正是之前的那个梦中所见到的守护者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的神情,那让他如坠入深渊而经受严寒般的神情,也是那让他恐惧以至于极点的神情。于是他不可避免地、仿若受了重击般地浑身剧烈地一颤,脚步也顿住了。 无力地坐在地上的喜羊羊看着这一幕,眸中的光芒竟也随之又一颤。若说原先双瞳里的寒冰仍有几些碎裂零散的残余,如今它们也都在这一轮惊涛骇浪之中被卷入了情感的汪洋大海的底处深渊。无意识地,少年便全身发力,要一跃而起。守护者却不早不晚地把头转向了他,嘲讽的神色一瞬间变得严肃,五官皆霎时紧绷,完全地紧绷,就像被压到极限的弹簧一般,而眼眸则像是无光的黑夜,既是吞噬一切的无底洞,却也同时散发出可怖的幽暗气息。于是在这威严而压抑的目光中,少年要起身冲过去拉住灰太狼的冲动便被硬生生地压抑了下去,只能默然地看着灰太狼自那一顿中回过神来,再次一步一步地向远方走去,向离开自己的方向走去,却也是向着生和希望的方向,走去。 半晌,无人说话。喜羊羊仍默然地坐在牢房的一角,头再度埋进了臂弯里。守护者则倚在门框上,原本的严肃神色已经不复,现下的神色自然了许多,却也不是完全自然的表情,而更像是在无声地叹息。 于是这本来无声的叹息终是转化为了声音。一股气流自肺中而出,成了“唉”的一声。少年也终究在这死寂被打破的时刻抬起了头,轻声道:“你昨天中午到现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些什么?” “嗯?”守护者一脸困惑的神情。 “别装了,”喜羊羊的声音全无抑扬顿挫,“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守护者仍旧维持了那茫然的表情半晌,见少年仍冷静地注视着他,才终究眸中显出些敬佩的情绪,抿嘴一笑,开口道:“不愧是乾羊羊的后代,智羊羊的儿子,果然聪慧过人。你是怎么想到的?” “谈不上什么聪慧。”喜羊羊显出一副苦笑的神色,眼神中则全是自嘲,“不过是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识罢了。我很清楚我上两次试图赶走灰太狼时失败得有多彻底,也就因此很清楚,如果你什么都没做的话,今天绝不会我才说第一句话他就决定走了。事实上,如果你什么都没做,今天这次我都不会成功。” “不错嘛,这个时候都能保持如此冷静和理智的思维。”守护者脸上的笑意愈渐浓了,“但这正是我所以说你聪慧的地方:你对自己能有清醒的认识,而,这世上,是没有多少人做得到这一点的。” “是吗?”喜羊羊强打起精神,勉强显出一副半开玩笑的神色,“你始终待在这古堡里,见过多少这世间的生灵?” 守护者一下子“呵呵”笑出了声:“是是是……确实,这话其实是我,”顿了一顿,“我父母讲给我的。至于你问的事情,是我昨晚来到这里,在他还没睡下的时候,于此处牢门外放了一段你和我密谋的录音。” “密谋?”少年这次是实实在在地愣住了,脸上和眼眸中的困惑神色也不是强打起来而是确确实实的了,“我们有密谋过?” “没有。”守护者耸耸肩,“但你还记不记得我昨晚给你放的那些影像?你这几次在古堡的这些时间,其实古堡的自动机制都在不断地录像。我是从许多段录像中,寻找了半天合适的材料,剪辑出来所谓的密谋录音的。为了尽力逼真,我还把声音压低了不少,显得更像是密谋。为这工作,我昨天可是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少年神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似是想抬起嘴角弯出一抹笑,却只能得以让面庞抽搐了几下。不过最终,少年的唇中还是冲出了一声诡异的笑声,在这本就幽暗的牢房中,更是显得额外的令人惊悚。而这一声笑,也顺便把少年双瞳中的混乱冲走了,取而代之的终于是了平静,一汪无波的清潭,如极品的水晶般清澈透亮,均匀地反射着四周那不多的光芒。他带着些无奈地摇摇头,终又轻笑一声,开口只道:“谢谢。” 守护者也是轻笑一声:“我也是清楚地意识到了你自己这么下去根本不可能成功,所以这也是我被迫无奈呀……”偏头想了想,“别管这些了。如今伤灰太狼的心让他离开之事已经结束了,我待会便会放了你的父母。接下来,你必须……”却没有再说下去。 “我明白。”少年的声音已然完完全全地平静了。在大风大浪之后,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的平静了。 “可以等到明天,甚至后天。你可以打理点事情,留几封信给你的朋友们之类的。”守护者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不易觉察的关心。 淡蓝色少年却只是摇了摇头,随后站起了身——也让他胸前的铃铛,奏响起了清脆的乐声。低下头去,看了看胸前那闪着金光的铃铛,承载了许许多多往事的铃铛,他又笑了,那么美好地又笑了,笑容淡然,而美丽。手轻抚上去,摩挲了片刻,又抬起头来。双眸里,也又有了那份水光潋滟。 “不必了,我今天赴死便是。” 古堡大殿,已近深夜。 守护者缓缓地踱步到正靠在一个石台上的喜羊羊身旁,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却被石台上的那盆康乃馨所吸引,不禁轻笑一声:“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石台?”少年也抿起一抹笑来,“实话实说,如果你是不想要被人发现的话,那你这么特殊地只留一个空荡荡的石台绝对是个错误。这盆花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守护者只是摇摇头:“也没什么……算是对我父母的一个念想吧。我已经放走你的父母了,启动生命祭坛的准备工作也都做完了……” “生命祭坛?”少年打断了他的话。 “你待会需要通过这个生命祭坛来……赴死。”守护者的言语突然更加柔和了,“你真的不需要打理些事情吗?比如说,你父母应该还没走远,还在古堡附近,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和他们见最后一面。” “不必了。”少年仍是灿烂的笑靥,瞳子里却满是苦涩,“如果只是我见到他们而他们看不到我,那和照片也没什么区别;如果让他们看到我……”顿了顿,“我实在不想让他们伤心了。” 守护者抿了抿唇,挤出一抹笑来,拍了拍已经站起来的少年的肩,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看向少年深蓝色的眼眸,如今又是清澈而直达心底的眼眸,其中的不甘,其中的不舍,其中的痛苦,其中的悲伤,皆是一清二楚。他是多么地希望自己不必取他的性命,不必伤害这样的一个本应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啊!可是他无能为力。命运如是,人何胜天?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少年终是又笑了笑,也把自己的手,扶在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守护者的手上:“你这里还有酒吗?” “你知道有。前天晚上你喝的酒不就是从我这里偷偷拿的吗?” “是啊……”喜羊羊笑着应道。 …… “极目楚天空,云雨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少年一句一顿,近乎于恶狠狠地念出了这句词,而后就狂笑不止起来。同时便是一仰头,又一杯清酒便自喉中滑下,眼瞳已在醉意中布满血丝。守护者轻轻拽住少年的右臂,柔声道:“你已经醉成这样了,别再喝了……” 少年却毫不犹豫地挣开了守护者,仍旧伸出手去,拿起酒壶,便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但在浓重的醉意里,酌了一杯,同时却也撒了半杯。可少年毫不在意,直把酒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眼眸中的醉意愈渐深了,口中的话语也有些不清不楚了—— “自,自……自是,哈哈哈……自是荷花开较……较,较晚,孤负……孤负……负东风!哈哈哈……” 「和前天晚上一样啊……」守护者无声地叹口气,无力地靠回石椅冰冷的椅背上,只得摇摇头。目光投向古堡外,仍是柔和但无星辰的夜晚,月光也仍在淡淡地洒下。但却好像突然瞥到一个人影,再转眼一看,却又不见了,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一派平静。 “客馆,哈,客馆……叹……叹飘蓬,哈哈哈……聚,聚散……匆匆,哈哈……扬鞭,那,那忍……哈哈哈哈……骤花骢,哈哈哈……”又是少年已然疯狂的声音。守护者猛地把头转了回来,便只见少年眼中那感情的狂风巨浪再度浮现,这次更是掺杂着血色的醉意。反射出的水光如利剑般杂乱无章地四散而出,让守护者一下子感到……不知如何形容,只能描述道守护者那双瞳中霎时布满了恐惧和震惊,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惊涛骇浪了。急忙起身,死死拽住了又在把下一杯酒向嘴角送的少年的手,是那么的冰冷。 “醒醒,冷静点!” 而少年只是不断地试图挣开,使的力气愈发地大,守护者也不得不随之加大力道。来回反复争抢之下,那杯清酒便已撒掉过半。 “望断……哈哈哈……望断斜阳……人不见,不见,哈哈哈哈哈……满袖,满袖……满袖啼红!哈哈哈……满袖啼红!” “咔嚓”一声,在两人皆使出大力之下,酒杯竟是被生生捏碎了!雪白的碎瓷片狠狠地扎进少年的手心,鲜红的血顺腕而下,如朵朵红莲般绽开。在深可达骨的刺痛之中,少年终于似是清醒了过来,于是便是一声**,而后便哭喊道:“啊……头,头好疼……” 守护者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皆是心疼与不忍:“你呀……跟你说别再喝了你还喝……醉成这样,不头疼才怪。赶紧去你房间里包扎一下吧,之后洗洗脸,清醒清醒……” 待少年复又回到大殿里时,守护者已经把地上的碎瓷片清走了,酒席也已撤下,手中,捧一杯茶:“喝点茶吧,解解酒,能让你舒服点。” “不用了。”少年按着额头,声音有如**,“你现在就启动那个什么‘生命祭坛’吧,我也省得浪费你那一杯茶了。” 守护者于是把茶杯放到一旁,转而问道:“你真的不用再打理……”却是还没问完,便被少年缓缓的摇头动作和脸上浮现出的一抹微笑制止住了话头。于是他也只好挂上一抹苦笑,转身,默念了些什么之后,便一挥手—— 轰隆巨响和齿轮转动的声音鳞次栉比地响起,大殿中本不多但总体清幽的光芒渐渐变了色彩,橙黄色、红粉色、赤红色,最后只余下一片猩红。烈火自各处也渐渐燃了起来,烟尘充斥在大殿里,让火焰的血色光芒更加狰狞。一座五层的祭坛则自远处而起,踩着背景中骤然响起的肃穆哀乐的节奏,一级一级,显露于少年眼前。 随着“咔哒”一声,祭坛已然耸立起来,各层东南西北四向便依次有机械启动的声音,面目可怖的上古神兽塑像紧随声音之后升起。每尊塑像都有四五米高,正是最使人压抑的高度,面孔也都是不能再令人恐惧的样式。而又接着“哧”的一声,每尊塑像脚下便同时各燃起一团火焰。热浪扭曲着其四周的空气,让那些塑像都如同活过来一般了。 再下一刻,祭坛中心的正上方,自不可见的远方,一道冰蓝色光芒便缓缓降下——那是正在燃烧的烈酒。炽热的烈焰触及冻寒的石制祭坛的那一瞬,烈火就只余下道道青烟,以及自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个方向逐级流下的清甜的甘液。 生命祭坛已成。 若是灰太狼在此处,他定会觉得一切是如此的熟悉:他梦中的场景,正和当下这生命祭坛的样子别无二致—— ——而少年此时眼眸中的水光潋滟,带着满满不舍的水光潋滟,以及少年面庞上所挂着的那抹微笑,那抹带着无尽苦涩的微笑,也正和他梦中一模一样。但这次,少年眼中的水光却没有被他自己急急压下去。 没有必要了。 守护者转身面向他,神情甚是严肃。默然审视半晌,才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无一点花纹,实属朴素。少年却认得它—— “这是我的那把……匕首?”一时眼眸中所显情感更甚了。 “是。”守护者轻轻地点点头,“正是你最早来古堡时所带的那把匕首,你用以划在灰太狼手心救他的那把匕首。你坠崖之后这把匕首就在我手里,现在,还给你。让它,再发挥一次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目的吧。”声音,有些颤抖了。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少年双手接过,便吟出一句诗来。同时转身,问守护者道,“这一切结束以后,你又要去哪里呢?” “我?”守护者一愣,转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说不定会留在这里,毕竟这里也是我居住了几十年的家啊……” 闻言,喜羊羊只是抿着唇,没有答话,于是又转回身,迈步向祭坛走去。坚定、有节奏地迈步向祭坛走去。 “我现在真希望你没有选择牺牲自己!”少年已在祭坛脚下时,守护者一下子喊了出来,眼眶里,溢满了泪,“但实在对不起!一切都是命运,我实在,无能为力啊!” 少年步伐顿了顿,但不过一秒便复又踏步向前,只留一声苦笑。 终于立在了祭坛顶端,生死轮回之巅。在此位置,便可以俯瞰四方各上古神兽——能登临此位者,已付出了情感上的无上代价,如今,便也要来献祭自己的生命了——而这一切牺牲,最终只是奉献给命运罢了。纵使俯瞰一切人、神、魔,也总是只能被命运踩于足底的。 少年最后一次转回了头,把目光投向古堡之外,月色清幽的山林。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这平静祥和的景色了。最后弯起一抹笑,还是那至为复杂而又至为单纯的笑——与三个月前一样,也与灰太狼的梦中场景一样。而同样与灰太狼梦中场景一样地,少年轻声念出了“灰太狼大叔”五个字,便又转回身去,眼眸中映出那包裹着烈酒的明亮蓝焰。 匕首,比在了右腕上。 贴近了。 近了…… 却突然闻听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类似飞矢破空的“嗖嗖”声。在匕首刃口已然压在手腕上的那一瞬,少年眼前猛地一黑,身形向旁一侧栽在地上,便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他的背后,则赫然插着,一枚毒梭。 十多分钟前,古堡大门之外。 一道人影迅速掠过。 正在大殿之中,坐在疯狂地喝着酒的喜羊羊身边的守护者,瞥到了这道人影,但是下一秒它便倏然不见了。少年已然疯狂的声音迅速地把守护者的注意力又拽了回去,让他没能注意到,那道人影已钻进古堡门外不远处一丛低矮的灌木之中,屏起了气息。 此人灰黑的毛发在斑杂的月光里时隐时现,而他的脸,则隐没于黑暗之中,但双眸却发出幽绿的光芒—— 不错,此人,正是灰太狼。 在紧张地向古堡里探看半天确认守护者没有注意到他以后,灰太狼脸上现出一抹笑来——颇有些轻蔑的笑。 「这个守护者,实力也很有限嘛。」但出于保险起见,灰太狼还是又往灌木丛深处退了几步,躲在了守护者无从看到的地方——不过也自然有相应的弊端:他也无从看到古堡里的情形了。 在他之前离开古堡的过程中,其实他顺手拿走了不少可以用作武器的物什——如今他把它们都逐个摆在了地上,仔仔细细地开始审视起来:一把长剑——很锋利,可是自己的剑术实在欠佳;一把匕首——如果能到对方的很近处,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武器,但稍远一点便没有什么用了;一张弓和几支毒箭——毒箭或许杀伤力很大,可自己的射箭技术……诚然,不太精通;一枚毒梭,嗯,毒梭…… 「自己的投掷技术还是不错的,这个倒可以很有用。」灰太狼点了点头,把除却毒梭之外的器件都收回了自己身上,而后掂起毒梭,站起身,却在同一刻听到古堡方向传来**和哭喊的声音。他全身惊得一颤,但在开始的几秒里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是喜羊羊的声音——待他终究回过神来,瞳孔便骤地一缩,不管不顾地把眼前的灌木枝叶推开,向前急行数步——但此时在古堡中,少年已然退回到自己房间包扎和洗脸去了,灰太狼于是便什么也没能看到,只得见靠在石椅上目光涣散的守护者。趁他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灰太狼又急急地退回了灌木丛深处。 接下来的数分钟于灰太狼而言甚是煎熬。深深的焦急写在他的脸上,涂在他的眸中,更是体现在他的行动上——尽管明知自己动作愈多,被守护者发现的概率愈高,但灰太狼还是按耐不住,不停地推开枝条向古堡里望去,可看到的还不过只是时而靠在椅背上,时而起身来回默然踱步的守护者。终于,过去了至多不过七八分钟,于灰太狼而言却像是整整一生一般——少年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灰太狼长松了一口气。 可是再下一刻,齿轮转动的“咯吱”声便从古堡方向传来。而同时,古堡中散出的光线自清幽渐变为了猩红。肃穆的哀乐声也从古堡里传出。但最为使灰太狼陷入不安的——或许“不安”是一个极为不足的描绘,“恐惧”大抵更合适些——是大殿中渐渐燃起的烈火和抬升的五层祭坛。虽然自远方看不真切,但灰太狼清楚地感知到,这就是他梦中的那座祭坛的样子,一模一样。 果然,祭坛各层四面的上古神兽塑像也耸立了起来,而其中间也随后亮起了冰蓝色的火光。一切都太熟悉了,太和梦中的那一幕幕相匹配了。接着又回想到自己离开古堡牢房时守护者脸上那让他深感冰寒的嘲讽神色——也是和梦中一样的嘲讽神色,灰太狼刚松的那口气瞬时又提了回来。于是他焦急地向前迈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其实他已站到了古堡门前不过几步远的位置,而若不是即时地反应过来躲入了一棵大树月光中的阴影里,他断然是会被守护者和喜羊羊看到的。 而在这个位置,他看着喜羊羊自守护者手中接过了样什么东西:看不真切,但他相当正确地猜到了——依据他梦中的情节——那是那把曾救了自己的匕首。之后,便目睹喜羊羊一步一步,向祭坛顶端走去。 近了,更近了,更近了。灰太狼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毒梭,压得生疼,但他全没有注意——所有的精神都已是集中在了视线远处那抹淡蓝身上,那抹正一步一步走向这令人畏惧的祭坛顶端的淡蓝身上。 少年已立在祭坛之巅。 如他梦中那般,少年转回身,露出了那熟悉而令自己全身一颤的至为复杂而又至为单纯的笑容,并轻声念出了“灰太狼大叔”这个名字——事实上,他是看不清少年脸上的神情,更听不到少年唇中飘出的声音的——这不过是他的想象,或者说对梦中情形的重演,罢了。但这已足够驱使他忘却一切其他,猛地冲出树荫,疾奔闯入古堡大殿敞开的大门内。此时此刻,已来不及冲到少年身旁拽住他了,唯一可资利用的,便是手中仅有的那枚毒梭了。好在他之前便已认出这枚毒梭,虽然它上面确实淬了毒,可这毒是种很弱的毒,能使人短时间内便昏迷过去,却不会造成多少长期的伤害——于是他咬咬牙,发挥出或许是他最高的投掷水平。毒梭随之伴着“嗖嗖”的破空声,穿过他和淡蓝色少年之间的数十米距离,正正地击中了少年的后背。 少年向一旁一侧,栽倒在地。 灰太狼半跪在祭坛顶端,怀中是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喜羊羊。毒梭已被他取了下来,少年身上的伤口则被他快速而又同时细腻地用自己的狼毛包扎好了。守护者则只是默然地看着这个过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运啊!人,不可能胜天的啊!」 似乎只是为了打破沉默,守护者终于轻声开口,用有些奇怪的语气问道:“这毒梭,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其实这个问题全无意义,灰太狼都能识出这飞梭上的毒的种类,守护者当然更是知晓这毒梭自古堡何处取得。 灰太狼倒也真没有回答,反而用冰冷而带着些被压抑的怒火的语气说了些完全无关的话:“你的挑拨离间的水平实在是够糟的。昨晚在我门外,是你在放录音,对吧?姑且不说你这剪辑录音的水平——最后我听到的录音各种语气不对,还有时候一句话出来好几个语调——就论一件事,你们要真是在密谋,这古堡大殿就是最合适的地点,专门跑到我牢房门口是做什么?于是我才将计就计,装作了离开古堡的样子。”接着一顿,“你果然是要害他。” 对于灰太狼的前面各句,守护者纵使有些惊诧与无奈的情绪,也是完全未尝表示出来,而对于最后一句—— 「害他?」守护者一下子表情繁复起来,有些莫名的恼火,有些莫名的自怜,也有些莫名的无奈,但是更深处,却仿佛是同意了灰太狼这句话,于是显出些完全不知名的似是愧疚的情绪:“害他?唉……或许吧,或许吧……”身子便沉到旁边一把石椅上,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跳将起来,急急喊道,“快走!” “快走……?走?”无论如何没料到守护者会说这么一句的灰太狼完全愣住了,困惑地晃晃头,“什么意思?” “叫你们快走,离开古堡,快啊!”守护者一下子是真急了,声音高了许多,双臂也不住地挥舞,而后又重复了一遍,“快啊!” 灰太狼看到这幅情景,一股莫名的恐惧竟油然而生,于是把怀中少年护得更紧了,声线里也带上了急促和慌张:“你……你要我们走?你,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我不会听你的!” 这可真是火上浇油,守护者一下子急得直跺脚,全身上下,眼眸、表情、双臂、躯干、双腿、双脚,无一不显出着急的:“我没打什么主意!你们快走!快!!!” 但灰太狼仍无动作,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守护者。而守护者刚想再喊一遍的时候,便听到古堡中无比普遍的齿轮“咯吱咯吱”的转动声——虽说这本是常听到的声响,但这一次,却让守护者一下子身体一僵,想喊出的话咽回了嘴里,同时一下子坐回石椅上,仿佛完全失去了希望一般被剥夺了所有的气力。灰太狼被守护者这奇异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轰”的一声,古堡大门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下一秒,便死死闭紧了。 “你这是做什么?!”灰太狼在极度的惊愕中喊出来。 守护者却只是把头低下去,同时摇着头,脸上是一副将死之人的平静神色,某种意义下或许是回答灰太狼的问题但更大程度上只是在自言自语:“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什么?!”灰太狼显然是听不清离他仍有很远距离的守护者的低声自言自语的。 守护者又抬起头来,看向灰太狼的方向。这时灰太狼才看见,守护者眼眶里,竟有泪水在打转,而其后的眼眸里,则完全显出来一个情感的激烈漩涡,不禁愣住了。但守护者却只是又仿若机械般地重复着之前的话:“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次灰太狼终究听出来了“都完了”这三个音,全身只觉一股寒流袭过,急忙问道:“什么都完了?” 但一声“轰隆”巨响却早于守护者的回答先传到了灰太狼的两耳中。 古堡最底层,喜羊羊坠崖之后,灰太狼前来寻找少年之时最终找到淡蓝色少年的那处石屋里,天花板开始崩塌,一块一块沉重的碎石砸在地面上,砸在喜羊羊曾静静躺于其上的那方冰冷的石台上。逐渐地,一点一点地,那方石台便被砸成了一堆碎石。又过半晌,控制另一端石门的机关终究崩溃,石门轰然落下,狠狠地砸在其下的地面上,把地面砸出一个深坑,也把自己摔得粉碎…… 向上一点点,喜灰二人曾步行于其上的崖边栈道。栈道下方支撑的木棒在不知名的作用力推动下一根一根被顶出来,推到深渊之下。随之,栈道本身也一级一级地溃塌着。与之相伴毁灭的,还有附近的各组机关,在一声声爆炸里,化为了青烟…… 再向上,上有向远处不断延伸的铁棒的悬崖。那一根根铁棒首先被类似的作用力推出,坠下无限深的断崖。接着,整个悬崖便开始垮塌。数吨重的山石在巨响后便沿峭壁滚下,撞击着下方的道路,把后者连带着一并摧毁…… 之后,灰太狼曾在其内中了毒箭的石屋。天花板率先溃塌,接着,似是撑不住多出来的这些碎石的重力一般,地板也在轰然巨响中整个坍塌下去,只余下四面墙壁,兀自悬在空中,显得无比诡异。同时,曾隐在四面墙壁之后藏有毒箭的箭匣突然燃烧起来,猛烈的火焰之中,一切都成了烟尘…… 向上,绕着数组齿轮和蒸汽通道的螺旋栈道。自下而上,所有的齿轮一个接一个地被爆炸摧毁,而被冲击波推出飞溅的碎石则把四周的木制栈道彻底砸烂。再接下来,则是通道底端,蒸汽的来源——地层中的一处熔岩室,在扰动中把岩浆喷将出来,溢过原本应阻住岩浆的机关架构,直接冲了上来,毁掉了通道里还剩余的一切…… 又向上,喜羊羊曾于此坠崖的那处断崖。它本是山体延伸出的一处岩舌,此时,爆破声在岩舌根部开始鳞次栉比地响起。于是,最终,整个岩舌轰然断裂,百余吨重的这方巨岩便直直地向下坠去…… 再之后,有箭矢兽的那方岩壁。岩壁本身首先开始溃塌,而后,在岩壁远端,仍关有数只箭矢兽的地方,空中突然毒箭飞舞。一个接一个地,在“啊……啊……”的痛苦叫声后,箭矢兽们便都倒在地上,不动了。接下来,储毒箭的箭匣和其中余下的箭便也在冲天火光中付之一炬了…… 再向上,喜羊羊第一次见到守护者的那处空间。平整的地面首先垮塌,露出其下的种种机关——铁刺、箭匣,当然还有必不可缺的巨型齿轮。自蒸汽通道里涌上来的岩浆沿着一条专门设计的管道来到此地,于是无论铁刺、箭匣、齿轮,还有最远处的那圆台,皆没于了炽热的熔岩之中,再不可寻倪其踪影…… 而后,那方上有点点火光看起来像极了流星雨的岩壁。火光首先霎时间熄灭了,速度之快,仿佛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接着岩壁本身也开始溃塌…… 再后,这次喜灰二人抵达古堡那日灰太狼所落入的那方机关阵。它的四周,一瞬间猛然燃起烈火——没错,正是四周的箭匣。于是其中成百上千的箭矢,皆化为虚无…… 又后,灰太狼这几日所待的那座牢房。牢门首先倏然倒地,接着,在大地猛烈的震颤中,那方简陋的石桌化作了一堆碎石,石床也紧随其后。接下来,天花板便开始垮塌…… 接下来是有血火祭坛的、就在古堡入口大殿旁的那座大厅。地板率先垮塌,露出了其下的血火祭坛那组机关。说来有些讽刺,那本是以烈火为名的机关,如今是真的沐浴在了烈火之中——而且飞速地被火焰所吞噬了…… 在古堡以外,遥远的地方,那座古老的客栈,还有——当然——其中那座仍放着“休养光球”的阁楼,此时也燃起了熊熊大火。在漫天火光中,这座千年的古老建筑,付之一炬。与之命运相同的,还有分别放置那三件信物的迷宫、箭矢兽断崖、以及上有铁棒的悬崖和其尽头处的祭坛样式的石台…… 震动此时已经传到了古堡入口大殿。但随着震动越来越剧烈,守护者反而越来越平静,眸中的情感漩涡已然不见了,余下的,都是淡然,是风平浪静的一汪清潭。他一挥手,王座便又在大殿中出现。不顾灰太狼诧异的目光,他径直走回了王座旁,坐了下去。 在命运的不可违抗的最后审判面前,已经没有理由不平静面对了。 没有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已经明了古堡马上要毁了的灰太狼却不可能如此平静,近乎于咆哮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关上大门,之后毁掉这里,你这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吗?!” 守护者冷静地看向脸已经急红了的灰太狼,只是淡淡地道:“当然不是要和你们同归于尽。正如你所说,除非我疯了,否则绝不会这么做。而我自信我现在神志清醒。现下这情况,不过是古堡的自动机制罢了。” “自动机制?!”灰太狼的语调竟是又高了个八度,“你是当我傻吗?!你是这个古堡的守护者……” “……而不是管理者。”守护者带着浅浅的微笑接上了这句话,“不过我也没指望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虽然现在来看大抵是不会有了——你可以问问你怀里的那个孩子。”说罢,便闭上了双眼,却是已做好了迎接死神降临的准备了。 灰太狼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守护者的这句话,却也没有回应的必要了。伴着恐怖的巨响,大殿的天花板猛然垮塌。在失去意识前,灰太狼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来自守护者: “命运,谁都不会放过,谁也,都不能敌过啊!” ------------------------------------------------------------ 第五章更完了,来向大家说明一下新的文的写作进度。 第十章《童年忆事》的前三部分如今都已经写完了。如之前所说,《童年忆事》分成六个部分: 1.灰太狼来到青青草原之前的故事,主要是喜儿和美、懒、沸的首次相见以及其他一些小时候的故事; 2.灰太狼来到青青草原到古古怪界大作战之前的故事,包括灰太狼的到来,暖羊羊的到来,“草原三剑客”的成立和其他一些故事; 3.古古怪界大作战到羊运会的故事,除了古古怪界大作战和羊运会之外,还有一些喜羊羊和美羊羊之间的故事; 4.小灰灰相关的故事,包括小灰灰的出生,和小羊们成为朋友等; 5.喜灰电影版里的故事,按照《夕夜梦归》的世界设定,只有虎年、兔年、龙年三年的电影完全包括在《夕夜梦归》体系的世界观里(牛年、蛇年、马年完全不包括,羊年的主故事不包括,但是喜懒勇士奖牌的事件以及古羊族古狼族的设定包括在世界设定里),这三年的电影以及相关的故事都会出现在这第五部分里; 6.喜灰新版的故事,其中新版是指《开心方程式》及之后,新版喜灰包括在《夕夜梦归》设定里的只有《嘻哈闯世界》和《羊羊小侦探》,这两部作品里的某些故事会出现在这第六部分里。 第四部分和第六部分相对较短,第五部分的故事楼主是最熟悉的,所以这三部分写起来相对会快一些。目前的规划是七月底之前全部写完——当然,考虑到之前楼主规划的一个月写完《童年忆事》就没能实现,这次的规划楼主也不敢做绝对的保证……尽力而为吧。 按照目前的规划,更文的进度和写文的进度将保持统一。如今第五章更完就对应着《童年忆事》第三部分写完;接下来,第六章更完会对应第四部分写完;第七章更完会对应第五部分写完;第八、九章更完会对应整个《童年忆事》写完。之后便会直接开始更《童年忆事》,同时楼主会开始写第十一章,《往事依依》。 以上。 【第六章:甜蜜世界】 【第六章:甜蜜世界】 十四年前,五月廿五,羊村。 正是盛夏时节,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草原上皆是一望无垠的芳草;远处则是青青河,在夏日的阳光中波光粼粼,恰如坠入凡间的银河一般;再远处便是那方密林,深紫色的古堡已经耸立其中,但尚未有人居住,因此让它少了那么几分生气。春日繁花尽已凋零,但夏日也有属于它的鲜花——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那不深不浅的池塘中满池荷花,浅粉的荷花配碧绿的荷叶,自成一番风景。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或许唯一的缺憾便是难耐的燥热——于是前一瞬还不着一丝浮云的晴空此刻便已罩在乌云之下。风起,雨落,滚滚热浪霎时皆不觅踪影。但纵使乌云当空,极目远眺,大地上依旧一片敞亮,并无什么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仍是行人匆匆,不过是多了些花花绿绿的各式各样的雨伞罢了。而荷塘之中,点点雨滴落在荷叶里,落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乐声,更多了几许意境。 荷塘旁边,便耸立着一座医院。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突然自其中传出——啊,又有一个新生命来到了这世间!孩子的父亲——棕色的羊角、左眼上着金黄框的眼镜、一撮灰白的胡子、穿深蓝色的衣服、外披洁白大褂、右胸前别金黄的勋章、脚上蓝白相间的鞋子:正是全宇宙最伟大的科学家智羊羊——冲进了产房。刚刚产下孩子的丽羊羊耗费了太多气力,满身是汗,已然沉沉地昏睡过去了——然而在梦中的她是那么的平静,辅以水蓝的羊角、一头银白秀发、两个铃铛耳坠,着实不负其一代佳丽的名号。 新来到这世界的婴孩则被裹在一块淡蓝色的布中,那是个男孩,一对小小的角,额前卷卷的刘海,粉扑扑的脸蛋,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双瞳还闪着宝石蓝的光芒呢!啼哭已毕,他竟是弯了弯嘴角,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稚嫩,却是那么可喜。此时此刻,谁又能料到,这孩子将来会面对那许多不堪的命运呢? 至少他的父亲,智羊羊,是不能料到的。他深情地注视着静静地已睡着的他美丽的妻子,以及她刚刚产下的这正喜气洋洋地笑着的他们的儿子。一瞬间,他便给他想到了一个诚然是极好的名字: 喜羊羊。 三年之后,六月十五,月圆之夜,亦是月食之夜。 羊村后山,一声轰然巨响之后,地面猛地裂开,露出掩埋于土层之下的闪着银光的金属板。接着,两侧的金属板也缓缓退去,弧形的接收天线渐渐升起。点点繁星映在其中,不乏些许扭曲,却是变得更美轮美奂了。 智羊羊和丽羊羊正在天线下方,地层更深处,一座实验室里。他们眼前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地球和月球的图像。 月球的一角,开始渐渐发灰了。月食,开始了。 本想借此月食之际收集一点天文数据的智羊羊此时却突然一惊——毫无预料地,自月球方向传来了一些异样的信号。轻一皱眉,他把信号导入了译解系统,得出来的却只是一团团无法解读的乱码。 「看来不是智慧生命发出的信息?那这就是自然现象了……可这种信号模式,从来没有出现过啊……」智羊羊的眉,拧得更紧了。 丽羊羊此刻也在注视着那堆乱码。与智羊羊不同,她并没有因为看到是乱码就断定这并非智慧生命发出的信息,而是仍试图在其中找到些规律。不过现下一声尖锐而稚嫩的哭声打破了她的思考。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老公,我先去哄儿子睡觉,这里观测的事情就暂时靠你了。” “嗯。”智羊羊转身对丽羊羊笑了笑,便又转回头去,重新拧起眉头注视着大屏幕。 “哈哈,哈哈哈……”看着在实验室里边玩着彩色皮球边笑得如此开心的小喜儿,智羊羊不禁一扶额,丽羊羊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办法,实在是没法哄他睡觉,他太精神了。”言毕,她便走到小喜儿身边,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和眼眸中都是满满的温柔和母爱:“喜儿呀,爸爸妈妈正在忙着很重要的事情……”随着她领着对她的话半懂不懂的小喜儿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实验室外,她的声音也渐远渐小了。智羊羊则是带着不知是甜蜜还是苦涩的笑容,把视线再次投向了大屏幕。 此时,距离收到那段乱码已有一个多小时了,外面的景象已近月全食。黯淡同时血红色的满月挂在天边,总让人有点莫名的心慌。而就在此时,“叮”的一声,又一段异样的信号出现了,与上次的波形完全不同,但再次译解,仍是乱码。 智羊羊晃晃头,两个小时里收到月球方向传来的这么两段相互之间看起来并无关系同时并非智慧生命发出的无法解释的信号,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了,改天得好好研究研究。而丽羊羊此时已是安顿好了静不下来的小喜儿,缓缓踱步回来。在见到屏幕上显示的第二段信息时她不禁一愣,这些年来跟着智羊羊做研究让她也产生了某种直觉——她飞快地在键盘上按动几个按钮,把第一段和第二段信号叠加,重新载入译解。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封信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致地球上所有可能收到此信息并愿意施以援手的人: 我是月球的管理者,月亮女王。近些年来,星际秩序混乱,来自各个星球的智慧生命大批涌向月球,在这里开采资源,建设工程。如今,月球已然千疮百孔,危在旦夕。 而近一段时间内局势变得更加严峻,由于未知的原因,月球内部最后的平衡正在失去效用,同时现在正赶上月食,可以预计,月球将会被进一步削弱。这样下去,月球在一年之内便会面临灭顶之灾,地球亦会受到牵连。我无力解决月球当下的问题,也无法向更远的地点发送这封求救信,于是只好向地球求助,恳请收到此信息的各位,帮帮月球! 月亮女王 智羊羊和丽羊羊看完这封信后,皆是瞪大了眼,转头注视着彼此。而实验室敞开的大门外,正开开心心地玩着皮球的小喜儿突然像有了某种预感似的,向实验室里的父母投去了疑惑的一瞥。不过当然,当时的他并没有办法知晓,他的生活,还有他的命运,就要发生无比重大的改变了。 “你们……要走?”羊村村长,也是曾经智羊羊和丽羊羊的老师,慢羊羊,此刻已经被包在自他头顶长出的如杂草密林般乱糟糟的一团智慧草里,语调困惑不已。 于是智羊羊不得不尽力拨开这葱翠的一堆细藤绿叶:“慢羊羊村长,我们……不得不如此。” “可是为什么?”慢羊羊像是终于开始理解了当下的情形一般,语调猛地一抬,变为惊愕,却在下一瞬又退回了那不解的神色,“再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智羊羊轻叹一口气,这已是后半夜了,而他也已经把收到这封求救信的事说六七遍了,无奈,还得再说一遍啊。于是甩甩头,清清嗓子,再度开口道:“是这样,从入夜开始,我就启动了后山实验室,想收集一点关于月食的天文数据……” 但其实慢羊羊只是摆出一副在认真听的样子,而思绪完全不在这里——没有必要。当然如此,前面那六七遍陈述已经让他完全明白了一切事实,作为羊村村长,他的智慧绝对是超群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当下这是什么情形呢?不过是想利用多点时间,再观察观察智羊羊和丽羊羊二羊的神色罢了。从他们踏入羊村实验室——论设备先进程度它赶不上后山实验室,但羊村实验室实在是慢羊羊长久以来的习惯之所了,他不愿更换——的银灰色门槛起,慢羊羊就注意到,所有的话都是智羊羊在说,丽羊羊只是站在一边,双手交叉下垂,低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此刻,他开始更细致地观察丽羊羊的面孔,把那些痛苦、犹豫、不舍都看得一清二楚,而她的眼瞳,也是那么的浑浊,情感在责任感和母爱中搅来搅去,只余下一团乱七八糟罢了。智羊羊的面孔则清晰得多,无论容貌,甚至于声音,都冷静得或许有些冷酷,坚决得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唉,心底的无奈和不愿还是在肢体最细微的动作和眸子最微弱的水波中被显现了出来。若不是有慢羊羊这等的观察力和对智羊羊的极度熟络,这无奈和不愿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是被埋在显眼得多的伪装之下的。然而,他终究是慢羊羊。 摆摆手,他打断了智羊羊的冗长叙述,不必再让他说下去了:“我明白当下的情况了,我也理解拯救月球的急迫性,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算了,你们肯定想过……但是你们当然也舍不得你们的孩子,对不对?我看得出来。你们的喜儿,他才三岁呀!你们忍心让他无父无母地长大……” 丽羊羊的声音却骤然插了进来——比起智羊羊,她的声音本就要柔和得多,而当下,已经不只是柔和了,而更是带着明显的颤音,但这话的内容却是坚决:“我们都考虑过,村长。我们舍不得离开喜儿,他还小……可是,如果我们不伸出援手,月球很有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那里,又有多少孩子,有多少甚至比喜儿还要小,还要无辜?而且,谁知道还会牵连多少地球上的生灵?既如此,我们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说来或许有些奇怪,智羊羊前面的所有话语都没能打动慢羊羊,而丽羊羊的这句话却一下子让慢羊羊再不反驳了——也是,丽羊羊都说得如此坚决,慢羊羊再坚持不同意下去又能坚持出什么结果?他自己推开了最后一丛头上的智慧草,垂下眼睛,低声道: “好吧,好吧……你们要去,那就去吧。” 已近黎明,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向遥远的东方望去,已然可以看到金黄色的淡淡晨曦。一个蓝白相间的火箭则耸立在这初现的曙光之中,被罩上了几分柔和的暖色调。 丽羊羊把小喜儿递到了慢羊羊怀里——都到凌晨了,这好动的孩子居然还没有睡着,反倒是精神得很,咧嘴不知在笑着些什么,同时瞪着有宝蓝色瞳孔的大眼睛,闪出明显而抑制不住的好奇光芒。而在接过他的那一刻,慢羊羊碰到了丽羊羊的手,只是一瞬,却能感觉到,那双手是那么的冰冷,而且还在微微地颤抖着。于是,不知为何,他就感觉鼻头一酸,眼里就像是要涌出泪一般,只好急急转头,才能勉强抑制住哭泣的冲动。 丽羊羊显然是没有太在意这个举动,而是把目光死死地定在了小喜儿身上,后者则回给他的母亲以不解的眼神。于是她笑了,一声苦笑,手伸出来想要再爱抚爱抚自己孩子的双角,但却最终悬在了半空中,半晌,放了下去。 「唉……罢了,罢了。」 智羊羊此时走上前来,柔声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却没有人回应。他把探寻的目光先是投向了对面的百岁老人,接着又转向了自己的妻子,愣了愣,双手便下意识地伸出来,不紧不松,以恰合适的力度,抱住了丽羊羊。 “没事,没事的。”嘴上缓缓说道。 丽羊羊则轻轻地把自己推离了丈夫的拥抱,只是向他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又转回身,改以无比郑重的语气对慢羊羊道:“慢羊羊村长,我们的孩子,喜羊羊,就托付给您了。” 慢羊羊听到如此严肃的声调,不禁一愣。好一会儿,才终究回答道: “没问题,你们……放心吧。” 智羊羊和丽羊羊都转过身去了,而且,再没有回头。那时,虽然朝霞已在天边,四方又有些云朵悠然而过,但头顶则仍是满目繁星,这是何等美好的景色啊!然而慢羊羊无心去观赏,他厚厚的眼镜片之下,眸子里是说不出的伤痛,可他正看着的怀里的孩子,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竟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轰——”一声巨响过后,那火箭便喷出了蓝色的等离子体火焰。一时间,飞散的蓝色尘雾笼罩了一切,慢羊羊则不禁咳嗽几声。而小喜儿也安静了下来,睁着眼睛,满是好奇地四处张望,可当然是看不清周围的任何景物的——等到再能看清之时,火箭已经远在天边,拖着五道长长的蓝光,冲入了漫漫星河之中。慢羊羊抬头,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它,而最深处的情感则随着双瞳被镜片的白色反光所掩盖而也无从得见。小喜儿也同时看向了天边,双瞳晃动着,其里,水光潋滟——正似六年半以后,兔年,他知晓真相之时的样子。 而且,繁星,也始终都见证着这一切。 智羊羊开火箭的技术确实是一流……糟的。本来他是操纵火箭向着一处看来像是城镇的地方去降落,想在那里打听打听月亮女王的所在,结果却最终降落在了一处荒凉的峡谷里——正是后来被称之为万龙谷的地方,不过当时的此地尚未有恐龙罢了。而且他还没能做到软着陆,火箭直接以极快的速度撞毁在地了。好在,智羊羊造火箭的技术倒是极好的——这不仅体现在他们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抵达了月球,还体现在当下,在撞击之中,火箭内置的紧急保护措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火箭是彻底毁掉了,但是智羊羊和丽羊羊都没有受哪怕一点伤。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到达了月球,意味着现在是正午——这个时间其实本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只是地球上青青草原的时间,然而,纯粹是巧合,他们还真的降落在了一处太阳正当空的地方,于是我们就也姑且叫做正午吧——可是在这深得可怕的峡谷底,仅有正午能有点阳光照射进来,而即使在正午有阳光,也是蛮幽暗的。智羊羊牵着丽羊羊的手,默然地走出了火箭仍在燃烧着的残骸。不过已经没有爆炸的风险了,紧急保护系统把燃油箱直接封死了,于是二人倒也不必急于逃离此地。丽羊羊也就由此有了闲心,黑着脸半开玩笑地抱怨她老公的驾驶技术: “我说,老公啊。你这操作技术真是举世无双啊,这么窄的一个峡谷,你都能降落进来。”如果不是她实在有些无语,她的语气也不至于如此奇特。 智羊羊只好尴尬地笑笑:“嘿嘿……至少,我们到了月球嘛。只要到了这里,总有办法找到那位月亮女王的嘛,你就别不开心了……” 丽羊羊故作高冷地哼了一声,一甩头,没再说话。 一时静了下来,只有背后不远处火箭残骸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智羊羊拉着丽羊羊坐在好在不算太冰冷的地面上,开始仔细地考虑该怎么离开这里的问题。丽羊羊则是仰头望天,月球上的正午和地球上的正午还是很像的,天也是碧蓝的——事实上,看起来更蓝了,且万里无云。更有意思的是,即使正午,天空中依旧能隐约看见许多闪闪的星星,围在火辣辣的炎日四周,颇有一番意境。不过,下一瞬,远处突然响起的沉重脚步声便打破了他们二人的沉思。 智羊羊率先反应过来,猛地转头,便看见了一个极沉重的石制机器人在缓步走来。丽羊羊的反应则慢上几秒,当她也转回头来时,这沉重的脚步声就已经不是仅从一边传来了——四面八方,如今,都有石人出现。 智羊羊的大脑飞速转动着。这附近显然看不到什么人烟,所以这些机器人有大概率是冲着他们而来的。而,不知为什么,智羊羊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而且他还是一个一向很信赖自己直觉的人——便是这些机器人只怕是来者不善。本来看到第一个石人的那一刻,智羊羊的想法是马上拉着妻子就跑。这些石人终究行动缓慢,一点都不灵活,打是打不过它——毕竟他们是来帮助月球处理危机,而不是来打仗的,于是便完全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跑过它则绝对没有问题。可现在,这便只能是一个听起来很不错但完全无法付诸实施的想法了,周围的石人太多了,至少有二三十个,各个方向上都有,跑的道路也因此完全被封死了。于是智羊羊现在虽已站起身,但完全没有逃跑的准备了。当下唯一的指望,便是自己的直觉有误,换句话说,这些石人并无恶意。 这些,丽羊羊同样也想到了。论聪明,她不比智羊羊差多少,她只是有时候没有智羊羊那么沉得住气罢了。于是她霎时惊叫一声,不过下一刻便镇静下来,接下来,也不必智羊羊说什么,他们就都这样默默地站着,静观其变了。然而,只是下一瞬,他们的直觉便被证明是正确的——离他们最近的石人速度霎时一快,却不是在脚上前进的速度,而是手上:它猛地了抽出一支枪,对准智羊羊和丽羊羊的方向便扣下了扳机。 智羊羊则在第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前扑去,挡在了丽羊羊身前。“噗”的一声,他便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失去了知觉。 智羊羊再醒来时,是在一处有着铁栅栏门的牢房里。四下皆是不见天日,仅有跳跃着的昏黄烛火幽幽,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时长时短,飘忽不定。 一转头,却是正对上了丽羊羊的目光。见智羊羊想说些什么,丽羊羊却是抢先轻声开口:“老公,你醒了。”接着默然抿起一抹幸福的笑意,“谢谢你替我挡下那一枪。”下一瞬又换上了有点开玩笑的语气,“不过最后我也还是难逃一劫中了一枪啦,可那枪只是用来把我们击晕的,根本没有任何伤害的效果。” 智羊羊则是轻轻笑了一声:“看你我身上都没有可见的伤口就知道了。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接着转头四处环视一圈,露出了明显的困惑表情,“这是……哪里?” 丽羊羊一耸肩:“我没比你早醒来多少,周围也就这个样子,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识之类的。而且一直没有任何活动的物体出现,无论是人还是机器人。所以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是座牢房罢了。不过,我猜,我们还在那个峡谷里的某处,可能是峡谷某侧的山体里。” “这是怎么猜得的呢?”智羊羊也有这种感觉,但仅仅是种感觉罢了,毫无根据。 但丽羊羊则是推论出来的:“我在被击晕之前,注意到了那些石人所持的枪。我大体认识那种结构,这种枪,至多能让我们昏睡二十分钟。而那些机器人行动的缓慢你也见到了,二十分钟之内,它们不大可能把我们带多远。” “嗯……”智羊羊点了点头,他没有太过注意到那支枪,所以也就没想到这些,不过这终究不是如今的重点,“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出去的方法?” “那就得看你了,”丽羊羊又一耸肩,接着露出神秘的微笑,“你不是会撬锁吗?” “呃……”智羊羊脸上的笑容一霎时变得扭曲,接着就又变得极为尴尬,但丽羊羊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于是智羊羊也只好尴尬地轻笑几声,“是哈……” 在智羊羊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和他的儿子喜羊羊小时候一样,喜欢恶作剧。有时候,他就会用自己摸索出的撬锁的方法,随意撬开一户没有人在的人家的大门,偷偷溜进去,把里面的东西全搅乱一通。为此,智羊羊还被抓起来教育过好几次。智羊羊和丽羊羊结婚以后,这也就成了丽羊羊经常用以开智羊羊玩笑的事了。 现下,智羊羊在身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根铜丝。从牢房的铁栅栏门里伸出去,一弯折,伸进了锁孔中。之后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智羊羊脸上冒出来了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汗珠,丽羊羊则带着些紧张和担忧的神色看着他——终于,“咔嚓”一声,锁打开了,接着“吱呀”一声,牢门便被向外推开。 两人于是缓步走出,尽可能避免发出过大的声音,以防引起注意。然而事实上,他们很快就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注意可被引起。此地一共就只有三间牢房,另外两间都是空的。而走出这片区域之后,便是错综复杂的走廊,仿若迷宫一般——可是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那些石制机器人都不见了踪影。来回探路了有一个小时,二人才来到了一座石门前。正想着如何才能打开它,就是“轰”的一声,石门自动向两侧退去了,露出了外面的天地。 ——这一切,就像是,无论是谁把他们抓进了这里。要么是他太过于自信不可能有人撬开牢房的锁,要么就是他根本便没准备真的把他们关住在这里。 智羊羊这么想着,迈步走了出去,便见不远处赤红的火光——正是那处峡谷之中,火光,则正是自还尚在噼噼啪啪烧着的火箭残骸上放出的。 “看来你猜对了。”智羊羊转向丽羊羊,笑意盈盈。 如果按地球上青青草原的时间,此时已下午两点有余。然而这对于身处月球上的智羊羊和丽羊羊没有丝毫意义——太阳仍正悬头顶,洒下炽热的光。智羊羊只是一声苦笑:这还真是月球上的一大难办之处,完全没有办法把手表上的时间和头顶的太阳对应起来。 然而,他和丽羊羊还是达成了一致,暂时还是使用青青草原的时间。毕竟如此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而且也更让他们习惯许多。更何况,即使是智羊羊这等聪明,一时也不打算去费心理解无比复杂的月球时间系统。 但这并不是他们现在的重要问题。最根本的问题,是在于虽然他们带了些食物,可是终归没有带那么多,尤其是在火箭坠毁之时,其中的储粮室也一并付之一炬了。他们身上仅剩的食物,只够他们此刻坐下来吃完已拖延过久的午饭了。 好在,他们带了些钱——是在月球上应该可以使用的货币。然而,这荒凉的峡谷四周,连一户人家都没有,也不见哪怕一株能让他们用以填饱肚子的绿色植物。无奈,他们不得不费力回忆之前智羊羊想操纵火箭向之降落——但最终却坠毁在这处峡谷——的那座城镇的方向。智羊羊的记忆力或许大抵都用在了记忆科学规律之上,使得他对当下要回忆的问题毫无头绪,然而丽羊羊的记忆力则相当好。可是,即便如此,她要回忆的终究是在火箭降落过程中仅仅远远而模糊地看到的一处城镇的方向,而现在的峡谷四周又没有什么可见的地标——当然,峡谷本身除外——因而,她固然也是绞尽脑汁而只能得个大概。不过现下,有个大概总比没有好,于是他们向着那个毫不能确定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当天,他们最终也没有走到任何有人烟的地方,于是不得不找了一处悬崖之下可以避风雨之地休息一晚——倒是不冷,毕竟太阳仍正当空。第二天中午,他们已经走得是又累又饿。智羊羊和丽羊羊其实都近乎于虚脱了,但智羊羊确实是更能控制自己的神态和表情,没有怎么表现出来,甚至还主动提出背着丽羊羊走,但被丽羊羊笑着摆摆手拒绝了。正在此时,他们的运气终于到来了:虽然不是城镇,但他们看到了一缕炊烟——那么也就说是一户人家。二人,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一位名震四方的歌星的名号即使在月球上也是家喻户晓,而他们的身上又有足够的钱,于是这户人家也乐于招待他们,让他们吃了个饱,并告诉了他们去往他们想去的那座城镇——又是一项好运,那正是月亮女王的所在地,月球的都城,星明城,也就是后来有时叫做甜蜜城,有时叫做糖果城的那处地方——的道路:他们所走的方向不算特别正确,但好在不是南辕北辙。 经过一番对话,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把家里的车找了出来,并表示愿意——当然是在收取适当的费用的条件下——送二人一程。这便让他们的行程缩短了许多,仅用了五个小时,他们便已站在星明城的城池一隅了。 星明城虽贵为月球的都城,但其实并不怎么大,顶多算是个小镇子罢了。而且四周的一切都给人以一种破败而缺乏生气之感:路边的商铺不见花花绿绿的招牌,不见琳琅满目的商品,只有四处破漏的墙壁和天花板,只闻商贩像是有气无力的叫卖——如果这么有气无力还能称之为叫卖的话。四下里也不见几个行人,纵使有,也是给人以毫无生机的印象,他们既没有大城市中该有的急急匆匆,也没有小乡镇里该有的从从容容,只有呆滞的面孔,沉重的脚步。至于他们脚下踩的道路,也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而再往远看,则有几栋低矮的平房,同样也是破破烂烂的,仿佛年久失修,那大约就是住宅了。 而月亮女王的住宅,星明宫,事实上,也就在眼前不远处了。 星明宫虽然和四周的建筑物比起来要好上许多,但实则也是一副年久失修之态。四壁是陈旧的砖瓦墙,房顶则是已近腐朽的木料。仅有的几扇玻璃窗皆脏得不成样子,想来是很久都没有擦过了。在看过星明城其他建筑之后,智羊羊和丽羊羊倒是不觉得这等破旧有什么奇怪了,令他们惊奇的,是另一件事:星明宫竟然没有一个守卫,他们就直接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不几步,又推开一道略小一点的木门,便已站在大殿中央了。 大殿尽头,一位身着锦缎的女兔正端坐着。尽管如此坐姿同时给人以肃穆威严和温和优雅之感,正有王者之意,但是她的神色,尤其是眼神,显现出的则完全是另一种感觉,有几分无聊,有几分困苦,有几分难过,有几分无奈,有几分绝望,还有几分痛苦……总之是一言难尽。而突然听到声音,看到门被推开走入两个人,她一惊,可以说是愣住了,过了几秒,她认出了来者,急忙起身,同时不禁惊道:“这不是大科学家智羊羊和大歌星丽羊羊吗,你们怎么会来到这儿……?” 智羊羊微一鞠躬:“您就是月亮女王陛下吗?您好,我们此次前来,是因为收到了您之前在月食之夜发出的求救信,所以希望能够帮助到月球。不过路上出了些小意外,”笑容变得有几分尴尬,“因此到得晚了些许。” “啊!你们是来帮忙的,太好了!”月亮女王语气中的欣喜极为明显,甚至溢于眼眸之中,更甚至表现在她一下子激动得都跳了起来。下一刻,仿佛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突然身形一顿,脸上表情也僵了僵,接着便是故作镇定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梳子,开始仔仔细细地梳理起自己金黄的秀发。终于收起梳子后,她也回一鞠躬:“不好意思,实在是见到有人来帮助我们我就太激动了,所以有些失礼了。请允许我首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仪态万千,风度翩翩,甜到飞天的月球管理者,月亮女王。”接着她便一转头,“小乐!” 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小乐有些蹒跚地从一间侧屋里走了出来,满头打着卷的棕黑色头发,一对长长的粉色的兔耳朵,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胸前系着红色的蝴蝶结,看着甚是可爱。他咧嘴“咯咯”笑了笑,便扑进了月亮女王的怀里。后者则是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满面笑意:“这是我弟弟,小乐。” 智羊羊倒是仍旧维持着平静的神色,但丽羊羊见到小乐,难免一下子想起如今已在数十万公里之外的自己的孩子,眼里一下子波光粼粼,下一瞬,便是有泪涌入了眼眶里。而智羊羊也不过是没有表现在神色上罢了,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颤抖得完全无法听清,之后只得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又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才把声线重新平稳下来:“女王陛下,虽然我们收到了您的求救信,但是终究还是不那么清楚当下的情况。您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一些月球的具体情形?” 月亮女王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又恢复回了那复杂的绝望与痛苦混杂的状态,摇了摇头:“大体情况就是那封求救信里所说的,月球被来自各个星球的智慧生命过度开发,刚刚经历的月食又进一步破坏了已很脆弱的生态平衡。而且同时月球的经济民生也陷入了困境,你也看到这座城市现在的破烂样子,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修缮。而我们更是缺乏能做并执行规划建设方案的人,所以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避免现在预计不到一年便会到来的彻底的生态和经济双重崩溃……” 似乎是被自己姐姐的严肃表情吓到了,在她怀里的小乐竟一下子“哇哇”地哭了出来,打断了月亮女王正在说的话。她只好急急地说道:“实在抱歉,我……我弟弟还小,不懂事……反正大致情形就是这样。你们一路过来想必又饿又累了,那边,”勉强腾出手来,指着一个方向,“有一间多余的房间,请你们先在那里休息一下,过一会儿我去准备些吃的给你们,到时再继续说吧。”便匆匆忙忙走入了侧屋之中。 于是这次谈话也不得不就此急急结束。智羊羊和丽羊羊互相对望了几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一并走入月亮女王所指的那间屋子里了。 那日晚些时候,月亮女王向智羊羊和丽羊羊讲述了一些更具体的情形,包括交给了他们几幅测绘图。第二日,智羊羊和丽羊羊便自星明宫启程,借助地图,在一处适当的地点建立了地下实验室。接着,便马上着手设计新的月球建设方案。 之后的近九个月里,智羊羊和丽羊羊一直在四处奔波,从外星人手中拿回土地,重新建立新的生态,改造既有的城镇……月亮女王之前的那句“我是仪态万千,风度翩翩,甜到飞天的月球管理者,月亮女王”,其中的“甜到飞天”——本身不过是月亮女王的一个并无什么意义的口头禅罢了——给了智羊羊很大的启发,这也就决定了他与丽羊羊所制定的建设方案的大方向:他们要将月球建立成一个充满糖果的甜蜜世界。 这个方案很大程度上成功了。他们到达月球的第二年,三月初八。星明城已经被改建成了甜蜜城,星明宫也已成为了温馨而甜蜜的糖果宫,其他各处,像是果酱布丁沼泽、巧克力钟乳石洞、雪糕岛等等,业已全部竣工。而当下,两羊正和月亮女王一起站在地下实验室中,看全息投影的月球生态系统状况图表。总体上,情形是不错的,月球内部的平衡已经恢复,短时间之内也已没有了毁灭的风险。月亮女王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禁叹道:“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你们了!” 智羊羊微一鞠躬:“不必感谢我们,既然我们有这些知识,那这些也是我们应该做的。”脸上的笑容,则是那么灿烂。 丽羊羊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另两个人在说什么一样,死死地拧着眉头,盯着图表的一角。智羊羊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然而她仍毫无反应,于是不得不伏到了她的耳边,用充满关切的语气道:“怎么了?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啊!”丽羊羊这才反应过来,于是骤然一惊。甩甩头,缓缓伸出手来指着她之前看的图表那一隅,这才说到,“老公,你看看这里。” 智羊羊便把头转向那里,仔细地审视起那些数字和曲线。眉头从舒展的状态也逐渐拧紧,最后,和丽羊羊一样,也变成一副完全的愁眉不展之态。月亮女王则带着有些像是孩童般的好奇心,凑了过来,也想从纷繁的图表中读出些什么东西,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于是不得不带着不无些许困惑的声音问道:“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声和刚刚智羊羊对丽羊羊说的话一样,也骤然让神游物外的智羊羊回过了神来。他摆摆手:“有一处持续的苦元素释放点,对于月球甜蜜世界来说,这也就是一个生态不稳定因素。虽然短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结果,但长远来看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不过当下,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释放点具体在哪里。” “你们不是有地图吗?可以对照着地图看看哪里还没有被改造成甜蜜世界的一部分?”月亮女王仍旧语气欢快地建议道。 “嗯,您说得对。”智羊羊默默地点点了头,便拉起丽羊羊的手,一起走到了一张铺满地图的大桌子前,开始逐个区域地对照起来。三人于是就这样绕着这长宽都有数米的测绘图,仔细地一点一点排查着,却是整整一个小时而一无所获。月亮女王已经耐不住了,一下子有些像是赌气般坐在地上,头转向一侧,嘟着嘴唇,眼里满是不满之情。智羊羊也有些心情不快外加劳累,不耐烦地胡乱抹着自己脸上和头顶的汗,目光已有些无法集中地四处游离着。丽羊羊相比之下沉静很多,但仔细看她的神色也不难找到那一丝经过一个小时的无意义重复劳动之后近乎心里崩溃的痕迹。她的目光也终于不耐烦起来,开始有些不认真地胡乱扫过绘着繁复图案的地图,却在下一秒骤然愣住。右手颤抖地伸出,指着地图上一处:“会不会是……那里?” 智羊羊顺着丽羊羊的手指看去,仔细在那一带注视半天,才终于确定丽羊羊所指的地方。「可是,那里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啊?」智羊羊的思绪一时有些茫然,刚想转头问丽羊羊,一段记忆却毫无预警地突然蹿入脑海。于是他也像丽羊羊一样,有些愣住了。直到月亮女王察觉出气氛的异样,从地上起身,开口疑惑地问道:“你们是发现了什么吗……?”智羊羊这才给出了解释,同样手指地图上那一小片区域:“那里,那条狭长的黑**域,是一座峡谷。我们从地球过来时意外降落在了那里。虽然我们当时没看到任何人,但是却遇到了一批机器人,说不定,这次的苦元素释放点,就在那里。” 说罢,智羊羊转过身,面向丽羊羊,而丽羊羊正好也转过了身面向他。两羊对视,他们的眼中,皆是震惊,乃至于恐惧。智羊羊最终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又得再去一次那里了。” 其实,智羊羊给月亮女王的解释并不完全。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刚到月球之时在那座峡谷——万龙谷——里的经历,智羊羊和丽羊羊都不会对那里感到如此忌讳,乃至于惊惧。事实上,大约两个月以前,正月初三,为了改造那一带附近的生态,两人也曾去过一次万龙谷。他们再一次遭遇了那些石人,但这一次,有了武器防身,他们自然是快速地把石人们全部击溃了。可是,当智羊羊终于把仪器安装好,架在地上并且启动之后,却突然看到仪器出现了奇怪的示数——周围有特殊的干扰。而这造成的最终结果,便是万龙谷之所以成为了万龙谷的原因:他们没有制造出足够的甜蜜元素,却造出来了一大批恐龙。纵使他们手中有武器,可那些武器都是为那些笨拙的石制机器人准备的,他们根本没想着会出现一堆巨大而凶猛的史前猛兽,于是差点丧命。智羊羊拽着丽羊羊一路飞奔,两人都受了伤,身上血迹斑驳,才得以逃出峡谷,回到他们来时开的车里。之后休养了半个月,两人才能继续工作。这,才是他们近乎于把万龙谷这处地方埋在记忆最深处,拼命要把它忘掉的原因。 不过当下,在充分地知道他们将面临什么并依此准备了整整一晚上的情况下,第二天接近正午之时,他们又一次站在了万龙谷之中。身上不断喷出的信息干扰素让恐龙们都不愿靠近,而即使有真的靠近并试图一口咬下来或一掌拍下来的,也只会被二人周身的防护罩阻挡回去并疼痛难耐地凄厉惨叫。现在,他们的手上都持着既可以用来对付石人也可以用来对付恐龙的强火力武器,不过,他们完全没有见到任何石人,至于恐龙则都被信息干扰素和防护罩阻挡在千里之外,于是这些武器便全无用武之地了。 所以他们现在就可以专心地寻找他们第一次来这里时被石人抓过去的那座有错综复杂走廊的山中古堡的入口了,不过考虑到万龙谷庞大的规模,这实在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数个小时过后,他们都累得筋疲力尽,才终于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们来时火箭的残骸。如今,这残骸已被恐龙们四处撞来撞去,弄得全不成样子,但大体应该还是在当时坠毁的地方附近的。 “那么,也就是说,那座山中古堡的入口离这里不远了。”在防护罩又挡住了一只恐龙的攻击后,智羊羊平静地说道。 丽羊羊则已经注意到了一边岩壁上的不甚明显的一个方框,正圈出了他们当初离开山中古堡时所经过的那道石门。看来,他们确实是到目的地了。然而,时间已经很晚了,虽说这时间的早晚与峡谷里的光照条件毫无关系——基于月球上的时间,再考虑到只有正当空的太阳才能把光送进这峡谷之中,于是其实无论今明两天的何时,峡谷里都是近乎漆黑的——但不关乎光照,他们也需要休息。于是,他们决定,先休息一晚,第二天上午,再进入那座山中古堡之内,一探究竟。 清晨,刺耳的机械闹钟声让智羊羊和丽羊羊从睡梦中醒来。往日,在这崭新的月球甜蜜世界中,他们都是在悦耳的鸟鸣声中醒来,随即鼻头便会钻入清甜的糖果香。可是当下,四周只是一派死寂,空空荡荡,让他们的感官都仿佛在毫无刺激的环境中要继续地沉睡一般。 然而这不是伤感或无奈的时候——智羊羊和丽羊羊以最快速度收整好行囊,便钻入了万龙谷之中。很快,他们就再次立在了那方通向山中古堡的石门前。 而,与上一次站在这座石门前——当然那次是在石门的另一侧——完全一样,正在二人思考应该用何种方式打开它的时候,这石门便自动向两边退去了。智羊羊丽羊羊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十有八九,里面的人——无论是何方神圣——已经知道自己要来,并做好了准备。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使对方已有准备,自己也还是只能毅然决然地去面对之。于是他们只是一跨步踏入了其中,并默然地看着石门又缓缓地合闭了。 该去办正事,搞清楚这古堡里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但,就在二人如此准备之时,却突然发现了和上次来这里时不一样的一点:甬道的两侧竟是整齐地各站立着一排石人,而且,它们竟还动了起来!其中一个石人一霎时便拔出了枪,对准了他们。这次,两人的反应一样地出奇迅速,他们都飞快地向两侧闪去,同时伸出手试图把对方推开——当然,由于他们都已经自己及时地闪开了,这推的动作其实没有必要。下一刻,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无法再清晰的话——“跑!” 他们是准备了大批武器不假,可是弹药总归还是有限。在外面的峡谷之中,由于他们对峡谷的大小清晰得很,于是便也可以肯定他们的弹药是足够了。可是这古堡,谁知道它有多大,其中有多少石人?所以,尽量不消耗弹药自然才是上上策。 于是在这庞大的迷宫之中,他们尽力飞奔着。不得不说,智羊羊事先的准备确实很充分,他专门设计的鞋子能尽量降低跑步消耗的能量,而且他还准备了一批可以用来快速补充能量的浓缩食物。但纵然如此,每至新的一处便都能看到两侧成排的机器人迈步向他们扑来,机械的眼睛中还闪着寒光,这仍旧令人在不断的神经紧绷中近乎精神崩溃。还有许多次,他们一头钻进了死路之中,于是在撞到南墙不得不回头的情况下,他们双双取出武器,便是一通扫射,同时还要四处闪避着石人的枪口……总之,一言难尽啊! 最终,经过了数个小时的激战和探索,他们来到了一座石门前。与之前那道门不同,这次的门上,刻有冗长的铭文,并绘制着繁复的图案,而且,它没有自动打开。然而智羊羊也没心情管这许多,丽羊羊殿后,他则直接把武器的火力调至最大,对着石门,便是一枪。 轰然巨响之后,烟尘慢慢散尽之后,石门之后的一方石屋便清晰可见了。站在其中央一只着黑色锦缎长袍的男狼,笑意盈盈。 他抿嘴一笑,轻轻开口:“等二位这许久,现在才终于到了。”伸出双臂,真真摆出一副迎宾的姿态,“在下殊太狼,诚挚地欢迎二位的到来。” 背后沉闷的一声响把智羊羊的思绪拉了过去。他猛一转头,就看见丽羊羊此时已被数个石人逼到了一处角落中,而她的弹药已然消耗殆尽。智羊羊正急匆匆想跑过去帮忙,却见那些石人同时整齐划一地定住了,再无动作。 智羊羊和丽羊羊也由于惊愕,双双定住了,好一会儿,他们才都转过头来,看那自称殊太狼的男狼。他只是轻笑一声:“本来这些石人的任务也不是要伤害你们。我只是想让它们把你们击晕,之后带到这里来而已。谁知道你们戒备心如此重,又如此有毅力,居然一路闯了进来。”同时一挥手,两把石椅便凭空出现在这间不大的石屋中,“二位,请坐吧。” 智羊羊和丽羊羊此时都已站在石椅旁,但出于安全考量,统一地选择了不坐下。看着他们神色和动作上显而易见的戒备,殊太狼竟是又笑了出来:“哈,也是,谁知道我有没有在那椅子上设机关呢?不过,不管你们坐不坐,我自己可不准备站着,毕竟我们会有很长一段话要谈。”言毕,身后便已现出另一把石椅。他径直坐了上去。 智羊羊和丽羊羊对望几眼,不得不说,如今的状况显然不在预料之内。由于情况的不清不楚,二人都有些担忧,畏畏缩缩的。最终,智羊羊先聚集起了足够的勇气,开了口:“我们怀疑,你这里正在不断地释放苦元素,破坏月球甜蜜世界的生态稳定。因此,我们来……” “……要求我停止释放苦元素?”殊太狼满脸笑意地接上了这句话,“在你们走进这里来之后没多久,苦元素的释放就已经终止了。你们要是带了检测仪,现在就可以确认一下我说的话。” 智羊羊和丽羊羊再一次被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在导致自己几乎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震惊中,丽羊羊从口袋里取出了便携检测仪——虽然这机器不太准,但用于当前的目的应该还是足够的——并把目光对了上去:果然,在显示周围苦元素释放量的那块表盘里,指针直直地对着零刻度线。 “……你究竟是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许久,从又一次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智羊羊才再次开了口。 殊太狼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我都说了我叫殊太狼。而我猜你们应该能看出来,我是这座山中古堡的守护者——唉,这座古堡可比地球上那座山中古堡差远了。那座古堡大得多,设施也齐全得多。而且,那座古堡的守护者是一代一代正常地传承的,哪像我这里,我都已经借助冬眠技术,孤身一人在这里守了差不多五百年了……”摇摇头,“说远了说远了。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看不出来吗?” “就是为了引我们过来?”丽羊羊的声音中有完全抑制不住的恐惧,“我们之前被你的石人抓进来过一次,无论你要做什么,当时做就可以,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再第二次把我们引来?” 她声音中的恐惧带来的唯一结果便是殊太狼又一次笑出了声:“那么害怕干什么?看我是狼,以为我要吃掉你们不成?见到你们的天敌,就忘记自己身上还带着武器了?放心,虽然说你们身上的武器伤不到我,但也绝对足够保证我也伤不到你们。再说,引你们来当然不是为了吃掉你们,否则你们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就不会能活着离开了。”表情渐趋严肃起来,“不是的,引你们来是因为我在这里的任务要求我告诉你们一些事情,给你们一些东西。至于上次把你们抓进来的时候,当时的时机还不成熟,你们还有一大堆月球的生态问题有待解决,所以那只是为了保证你们这次来的时候能找到这里罢了。” “所以你要告诉我们的事情是什么?以及,这么说起来,你知道我们是谁?”或许是由于殊太狼的语调,或许是由于他的神色,或许是由于他眼中看起来的真诚,智羊羊渐渐放下了戒备,此时已经缓缓地坐在了他身后的石椅上。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谁,智羊羊和丽羊羊嘛。”殊太狼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不过除了名字之外,我对你们的了解只有少数几点。至于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而关于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嘛,那可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了……” 殊太狼讲给智羊羊和丽羊羊的故事,和十年之后,在地球上那座山中古堡里,那里的守护者讲给他们的儿子喜羊羊听的故事一模一样:正是千年以前,乾羊羊、坤太狼、和凤太狼之间的故事。而智羊羊和丽羊羊——他们此时都已经端坐在自己的石椅上——的反应也和十年之后他们的儿子相当一致:“这个故事,和当下,有任何关系吗?”智羊羊满是困惑地问了出来。 殊太狼则轻笑一声:“你,”手指智羊羊,“是乾羊羊的后代。我则是凤太狼的后代,可惜我不是我父亲的长子,不然我也不会被迫在这里独自待上五百年,而是像我哥哥一样,许久以前就在地球上那座古堡处离去了。哦对,至于地球上那座古堡,那就是这个故事里提到的削弱阵法的办法。你看,和当下很有关系吧?” 智羊羊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坤太狼千年以前诅咒的乾羊羊的后代,就是我?” “那倒不是。”殊太狼抿了抿唇,“其实按辈分推算,应该是你五百年以前的祖先,软绵绵。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坤太狼的后代武大狼为了不让软绵绵承受悲惨的命运,用自己的生命铸造了饿狼传说,把诅咒又向后推迟了。具体推迟到什么时候地球上的山中古堡守护者家族可能知道,但我并不清楚,不过我还是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你的。然而我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等你来,交给你这样东西罢了。”说着,便站起身来,在身后墙壁上一处按了一下,地面上便升起一个石台,上面端放着的,是一个卷轴。 “等……等等。”殊太狼的这段话把在场的二羊都再度置入了震惊之中,而这次先回过神来的,是丽羊羊,“你说五百年前,饿……饿狼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殊太狼本已伸出手来,准备拿起卷轴了。听闻这话,手又顿住了,半晌,轻叹一口气:“其实不该和你们说这么多的。倒不是别的什么问题,勾起了你们的好奇心,就不得不继续讲下去了。也罢,虽然你们其实大可不必对五百年前的事知道那么多,但是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说吧。”偏头想了想,“虽说如此,但你们还是先收下这个卷轴,让我完成了我的任务再说别的。”手又再度探出,一把抓起了卷轴,踱步回二羊身边。智羊羊此时也站起身来,把那轻轻的一卷已然泛黄的旧纸接了过来。 对于智羊羊,这卷纸当然没多少重量。可对于殊太狼,他却仿佛像是放下了什么千斤重物一样,长舒一口气,脸上、眼中,终于放下了重担的神情都是那么的显然。也是,对于他来讲,这是五百年孤独的最终结束,五百年的使命,就此完结,怎能不如释重负呢? 看着殊太狼的神情,智羊羊则只是默叹口气,轻轻把卷轴展开——然而,却一个字都没有看到。丽羊羊也探过头来,她看到的,同样是一片空白。于是智羊羊最后不解地抬眼问道:“空的……?你给我们一个空的卷轴,有何用处?” “它不是空的。”放下了重担之后,殊太狼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更加灿烂,“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这上面的内容,只有被选定的一只羊——也就是诅咒最终会降临于其上的那只羊——以及与他相关的极少数其他人能够看到。连我甚至都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仅仅知道个大概。但待会再说关于这卷轴的事,我先给你们讲讲,那段五百年前的往事……” 近五百年前,准确地说,羊历三零一零年,青青草原。 随着铁栅栏门“咔哒”一声合闭起来,不远处领着狼族大军正浩浩荡荡杀来的、身着红色底金色边军服、头戴黑色海盗帽和黑色眼罩的武大狼顿住了脚步,把手中弯刀猛地往地上一扔,便气愤地跳将起来。铁门另一侧的软绵绵看着这一切,纵使心中波涛汹涌,脸上也硬生生扯出一个冰冷无比的神色。 他不愿如此,但迫于生存的法则,迫于他必须为自己身后千百羊族的孩子们负责,他不得不如此。 「谁让我们生来就是天敌呢?武大狼。」 距离此地足有九天路程的一处山野之中,一座大门上绘有凤凰与狼牙图案的山中古堡赫然耸立着。古堡内,王座上,当时的守护者,也是殊太狼的父亲,此时正身披红袍端坐着,眼前,羊村大门处软绵绵和武大狼的影像栩栩如生。 “好啦,软绵绵和武大狼他们相见了,而且还成了敌人,正是理应的发展!”他满意地拍了拍手,“接下来该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完成削弱阵法所需的工作了!”起身,便向机关操纵室大步而去。 可是在他离开之前,他又最后看了一眼羊村门口的那幅画面。看着一羊一狼各自脸上的神色,眸中的水光,不知为何,他有点不详的预感。 “罢了罢了,哪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而已。”愣了一小会后,守护者使劲甩了甩头,把那些无聊的思绪,抛在了脑后。 一个月后。 夏日的艳阳正把火辣辣的酷暑投向草原,投向波光粼粼的青青河,也投向青青河彼岸的密林。而这方密林之中,有一块小小的空地,中间天然的泉眼汩汩冒着清泉。软绵绵靠在空地四周一棵小树上,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也不知是由于酷暑,还是由于过度的紧张。 过去了二十分钟,对他而言却仿若二十年,武大狼才默然地从另一侧也迈步而入。软绵绵缓缓抬起头,看向这只灰黑色的恶狼——然而他已成了一只“饿狼”:足足半个月的疯狂节食和严重过量的运动已让他瘦成了皮包骨。看着他这个样子,软绵绵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反倒是武大狼先开了口,语气冰冷:“软绵绵,你叫我来,是要干什么?是要向我投降吗?”语调本应或戏谑或得意的后半句,竟也是毫无抑扬顿挫地被说出来的。 软绵绵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轻声道:“何必这样说话呢?你也想起来了那些过去的往事,对不对?不然,你就不会只一个人这么孤身前来了。” 武大狼一微笑,算是默认了。他缓步踱到软绵绵身边,语气柔和了许多:“那么你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来问你,”软绵绵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你是傻吗?减肥钻铁栅栏这种明显荒谬的办法,你竟然也会信?!” “我当然不傻。”武大狼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软绵绵没料到这样的回答,一时真是无从反驳,嘴型变换了好半天,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看来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武大狼竟是轻笑一声,“那我说一句。我应该离能钻过铁门不远了,这几天之内,把你们村门口那块大石头披上羊皮,做成一只石羊。” “你……你要干什么?”软绵绵一下子甚至有些口吃了。 武大狼只是维持着微笑的神色,没有回答软绵绵的问题,转而说道:“其实你做不做这件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羊皮,到时候你要是没做这件事的话就我来,也无所谓。”说罢便转身,“行了,没别的事了,我得走了。” “哎……!”软绵绵急忙起身,伸出手来拽住抬步离去的武大狼,却只见后者转回头来,犀利,冰冷,甚至有些凶狠的眼光向自己投来。软绵绵心下一惊,手一抖,便松开了武大狼已然成了细细枯枝的胳膊,再下一秒,便见他消失在密林深处,不复寻得见了。 两天之后,深夜,青青河岸,狼族营地。 当夜正是月圆之夜,漆黑的夜空之中,星河不见,繁星隐匿。黑压压的云滚滚而来,滚滚而去,盖着天幕,压抑而沉闷。同时又是夏季酷暑之时,更是给人闷热之感。而那轮淡黄色的圆盘,则时而显现在云隙之中,时而又绝对不可见。但就在那从云中探头的短短时间内,它投下了这夜里仅有的光亮,可这光亮还是凄凄惨惨的,一点颜色也无的惨白。这如霜的惨白也覆盖着周围那几株稀稀落落的树木,把它们的绿叶都涂成了灰白。 站在土路面上的武大狼气喘吁吁,但脸上是凶残的笑容——不过如果往他的眸底深处看,其实是能看到被细致地藏起来的悲哀与不舍的——可周围的狼士兵显然都已经被他们首领如此瘦削的身形吓到了,只顾着惊惧,哪还能仔细看他的眼眸呢? 武大狼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向前跑去,离那铁门更近了,更近了…… 他站在了铁门前,看见了里面不远处,那块大石,上面披着一张羊皮—— ——软绵绵最终是找了一张羊皮披在门口那块大石头上了。他完全没能猜到武大狼想用这石羊来做什么,只是想着尽量满足武大狼的要求,而没有想更多别的。 但对于如今在铁门外的武大狼,这做好的石羊让他的心情一时无比复杂,不知是喜是忧。可他转念一想,又还有什么所谓呢? 罢了罢了,反正马上就都要结束了。 他从栅栏门的两个铁枝间钻了过去,故意四处张望了一圈,目光,当然,最终聚焦回了那石羊之上。 目露凶光,他向石羊,冲了过去—— 夜幕之上,乌云全部散尽,皓月当空,洒下冰冷的光。 ——并且一口把石羊吞了下去。 武大狼瞬间只觉身体一阵剧痛。然而,一切都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痛苦什么的,也不重要了吧。 在这样的最终想法中,他身形向侧一偏,倒了下去。眼,阖闭了。 同一轮皓月之下,山中古堡里,守护者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其实只是尽力让自己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罢了,而事实上,这平静终归不彻底,他的心里完全是一团乱麻。 于是他最终站起了身,把影像推到了一边,使劲地甩了甩头。而他的妻子此时刚巧牵着他们的两个儿子从一间侧室中走出,看到了守护者脸上的神色,不禁问道:“老……老公?发生什么了?” 听到这句话,守护者便转向了她。而这下,她可以更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上那些终究没有抑制住的惊愕,悲戚,乃至于愤怒。她一愣,脑中转了几圈,下一秒便瞪大了眼,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该不是……” 守护者没有答话,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她和他一起,视线霎时便投向了他们的两个孩子。他的目光,相对平静些许。而她的目光,则满含着恐惧,和不甘。 但,一切,都是命啊! “我……没太明白。”听完这段故事,智羊羊和丽羊羊二人脸上的困惑神情都显而易见。 殊太狼则轻叹一声:“软绵绵和武大狼二人在成为敌人之前应该就认识,而且关系大概还很不错,但具体细节如何我就一无所知了。不过软绵绵所谓‘你也想起来了那些过去的往事’大概就是指这个了。本来若是没有饿狼传说这么一件事,羊狼之间会僵持很长一段时间,这正是理应发生的事情,而到那时,我父亲自会有办法把他们都引到地球上那座古堡去。可武大狼大约是为了不让软绵绵承受这些,放弃生命造就了饿狼传说,让狼族离开了青青草原,就此也把诅咒推后了。具体推后到何时,如我所说,我并不太清楚。” “可是,”智羊羊依旧是满满的不解的语气,“武大狼又为何会知道那座山中古堡和软绵绵之间的联系?饿狼传说的造就,又为何会让你父母那么……惊恐?” 殊太狼耸耸肩:“武大狼理应是不知道山中古堡的事情的,所以也不见得是为了避免软绵绵承受跟古堡相关的命运,说不定是其他什么原因,但具体我又如何知道?至于第二个问题……”殊太狼摇了摇头,同时不着痕迹地把手在脸上轻轻拂过,但在那之前,智羊羊便敏锐地捕捉到了殊太狼眼角的滴滴泪水,“唉,无非是因为,武大狼把诅咒推迟了,但这诅咒至多就能被推迟那一次,再下一次命运到来之时,我们决不能失败。为了保证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我送到这里,月球,在这里布下一个更复杂的局。” “可是,”这次丽羊羊先问了出来,“为什么你父母一定执行这个工作……” 但还没问完就被殊太狼打断了:“为被坤太狼诅咒的那只羊削弱阵法,是他们的职责,也是我的职责。不过即使他们不想做,那座山中古堡也会强迫他们的。我哥哥十二岁生日那天,按惯例他要接过守护者的职责,可他不愿意,于是带上我试图逃离古堡。我们的父母出来追,结果,我们那时才知道,这山中古堡居然有自动机制。它发射了一枚飞弹,把我们的父母直接炸死了,而我们自己则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我们就又在古堡里了。” “你是说……”智羊羊和丽羊羊都感到不可思议般地瞪大了眼睛。 “古堡的自动机制会迫使我们完成职责。”殊太狼又耸了耸肩,但声调略有几分颤抖。他清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道,“所以我必须来到这里,而我的哥哥也必须接过守护者的传承。” “而你刚刚说的在月球上布下一个更复杂的局,就是这个卷轴……?”虽然眼见殊太狼有些痛苦的神色,但智羊羊也没有办法,同样是出于职责,出于他的职责,他必须追问下去。 “不仅仅是卷轴。”殊太狼倒是继续很有耐心地回答,“其实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古堡,之前就在释放一些破坏月球生态的元素。虽说就算不这么做月球的生态迟早也会由于外星智慧生命的过度开发而崩溃掉,但是这确实加速了这个进程,使得在一个恰当的时间能够把你们二位引来月球。当然,引来之后,根本的问题就是交给你们卷轴,并要你们把它带回到青青草原了。” “所以这卷轴,对于实现后面的一切流程,都是至关重要的?换句话说,它对于让那被选中的接受诅咒的羊承受不堪的命运至关重要,而且被选中的羊由于是乾羊羊的后代,那还会是我的后代,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把这卷轴带回青青草原呢?”智羊羊仍在继续咄咄逼问着。 然而殊太狼的耐心和镇静也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倒是很简单,我也不必用武力迫使你或者怎么样,只需要告诉你,这个卷轴上是对一场灾难的预言。只有你把它带回去,之后被选定的羊看到它,读出它上面的内容,他才能够把世界从这场灾难里拯救出来,不然,你们的青青草原,或者更准确一点,你们的地球,都会毁灭。当然,在这拯救的过程中,被选定的羊也就会成为诅咒的接受者,他的命运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可是说实话,如若不如此做,可能他的命运会更不堪,毕竟古堡机制已经是在削弱那千年前的阵法了。” 智羊羊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叹了口气。 “我能理解,”殊太狼也叹了口气,“你是觉得带回去这卷轴就是害了那被选定的羊,可是若不如此就会害了整个世界,所以你不得不拿上卷轴。事实自然如此,可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自愿的,毕竟,我怎么可能自愿在这里独处上五百年?这五百年,很苦啊……”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们都是命运的受害者,千年之前,便已注定了……好啦,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些了,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智羊羊和丽羊羊均是沉默地站起身来,转身准备离去。但在即将走出石门之时,智羊羊却顿住了,又转回身来,轻声问道:“那你接下来,又准备做些什么呢?” “我?”殊太狼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般,“我哪还有机会做什么呀。五百年的不断冬眠、解除冬眠,对身体伤害是很大的,我至多还有一个月可活了。这一个月里,我也不准备去哪里了,就在这我住了五百年的家里,好好休息休息也就是了。”眼中,有泪光在闪,“行了,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你们赶快离开吧。”一转身,便又走向他的石椅旁。而就在那一瞬,可以看到,他的背影,是那么的苍老。 智羊羊的眼角也溢出了一滴泪,但很快地就被他自己急急拭去了。下一刻,他便也转身离去了,同样,只余下了,一个背影。 两个半月以后,五月廿五,地球和月球之间的茫茫太空。 看着夜半球的黑暗渐渐笼过地球上那熟悉的角落,青青草原,智羊羊无力地跌坐回背后的座椅上,丽羊羊则默然地坐在一旁,没有说什么,但两行清泪已然沿着脸庞缓缓滑落。 还是晚了。 那日,从山中古堡回到他们的实验室之后,虽然山中古堡那里已经不再释放苦元素了,可智羊羊和丽羊羊二人的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们依旧在东跑西跑,完成甜蜜世界建设的最后一些工作:像是棒棒糖区和啫喱糖区,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建设完成的。还有另一项工作,那便是准备一套应急措施——智羊羊充分地认识到了一点,那便是这**规模地从外星人手中拿回土地,肯定引起了他们的不满,这样,月球迟早会惹上麻烦的。而月球本身几乎不设防,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设防方案。这样,便需要一套应急系统,以便于月球再度陷入危机时,能够尽快地恢复生态平衡,而这套系统,当然,就是超能铃铛和甜甜树了。除了这两者之外,智羊羊和丽羊羊还准备了电子手帐,并在自己的实验室之外建设了迷宫和其他一批关卡,以保护甜甜树。 正是因为这些工作的繁复,当智羊羊和丽羊羊终于把它们都完成时,时间已经过去足足两个月了,距离他们的儿子,喜羊羊的生日,五月廿五,也就只剩下半个月了。由于来时的火箭已经毁掉了,他们必须制造一艘新的飞船。可是半个月里,又如何来得及呢?智羊羊和丽羊羊那一段时间天天拼命工作,经常累到晚上回到房间里不说一句话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他们唯一的指望,便是能够在五月廿五那天之前回到地球,给自己的儿子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事实上,喜羊羊的模样那段时间经常——当然只是在想象中——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给他们以源源不断的动力。可是他们终归还是晚了一点,只晚了一点点而已,但无论如何,晚了,还是晚了。 夜,此刻已经笼罩青青草原了。 智羊羊最终颤抖着把手伸了出来,扳动了控制面板上的一个红色的开关,关掉了飞船里安装的高功率加速系统——还处在实验中的一套能够急剧提升飞船速度,但很有可能会导致安全性损失的加速系统。 毕竟,这个时候,开得再快,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同一时刻,地球,青青草原。 一座淡蓝色的房子的门前,年迈的羊村村长,慢羊羊,默然站立着。他的手撑在门板上,头也尽量地贴了过去,神色则十分严肃。而房子里传出来的,则是属于一个小孩子的阵阵的啜泣声。 “唉……”他长叹一口气,眸中的不忍与同情显而易见,“他们还是没能来得及啊……”视线同时转向了那苍茫的夜空。今夜,并没有什么云雾,天气澄明,下弦月高挂天幕,点点星光,也正在那里一眨一眨地闪烁着。 虽说行动迟缓,但慢羊羊做抉择通常是没有什么迟疑的,可是现在,他倒是真的犹豫了。他明白,对于那可怜的孩子来讲,自己终归不是他的父母,也完全代替不了他的父母的角色。自己不应该,也没有资格,给他过这个四岁生日。可是…… “哇——”又一声猛烈的哭声。慢羊羊的手霎时颤抖了一抖,目光也随之一撼。但,是啊,现在这孩子,也只剩下自己能够给他以照料,给他以亲情之爱了呀。他的父母,把他托付给了自己啊。可,可…… 慢羊羊头上已经开始冒出一团又一团的智慧草了。他猛地一甩头,把它们基本都甩到了一边——无论如何,自己必须要进去安慰安慰这孩子,再这样下去,他会哭晕过去的。 慢羊羊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定住了半晌,终究随着“吱呀”一声,把门推了开来。门里,当然是今天四岁生日的小喜儿。他坐在高大的椅子上,除了不住的颤抖之外,便再无什么动作,双眼则无神地注视着上面插着蜡烛同时歪歪扭扭写着“喜羊羊生日快乐”七个字的生日蛋糕,不过此时他是看不清那几个字的——他大而亮的眼睛中已经满是泪水了。 慢羊羊尽可能地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了小喜儿的身边。而小喜儿此时也恰好一抬头,满是泪水的脸庞便迎上了那苍老的目光,不知怎么,他更是鼻头一酸,便扑到了村长的怀中,继续嚎啕大哭起来。而慢羊羊则只是边尽可能温柔地拍着他,边柔声说了句:“没事的,没事的……”便再没有说些什么别的,他明白,这孩子现在需要的安慰只是自己陪在这里罢了,至于说什么安慰的话,则实在是并不需要的。 …… 夜已深。把小喜儿哄睡觉并安顿好之后,慢羊羊轻声推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了,慢羊羊也是浑身疲乏,觉得该回自己房间里休息了。但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何,他最后又抬头望了一眼漫漫繁星以及其间的壮丽星河,却极其意外地看到一道亮光逐渐划过天穹。本以为那是颗流星,但半分钟之后他就觉得不大对,这轨迹,明显是人工物体,而且正冲着青青草原这里飞来。 「是……是他们吗?」慢羊羊咬紧了嘴唇,「所以他们,其实只晚了这一点点而已吗?」 那确实是智羊羊和丽羊羊的飞船。在慢羊羊赶到时,它也已经稳稳地落在预定的降落点了。舱门打开,智羊羊和丽羊羊二人搬着行李走了下来,看到慢羊羊,或者更准确地说,看到后者一副想要问些什么的样子,智羊羊默默地摇了摇头。 于是慢羊羊也只能把自己的疑问咽了下去。但其实,也没必要问些什么。显然,他们是努力试着在廿五之前赶回来,但最终没能成功。再问一遍,除了让他们伤心之外,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但放下行李之后,智羊羊却走到了慢羊羊身边,开了口。本以为智羊羊会直接问他儿子的情况,结果慢羊羊听到的却像是份冰冷冷的工作总结:“慢羊羊村长,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从月球回来了。月球的生态危机已经解除,它已被改造成一个具有稳定生态、充满糖果的甜蜜世界。并且我们也建立了适当的措施,以便在未来月球再次遭遇危机时能够尽快恢复生态平衡。另外,月球管理者,月亮女王陛下,请我们转达对您的问候。以及,”智羊羊从身后拿出了那卷卷轴,“我们在月球上拿到了这个,交给您。” “这是……?”慢羊羊推了推眼镜,把卷轴缓缓地展开了,而当然,他一个字也没能看到,于是不得不困惑地问出了声,“空的?” “具体我们如何得到它的细节比较复杂,就不跟您详加叙述了。”智羊羊摇摇头,“至于它的内容,我们也完全看不到。我们被告知的是这卷轴的内容只有被选定的一只羊以及与他相关的极少数人能够看到。它上面是对一场灾难的预言,而被选定的那只羊会把世界从这场灾难中拯救出来,但他自己的命运,会发生巨大的改变。或者说,他将会承受很有可能极为不堪的命运。” 慢羊羊的眉头死死地拧紧了,神色变得极为严肃,甚至严肃得有些吓人:“这被选定的羊是谁?那场灾难,又是什么样的灾难?” “我们一无所知,”智羊羊摇摇头,“只知道这场灾难如果允许它发生的话,将会毁灭整个地球……我明白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就我所知,这很有可能是真的,我们不应该置之不理或者掉以轻心。” “我明白,”慢羊羊则是点点头,他对智羊羊,这个他当年最优秀的学生的判断,还是相当信任的,“可这若是真的,岂不是意味着那个被选定的羊会……”没能继续说下去。 “嗯。”智羊羊眼神中出现了几分苦痛,“可没有办法,毕竟是整个世界的灾难……我建议您把它放在羊村图书馆那间古籍储藏室里,锁起来。我们已经在上面用隐形墨水签下了我们自己的名字,用作标识。这样,若是真被被选定的羊看到,那就是天意,不……不能算是我们的过错了。” “好吧。”慢羊羊长叹一口气,此时丽羊羊也走了过来。和智羊羊不同,慢羊羊看到丽羊羊的那一瞬,便知道她现在是急迫地希望见到自己的孩子的——这一点,在她的面容上,在她的眼睛里,甚至在她的肢体动作中,都写得一清二楚,于是慢羊羊垂了垂眼,终究缓缓开口道:“你们不去看看你们的儿子吗?我刚安顿他睡下。” 可他得到的回答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丽羊羊沉沉地——但坚决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我们很快就又要离开了。这次回来,本意是来给喜儿过个生日。可是,您也看到,我们晚了。既如此,再去看他,让他再经历一次离别,尤其是这一次他很有可能已经能够明白我们是要离开他了,这样,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们,很快又要离开?!”慢羊羊的声音在惊愕中高了许多。 “嗯。”智羊羊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无奈和坚决都一清二楚,“这次在月球,我们才了解到,其实有很多星球都面临和月球类似的危机。我们……有义务伸出援手。” 看着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坚决,慢羊羊清楚地意识到,和上次他们去月球时一样,无论他说什么,他们都不会转变想法了。索性,他就没有试图劝他们留下,只是叹道:“我知道了。你们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吗?比如有没有什么要留给你们孩子的?” 智羊羊其实有一点惊讶于慢羊羊完全没有试图劝他们留下,但他也马上想明白了,他的老师,终究是个聪明人:“这个,”从怀中先掏出了一个上有红色按钮的黑色长方体,“是一个紧急通信器,一次性的,通话时长也很有限。但我还没有找到更好的能够在星际空间中任意两点建立联系的方法,暂时只能这样了。由于是一次性的,所以请您务必只在青青草原或者……或者喜儿发生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时,比如,如果被选定的羊出现,并且读到了那个卷轴的时候,再用它联系我们。”之后又取出了金光闪闪的超能铃铛,“至于这个铃铛,是送给喜儿的,算是个念想。还请您,交给他了。” “嗯。”慢羊羊接过这两样物项,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要留下吗……?” 智羊羊刚想开口回答“没有了”,丽羊羊却抢先一步,眸中水光涌动,有些颤抖地开口道: “我……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留给喜儿。” 是夜,羊村北郊大礼堂。 北郊大礼堂并不是通常所说的羊村礼堂。相比之下,北郊大礼堂要大得多,但由于它离村子的核心区实在太远,所以长期以来没有什么人用,里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甚至墙角各处的蜘蛛网都清晰可见。 ——直到今天。 整个白天,慢羊羊动员了大批村民,把北郊大礼堂整个清扫了一遍,检查了其中的灯光、音响等等设施。当下,北郊大礼堂里已经整洁如新,打过蜡的地板闪着亮光,舞台上则铺着华贵的红紫色地毯,一架黝黑发亮的高档钢琴摆在其上,在它旁边坐着的,则是羊村最好的钢琴师。 ——明晃晃的灯光骤然亮起,风靡海陆空三栖动物的著名歌星丽羊羊正身着亮闪闪的天蓝色裙子,立在聚光灯之下。 而台下,绝对可以说是人潮涌动。北郊大礼堂里没有任何座位,但这完全没有影响闻讯而来的观众的热情。甚至有海洋生物为了来看丽羊羊的演唱会,不惜斥巨资雇人在礼堂前排放置了一个大水缸。来自南极的企鹅,热带的狮子,天上的飞鸟,都在一天之内,不远千里地赶了过来。如今,他们都在摇摆着身体,不断地高呼着:“丽羊羊!丽羊羊!” 丽羊羊半眯着眼,拿起了话筒。钢琴的乐声响起,丽羊羊也展开了歌喉: “看看星光看月亮 “看看我的心 “月亮代表我的心 “梦想是片秘密……” 这首歌是丽羊羊刚写下没多久的,不免一开始有些生硬。但渐渐地,声音中便注入了深深的感情—— “追寻的路永不完 “纵然多遥远 “我不会迷失方向 “我拥有星光……” 要进入歌曲的**了,她的声音却在此时抖了一抖——她想起了她的孩子,想起了喜儿。但也正因为如此,在这首本就是她为喜儿而写的歌中,在接下来的**部分之中,她的感情都已经彻底地融入了进去。真真正正地,她是用灵魂在歌唱,那么的激烈,那么的让人动容: “在光辉中看见 “未来的出现 “终有一年,终有一天 “终于回你身边……” 充满了情感的声音又逐渐地缓了下来,倒是变得有些肃穆,或者说,更像是虔诚,像是在祈祷一般: “求求星光求月亮 “听听我心愿 “但愿爱充满世间,幸福永不变 “但愿梦想会实现,坚持永不变……” 接下来是近二十秒的伴奏,在人潮不间断的“丽羊羊”呼声之中,她却是突然轻声啜泣了几下。除了自己,便没有人注意到了。正如她现在心中的苦痛,除了自己,也无人能够真正地理解体会。 “在光辉中看见 “未来的出现 “终有一年,终有一天 “终于回你身边……” 唱进第二段,丽羊羊的情感明显更加强烈了。在下面的听众也能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情感的狂风巨浪之中,深情而激动的声音触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求求星光求月亮 “听听我心愿 “但愿爱充满世间,幸福永不变 “但愿梦想会实现,坚持永不变……” 最后的几个拖长的音落下,一曲便告终了了。面对着听众们疯狂的欢呼声,丽羊羊的笑容却完全是强挤出来的,倒更有几分像是苦笑了。 这是她能留给她的喜儿的最后的礼物了,明天清晨,她便要再次乘飞船冲入星辰大海之中了。而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责任?能力越大,义务也越大?唉……或许吧。至于喜儿,她唯一的指望,便是慢羊羊村长能够给他一个幸福开心的童年了。 她想起了那段录音,她和智羊羊一起录制下来,放在甜甜树之中的录音。一旦甜甜树有朝一日被激活,这段录音就会被播放出来: 「喜羊羊,我的孩子,你终于长大了。 「儿子,虽然没能在你的身边,但我们知道,你有一群快乐的朋友,并将拥有快乐的人生。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幸福开心地生活下去吧! 「……」 喜羊羊的五岁生日那一天,喜羊羊的房间里。 头顶智慧草的老羊推门走入。坐在自己床上低着头,目光涣散的喜羊羊猛地抬眼,看到了村长熟悉的身影,原本由于悲伤而拧紧的神情舒展了开来,咧嘴笑了笑。 村长也满是慈爱地微微一笑。这整整一年里,喜羊羊这孩子几乎就没有笑过,没有开心过。也就只有自己给他讲故事的一点点时间,或者是赶上什么节日自己带着他在村里四处乱转时,再或者就是现在,他展开过笑颜。不过慢羊羊并不知道——其实,也只有喜羊羊自己知道——即使这少数展开笑颜的时候,也是喜羊羊强装出来的。他的心湖,早已经在孤独之中完全地冻结了起来,而这一点点笑颜不过是他当时还不是很成功地试图摆出来的阳光快乐的外表罢了。 虽然说,对于当时的喜羊羊来讲,村长是最接近亲人的人了,可是,他终归不是自己的父母,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待在父母身边,喜羊羊是不会觉得生活单调乏味的,但村长逗自己开心的那些方法——也就是读读故事——其实根本毫无用处,而且已经让喜羊羊有些厌烦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相比于这些乏味的故事,喜羊羊更惧怕的,是无人陪伴的独处。 可这次,村长还真的给喜羊羊准备了一个惊喜。在把生日蛋糕放在了桌子上之后,慢羊羊笑着道:“先不要着急要开始吃,我们还有一个客人呢!” “客人……?”已经拿起塑料刀,眼看着就要开始切蛋糕的喜羊羊顿住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村长,脸上的困惑显而易见。 “嗯!”慢羊羊仍是满脸慈爱的笑意,伸手再次拉开了房门。外面,立着一个对于喜羊羊来讲完全陌生的、比喜羊羊还要小的小女孩。她身着粉色的裙子,系着粉色的围巾,头上两个小小的粉白相间的羊角,各带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她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用着还有些不太流利的口齿说着:“喜羊羊哥哥,我叫美羊羊,我来帮你一起过生日!” 喜羊羊有些愣住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亲人。这一年里,除了村长,便再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过话了,以至于如今,他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脸色,也随之变得有些扭曲。 而看着喜羊羊脸上的神色,美羊羊只觉得是这个哥哥讨厌自己,于是头低了下去,眼睛里有泪水便要涌出,两只小手的食指则在胸前有些尴尬地相对着碰了碰:“要是哥哥不喜欢我给哥哥过生日的话,我这就走……” “哎,别!”眼看着小女孩就要迈步离开,喜羊羊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便跑过去拉住了她。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给自己过生日!这一年里,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能有除了村长之外的第二只羊来和自己说说话!“我当然喜欢你来给我过生日啦!” “真的嘛!”前一刻还有些难过的小女孩一瞬间脸上的阴霾便一扫而空,再度散发出明媚的阳光,让站在她面前的喜羊羊真真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与柔和。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体会过了呀! “当然是真的!”喜羊羊爽快地答道,“我叫喜羊羊。你刚刚是说……你叫美羊羊是吗?” “是呀~”美羊羊继续甜甜地笑着,“喜羊羊哥哥,我们做好朋友吧~” 喜羊羊一愣,随即也展开了笑颜:“好~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嗯~”两个孩子都笑出了声,那么的清脆,那么的动听。而不同于这一年里的以往,这次,喜羊羊真的是在发自心底地开心,发自心底地笑。 他冰冻的心湖,融化出了一汪小小的清潭。 喜羊羊十岁那年,兔年,二月十五。 缓步走回到家中,喜羊羊一瞬间便躺到了床上。他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装出这样一副阳光快乐的样子,本来是一件他已然轻车熟路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自从五岁那年美羊羊进入他的生活之中,自从他有了许多伙伴和好朋友之后,自从他几乎每天都需要与灰太狼做斗争之后,自从他终究基本忘却了他的父母之后,他的阳光快乐,就不完全是伪装了,很大程度上,他是真的很开心了。可是,可是…… 一个月前,正月十五,他被慢羊羊委任为了下一任羊村村长,也就意味着,慢羊羊村长卸任——或者离世——的那天,他会自动有接任村长的资格。本以为这会是当天唯一的大事,但是,谁又能料到,就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一艘糖果形的飞船从天而降,带来了来自月球的兔子小乐,并且同时揭晓了喜羊羊的身世,他自己已经遗忘了的身世。之后的四天,他和伙伴们都是在月球上度过的。在那里,他们,沿着六年前智羊羊和丽羊羊所设下的道路,拯救了月球,而喜羊羊则从月球上带回来了这样东西——电子手帐。 现下,躺在床上的喜羊羊正有些无力地伸出手来,从旁边的柜子上把电子手帐拿到了自己的眼前。他有时候宁愿自己当下并不知道父母的事情,宁愿这个本已被遗忘的心结没有再度浮现上来,可是,事已至此了,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遗忘了,于是只剩下的办法,便是看看存在这个手帐里的冰冷冷的视频以为安慰了——虽说一共就那么四五段永远也不变的视频,内容都是月球上的危机和月球实验室外围关卡的提示,但只有这样,喜羊羊才有办法见到他们的样子,听到他们的声音…… 可是今天的情形有些区别,按下按钮之后,并不像往常一样,两个小小的全息影像跳出来。相反地,手帐中响起了“嘀嘀”的声音,同时闪起了蓝光。喜羊羊有些困惑地坐起身,把手帐又举高了几分,就见一道光打了出来,在一边逐渐凝聚成了两个影像——是智羊羊和丽羊羊!他们此刻都是笑意盈盈,一起说着:“儿子,我们又见面了!” 喜羊羊差点没惊到跳起来,眼睛直直地瞪着。他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仿佛只是为了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也没有在做梦。看出自己儿子神色的智羊羊笑了笑,解释道:“不用惊讶,是我们,我们也能看见你。这是我前不久刚刚研发成功的技术,通过远程控制在你的手帐上激活的。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其实早在在月球上建立甜蜜世界之时,智羊羊就已经在研究跨越星际空间实时通信的方法了,月球实验室里就安装了一台代表着智羊羊初步成果的联络装置,也就是喜羊羊一个月前在月球实验室里之所以能够见到父母的影像,并且和他们拥抱的原因。然而,那样的装置智羊羊只成功制造了一台,并且这台装置绝对不能动:它必须保持在月球上这特定的一点,如果把它搬动到别的地方,便无法正常地建立联络。智羊羊的另一项初步成果自然就是他交给慢羊羊的那个紧急通信器,虽然可以随意移动,但是却是一次性的。最后一项初步成果,就是这个电子手帐了。本来,它就不仅能播放视频,里面其实早就内置了远程通信装置,可惜只是个雏形,唯有激活之后才能真正使用。智羊羊后来一直在沿着这个方向进行研究,试图找到激活它的办法,而直到前不久,他才终于成功。 回到当下,再次见到儿子的兴奋并没有削弱丽羊羊敏锐的观察力,比如说,现在,她突然惊呼了一声:“儿子,你是哭了吗?脸上还有泪痕呢!” “嗯……?”喜羊羊自己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向旁边镜子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脸上真的有泪痕,“没……没什么,可能是之前碰到洋葱了吧,嘿嘿……”尴尬地笑了笑。他自己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什么洋葱。他白天并没有流过泪,而这泪痕,当然也不是通话接通之后留下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刚刚到家到拿起手帐那段时间,在自己都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流了泪,“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呀~” “好儿子,我们也很想你呀!”智羊羊微微笑着,“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也该睡觉了,明天再聊~” “不嘛,我想爸爸妈妈今晚多陪我一会儿~”我们的下一任羊村村长,羊村的小英雄,就这样撒起了娇来。 …… 智羊羊和丽羊羊最终耐不过,整整陪他们的儿子聊到了后半夜。智羊羊告诉了喜羊羊,这新激活的电子手帐的充电方式不再只是简简单单地喜羊羊拿着它就可以了,而是需要他拿着手帐“载歌载舞”。但对于喜羊羊来说,只要能够见到父母他就知足了,哪里还会担心需要唱歌跳舞呢? 那夜,在去月球之后这整整一个月里,喜羊羊第一次,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进入了梦乡。而之后的一年,对于喜羊羊来讲是相当开心的一年——他终于随时随地都能见到自己的父母了。 直到龙年,在最后和机械龙的决战时,手帐磕碰之后坏掉为止。 喜羊羊十三岁那年,冬月初七,喜羊羊拿着记载山中古堡的卷轴去找灰太狼并一起出发前往那里的前一天,深夜。 羊村图书馆的古籍储藏室里仍亮着昏黄的灯光。在这间一直被锁起来,无人进去更无人打扫的房间里,这时亮时暗的灯光只是让一切显得更加的阴森可怖。 坐在这灯光下的,则是喜羊羊。他今天是自愿来打扫图书馆的,毕竟这里也有一阵子没有彻底打扫过了,有很多地方都落灰了。当他路过这间古籍储藏室时,纯粹出于好奇,他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接着又试着摇晃了一下门上的锁。本来,他没有抱什么希望,可谁知这锁已经好多年没有换过,早已锈迹斑斑,这一晃,“咔哒”一声,锁竟然开了! 喜羊羊自然也是吓了一跳,本想第一时间再把它锁上,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偷偷溜走。但他环视一圈,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转念一想,何不进去看看呢?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喜羊羊正努力试图弄明白手中卷轴上的内容。这个卷轴只是喜羊羊随手抽出来的一个而已,但自从拿起这卷卷轴到现在,好几个小时里,喜羊羊的视线都完全没有离开过它:一方面,卷轴上的话是用古风语写就,本身就稍微难懂一点点;但更主要的原因,则是这上面的话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这上面,预言了一场灾难:季节颠倒,冬日里酷暑难耐,扬沙漫天。之后,情况还会变得更加糟糕,各处雷电交加,山火四起。再之后,各处会发生地震,火山会喷发……最终,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会被基本摧毁。更不可思议的是,卷轴上还说这场灾难是由于一座山中古堡里的人造的机关引起的。为了破解这场危机,必须要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各启动一个开关。其中之一,就在那座山中古堡里,另一个则在距离山中古堡有大约五六天路程的一个古客栈里。卷轴上还画出了通向山中古堡的地图,并夹着一张通向那座客栈的地图和一张以客栈为中心标识启动客栈开关所需的三件信物的位置的地图。 本来,一般情况下,很难想象喜羊羊会相信这种预言。可这次不一样,在看到通向山中古堡的地图时,喜羊羊就觉得有几分熟悉。过了几分钟,他猛然回想起来——是了! 就在昨天,自己在实验室里帮助村长处理气象数据。今年的气候有一点不太正常,虽说总体上在正常区间内。可最奇怪的是,在某一个特定的点似乎有大量的热量正在向大气中排放,搅扰着气象系统正常的平衡。但那个特定的点上并没有火山之类的东西,事实上,从地图上来看,那里就没有任何特殊的东西。而现在再来看,那一点—— ——正是这个卷轴上所标注的山中古堡的所在地! 喜羊羊很清楚,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世界如此之大,这个卷轴只是完全随机地撞上了这一点的概率根本上就是零。那,也就是说,这个卷轴的其他内容……说不准也是真的! 少年死死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如果说世界真的有难,他当然义无反顾地愿意去设法拯救世界,去启动那两个开关。可是,如今的问题并非愿不愿意,而是做不做得到。卷轴里非常清晰地说明了这两个开关都有重重关卡保护,尤其是山中古堡,里面机关密布。里面甚至还举出了一两个具体的例子。 喜羊羊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他明白,单凭自己是根本无法做到拯救世界的,必须要依靠同伴。可是,找谁呢?美羊羊?不行,她的胆子不够大,力气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不知为何有种感觉,自己实在不愿让她牵涉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来;懒羊羊?倒是相当聪明,可是既缺少勇气,也没有力量,还没有敏捷度;沸羊羊?力气是足够的,可是智慧和速度都远远不及格;暖羊羊?勇气和力量都齐备,可是同样不够敏捷,而且智慧上也还有点欠缺。这么一数下来,似乎自己的每一个同伴都在至少某一方面达不到要求,带上他们,很有可能帮不了自己的忙,还会搭上他们的安危。 「等……等等?」 喜羊羊脑海中一个人名倏然划过。他猛地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投向了在夜幕中看不真切的青青河的彼岸。 灰太狼。 整六年半以前,五月初七。 夏日正午的阳光慵懒地洒在草原上,温暖,但尚谈不上燥热。时不时飘过的朵朵白云和连续不断拂过的微风更让人觉得惬意。还有朵朵绚烂烟花在空中绽放,色彩缤纷。但对众小羊来讲,这些都不是最打动他们注意的,现下,最让他们兴奋的,是今天是散学日——足足两个月的美好的暑假就要到了! 正当大家边笑闹着边享用散学典礼上提供的青**糕时,慢羊羊村长却开始讲话了。没有人会否认慢羊羊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慈祥的好村长,可是这一讲话就说上一个下午的**病,实在是令人有些无奈。 “各位同学,明天就放假了。在放假的时候,大家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把假期作业做好,注意交通安全,出去玩的时候不要跑得太远……” 这番讲话的大多数内容,喜羊羊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或许是由于紧随其后的事情,或许是由于这段介绍本身的搞笑性,喜羊羊记住了村长那天对“狼”的介绍: “尤其要小心的是,外面会有可怕的大灰狼!大家要记住,见到这样的动物一定要逃跑!” 可是随之被拿上来的却是一张村长还是婴儿时候的照片。喜羊羊只记得当时自己差点没忍不住大笑出来,赶忙捂住嘴,又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比较平常的语调问道:“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危险呐。” 慢羊羊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照片出了什么差错,只是又强调了一遍:“他很危险的!你不要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终于一下子没忍住的喜羊羊笑出了声来,边笑边跳了起来,边说着:“长得真像村长啊!” 慢羊羊这才发现出了些什么差错,急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同时让人把正确的照片换了上来:“啊……是这张。” …… 后面的事情,喜羊羊也记不太清了,大抵是慢羊羊村长发现懒羊羊不在,然后让自己把这贪睡的朋友背了过来,用臭草把他叫醒了。之后慢羊羊又长篇大论地讲了许久,但令人惊讶的是,可能是由于狼的图片这件事的尴尬,他只讲了三个小时——比一般情况要短上了许多。再之后,只记得散学典礼结束后没多久,远方就突然传来“叮咚”的一声:那是羊村大门门铃的声音。今天是懒羊羊值班,而他的“值班”,大有可能就是支个吊床呼呼大睡,对这门铃声可能全不理会。于是自己按理应的做法飞快地跑了过去,看到的却是门外立着一只陌生的羊,那是一位头戴红色头巾的大婶。她说,她是村长的亲戚。 “村长的亲戚?好的,我马上去告诉他!”喜羊羊只记得自己当时这么回了一句,便急忙跑回去找村长了。他那时并不知道,站在门外的其实是一只狼,更不知道,这只狼的命运将自此和他自己的命运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 村长的走路速度之慢在那天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示——其实,可能是因为之前站着讲了三个小时的话有些腿脚劳累的缘故,他走得比平时还要慢。 喜羊羊记得,当时自己就靠在门旁的围墙上,眯着眼,摆出一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实则什么都没有想。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村长慢悠悠的速度,甚至比他的朋友们还要更加对此习以为常——毕竟自己从三岁多一点开始便一直是直接由村长带大的。然而,门外的那位“大婶”却显然没有这样的耐性,她猛地甩了甩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抱怨道:“你们村长怎么还不来呀?” 喜羊羊则完全没有在意这语调中的不耐烦乃至愤怒,只是平静地回答道:“快了,他马上就来了。”转回头,看到出现在远处的村长的身影,于是又笑着补充道,“已经来了。” 对这段事情,喜羊羊记得特别特别清楚。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那是第一次见到这笨笨的灰太狼大叔吗?或者是因为自此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谁知道呢。总之,他记得无比清晰,那时已是黄昏,夕阳正在遥远的西方的地平线上,放出橙红色的柔光。天空中零零散散地飘着几片浮云,东方的天边则已然可以隐约看到那一弯上弦月。风吹过周围那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树木,吹动那夏季宽大的绿油油的树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与在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的歌唱声真可谓相映成趣。 “这位大婶就是我的亲戚吗?”终于踱步到大门前的慢羊羊带着一点困惑的语气如此问道。 “是呀,”大婶的回答来得倒是很快,“我就是您大爷的二舅的三表哥他老婆的妹妹。您不认识我了?”天知道这么一大长串的亲戚关系是怎么被想出来的! 村长一皱眉:“是吗?好像是有这么个亲戚。” 而那大婶一下子喜形于色,急忙道:“这就对了,您赶快开门吧!” 喜羊羊记得相当清楚,他就是在这时开始怀疑门外的大婶可能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假扮的。她太急着要进这铁门了,而这急迫清清楚楚地表现在她的面容上,她的语调中,甚至她的每个动作里。趁着村长在那里一个一个研究他那一大堆钥匙里到底哪一条是对应羊村大门的时候,喜羊羊开始仔细地观察起来——果然,第一个线索就出现了:她的脚印。那和羊的脚印完全不同,但也有几分熟悉,有那么一点像,像…… 对了!村长介绍“狼”的时候,旁边配的图案就有这个脚印的样子。 难道,这是只狼?喜羊羊瞬时心生一计。他猜到了这“大婶”身上的羊毛大概只是件外衣,毕竟,这种外面套件衣服装成特定东西或者特定人的做法,喜羊羊自己,在刻意压制孤独,摆出阳光笑脸至于精神濒临崩溃之时,也会用这样的伪装术来做恶作剧获得一点其实很虚假的快乐感。于是,他突兀地来了一句:“大婶,您冒汗了,太热了吧。给您风扇吹吹!”便跑向了旁边懒羊羊的吊床处——他确实在这本该值日的时间在支吊床睡懒觉——把那里的风扇调转了方向,指着门口,并且,手一伸,“嘀”的一声,一个红色按钮便被推了下去,风扇的风力也随之被调到了最大。 “呼——”的一阵响声过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婶”头上的红色头巾被吹跑了,身上的羊皮也被吹到了天边。一个灰色的身影就这样显露了出来。 “哎呀,大婶的样子全变了!”也已经来到了大门口的美羊羊惊呼道。 “嗯,一点都不像我们!”沸羊羊也随即补充道。 “查到了,查到了。”村长不愧是村长,来门口的时候身上竟带了一本小型百科全书,如今,他正在飞速地翻动着它的书页,“根据他的特征,毫无疑问他是一只狼。” 「果然不出所料。」喜羊羊记得当时自己在一旁一直暗暗笑着,当然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丝丝的骄傲。 “不错,我就是灰太狼!”门外的大叔带着显而易见的优越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并随之发出了有些狠毒的笑声。 一开始的一分钟内,小羊们都没有怕门外这被称为“狼”的动物。即使是见多识广一点的喜羊羊,对狼的了解也仅限于村长说过的他们很危险而已。沸羊羊甚至试图逗弄门外的大叔。当然,这一切都在村长说出“根据书上写的,狼不但会咬羊还会吃羊,他们最喜欢吃羊的!”之后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小羊们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沸羊羊拉起美羊羊,背起慢羊羊村长就跑。至于懒羊羊,他仍在一旁睡着懒觉,对周遭发生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而喜羊羊呢?他记得自己当时特别奇怪,没有对铁门外那凶恶的大叔感到多么害怕,反而留了下来,若无其事地踱了几步。 “喂!小肥羊你不怕我?你叫什么名字?”门外看着到嘴边的肥羊都跑掉了的大叔恶狠狠地冲喜羊羊吼道。 “我叫喜羊羊。”喜羊羊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满含着有些嘲讽意味的笑意说出了这句话,“灰太狼,你要吃我们没那么容易!” “我就吃这只胖胖的就够了。”灰太狼边说边指着懒羊羊,“来,给我把门打开了,我有好东西送给你呀!”接着就掏出了一根胡萝卜。 喜羊羊这次一下子笑出了声来。这大叔是有多笨?“谢谢了,可我不爱吃萝卜。我们是羊,不是小白兔!” 灰太狼这才发现,他之前以为是捉羊秘籍的那本书,居然是叫“捉兔一百法”,顿时恼羞成怒:“喂!快给我开门!我要发火了!” “哎呀,别吵了好不好。送你一件礼物喔,给你。”喜羊羊便说便把一枚**塞到了灰太狼手里,再接下来,就是看着那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天边,边飞边喊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当时的喜羊羊当然不会想到,他以后会和这大叔斗智斗勇那么久,会那么多次地听到这句“我一定会回来的”。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笨笨的大叔会变得对于他那么重要,变得如同父母一般,不可割舍。 两年以后,虎年,四月十六。 喜羊羊和灰太狼这对已然斗了两年的老对手当下正被脚上的铁链绑在一起,在漫无边界的沙漠之中四处来回,不断地试图寻找水源,或是去追逐喜羊羊所说的那传说中的“黄金做的尖顶房子”——的海市蜃楼。灰太狼此时满肚子的怨气,喜羊羊说这“黄金做的尖顶房子”里有“天下无敌的图腾”,只要拿到手,他们就可以走出沙漠,回到青青草原,解救在那里受着虎威太岁折磨的人们。这让灰太狼充满了希望,可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发现那些看起来像是“黄金做的尖顶房子”的东西其实只是海市蜃楼之后,灰太狼已经近乎崩溃了。 但还有另一个原因让他怨气更深,那就是身边就有一只肥羊,可却不能吃。在刚被扔进沙漠之时,他想着把喜羊羊吃掉,结果那小子却拿出一纸什么“诊断证明”,说他染上了流感,自己如果吃掉他那就也会患病——但这并不足以让灰太狼怨气深重,真正让他恼火的,是自己明知道这所谓的“诊断证明”是假的,那只是喜羊羊用以骗自己的把戏而已,却仍旧由于莫名的原因,选择了不吃他。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灰太狼自己也完全想不明白。真是见了鬼了! 喜羊羊的心情则也不怎么好。说实话,谁被没水没粮地扔进大沙漠里自生自灭,心情大概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但他终究比灰太狼冷静那么几分,喜怒没有太过形于色。他如今在想的,或者说在心里抱怨的,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一个多月以前,三月十四的那天晚上,本来是大白菜培育成功的周年纪念日,羊村的传统节日之一。结果这好端端的节日,先是被灰太狼的入侵打断,接着,这个叫虎威太岁的家伙就带着一支拆迁机器人队出现,毁掉了羊村的一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羊村就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游乐场,自己和伙伴们则变成了游乐场的员工,一天只给两个小时吃饭睡觉,除此以外便几乎没有休息,不听话就要挨打,吃的饭还都是用垃圾做出来的。总之,真可谓是受尽了折磨。 灰太狼则是游乐场开张的第二天,四月十四,才被抓来的。他被安排的工作更惨,虽然不必劳累,但是却被当成了“魔术”的道具。那晚,若不是偶然停电,他就没命了。可他更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家人的温饱。喜羊羊还记得,就在自己拿那“诊断证明”骗灰太狼之前,一只蛋从他的头巾里掉了出去——那只蛋是他四月十五的晚上,也就是昨晚偷的。也正是在那时,自己正在试图破坏虎威太岁那所谓的“虎霸王”引擎:那引擎正在吸取大地中的能源,而这会造成草原逐渐变成沙漠的。结果,这破坏只成功了一半:引擎的能源输入部分确实被破坏了,但是它里面还装有蓄电池,所以仍旧继续运行了下去。至于另外一项结果,那就是自己被送来这沙漠了,当然,还连带搭上了偶然也在那里的偷了蛋正准备回去找老婆儿子的灰太狼。 回到那只蛋从灰太狼的头巾中掉出去的那个时刻,当自己恭喜他还有只蛋可以吃的时候,他却急匆匆地一把从自己手中把蛋夺了回去,盯着它,坚定地宣布“这是给老婆和儿子的”。明明嘴角已经有口水流了下来,他却依旧倔强地摇头,说着“不能吃”。 当时喜羊羊只记得自己边抿起了一抹微笑——那可能是第一次,在灰太狼这老对手面前,自己居然露出了一抹带着明显钦佩意味的微笑——边同时说着:“你还挺有责任心的嘛,看不出来哦!” …… 而当下,他们已经在茫茫大漠中走了整整一天了,几乎滴水未沾,也没吃过任何东西。在又一个“黄金做的尖顶房子”被确认只是海市蜃楼以后,灰太狼终于火冒三丈地吼了出来:“怎么都是海市蜃楼啊?!”当然,他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所以虽然说是吼,但声音也高不到哪里去。 喜羊羊则只是喘着粗气,没有答话。 灰太狼终究又开了口,已经又热又累得不成样子的他有气无力地建议道:“先歇一歇吧……”说着便走向了一株仙人掌旁的阴影里。接着他就左摇右晃了几下,躺了下去。喜羊羊则是又喘了几口气,勉强撑起一抹微笑,就也向后一仰,躺倒在了地上。 夕阳,此刻正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地,沉下去。 说来奇怪,虎年那段事情中,对喜羊羊而言,印象最深的不是作为游乐场员工受到的非人虐待,也不是最后的决战那激烈的场面,同样不是在沙漠深处闯进那古老的金字塔里越过重重险阻试图取得天下无敌的图腾,甚至不是在茫茫沙漠里这一日的苦痛与劳累。而是这个傍晚,这个平静的傍晚,至少直到那场沙尘暴把他和灰太狼一起卷到金字塔面前为止都一直是一个平静无波的傍晚。 所以为什么会记住这样一个平静无波的傍晚呢?大抵是因为那是第一次自己和灰太狼敞开心扉的交流吧。就记得,在那棵仙人掌的阴影里躺下后,自己偏了偏头,看向了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灰太狼,似乎纯粹为了找点什么话说,自己缓缓地开了口:“你还是时时刻刻想吃羊,不累吗?” 灰太狼也把头转了过来,带着点由于大漠燥热所挑起的怒意回答道:“当然累了!这可是老天爷的安排。狼不吃羊,莫非吃蛋炒饭吗?”接着便深叹一口气,转回了头,眼神里满是无奈,“作为草原霸主,我容易吗我?” 自己是完全没有想到灰太狼会如此坦率地回答这个问题。一开头这“当然累了”四字,给自己的震撼相当大。愣了一小会,自己勾起一抹微笑来,用由于劳累而有些无力的声音说着:“也对,就像我们天生就要避开你,都是大自然的定律。” 灰太狼叹息着把话接了下去:“你们做羊多好啊,整天玩乐吃喝躲猫猫,生活压力比我少多了……”微眯上眼,长叹一口气。 喜羊羊这是第一次听到为自己和伙伴们所害怕的对象灰太狼竟然会感慨作为羊是多么幸福,不禁晃了晃头,最终把视线又集中到了那灰色的身影上:“你也不错啊。一出现大家就怕,又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半闭着眼想了想,又笑着补上了一句玩笑话,“还有我跟你作对,多有挑战性啊!” 听到这话,灰太狼一脸怨气地转头看过来:“和我作对很有意思吗?!” 自己则是接着笑着道:“那当然,这是我的天职~” “你!”灰太狼语调一高,接着却又低了下去,苦笑着摇了摇头,同时伴着自己轻轻的笑声,“也是,习惯了……” “说这个没什么用了,看来我们以后,也没有机会再作对下去了……”过了半晌,在血红的夕阳沉入地平线之前,最后的一句话便是灰太狼用满是绝望和无奈,甚至带有几分哭丧的声音说出的这一句。 …… 是夜,繁星点点。仰望着星空,一声叹息。由于劳累,喜羊羊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梦里,是无力地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着的自己。那么的悲伤,那么的无助。繁星若尘之中,看不到希望。可渐渐地,那星辰便幻化出了母亲的样子——当然,自己上一次见到父母还是三岁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了,自那之后,直到兔年之前,自己即使连父母的照片或者影像都没有见过,因此事后回想,这梦中母亲的样子,其实不大对——她抱着自己,温柔的声音在安慰着自己,鼓励着自己:“喜羊羊,你不是一向都是很勇敢很坚强的吗?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走出这片沙漠的。妈妈永远支持你,你永远是妈妈的好儿子……” 自己,当然,也伸出了手臂,环在了母亲的身侧。用了好长一段时间,眼中含泪,不断叫着“妈妈”的自己缓缓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不止是在梦中伸出了手臂,在现实中也如是,而自己抱住的,自然,就是躺在自己身侧的灰太狼! “啊——!”自己和灰太狼凄厉的尖叫声同时响起,下一刻,便响彻在了这茫茫大漠之中。 而这,也就是那个平静无波的傍晚的终章了。 时间又过去了两年,已是龙年。二月十六,龙世界里一派风起云涌之势。在沸羊羊拿着具有一万吨力量的锤子大战一番之后,在美羊羊吹响了那神秘的龙笛之后,恶龙们的首领小黑龙终于从那力量可怖的机械龙中走出,忏悔了他想要毁掉龙世界的动机。龙世界的中心点,龙堡的上空,乌云也终究散尽,一切又再度沐浴在了柔和的阳光之下。自从那个皓月当空的元宵节之夜,小羊们遇到了这机械龙,也叫大黑龙,以及其他几位来自龙世界的救了他们一命的好龙;自从第二天他们知晓龙世界陷入了混乱与灾难之中,青青草原也随之将陷入灭顶之灾,并且喜羊羊的父母被时空加速器这失败的发明也送到了龙世界还被大黑龙的手下所抓;自从再下一天小羊们收拾齐备前往了龙世界,并顺便搭上了想逃离青青草原而没能成功的灰太狼一家;自从这些事之后,在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就始终在这传说中的龙世界里,先是随着古古怪怪的小神龙学了二十天功夫,接着他们就一路赶到了龙堡这里,试图阻止大黑龙。 如今,一切,像是终于要结束了。可是,正在小黑龙拿起龙笛想要把它放回龙堡原位以最终结束龙世界这场灾难之时,那已经无人操纵的机械龙却突然又动了起来! “糟糕!”被机械龙突然的动作扔到一边的小黑龙惊恐地叫嚷起来,“机械龙应该是刚受到了一万吨的锤子重击,短路暴走了!” 似乎是嫌这场景还不够戏剧化,一道蓝光在冒出红光的机械龙上方闪过,下一刻,两个人影便凭空在那里出现,跌落到机械龙的“嘴”边上——是智羊羊和丽羊羊!此刻,智羊羊正环视着四周,满是疑惑地问着:“时空加速器又把我们传到什么地方来了?” 身着盔甲的喜羊羊此刻就在不远处,见这一幕,他自然是被吓了一大跳,向前一跃,眼睛瞪得老大,高声喊起来:“爸爸,妈妈!危险!” 可惜智羊羊和丽羊羊离得还是有些远,他们听到了喜羊羊的呼喊声,却没有听清它的内容。而不必说,他们当然是能够认出自己儿子的声音的,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喜羊羊的方向,笑着挥手:“喜羊羊!” 然而再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机械龙一下就把他们抓了起来,在他们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的时候二人就已经在机械龙的手心里了。喜羊羊记得当时自己嘴张得老大,惧怕着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不好!”便想要向前冲过去。可是还没迈出去半步机械龙的尾巴便甩了过来,一下子就把自己和伙伴们打出去好远。 喜羊羊记得当时自己趴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气来。可能是被那尾巴甩中时自己在队伍的最前面,因此受的冲击也最深。等到自己喘着粗气终于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时,自己又使劲地甩了甩头,才终于让眼前本来模糊的景象清晰起来——情势又发生了变化,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红太狼就也已经被机械龙抓在了手里。此时,她正高声叫着“老公!”相伴着的,则是自己的父母高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喜羊羊!” 可是当喜羊羊心急如焚地想要再度冲过去的时候,却骤然一阵头重脚轻,差点没一头摔倒在地,只好再度站定,不断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恢复回来。另一方面,灰太狼则没有这些问题,他已经冲到了机械龙的脚下,一番研究过后,便找出了它的支撑点,那是一枚螺丝。不过,他也同时研究明白了,这么大一枚螺丝,只凭他自己是拔不掉的,必须再有一个人和他配合才行……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再做什么就被机械龙一脚踢飞了,下一秒,他便落到了终于基本恢复过来了的喜羊羊身边。“喜羊羊,我已经找到了这臭龙的支撑点!只要我们拔掉那枚螺丝,这个家伙就会坍塌!” 正急于无计可施的喜羊羊听到这计策真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毫无犹豫地便坚定说出:“那我们快去救红太狼和我爸爸妈妈吧!” 下一瞬,两人便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前冲去,只余一道幻影。灰太狼率先到达,把手搭在了螺丝上,死死地抱住。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远方却响起了小黑龙焦急的声音:“不可以啊!你们不可以拔掉这枚螺丝的!机械龙倒塌的压力会把你们压成肉酱的!” “不要啊!老公你快走!”是红太狼的声音。 “儿子,不可以!”是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声音。 “对啊,喜羊羊!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是慢羊羊村长的声音。 灰太狼的回答却是毫不动摇,他只是继续紧紧地抱着那枚螺丝,冷静地答道:“没时间再想了。” 喜羊羊也如是,他继续跑着,坚决地宣布了出来:“爸爸妈妈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在接下来灰太狼开始向小灰灰道出几乎可以称之为遗言的话的时候,喜羊羊则并没有听。他正左闪右闪,躲避着机械龙的攻击。一步,又一步,他离机械龙近了,更近了…… “爸爸妈妈,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虽然,很短暂……”在喜羊羊终于站在机械龙的脚下时,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了。哭丧着,他喊出了这样一句话。下一刻,他就一跃而起,抓住了灰太狼的手。两人默契地来回荡起来,那枚螺丝,也随之转动起来…… “我爱你们——!”这是他们二人一起喊出的最后的话语。接着,就是一声轰然巨响,高耸的机械龙,也随之坍塌了下去。喜羊羊只记得,当时自己便觉得骤然一阵剧痛,但仍旧勉强抿出了一抹微笑,接着,眼,便阖闭了,意识,也终是沉归于了虚无。 喜羊羊记得,当他再有清醒的意识的时候,眼前是全然的漆黑。只听不知什么方向传来灰太狼的问话声:“我们,是不是……没戏了?” “我也不知道……”喜羊羊则是勉强撑着坐了起来,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微弱的蓝光却在这时从自己手腕上亮起,是电子手帐,去年在月球上从月亮女王手中接过的、父母留给自己的电子手帐。这点微弱的光芒终于让喜羊羊得以看清了周围,他环视一圈,便见到了似乎有点神游物外的灰太狼,以及不远处地上的钻地龙,他们的龙伙伴之一。可本应在他头上的角,此刻已是断掉了。喜羊羊以及终于回过神来的灰太狼急忙跑了过去。淡蓝色的少年轻轻地抱起受了重伤的钻地龙,带着几分心疼,亦带着几分愧疚地问道:“钻地龙,你的角……?” “你为了我们受了重伤!”灰太狼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而钻地龙只得以微微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晕了过去。喜羊羊死死抿着自己的嘴唇,把他放到了地上,自己则向后一下子坐了下来。灰太狼则是有些绝望地说着:“哎呀,钻地龙也晕了,我们怎么出去呀?” 喜羊羊摇了摇头,先是试着启动电子手帐的通信功能,想着好歹先把自己和灰太狼的状况告诉外面的大家。可是弄了好久,也没有成功。喜羊羊当时并没有太想到底手帐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事后,他才知道手帐是受了磕碰,已经坏掉了——接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除了黑黝黝的岩石和机械龙的金属部件以外,别无他物,于是只得苦笑一声:“没办法,出口也被堵住了。” 灰太狼也是一声苦笑,跌坐在地。但当他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少年时,却又勾起了一抹微笑:“喜羊羊,我抓了你一辈子了,结果还是没能把你吃到肚子里。” 喜羊羊记得自己当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未消的笑意转头看向了那灰色的大叔:“你是只好狼,为了家人可以牺牲一切,自己受了伤也忍痛不说,不想红太狼她为你担心。” “你也不错呀!”灰太狼笑着把手枕在了脑后,“为朋友赴汤蹈火,对父母也很关心,不容易呀!” 喜羊羊记得,灰太狼接下来的话,让自己印象特别特别深刻。只见他向后一仰,微眯起眼,脸上的微笑也跟着深了几许:“如果你能当我的儿子也挺好的~” 事后,灰太狼有时想起这一幕,都弄不清自己说这话时到底是开玩笑的还是真心的。喜羊羊则更是有些愣神,眼里一瞬间涌起了幽幽水光——那一刹那,他想起了许多,从灰太狼到来的那个夏日午后,一直到当下,将近四年里的点点滴滴。他想起了那些在广袤草原上斗智斗勇的种种情形,也想起了古古怪界,想起了羊运会,想起了虎年的沙漠、兔年的月球,以及当下的龙世界。他还不知道为何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三岁时父母与自己分别的场景,不过当然,他对此其实毫无记忆,这只是想象罢了。总之,那一瞬,在喜羊羊的脑海中有一幅幅画面幻灯片般地闪过。当最终画面快进到了龙世界,快进到了十天前自己帮伤口发炎发高烧晕倒过去的灰太狼包扎,快进到了几分钟前自己和灰太狼配合着转动那枚螺丝,再快进到了当下灰太狼的这句话,喜羊羊竟一下子差点落泪,便差点要对着灰太狼说出「父亲」二字,但最终深呼吸了几下之后,终究平静了下来,眼眸中的水光也被压了下去。而一旦恢复到了理智,他也就马上决定了把灰太狼这句话当作玩笑,从而也得以以半开玩笑的语调给出了回应:“我才不当呢!”生怕自己再多说几句就会控制不了情绪,于是接着便急急转移了话题,“其实你有时候真的很笨才抓不到我们!”然后便捂着嘴偷笑起来。 灰太狼则是一下子跳起来,带着玩笑的怒意说道:“你这个捣蛋鬼!” 戏剧般的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灰太狼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头,也打断了喜羊羊的笑声。灰太狼盯着自己的肚子好一会,又转头看向那边的喜羊羊,突然笑着道:“可以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吗?” 「不必说,这愿望就是要把我吃掉呗。」喜羊羊翻了个白眼,带着明显的不满说道:“啊?你还是不放过我?”接着双手就环抱在胸前,眯起双眼,便是哼了一声。 “毕竟我们患难与共,闯沙漠,飞月球,都是老搭档了,就让我尝一口吧!”灰太狼倒是放得下面子,两眼放光地就恳求起喜羊羊来。 喜羊羊只觉得有些无语,又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然后……就说出了一句事后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说出口的话:“那你不要那么大口,很痛的!”同时右手臂也便伸了出去。 “成!”明显喜出望外的灰太狼便张着大嘴扑了过来—— ——不过对于灰太狼而言很遗憾的是,就在这一刻,上方却突然打下来了一道光。外面的大家终于挖开了机械龙的残骸,让他们所在的这方狭小的石洞见到了天日。所以,最终,灰太狼也没能够把那一口咬下去。 事后,每当喜羊羊想起这件事时,总是会觉得有几分的好笑。不过更经常地,自己的回忆则每每转向了灰太狼的那句“如果你能当我的儿子也挺好的”,而每念及此,喜羊羊便会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来,不是那种被逗乐了的笑容,而是更复杂的某种东西,蕴含着更复杂的情感,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更深刻的感情…… 仍是两年之后,五月廿八,青青草原一派热闹景象,一年一度的草原侦探大赛即将开始。十三岁的喜羊羊此时已是一名小侦探,手拿邀请函,站在入口处。这是他第一次——当然,事后来看,也是唯一一次——参加草原侦探大赛,因此不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四处来回,不住地感叹着。 “你也是……侦探的粉丝吗?”似乎他这么来回走动吸引了注意,一只系着蓝色领结的兔子从远处向他走来。 “我其实是小侦探……”喜羊羊挠着头,有些尴尬地笑着。这倒也不奇怪,自他到这里以来,已经有三四个人以为他只是观众了,毕竟在侦探这行里,他是个才做了三四个月的新手,没有什么人知晓是正常的。 不过这只兔子倒是很特别,他自己是一名侦探,继承了他父亲的职业。但当下,他却在四处收集参加的比赛的侦探们的签名,包括喜羊羊,也包括突然登场的灰太狼—— ——这几个月以来,不止喜羊羊成为了青青草原的小侦探,灰太狼也如是。自从那位破案能力欠佳的大侦探牧牧来到青青草原以来,喜羊羊和灰太狼二人就成了他手下的小侦探。这期间,既有合作,亦有争斗。后来回想起来,对于喜羊羊而言,这可以说是一段相当充实而快乐的时光。 “喜羊羊。”给兔子侦探签完名的灰太狼转过头来,冲着喜羊羊露出一抹有点狡黠的微笑。 “怎么了?”看着灰太狼的表情,喜羊羊便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诡计了。 灰太狼则是保持着他的笑意,从怀中取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着的,正是二人的破案数——喜羊羊只比灰太狼多破了一件案子:“在侦探比赛中胜出的,就等于破了两件案子。只要我赢了,就能超越你,离大侦探更近了一步!” 「这家伙对这大侦探的位置还真是够执着的,不过,说起来,我倒是也一样嘛。」喜羊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过,在他能说出什么之前,比赛主持人洪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各位侦探,欢迎你们的到来!我就是本次草原侦探大赛的主持。现在,我来介绍比赛的内容:比赛还是老规矩,谁最快找出照片中的帽子,那么谁,就是冠军!现在,比赛正式开始!” 于是再无什么拖延,主持人也没再说什么别的话,比赛就这么直接地开始了。那天风和日丽,晴朗的天空中时不时有几朵白云悠然飘过。喜羊羊记得,自己跟着所有人一起跑进了森林之中,接着就开始仔仔细细地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寻找起线索来。 不过那些细节已然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灰太狼就开始拿着一丛树枝作为伪装跟在自己背后。那伪装实在不怎么样,但就算伪装得再好,这么多年的斗争中已对灰太狼了如指掌的喜羊羊大概也是能认出来的。不过不论如何,当时喜羊羊只是嘟着嘴,一耸肩,头并没有转过去便直接道:“你究竟还要在我身后躲多久啊?” 灰太狼拿开了遮在自己眼前的树枝,露出了满是无奈的神色。他大抵也明白这伪装其实毫无意义,不过是种习惯罢了:“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只有跟着你才比较安全。”语调中也是极度的无可奈何之感。 喜羊羊翻了个白眼。不过这倒也不能怪灰太狼,那两个也参加了比赛但却十分贪玩的野猪侦探和青蛙侦探为了做些恶作剧,布下了各种陷阱,什么吊床陷阱啊,榴莲陷阱啊,香蕉皮陷阱啊,应有尽有。而且,都是针对灰太狼的,导致灰太狼大叔如今已经属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算了,他想跟着就让他跟着吧。」喜羊羊叹口气,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去,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惨叫声! 那是兔子侦探的叫声。当喜灰二人赶到时,兔子侦探已经晕倒在地上了。而青蛙侦探和野猪侦探在此时也赶了过来。 “在侦探大赛上居然还有案件发生,”灰太狼此刻一脸严肃,手指对面的青蛙侦探和野猪侦探,“小兔子肯定是你们给弄晕的。” “我们只是想做一些恶作剧,根本不可能打晕兔子的。”青蛙侦探急忙辩解起来。他和野猪侦探接着便给出了不在场的证明。 而在兔子侦探被医疗人员带走之后,青蛙侦探最终建议道:“既然凶手不是我们几个,那么……一定是这里附近的人。我们分头行动,把凶手找出来吧!” 四处来回试图寻找线索而完全徒劳无获的喜羊羊无奈地叹了口气,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想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却突然间看到远处灰太狼又一次动用了他那失败的树枝伪装,左躲右躲地跟在青蛙侦探的背后,不禁一耸肩:「灰太狼在干嘛呀?有线索不找,在这里躲来躲去。」——事后,他才知道灰太狼是因为感觉青蛙侦探的行动有些鬼鬼祟祟的,想跟过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但当时,对于灰太狼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喜羊羊完全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也没有多少时间能用来在意这个问题。远方,骤然又传来一声惨叫! 这次是青蛙侦探的叫声,他也已经晕倒在地了。可还没等喜羊羊对现场做任何勘察,便又传来了野猪侦探的惨叫声。同样地,他也倒在了地上。 「这难道是同一人所为?」深感困惑的喜羊羊向四周默然环视了一圈,便见到了不远处的黄色营帐,「侦探大赛的工作站……嗯,先去那里找工作人员问问。或许,能找到线索!」 可是急匆匆跑过去的喜羊羊见到的,却是那里的工作人员也晕倒在地的身影,以及地上几缕灰黑色的毛发。用自己的小侦探装备真相手环进行分析的结果显示这缕毛,竟然是属于灰太狼的! 「难道,灰太狼来过这里?」喜羊羊一边从地上把毛拾起来,装进线索袋里,一边把视线投向了那营帐昏暗的深处…… 营帐里并没有点灯,故而一片昏暗。喜羊羊小心翼翼地走进里面,使劲瞪大眼睛,希望看清些什么,可也只是能勉强不撞上那一堆一堆的纸箱而已。 不知自己将会面对什么的喜羊羊满头是汗,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有些过度紧张了,以至于有些无法很好地在脑海里理清之前找到的线索。而当他终于平静下来了几分的时候,向后一退步,却撞上个人形! 惊惧的喜羊羊下意识地猛然向后跳了一步,这才看到对面的刚才自己所撞到的人正是灰太狼。后者此时也同样在惊恐中向后跳了开来,于是二人就这么直直地瞪着彼此,都是一副恐惧的神色。 几秒钟之后,当喜羊羊的思绪再度平静下来之时,他记得,自己的第一反应很简单:「线索都对上了,终于抓到你了。」不必说,当在这附近的比赛参加者和工作人员都已经晕了过去,只剩下他和灰太狼两人,而喜羊羊又相当确定敲晕兔子、青蛙、和野猪三位侦探的不是自己,那么嫌疑最大的当然就是灰太狼了。之前,在案发现场又找到了他的毛,而当下更是在这营帐里直接撞见了他,这提供了可靠的证明。而且,喜羊羊还记得,在比赛开始之前灰太狼是多么急切地想要在比赛中胜出,从而使破案数超过自己,而敲晕其他比赛选手显然有助于他赢得比赛,于是这又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动机;或者,单纯为了报复之前青蛙侦探和野猪侦探对他的恶作剧,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再者言,在青蛙侦探的那声惨叫声前没多久,喜羊羊记得自己还见到灰太狼左躲右躲地跟在青蛙身后,姑且不论这左躲右躲的做法本就让人怀疑灰太狼是不是要做些不好的事,单说他当时跟在青蛙身后,从而青蛙侦探出事时有可能在不远处便提供了作案所需的机会。 这么一通推理下来,喜羊羊便再无犹豫地指着灰太狼就开始指控道:“灰太狼,刚才……”却是还没有说完便被灰太狼的话打断了:“敲晕大家的就是你!” “不可能!”发觉自己居然也被指控成了嫌犯的喜羊羊急急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 灰太狼倒也确实不是在毫无证据地指控人,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塑料的线索袋扔给喜羊羊,里面,是一缕银白色的毛发:“在野猪侦探晕倒的地方,我发现了你的羊毛!现在工作人员也被袭击了,凶手不是你还能有谁?!” “不对,刚刚我也发现了你的狼毛!”这句话出口之后,正准备继续辩论下去的喜羊羊却是冷静了几分。而喜羊羊记得,当那时自己的思绪一平和下来之后,便不知从心中哪里冒出一股冲动,要自己相信灰太狼,相信这个和自己亦斗亦合作了许多年的大叔。事后回想,若不是这一瞬间的信任,大概自己就永远也不会发现那个细微的线索,而这件事的结局也就会大不相同了。但,正是这一瞬间的心中念想,让喜羊羊的理智突然开始全力搜寻能证明灰太狼无罪的证据,而在下一瞬间,一大堆这样的证据便显露出来,比如,第一,兔子侦探晕倒的时候灰太狼就在自己旁边,因此兔子侦探绝不是灰太狼敲晕的;第二,如果灰太狼的目的是为了赢得比赛,那么他应该试图敲晕所有人,也就是说,包括自己,而在兔子侦探晕倒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灰太狼都跟在自己身后,虽说当时自己已然察觉到他的存在,但是却没什么特殊的戒备,以灰太狼的身手,他当时完全有机会突然拿出根木棒把自己敲晕,但他却没有这么做;第三,若是灰太狼敲晕了营帐处的工作人员,那么营帐里有些线索是合理的,可是说灰太狼自己竟还呆在这营帐里而没有离开,便完全说不通;等等等等…… 「既如此,那自己发现的狼毛是怎么回事?灰太狼又为何会找到自己的羊毛?」喜羊羊专注的视线便锁死在了那两个线索袋上。这一下,那最重要的细微的线索便显露出来了——自然脱落的毛是带有毛囊的,而这两个线索袋里的毛统统没有毛囊,只有齐整的切口,换句话说,它们都是被剪下来的! 喜羊羊自己也不太明白原因,但总之,当他发现这一点时,似乎因为终于证明了灰太狼的无辜而竟差点激动得跳起来,他刚想向灰太狼解释自己的发现,就见灰太狼不着痕迹地打出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喜羊羊于是便没有说出什么,但脸上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困惑神色。而看到这神色的灰太狼则是默默地向一个方向努了努嘴,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就见到一个蓝色的、正闪着红灯的监控摄像头。 事后,喜羊羊才知道,这个时候,灰太狼也和自己一样冷静了下来,进而想到了一堆能证明自己无罪的证据。不过,大抵是由于更稳重一些,也可能是由于他毕竟还没有注意到毛发是被剪下来的这个核心线索——这个时候两个线索袋都还在自己手里——所以他比自己更冷静几分,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要阐明发现,而是多对四周观察了几眼,正是如此,让他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监控。 而这监控,并不是比赛组织方使用的类型,因此不必说,这断然是把大家敲晕的幕后黑手装的了。喜羊羊抿唇一笑,虽说这样就不能向灰太狼直接说出自己在毛发这个问题上的发现了,但不意味着就没有别的方法告诉他。于是他在背着监控的方向打出了一个表示剪刀的手势,接着便把两个线索袋一并扔到了灰太狼的手里。而灰太狼自然也是一下子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眼珠转了几圈,突然显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右手轻抚在左手腕上他的小侦探装备裁决手环之上——那是一个可以放出泡泡抓住嫌犯的装置——同时眼神转向了监控那里。 喜羊羊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和灰太狼形成这等的默契,居然一下子理解了灰太狼这些动作和眼神中的意思。但无论如何,他确实在一瞬间就知道了灰太狼想做些什么,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故而事情就这样展开了。灰太狼试图对喜羊羊使用裁决手环,后者则一个西红柿扔了过去,刚好套在了那裁决手环之上,接着二人就开始抓起身边的各种东西打斗起来,直到筋疲力尽为止。而在二人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时候,一个身影便悄然踏入营帐之中……那身影来到二人身旁,伸出手来,接着,便被灰太狼一把抓住! “你就是敲晕大家的凶手!”喜灰二人同时站起身,异口同声道。事实上,他们之前的打斗不过是出戏罢了,既然凶手在用监控监视,而且留下这被剪下来的羊毛和狼毛显然是为了让他们相互猜疑,那么,演一出这样的打斗戏自然很可能吸引幕后黑手现身。现在来看,这个方案果然成功了。 “不不不……”那道身影——正如喜羊羊所猜测的,是兔子侦探——急忙辩解道,“我是来救你们的!我刚刚醒来的时候,看到比赛还在进行,就继续去找帽子。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工作人员倒下了,所以,马上进来看看。幸好你们俩没事。” 喜羊羊和灰太狼对视一眼。灰太狼叹口气道:“看来凶手另有其人啊……” “我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个山洞很可疑。”兔子侦探于是建议道,“要不,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喜羊羊在心底里笑了一声,其实刚刚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兔子侦探听到自己和灰太狼指控他是敲晕大家的凶手时表现出了明显的惊慌神情,而且他对“敲晕大家”这个词完全没有表现出惊讶,像是他本就知道一样,可他之前晕倒被带走了,如果按他所说他一醒来就返回来比赛,那怎么可能会知道大家也都被敲晕了?现在这种怀疑更是得到了验证——这里是青青草原,喜羊羊对这附近的地形自是相当熟悉,而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山洞! 喜羊羊再次向灰太狼看了一眼,二人同时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在当时的情景下,对灰太狼的点头最合理的理解自然是他同意去兔子侦探所说的“山洞”看一看,可不知为什么,喜羊羊相当确信,相当相当确信,灰太狼点头是表示他也想到了刚刚自己的那些分析。事后来看,这个确信,诚然,是正确的。在喜灰二人刚迈出去没几步时,两人都保持高度警惕的神经便注意到了背后的动静。于是,二人配合默契地齐齐转身,喜羊羊向前一冲,便把兔子侦探手中的喷剂抢到了手;灰太狼则举起左臂,将裁决手环对准了兔子侦探。 …… 后来的事情,喜羊羊记得就没有那么清楚了,大抵是兔子侦探承认了他的行为,但是其实大家并没有被敲晕,而是被喷了“美梦喷雾”,于是睡着了而已。当然,兔子侦探自己并没有晕过去,之前只是装晕,以便于免去嫌疑。至于那羊毛和狼毛,则是在比赛开始前索要自己和灰太狼签名的时候趁不注意剪下的。但这些都并没有多么重要,这件事,于喜羊羊而言,事后最难以忘记的回忆,是自己和灰太狼配合的默契,心有灵犀。 说起来,真的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和自己配合这么默契了,即使是自己的伙伴们,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也都不能…… 「也都不能……」 时间回到当下,这个天气相比往年稍有点异常的冬月初七。坐在灯光昏黄的古籍储藏室中的十三岁少年猛然甩了甩头,把头略略抬高了几分,看向了对面墙上的老旧但仍在兢兢业业运作着的挂钟。 「我……已经沉浸在回忆里十分钟了?!」喜羊羊摇摇头,苦笑一声,「过去的时光总是令人怀念啊……」 站起身来,喜羊羊把目光又一次转向了窗外。繁星若尘的夜空深处,穿过那已然不可见的青青河和彼岸的密林,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紫影——大抵就是狼堡,可其实也说不好,毕竟已是这么深的夜晚了。抿着唇,喜羊羊就这么注视着那道虚影,倒是有些不知该做什么了。 「真的,要去找灰太狼吗……」踌躇不定,犹豫不决。 虽然之前自己和灰太狼也合作过许多次,虎年、兔年、龙年,还有同为小侦探期间。尤其是作为小侦探那段时候可以说合作得是相当默契。但无论虎年、兔年、龙年,都是命运把他们逼迫到了一起;至于同为小侦探期间,那时的合作也不过是两人当时的工作而已。从来没有哪一次是一方主动去找另一方合作,而都是条件所迫罢了。如今,真的要主动去找他……合作吗…… 「其实,与其说是去找他合作,不如说是去找他帮忙。」喜羊羊叹息一声,「不过不论最终找谁帮忙,都先把后备方案准备好吧。」 就像喜羊羊相当清楚单凭他自己做不到拯救世界,而必须依靠同伴一样,喜羊羊也同等地明白,即使有了同伴的帮助,也不见得就百无一失。他还是相当确定最终至少能成功启动山中古堡的那第一个开关的,但到底能不能从那里再活着离开去成功启动第二个,就完全不好说了。不论如何,保护客栈那里的第二个开关的机关似乎相比之下要对付起来轻松许多,若是自己真的没能启动它的话,那……就只好把这个工作交给自己的朋友伙伴们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喜羊羊已是拿上了卷轴和其中夹着的那两张地图,关上了灯,把古籍储藏室里的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样,之后重新锁上了门,离开了图书馆,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抽出一张信纸,开始写留给村长的信: 村长: 我在图书馆的古籍储藏室里找到了一个卷轴,上面预言了整个世界都将面临一场重大的灾难,其中就包括我们最近见到的那些气候异常情况,之后这还会愈演愈烈。而要解除这场灾难,必须要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各启动一个开关。我要离开羊村一段时间,去设法做这件事,请您不要担心。 但是,我必须坦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能否做到启动这所有两个开关。我会找一个同伴和我一起去努力,但仍旧有可能失败。如果我一个月还没有回到羊村,就请您带上大家去启动第二个开关。我留给您两幅地图,其中之一是从青青草原这里到一座古客栈的,那个开关就在那里;第二张则是标识了三件信物的位置,只有集齐这三件信物,把它们放到客栈后花园一道石门的对应的凹槽里,开关才能启动。 在那种情况下,我会把我的铃铛给我的同伴,他会知道我的下落。请您务必把启动第二个开关这件事做完之后,再去找那个手中有我铃铛的人。此事事关整个世界的命运,请您务必如此做! 喜羊羊 冬月初七 边写信,喜羊羊头脑中的思路也边清晰了起来。放下笔之后,他笑着摇了摇头,脑海里又回响起了在刚刚回想往事期间梳理出的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除灰太狼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和自己配合这么默契了,即使是自己的伙伴们,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也都不能……」 换句话说,其实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自己必须去找灰太狼,无论是合作也罢,还是求他帮忙也罢,必然找他这一点已是命运所注定。 「也罢也罢,都和他合作好几次了,没什么不能信任他的。再说,他都开玩笑让我当他的儿子了,儿子找父亲帮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羊羊最终轻轻笑了笑。 「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狼堡!」 第二天,清晨的狼堡。 紧跟着两三下有些无力的敲门声,狼堡的大门,吱呀打开了…… 第六章已经更完了,同时写新的文这边,按照之前楼主的规划,第十章《童年忆事》的第四部分也已经写完了。 不过很明显,楼主又一次慢于预定的进度了……之前有些别的事情,还有追嘻哈4,导致写文的进度再一次慢于了预期,现在,已经肯定来不及做到八月开始之前写完整个第十章了……但是这样一直更旧文也不是办法,所以楼主决定放弃之前所说的写完整个第十章再开始更第十章的计划,决定接下来会不管写文这边的进度,开始加速更文。反正第十章的前三部分都已经校对过了,先开始发也没什么问题……当然写文这边的进度也不会落下,毕竟楼主也很想快点结束第十章复现原作的内容,开始写新的故事,第十一章啊。 所以为了加快进度,今天还会再更一次文,直接开始更第七章,也就是《夕·夜》的后传。第七章虽然和《夕·夜》内容上是一样的,但是由于放弃了之前的一阴一阳的章节结构,所以结构和行文上会有一些调整。而且第七章跟后面的续作部分“归”的情节(甚至和《童年忆事》的情节)有很大的联系,如果不记得第七章的故事可能后面会看不懂,所以希望大家还是把它看一遍啦! 以上。 《喜羊羊与灰太狼之极域传奇》【第六章:甜蜜世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喜羊羊与灰太狼之极域传奇》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章:两别阴阳】 【第七章:两别阴阳】 青青河彼岸的密林,傍晚。 天空之中阴云密布,把夕阳仅有的一点点光辉都遮盖得严严实实。不多时,暴雨便倾盆而下,风肆虐着,雨肆虐着,电闪雷鸣也肆虐着。不时划过的暗紫色闪电让本就阴森的密林更加可怖,吓得几乎所有生灵都落荒而逃,躲进自己的家里,不敢踏出一步。 然而,这样的雷雨之中,竟有两人默然站立着,风雨雷电也都不能把他们撼动哪怕一分一毫。无言了许久,其中较年长的那灰黑色的狼——灰太狼——才开了口,语调也和这雨一样冰冷:“你来做什么,送死吗?”骤然在一道闪电的光亮里隐约瞥见对面人腰间所别的闪闪发亮的匕首,不禁略扬起嘴角,“看来是来和我决斗的?” “这个?”对面的淡蓝色少年——喜羊羊——带着难以抑制的苦笑取出,举起那把匕首,无一点花纹的朴素的匕首,“你……不记得它了?” 灰太狼只是一声冷笑,眸底的寒冰丝毫没有消弱。不过,当然,他还记得,还记得过去那半年有余里的所有的一切。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可是,现在,那些于他,还有什么意义呢?一切的一切,都还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灰太狼在间断的闪电光芒中时隐时现的神情,喜羊羊终究是自嘲地笑了笑。罢了罢了,过往的一切,无论美好还是苦痛,都是过往了,不仅对于对面的他,就是对于自己,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对于自己,还有什么有意义吗?虽然心底还有不知来自何处的虚幻的希望,但是喜羊羊很明白——就是太明白了——其实希望已经不存在了,既如此,那所有的一切,于自己而言,再有个几分钟,便都要结束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自己,也终于可以离开这苦痛的海洋了。 摇了摇头,喜羊羊终究用尽可能平静而温和,但却实在无法避免地带了一点戏谑的声音轻声道:“你以为,我会拿这么把没什么攻击力的匕首来和你决斗?我疯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疯了呢,“不,这匕首不是用来对付你的。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和你决斗的,而是来劝你回来的。” “回来?”灰太狼近乎疯狂地仰天大笑,“回来到哪里?回到理智之中?我不过是报仇雪恨而已,你却以为我疯了?” 喜羊羊苦笑一声,泪水已自脸颊滑下,但在这倾盆大雨之中,泪和雨也便混在了一起,区分不得:“确实,我要是当时再快上几步,说不定就能救下小灰灰。可是,”声线一阵颤动,之后便陷入了基本是恳求的语气,“你不能就这么把他的死怪到我头上啊,不能……” “然而我就把他的死怪到你头上了!”没等喜羊羊话说完,灰太狼便是一声怒吼,但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不是喜羊羊的错呢,“还有他的四个弟弟妹妹!还有红红!我就把他们的死都怪到你的头上!” 喜羊羊抿了抿唇,半晌,才轻声应道:“你怪的,不是我,是命运。” 此言一出,又是半晌的寂静,只有近处远处的雷声还在轰然作响。灰太狼终究长吐一口气,头无奈地低下去摇了摇,一声苦笑,眼角里便也闪出了泪光,双眸里的情感似乎也平和了下来。然而,不多久,内心一股情感的巨浪便汹涌而出,于是当他再抬起头时,眼睛里甚至露出来了几分凶光:“怪你或是怪命运,都无所谓了。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一切!!!我的家人全都离我而去,一个都没有剩下!而你呢?你一共所失去的,就是个美羊羊,再就是个慢羊羊!是,你父母是又飞去宇宙深处了,但他们都还活着!而且你还有同伴和好友!我呢,我还有什么?!” “你知道的,我其实也已经失去了一切。我不止失去了他们,我还失去了另一个人……” 相比于灰太狼的激烈语气,喜羊羊的语调平静许多。伴着话语,少年带着恳切和乞求的眼神就这样投向了对面的人。而对面的灰太狼,则刻意偏了偏头,避开了少年那灼热的目光。他当然知道少年所说的“另一个人”指谁,但当下这个时刻,他却不能够知道,或者说,至少,他希望自己并不知道,虽然这种希望不过是徒劳。然而,对命运的愤怒终究压过了一切,内心深处情感的风暴终究被他决绝地抑制了下去。灰太狼于是只是一声冷笑,手插着腰,一言不发。 然而喜羊羊却把这些情感的挣扎都尽数看在眼里。当灰太狼眼眸中突然掀起情感的巨浪时,喜羊羊感到了希望——然而结果却是这希望在灰太狼这声冷笑中尽数破碎,连点痕迹都余不下。故此少年终归只能长叹一口气,他明白,没有意义再试下去了。从腰间,他又把那把匕首取了出来。 “怎么,‘劝我回来’失败了,所以开始准备决斗了?”灰太狼的声音满满的戏谑,然而,不知为何,他却猛地感到几分不安—— ——是了,少年脸上的笑,那笑容,太熟悉了!至为复杂,至为单纯…… “我说过了,这匕首,不是用来对付你的。”少年的笑容丝毫不减,下一瞬,就见他把那匕首,直直地插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这一瞬间,灰太狼一愣,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这么呆楞着站了几秒,见对面的少年仍维持着那一抹微笑向一侧缓缓倒去,才突然反应了过来,眼睛死死地瞪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了少年已被鲜血染红的身躯,但开口之时的语调却仍有些难以置信:“你这是……干什么啊?!” “救你回来啊。”少年仍上弯的唇角一道鲜血涓涓而出,随即便被雨水冲刷而去。他的气力已然在流失,却仍是费力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便不住地喘息着,“我反正也已经失去了一切,这样做,若是能救你回来,何乐而不为呢?” 灰太狼一下子愣住了,说不出话来,头却开始摇了起来,越摇幅度越大,越摇越激烈。同时,眼神中的恐惧也愈发地深。他怀里将死的少年却是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将手抬起,想要最后摸一摸这于自己如父亲般的大叔的脸,却是举到了半空便又无力地垂了下去。眼,慢慢地,闭上了…… “不要,不要,不要!”灰太狼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越来越惊慌,越来越无助。他近乎疯狂地摇晃起怀中少年的身躯,但当然,得不到哪怕一丝回应。终究,他“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哭喊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 骤然一声惊雷,灰太狼全身一僵,便向前倒去,扑倒在了少年已然冰冷的尸体上。 雨,仍在下着…… 那个盛夏,荷塘旁的医院,刚刚来到这世间的自己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人,那金黄框的眼镜、深蓝色衣服、白大褂。不知为何,自己竟是咧开了嘴,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个月圆之夜,已近黎明,在淡淡的晨曦之中,蓝白相间的火箭拖着五道蓝色的等离子体火焰冲向星河,自己则躺在慢羊羊村长的怀里,看着这一幕,笑着…… 五岁生日的那一天,自己的房间里,村长为自己带来了惊喜——那个比自己还要小些的女孩,美羊羊,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让自己的心湖,融化出了一汪小小的清潭…… 七岁那一年的夏天,那个散学日,羊村大门口立着的那位“大婶”。那是自己第一次遇见灰太狼,自此开始了自己和他这许许多多年的争斗…… 虎年,那片大沙漠,不断出现的海市蜃楼,那个夜晚。夕阳,繁星,那段与灰太狼的交心,那个关于母亲的梦…… 兔年,月球甜蜜世界,父母的杰作。在那间不大的实验室里,自己第一次见到了父母,并且触碰到了他们——虽说本质上那仍不过是幻象罢了…… 还是那一年,从月球回来之后,那个晚上,自己再一次打开了电子手帐,本来以为只能见到那几段固定的冰冷视频的自己却是见到了父母的实时影像,自那时起,那一年间,自己终于能随时随地见到自己的父母了…… 龙年,和机械龙最后的决战,风起云涌之后,龙堡上空乌云终究散尽。然而,暴走的机械龙把一切重新搅乱,分别为了救自己父母和红太狼,自己与灰太狼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中。之后,便是那句“如果你能当我的儿子也挺好的~”…… 十二岁那年,大树世界,为了美羊羊能够开心,自己冒死去找星星果,却只是制造了更多的误会。好一番周折,才终于用流星碎片堵塞灰太狼天狼号的炮膛,制造出了一场“奇幻流星雨”…… 十三岁那年,五月的青青草原,一年一度的草原侦探大赛。自己和灰太狼默契配合,演了一出戏,引出了“敲晕”大家的凶手兔子侦探…… 那年冬日,灯光昏黄的羊村图书馆古籍储藏室,那卷用古风语预言灾难的卷轴,通向山中古堡和古客栈的地图…… 之后的几个月里,和灰太狼一起闯山中古堡,为了救他而坠下悬崖,失忆,灰太狼回来救自己离开山中古堡,和美羊羊一起看星星,向她表白,再度前去山中古堡,美羊羊的离世,之后迫于命运的试图逼灰太狼离开古堡…… 身体猛地一颤,眼也倏地睁开。那些过往的回忆的画面纷纷退去,出现在淡蓝色少年眼前的,是一片幽暗。脑海中全然混沌的喜羊羊撑起身子,困惑地打量起四周。整体来看,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四壁皆是石墙,一角则堆着些食物。不远处,有一盏油灯,是屋内唯一的光亮,里面,幽蓝色的火苗跃动着。而自己身下的,则是一张石床,冰冷冷的,但躺在上面还不算太过不舒服。 最后,少年的视线转向了自己的身体。仍是熟悉的样子,蓝色带子系着金黄色铃铛、纯白的羊毛,胸口处则显然没有任何伤痕。他不禁困惑地摇了摇头,难道说之前的那些事都是一场梦吗? 不,显然不是。自己对那些事的记忆清清楚楚,这绝不是梦,自己绝对把那把匕首没入了自己的胸口。既如此,那——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是灰太狼把自己救了过来?“灰太狼,灰太狼!” 没有回答,只有回声在来回冲撞来,冲撞去。当然,这是预料之内的,若是灰太狼救了自己,那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就是狼堡或者羊村了,而自己对这两地都再熟悉不过了,根本就没有自己现在所见到的这样的房间。更何况,自己就那么直直地把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脏,就算灰太狼再医术高超,再发明能力高强,也不大可能能救活自己的。 而除了灰太狼,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会救自己了。这么来看,自己绝对已经死了,那么,这个地方…… “是阴间咯?”喜羊羊撇撇嘴,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逃不掉,命运,还是不会放过自己啊……不过,说起来,人死后居然还真的有阴间啊。但这倒是也合情合理,不然,若是死后灵魂便烟消云散,那能起死回生的还魂草,未免就过分神奇了点。 甩甩头,喜羊羊默然起身,推开了屋门。 灰太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总之,当下,在这狂风暴雨的深夜里,他无力地推开了狼堡的大门,有些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 这暗紫色的狼堡在电闪雷鸣之中本就显得阴森恐怖,如今,其中更是少了原先的生气。红太狼和小灰灰都已经永远地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于是诺大的城堡之中,便只余灰太狼孤身一人。若说过去这几天里灰太狼走入狼堡后的状态应该叫做低落,那现在他的状态绝对可以称做癫狂了。在踏入大门的那一瞬,他便狂笑起来,笑声不断回荡,极为可怖。而就在这他自己可怖的笑声里,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边——那里的地面上满是碎玻璃渣,都是他把酒瓶摔到地上的产物,而他一直没有去收拾,现下也当然不准备收拾。他只是提起又一瓶酒,便直接灌进嘴里,一滴不漏,之后又是一声仰天大笑,酒瓶也同时又一次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任何人都有承受的极限,都有会崩溃的那一刻,灰太狼自然也不能例外。红太狼离世后,他本以为,这就是自己最彻底的崩溃了,现在看来,却是不那么回事。 当下,看着喜羊羊在自己面前自尽,他才意识到,此时,自己才真真正正地失去了一切。喜羊羊,那个少年,那个聪慧机灵的少年,那个和自己已然争斗了六七个春秋的少年,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在自己的心里有了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的地位?龙年,或是更早? 谁知道呢?谁又关心呢?至少这一刻,灰太狼一点也不关心。他大概除了不断地喝酒,砸酒瓶之外,就不关心任何事了。往常那几日,他固然心绪低落,但喝酒还有那么一点节制,可是今天,他真是全不顾忌了,一瓶、又一瓶、又一瓶……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他脑海中最后残存的理智质问着。本来,近两个月前,山中古堡坍塌之后的第二天清晨,慢羊羊率羊村的人马终于赶来,把他们从废墟里救了出来,自那之后,灰太狼一直以为,山中古堡的事情就此过去了。那段命运的灾厄,终究结束了。当然,他还是时不时地要去聆听喜羊羊的倾诉,安慰安慰他——毕竟,于少年而言,山中古堡的记忆大抵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了。可除此之外,灰太狼甚至都不太经常想到古堡的事了。而他又乐观地以为,既然古堡的事已经成为过去,那么生活就可以恢复正轨,或者至少迟早会恢复正轨。 现在来看,这却不是荒谬的一厢情愿。 其实,若没有那场地震,或许这真的会成为现实。但灰太狼也明白,那场地震并不是自己运气差,那就是命运的安排,早已注定。他们虽逃离了山中古堡给他们的安排,但他们不可能逃离命运,绝无可能。 自己还记得,地震那天的深夜,也是这样的雷雨之夜,在羊村之中,自己见到了小灰灰冰冷而血肉模糊的尸体。还记得,第二天,从远方传来消息,红太狼的娘家那里也遭遇地震,自己的另外四个孩子也在地震中丧生,而听到这个消息后,红太狼一下子便晕厥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无所谓了。 终于把所有的酒都喝了个干净的灰太狼此刻正站在狼堡最高层的天台上,醉意熏熏地向下俯瞰着。从这里跳下去不能保证会摔死,但就算没摔死,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所以终究还是一死,既如此,那就这么一了百了好了。 「小子,你说的没错,我怪的,不是你,是命运。」灰太狼自嘲地一笑,「现在,我也来接受命运给我的安排了。」 可是天意弄人,命运的安排,并不总是如人所想。在灰太狼即将一跃跳将下去的那一刻,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让灰太狼眼角余光看清了不远处桌面上的一封信。抿抿唇,灰太狼选择了屈从于自己的好奇心,于是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一把抓起已被彻底淋湿的信纸。飞速地扫过信的内容,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阴间。 在最早那间屋子外面的走廊里,喜羊羊默然地走着。如今,现实真真与自己的想法吻合了起来:命运,果然没有放过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在命运面前还能抗争出什么呢,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虽说从山中古堡回来之后的那天,自己醒来之后,还是过了一个月勉强谈得上正常的生活的,但还不是在那一天都灰飞烟灭——那场地震。 发生在自己生日那天的那场地震。 一遇到这件事,喜羊羊的回忆便自动刹住了脚步。即使在回忆中,他也不想再见到那天的场景,永远不想。 而在思绪被他自己猛地掐断之后,喜羊羊才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事情:怎么在这走廊里走了这么久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阴间里面这么人口稀少的吗?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正这么想着,便见各个方向上几扇门骤然同时打开,几个手持武器的人便跳了出来。 “打劫!立刻交出你所有的粮食配给!” 清晨的阳光洒遍青青草原。经过一晚上的狂风暴雨,如今尚有许多水珠停留在小草上,停留在树叶上,停留在鲜花上,晶莹剔透。整片草原,整个森林,都显得焕然一新。雷雨中四处躲藏起来的生灵也都重新现身,把生的气息又带回了此间。 ——似乎也把生的气息重新带给了那正一步一步前行着的灰黑色大叔。 是昨夜狼堡天台桌子上的那封信救了他,让他从命运的黑暗中又看到了一点新鲜的希望。而那封信,则是喜羊羊留下的。 不错,喜羊羊在前去面对灰太狼之前,先来了一趟狼堡,把这封信留了下来。而正准备从狼堡天台跳下去一了百了的灰太狼余光瞥到了这封信,出于好奇心,他把它读了一遍,想着满足完好奇心之后再死也不迟——结果,读完之后,他便只能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又看一遍,再看一遍…… 其实这封信并不长: 灰太狼大叔: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吧。请不要因为我的死而感到伤心之类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在我看来,拿我这已经没有希望的生命换你恢复理智,是个挺划算的事情。 它确实很划算,不仅因为能把你救回来,而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地震之后,我一直想去找你,告诉你这件事。可是,那天之后,我再见到你,便是你站在羊村铁门的那边,排开一排火炮轰击羊村了,这也就让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我想,现在,我有这个机会了。 这世上有一种草药,叫做还魂草,就长在距离那座你曾去过的古客栈不远的山上。如这草药的名字所说,它具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只要你想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名字,同时去触碰它,这个人在三天之后就会复活醒来。但这还魂草有许多限制,它只能用于救年龄不超过十五岁的狼族,需要在要救的人死去两个月之内使用,并且还魂草要百年才能长出一株,每一株只能救一个人。 正是由于只能救狼族的限制,我没有办法用它救美羊羊,也因此,我本以为不会用得到这种草药了。可是,现在,你可以用它救小灰灰了。 祝你成功。 喜羊羊 但极为显然地,信里面的内容让灰太狼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的心里一时间真可谓是百味杂陈,希望、兴奋与愧疚、苦痛纠缠在一起,把他的内心死死地捆绑着,动弹不得,言语不得…… 终究从情感的巨浪中镇定下来的灰太狼几乎立刻便死死攥着信冲进了房间里,之前醉酒的效果如今开始体现在他的头疼欲裂之中,然而他几乎是漫不在意,随手抓起一把醒酒丸胡乱塞进嘴中,还完全没起作用之时就开始如风一般地卷过自己的屋子收拾东西。接着,天还未亮,雨还未停,就携着包裹冲出狼堡,冲进雨中。 他几乎是全然不停歇地就开始奔着记忆中的那座古客栈的方向而去,唯一一次停下来,是为喜羊羊安葬。 ——坐在新筑起来的坟头,灰太狼并没有流泪。倒不是他不难过,而是他已经流过太多的泪了,再没有泪可以流了。 更何况,喜儿他也会希望自己不要流泪的,不是吗? 然而,流泪或许是免掉了,回忆却是不可避免的。灰太狼还记得,从四月廿五那天喜羊羊醒来之后的半个月里,天空中绽开了七八次烟花——那是他们约定的在林中空地见面的信号,自然,他们也就在那方芳草铺满,鲜花点缀,喷泉装饰的天地中见了七八次。 每一次,基本都是喜羊羊在向自己倾诉他的苦痛,自己则是除却安慰的话语之外便很少说话了。灰太狼对此并不介意,他乐于做个倾听者。也正是从这一次次的倾诉中,灰太狼才一点一点地知道了在山中古堡里他和喜羊羊分开之后的那许许多多:那段千年前的往事、守护者的童年故事、美羊羊的离世、在父母和灰太狼之间的抉择、守护者的让步、喜羊羊那一次一次逼走灰太狼的尝试、生命祭坛…… 而灰太狼所能用以为安慰的最重要的方式,就是倾听了。他也明白,自己没有经历过喜羊羊所经历的那种苦痛,也就绝对没有办法真正感同身受。然而有些时候,确有必要之时,他也会说一两句安慰的话,比如“都过去了,这些都过去了”之类的。 而每一次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淡蓝色少年的脸上都会露出一种特别的表情。勉强来形容的话,那是一种很虚弱,甚至可以说很脆弱的微笑,饱含着无奈。而灰太狼则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这笑容的含义。 直到现在。 ——那是在命运面前,终究完全认输和放弃之后的笑容。 一个多月以前,四月廿五。 喜羊羊猛地睁开眼睛,一片朦胧的白色便映入眼帘。但许久没见过光亮的双眼被明晃晃的光刺得不得不再度闭上。好一会,才又一次半眯着睁开来。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喜羊羊头脑一片茫然。记忆的碎片一时还没有拼接起来,由此而来的未知带给他无尽的恐惧,让他差一点尖叫出声——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沙哑,只发出了细若蚊蝇的微声。 但这一声显然还是被听到了,门外霎时响起了渐近的脚步声。而也就在这时,记忆终究组合了回来,印象里的上一个清晰的画面是自己立在山中古堡生命祭坛之前,手握匕首,比在自己的右腕上。下一刻,便毫无印象了,只记得隐隐约约听到些灰太狼的说话声和守护者的说话声,以及,再往后,数声轰然巨响。 「所以说,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已经坐起身的喜羊羊环视四周,现在,已然清醒之后,认出这里于他而言便没有什么难度了——羊村医务室,「这么说来,自己是被救了回来。那……灰太狼呢?」 刚想出声叫灰太狼的名字,就见房门被一把推开,黑灰色的大叔一下子冲了进来。看到已然苏醒的自己,他愣了一下,接着便马上扑了过来,直接给自己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他怀中的少年则抿起一抹微笑——或者更确切地说,苦笑。自己和灰太狼都没有事,都活着回到了青青草原,可是,可是…… 她却回不来了。 但喜羊羊也明白,这其实已经是可能的最好的结局了。千年之前的往事早已把命运注定,如今的情形,可以说已是自己、灰太狼、守护者共同与命运抗争的结果了,哪还能奢求更多呢?微不可闻地叹声气,他也伸出双臂,环抱在灰太狼的身侧…… 两人这样抱着了好一会才分开。灰太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刚刚看你醒了太激动了,其实有些事需要给你解释一下的。当时在你在那个……祭坛的时候,我也就在附近。你晕过去之后古堡里的机关启动了,古堡整个坍塌了,把你、我、和那守护者都埋在了里面。你们村长第二天早上赶了过来把我们救了出来,守护者已经死了,你我当时都昏迷着,被他们带回了羊村,你大约昏睡了半个月,而我也只是昨天才刚刚醒过来。” “嗯。”喜羊羊默然地点了点头。所以说,即使是守护者放所谓的“密谋录音”也没能真的把灰太狼大叔赶走啊。而既如此,那古堡的自动机制启动自我毁灭试图把自己和灰太狼一起埋在里面也就完全是可以预料的了。 “你父母五天前从古堡回到了羊村,他们对于在古堡那里的事情印象都不大清晰,但是隐约记得是守护者主动放了他们。”灰太狼继续道。 “我知道。”少年只是点了点头。 灰太狼抿了抿唇,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犹犹豫豫:“嗯……还有……美羊羊,失踪了。就在你我出发去古堡的第二天,她留下一张纸条说也要去山中古堡,之后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她……”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喜羊羊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冷静,但灰太狼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中是强忍着泪的。灰太狼一皱眉,显然是惊讶于喜羊羊所说的话,但看着少年这副神色,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下去,嘴无声地张张合合好几次,才终于起身,向喜羊羊伸出手来:“我带你去那边的房间吧。既然已经醒了,也没必要待在这病床上了。慢羊羊和你的伙伴们都还在学校里,我待会叫他们来看你。” “好。”淡蓝色少年仿若有些虚弱般地微微一笑,拽着灰太狼的手站起身来。由灰太狼搀扶着,他缓步离开了这间病房。 然而,一个想法此时已然跃入了脑中,甩也甩不掉了:命运,真的是可以抗争的吗?如今的结果,到底是和命运抗争的结果,还是不过是命运的另一个把戏? 古堡坍塌之前,那段半昏迷的状态中唯一听清的一句话此时也骤然浮现于脑海,那是守护者说出的最后的话语: 「命运,谁都不会放过,谁也,都不能敌过啊!」 五月初十。 黎明时分,初升的太阳渐渐将阳光洒满大地,把草原也罩在一片金黄之中。颗颗繁星仍躲在晨曦与几片稀稀落落的染红的云朵之后一闪一闪地闪亮着,那弯已有大半被点亮的上弦月在晶蓝色的背景里也隐约可见。 这样一幅和谐的画卷之中,唯一不协调的,就是一个蓝白相间的火箭——而这火箭,让整个场景就像将近十一年前的那个黎明一样。 那个智羊羊和丽羊羊离开地球出发去月球的黎明。 事实上,这幅画面真的不仅仅是与十一年前看起来一样,它所展现的内容,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仅有的不同,或许是大家都年长了十一岁,以及慢羊羊这次并不在场,取而代之的,是灰太狼。 喜羊羊默然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父母把各种包裹搬上飞船。他当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一开始就知道。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抗议起来。 毕竟,从自己醒来到现在,只过了半个月啊!自龙年之后就没有再见过的父母,只能在一起半个月,他们就又要离开了啊! 说不恨他们是假的,喜羊羊自己也明白,自己对父母,其实是有怨恨的。但他也理解他们,和灰太狼斗争的这些年来,少年实实在在地长大了,他懂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概念,那就是“责任”。这便是为什么,他能理解他的父母。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天会如此快地到来。 喜羊羊清楚,这一天到来得如此之快,其实是他自己推动的。本来智羊羊和丽羊羊是想要多留下来一段时间的——他们当然明白他们儿子当前的情形。山中古堡的种种,尤其是美羊羊的去世,对于他们儿子是多大的打击他们自然也不会不知道。他们本想留下来陪一陪,安慰安慰,帮助帮助他们的儿子。可是…… 他们还是对他们的儿子不够了解。 这也不能怪他们,在喜羊羊还只有三岁时他们便离开了他,而喜羊羊隐藏自己情绪的能力又是如此的高强。总而言之,喜羊羊成功地在这个半个月的时间里瞒过了除灰太狼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的伙伴们和他的父母,让大家都以为,虽然他总归有些难以掩饰的伤心,但对于山中古堡的事情总体上是已经过去了,看开了。他还是经常露出招牌的微笑,正常地来上课,正常地去帮村长做实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 而这自然是成功地实现了喜羊羊这么做的本来目的——让自己的父母放心,让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留下。 如今来看,这当然是成功了。 喜羊羊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他的“责任”。而当下的他就这么直直地站立着,勾起一抹虚假的微笑,内心却是苦笑,哭泣,甚至是怒吼:「责任,果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然而,当丽羊羊放好最后几样东西后转回身来时,喜羊羊脸上的表情,甚至眸中的水光,都完全没有表现出这一点。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平静,以至于没有人会怀疑出了任何问题。这样的表情也扫清了丽羊羊最后的一点忧虑,她以为,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些什么来以为依靠了。 “那……儿子,那我们走了,你一定要多保重啊。”丽羊羊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嗯,放心吧,妈妈。”喜羊羊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副又乖又坚强的样子看着是那么的让人信以为真。 智羊羊也踱步过来:“儿子,你的电子手帐,我已经修好了。但是还需要重新激活一次才能再次建立远程的联系,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做到这一点,所以……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办法见面了。”智羊羊的声音有些犹犹豫豫,也有些发颤。 但喜羊羊的回答还是很平静——不过其中喜羊羊刻意地也注入了一点难过的情绪,不然这出戏演得未免有些太假了:“放心吧,爸爸妈妈,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唔……不管能不能见面,喜儿永远都爱你们!” 智羊羊和丽羊羊都显出了一抹笑容:“好儿子,我们也爱你!” …… 对于喜羊羊而言,再接下来的记忆,便是看着火箭拖着五道蓝色的等离子体火焰渐渐消失在天边。灰太狼则就站在自己的身侧,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而当火箭彻底化作茫茫星河中的一个无法辨认的点之后,喜羊羊露出了一抹那种独特的、脆弱的微笑,接着便扑进了身旁灰黑色大叔的怀中,肆意地哭起来。 绝望地哭起来。 轻轻地抱着怀里不住哭泣着的淡蓝色少年,灰太狼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这一刻,灰太狼发现,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样,同样不真的了解淡蓝色的他。诚然,灰太狼是唯一一个在这半个月里没有被喜羊羊高超的情绪隐藏技巧所瞒过的,但之所以如此,根本上还是因为喜羊羊就没有试着去瞒自己。对于喜羊羊而言,他必须有一个人来倾诉,不然任谁也撑不住这等苦楚的,而羊村的伙伴们和村长也都因美羊羊的去世而悲痛万分,喜羊羊不愿再去让他们更加伤心。同时,又因为责任,喜羊羊必须去瞒过他的父母,这么一算,剩下来的,无非就是灰太狼一人而已。 灰太狼则是部分地明白这一点——他当然能猜出来,按喜羊羊的性格,他绝不会在羊村众人也万分悲痛时把自己的悲伤对他们显露出来。可是,灰太狼却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喜羊羊不愿去找他的父母倾诉。有时候,灰太狼猜这可能是因为喜羊羊与父母多年未见,已然生疏,喜羊羊不愿去找他们倾诉心底的感受。可是,兔年,喜羊羊第一次见到父母的时候,自己在那里;龙年,喜羊羊第一次见到父母的真身而非全息影像时,自己也在那里。两次的经历积攒的直觉告诉灰太狼,生疏这种猜测绝无可能。另一种猜测是喜羊羊希望父母开心或者基于自己的自尊,不愿意让父母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可是,灰太狼也觉得这个猜测不合理——当然了,一般情况下,喜羊羊在父母面前隐藏他的悲观苦楚是正常的,自己甚至可以想象,喜羊羊一定是在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时时刻刻都在试图那么做,但是,那是一般情况,当下这个时候可完全不一般。灰太狼无法相信,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在已经濒临崩溃的情况下,喜羊羊仍旧会全力在父母面前掩饰情绪。 然而,除了这两个猜测,灰太狼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于是他只好把这件事当成未解的困惑埋在心底置之不谈。 可是当下,他明白了。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喜羊羊要如此隐瞒,也同样明白了,为什么昨天喜羊羊告诉自己他父母要离开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合常理。 说起昨天…… 灰太狼还记得,昨日正午时分,天气燥热。自己当时正在狼堡之中打算吃点冰淇淋降降温,却骤然见到天边绽放开绚烂的烟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想着带点冰淇淋过去和那小子一起吃,便顺手抓起手提冰箱,放进足够两个人吃的冰淇淋,接着就飞奔而去。 沿着密林小道来回曲折,灰太狼终于踏入了那方林中空地。坐在草地上一根一根揪着小草的淡蓝色少年仰起头来,冲自己露出了一抹微笑:“实在不好意思,这么热的天还要把你叫出来。” “没事,这里其实比狼堡里凉快。”灰太狼笑着回道。这是实话,林荫挡住了部分阳光,泉眼涌出的汩汩泉水又带走了不少热量,真的让这里相当凉爽。他把手中的冰箱放下,也坐了下来,“一起吃点冰淇淋?” “好。”少年又是一笑。 …… 一直到二人并排坐在草地上吃冰淇淋了好一阵子,喜羊羊才终于缓缓开口:“灰太狼大叔,我这次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的。” “嗯?”灰太狼偏头看向少年。 “我父母明天就要离开了,他们要继续去履行他们的责任,帮助更多的星球。我想请你到时候过去和我一起送送我的父母,明日卯时,就在羊村后山那边。行吗?”少年轻声道。 “嗯,没问题。”咽下一口冰淇淋之后,灰太狼很自然地给出了回答。然而顿了几秒后,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倒不是他惊讶于智羊羊和丽羊羊即将离开,也同样不是惊讶于喜羊羊会来邀请他去,而是…… 喜羊羊的声音太平静了。 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平静,而是情感的奇怪混合,既有仿佛松了一口气的坦然,也有不可抑制的悲伤与绝望。但这些情绪被这样混杂在一起,相互抵消,又被什么力量决绝地压制着,整体上听来仿佛就是平静了。 当时的灰太狼并没有发问,毕竟,就算他想问,又如何把这个问题组织成语言呢?于是他只是又默默地点了点头。淡蓝色少年见状则悠然起身,轻声带着点调皮地笑道:“那好。谢谢大叔你的冰淇淋,明早见!” “明早见!”灰太狼笑着应道。 看着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灰太狼的唇终究死死地抿了起来。少年这种语调中的平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当下,在今天,他终于明白了答案。 时间回到当下,阴间。 坐在自己屋中的石床上,满身伤痕累累的喜羊羊目光全无焦距地看着曾经堆着食物而如今却空空如也的那一屋角,一言不发。 已经是来到阴间的第五天了,这五天里,除去第四天运气好之外,在其他四天他都遭遇了打劫。而这些打劫的人所要的东西也都出奇地一致:粮食。 阴间每天都有粮食配给,是通过机器人每天早上自动分发一次的。然而,这粮食配给少得可怜,就连喜羊羊这种饭量并不大的人也完全无法用之填饱肚子。而,诚然,在阴间里,除了食物还有些许价值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也就不难想象阴间里会盛行抢劫食物之事了。 所以这几天,只有第四天喜羊羊躲开了打劫,从而也就只有第四天勉强吃到了点东西,填了填肚子——能够躲开的原因还是学到了点经验:阴间的人口绝不稀少,所以一旦出现像第一天刚到阴间时那种走廊里寂静无声又渺无人烟的情形,那基本可以肯定是有劫匪,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情是马上回到屋子里,把门锁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引起注意。但这也还是看运气,比如说,今天,喜羊羊当然也这么做了,却还是难逃一波劫匪直接破门而入,把粮食一搬而空的结局。 这几天,喜羊羊还学到了另一项教训,那就是被打劫时不要反抗。第一天那次遭遇打劫时,喜羊羊试着反抗,结果被打得趴在地上好一会儿都站不起来。第二天遭遇打劫之时,他又一次试图反抗,这次结果更惨,被打到“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对方才停手。在此之后,喜羊羊便清醒地认识到,反抗毫无意义,于是索性就不反抗了,也省下被打一通的疼痛。 但其实,不反抗不能保证就不会被打,第三天喜羊羊就遭遇了这样的情形:他被打劫了两次。第一次,喜羊羊极为配合地让劫匪把粮食都搬走了,于是也没受什么苦,但第二次,再被打劫之时,却没有粮食能给劫匪了。于是,一怒之下,劫匪把他毒打了一顿,让他直接躺倒在他自己或吐出或流出的那一摊血里,躺了整整一晚,直到清晨时分才勉强恢复点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是这几次的遭遇让喜羊羊如今满身伤痕。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那一道道伤疤,不禁感到有点可笑。这就是阴间,死亡,果然是公平的啊!无论生前作恶多端还是日行善事,死后,都是来到这里,而一旦来到这里,过上个十几天,大概再伟大的善心也都会被磨成虚无。喜羊羊明白,那些劫匪其实也谈不上是坏人,这只不过是生存的无奈。粮食配给的严重不足,使得这里的人们在能够转世投胎从而离开阴间之前几乎别无选择——要么被饿死,而在阴间里死掉那可就真是彻底的死亡,再无转世轮回的机会;要么,当然,就是抢比自己弱的人的食物,从而活到离开的那一天。喜羊羊甚至清醒地意识到,再这么饿上个几天,很有可能自己也会堕落,也会去四处打劫——如果自己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这里,根本上,就是一个人为的地狱啊! 喜羊羊无奈地笑了笑。但其实,他也知道,这还不算最糟的情形,至少,由于阴间的规定,如果靠吃别的人来生存,将直接被处死,同样永无轮回,所以没有人敢于去吃人——不然,别说食肉动物们一定早已大开杀戒,就连食草动物估计都会被环境逼成食肉的吧! 又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角落,喜羊羊明白,如果今天再遭遇第二次抢劫,那注定免不了一顿打,而如果出这间屋子去外面转的话,断然是会增加自己的危险的。但,思虑良久,喜羊羊终究决定,他不会让这种恐惧把自己就囚禁在这么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不然,他一定会疯掉的。 于是,勾起一抹微笑,少年站起身来,推门而出。外面的人并不多,多数人宁愿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守着自己的粮食配给,或者即使出来也是在暗处准备打劫,但即使不多,也并非没有。同时,走廊里也十分嘈杂,不少声音从旁边的几间屋子里传出,弄得喜羊羊有些心烦。但至少,这些人和这些声音标志着附近暂时不会有劫匪。 阴间的人相当多,而且阴间本身又相当大,所以在这里碰到生前所熟络的人几乎不可能。因而这里的人们一般就会选择在阴间里新交几个朋友,但喜羊羊毫无这个打算——毕竟,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地狱,即使是所谓的“朋友”也是绝不能相信的,谁知道那些“朋友”哪天就会趁你没有戒备的时候把你一拳打晕,拿走你的粮食配给?而喜羊羊绝不愿意交几个需要时刻戒备毫无相互信任的所谓“朋友”,那样的“朋友”,都不如敌人。 游走在这些杂乱的自己的思绪中的喜羊羊不禁轻笑一声。而这笑声出来之后,喜羊羊才突然回过神来——他还是来阴间的时间比较短,来这里足够久之后人是绝不会在任何时刻让自己神游物外的,而一定会时刻保持戒备。现在,不保持戒备的坏处明白地显现了出来:周围此时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完全寂静无声,这就意味着,有劫匪出现了,但是,喜羊羊已经走出来了太远,此时身上有伤,又跑不了太快,所以绝对来不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明白这一点之后,喜羊羊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免不了被打一顿了。 果不其然,“嗖嗖”风声在背后响起,紧接着,一只狼的利爪就抵在了自己的喉头。背后的那劫匪用着非常不协调的凶恶却仍旧有几分稚嫩的声音开口道: “打劫!交出……” 却骤然间顿住了。喜羊羊一时无比困惑,虽然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转回头去是很有可能会受到攻击的,却仍旧耐不住好奇心。而当他把头真的转过去之后,也不禁愣住了。 “小灰灰!”“喜羊羊哥哥!” 坐在这宽阔而清澈的河边,看着河上那过分简陋的木桥,灰太狼抿唇一笑,随手揪起一根小草扔进了河水之中,便听得“呲啦啦”一声,那根小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摇摇头,耸耸肩,灰太狼向后一仰,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连日赶路,他如今已经是劳累不堪,需要休息休息了。而当下,见到这条河,便可以知道,离目的地已然不远了,所以休息会儿倒应该也算是恰当。这么想着,灰太狼轻笑一声,眯着眼,感受着悠悠的清凉的风,不禁觉得甚是惬意。 ——不错,这条河,正是那条死水河。上一次灰太狼来到这里,已是差不多半年以前,和羊村的众小羊一起,经由这里前往古客栈去和慢羊羊会合寻找失踪的喜羊羊。灰太狼还记得,那一天,他们来到这里,虽是隆冬时节,却由于古堡对气候的操纵而变得比当下这盛夏时分还要酷热难耐。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他们四个都已是浑身燥热,见到这么一条大河都急着要去洗个澡,但被自己拦住了。通过河水的过度清澈,既无尘沙也无游鱼,自己得以判断出来这是除却石头之外其他一切东西都会在其中瞬间溶解消失的死水河——当然,这判断的技巧还是那之前第一次去山中古堡时喜羊羊教给自己的——为了向众小羊展示这一点,自己当时还扔了一截枯木进去。后来,小羊们一起努力,在河上搭了一座桥,也就是现在见到的这座简陋的木桥了…… 不知为何便想起这些往事的灰太狼并没有试图阻拦自己的思绪。事实上,他也基本无法阻拦了,在当下柔和的风中,他的意识愈发地模糊,便要睡着了,但回忆却愈发地清晰起来。半年来的事情,开始在他脑海中飞速飘过…… 古客栈、“休养光球”、三件信物、迷宫、箭矢兽断崖、祭坛样式的石台、第二个开关的启动、冬天的归来…… 深渊之下、崖边栈道、毒箭石屋、蒸汽通道中的螺旋栈道、那方喜羊羊曾于此坠崖的断崖、箭矢兽岩壁、有点点火光像流星雨的山崖、血火祭坛…… 从古堡回到青青草原、和喜羊羊的谈心、林中空地、再至古堡、落入机关阵、牢房、喜羊羊尝试赶走自己的努力、古堡的坍塌…… 喜羊羊的苏醒、那半个月的谈心、智羊羊丽羊羊的离开…… …… 在智羊羊和丽羊羊离开之后,空中烟花绽放的频率明显提高了。那之前的半个月,天空中只绽放了七八次烟花;那之后的半个月,十五天里真的是每天都能见到一次烟花,早上、中午、晚上,皆有可能。 灰太狼早就料到如此了。智羊羊和丽羊羊再度离开对于喜羊羊而言是多大的悲伤之源,灰太狼自是清楚。少年为了他的责任做出了这等牺牲,现在,作为他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亲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理解、倾听、支持了。 每一次见面,少年都会扑进自己的怀里大哭一场。每当这个时候,灰太狼便会默默地抱着他,无言地告诉着他:我还在,我还在这里,陪着你。当然了,也不是说见面的时时刻刻都是这等悲情,少年也会说些别的,比如讲讲羊村的趣事,灰太狼则往往会说一说他最近在研究的各种发明之类的。两人会一起在林荫下吃冰淇淋,享受着难得的清凉…… 现在回想,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 可是,却在那一天,终结了。 那一天,五月廿五,喜羊羊的生日,羊村。 远方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之时,喜羊羊才从那方林中空地回到羊村。脸上挂着难得的微笑,却同时也有着抹不去的泪痕,他推开了羊村的大门,缓步走了进来。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在林中空地见面时,灰太狼已经祝了自己生日快乐,并且给了自己礼物——那是一本已经绝版了的童话故事书,自己一直想要但是就是买不到,也不知灰太狼大叔是怎么知道自己想要的,又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然而,自己的伙伴们,还有村长,却显然都在避着自己,即使真的碰到了,也统统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喜羊羊对此只是轻笑一声——这把戏,实在太老套了。即使他们做得很隐蔽,但仍旧没能瞒过喜羊羊,其实,为了这生日,他们都已经准备两三天了,今天这“忘记”,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而已。事实上,这种把戏最早还是自己在美羊羊的六岁生日的时候想出来的,又哪里能瞒过自己呢。 头顶着渐渐浮现的繁星,喜羊羊缓步回到了自己的家面前,轻轻地推开了门,扳动了灯的开关。满心期待着伙伴们会在灯亮之后突然出现的喜羊羊在发现家里空空荡荡的时候心骤然一沉,那一瞬间的失落完全无法抑制。难道,他们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但在下一刻,喜羊羊就看到了自己桌子上的一张纸条。上面,是小灰灰稚嫩的笔迹: 喜羊羊哥哥,祝你生日快乐哦!我们知道我们的生日宴会准备瞒不过你的,但是,有一点我们还是瞒过了你:我们现在并不在你家里呢,其实,大家都在学校里等着你呐!怎么样,惊喜嘛~ 小灰灰 喜羊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们倒是真的成功瞒过了自己呢,这点子诚然不错。而且,居然是小灰灰,怪不得灰太狼送的礼物会这么合自己的想法,看来,就是小灰灰告诉了灰太狼大叔呢!喜羊羊带着笑意摇了摇头,把纸条放回桌上,转身又推开了屋门,重新走向了大肥羊学校的方向。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灯光,仅有的光亮便是头顶的繁星和一弯下弦月。然而,离学校越来越近之时,就能很明显地看到,那里真是灯火通明。四处都是灯笼、彩带、气球。当他踏进校园的那一刻,空中烟花齐放,“喜羊羊生日快乐”这一个一个字逐个出现在天边。而当烟花的尘雾散尽,伙伴们——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还有村长慢羊羊和小灰灰,都一下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手捧着包装精致的礼物。 一声“生日快乐!”让少年一下子泪如涌泉。原来,他们都懂,都明白自己的痛苦——瞒过了自己的父母,却没能瞒过自己的伙伴们。诚然,这是有特殊的原因的,一部分是因为在父母离开之后纵然是喜羊羊的自制力也有时没能在伙伴们面前完全隐藏起情绪;另一部分则是小灰灰,他从灰太狼那里知道了许多喜羊羊的情况,又把这些情况部分地告诉了羊村的大家。然而,此时此刻,谁又会在意这些原因呢?少年所被包裹于其中的,所被充斥的,全都是集体的温暖。 步入室内,大大的生日蛋糕和刀叉早已齐备。吹蜡烛,许愿,喜羊羊所希冀的,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不过是个安宁的生活,有伙伴们陪伴,有亲人们相随的生活。伴着这个默默许下的愿望,少年吹灭了蜡烛。 他当时所知道的,是今夜注定会成为在他之后的一生中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夜。而他当时所不知道的,则是这使他无法忘却的方式,和他预想的,实在大不相同。 当然啦,其实不止是喜羊羊桌上的那封信是小灰灰留下的,整个生日宴会的点子、设计、组织,都是小灰灰带领操办的。 灰太狼还记得,在那个命运转折的夜晚的四天前,五月廿一,下午。他从那方林中空地回来,小灰灰已经在等着他了。推开狼堡的大门,看见小灰灰期待的眼神,灰太狼只是以为小灰灰要自己陪他玩,于是温柔地一笑:“小灰灰,是要爸爸陪你一起玩嘛?” “不是哟,爸爸猜错了呢。”小灰灰调皮地一笑,接着却完全出乎灰太狼意料地正了正神色,“其实,小灰灰是想问……喜羊羊哥哥到底怎么了呢?这几天在羊村看到他,他都有些无精打采的。而且……小灰灰听到了几次爸爸妈妈的对话,好像,喜羊羊哥哥他……最近都很难过吗?” 灰太狼愣了愣,他确实没猜到小灰灰会问这个问题,抿了抿唇,思考了半晌,他最终把手轻抚在了小灰灰的头上,叹了口气:“是啊……你喜羊羊哥哥确实最近很难过呢。他的父母为了继续他们的使命离开了他,而且,他的……好朋友,去世了……” “是……美羊羊姐姐吗?”小灰灰轻声插嘴道。 “嗯,”灰太狼点了点头,但看着小灰灰脸上的神情,又急忙蹲下来轻拍了拍小灰灰的肩头,“没事,别想这些了。爸爸带你去买棉花糖吧~” 然而小灰灰不为所动,他只是摇了摇头,撅起了嘴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过几天就是喜羊羊哥哥的生日了。小灰灰想给喜羊羊哥哥筹备一个惊喜生日宴会,这样能不能让喜羊羊哥哥开心起来呢?” 灰太狼抿起一抹笑来,小灰灰确实长大了,会关心他的朋友了。灰太狼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小灰灰便兴奋地跑回了自己的屋里,想来是去开始做他的准备了。然而,灰太狼的心里却在摇头——他太了解喜羊羊了,想要让这生日宴会真的成为一个惊喜近乎于不可能,而想要通过过生日来让喜羊羊开心起来,更是难上加难……不过,终归是不愿意打消自己儿子的积极性,灰太狼并没有说出这些话来,只是默然地看着小灰灰跑进屋里,默然地坐下,默然地,给自己,酌了杯酒。 接下来的那几天,小灰灰天天往返羊村,和羊村的大家一起开始了忙碌。灯笼、彩带、气球、烟花、蛋糕,都一点一点齐备了起来。对此,正如灰太狼所料,喜羊羊是有所察觉的。然而,就像喜羊羊一样,灰太狼却并没有料到小灰灰真正准备用以制造惊喜的方式。喜羊羊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小灰灰将完整的计划给灰太狼看的时候,灰太狼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是特别惊讶的——这个简单地通过把场地设在学校,并利用喜羊羊一定会觉察到宴会准备但同时也一定会自然而然地以为宴会是在他的家里,从而通过反差制造惊喜的方式,就连灰太狼都没有想到过。 「这个办法真的好聪明啊!」灰太狼在心中默默感慨。 当然,在此之前,小灰灰便已经告诉了灰太狼送给喜羊羊的绝佳的礼物——那绝版的童话故事书。灰太狼着实是有办法,四处转了两个下午,终于让他在森林中找到了一户人家,愿意以高价把书卖给了他。 这么一来,一切便已准备齐备,当五月廿五的下午时分,烟花在林中空地上空绽放时,灰太狼拿起包装好的那本故事书推开了狼堡的大门。小灰灰此时则跑了过来,和他拥抱告别。过几分钟,当灰太狼注定还没有从林中空地回来的时候,小灰灰自己便也要出发去羊村了,于是,灰太狼的“晚上好好玩,开心点”在这时就已经说了出来。而小灰灰则是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的笑容点了点头。 灰太狼转身离开了,小灰灰站在狼堡的门口,远远地看着。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别,竟成永别。 因为第七章里回忆片段特别多,所以再次说明一下: 文中的段落,如果是闪回、回忆、关于过去的故事、信、梦之类的,出于明显起见,我在wo d版里把字体修改为了楷体,在更文的时候,由于贴吧并不支持其他字体,会使用 粗体标注。同时,如果是类似梦里出现闪回,或者回忆里出现信之类的“双重特殊”段落,我在wo d版里用的是斜体楷体,更文的时候会使用 粗体加红色。 蜡烛已然吹灭,生日宴会已然开始。 在伙伴好友的欢声笑语和追逐玩笑之中,即使喜羊羊都放下了他悲伤的心情,罕见地真正笑了。烟花仍在窗外绽放,彩带仍在屋内高悬。这是一个属于欢乐的夜晚。 ——或者说,这本应是一个属于欢乐的夜晚。 命运的力量是无法抵抗的,而自然的力量则是不可预计的。而当命运借自然的力量降临而下,无法抵抗,不可预计,便是最痛最悲的灾厄。 喜羊羊记得,当时,毫无预兆,头顶的彩带,接着是吊灯,便逐次晃动起来,而且愈发激烈。开始的几秒之内,大家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等到大家真的反应过来之时,大地便已经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沸羊羊一声“地震”的惊叫,接着便拽着尚有点愣神的暖羊羊往外跑。喜羊羊则一下子跌在地上,但马上又爬起来,拽起在身旁最近的懒羊羊也跟在沸羊羊身后向外跑去。 终于摇摇晃晃着冲出来之后,就是一声轰然巨响,大门的门框随即轰然垮塌在地。然而刚把背上的懒羊羊放下松了一口气的喜羊羊便听得沸羊羊的大声叫喊:“村长和小灰灰!他们还在里面!” 喜羊羊猛地回头看去,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门框已经垮掉,唯一的还可以进去的道路便是在高处垮塌形成的一个空口。而那个高度,喜羊羊借着飞快的速度和身体的技巧倒是可以冲进去,但沸羊羊想要进去就绝无可能了。咬咬牙,少年只落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他们出来!”便后退几步,助跑,来回在砖墙上蹬踏几步,一个翻身便跃进已经几近倒塌的教学楼。 原本的走廊如今已满是瓦砾,在这样的道路上,脚下又在剧烈地晃动,纵使是喜羊羊也没法跑得多么快。而,不几步,地上的碎瓦便已把他的鞋底磨破,于是鞋子反倒成了种阻碍,索性,喜羊羊猛地向后一甩腿,便把鞋甩了出去,开始赤脚在瓦砾上跃步起来——但在情急之中,他却忘记了这样做的代价:不多时,他的双脚便都被磨出了鲜血…… 他仍在坚持向前走,但身后的瓦砾上,便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 脚上的钻心的痛越来越剧烈,而随着晃动的愈发激烈,前进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终于,一缕白色映入喜羊羊的眼帘。那是村长慢羊羊,他已经跌倒在地,艰难而徒劳无功地想向前移动着。小灰灰的小小的身影则就在一旁,试图把村长扶起来,可是他自己都已经站立不稳,时不时地跌倒在地再艰难地爬起来,哪里还能扶起村长呢?于是也只能一遍遍地尝试而毫无成效罢了。 “小灰灰!村长!”喜羊羊喊道。 慢羊羊艰难地抬起头来,露出一抹有些虚弱的笑容,显然是受伤了。小灰灰则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伸出来向喜羊羊招着手:“喜羊羊哥哥!” 喜羊羊又艰难地前进了好一会儿才到达两人身边,而随着震动进一步加剧,他知道,时间并不多了。可是如今他的脚受了伤,从来时的那个高处飞檐走壁出去已然不可能了。来回张望一圈,喜羊羊发现了一个尚且没有坍塌的窗口。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喜羊羊一咬牙,忍住痛,转回身来看向慢羊羊和小灰灰二人,却突然意识到—— 他没有办法同时把两人一起背出去。 似乎是看懂了喜羊羊脸上的表情,小灰灰再一次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坚定地说道:“喜羊羊哥哥!先把村长爷爷救出去吧!” 其实喜羊羊愣了一小下,然而四处的轰然巨响让他无暇思索更多了,点点头,他便把村长一把拽到背上,以此时他的最快的速度——已经远远慢于平时最慢最慢的散步的速度了——向那个窗口走去…… 而当喜羊羊终于来到楼外放下村长之时,已然非常明显教学楼撑不过一分钟了。然而,小灰灰还在里面…… 喜羊羊并没有什么犹豫,倒是躺在地上的慢羊羊村长勉强地伸出手来想拽住他,却是捞了个空。喜羊羊已经冲了过去。 而下一秒,便见到,楼,最终坍塌了。 羊村,深夜。 灰太狼心急如焚地冲进已是遍地瓦砾、混乱不堪的羊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一座还竖立着的建筑物,也见不到一丝生气。 之前的地震里,由于狼堡专门的抗震设计外加几分运气,狼堡几乎是毫发未损,灰太狼和红太狼也得以逃过一劫。然而,在震感终于停下来之后,二人都在第一瞬间想到了他们的此时应该还在羊村的儿子,小灰灰。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都急着想往羊村那边冲去,于是灰太狼不得不花了好大功夫才把焦急的红太狼安慰下来——虽说他自己也着急得要命,但是接下来去羊村的路途很艰辛,绝不能让红太狼跟自己一起去,那太危险了! 确实,艰辛、危险。本来狼堡到羊村的道路怎么也谈不上这两个词,可是在一场如此大的地震过后,道路都扭曲变形,或者干脆就被堵死。灰太狼的跑动速度显然已经达到了极限,却仍旧只在这时,这深夜时分,才终于找到了羊村的大门—— ——或者说,曾经羊村大门的所在地。 大雨倾盆,雷声滚滚,看来是老天爷也准备借着这黑压压的天气来衬托当下死寂的氛围。一番搜索无果后,灰太狼便近乎崩溃地开始高声叫喊起来:“小灰灰!小灰灰!你在哪里啊,小灰灰!” 毫无回应,纵然是最高音量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了撼天动地的惊雷声之中,接着就被黑暗的死寂吞噬,连点回音都不得听闻。彻底绝望的灰太狼疯了一般地开始漫无目的地向各个方向冲去,边跑边继续重复着他那全然得不到回应的喊叫,完全不顾浑身已经彻底湿透。 雨,越下越大;夜,也越来越深…… 彻底看不清道路的灰太狼开始不停地被碎木瓦砾所绊倒。几番下去,身上就伤痕累累,血水被雨水所冲刷,再加上不知不觉中便已止不住的泪,一股脑地流淌下来,混进地上本就混杂着伤者与逝者黑血的淤泥,让它的颜色竟变得亮了几分。但灰太狼自是全然顾不上疼痛了,冲过一片又一片废墟,他终于看到—— 是的,远方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在这瓢泼大雨之中仿佛摇摇欲坠。 灰太狼疯了一般地开始向那边跑去,顾不上脚下的他被绊倒的频率甚至比之前还要高上许多,然而他也满不在乎了。就仿佛是长期干渴的人见到了水一般,他看到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恐惧至极它随时可能随着风雨而消逝,于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甚至已经全然是本能地在跑动着。而那光亮也确实还算可靠,虽说在狂风暴雨中模模糊糊,东摇西摆,甚至短暂地熄灭过一瞬,但却坚持地挺了下来,让灰太狼得以顺着它的光亮来到了近前—— 他顿住了脚步。 这里,是大肥羊学校,或者说,曾经的大肥羊学校。 而他眼前的地面上,那一滩血色的泥水中,平躺着的,是一具小小的血肉模糊而已然冰冷的尸体。 小灰灰。 大雨一点一点砸在身上,一个激灵,使劲地咳嗽了数声,仰躺在地上的淡蓝色少年终于骤然醒来。 四周一片漆黑,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里喜羊羊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使劲揉了揉双眼,他费了半天劲终于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又摸索着想向前走去,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了地上。 「唔……这东西,好像……有点软塌塌的?」 少年刚想到这一层,便是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让他在短暂的一刹那间终于看到了四周的事物,也看清了绊倒他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具尸体。 并不是喜羊羊所认识的任何羊,那么大抵是羊村中一位素未谋面过的村民。然而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让喜羊羊一下子愣了愣神,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这声惨叫却不知引起了谁——或是什么——的注意,从某个方向突然像是回声般地也传来了几声尖叫,接着就是掩盖在雨声中的踢踢踏踏的杂乱脚步声。也不知是因为那具尸体还是因为这些不知来源的声音,喜羊羊的脑海一下子被恐惧所充斥,占据。他猛地站了起来,向后跳了一步,却是又一个不稳再次跌在了混着血水的泥浆里。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慌乱之中,喜羊羊双手撑着地,双脚胡乱蹬着试图向后退,却在听到一句“谁?!”的时候骤然顿住了动作。 那是沸羊羊的声音。 喜羊羊想开口说句话,这才发现嗓子火烧火燎的,完全发不出声音来,于是不得不使劲咳了好几声,终于把嗓子清到能勉强说出话来:“是我,喜羊羊。” 而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却是寂静了好一会儿,只有雨声仍在势不可挡地响起。接着,就传出几声窸窸窣窣而毫无章法的声音——沸羊羊在他自己身上忙乱地摸索着什么。终于,声音停了下来,下一刻,一道微弱的光便亮了起来。 喜羊羊直到这时才终于完整地看明白周围的环境。最简单地说,就是遍地尸体,既有小孩,也有青壮年,还有老人,统统血肉模糊。有的简单地用脏兮兮的棕褐色布块裹了起来,有的则干脆**着。除去尸体之外,便是夹着发黑血液的稀泥,在倾盆大雨中被冲出来一道道雨水的小溪。 ——这里,是临时堆放死者的尸体堆。 而沸羊羊也是有了这亮光才终于看清眼前这坐在地上的人,一瞬间表情有些诡异,下一刻,他便猛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喜羊羊裹满了血和泥的身体。除了“你还活着!”这一句惊叫外再说不出任何别的话语,只余下了激烈的啜泣声。 在教学楼坍塌之前,喜羊羊便已经冲了进去。大地的震颤愈发剧烈,喜羊羊已然举步维艰。而小灰灰其实就在没有几步远的地方,他站立不稳,已经跌在地上,但仍费力地伸出手来,叫着:“喜羊羊哥哥!” 喜羊羊则是继续拼着全力踏着瓦砾堆向前走着,只有五步远了!四步!三步!…… 可还是晚了,“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喜羊羊下意识地仰起头,便见到了垮塌下来的天花板。他毫无犹豫地向前尽全力一扑,想要把小灰灰护在身下。 下一刻,一片黑暗。 当大地的颤动终于停止,懒羊羊、沸羊羊、和暖羊羊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便都疯了一般地向已经垮塌的教学楼的废墟冲去。 “喜羊羊!小灰灰!” 他们开始徒手搬开这些瓦砾,不多时手上都磨出了血,而撑着他们继续的,无非是信念,或者说,希望。希望能像龙年一样,能有奇迹出现…… 可是却没有。 三人一起努力搬开一块最大的石板之后,露出的,是喜羊羊和小灰灰二人均已没有人声的躯体。 喜羊羊终究没能把小灰灰护在身下,所差的,不过几厘米而已。 他们一起,被垮塌下来的天花板,直直地,砸中了。 在试图叫醒他们而徒劳无功之后,沸羊羊他们以为喜羊羊和小灰灰二人都已经死了,禁不住崩溃地哭起来。 他们已经经历了美羊羊的离世,如今,又是喜羊羊和小灰灰……他们毕竟还是十多岁的孩子啊!这一切,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太沉重了。 可更加沉重的是责任,放眼望去,羊村里已经完全没有还站立着的房屋了。太久没有经历过地震,又缺乏一些防范于未然的意识,导致羊村的建筑几乎都没有任何抗震的考虑。这教学楼算是最坚固的了,所以才能撑上这几分钟。多数建筑,在地震开始的不到半分钟里,就都垮塌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当下羊村里能够从废墟中往外救人的,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便再没有多少人了。 他们,背负着沉重的责任。那么现在,没有时间,再哭泣了。 喜羊羊其实活了下来,但他能够活下来完全是运气。在教学楼垮塌时,靠近他这一侧的一面墙阻挡了一下天花板的坠落,让天花板砸中他时力量并不很大。 小灰灰则没有这等运气。 可这真的是运气吗? 喜羊羊知道,与其说这是他运气好,不如说这一切都是命运对他的裁决。 山中古堡守护者的最后那句话再次映入脑海: 「命运,谁都不会放过,谁也,都不能敌过啊!」 所以说,当然了,他能够活下来,绝不是他战胜了命运。 这只不过是命运的又一个把戏罢了。 万分激动的沸羊羊抱住终于醒来的喜羊羊好一会儿才松开。而被松开的喜羊羊则是一下子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沸羊羊把他抱得太紧了,都喘不过气来了。 沸羊羊也发现了这一点,难免有些尴尬,只好勉强地笑了笑,但话语之中却是满满的委屈般的语气:“我们……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但喜羊羊没有答话,他正在尽力地回忆。醒来之后,脑海中便要么是恐惧,要么就是混沌,完全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直到这时,在磅礴大雨的洗礼中冷静下来了几分,他才终于想到—— “小灰灰怎么样了?!”语气万分的焦急。 沸羊羊一下子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喜羊羊则是一见到这表情便知道答案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在雨水中不甚显眼,他也只是随手抹了一抹,叹口气:“告诉我吧,没事,我受得了。” “小灰灰他……死了。”沸羊羊低下了头,“大概半个小时前灰太狼来过,把他……带走了……”声线,有些颤抖。而一语道毕之后,他死死地,抿住了自己的唇。 喜羊羊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清晨,青青草原。 雨终于止住了,天空、大地、绿树、青草,统统焕然一新。空中一道彩虹高悬,架在地震中被摧毁的山脊之上,美轮美奂。 这一切,仿佛代表着希望。可是在地震的摧残之后,青青草原,这方曾经的净土,哪里还会有希望可言!这靓丽的彩虹,最后也不过是种讽刺罢了。 狼堡旁,一座新坟,小灰灰的坟。 红太狼坐在坟头前,目光涣散,两手下意识而无规律地晃动着,口中,则是“哼哼”地不断呓语着什么。灰太狼则尽力维持着一点平静——如今,他是唯一可以安慰红太狼的人,唯一可以让这个家看着还有根顶梁柱的人了,要是他也垮了,那就一切真的都完了。 灰太狼把双手环在红太狼的腰侧,轻轻地抱着她,伏在她耳边,轻轻地安慰着她。然而红太狼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是双目无神,仍是口中呓语。 昨夜的一切,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昨夜,曾经大肥羊学校的所在地。 在看到小灰灰尸体的那一瞬,灰太狼,愣住了。 不远处仍在试图从废墟里往外救人的暖羊羊猛地回过头来。在这大雨中,她其实没有听到灰太狼赶过来时的脚步声或是他之前的喊叫声,所以这转头,纯粹是某种直觉。看到灰太狼,暖羊羊的第一反应是心中一惊,本能地想要逃跑,但是却并没有,她最终向灰太狼缓缓走去,看起来,是想要安慰安慰灰太狼。 可灰太狼却是摆了摆手,没有让暖羊羊走过来。 他默然地蹲下身,把小灰灰从殷红色的泥水中抱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理了理他额前的刘海。接着,灰太狼又站起身来,仍旧把小灰灰抱在怀里,抱得是那么的温柔。再后便是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暖羊羊看着这一切,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溢满。 当灰太狼抱着用粗布包裹着的小灰灰遗体回到狼堡并告诉红太狼这个消息时,出乎意料地,红太狼的表情竟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 “这么大的雨,小灰灰他身上肯定脏了。来,我给他洗个澡。” 灰太狼明白红太狼的心情,因此他点了点头,便用颤抖的手把小灰灰的遗体交给了红太狼。看着后者慈爱地抱着他们已经死去的儿子走向浴室,灰太狼差点没忍住便要哭出来,却是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至咬出了血,通过这身体的疼痛止住了啜泣的冲动。他坐下来,拽过一瓶酒,一饮而尽…… 同时,浴室中传出的,是红太狼温柔的歌声: “我们肩并肩 “不怕倒海翻天 “我们手牵着手,勇敢迈步走向前 “世界会变,亲情友爱不会变 “经得起考验 “心心永相连……” 那是小灰灰,最喜欢的歌之一。 寅时,狼堡旁,灰太狼和红太狼给小灰灰下葬。 一点一点,黄色的土埋过了小灰灰小小的身躯。在坟冢终于垒起的那一刻,一直看起来很平静的红太狼毫无预兆地骤然放声大哭,接着便扑到了坟头上。 “小灰灰!小灰灰!” 那么的,撕心裂肺。 从那一刻到现在,红太狼始终坐在坟头,呓语着。 灰太狼试图安慰红太狼的努力统统失败了。坐在一旁,他不得不一直强忍着自己要哭出来的冲动,至少,安慰不成,也不能自己再哭来火上浇油。 可是火上浇油的事情终归还是来了。远处,一名信使匆匆跑来,把一封信递给了灰太狼。地震过后,青青草原的许多通讯设施都毁掉了,和外界的联络就只能回到了传统的信件。虽说由于这原因有信件并不奇怪,但灰太狼仍旧略有些困惑,毕竟,这个时候谁会要联络他们呢?端详信封了半晌,灰太狼终于把它拆了开来。看了一眼,他差点没两眼一黑就向后栽过去,好在是及时稳住了自己。急急忙忙想要把信收起来,不要让红太狼看到,却晚了一步。一直坐在坟头没有什么动作的红太狼此时突然转身,一把抢过了灰太狼手中的信。看了一遍之后,她却既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什么话,一时一派寂静。 “红……红红?”灰太狼小心翼翼地叫着。 却只见红太狼两眼一翻,就直接向后,昏倒在地。 ——那封信,是来自红太狼娘家的。灰太狼和红太狼的另外四个孩子,也就是红太狼在兔年所产下的小灰灰的四个弟弟妹妹,全都寄养在那里。 他们,在昨晚发生的地震中,也全部,遇难了。 青青草原地震之后的第三天。 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雨。风不大,却带着可怖的寒意。没有闪电,没有雷,甚至连雨都下得悄无声息。 整个青青草原,就像地震的那夜一样,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草原、森林,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寥寥几处之外都全无生的气息。换言之,仅有那寥寥几处有人生还了下来,此刻,正在努力重新建设着他们被摧毁的家园。 自然,这寥寥几处里,便包括羊村。那里的生还者们重建了他们的房子、他们的食堂、他们的学校、他们村庄的大门。建设的进程难免有些混乱,但总体还是相对有序的——喜羊羊和村长慢羊羊共同组织着这个进程。 慢羊羊在地震中受了伤,只能躺在病床上来组织工作,自然是有心无力。于是大部分责任,最终是落到了喜羊羊肩头。至于喜羊羊这几天,至少看起来都是一副严肃、坚定、充满希望的神情。可是他的伙伴们知道,或者说猜得到,这绝对是装出来的。 但他们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们自己天天忙忙碌碌于重建工作。而且,实话实说,经历了他们的又一个好友小灰灰的离世之后,他们也实在做不到安慰人了——更何况,要安慰一个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安慰的人,难度只会比一般更高。 河道在地震中变化极大的青青河,它的对岸,仍旧矗立着那暗紫色的狼堡。那里,灰太狼正坐在一间屋里,一张床前,抬眼无神地看着窗外。雨渐渐停了,风渐渐弱了,甚至开始有了丝丝的暖意。可是他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在天空的远方,滚滚乌云是那么的明显,那么的刺眼,夹杂着死亡的黑暗,正向这里扑来。 身前的床上,已经昏迷了好几天的人终于有了点动静,几声咳嗽声。本该是好消息,可灰太狼明白——就是太明白了——这和窗外的晴空万里一样,不过也是回光返照而已。 但他和在羊村里的淡蓝色少年不同,终归没有经历过少年在山中古堡里经历过的那一切,于是他对于命运,似乎还抱有那么一点脆弱的希望。他急忙站起了身,检查了一圈一堆一堆的医疗仪器,接着去倒了一碗药,喂床上的红太狼喝了下去。之后,他又默然地坐回了他的椅子上。 窗外,乌云越来越近了。 羊村里,喜羊羊此刻正站在一片废墟旁,指挥着大家搬开一片片碎瓦,逐渐把这方区域清理出来。随着内心的某种感应,他骤然抬起头来,也看到了那渐渐逼近的乌云。和灰太狼不同,他一时倒没有把什么事情直接和这乌云联系起来,但他仍旧一声苦笑——果然,命运是不可抗争的,他被从山中古堡救回来,不过是命运想让他继续受苦罢了。父母的再次离开,还有这次地震,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这片乌云,在在告诉他,希望是不存在的。什么风雨之后见彩虹,倒不如说,是天边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彩虹之后就遇到直接狠狠地砸在身上的风雨吧! 虚幻的希望罢了,只有命运带来的绝望,才是真实的。 乌云愈发地近了,狼堡中的灰太狼,看着床上红太狼的呼吸愈渐弱了下去,却是相当的平静了。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只要看清这个世界,看清命运的真相,就会知道,希望,不过是使人徒增痛苦的幻觉。现在,他已经平静了下来,准备好,去面对不可避免的命运裁决了。 一声炸雷,在天空中打响。 大雨,瓢泼而至,把最后的阳光,隐在了,万里之外。 床上的人,也在那一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此刻,羊村。 大雨倾盆。喜羊羊坐在一座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平静地看着外面如注的雨丝。他的手,轻轻地抚过旁边的一个小包。那里面,是地震之后他从自己家中抢救出来的所有东西——再次损坏的电子手帐、一本相册、以及一本日记本。 就只剩这些东西了。 喜羊羊苦笑一声,却也明白此刻不是伤感的时候。虽说他已在命运面前彻底绝望,完全放弃了与命运的抗争,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准备抛弃自己的责任。当下,他应该做,也必须做的,就是带领好羊村的重建工作。但正当他准备起身走出帐篷的时候,懒羊羊却飞速地冲了进来。后者看前者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摆摆手:“不用出去了。现在出去也没用,外面的雨下得太大,根本没有办法工作。” 要在以前,懒羊羊这么说,那指定是因为想偷懒。但当下,喜羊羊明白,懒羊羊并不是在偷懒,而是真的出于无能为力。懒羊羊在地震之后成长了许多,似乎这一场地震,让他一下子懂得了什么是责任,洗掉了他的懒惰,也激发了他的潜能。事实上,这几天的重建工作,除了喜羊羊和慢羊羊之外,最重要的组织者,就是懒羊羊了。 既然没法进行重建工作,喜羊羊只好重新坐下来。一半是出于无事可做,另一半,可能是出于对于已经逝去的过往美好的怀念,喜羊羊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日记,翻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看到从山中古堡回来苏醒之后他记下的一段话时,骤然一惊,几乎是跳了起来。一旁的懒羊羊则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诧异于淡蓝色少年脸上近乎于狂喜的神色。可是,下一秒,似乎是为了和喜羊羊突然的动作相呼应,羊村大门的方向,传来了警铃声。 喜羊羊想都没想,也不打把伞或是披件雨衣,就冲进了磅礴大雨之中。懒羊羊只好随手拽了把伞,边往前跑边把它撑开,同时喊着:“喜羊羊,你等等我啊!” …… 羊村大门。 喜羊羊以飞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却是一下子就死死地顿住了。 门外是灰太狼不假,这正是喜羊羊所预期的,可是…… 他却身着素衣,排开一排火炮,瞄准了羊村的铁门。 喜羊羊确实绝顶聪明,只一秒,他就都明白了。小灰灰死了,他也听说了,小灰灰的四个弟弟妹妹同样全部在地震中遇难了。很有可能,红太狼因此受打击过大,也得病离世了。而现在,灰太狼则把这个责任,算到了自己和羊村的头上。 也是,小灰灰是为了给自己庆祝生日才会在地震那夜来到羊村,也是因为自己跑得慢了几步,才没能被自己从教学楼里救出来。 喜羊羊这次真的是一声苦笑。果然,命运的把戏还没有结束啊!刚刚他看到日记本上那段话的时候,还以为命运对自己的惩罚已经到了尾声呢,现在看来,却不是可笑了。 但他终归还是开了口,颇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意味:“灰太狼,你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可谈的?”灰太狼一声冷笑,迫使喜羊羊把他本想说的“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咽了回去。 喜羊羊明白,一切,都已经完了。 灰太狼点燃了火炮。 一颗炮弹从上方越过羊村的铁门,直奔自己所站的地方而来。喜羊羊却毫无躲闪的想法,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罢了罢了,就这样结束,也挺好的。」 但不料,一道身影却突然冲了过来,扑开了喜羊羊。接着,懒羊羊似乎有些后怕又有些不满的声音便直直响起:“你在干什么啊,喜羊羊!炮弹来了都不躲开!” “我……”喜羊羊的表情有些僵硬。真的,他真的很希望刚刚懒羊羊没有把自己推开,那枚炮弹直接击中自己,如此便一了百了。可是,现在他冷静了几分,便明白,自己已然没有选择了,无论他多么不愿意—— 他都必须带领羊村,再次与灰太狼为敌。 与自己在情感上的最后的依托,为敌。 那是五月廿八,距离喜羊羊来面对灰太狼,在灰太狼的眼前自尽,只有五天了。 那五天里,灰太狼他,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呢? 灰太狼对这五天的印象,颇有些模糊。大概是太过痛苦,脑海中的回忆便被下意识地抹掉了。但真的仔细试图回想的话,至少大体还是能记起来些的。 那几天,可以说,灰太狼的作息是异常的规律。早上,带着莫名的怒火和苦痛准时起床,顶着因前一晚酗酒而痛得要命的头,抓起一把醒酒丸塞进嘴里,接着,不洗漱便直接冲进狼堡的武器库和实验室,带上各式各样的武器发明便冲出狼堡,冲向羊村。 而到了羊村的村门口,不像以前抓羊,他会用伪装、激将之类的计谋,现在,他就直接把那些武器在门前一字排开,然后,就是直接开火! 每次,喜羊羊都会在铁门那端,默然地看着自己推着武器走来。然后,在自己马上要开火的时候,便会按动一个开关,拉响警铃,启动羊村的防御机制。那几天里,灰太狼从未真的注意过铁门那端少年的神色。但后来回想,那幅画面却异常清晰—— ——那是完完全全的,绝望的表情。 通常来讲,灰太狼毕竟是一个人,能从狼堡搬来的武器总归有限,不用任何计谋便直接对抗整个羊村的防御机制是完全占不到便宜的。也因此,多数时候,这对抗的最终结局便是被一炮打回狼堡。当然,被打回狼堡之后的下一件事就是再次抓起武器发明,冲向羊村。那五日的白天里,这件事都从未间断。 有那么一次,灰太狼终归是凭借着一项优势,击破了羊村的防御,摧毁了羊村的铁门:地震之中,狼堡,以及其中的武器发明,都毫无未损;而羊村的防御则是地震之后匆匆忙忙之中重建的,难免有些漏洞。在那一轮攻击之后,羊村的铁门在一声轰然巨响之中向羊村里飞去,而喜羊羊却仍站在村口,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越飞越远的沉重的铁门。不过,那一次,灰太狼也是没能成功的——他刚想举枪向村口的众人扫射,就被沸羊羊抢先一步,拿***把他击晕了。当然,等灰太狼再从狼堡回到羊村时,羊村的防御系统又已经都启动了,铁门也已经重新修好了。天知道那些小羊们是怎么这么快做到这一点的。 那几天灰太狼是不吃早饭和午饭的,只有晚上,当夕阳西沉之际再一次被从羊村打回来的时候,他才会坐下来,食不知味地吃点东西。之后,就是喝酒。每次,他都是默然而低落地走进狼堡,默然而低落地吃饭,也是默然而低落地喝酒。虽然说神思似乎总是有点飘乎,但那几日,灰太狼还是能控制住自己喝酒的量的,至少不会喝醉到站立不稳。但他有一件事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那就是,他每喝完一瓶酒,便把空酒瓶往地面上一砸,看着它碎裂成绿色的玻璃渣,却也全不在意,毫不打算收拾就再抓起一瓶酒接着喝…… 喝完酒,同样也无心洗漱,灰太狼就直接躺回自己床上便睡去了。到第二日清晨再准时起床,如此周而往复。 但第五天早上灰太狼来到羊村的时候却有些区别,站在铁门对面的,并不是喜羊羊,事实上,都不是喜羊羊的那几个伙伴们,而是一只灰太狼完全不认识的羊。接下来好几次被打飞再回到羊村时也都是如此。一直到下午,喜羊羊才再度出现在村门那侧,一袭素衣,脸上有泪痕。到这时,灰太狼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应该研究一下发生了什么。于是,再次被打回狼堡时,他花了几分钟,拿望远镜看向了羊村。 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 慢羊羊去世了。 灰太狼其实在知晓发生了什么之后也没太在意——他那时已不大可能再对任何事情真正在意了。他只是又抓起武器往羊村走去,去继续攻击羊村这个他以为他接下来的一生里都会无限地进行下去——直到他死去,或是,当然,羊村被夷为平地为止——而毫无希望的事情。当时,他自然不会想到,这样的生活在那天晚上,就要结束了。 那夜,也就是喜羊羊前来密林中面对他,并在他眼前自尽的那夜。 喜羊羊自尽的那天,六月初三,清晨。 喜羊羊、懒羊羊、沸羊羊三人在羊村用帐篷搭起来的临时医院外来回踱步,都是焦急的神色,等待着里面传出的消息。 他们的村长,慢羊羊,在两天前终究病倒了——他本就年事已高,在地震中又受了伤。之后组织重建羊村的工作,虽说多数事情由喜羊羊负责,但剩下的那些事也足以让他拖着伤的老迈躯体吃不消。而灰太狼连续不断的疯狂进攻,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他已是生命垂危。 其实最多过去了一个小时,帐篷外的三只小羊却觉得仿佛一年般漫长,暖羊羊终于推开门帘走了出来。懒羊羊和沸羊羊都急忙上前询问村长的情况,但喜羊羊却没有,他只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根本没有必要问了,暖羊羊脸上悲伤而阴沉的神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村长……他想让你们一个一个进去,交代给你们一些事情。”暖羊羊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全不似她平日的和煦温暖,而是扭曲而压抑着。 这句话一出来,便是一片寂静。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懒羊羊、沸羊羊相继耷拉着脑袋,默然地走进帐篷,过一段时间后又默然地走出来。没有人说哪怕一句话,更没有人说出慢羊羊村长到底告诫了自己什么。时间,就这样在沉默中流逝。 喜羊羊是最后进帐篷里的。一进去,他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已经瘦骨嶙峋的他们的老村长。慢羊羊见他进来,挤出一抹笑来,接着有些费力地抬了抬手,招呼喜羊羊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 喜羊羊沉默地坐了下来,并没有说话。 慢羊羊把头偏了偏,接着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颇有些有气无力: “喜羊羊啊……刚刚我给他们两个交代了不少东西,但是给你,我要交代的事更多啊……毕竟,你接下来要接过的,就是村长这个担子了…… “我知道,你很可能其实心底深处不愿意接下这个重担,但是出于责任,你把它接了下来。这对你,当然不公平,但我也没有办法……当年,我也是这样,接过了村长的职务…… “当村长,根本的事情就是保护和发展这个羊村。保护,需要责任和力量;发展,需要创新和才干。我相信,这些你都是不缺的,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了你…… “我知道,你最近已经承受了太多了。这几个月里,你失去了太多,接下来,还要再面对一次我的死。”说到这里,慢羊羊勉强挤出了一声笑来,“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我很担心你啊…… “从小,你就缺少父母的关心。我知道我始终是做不到替代你父母的角色的,我也从未那么奢望过。但你依旧好好地长大了,你是知道怎么自己照顾自己的…… “但是,这次,我还是专门要你答应我,你会全力守护好羊村和大家,同时,也会努力照顾好你自己。” 慢羊羊说到最后显然已经没有气力了,声音已微如蚊蝇。喜羊羊则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至差点咬破出血来,同时便见两道眼泪从他眼角直直地滑下,这才张了口,以十分郑重的语调说道:“放心吧,村长,我向您保证,我会守护好羊村的。” “嗯。”慢羊羊笑着点了点头,却突然意识到喜羊羊给出的承诺只包括自己要求的第一部分,只字未提照顾好他自己的事情。看着喜羊羊那严肃甚至于决绝的表情,慢羊羊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却是张口还未发出任何声音,嘴就又阖闭了,双瞳失了神采,而旁边的仪器上,原本震荡的波形只余下了水平的血红的直线。 “村长!!!”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都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而在看到那条血红直线的一瞬,他们便全都一下子顿住了,接着,就和此时的喜羊羊一样,眼泪顺着脸颊,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 在慢羊羊的葬礼结束后,喜羊羊缓步走向了作为自己临时的家的一座帐篷。 他只答应了慢羊羊村长要守护好羊村,而没有答应要照顾好他自己。 慢羊羊在最后一刻,看着喜羊羊的神色突然明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喜羊羊永远也无法确定地得知了。但是,喜羊羊清楚,最有可能的情形,就是慢羊羊村长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什么只保证了这前一半事情。 ——因为,这样,守护羊村所加于他身上的责任,和他自己情感上本就想做的事,便完全一致了。而那便是,让灰太狼恢复理智,或者说,劝他回来,回来到那过去曾经平静而美好的生活中。 喜羊羊明白,自己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情感依托了。美羊羊在山中古堡,在自己眼前死去了;自己的父母又一次离开自己去到那宇宙深处了;灰太狼则变成了敌人;自己的伙伴们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自己也绝不能再向他们倾诉,增添他们的痛苦;而现在,慢羊羊村长也离世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在这种情形下,做到让灰太狼恢复理智的方式,其实变得很简单。 喜羊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看向了摆在自己家中的那把匕首,那把毫无花纹的朴素匕首。这是昨天,再次清理那片曾是自己的家的废墟时,才找到的。 他还记得,将近两个月前,在山中古堡里,当自己立在生命祭坛前时——当时自己正在从山中古堡守护者的手中接过这把匕首——守护者曾说过,让这把匕首,再发挥一次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目的。 但那次,这个目的却并没有达成。 那么现在,是真的到了完成这个目的的时候了。 青青河彼岸的密林,傍晚。 天空之中阴云密布,把夕阳仅有的一点点光辉都遮盖得严严实实。不多时,暴雨便倾盆而下,风肆虐着,雨肆虐着,电闪雷鸣也肆虐着。不时划过的暗紫色闪电让本就阴森的密林更加可怖,吓得几乎所有生灵都落荒而逃,躲进自己的家里,不敢踏出一步。 然而,这样的雷雨之中,竟有两人默然站立着,风雨雷电也都不能把他们撼动哪怕一分一毫…… …… 重新把时间转回当下,阴间。喜羊羊和小灰灰在此相遇的第四天,正午。 如喜羊羊之前便已经认识到的,阴间是一个很大而人又很多的地方,在这里碰到生前熟络的人近乎于不可能——也因此,直到和小灰灰相遇的那一天,他都没有以为过这真的是可能的。倒不是说他没想象过,其实正相反,那几天里,他几乎想象过各种情形:碰到美羊羊,或是慢羊羊村长,甚至山中古堡守护者或是红太狼。当然,他也想象过碰到小灰灰。这些情景在他脑海里循环了许许多多遍,甚至他都设想,演练过接下来他们的对话——他仅仅是在理性层面不相信这有任何意义罢了。 然而,虽说喜羊羊演练过许多遍碰到他们时他会有的反应,可是在他真的见到小灰灰的时候,那些演练全都成了空谈——他太惊讶了,早把其他一切抛在了脑后。这惊讶,一部分自然是在阴间碰到了小灰灰这个事实本身;另一部分,则是小灰灰竟然成了劫匪!喜羊羊以为自己已经认清了阴间黑暗的事实,应该对善良的人变成劫匪这种事情不再诧异了。可是,这终归只是理智上的“认清”而已,情感上,喜羊羊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那是小灰灰啊!他还是个孩子啊!一个一直以来善良、单纯、阳光的孩子啊!!! 但,当下,对喜羊羊而言最不可置信的却好像并不是这件事:他正低头看着他自己——没错,他自己——并且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愕甚至于厌恶。 堕落啊!堕落! 对于小灰灰,其实喜羊羊至少想对了一点:他仍是一个善良、单纯、阳光的孩子。只是在阴间,这个黑暗的地狱,“善良”“单纯”“阳光”这些词的意义只怕已经大有不同了。比方说,小灰灰和喜羊羊之间的友谊并没有因为在那场地震中喜羊羊没能够救出小灰灰而被摧毁,也没有在阴间的弱肉强食之中化为虚无。他们彼此能够随意进入对方在阴间的住处,而且共处一室时也不会对对方有所防备,这样的友谊,在阴间,本是不存在的。 但小灰灰仍在外出打劫食物,而令喜羊羊感到惊讶的是,他并没有试图阻止小灰灰。不过至少一开始,小灰灰并没有试图把打劫到的食物分给喜羊羊,喜羊羊也没有试图去要——准确地说,小灰灰间接地提议过一次,但被喜羊羊拒绝了——可是,昨天…… 当小灰灰走进喜羊羊的房间时,看到的,是昏迷在地上,瘦成皮包骨而且口处吐着鲜血的喜羊羊——这几天里喜羊羊的运气并没有比遇到小灰灰之前好多少。只有遇到小灰灰的第二天,喜羊羊运气很好地没有遇到打劫。但是第三天、第四天,喜羊羊的粮食配给都被洗劫一空。第四天,也就是当下,喜羊羊更是遭遇了第二次打劫,继之而来的,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一阵毒打。从进入阴间到现在,这么多天里,喜羊羊一共只有两天吃到了食物——而且是数量上还远不足以充饥的食物,再加上已经被劫匪们总共毒打了四次,早已是内外皆受了重伤,此时,他已奄奄一息。 小灰灰费了好大劲才把喜羊羊从永无转世轮回的鬼门关上给拉了回来。在喜羊羊昏迷一夜终于醒转之后,小灰灰坚持一定要喜羊羊多吃点东西——换句话说,除了今天喜羊羊自己的粮食配给之外,还要再加上小灰灰抢来的食物。这次,喜羊羊,却没有反对。 在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这一次,对死亡的本能恐惧,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小灰灰很快就回来了。拿着抢到的食物,他推开门,走进了喜羊羊的房间:“喜羊羊哥哥,赶紧吃吧。” 喜羊羊却死死抿着唇,开始的几秒里一言不发,毫无动作,之后,他才把手颤抖地伸了出来,拿起了地上放着的一个馒头,送到嘴边,却迟迟没有把它放进嘴里。 小灰灰则显然是饿了,他已经坐在地上,一口吞下了一个包子。转过头,看着一旁喜羊羊的神色,小灰灰终究叹了口气,轻声道:“喜羊羊哥哥,我知道你不愿意吃抢来的食物。一开始我也不愿意去抢,可是,没有办法啊……” “我知道,”喜羊羊低着头,声音也随之低沉,甚至有些阴郁,“但是……没有办法,也不能改变,抢劫是错的这个事实啊……” “在这里,对错都已经失去原先的意义了。”小灰灰摇摇头,用他稚嫩的声音宣布着黑暗的真理,“如果大家都不抢劫的话,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所有人都饿死在这里……” “不愿意死,不是做错事的理由。你不觉得吗?小灰灰。”喜羊羊的话像是在说教,可语气却仿佛是在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们做正确的事,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会免除我们自己的痛苦或者得到什么奖励,而仅仅是因为,它是正确的。” “我明白,喜羊羊哥哥。”小灰灰想了想,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可这里的事实,是抢劫已经不再是错误的事了。如果想让阴间里有任何人活下来,抢劫,都是注定的。这就让抢劫,变成了一件正确的事。” “但是,如果大家中的一部分自愿把自己的食物让给别人呢?”喜羊羊的声音,变得愈发无力。而现在这句话,都已经让他自己都觉得完全荒谬了。他知道,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也马上要断了。 “那,喜羊羊哥哥,你愿意这么做吗?”小灰灰轻声的反问,当然,成了这救命稻草的最后的摧毁者。 喜羊羊默然开口道:“我……”却是只说出了这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他终究苦笑一声,摇摇头,把嘴边的馒头,最终,放进了嘴里,并一口,咽了下去。 另一边,灰太狼到达那条死水河之后的第三天,六月十三,傍晚。 半年前灰太狼和一众小羊们曾一起来到的那座古客栈面前。 这里已经是一片焦土废墟了。之前的地震倒是没有影响到这里,但早在那之前,山中古堡坍塌之际,作为古堡的一座附属建筑,古堡启动的自毁机制便已让这里在一团熊熊大火中焚毁殆尽了。 灰太狼缓步在已经焦黑的土地上。这里,余下的东西显然不多了,曾经设计精致的木制大门,如今,当然,早已化为了尘埃,但总归还是剩下了些什么的。当下,灰太狼就在有些好笑地看着那悬浮在地面上,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光球——慢羊羊制造出来,用以骗大家说他找到了喜羊羊的“休养光球”。如今,这光球的制造者,还有那光球里面的影子所模仿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都不在了,不在了啊…… 光球本所处的那座阁楼,自然,已经不见踪影,也是为什么光球本身落到了地面的高度。但客栈的建筑也不是全都灰飞烟灭了,在灰太狼缓步向里走的过程中,仍旧能看到些残垣断壁,还有未被烧尽的掉下来的横梁之类的。再往里,甚至还耸立着一道完好的石门。推开它,里面便是那方曾经的花园。 灰太狼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天气炎热,但毕竟是冬季,花园里一派凋零景象。可以想象,在之后的那个春天,这里一定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可现在,这里只剩下几点残存的枯枝焦叶,全无生的气息。难免有些触景生情的灰太狼愣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眼角已有两行清泪滑下,急急忙忙拭去泪水,摇了摇头,把目光重新聚焦到远处,花园的尽头。 那里,那方半圆的祭坛仍在。 那道镀金的石门自那半年前信物放进去之后便始终高抬在半空。但曾在其中的金色的圆盘信物,此时已经摔落在地上,砸得粉碎,想来是在火焰中松动掉落的。原先石门后的那方空间,其中咯吱咯吱转动的齿轮,当下仍在那里,但早已不再转动了。而齿轮的面上,则还能看到那场烈火留下的焦黑痕迹。 物非,人也非啊! 灰太狼并没有在客栈这里停留太久,至多半个小时而已,但这已经是远超过他最初的计划了。本来他是准备只从这里经过一下的,但在看到这曾经的客栈已成废墟的时候,还是难免带着怀旧的心情多呆了许久。 不过,现在,灰太狼已经绕过了这方花园,走出了客栈的范围,来到了客栈背后的山上。他又取出了喜羊羊留给他的信,仔细地重新读了一遍。 「距离这座古客栈不远的山上,那应该……就是这里了。」 灰太狼四处张望。喜羊羊留的信上只说这种草药叫还魂草,却完全没有提到它长什么样子,想来是喜羊羊对此也一无所知。但是,当灰太狼找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的时刻,他却丝毫不怀疑,这一定就是还魂草了。 因为,这株草的样子,实在是太特殊了,就仿佛魂灵一般的形状,在风中默默地飘逸着,发出幽幽的紫光。 一定就是它了。 灰太狼还记得,喜羊羊信中所说的,这种草只能够救年龄不超过十五岁,死去不超过两个月的狼族,并且一株只能救一个人。自己只需要想着死去的人的名字,触碰它,三天之后,这个人就会复活醒来。 还有,自己可以用它,救小灰灰了。 …… 灰太狼远远地看到这株草的那一刻,步伐就急了起来,奔着那个方向,他飞速地跑去。 一路上,他的思绪,又不可避免地再度回到了自古堡回来后的这两个月的种种。喜羊羊的醒来、林中空地的谈心、智羊羊丽羊羊的离开、喜羊羊的生日、地震、小灰灰的去世、红红的去世、对羊村的疯狂进攻、喜羊羊在自己面前的自尽…… 喜羊羊…… 灰太狼的手,抚在了那株还魂草上。 头顶上,夕阳,已经西沉;夜,已经降临了。 青青草原的天空中下着小雨,阴沉沉的。这种天气中,狼堡里却没有开灯,于是便显得一派阴森可怖。 喜羊羊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狼堡暗紫色的天花板。这等景象却没有让他惊讶,他只是默然地坐了起来,叹口气。 不远处的椅子上,灰太狼如一具死尸般毫无动作而全无气力地坐着,感觉到喜羊羊的醒来,他才把紧闭的眼睑缓缓打开,露出一对浑浊而无神的瞳子:“你醒了……” “嗯……”喜羊羊不知该回些什么,只能这么答应了一声。 然后便许久无声无息,过了好久,灰太狼才再度开口,语气像是给喜羊羊解释着什么,但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碰到还魂草的那一刻,我就飘了起来,然后一路飞啊飞啊飞,最终落在了你的坟头。你在那里,就也那么飘着,浑身上下冒着紫光,胸口的伤愈合了,而且又活了过来……”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喜羊羊的声音异常地低沉。 然而灰太狼却全然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第二天,我几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翻阅各种资料才终于知道,你说的还魂草的其他限制,年龄不超过十五岁,死去不超过两个月,以及一株只能救一个人,都是对的。只有一项限制你说错了,还魂草其实可以用于各个种族,并不仅仅限于狼族……” “灰太狼大叔,别说了!”喜羊羊绝望的声音。 灰太狼这才停了下来,又恢复到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状态。半晌,他终究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估计你是饿了。” 喜羊羊并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灰太狼走出了房间。他无法真正想象出灰太狼现在的心情,但还是足以知道,他心里是绝不好受的。 在这场斗争中,命运,当然,还是胜了一筹。 三天前,深夜,阴间。 在自己房间内熟睡的喜羊羊突然醒来,一转身,便看见一个人立在自己的床边。 睡眼惺忪的喜羊羊第一反应以为是小灰灰,于是模模糊糊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小灰灰,你怎么还没睡啊……”却半天没有反应。有些困惑的喜羊羊猛地摇摇脑袋,揉了揉眼,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人——那当然不是小灰灰,而是喜羊羊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于是喜羊羊的第一反应就变成了这是劫匪,不禁往墙角缩了缩,说话马上变成了多次被打劫之后练出来的低声下气:“这个……我今天的粮食配给已经没有了,您看您要不要明天早上再来,我保证到时候把粮食给您……” 喜羊羊明白,这么说其实不大可能有什么作用,于是已经做好了被暴打一通的准备。可至少过去了两分钟,对面人既不说话,也无动作。喜羊羊这才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语调问道:“你到底是……?” “我是这里的官员。”对面的人终于开了口,“阎王殿下找你有事,请跟我来吧。” “阎王……殿下?”喜羊羊来阴间也有很久了,自然不会不知道阎王就是指阴间的统治者。然而,他几乎从不露面,事实上,不止他,这里大大小小的官吏也有不少,但这还是喜羊羊第一次真的见到其中任何一个,于是不免有些困惑,“阎王殿下为什么要找我?” 然而,那人却没有答话,反把眼睛对上了喜羊羊,目光带着可怕的寒意。喜羊羊不禁一哆嗦,便明白他既不会解释叫自己去的原因,自己也没有任何可能反抗。既如此,喜羊羊也只好低着头,跟着这名官员,穿过阴间错综复杂的巷道,不断向阴间深处,阎王的府邸走去。 阎王的府邸是一座恢弘的石制建筑,立在一座悬崖的彼岸,与此岸的阴间居住区中间仅有一道可收起的吊桥相连。从吊桥上穿过时,喜羊羊纯粹出于好奇向两侧看去,马上便目瞪口呆——这吊桥的下方,不远处,就是滚烫的岩浆。再看向那府邸四周高耸的城墙和千百卫士,真是,与其说这里是阎王的府邸,不如说这是个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 府邸里面也是如此,巷道错综复杂,几乎每个路口都有卫兵站岗。东转西转好一阵子,喜羊羊才终于被领进了阎王所在的房间。那里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人——想来就是阎王了——在一张石桌后面坐着。见喜羊羊进来,他摆摆手,示意领路人可以出去了,接着又摆摆手,示意喜羊羊坐下来。 喜羊羊默然地就座了。他此刻心里难免有些打鼓,毕竟对下面将要发生什么完全一无所知。但接下来,对面的阎王就以完全出乎喜羊羊预料的柔和语调说出了一句完全出乎喜羊羊预料的话:“你知道吗?你马上就可以离开阴间了。” “离开……?”喜羊羊的困惑显而易见,“是要转世了吗……?” “不,”阎王笑了笑,“有人用还魂草救了你。” “还魂草?!”听到这个词的喜羊羊一下子惊叫着几乎要站了起来,“还魂草不是只能用来救狼族吗?!” “你听说过还魂草?”阎王皱了皱眉,“不,还魂草的使用是没有种族限制的。不过这还是我当阎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有人因为被还魂草所救而离开这里。” “没有……种族……限制……”喜羊羊一瞬间仿佛失了魂一样,机械而无神地重复了好几遍这三个词,然后,似乎又突然醒了过来一般,急急问道,“请问……您能告诉我,用还魂草救我的是谁吗?!” “哦,这个啊,我看一眼……”阎王拿起手边的文件翻了一圈,“应该是……叫灰太狼吧。一只狼救你一只羊,这可能在近数千年的历史里都是第一次。好了,我还有别的事,你离开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大约三天之后,会再有人去接你到这里来,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阴间这个想来你早就想离开的地方了。”似乎是苦笑了一声,阎王做了一个手势,之前的领路人便又走了进来,带喜羊羊离开了。 但事实上,阎王话的后半段喜羊羊根本就没有听,回去的路上他也一直是仿佛失魂落魄般,好几次差点撞到墙上。他的脑海里,只是不停地回响着“灰太狼”这三个字。 喜羊羊自那一刻就明白,是因为灰太狼以为还魂草只能用来救狼族,这件事现在才会如此发生的。 如果灰太狼知道还魂草的使用没有种族限制,他或许会在救自己和救小灰灰之间痛苦徘徊,但最终,也许会带着负罪感,但他一定会选择救小灰灰。 而只有当他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才有可能在这触碰到还魂草的最后一刻,思绪飘忽,想到自己。 …… 从回忆中转回神的喜羊羊看着灰太狼端着一盘吃食重新走进了房间。在阴间食不果腹了许久,此刻的喜羊羊也便打住了自己的思路,开始毫无顾忌地狼吞虎咽起来。灰太狼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抿起了一抹微笑。 ——曾经喜羊羊的那种脆弱的微笑。那种在命运面前,完全认输和放弃之后的微笑。 喜羊羊其实余光瞥到了灰太狼的笑容。但他确实太饿了,无暇顾及这许多。一直到吃完饭,把碗碟放在一旁,喜羊羊才低着头,默然地等待起灰太狼开口。 寂静了好久,但最终,正如喜羊羊所料,灰太狼还是开了口。他说的第一句话完全在喜羊羊的预料之中:“所以说,你之前,并不知道还魂草其实能用于所有种族吗?” “嗯。”喜羊羊低声答道。 灰太狼只是点了点头,而接下来他说出的话则完全换了一个话题,也同时完全超出了喜羊羊的预计:“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离开?!”在惊愕中,喜羊羊的声调一下子高了许多。 “嗯,”灰太狼的语气仍旧低沉,“离开青青草原。” “离开……”喜羊羊一下子愣住了,但下一刻,却明白了过来。是啊,灰太狼的妻子、儿子都已经死去,如今的青青草原,对他而言,剩下的,只有伤心的回忆。而,想来,没能救成小灰灰的愧疚和绝望更是加深了这种悲伤。这里,于灰太狼而言,完全是一个痛苦的地方了。他不得不离开,某种意义下,留在这里,对灰太狼而言,已经无异于受刑。 可喜羊羊似乎仍像想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问了出来:“你……真的,一定要走吗?” 灰太狼没有说话,只是又展露出了那脆弱的微笑。见此,喜羊羊就知道,一切皆已注定,只是叹口气,头,低了下去。一滴清泪,随之,顺脸颊滑下。 灰太狼也叹了口气,站起身:“今晚你可以就住在这里,或者回羊村也行。明天一早我就出发,你要是想的话,可以来送送我。”苦笑一声,接着却突然换了个轻快的语气,“另外,纯粹好奇,你是在哪里看到关于还魂草的信息的?” 喜羊羊复又抬起头,含泪苦笑着看向灰太狼:“还能是哪里啊……山中古堡啊……” 而灰太狼听到这句回答最开始是一愣,半晌,却也变成了苦笑:“是啊……确实……山中古堡……” 当然,山中古堡…… 地震之后的第三天,灰太狼第一次前来疯狂进攻羊村的那一天,喜羊羊看到了他自己日记上的一段话,曾激动得近乎要跳起来。 那段话,就是他从山中古堡回来苏醒之后所记下的,他在山中古堡里看到的,关于还魂草的信息。 那是第二次到山中古堡的第三天晚上,喜羊羊在心情低沉时四处转看到的。一本古老的书上,记载着关于还魂草和其他数种草药的信息。上面对于还魂草的介绍,喜羊羊还记得清清楚楚,绝对写着只能用于狼族。他当时只把看到这书当作偶然,虽然脑海中记了下来,却全然没有多想。回羊村苏醒之后,也只是随手把它记在了日记里。 可现在想来,这哪里是什么偶然看到啊!这所谓的“偶然”,还有书上给出的错误信息,根本都不是巧合。这完全,就是命运的一场把戏啊! 一场战胜不得而又逃脱不得的把戏啊! 晚上,喜羊羊留在了狼堡过夜。 雨声和灰太狼翻箱倒柜收拾东西的声音让喜羊羊无法入睡。当然了,实话实说,就是现在一派寂静,他可能也是睡不着的。无论如何,此刻,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仔仔细细地看着。 那是小灰灰给他的。在他重新于人世间苏醒过来之前,在他在阴间里的最后一天中,在他再次被带去阎王府邸从那里离开阴间之前,小灰灰到他的屋里来找他。 三天前从阎王府邸回来,喜羊羊并没有马上告诉小灰灰他要从阴间离开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他本以为,从阴间离开的,会是小灰灰,而不是自己。 但无论如何,小灰灰还是知道了,他走进喜羊羊的房间,轻声问道:“喜羊羊哥哥,你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喜羊羊抿着唇:“你是……怎么听说的?” “刚刚碰到了一个叔叔,看着像是一个官员吧。他一边走一边念叨着‘这个叫喜羊羊的真幸运,居然有人拿还魂草救他。’”小灰灰声音轻快,“所以我就猜到咯。” “你听说过还魂草?”喜羊羊有些好奇。 “嗯,我爸爸有一大堆他从来没看过的藏书,我有一次在那里看到的。”小灰灰偏偏头,“对了,喜羊羊哥哥,那你出去以后,能遇到我爸爸吗?” “你爸爸从来没看过的藏书……”喜羊羊低声念叨着,渐渐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突然意识到小灰灰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并且正在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急忙晃晃头,让自己回过神来,“你爸爸啊……我应该,能碰到吧……”说这句话时,喜羊羊不得不极力压制着自己声线中的颤抖。 但小灰灰当然没有注意到:“那太好了!过几天就是父亲节了,喜羊羊哥哥能帮我送礼物给我爸爸嘛~” “好呀~”喜羊羊把声音尽可能放得轻快。于是小灰灰就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想来,是去准备他的礼物了。 于是,今天,喜羊羊在阴间的最后一天,小灰灰就早早地来了,把这个精致的礼品盒交到了喜羊羊的手里。 然后,离开的时间,就到了。 小灰灰扑上去,抱住了喜羊羊,声音,还是那么的稚嫩:“喜羊羊哥哥,我会想你的!” “嗯……”喜羊羊却全不知该回些什么,只是眼角里含着泪,这么轻轻地应了一声。 墙上的钟逐渐地走向了深夜,喜羊羊叹口气,把礼物盒收回了口袋里。 看着床头,那里,仍摆着一张照片。那是三年前,龙年,在龙世界时灰太狼一家的合照。这把喜羊羊的思绪也带回了那一年,那里,在机械龙倒塌后的废墟里,他和灰太狼的谈心,灰太狼的那一句“如果你能当我的儿子也挺好的”,依旧历历在目。 眼眶中的泪不受控制地溢出,但心中的苦楚已转化为了坚决。 他做出了,一项决定。 黑云滚滚,夹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笼罩着一切,笼罩着这个本应有日出,本应象征着希望的清晨。 喜羊羊斜倚在狼堡的大门上,看着灰太狼背着一个不大的灰黑色包裹,手中抓着一把油纸伞,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灰太狼,喜羊羊也并没有说什么,连表情都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默然地看着灰太狼在狼堡的大厅里来回踱步,一言不发。 看到喜羊羊,灰太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便转回身去,开始在大厅里寻找还有没有要带上的东西。但后来,这已然完全变成了怀旧,他只是在四下看这处他生活了七年多的地方,最终,一声叹息。 要离开了。 转回身去,目光相对。二人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难以抑制的悲伤。可是,悲伤又如何呢?不愿分离又如何呢?命运早已把一切注定。无论多么不情愿,他们都只能遵从命运的裁决,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就像他们千年前的祖先,乾羊羊和坤太狼一样;就像他们五百年前的祖先,软绵绵和武大狼一样。 千年之前的恩怨,早让命运把这一切都牢牢锁死。他们此生,注定因五百年前各自的祖先所造就的饿狼传说而相遇,也注定因千年之前各自的祖先之间的那一场误会所带来的山中古堡而分离。 命运的戏码,一环套一环。逃脱了一环,不过是落入另一环罢了。所以第一次去山中古堡,喜羊羊落入深渊之下,失忆。但他最终为灰太狼所救,记忆也恢复了,可这不过是必然地引发了第二次去山中古堡。这一次,他成功让山中古堡守护者同意在赶走灰太狼的前提下用自己的生命换灰太狼和父母的性命。然而最终,他没能成功把灰太狼赶走,但命运也没有放过他,古堡,坍塌了,把他们埋在了里面。可是,他们侥幸地再一次死里逃生,回到了青青草原,然而结果呢?地震,还魂草,一切,还是回来了。这场分离,终归还是来了,一切,不过是早些晚些的时间问题罢了。 其实啊,喜羊羊现在真切地觉得,还不如让分离来得早一些。纠缠这许久,为的,是什么啊?!若一开始便不曾相见,也就不会有分离。或者,至少,相遇到分离越短,执念也便越少,纠葛也便越少,当下,要斩断执念,斩断纠葛,也就越不会留下伤痕。 可是,若没有那些执念,没有那些纠葛,也就没有了那些曾经的幸福,曾经的快乐。但,为了那一点美好,值得吗? 值得吗? 可是不论值不值得,一切,都已如是,再没有什么办法去改变了。后悔与否,全无意义,就像老话所言: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这就是生命,最令人绝望的事实。 看着灰太狼向门口走来,喜羊羊的嘴张张合合好几次,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灰太狼看着,顿住了脚步。他知道喜羊羊肯定是想说些什么,于是只是缓缓地,等待着。 然而喜羊羊最终说出的话却出乎他的预料。只见少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叹口气,轻轻地开了口:“我知道你可能更愿意忘记,但……”目光有些飘忽,摇摇头,“这是,小灰灰送给你的,父亲节礼物。” “小灰灰……”灰太狼一下子愣住了。 “我在阴间,碰到他了。”喜羊羊语气莫名。 “所以,真的有阴间啊……”灰太狼抿紧了唇,“他在那里,生活得好吗?” “挺……挺好的。”喜羊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这么支支吾吾地遮掩过去。 灰太狼其实是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双手接过了那小小的礼物盒,放进了自己的包裹里。带着莫名的神色,他便要往外走去。 “等……等等……”喜羊羊伸出手来,拽住了灰太狼,“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嗯?”灰太狼回过头来,对上了喜羊羊的目光。 少年却躲开了灰太狼的视线,他从另一侧口袋里取出了又一个礼品盒——那是他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做的一个小小的水晶球,里面有羊村、狼堡,也有草原、和森林——并双手递了过去:“这是……我送给你的……父亲节快乐!”语毕,早已泪流满面。 灰太狼轻轻接过,眸中水光涌动。但最终,他也只能是一声叹息,把淡蓝色少年拥进怀里,却也不过数秒便又放了开来。再一声叹息,迈步,走出了狼堡。 喜羊羊猛地转身。终究是压不过心中的感情,他在这一瞬,竟还希望,能再把这纠葛延续上哪怕一时半刻——无论如何,他要看着灰太狼,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天际。 他是多么希望,那灰黑色的大叔能转回身来,回到自己的身边来啊! 可是没有,灰太狼只是一路向远方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第七章更完了,相应地,第贰部“夜——绝望已至夜已至”也就更完了,《夕夜梦归》里属于《夕·夜》的内容也就更完了。 接下来是第叁部“梦——幻梦与往昔回忆”。第八章“前世今生”和第九章“天何言哉”仍旧是旧文,是被重新解读为喜儿的一个梦的《四世·命运》。不过有一点点新的内容:第八章开头和第九章结尾各有一段喜儿做这个梦的背景,会有一些对后文“归”的内容的暗示。第十章“童年忆事”是全新的内容,现在还在写,是第七章的故事结束将近六十年后,喜儿写下的一篇回忆童年的日记,喜儿第一人称视角,大多是复现原作的,不过里面会有不少给后面“归”埋下的伏笔(还有一些给《夕夜梦归》未来可能会写的番外埋下的伏笔……??) 以上。 【第八章:前世今生】 【第八章:前世今生】 冰冷的雨。 那一个夜晚,那个充满了悲剧的夜晚,那个改变命运的夜晚。 羊村在那一夜,陷入了彻底的震惊与混乱。平稳运作了二十年的新的**架构,在一夜之间便是秩序全失。之后,便是那个新的时期,那四十个被历史永远铭记的春秋,和那一场最终的劫难。 这当然是从一个历史的大的角度做出的评论,但我们完全忽略了其中那一个个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那些虽被历史铭记,却也同时被历史误解的人。比如懒羊羊,当他看到喜羊羊留下的信时的惶恐、震惊、恐惧、与悲伤;比如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成为了孤儿的那个小女孩儿。 再比如,喜羊羊本人。 羊村历史上后世评价最为两极分化的这个人,在那一夜,离开了羊村——许多不知真相的人都说他这是为了逃避某种罪责,但可怜而可悲的是,所有能为他辩护的人,却都是有心无力——不过事实上,那一夜,对于他来讲,也确实是为了逃避什么吧,只不过,逃避的,并不是什么罪责,而是过去罢了——无论如何,那是他余生再也无法忘记的一个晚上,全是痛苦,全是绝望。 那一晚,他去了山中古堡。 二十年前必须要走上九天路程才能到的地方,如今,开着飞车,喜羊羊只用了一个小时便到了。他双目无神,几乎可以说是行尸走肉般地走下了飞车,看着眼前,曾经是恢弘古堡但如今只剩下碎石瓦砾的废墟的地方,却也没有什么想法,却也没有什么评价,只是漠然地,注视着。 毕竟,哪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呀…… 两个小时之后,已是后半夜,喜羊羊终究是在这废墟旁,支起了帐篷。他躺下了,闭上了眼,渐渐地,进入了睡梦之中…… 记忆,始终都在那里,永远也不会消逝。所谓的遗忘,不过是暂时的浮尘罢了。心底深处铭刻的绝望,就像那千年以前刻下的古老铭文一样,纵然过去千万年,甚或亿万年,又怎能消逝呢? 从梦中惊醒,淡蓝色的少年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仿佛不认识自己这副躯体一样。胸前闪着金光的铃铛,曾是自己力量的源泉、自信的象征、亲情的符号,可现在再去看,不过只是天边一片浮云,全无意义。 少年的视线许久才移开,移向窗外。夜,已是深了,本应高悬的繁星若尘此时却是皆已隐去。透过无边的夜幕望向青青河彼岸,少年只觉自己似是能看见密林之中那方暗紫色的古堡一般,看见,其中的,他。 他,醒了吗?从此生这场幻梦中,醒了吗? …… 命运,是无人可以逃脱的绝对。所谓的抗争,不过是痴人说梦,徒劳无益,而绝然一场笑话罢了。 昏暗的紫色古堡里,一抹灰黑猛然惊醒。他缓缓地自床上起身,踱到窗边,自此处登高望远,笼罩在夜幕中的森林尽收眼底。这里,是他的家园。但当下这一刻,自内心深处,他却感觉满是陌生,仿佛从未见过此处,从未到过此境一样。 天下苍茫,家园,也不过是个虚妄。 灰黑色大叔的目光,渐渐地,投向了青青河的彼岸,那方羊族已世代居住了五百年的故土。他觉得,自己似是能看见广袤草原上那栋淡蓝色的两层小屋一般,看见,其中的,他。 他,醒了吗?从此生这场幻梦中,醒了吗? 千年以前,青青草原。 如画般的青山绿水,漫天的花海。 一只孤苦伶仃的小狼的身影,在这美景如画之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亦步亦趋,正向着不可知的方向,艰难地,颤颤巍巍地走着。本应是玩乐的孩童幼年,却由于一场战火连天,已然变得无依无靠。可或许是由于尚小的年纪,小狼的心中,还没有生出仇恨,有的,只是对命运的绝望。 永恒的绝望。 小狼只觉得自己的步伐愈发地艰难,只好有些费力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战争中受伤而血肉模糊的右腿。如今,伤口怕是已经发炎了吧。全身,只感觉愈来愈热,额头不住地冒汗,眼前,也渐渐模糊了—— 那是什么?一抹洁白,那么的纯粹,是,天使吗…… 啊,不在意了!在这一方花海之中魂归虚无,也还是不错的结局呢! 刺耳的警报声突兀地响起,让沉思中的喜羊羊猛地一惊。不必说,灰太狼大叔又来了,这许多年来,羊村的警报声,不还都是为他而响的吗?叹口气,真的是,老抓羊,烦死羊了。可也不是完全是烦,一般来说,喜羊羊此刻都该感到几分玩世不恭的刺激感和——难免——那么一点点的恐惧。 但这一次,喜羊羊心中的情感却有几分难以道明,全然不同于往日,既没有厌烦,也没有刺激,也没有恐惧,而是有些……有些什么?喜羊羊发觉自己竟也说不清楚。只怕,也没有人能够说清吧。 不过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早一步做出了反应,推开门,便冲了出去,奔向羊村铁门的方向。天边,乌云密布,一片一片地连绵着,一点一点地压下来,只让人喘不过气来。 「要……要下雨了吗?」不知为何,喜羊羊竟是有那么一点发愣。 大门外正是灰黑色的他,此刻,他正盯着众羊们已推过来并瞄准了自己的那一门门大炮,脸上尽是些莫名的神情,可身体上全无动作,真可谓波澜不惊,就像一尊雕塑一般,失了生气。直到远见地平线上突然出现的那一抹淡蓝色,淡蓝色的他,眸中,才瞬间闪过一丝无比奇异的光芒。 冰冷的铁门,隔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然而,当两人的双眸对上的那一刻,这距离骤然间变得完完全全的微不足道了。即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真的不可能比这更加全面,更加细致了。 毕竟,有千年积攒的默契,四世积攒的默契。 喜羊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这个场合,不宜直说,还是得继续,把此生这场戏,演下去。 费了许多力气,他终究换上了那经久不变的戏谑语气: “灰太狼大叔,你怎么又来了?这次想让我们用什么方式送你回家呀?” 可他深蓝色的双眸中,显现出的,却完全是另一句话: 「你也,想起来了,是吗?」 “切!可恶的小羊,这次本大王一定会把你们一网打尽的!” 「所以说,和我想的一样,你果然……也记起来了。」 “呦,你这话说了多少遍了,哪次成功过?” 「第四次了……这次,命运又会给我们哪种悲惨的结局?」 “哼!别欺人太甚了!看招!” 「不要……不要放弃啊!这一世,只要你我同心,一起努力,一定能打破命运的!」 少年灵巧地躲过几支飞来的箭矢,“呦,灰太狼大叔,我说,你也就这一手了吧。我劝你还是先好好想想回家怎么和你老婆交代吧!”一颗**,便已然出现在手中。 「前三世,哪一次,不是这么想的?可又哪一次,打破了这盘死棋呢……」 看着手中倒数至只剩三秒的**,“你……可恶的喜羊羊……” 「这一世,一定可以的!」 “嘻嘻……”满脸都是戏谑的笑容,“灰太狼大叔,再见咯!” 「没有希望的……命运,绝对是不可能打破的……」 “啊啊啊……可恶的喜羊羊,我一定会回来的!” 小羊们渐渐地从门口散去了,懒羊羊打着呵欠,美羊羊和暖羊羊聊着天,沸羊羊则边跑步边举着哑铃锻炼。于他们而言,刚刚这一切,只是他们的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可喜羊羊却是一动未动,双目凝视着灰太狼先前被炸飞后划过天际的那个方向,喉头一阵哽咽,眼角,无法抑制地,划过了一滴泪水。 天空澄澈,悠悠的白云透着点淡蓝。青青河自碧绿的草和细细的沙中间流过,那么的清澈,倒映着一派山水如画。 千年前,青青草原的这方美景却被骤来的雨打破了。可世界并没有因此变得灰暗,万里苍穹仍旧透着明媚的阳光,并无一片乌云,只是下起了绵绵的太阳雨。缓步其中,只觉清凉而不觉严寒,只觉美好而不觉黑暗。 点点细雨落在银丝般绵延的河里,水纹一圈,一圈,嬉闹着打破了倒影,但仍留下了缤纷的色彩。可仍有此处,河边一座木色的小屋,倒影依旧澄澈清晰。 小狼在其中悠然转醒,第一眼所见到的,是一抹洁白,正是他昏迷过去之前所见到的那抹洁白。那是一只小羊的身影,在前前后后忙忙碌碌,听到背后的声响,小羊转过身来,却一时间表情有些焦急,跑过来扶已然坐起来的小狼重新躺下,为他掖好被子,这才露出一抹真诚而带着稚气的微笑,语调中也带着欢快:“你才刚醒过来,伤还没完全好,要好好躺着,好好休息呢!” 似乎是由于对命运的绝望早已根深蒂固,小狼是不太相信居然有人会来救他的,此刻,不免有些茫然,好久不知该说些什么,等到真的把想问的事情问出口时,语气就带了几分急促和难以置信:“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救我?” “唔……”小羊撅着嘴,偏着头像是想了好一会儿一般,“我叫乾羊羊。至于这里是哪里嘛,就是河边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房子啦!为什么要救你嘛……这个,我当时看到你伤口发炎,晃晃悠悠的,然后就倒在地上了,爸爸一直告诉我说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就把你背到这里来,给你包扎上药了。哎呀,哪有你这样的嘛,一醒来就问这么多问题,好好休息啦!”语气仍是孩童的欢快。 可小狼仍是带着奇怪的语调死死追问着:“可我是狼啊!” “唔……”小羊再一次撅起了嘴,“爸爸是说不能见死不救只限于其他小羊。可……哎呀,我不喜欢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真是的,狼就狼嘛。你看,你是不是有两个耳朵?” “嗯。”小狼点点头,对于小羊的这个问题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是不是有两条胳膊、两条腿?” “嗯。” “是不是有一条尾巴?” “我的尾巴可是跟你的完全不一样。” “哎呀,谁在意嘛,反正是有一条尾巴嘛!还有还有,你和我一样,都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小羊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除了我比你多一对角之外,其他的,都一样嘛!既然都一样,那我当然就可以救你啦!” “噗嗤”一声,小狼也一下子笑了出来,可他的笑容渐渐地有了几分苦涩。他虽和小羊年龄相仿,可是已经经历了太多,比如说,他知道,这个世界那漫天的战火,那夺走了他的父母和亲人的战火,正是狼羊两族之间燃起的。这只小羊,生活在这方尚未被战争吞噬的世外桃源里,自然对此是一无所知。 可小狼还是笑了,带着一点点童稚的天真和一点点成熟的悲伤,笑了。 喜羊羊的脑海中,就这样不可抑制地回现出了他们第一世的初遇,让淡蓝色的少年,终究是在几声轻轻的笑声后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把视线转向窗外,原来密实的乌云竟是散去了,露出了湛蓝的天空。可雨却没有跟着散去,而是继续以太阳雨的形式柔柔地下着,伴着和风在天幕里画出一行行透明的细丝,落在绿得清亮的广袤草原上,别有一番如画风韵。 真像千年前的那番风光。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魂游物外的喜羊羊并没有听到村长喊他的声音,直到慢羊羊一声怒吼传来才让他从幻梦中惊醒:“喜羊羊!!!” 浑身一颤,喜羊羊这才把视线转回来,并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教室里,是在上课,一下子尴尬得不知所以。慢羊羊则显然是发了火:“上课叫你这么多次你都听不到似的,还看着窗户外面傻笑!你到走廊里罚站,面壁思过!” “哦……”喜羊羊的声音还是有些呆滞,刚睡醒般地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又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教室门。 慢羊羊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自顾自地讲起课来了。喜羊羊却没有听话地站在走廊里,而是一路走出了教学楼,走进了外面的细雨里,在这夏日本来的赤暑中,顿觉几分清凉。少年抬起头,任细微的雨丝落在脸上,痒痒的,却是很舒服。 但下一刻,天边却突然绽放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五彩而精妙的绚丽,接着,便即刻凋零,只余下几点尘埃。少年缓缓皱了皱眉,这又不是什么节日,突然放什么烟花呀?然而,只一瞬,记忆便自动填补了它的空白,于是淡蓝色少年只是一偏头,回望了一眼仍不断传出朗朗读书声的教学楼,叹了口气,接着,拔腿就向青青河彼岸的密林,跑了过去。 千年以前,一个晴朗的日子,万里碧空,无一丝白云,却也不觉得过于酷暑。而在青青河的彼岸,和千年以后一样,也有那么一方密林,绿绿油油,郁郁葱葱。而,看呐——在其中,有那么一只小羊和一只小狼,带着孩童的欢快,开心地捉着迷藏呢! “来抓我呀!”小羊——他名叫乾羊羊——把头从一丛绿叶中钻了出来,冲着他的灰黑色的伙伴,调皮地笑着。 “抓到你啦!”小狼——他名叫坤太狼——个头虽小,可反应绝不慢,他飞快地转身,便要往声音的方向扑去。可小羊早有准备,只是灵活地一闪身,便复又不见了。 小狼扑了个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禁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真是的,哪有这样的嘛,每一次玩捉迷藏都是自己输。明明狼应该是嗅觉敏锐,观察力敏锐的族群,结果,也不知小羊是怎么做到的,每一次都能把自己的位置和气味掩藏得那么好。真是真是,不玩了。小狼刚下定决心,准备干脆认输,好换一个游戏。结果站起身来,不待说话,便听到远处小羊的惊呼声:“哇!” 小狼一阵困惑,这是怎么了?小羊的惊呼声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宝藏一样,激动万分。不禁带着疑问,循声而去,拨开繁密的枝、墨绿的叶,终于现出伙伴那一抹洁白,张口便问道:“怎么……”却是没问完就自己打住了,接着,便也是一声惊叹。 眼前,幽暗的密林之中,竟露出一方空地来。高大的树木环抱着这里,而在其中,绿荫之下,芳草茵茵,各色野花点缀。正中央,更是有一座天然的喷泉,把夏日炎炎中难得的清凉和那一道道美轮美奂的七色彩虹泼洒下来。而其中夹杂着的水气,更是弥散着,随着澄净空气里的道道微风扑面而来,直直使人惬意。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看得呆了,来回在这里一圈一圈走着,除去“好美啊!”的惊叹,已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当时的青青草原,尚未受战火洗礼的青青草原,本就是伊甸园一般美好的存在,但和林中这一方小天地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了。太美啦!就像一方从未被踏足过的净土,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纯粹。 两个小孩子最后是坐了下来,把小脚丫伸进高高冲起的喷泉水柱下那一汪小小的清潭里,在欢声笑语中,踢起来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浪花。小羊偏了偏头,用着欢快的语调建议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你说,好不好?” “好呀!”小狼倒是答应得很爽快,“以后,就以烟花为信号吧,想要聚的时候就在这里放烟花,看到烟花就过来!” …… 灰太狼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把头扬了起来,目光直直地射向天空苍穹,那里,烟花绚烂散尽,只余下了一抹尘埃,而一道道雨丝则也从远方坠下,落在脸上,倒是很柔和,但对于那烟花留下的微不足道的痕迹来说,却是像一把把利刃,把它们一下下割裂开来。很快,它们,便彻底地消逝了。 不过随着烟花点燃而在脑海中也浮现出来的记忆却没有随着烟花残骸的消逝而一并没入虚无,此刻,那第一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点滴全然历历在目。但是,当然,灰太狼可不是凭着这点记忆找来这里的——那可是捉迷藏,在密林之中钻来钻去,哪里记得清楚什么路线啊!但是,后来,这第一世,或是之后的第二世,他还来过这里,许许多多次。这里,曾见证过许多许多,有美好,有欢乐,但更多的是迷茫、苦痛、绝望,甚至,是鲜血。 没错,鲜血,鲜血淋漓。 那一幕仍旧清晰地映在脑海——自己颤抖着的手里,握着被染上了血的殷红的银光利刃,而面前,则是好友已然惨白的脸色和其中尚存的绝望而又决绝的神情。 …… 灰太狼猛地顿住思绪,眼眸中涌起的情感的滔天骇浪也被决绝地压制下去。他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前几世,都已经过去了。活好这一世,才是当下真正重要的事情。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过去那三世,早已在少年和他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如若定要除去,怕是只有剜心掏肺,热血四溅,才能,做得到吧。 细微的雨丝仍在空中四散飘逸着,只是随着夕阳西沉,渐渐地,冰冷了起来。然而灰太狼却仍立在其中,也不撑开随身带着的伞,仅仅是默然着。眼眸,则是把目光死死地投向这方空地的边缘,那一环又一环的密林。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接着,便见淡蓝色的少年推开繁密的枝叶,径直走了进来。见到灰太狼,少年却仍旧是面无表情:“怎么了,大叔?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你也想起来了,是吗?”灰太狼的声音带着那么显而易见的颤抖,“前三世的事情。” “我以为,上午在羊村铁门口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少年的声音很是冰冷。他径直坐了下来,把手伸进空地中央,那座历经千年而仍如旧的喷泉里,感受着泉水柔柔地流过,渐渐地,露出了一抹,无比虚弱的笑容。 “你,你别这样啊……”灰太狼一时间有些心慌,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乞求。 “那你要我怎样?”少年有些讽刺地笑了,“第四世了。我们跟命运斗争了三世,结果呢?我们除了把各种不同的悲惨结局试了一个遍之外,还做到了什么?” “我们……也收获了很多快乐啊!”灰太狼急道,“你难道忘了吗?第一世,那段美好的童年时光,当时我们在这里,嬉笑玩耍。还有,还有这里!这片林中空地,不就是当时玩捉迷藏的时候发现的吗!” “你不是靠着玩捉迷藏的记忆找到这里的吧。”少年冷冷地道。 这句话一下子让灰太狼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默然了半晌,他也像少年一样缓缓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所以说,你确实还记得。”少年一声轻笑,仰起头来,直直地面对着愈来愈黑的天和愈来愈大的雨,“但我想,还是再帮你复习一遍想来是你在这里,最刻骨铭心的那一段回忆比较好。” “不用了。”灰太狼语调低沉,仿若毫无生气。 也不知是这话声音太小,淹没在了渐强的雨声之中,还是喜羊羊刻意对这句话不予理会,总之,少年径自说了下去:“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虽说是夏日,可却六月飞雪。鹅毛般的雪花就那么洋洋洒洒地落在这里,一片银白,可漂亮啦!……” “不用再说了。”灰太狼的语调仍是那么低沉。 “我手无寸铁,来向你解释,想要消除误会。可最终呢,我却变成了来赎罪的。那溅出的殷红的血,落在白雪上,就像白茫茫的大地上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花……” “别说了!”灰太狼的声音骤然扬起,近乎是吼了出来。 少年这才顿住口,带着不知些什么情绪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对面灰黑色的他,最终,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看着雨越下越大,终究变成了暴雨如注。灰太狼站起身来,看着对面在一片黑暗中仅余下轮廓能够被模糊看见的少年,伸出手来,轻声道:“雨太大了,你们羊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根本看不清路,来,我送你回羊村吧。” “……嗯。”少年竟是缓缓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把手递给了灰黑色的他。灰黑色的他的手,即使在这样的寒风厉雨之中,也依旧是那么的暖和,就像少年记忆中的父亲一样,总是能够给人以温暖。 可少年的手却是冰凉的。将少年的手抓在自己的手中,灰太狼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中神色,似乎显出些许悲哀。带着那伤感的情愫,他最终开口道:“我……我真的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团结一心,再与命运做一次抗争。万一,万一……说不定,这一次,我们能够战胜宿命呢!” 少年苦笑一声,微眯着眼回忆着往事:“你还记得,第一世,小时候,你来到我家里那一次吗?那一世我的父亲,在当时说了一句话,后来再看,真可谓是太对了。他说:‘狼和羊,千百年来,始终都是敌人,这是天注定的,人力绝无法抗争的。’” “可是,”灰太狼轻声反驳道,“在从你家里出来之后,你就说,不管大人们说些什么,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敌人,但我们,始终都是,也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啊!” “呵,”少年又一声苦笑,接着却换上了讽刺的语气,“我当时是这么说,可是结果呢?我们是又做了好几年的朋友,但是之后呢?现在来看,你还不觉得,我当时那句话,是有多么的幼稚与可笑吗?” …… 啊,对了,之前看过旧文的大家,第8和第9两章大多可以不看,就是《四世·命运》的旧文,没有内容上的改变,不过最好看一下586楼,这是一段新的内容,喜儿做《四世·命运》这个梦的背景,有不少对后文的暗示#(哈哈) 千年以前。 瓢泼大雨之中,一只小羊一只小狼拉着彼此的手,全然不顾倾盆的雨幕,欢快地、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 然而他们的心情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区别的——小羊的欢快,是发自内心的;而小狼,则不过是强装笑颜罢了。 说到底,是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太清楚了。看着身边伙伴自动作,到神色,到眼神,都表现得再清晰不过的快乐心境,他除了能无声地叹息伙伴的单纯和无知之外,再无它法。 他们是在往小羊的家走去——几天之前,小羊突然提出邀请,想小狼来他家里做客。 小狼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毕竟,在这个时代,一只狼到羊的家里去做客,会受到什么样的礼遇,实在是不言自明。可是看着伙伴期待的眼神,他终究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可他还是没有准备直接放弃,就这么答应了,仔细措辞半晌,终究开口问道:“那,你跟你家里人说要邀请我去了吗?” “当然啦!”小羊可是完全没有听出小狼语气中莫名的小心翼翼,声音仍旧是那么的欢快。 “那,你有告诉他们,我是狼吗?”小狼继续轻声问道。 “这个嘛……”小羊的眼神突然暗了一下,但随即又被童稚的快乐光芒所填满,“确实没有,不过,不要在意这些啦!你就来嘛!” 小狼在心底叹口气,知道已经没有办法再试图拒绝了,只好有些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小羊的希冀,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 现在,在这暴雨如注的正午,再一次回忆起来,小狼却突然想起了小羊当时眼神那只一瞬的黯淡。当时他一直是在思索着如何能够既不伤害朋友的感情,又能把这件事拒绝掉,就没有太过注意到,可当下想来,那眼神的一瞬的黯淡,也不过只有一个解释—— 自己的伙伴,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天真无知。他其实明白狼羊之间永恒的对立,只是,或许由于那么一点幼稚的信念,他相信,他能够改变这一切。 小狼在心底里摇了摇头。其实更小一点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梦想,在那战火连天之中,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和平使者,结束这一切。但当父母、亲人,一个接一个在自己面前逝去,而自己却全然无能为力的时候,这脆弱的梦想,终究被扔进了那标着“幼稚”的垃圾筐里。 “坤太狼,坤太狼……?”小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把沉浸在思绪中的小狼拉了回来。他一时愣了愣神:“嗯……?” “刚刚走着走着,你突然就停下来不走了,怎么叫你还都没有反应,可把我吓坏了。”小羊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伸出手来又拉过了小狼的手,却在下一瞬突然一惊,“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是不是生病了呀?” “我……”小狼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当然是没有生病,可也不能直接就把心里的担忧——或者不如直接说,绝望——说出来,嘴型来回变换数次,终究说道:“没……我没事,走吧。” “哦。”小羊明显还是不太放心,但最终还是拉着伙伴的手重新向前走去了。 …… 在小巷里几番来回,终于是在未时到了小羊的家门前。推开古朴的院门,拉开雕花的屋门,小羊高声喊道:“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小羊家里的众人明显都是在收拾桌子,准备茶点,等着小羊带着朋友的到来。听到小羊的声音,他们统一带着柔和的神色,把视线投向门口,却在真的看到小羊小狼的那一刻,又统一地表情僵住了。 一派寂静。 小狼心里此刻竟是有些暗暗发笑。果然如此,和他所想象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而小羊原本脸上欢快的表情,则是渐渐地暗了下来,眸中那明媚的阳光,也渐渐地被黑云所遮蔽了。好久,他才有些语调沉闷地开口:“爸爸妈妈……?” “呃……”小羊的妈妈第一个成功地让表情恢复了正常,虽然眼神中的难以置信、恐惧,甚至于嫌恶还是那么的一清二楚,语气中的怪异也是毋庸置疑的,“来来来,欢迎欢迎,坐坐坐。”边说边抽出一把椅子,接着便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屋内其他众人也仿佛如梦初醒般,一个接一个地露出全然尴尬的笑容,然后纷纷散去了。最后,房间里只余下了小羊小狼二人。 小羊呆立在那里,脸上,两行泪便止也止不住地直直流下——小狼之前的想法是对的,小羊当然没有那么天真无知,他当然知道,狼羊数千年来的对立,甚至他也想象到过当下这个情形。可是,同样和小狼所想的一样,他始终有那么一个信念,幼稚的信念,那就是,自己能够改变这一切。 如今,这个信念,狠狠地撞在了现实的南墙上。 看着伙伴不住的泪水,小狼刚想开口安慰安慰他,便见小羊的母亲又探进头来,开口道:“啊,不好意思啊,我们需要跟乾羊羊他说点事,你先坐在这里,茶点都在桌上,随便吃,别客气。”虽是对小狼讲话,可是却一直没有把目光投向小狼的方向。 …… 小羊事后也记不清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只记得,自己带着泪痕,低着头,跟着母亲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家里人一个接一个地教训自己。具体教训的内容,小羊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一个劲地哽咽着,流着泪。直到最后,小羊的父亲让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径直走到小羊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孩子,你还小,但你迟早会明白的,狼和羊,千百年来,始终都是敌人,这是天注定的,人力绝无法抗争的。这个,就叫命运啊!” 可是他不信,他不信什么见鬼的命运。一走出家的大门,他就转过身来,郑重地告诉小狼,无论大人们怎么说,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敌人,什么这是命运,他都不信,他们,始终都是,也一定,永远,永生永世,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他,偏要和大人口中的命运,一较高下。 小狼当时听着小羊的话,心中,自然,充满着友情的温暖——可是,理智却让他明白,永生永世都是最好的朋友,这不过,是个幻想,甚至于妄想罢了。 他明白,无论他怎么想,小羊怎么想,现实,最终,都断然会证明这一点。 而现实最终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斗转星移,时光如白驹过隙。十年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乾羊羊和坤太狼这一对童年玩伴早已长成了气宇轩昂的少年。而随着成长一并而来的,是现实,摧毁着童年一切稚嫩梦想的现实。即使是乾羊羊,也早已放弃了结束狼羊数千年来的对立这纯然可笑的想法。在现实面前,梦想不得不低头。 此刻,又是一个夏日,湛蓝的天空中艳阳高照,浮云悠悠。而身旁则是密林苍翠影斑驳,远处是青山绿水一如画。 乾羊羊默然地看着这一切。这许多年来,就算他放弃了这一份想结束狼羊对立的幼稚,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一刻都没想过,要结束那另一份幼稚——他和坤太狼的友谊。就算是幼稚又如何?就算狼羊对立是天定之规又如何?有信念,他就不信一份真诚的友谊都无法被坚持下去,都必须向现实屈服。 可他错了。现在,他知道他错了,而且错得是那么的彻底。 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出现的好友灰黑色的身影,他叹口气,强打起一副快乐的神色。说来真是可笑,都已到了这个时候,都已到了命运给出的结局已然清楚的时候,他竟是还想把这无谓的纠葛再延续上那么一时半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理智终归敌不过情感,就算一切都已注定,他也还是想再给自己寻找那么一小会儿的快乐。 像往日一样,他们仍似是孩童一般,在密林中玩捉迷藏。可是,不似往日,这一次乾羊羊竟是被坤太狼抓到了好多次,很明显,他有那么几分心不在焉。当然,坤太狼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却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又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可命运似乎总是很喜欢开玩笑——乾羊羊跑着跑着,突然顿住了脚步。坤太狼听到背后的动静,急急转回身来,刚想喊“抓住你啦!”却是在看到好友皱眉犹豫的神情之时愣住了,一股不安油然而生,自心底蔓延至全身:“乾羊羊,怎……怎么了?” “坤太狼……”乾羊羊犹犹豫豫地开了口,眸底掀起汹涌而莫名的波涛。然而最终他也只能在心中叹口气,他知道,其实已然没有选择了,再把事情拖下去,只是徒增痛苦,“吾此来,实是寻汝告别。” 在那个贵族主导的时代,这种古风语其实颇为盛行。可即便如此,一般它也只会被用在非常正式的场合。而这一对童年玩伴之间,自然,还从未这么用古风语交流过。因而,这句话,在此刻,顿时显得不寻常的严肃。 坤太狼一愣。他早就料到过他们之间友谊的结局,早就知道,永生永世的好朋友,不过是个妄想。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受:“你……你要走?为什么啊?” “吾家长辈已知吾汝为友。”乾羊羊的语气,有些悲伤,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绝望。 坤太狼则是一下子被吓了一跳。他自然知道这样一个属于贵族的荣誉至上的时代,这样一个狼羊之间烽火连天的时代,让乾羊羊家里知道他们之间的友谊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十年之前那一次去乾羊羊家中的拜访,至今仍历历在目。自那之后,这十年以来,乾羊羊始终跟家里宣称和自己已经没有交集了,可是当然,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最终还是让乾羊羊家里知道了。 和十年之前不一样,那一次,总归还是无知孩童的初犯,只要乾羊羊保证不再和坤太狼来往,乾羊羊的家中还是愿意宽容的。可这一次,已经是十多岁的少年,竟然还做出如此败坏家中声名之事,是没有人会再容忍的。 乾羊羊还记得,自己和坤太狼的友谊被发现的那一天,也就是昨天,他又一次被狠狠地训斥了——只不过这一次,还加上了体罚。但即使如此,本来他还是以为,只要自己再承诺一次不再和坤太狼来往,家里就还会再放过他一次。 可是这一次,他想错了。 “吾父母昨已斥责于吾,”乾羊羊低着头,努力避免让坤太狼看到自己已快要抑制不住的泪水,“其将携吾离去此地,只待明日黎明。” 是的,乾羊羊的家里一番商议之后,最后做出了一项决定——搬离青青草原。他们已不愿意再相信乾羊羊做出的不和坤太狼来往的承诺了。 “什么?!”乾羊羊当时听到家中的决定之后一下子叫了起来,“不行!!!” “为什么不行?”乾羊羊的母亲语气阴沉却很平静。 “这……我……”乾羊羊当然答不上来。 “因为你还想继续跟那只狼做朋友?还想继续欺骗家里,给家中蒙羞?” “……” “不用说了。在这个决定里,你是没有发言权的,后天黎明,我们就动身。”乾羊羊的母亲根本没准备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起身,带着阴沉的脸色离开了房间。 …… 坤太狼听到乾羊羊这一句,喉头一下子哽咽了。就算再明了这件事终会发生,可当它到来的时候,谁也免不了难过和痛苦。他狠狠地抑制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拉过好友的手,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既如此,虽君与吾将隔千里,但君吾仍为永生永世之好友!吾承诺于汝,永不与汝为敌,永不伤害汝!” 乾羊羊抬起头来,看着好友坚定的神色,一瞬时便是两行未能止住的泪自脸颊上划过:“吾,吾……亦如此承诺于汝。” 他们就那样紧紧相拥着,割不断的纠葛,终究让他们选择了和命运继续抗争的这条路。 命运始终是决绝的。 乾羊羊和坤太狼分别二十年后,青青草原。 曾经世外桃源般的草原和森林,此刻,却满是一派黄沙漫天。冲天的火光和炽烈的阳光把戈壁碎石和其上的森森白骨染得仿佛鲜血淋漓。暴烈的风卷着尖利的砂扑面而来,把此处生生地变成了生命的禁地。 说来也是,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这方净土,已然躲过了上百年的战祸,但哪有整个世界皆已沦为地狱此地却能独安其身的道理?不过是时间早晚那一点问题罢了。 可是这一点无所谓的时间早晚,有时候,却可能彻底地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坤太狼知道,自己,就将是其中之一。 二十年了。曾经十几岁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容貌上甚至显出了被岁月雕琢过的痕迹。身着戎装,紧皱眉头,他把目光投向帐外,这方已然寸草不生的他曾经的家园,不禁怀想起过去和乾羊羊在草原和森林中尽情玩乐的点点滴滴,怀想起离别时那句“永不与汝为敌,永不伤害汝”的诺言。 可是,可是…… 二十年,对于乾羊羊而言,也是一段仿佛如一生般漫长的时间。 身为一员羊族大将,他难得有精力和时间去触景生情。可是,这一次,他却是无**制住自己。这里,是他曾经的家啊!十余年的时光里,他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那时,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可是如今,除去远方的山峦轮廓以外,再也看不出和曾经的草原有什么相似之处了。这里,就像世界的其他地方一样,已经完全堕为了一片战争的废墟。所以当下,对乾羊羊而言的唯一慰籍,或许就是回忆了,回忆那些二十年前的往事,那段和坤太狼的童年友谊。 有时候,真的,真的很想再和他见一面啊……可是,如今,他们之间还可能说些什么呢?乾羊羊早已听说,坤太狼也成为了一名将领。一员羊族大将和一名狼族将领,他们之间,还可能说些什么?时光,早已让他们变成了敌人。 可是,无论如何,还是,很想再和他见一面啊……问一问,他这些年,过得好吗,然后和他一起,一起回忆那段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去的童年…… 这个时代,战争的号角总是响起得很快。 沙场上,转瞬之间,便已是两军对垒。再一瞬,喊杀声冲天。又一瞬,就是血流成河,尸骸蔽野。血火交织,这样一个时代,充斥着英雄和史诗,可是对于那个时代的一个个人来讲,却只能代表着无限的痛苦与绝望。 再没有什么,比被命运硬推进一个时代的漩涡中心,不情不愿,更加令人绝望了。在浓厚得仿佛摸得到的杀气中,乾羊羊就这么死死抿着唇走了出来,本是梦想成为和平的使者,如今,却变成了战争与死亡的代言人,真是讽刺。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手握映着天地寒光的宝剑,他也只能尽力去显出可怖的威严。 可当他看到狼族阵前那一员大将的时候,所有的伪装一瞬间崩塌,双目瞪得老大,明明白白的难以置信,慌乱也从他忘却教养,没有用古风语而是直接用日常的标准语说出的话中清晰可见:“怎么,怎么是你……” 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即使他无比地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纵然是二十年过去了,这面容,这始终带着几分绝望的眼神,除去自己的童年玩伴,除去他之外,绝对不可能是第二个人。 命运,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上一刻还在想着多么希望能再见他一面,下一刻,他们就真的相见了,但却是以此种形式,真是再不可能更加戏剧化了。 “何以不能为吾?”坤太狼如此应道,脸色阴沉,但心中却在发笑。不是笑别的,而就是单纯地笑自己,笑自己好笑。真的是好笑,他早就该料到,命运哪里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二十年前的离别之际,那句承诺根本就是给命运下了战书,而哪里会有命运不敢应战这种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命运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席卷而来,摧毁一切希望,把那些妄想挑战天之权威的人,统统施加以最严厉的惩罚。 但他比乾羊羊此刻还是要镇静许多的。毕竟,他早已知晓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是谁。而看乾羊羊的样子,便可以知道,自己的出现是他绝对没有料到的。然而,此刻,他握着宝剑的手依旧在不住地颤抖。作为一名狼族的将领,作为有血性的狼族的一员,此刻他应该做的,就是冲出去,为了族群的利益,和敌人展开生死血战。可是,对面的,是他呀,是自己曾经向之庄重承诺过永不为敌的他呀!他虽早就知道将要面对的是谁,但这个究竟应该以族群为先还是应该以友谊和承诺为先的决定,他却始终做不下来。 然而在这一刻,他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时间了。手中的剑越握越紧,已是准备冲上去战斗的姿势,然而情感的巨浪在心湖之中却也越来越烈,越来越势不可挡。他艰难地迈出一步,但最终,却只能在浑身剧烈的颤抖中把剑一扔,长叹一口气。 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吾守吾诺言,不与汝战。”他不是不知道,就这样放弃战斗,被在军旅中革职,视为懦夫还是最轻的。大有可能,他会直接被视为叛族,处以极刑。就算不计个人的命运,他也从来不是一个想背叛自己的族群,让自己的族群失望的人。可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没有人能做到和自己的情感为敌。 坤太狼默然转身,向自己的阵中走去。 可命运似乎不准备就这样简单地结束掉这对童年玩伴短暂的再次见面。只一瞬,便听“嗖”的一声破空响,坤太狼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是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在地。背上,赫然矗立着一支箭。 一时间一片寂静,狼羊两军似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都那么愣住了。好一会儿,乾羊羊才终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下子转回头来,毫不顾忌地用标准语怒吼道:“你们,是谁放的箭?!是谁?!” 无人敢于回应。而狼族阵前此刻也终究回过神来,几只狼急匆匆冲出来把已然昏迷过去的坤太狼拉回阵中,接着,便听到整齐的高声怒吼:“为坤太狼大将军报仇!”一齐杀出。 乾羊羊眸中怒火直燃,全身充斥着愤怒,然而,看着漫天冲来的狼族战士,也只能牙关一紧,全然是咬牙切齿地命令道:“给我上啊!” 又一瞬,就是血流成河,尸骸蔽野。 喜羊羊只觉有些好笑。 和千年前的坤太狼一样,此刻,淡蓝色的少年所笑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他自己,笑他自己,笑他自己可笑。 是的,他也早就该料到,早就该料到这一切的。 他明明清楚,明明清楚这一世只可能和前三世一样,以悲剧收场,而不可能有任何别的结局。他明明清楚,明明清楚狼和羊之间的情谊是命运所不容的,是违背狼羊数千年来不变的敌对这个永恒事实的。 他明明清楚。 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心中的某一个角落,还留有荒谬的希望?怎么会? 真是可笑。 看着青青河彼岸的密林燃起熊熊的大火;看着一队又一队狼族的战士踏过青青河上的浮桥整齐地走来;看着刀光剑影,血与火;看着对面阵中明显不情不愿,表情痛苦的灰黑色的他。少年的表情竟然是纯粹的讥讽。 你看,我说对了吧。命运,是不可能被打破的吧。 漫步于枪林弹雨之中来到阵前,看着代表狼王的猩红色旗帐,看着帐下所坐的人。只觉这一切,和千年之前,有什么区别?他还记得,上一世,他曾祈求上天,只要能和灰黑色的他再度相遇,能不必再登高望远,只为全然无果的思念,只要如此,就算痛苦绝望,就算剜心掏肺,就算热血四溅,也会无所畏惧。 这么来看,命运,还真是够给他面子,居然真的就让他们来享受他所祈求的痛苦了。 不情不愿的狼王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少年,看着他骤然大笑,那么讽刺地大笑,只能是全然不知所措。他当然明白少年在笑的是什么,想要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能说什么呢?他自己都已经看不到希望了,难道还能让少年看到希望不成?最后,眸中一番水波翻涌,却也只能是默然。 转回头,看向身后成千上万的狼族战士,他只能长长地一声哀叹。他为什么是狼王?为什么狼王就要承担这样的责任?为什么狼族会是这么一个冷血的族群,以至于愿意用狼王家人的安危来威胁他们的王? 这一切的回答,其实很简单。 都是命运罢了。 谁让千年之前,他们的第一世,竟妄想打破狼羊对立,挑战天之权威呢。 向大家汇报一下新文的写作进度,今天已经把第十章《童年忆事》的第五部分,复现三部大电影情节的部分写完了,还差最后五段(前四段是第六部分,复现喜灰新版时期的部分剧情;最后一段是一个收尾总结),第十章就都写完了。啊……我很高兴终于快要能开始写“归”的故事了#(哈哈) 千年以前。 本是夏日,却是寒风飒飒。坤太狼立在崖边,冷然地望着脚下,那方血与火的修罗场中,自己的部下,狼族的军队,一点一点地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可他已然不在乎了。 身披的玄色长袍被尖锐的风决然卷起。他冷漠到带着杀气的眼神只瞥了一眼这件他本钟爱的将军袍,冷哼一声,便随手把它解开,仍凭着风将之狂暴地拽走,一点也没有留恋。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美好。想要生存,只能待之以冷漠和决绝。 下一瞬,坤太狼的副手凤太狼便躬身走来,轻声道:“将军,天气寒冷,属下以为,您还是披件厚衣……” 却是还没说完便被坤太狼挥手打断。见他不愿被打扰的样子,凤太狼也只好一点头,默然告退了。 再度把目光投向远方,坤太狼还记得,自己骤然醒转之时,眼前已不是沙场交锋,而是此方山崖之上,荒芜寂凉。一瞬间,自己还以为,那之前的事情,和乾羊羊在阵前交锋,转身被暗箭射中,只是个南柯一梦。 可是不是,这种虚无的奢望,命运哪里会放过?很快,他就知晓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自己被暗箭射中之后,两军便开始了交锋。但没有了大将坐镇指挥,狼族的队伍作战根本就毫无章法,只能步步退败,直至退到此处。 知道这些以后的坤太狼却是异常地平静,仅是默然地来到崖边。此刻,他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是冷漠,全然的冷漠。 没什么值得抛开冷漠的,这所有的一切,他早就明白,或者至少,早就该明白,不过是个基本的事实罢了——狼羊之间的情谊,在命运面前,纯然是个妄想,或者倒不如干脆说,是个笑话。 二十年,能够改变的,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出乎意料地,天边,突然绽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飘零无绪叹途穷,搔首踟蹰日已中。何处人声似潮泝,黑云骤起满山风。 滚滚乌云沉重地压来,直让人喘不过气。乾羊羊抬头,水光涌动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这方黑色的天幕上,那一丝一缕的绚烂芳华。看着它色彩斑斓地释放开来,展现着它的倾城绝色;又看着它只一瞬便骤然淡去,剩下的,仅仅那一点灰白的烟尘而已。 思绪流转,何以能不念旧?在这方奇迹般幸存下来而没有和青青草原其余部分一并被夷为大漠戈壁的林中空地里,看着那野花芳草、喷泉霓虹,乾羊羊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仿佛仍在那过去,仍在那无忧无虑的童年,那充满着欢笑的童年。 可是回不去了。远方的喊杀声阵阵飘来,冰冷冷地提醒着他这个事实。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死死抿着唇,如一尊雕像般默然站立。时间就那么从他的身上狠狠地划刻而过,留下磨不去的伤。绝望,决绝。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将要说的话其实毫无说服力,不是不知道,炽烈的情,感到被背叛的愤怒,大有可能将自己这释解误会变成赎罪之行。 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他照旧必须站在这里,等候命运冰冷的裁决。 远方,夕阳渐沉。一个六月的夜晚,一个夏日的夜晚,却开始,漫天飞雪。 六月飞雪,洋洋洒洒。任谁都能明白,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雪与血,白与红;爱与恨,情与仇。 在这个本应属于温暖却被冰寒所占据的夏日,寒光的利剑倒映着天地。坤太狼的手颤抖着,想把这决绝的冰冷贯彻到底,只一剑,便可斩断所有的过去,再无虚无的纠缠。 乾羊羊默然却笔挺地立着,双眸之中辗转的水光散射着早已在心湖巨浪里碎落无穷的幻梦。他的声音,充斥着心伤和绝望:“我知道,你不准备相信我。” “我有什么理由应该相信你?”本应是一句讽刺至极的话,可在与手中的剑一并颤抖的坤太狼的声音里,却显得那么的嘶哑。 “不管怎么样,我真的是希望来解释的。那支箭,不是我下令放的,是一个士兵,因为紧张而不小心放出去……”乾羊羊已是满满的恳求。可他顿住了,看着对面人脸上神色,那明显标示着不相信自己的神色,他终究顿住了,只是摇了摇头。 绝望地摇了摇头。 坤太狼手里的剑已然举起。鹅毛大的雪花就那么落在上面,覆上一层洁白。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阴沉飞雪白。 乾羊羊抿紧唇,任凭风雪肆意,半晌,才终究叹道:“我既来此见你,便已然做好了准备。你若是不相信我,就杀了我吧,权当作赎罪罢了。”他没什么可留念的,被命运推进时代的漩涡,早就让他生不如死,那倒不如直接魂归虚无,反是种解脱了。 一派寂静,只有风雪呼啸。 坤太狼近乎疯狂的笑声最终打破了沉寂,已然没有了理智的声音敲击在乾羊羊的耳侧:“我信与不信,又有何所谓!虚妄的过去,就当一刀斩断;爱恨情仇,都让它随之而去吧!”狂笑不止。 命运的裁决,就这样全无仪式感地下达了。在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乾羊羊竟是露出了一抹微笑,那么虚弱的微笑:“那,就来生再见吧。” 鲜血四溅。那溢出的点滴殷红,就这样在白得发亮的雪上绽开,仿若幻化为一朵又一朵的黑蔷薇。坤太狼颤抖的手握着染着血红的银光利刃,乾羊羊已然惨白的脸色上,却是残存着绝望,却是残存着决绝。 命运裹挟着时间,就这样,带着他们这一对曾经幻想永生永世的好友,曾经郑重承诺永不为敌的好友,带到了如今。千年以来早已成死局的狼羊对立,终究还是把因果铸就。应该说,他们尽力了,但从好友到敌人,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事情,决然是没有别的出路。 至此,天地间,便再无此等情谊的幻想。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抽剑而出的那一刻,破碎的伤;天地间,全一派血色苍茫。 谁承想,这一句来生再见,竟是一语成谶,直把两个鲜活的生命,堕入永生永世都无以逃脱的深渊。 这一世又一世的纠葛,这一世又一世的痛楚,换来的,至多不过是短暂的欢乐,但夹裹着的,却是永恒的悲厄。 命运,从不是个公平的游戏。它向来无言,却主宰着一切。 天何言哉!累累尸骨,尸积成山,但天何言哉! 灰黑色的他从梦魇中猛地惊醒,坐在空荡荡的床上大口地喘着气。冰寒的感觉漫过全身,像是要把他扔进冰窟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千年前的往事,在他和淡蓝色的少年之间建起了割不断的纠葛,也把那个六月飞雪夜的绝望,永远地刻在了他们的心底。自此之后,就像远方山崖上记述这段不堪往事的石碑仍然耸立着,铭文依旧清晰着一般,这种烙印,这段回忆,都无从逃脱,无从磨灭。 现下这场狼羊之间的战火,就像千年之前那支飞出的箭矢一般,似是巧合,其实早已命里注定,无非是这一时那一刻,这一种那一类罢了。 还记得不过上一次满月之时,在渐大的雨中,自己和少年面对面立在那方承载了多少不堪往事的林中空地里。自己就像千年以前仍是孩童的那小羊一样,幼稚而可笑地幻想着与命运斗争到底,幼稚而可笑地幻想着指不定能战胜宿命。 确实幼稚,确实可笑。 绝望,现如今,只有绝望。 仍记得少年站在两军阵前,那绝对的讥讽,那突兀的狂笑。他知道,少年和他一样,在自嘲,在放弃,放弃那所不得不放弃。 放弃…… 这一瞬,一个念头突然划过他的脑海。 糟了! 夜,冰寒般地黑。疾风骤雨之中,一袭素衣的少年默然地遵着记忆中的道路登上这方山崖。那里,除去一块冷然耸立着的石碑外,便只是一派虚无空寂。 而石碑上的字迹,在黑夜的迷雾之中,此刻是不复得见了。少年把手,轻轻地抚了上去,石碑上那些深深的刻痕,历经千年却仍然明晰。 其实,少年也不必看,也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记述的,又是什么。 这千年来的纠葛啊,早已把一切注定。经历了这四世,如今兜兜转转,一切,却是又回到了最开始。那么这一世,也只能和千年前一样,终结于他负我,而我,鲜血四溅。 既如此,那何必等命运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少年勾起一抹微笑,笑得却是那么的凄凉。接着,便化作一声尖利的狂笑,纯粹的绝望和痛苦,纯粹的讽刺和咒骂,就这样带着可怖的寒意席卷而出。而在这狂笑声中,少年猛地把手缩回,自腰间抽出一把短匕,便直冲自己的胸口,刺下来。 雨渐大,风亦渐大。黑暗仿佛也跟着风雨一并飘摇,把浓而沉的夜,拽出一道可怖的裂隙。撼天的雷声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惨白的光也跟着一并而来,把少年的脸,映照得毫无血色,也把那一道短匕的寒光,映照得咄咄逼人。 “铛”的一下,清脆的响声。 少年睁开眼,见到的,不是预料之中殷红的血,而是灰黑色的他的颤抖的面容。眸中,仿佛有些震惊,又仿佛有些恳求。而他手中的那一把长剑,则是挡在了自己的短匕之前。 轰隆。 又一道闪电划过,两人的面容便尽收对方的眼底。少年并没有说什么,仿佛早已料到般连点惊讶都没有,只是卷起一抹蔑视的微笑,也不知是蔑视眼前的人,还是蔑视自己,蔑视自己的生命。 下一瞬,便见少年快速地一个转身,短匕从长剑的刃上划过,便是要再度刺向少年自己的胸口。然而对面人的反应绝不慢,长剑跟着一转,便把短匕弹开,只在少年胸口划过一道轻轻的血痕,就转过了方向。 “何必呢?”少年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我绝不会让你,把这就这么变成第一世的重演的。”话语中仿若坚决,可是声音,真的是,少年的声音有多么平静,他的声音,就有多么颤抖。 “你真觉得你做得到?”少年一声轻笑,带着满满的讽刺。 灰黑色的他只是抿紧着唇,一言不发。 少年见状,笑得更加肆无忌惮:“逃不掉的,都逃不掉的!”手指远方的草原,那里,火光和杀声一并直冲天际,“你告诉我,哪里还有半点和千年前不一样?!你告诉我啊!呵,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的!” 刺耳的笑声中灰太狼目光飘忽,手上的长剑,也抖得厉害。下一瞬,笑声却突然戛然而止,就那么一瞬间,刺耳地,戛然而止。他有些愣地把目光聚到眼前,便见对面的少年突然手上一松,他手中的短匕,也当啷落在地上,紧接着,便是握住了自己手中的长剑,直把剑锋,刺向他自己的胸口! 灰太狼大惊,急忙向后抽回剑刃,却突然感觉到少年手上在同一刻松了力气。少年带着看起来那么美好的微笑,突然蹲下身来,拾起掉在地上的短匕,表情丝毫未变便舞着短匕向前方刺去。全然反应不过来的灰太狼只能任由自己下意识地向旁边躲闪,手上的长剑,也就那么打着旋地向后飞出,划过一道白光。 又一声惊雷。 少年继续带着那平和的微笑,手中的短匕,在空中,飞速舞出漂亮的剑花,却是下一刻,重新向他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 鲜血四溅。 霎时间,淡蓝色少年的神色,变得似乎有些恍惚。他看着眼前人突然苍白的面色和额上豆大的汗珠,一时间,只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短匕即将刺下去的最后一刻,灰黑色的他,重新得以冲上前来,死死地握住了短匕的利刃,让匕锋,最终离少年的胸口只有一指之遥时,顿住了。 少年不可置信的双眸中倒映出对面人突然绽开的微笑。只见他手上发力,短匕便向后划出,跟着磅礴的雨水,坠下了万丈的悬崖。 又是一派寂静。万籁俱寂,了无声息。 “究竟是何苦呢?”最后打破了寂静的,是少年终于不再平静了的声音。 “我说过了,绝不会让你,把这变成千年前的重演。”反倒是对面的人的声音,充满了少年原本的坚决。 “你明知这已是一盘死棋,还准备继续下下去?”少年几乎有一点不可置信,“结局早已注定,你连个稍体面点的下场,都不想要?” 对面的人只能再一次地一言不发。少年却似是从中突然抢回了自己的决绝,冷笑着再度开口:“说起来,在你我想起那前世的事情以前,你天天做的事情,无非就是试图把我抓起来,试图报我一直阻止你抓到羊的仇吧?现在可倒好,你关心起我的安危了?” “我……” “看来命运还是走错了一步棋,就应该让你哪天把我抓住杀掉,之后再让你想起前三世的事情,这样,能省去不少麻烦。”少年的语气,愈发地咄咄逼人。 “你就这么不相信希望吗?”沉默半晌,灰黑色的他终究再度开了口。 “你相信希望?”少年冷笑着反问,“看看远方吧!看见了吗?那兵荒马乱的草原,那你所率领的狼族,那我所身在的羊村!看见了吗?!这和第一世,还有哪里不一样?!” “结局会不一样的。”灰太狼低下了头,全然不敢正视少年冰冷如利剑般的目光,说出的话,则是连他自己听来,都那么的有气无力。 “呵。”少年再一次,愈发讽刺地笑了,愈发癫狂地笑了,“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事不过三啊!三世,第一世,你负我;第二世,我负你;第三世,则一世全然不相见。真是试尽了所有可能的悲惨结局啊!事不过三,一旦过了三,这一世,就干脆开始重复了啊!”愈大的笑声掺杂在愈大的雨声里,也不知是对命运的绝望,还是对生命的绝情与讥讽。 …… 【第九章:天何言哉】 【第九章:天何言哉】 五百年前,软绵绵和武大狼的时代,那个贵族时代最后的终章。 风骤起,黑云涌,寒风飒飒卷荒洪。 往事念,今悲切,血色茫茫却成诵。 武大狼,坤太狼的后人,灰太狼的先祖,此刻一步一步地踏上了五百年后那淡蓝色少年和那灰黑色的男人将会站上的那方山崖,默然地,眺望着远方。密林,草原,青山与绿水。五百年的时光早把这方古战场恢复到了战争之前的模样,把过去的不堪,过去的绝望,都统统做了个埋葬。 但他身旁,却有那么一方石碑,一方那个时代残存的痕迹。那些刻进岩石中的字迹,受着风霜雨雪的侵蚀,却全然没有消逝,此刻,还是那么的清晰可辨。 若不是这一方石碑,他或许还有充足的理由,去否认过去,去遗忘过去,去把那一切的一切,都永远地留在不可返回的过往。 可是这一方石碑,断了他所有的念头。 武大狼一声轻笑。是啊,命运哪里会给他留下那一点他所祈求的希望呢?倒是也好,这一方石碑,就让它断了自己所有的妄想吧,也省得纠结反复,生不如死了。 他还记得,昨日,自己突然开口问自己的手下:“你说,一个人,是不是必须要为他前世的过错而负责呢?” “什……什么?”手下的神色和语调清晰地表示出了他的困惑。 然而自己只是笑笑,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走远了。 走远了……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在面对那充满了痛苦的过往时,一个转身,便离开,便走远呢?为什么自己,必须承受那不堪的往事?! 可笑啊可笑!这石碑上的事,对于所有人,所有人!都不过是个笑话,是早已被遗忘的无趣过去,至多,若是还有人记得的话,也不过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可对于自己,它却不得不成为一个梦魇,成为深深刻下的永恒困苦,走不掉,逃不开,完完全全地逃不开! 罢了罢了,既然这一切,已然可以肯定不是一场幻梦,那倒也简单了。 武大狼抿起一抹微笑——就让自己这一世,来还那前一世的债吧。 不是他想要这么做,只是,别无选择。 软绵绵站在刚刚立起来的瞭望台上,倚栏而立。风轻拂着他的白发,他叹口气,一杯酒便灌进了肚里。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铁栅栏门已经立了起来,面对不过几分钟便要到达的狼族军队,这本是一件值得缓口气甚至于高兴的事情,可软绵绵,这位羊族的领袖,乾羊羊的后人,喜羊羊的先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正相反,他只能一点一点,用酒精去**着他绝望的神经。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承担这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为什么,命运,竟要让自己想起来这些往事?! 为什么,自己上一世那一句来生再见,竟然被命运如此给人以颜面地实现了?! 为什么?! 这不公平啊!不公平! 本来可以按原有的轨迹进行下去的一生,自己带领羊族,打败武大狼,建立永久的和平。为什么,要硬生生地插入进这段对前世的回忆?为什么,自己一旦想起,就再也甩不掉,就再也摆不脱?! 为什么! 在苦痛之中,软绵绵唯一能做的,就是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便把那精致的青花瓷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精美的青色花纹碎为齑粉,他也便狂笑起来,狂哭起来,癫狂,决绝。瞭望台下的众羊不知发生了什么,被吓得面面相觑。刚有人鼓起勇气想爬到瞭望台上看看,便听见远方,角声骤起,杀声震天。 在这声浪之中,软绵绵似乎也清醒了几许。他抬起头,看着远方的火光和尘雾,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强打起几分精神,缓步走下了瞭望台的台阶。 不管怎么样,今生这出戏,该演,还是得演下去的。 可是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这出戏的另一位演员,早已决定了用放弃,彻底的放弃,来结束这场跨越两世的闹剧。 铁栅栏门,“咔哒”一声,合闭了。 不远处,武大狼,着红底金边军服,头戴黑色海盗帽和黑色眼罩,带着狼族的嗜血的大军浩浩荡荡而来。看着铁门闭合,他心底却是一声轻笑,但神色上还是不能露出分毫。 毕竟,这出戏,不论自己给自己最后安排了个什么结局,现下,也只能按事先便已经排好的剧本来演才是。 他强露出一副愤恨的表情,把手中弯刀往地上一掷,接着便气愤地跳将起来。而铁门另一边,软绵绵的心中纵然早已波涛汹涌,可也只能在脸上扯出一个冰冷无比的神色。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相交,看见彼此眼神中那抑制不住的涌动水光,他们便都已经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场戏而已。 粉墨画皮戏做骨,起承转合笑啼哭。众道戏子冷无情,怎知心为何人住? 他们,都只是不得不如此。 谁让狼和羊,自上古以来,便已是命运注定的天敌呢…… 一个月后。 青青草原的夏日,艳阳高照,酷暑难耐。然而在青青河彼岸的密林之中,到底是有那繁密的枝叶遮挡,却有了几分难得的清凉。 这方密林,大多是在五百年前古战场的废墟之上复又拔地而起的。然而这里,这方五百年前就早已存在了的小小的空地,周围一圈又一圈地,却真真实实是千年的古树,活过了风霜,活过了雨雪,活过了岁月,活过了战争。可或许是在汩汩的清泉、斜跨的小小的彩虹、和那一簇簇早早盛开的淡红色鸡髻花的簇拥之下,那些古树显得却是那么的年轻,它们的干,屹立挺拔;它们的枝,密而不乱;它们的叶,青翠欲滴。 软绵绵就斜靠在一株这样的树上,两指挡在眼前,遮蔽着白日刺眼的阳光。指缝之间,他默然地注视着空中仍缓缓流浪着的烟花绽开后的缕缕烟尘,带着些许仿佛是紧张的感觉,轻笑了一声。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在做一场豪赌。 额上,不知是因为酷暑,还是因为紧张,此刻,已布满了汗珠。他抬手把它们擦去,却挡不住,更多的汗,从额上,顺脸颊,缓缓而下。 他没有记录时间,所以当武大狼默然而阴沉着脸从这方空地的另一侧慢慢踏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实际上,这段时间大概是不怎么长的,可感觉上,真真是仿若已过去了一整个五百年。 毕竟,一切,都是那么的像,那个五百年前的夏日飞雪夜。 可是物是人非。软绵绵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对面这灰黑色的恶狼。他当然早就知道——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武大狼的某个或疯或傻的手下,提出了这纯然荒谬的通过减肥来钻过铁栅栏门进入羊村的计划。他当然也知道,出于全然的不可理喻,对面的人竟然接受了这个计划!可当他真的见到这已然从恶狼变成“饿狼”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半个月的疯狂节食和严重过量的运动早已让他瘦成了绝绝对对的皮包骨,软绵绵一时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面的人勾起一抹有些讽刺的微笑,却也没有开口。然而在软绵绵终究张开嘴想要开始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武大狼抬手制止了。他用着有如五百年前那一夜般冰雪严寒的眼神四下把这方空地打量了一番,才以同样冰冷的声音开口说到:“软绵绵,你叫我来,是要干什么?是要向我投降吗?”这后半句,本来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是一句充满戏谑而讽刺至极的话,此刻,却也是被毫无抑扬顿挫的冰冷语调带出的。 软绵绵一愣。难以想象,那一瞬,他究竟是有多么的紧张。他固然是想拯救这个上一世的他曾经的好友,这个曾经与他一起幻想永生永世的好友,可他却绝不愿意——再也不可能愿意——去复现上一世的悲剧。那个夏日飞雪夜,留下了绝望,也留下了对那句不相信的不甘与对那背叛的愤恨。他不想——再也不想——牺牲自己,再甘愿让他负自己一世了。而此刻,对面人那冰冷的声音,那腰间别着的弯刀,还有这句毫无抑扬顿挫的话,无一不提醒着他五百年前的那段往事,无一不提醒着他,有很大的危险,那满是命运的绝望的结局,又要再一次到来。 可他终究是平静下来了几许,摇了摇头,叹口气,轻声地说道:“何必这样说话呢?你也想起来了那些过去的往事,对不对?不然,你就不会只一个人孤身前来了。” 听着这话的武大狼,心里,一声嘲讽的轻笑。软绵绵刚刚那紧张纠结的表情,尽然收他眼底。而软绵绵这句话,那一声“对不对”里充斥着试图掩藏起来却根本掩饰不住的期待甚或于乞求;那一声“你就不会只一个人孤身前来”听来像是诉诸逻辑,实则根本就是徒劳地试图说服他自己。可武大狼最终只是默然一笑,算是默认了软绵绵的话,他渐渐踱步到软绵绵身旁,用着柔和了许多的音调缓缓道:“那么你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一瞬,软绵绵试图掩饰,却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武大狼看着对面人神色突然的改变,差点没笑出声来,但最终只是默然地看着软绵绵渐渐地收了神情,死死地抿起了唇,几乎是要咬出了血来:“我是来问你……你是傻吗?!减肥钻铁栅栏这种明显荒谬的办法,你竟然也会信?!” “我当然不傻。”武大狼这次是真真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毕竟,在看到密林上空绽开的绚烂烟花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这是软绵绵找他的原因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软绵绵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全然无法反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对面人,却是又放下了,嘴型来来回回变换了好一会,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武大狼的唇角绽开一抹讽刺的笑,却是又被迅速地敛起。“看来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他终究是轻笑出声,“那我说一句,我应该离能钻过铁门不远了,这几天之内,把你们村门口那块大石头上披上羊皮,做成一只石羊。” “你……你要干什么?”软绵绵一下子有些口吃了,武大狼的每一句话,都实在是太超出了他的预料。 武大狼仍旧是维持着那讽刺的笑容,没有接这句话,反而开口道:“其实你做不做这件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羊皮,到时候你要是没做这件事的话就我自己来,也无所谓。”说着便是要掉头离去,“行了,没别的事了,我得走了。” “哎……!”软绵绵在有些呆愣之中,想要伸出手来,拽住正要离去的对面的人,却只见他转回头来,目光一瞬间又变成了之前那严寒冰冷的模样,甚至,还多了几分犀利与凶狠。软绵绵心中一惊,手一抖,便松开了武大狼已瘦成枯枝般的胳膊。再下一瞬,那灰黑色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密林之中,不复得以寻见了。 夜已深。 前几日还是一轮满月,今夜却只剩下一弯下弦残月了。而本应点点闪烁的繁星,此刻也不知为何尽皆隐在天穹的黑幕之下,把这阴暗的夜,变得更加压抑。但在这浓浓的夜里,已是期颐之年的软绵绵却是披着黑袍,捧着一束洁白的天堂鸟,轻轻推开了羊村——这方他率领了几十年的村子——的铁栅栏门,轻手轻脚地向青青河的彼岸而去。 可谁知,没走几步,便是惊雷直下,接着暴雨倾盆,路一下子变得泥泞不堪。软绵绵已然年老,身体不好,此刻又没有带上雨具,按理说来,他应该掉头向回走了——可是他不,他仍在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 毕竟,今天,是他为武大狼立那块小小的碑的整六十年。正是六十年前的那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他在那方小小的林中空地里,为武大狼建了那么一座衣冠冢,立了那么一块无字碑。 而正是那晚的整九天之前,那个月圆之夜,武大狼以他的生命,造就了饿狼传说。 那个软绵绵再也无法忘却的月圆之夜。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那个月圆之夜,繁星也是尽皆隐匿,星河也是全然不见。黑云翻滚着压来,又翻滚着离去,让那轮本应洒下银白光辉的满月,只能时断时续地从黑幕里探个头,把一点惨白到可怖的光强挤下来,惨惨淡淡地,硬是把密林草原,乃至于整方大地,都染成了灰白。而时不时打下的惊雷更是一瞬一瞬地把这整个苍穹都涂得那么凄惨,那么可怖。 武大狼站在羊村村口外的土路面上,有些气喘吁吁的。刚又做完一组运动,大约比量一下,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可以钻过羊村的铁栅栏了。 那么,也就是说,自己也该去接受命运的最终裁决了。 脸上强做出一副凶残的笑容,却掩不住眸中深处的悲伤与不舍。可也是坚决,也是决绝。就算实际上是命运把自己推上了这条路,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作为一个人的最后的尊严,在这生命的最终时刻,武大狼他至少也要——也准备——说服自己相信,这是自己的坚决的选择,是自己决绝地决定用这种方式来赎清前一世的罪过,而不是什么神秘的力量,什么神秘的命运,在暗中冥冥操纵。 事实如何并不重要,相信就好了。 轻轻的一声苦笑,他没有再说什么,便向铁门的方向,跑去了。近了,更近了…… 果然,铁门之后,不远处,那块大石头之上,披着有一张羊皮。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棵大树背后,软绵绵和羊村里几只小羊正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确实是都紧张不假,可紧张的原因,却全没有半点一致。那些小羊们,各个都是颤抖的手里握着兵器,像是随时准备冲上前去战斗似的。他们眼中死死盯着的,是铁门之外,那些等着武大狼进去之后为他们打开村门,冲进来饱餐一顿的恶狼。 而软绵绵死死盯着的,则不过武大狼一人而已。 这大石头上的羊皮,是软绵绵找来披上的。他根本没能猜到武大狼究竟想用这石羊来做什么,只是想着先满足武大狼的要求再说。 而这也正是他如今感到紧张的原因。 冥冥之中,由于他自己也似乎不完全明白的原因,他相信武大狼不会动手伤害自己。而他知道,武大狼一定很清楚自己会尽全力保护羊村的小羊们,那么,他也应该不会伤害他们。 所以说,武大狼他,究竟准备做些什么? 看着那大石头上披着的羊皮,武大狼眼眸之中一时水光翻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产生出怎样的情绪。愤怒?可软绵绵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准备用这石羊来做什么,那还有什么可愤怒的? 罢了罢了,管它应该产生什么样的情绪呢,反正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切的一切,彻底的结束。 从铁门的两个铁枝之间钻了过去,他刻意地四处张望了一圈,最终把目光——当然——锁定在了那石羊之上。 目露凶光,他,冲了过去—— 夜幕之上,乌云在这一刻统统散尽,那一轮圆月,霎时间洒下凄冷的光。 ——并且一口把石羊吞了下去。 看着武大狼脸色一瞬时变得惨白,接着身形向一侧摇摇晃晃地倒下,软绵绵先是反应不过来地一愣,接着就是惨叫出声,仿佛吞下那石羊,感受到那剧痛的,是他自己一般。身形一闪,他便要往前冲去。 “村长!村长!别过去,外面还有狼看着呢!”身旁的几只小羊拽住了他。 他扭扭身子想要挣脱,却在看见那些小羊们的焦急神情时一下子愣住了,渐渐地,他的头,便低了下去。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他其实完全没有办法,此生这场戏,即使有一人已然离去,即使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他也只能,继续演下去了。 百岁老人软绵绵就这样站在大雨倾盆之中,回忆着往事,浑浊的眼死死地注视着面前的那方衣冠冢与那块无字碑。 他还记得,在武大狼死后,全羊村的那番欢庆。大家都以为,这给大石头披上羊皮做成石羊,是自己准备好对抗武大狼的办法。而自己却毫无办法,只能跟着所有人一起庆祝,接受着大家无厘头的赞扬,发表一个又一个空虚的讲话。 只有晚上,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才能卸下伪装,痛哭失声。 而一直过去了整整九天,他才得以抽出时间来,来到这方空地,这方承载了两世记忆的林中空地,为武大狼,建起了这座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衣冠冢。 至于这么小一块碑,是为了记忆,还是为了忘却,他也不知道。 可他也没有办法,再做更多了。 而现下,软绵绵的手,就这样轻抚在石碑之上。他苦笑着。 “所以说,上一世你负了我,这一世,你就真的来还债了吗?想让我重新负你了吗?” 声音,是那么的轻,那么的平静。可再下一瞬,他却突然疯狂地咆哮起来,以他垂垂老矣的身体能够允许的最大力量,咆哮了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傻?!啊?!我从来没有就要求过你这样做,从来没有……” 可还没有说完,他就哽咽了。早已分不清的泪水和雨水混杂着,顺脸颊直直而下。 抬头望天,他最后轻声说到: “我只求上天,如果我们相见就一定要是如此悲惨的结局。那下一世,便不要让我们再相见了吧。” 没有回答,当然没有。有的,只是无尽地连绵下落的雨珠。已经在雨水的冰寒之中感到力不从心的软绵绵终究抿起了一抹虚弱的微笑,接着,便跪在了早已成了泥潭的地上,接着,便倒在了早已成了泥潭的地上。 接着,他的眼,便阖闭了,而且再也没有,再次睁开了。 白鸟朱荷引画桡,垂杨影里见红桥,欲寻往事已魂消。 夏日的青青草原,早已没有了春日的繁花似锦。但在羊村之中,还有这一方小小的荷塘,粉红色的荷花才刚刚齐齐绽放,配以翠绿的荷叶,一派清香。 荷塘之上,洁白的珍珠鸟翩翩起舞,垂杨在风中恣意飘摇。朱红的拱桥斜跨潭上,一叶扁舟则是随风悠悠荡漾。 欢快的小羊们在上面嬉戏着,玩闹着。他们有时会跳进浅浅的水里,和荷花荷叶嬉闹着,感受着那一丝一缕的清凉。 在这个时代,饿狼传说早就成了悠远的历史。三百年的时光早已自那一刻起过去,只留下了和平与安详。无论是广袤的草原还是青青河对岸浓浓的密林,也都有三百年,没有见到过一只恶狼了。 这也让有些小羊,不顾村中老人的劝告,执意要勇敢地去村外,去林中,去冒险,去闯荡。看啊,现在就有这样一只小羊,在那古老的密林里,肆意地奔跑,肆意地欢笑呢! 和伙伴们追逐打闹,他顺着自远方而来的野花的花香,一点一点地闯进了密林的深处。周围的参天大树愈发地古老,时光留下的痕迹在它们挺拔的干上也愈发地显著。这密林里大多的林木都不到千年,但这里,这一带,却是实实在在的千年古树,甚或于更为古老。 小羊的好奇心起来了,他一寸寸地前进着,拨开茂密的枝,繁杂的叶,想要去一探究竟,看一看,这一片自他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学到过的历史年代便已然存在的林木,到底有些什么特殊与秘密?来回半晌,顺着纯凭直觉所指引的道路——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么一条路——他终究是推开了一丛枝叶。然后,便是突然一派豁然开朗,土地平旷—— 是那一方存在了至少千年的林中空地。 一切,依然与旧时一样:树木环抱,芳草茵茵,野花点缀。那一方天然的喷泉也还在那里,那一道道七色的彩虹也仍旧若隐若现。真就像八百年前,乾羊羊与坤太狼之时一样。 当然啦,小羊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更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六月飞雪之中的血的往事,那下弦月之夜的纪念与忘却——他都不知道。 但这样,才是真的好啊。 小羊先是有些惊讶地愣了一愣,接着便带着孩童的欢快跑向了喷泉之下那一汪小小的清潭,小脚丫伸了进去,踢起一个又一个清亮的浪花——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他不知道,这也和八百年前,他的先祖乾羊羊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情景一模一样。但现在这样,至少他还在欢笑,至少,他还是快乐的。 可下一刻,他的命运便骤然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一只小狼,突然从这空地的另一边,探进了头来。 饿狼传说,如果说于羊族已成了悠远的历史。那么于狼族,它也是一样。 饿狼传说铸就以后,狼族确实离开了青青草原,然而他们从未搬离这方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故土的地方真的太远过。而,就像总有些不听话的小羊愿意闯进密林里去探险,也总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的小狼会向着青青草原的方向去冒险,去登上草原边界上那座高耸的山崖,眺望他们的祖先,曾经世代生活过的地方。 但这只小狼是三百年来,第一个真的敢于翻过这座界山,迈进和草原紧邻的这方密林里的狼。其他小狼纵然胆子大,也还不敢忤逆父母到了敢于踏上那条下山路的地步。可小狼……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脚下这座山,对于山下这方林,他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相当肯定这是自己第一次踏入这方狼族的禁地,可是,脑海之中,却总有个古老的声音,仿佛在告诉着他,这里,那些他所不可能知道的,一切。 也是随着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他走下了山,走进了林。他哪里会知道,这条路,正是他八百年前的先祖坤太狼所走的那一条——当时,那个六月的夜晚,坤太狼正握着利剑,向着空中绽开又凋零的烟花,自这方山崖出发,去赴那最终铸下了一世又一世孽缘的和乾羊羊的相会。 他哪里会知道。 当然啦,他也不可能料到,自己这一行,居然会碰上从羊村里跑出来的小羊。所以,当他突然把头探进这方林中空地,真的看到了一只小羊的时候,竟一下子,愣住了。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时间,仍然在缓缓地流。远处的夕阳,开始渐渐地,沉下去了。 风轻柔地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远方将沉未沉的夕阳把橘红色的暮光洒下来,全一派悠悠的金黄。 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小孩子里,小羊是先一步反应过来的。他的声音,带着孩童式的惊讶与好奇,却没有半点恐惧的意思:“你……你是狼吗?” 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的小狼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有些困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不怕狼的羊,因此他的惊讶,相比第一次见到狼的小羊,大概是只多不少:“你……你不怕我?” 小羊偏偏头,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想了半天,他反倒是来了一句反问:“为什么要怕你呢?你会伤害我吗?” 小狼几乎是噗嗤一笑:“狼是吃羊的呀,你不知道吗?” 小羊又偏了偏头,看起来是又开始了思考:“可爸爸妈妈说,你们狼都不敢伤害我们羊村的羊的。老师们也教过,说你们,有一个什么传说……啊呀,历史没有学好,记不住名字了,但反正就是说有一个传说,让你们不敢吃我们的呀……所以你会要吃我吗?”小羊的神色,突然像是有点紧张。 这句“你会要吃我吗”,怎么听怎么都有点好笑,可小狼却有些神色不太好。爸爸妈妈确实说过,青青草原上的羊都是有诅咒的,如果想要打他们的主意,是会沾上厄运的。虽然说自己总觉得那是说出来吓小孩的,虽然说自己是敢于跟着直觉翻过界山来到这里的,但是真的把面前这只小羊抓起来,亲自去挑战那古老的传说,自己可是不敢了——毕竟,自己可不想丢掉偷偷跑出来玩这么多次还没有被父母发现的好运气啊!这么一想,小狼撅了撅嘴,晃了晃头,几乎是有几分无奈:“我不会吃你的。” 小羊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笑了出来。孩童的清脆笑声是那么的悦耳,但小狼只是撇撇嘴,并没有说什么。然而,当最后一缕阳光突然把周围古树的长长阴影拽到了小羊身上的时候,小羊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直把那汪清潭激起一片水花:“呀,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回村子了,再见啦!”便是一个转身,欢快地冲进了茂密的林木里。 小狼撇撇嘴,冲着小羊消失的方向也轻声说了句再见,便是也要往回走了。但他却在那一刻,骤然愣住了。脸上先是笑容僵住,接着一下子变成了面无表情,再接着,就成了全然的惊恐。他猛地又转回了身,冲着小羊离开的方向就是一路猛跑着追去。可是那深深的密林,哪里还能寻得到小羊的踪迹?最后,他也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眼眸之中,茫然而又惊惧,无神而又战栗。 是的,就在那一瞬,命运作祟,小狼竟突然想起了,那前两世的一切。 而他那时还无从知道,这场见面,既是他和小羊的第一次见面,同时也将是,这一世的,唯一一次。 十年之后。 月光悠悠。已是成长为少年的小羊立在草原边界那座山崖之巅,手抚着那块记录着八百年前往事的石碑——林中空地里软绵绵为武大狼立的无字碑早已被掩埋在了泥土里,但这方远更古老的石碑却反而如旧——双眼,则是直直望着宇宙苍穹。 真的是命运弄人啊! 一直到和小狼那次偶然相遇的第二天晚上,小羊才突然想起了前两世的事情。和他两百年后的后人,那淡蓝色的少年一样,小羊也是自梦中惊醒,第一瞬,也一样是感到无比的难以置信。 说来也实在是讽刺,上一世,明明是小羊的前世软绵绵乞求上天两人不要再相见。这一世,回忆起来了的小羊却还是耐不住。也不知到底是耐不住什么?按理说,这前两世,他们早已把恩怨一切都尽皆还清,互不相欠了,也不用耐不住去报仇雪恨,也不用耐不住去还清孽债,那是耐不住什么?大抵只是个不甘吧。纵然这千年的纠葛只是苦痛,可仍旧是不甘,仍旧是不愿把八百年的历史就这么抛在身后,仍旧是盼望着能打破狼羊之间的敌意,仍旧是幻想着,能战胜命运。 可笑。 仍是少年却被这两世回忆胁迫着成熟起来的小羊强挤出一声冷笑。 这十年里,他至少每一个月便会来一次这界山山巅,盼望着能见到小狼或至少是他所生活的地方。可是呢,别说他所期盼的小狼,就是任何狼,他都没有见到过。永远是孤独地站在山巅。永远见到的,只有遇到风便讽刺地笑起来的草原和密林;永远相伴的,只有对各种呼唤都不做出半点回应的沉默的如尘繁星。带着历史的沉甸甸的石碑也静立在那里,把血的重担残忍地压在他身上,却不肯给他,半点希望。这一切,都让他,近乎崩溃。他不知道小狼和他所在的狼群究竟去了哪里,甚至有时候怀疑,那之前的相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知道的,便是一切,是再也不会有希望的了。这一世,他们再也不可能相遇了,命运,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他还是来到了这里,继续眺望着,冰冷冷的众星。 小羊并不知道——当然他并不知道——小狼所以离开的原因,讽刺至极地,正是十年前,那一次,他们二人的相遇。 饿狼传说对于狼族已然成了历史,这不假,可这绝不代表着他们已经把它彻底忘记了,更是绝不代表着,他们已经不再害怕,那传说中青青草原上的羊所带有的诅咒了。 所以,那天,当小狼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告诉了父母他遇到了一只来自羊村的小羊的时候——他其实本不想说的,毕竟这样就要暴露他偷偷跑去界山那边玩的事情了,然而,他的父母终究是比较关心他,看他神色不对,着急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小狼也抵不住,只好说了出来,不过关于他想起的前两世的往事,小狼完全一字未提,毕竟,就是小狼自己,都觉得那太过难以置信了——小狼的家里,瞬时间一派惊惧的气氛。 其实不仅仅是小狼的家里,他们的邻里,整个群狼的村子,一下子都慌了。好巧不巧,没多久前这村子里刚遭遇了一次轻微的流感,本不是什么特别的大事,但联系上这小狼见了一只青青草原上的带着诅咒的羊的事情,一下子,便是人心惶惶。本来对于这村子里的其他狼,是有个简单的解决方案的:既然只有小狼跨过了界山,见到了草原上的羊,受了诅咒,那把他们一家驱逐出去,就可以把这诅咒赶离村子了。可小狼的父母极力保护小狼,马上就指出了一件事实上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却心照不宣的事情——这村子里的几乎所有孩童,其实都有偷偷跑去过界山那一带,去玩耍。 说到底,其实村子里的父母们都是知道这一点的,毕竟,他们当年也是经历过童年,经历过那个瞒着家里四处跑出去疯玩的年纪的。所以这一下,小狼的父母成功地把村子里的说法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流感是对于许多年来越来越多人不在乎饿狼传说,竟默许孩子们跑去界山玩的惩戒,要是继续下去,上天的惩罚必定会越来越重——于是,所有人都恐慌了起来,一夜之间,整个村子,竟是全部搬走了,搬去了各个,遥远的地方。 小狼叹口气,看着周围的陌生的山川。 其实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了,按理说,环抱着这一方小小土地的山川河流,怎么也不应该说还是陌生了。可小狼,也已是成长为少年了的小狼,却从来没有觉得过这里真的是他的家。不知到底是因为怀念他再也不可能回去了的青青草原旁那过去的家——毕竟,若是以青青草原为中心,他们现在所住的这个地方真可谓是天涯海角了——还是说,在想起了前两世的事情之后,他就再也不可能觉得任何地方是自己的家了——毕竟,天下苍茫,家园,也不过是个虚妄? 小狼又叹了一口气,绝望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已然成了老狼的小狼突然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八百年前,来自第一世的那一些画面,或者,不如说,那一幅画面——自己的手,颤抖着,把那银光利刃,没进神色绝望而又决绝的好友的胸口——就这样,在脑海里,不断地涌现。 他本以为,他已经忘了的。 风雨夜已至,幻梦久逝。燃烛人已老,往事仍绕。 …… “那时节啊,普天下,疮痍满目。狼羊两族,烽火燃遍。 “那时节啊,曾见有一羊一狼,抬头望,星夜之中,仍见希望。 “那时节啊,他们,相信友谊,相信和平,相信,梦想。 “那时节啊,却是命运作祟。两军对垒,人道故友拔刀向,终铸成,误会一场。 “那时节啊,六月飞雪,洋洋洒洒。雪血白红相间,爱恨情仇相织。 “那时节啊,密林之中,幻虹相伴。鲜血四溅殷红,黑蔷薇,朵朵开遍。 “那时节啊,有诗人,赋词一首: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那时节啊,二三百年之前,曾有一羊,伫倚危楼,饮酒消愁,衣带渐宽人憔悴。 “那时节啊,二三百年之前,曾有一狼,隔栏相望,怒掷弯刀,却不过戏子一个。 “那时节啊,满月夜,铁门边,一只石羊,传奇说,命运铸。 “那时节啊,一人离去,却是无可奈何,却是,无能为力。 “那时节啊,下弦月之夜,雨倾盆。无字碑前,衣冠冢上,往事念,今悲切。 “那时节啊,祈求上天,只愿,再不相见。 “可如今啊,一切,却不过,煮酒饮茶笑谈事,幻梦久逝,往事,仍绕。” …… 老狼还记得,他曾经,对着自己的孩子和村里的孩子们,这么地,把那些往事,讲给他们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寂寞难耐,也或许他真的是在希冀着什么?可是那些孩子们,不过是把这当作个有趣的传奇故事罢了,而且一个个地,都在嬉笑着,都在说着,那一羊一狼,是有多么的傻,多么的幼稚——狼和羊,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呢?狼和羊,怎么可能和平呢? 他或许有些难过吧,但并不惊讶,毕竟,这本就是应该预期的结果。 但他还是讲,讲到自己终究不想讲,讲到自己开始了遗忘——或者说,自以为,开始了遗忘。可事实上,记忆,又怎么会消逝呢?遗忘,不过是暂时的浮尘而已。界山石碑上的铭文都还在,记忆,又怎么可能会不在呢? 老狼摇了摇头,那种绝望的感觉再一次填满心头,可他已经习惯了,真的已经习惯了。站起身,听着窗外的狂风骤雨,看着窗外的风雨飘摇,他叹口气,一挥手,熄灭了桌上的蜡烛,之后默然地躺回了床上,重新,沉沉地,睡去了。 睡去了。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三尺厚的积雪,已然成了老羊的小羊挂着一抹微笑,默然地前行着。而雪花则是悠然飘落,把大地染得一派洁白。远方的山峦银装素裹,亦起伏飘摇,在如雾般的飞雪里若隐若现,全像幅水墨画一般。 霎然间,狂风骤起,雪花漫舞天际。日月星辰和重山叠峦一并被隐去,天地间,只余一派苍茫。见此景的老羊却竟是狂笑了起来,腰间的长剑被一把抽出,带着和他年龄全然不符的轻逸,一跃而起,便是稳稳地落在了雪面上而半点没有陷下去,然后,随着疾风,便舞起了剑来。 ——若是天地一派澄静,这该是多么震天撼地的场面。宝剑的银光划过虚无,把耀眼而仿若神圣的光芒撒向宙合。光影之中,一曲曼妙的音乐仿若已然奏出,如梦如幻,直让人沉醉其中,心境也随着那光芒,或低沉,或平静,或激昂。 然而现下,其实也有另一番风采。漫天的风雪随着他的剑锋舞动着,绘出神秘而繁复的图案,直把呼啸的风声变成了和谐的伴奏。白衣飘然的老羊立在期间,与天地风雪全然融为一体,仿若他不再是站在地面,而是立于虚空。剑舞,也成了或仙或侠的神通。 他有时候会想啊,为何那漫远的过去之中,他从来无法像今日一样,与世界和为一身,达到至高的和谐?从来无法像今日一样,飘然于尘世之上,不沾红尘,不惹凡烟? 是他仍旧太过愚蠢?仍旧太过幼稚?太脱不开那八百年往事的羁绊?还是只是说,当下的超脱,当下的绝世,不过是个幻想,是个旖旎迷梦,但凡醒转,便要灰飞烟灭,如烟花绚烂绽放,最后却只能余下那一点飘摇的尘灰? 他还记得,春末夏初,那满园的荼蘼花任着微风轻抚,径直掀起那素白色的花浪,直像是第一世那童年的美好。他还记得,到了盛夏,荼蘼花就默然退下,让给了血红的秋海棠和殷黑的黑蔷薇,身处其中,就仿若是乾羊羊与坤太狼时,那血战之后的沙场,全一派血色苍茫。但到了秋日,只剩满目萧索,落叶枯枝,踩在其上便只有“刺啦刺啦”的尖利的响,真像是,第二世,希望已然散尽,只余下,悲苦和凄凉。 而如今,冬季初降,就只剩下这一片纯白,白得干净,却也白得可怖。 在这样一个时节,他唯一能用以安慰的,似乎只有冬天已至,那春天便也断然不远了这种可笑的念头。但无论可笑与否,总归那是个念想。 可这最后的念想,到底也在那永不停歇的梦魇之中,变成了终究的空无。两世的往事在一场又一场的噩梦中袭来,摧毁希望,摧毁情感,摧毁,生的念想。一切都已经去了,永远地去了,连个影子,怕是都留不下了。 笑话啊笑话! 那是不是,如今的飘然,如今的与世无争,其实正是这念想的消逝,这一切的湮灭?没有世事的结束,便没有万物皆空的开始? 或许吧,或许吧,谁又在意呢? 风,终究是停了下来。踩过那几块没有覆着雪的黝黑的石,踏过一级级阶梯,老羊终究踏上了界山山巅。身后,日落西山,赤橙的夕光把延伸至永恒的雪的洁白染成了血的鲜红。而面前,则是渐渐显出的星空。几十年里,似乎是第一次,他达到了这种境界——不再是耐不住,不再是冷笑,不再是不甘心,不再是,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 是看透了吗?是不在乎了吗? 不是的。 老羊面对星空,轻声,却带着诚恳,却带着怒意,既是祈求,又是要求——“只要我和他,下一世,能够再度相遇,能够不必在苦痛之中登高望远,能够不必再去质问一切,是否只是一场幻梦——只要能够不必如此,就算痛苦绝望,就算剜心掏肺,就算热血四溅,也都好啊!我也都会,无所畏惧的啊!” 说完这一句,老羊竟是狂笑起来,眸中涌动的水光折射着星光熠熠,那么的璀璨,那么的耀眼。他张开双臂,便是纵身一跃,那一抹单薄的身影,就这样,披着星光,消融在了,无边的,茫茫雪海之中。 ……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可梦的尽头,不过是另一场梦。 ——或者倒不如说,你怎么知道,现实不是一场梦,而梦,不是一场现实? ——其实吧,噩梦,是永远不会醒来的。 乾羊羊和坤太狼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千年。在当下,这个夜,界山之巅。 也不知雨是不是还在下。似乎是在下吧,可是既无乌云当空,也感觉不到风雨交织的冰冷。似乎是没有在下吧,可是那茫茫星海却是整个地被什么扭曲着,被什么飘渺着。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倒真真像是可以被肯定的:当下,天地之间,只有一派沉寂,而绝无一丝声息。 淡蓝色的少年倚着那方石碑,带着不知是玩味还是戏谑的笑容,讽刺地看着对面灰黑色的男人目光在他手中的长剑上飘忽,却就是不愿,亦或是不敢,把他的蓝黑色的眸,对上自己的眼睛。 真是可笑。 “看够了,大叔?”喜羊羊的语调,决然是讥讽至极。 灰太狼终究是抬头把目光投向了淡蓝色少年一瞬,却像是极度恐惧一般,又把头急急地低了下去。死死抿着唇,足有半晌,他才终究开了口。 “所以呢?” “还用我说吗?你我前三世的故事,我都已经替你复习一遍了。你是个长了脑子的人,大叔,这一切的结论,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结局会不同的……” “这句话,你自己真的相信?若是你真信的话,那你可真是,非疯即傻了。” 灰黑色男人看着手里的长剑,在忽暗忽明的星河下它一会儿溶于黑夜,一会儿又寒光映照。他,突兀地笑了。 “是,你大可以当我疯了便是。 “可我有一件事是真的很好奇:若是今日你我角色调换,我是那个站在这山崖边,拿着短匕,决定不等命运下手便自己求个痛快结局的人。你,又会怎么做呢?” “我……”少年竟一下子愣住了。 “诚实地回答我。”男人眼中溢满笑意,可却是,那么可怖,那么冰冷。 “我会来阻止你。”少年的声音,低到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呵。”男人倚剑而立,冷笑一声,“看吧,所以说,或许我是疯了吧。但至少还有个人陪着我,和我一起一样地疯癫,那我,也就知足了。” 真的,知足了。 疯癫罢,命中注定,狂者痴狂!不过是个,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世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世人看不穿!与君月下共酣饮,欲报君恩,便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所以,你知道,你的错是什么吗? 少年抿着唇,薄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对面的人却仅仅是一声叹息:“你错就错在,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事其实还是有选择的。可若是你真的如此相信命运,又怎会不明白?若是一切已然注定,我就是个疯子,我就是非要去下这一盘死棋,非不愿接受个体面下场,那又岂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不要试图否认了,其实,你也是一样的人。不然,这四世纠葛,从何而来?呵,不过都是些明明知道希望不存在,明明都已经习惯了绝望的人,却还偏要去追逐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希望罢了。” ——对于已经懂得了真相的人,用那真相的黑暗去劝说他们,根本就是徒劳。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少年终究是苦笑开口。 “我并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了。”灰黑色的他,手中的长剑已然被举起,“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事实上没有任何选择的事,而去怪我吧。” “若我定要怪你,你又能奈我何?”少年轻笑。 ——那就怪吧。 少年,闭上了眼。 黑暗。 云尽雨终月如练,水凉风似秋。独念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夜来幽梦,明月夜,短松冈。 那一个月圆夜,狼堡地下室。 灰太狼推开沉重的铁门,带进了幽然的满月清辉,随之被照亮的,是房间里少年清秀的面容。他头也未抬,便是一声轻笑:“你来了。”语调中一点疑问或惊讶的意味也无。 “……嗯。”灰太狼有些尴尬地站着,“你真在怪我?” “如我所说,若我定要怪你,你也奈何不了我。”抿着微笑,少年枕着双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了身后的墙上。 “我说过,我并没有选择。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所以把你打晕,带到这里,是唯一能避免你自尽的办法。”灰太狼显然一副急着解释的模样。 “把我关到这里又如何能避免我自尽?”少年的脸上满是看笑话般的无所谓。 “这个房间是当年为了抓你们而建的,”灰太狼的神色有些怪异,“这里设了机关,除了能避免关在里面的人逃跑,还能避免里面的人自杀。” “所以确实如我所想的嘛,一直到你回忆起前三世事情的前一秒钟,你都还在想着抓羊,哦对,抓我。”喜羊羊的笑容,渐渐地带上了几分讽刺的意味,“不过你设防自杀的机关做什么?怕我们被关在这里,逃不出去,失去希望,决定不等被你吃就自我了断,让你只能吃到不新鲜的肉不成?” “我,我……总之,我这是没有选择的无奈之举。” “哈,这一点,我当然知道。说真的,都第四世了,你难道还像当年的小坤太狼一样,以为我是个幼稚无知的小孩子吗?”少年几乎是笑出了声。 “……”对面人张张口,却并没能说出什么。 “其实吧,”少年的笑容,愈发地深了,愈发地深不可测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怪你,不是因为没有选择呢?” “我不知道,或许吧。”灰太狼摇摇头,“既然你明白我毫无选择,那你怪我,就只能是因为我带走你,破坏了羊村面对狼族的防御罢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们羊族的。我会暗中阻挠狼族这边的进攻,同时把这边的军事资料私下里传给你们羊村。这样,你能够安心了吧。” “……灰太狼,”听到这话的淡蓝色少年一瞬间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蓦地严肃了起来,“我怀疑你不会相信我接下来的这段话,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的——无论我有没有怪你,这都与羊村的防御,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第一,我没有那么自大。或许平时对付你,我在羊村里起到的作用很重要,但是如今面对狼族的大军,我在与不在,哪有什么根本的区别?我能从这狼堡里借助些许小聪明救出羊来,但是,面对一整支正规的军队,我能做什么?挖陷阱吗? “第二,无论我在与不在,这一场战争,羊族,都是输定了。五百年前,贵族时代将要结束的时候,两族的势力均衡就已经倒转了,狼族,已经是远强于羊族了。为什么我的第二世会被你的第二世一路追着打,最后几乎可以说是逃到了这方青青草原?你仔细在你的记忆里找找,原因其实显而易见。虽说我的前世在想起一切之前曾经以为过他可以打败你的前世,但这无非是自大的幻想。事实上,如果不是你我的纠葛,不是你的前世为了赎清过去的错,而用生命铸造了饿狼传说,羊村那临时建起来的铁门,又能撑多久?而如今这一世,命里注定是要重复第一世,你负我。那也就是说,这方面也不会存在什么特殊的希望了,羊村,必然会被攻破。既如此,只要村长和我的伙伴们逃掉了,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也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别的事,我哪里还会关心? “既如此,我也根本不关心,也不需要,你去帮我们羊村。我所以怪你——如果我真的怪你的话——无非就是担忧你罢了。毕竟,你这么把我带回来,如果你准备保障我的安全的话,其实是要冒不小的风险的——某种意义下,确实如你所说,我和你,是一样的疯了的人,明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希望,明明习惯了绝望,却还要去寻找那连个幻影都没有的希望——也就是这样了。” 良久的寂静。 少年摇摇头,叹了口气,重新靠回了墙上,眼半眯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信我。”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有些事,并不是因为有意义才去做;正如有些话,也不是因为有作用才去说。 “我的上一世,那只小羊,为什么要至少每个月都去一次界山山巅,去眺望远方,去期待与你相遇?难道我不明白,其实相遇是全然的不可能,其实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你可以说事实上我是不甘心,事实上我是在心底仍抱有希望——也确实如此吧,然而理智上,我是明白这些的。但同时,理智上,我也明白,我根本别无选择。假使我心底里也已经接受了希望不存在,我也不会有办法抛弃希望,不会有办法放弃去做这些无意义的事,只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能去做了,或者倒不如说,唯一一件别的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自我了断罢了。 “这也就是现在的情形吧。既然你阻止了我自尽,那我唯一剩下的可能去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告诉你这些你并不会相信的东西了。我人事已尽,剩下的,就这样交给这万般不由人的命运吧。” 月已沉,晨曦将至。这一个满月夜,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过得是真快啊……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救我?”…… “我的尾巴可是跟你的完全不一样。”…… “以后,就以烟花为信号吧,想要聚的时候就在这里放烟花,看到烟花就过来!”…… “那,你有告诉他们,我是狼吗?”…… “既如此,虽君与吾将隔千里,但君吾仍为永生永世之好友!吾承诺于汝,永不与汝为敌,永不伤害汝!”…… “吾守吾诺言,不与汝战。”…… “我有什么理由应该相信你?”…… “我信与不信,又有何所谓!虚妄的过去,就当一刀斩断;爱恨情仇,都让它随之而去吧!”…… “你说,一个人,是不是必须要为他前世的过错而负责呢?”…… “软绵绵,你叫我来,是要干什么?是要向我投降吗?”…… “那我说一句,我应该离能钻过铁门不远了,这几天之内,把你们村门口那块大石头上披上羊皮,做成一只石羊。”…… “行了,没别的事了,我得走了。”…… “你……你不怕我?”…… “狼是吃羊的呀?你不知道吗?”…… “我不会吃你的。”…… “可如今啊,一切,却不过,煮酒饮茶笑谈事,幻梦久逝,往事,仍绕。”…… “切!可恶的小羊,这次本大王一定会把你们一网打尽的!”…… “你也想起来了,是吗?前三世的事情。”…… “我……我真的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团结一心,再与命运做一次抗争。万一,万一……说不定,这一次,我们能够战胜宿命呢!”…… “可是,在从你家里出来之后,你就说,不管大人们说些什么,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敌人,但我们,始终都是,也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啊!”…… “我绝不会让你,把这就这么变成第一世的重演的。”…… “结局会不一样的。”…… “是,你大可以当我疯了便是。”…… “所以说,或许我是疯了吧。但至少还有个人陪着我,和我一起一样地疯癫,那我,也就知足了。”…… “我说过,我并没有选择。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所以把你打晕,带到这里,是唯一能避免你自尽的办法。”……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们羊族的。我会暗中阻挠狼族这边的进攻,同时把这边的军事资料私下里传给你们羊村。”…… 灰太狼自己也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他的想法里一丝一毫的混乱也无,反而是这些过往的画面,按着严格的时间顺序,整整齐齐地一帧一帧地在脑海中逐渐展现出来。这,简直是,毫无道理。 算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什么道理,所以有现在这一件全无逻辑的事,是一点也不值得奇怪的。 或许如今应该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上,比如四周那高呼着“叛徒!”“处死他!”和诸如此类的群狼,比如远处那高耸的断头台和上面那明晃晃的银白刀刃。 嗯,或许应该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事情上。 可是不知为什么,灰太狼感觉自己只是想笑。笑得越痛快,笑得越荒谬,笑得越讽刺,笑得越可笑,那便是越好。至于究竟是笑什么,倒不是那么重要。或许是笑这群无情无义的狼?或许是笑自己终究还是战胜了命运,至少,这一世,不必自己去负那淡蓝色少年了?亦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笑,笑一切之可笑? 然而也可能不是那么可笑吧。这一切,毕竟,对于灰太狼而言,也不是未曾预料。其实吧,当他开始秘密向羊村传递情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是,他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发现得这么早,但他还没有愚蠢到以为自己能永远不被发现,也没有愚蠢到会幻想被发现之后,族狼能突然讲起情义,饶自己一命。 所以唯一值得笑的,可能也就是自己用生命的代价,换来了和命运的战斗的胜利吧。虽然也不是什么真正重大的胜利,但无论如何,这一世的结局,和第一世,到底不同了。一切,到底是不用再重复一遍了。 当他站上断头台的时候,他真真地就是这么想的。当“处决开始”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真真地就是这么想的。而当刽子手挥起那银白的大刀时,他也真真地,就是这么想的。 但当飞梭的破空声从他耳边划过,刽子手应声而倒的时候,他反而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感觉,正相反,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抬起头,他看向了远方。 烈火,夕阳。 在森林边界的战场上,烈火熊熊燃烧,把天空,配上来自如血残阳的凄惨的光,硬生生地染上了一道鲜红的晚霞。而在这鲜红的背景上,则是与之融为一体的,浑身皆已被黑色的血染得殷红的,眼中却含着颤抖的泪水的,少年。 呵呵。 如果说原先,一切可能还不是那么可笑。那如今,一切,就真的变得很可笑很可笑了。所以这一次,灰太狼,就是真的笑出了声。 ——那也就是说,自己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用都没有。在那个月夜,少年说的话,竟是如此的真切。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被命运所掌控,真的,都是一盘死棋。而所有人,真的,是都逃不掉的。 他突然很想大声地质问,甚至是咒骂,对着那神色或许应该叫做真挚的少年:“你这**!你为什么要逃出来?!明明我们都已经可以战胜命运了,都可以找到不同的结局了,为什么,你要毁掉这一切?!我辛辛苦苦努力付出的一切?!为什么,你要向命运,缴械投降?!为什么啊?!” 可是他知道,少年只会平静如水,只会轻声回道:“我,不会看着你死去的。” 是,他不会的。 手中握着滴血长剑的少年还记得,那时,千年以前,还是孩童的自己,对着灰黑色的他的那一句话,那一句承诺。自己说,无论大人们如何说,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敌人,什么这就是命运,自己都不信,自己和他,始终都是,也一定会是,永生永世,最好的朋友。 而朋友,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会,放弃彼此的。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夫大寒至,霜雪降,然后知松柏之茂也。 当然,是,没错,在那方林中空地里,自己是说过一句,说是现下再来看,千年前的那句话,真是纯属幼稚,纯属可笑。但说是那么说,可是,在自己的心里,自己知道得很是清楚——那句话,是自己这四世里,做过的,最郑重的承诺了。 “说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哦。”那是有一次,自己因为耍小聪明,说谎话,而落进那灰黑色的大叔设下的圈套被抓住后,他对自己说的嘲讽话。 呐,看,我现在,是好孩子了吧。不过,你是不是后悔,后悔当初这么教育我了呢? 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哦! 少年舞起利刃,浴着血,冲进了群狼之中。 在那一刻,他明白了很多。比如说,他明白了,当自己试验良久,终于发现狼堡地下室那座牢房的设计漏洞的时候,当自己终于利用这个漏洞把牢房里的防逃跑机关关掉时,现在的一切,一切的细节,就已经是确定的了。但是不是也有可能,当自己在上一个月圆夜,踏上那界山山巅的时候,一切,就其实已然确定? 再比如说,他也明白了,对面灰黑色的他,那正失态地笑着的他,此刻,是会想要质问自己些什么,而他也知道了自己将会如何回答——在现下自己这舞着剑的一刻,在现下自己这骤然有了上一世的尾声在雪原之上舞剑之感觉的一刻,他更加明白,自己会如何回答了: “你知道,上一世,我生命的最后,我在那雪原之上舞剑之时,我懂得了什么吗? “在那飘然的一刻,在那绝世的一刻,我曾经在想,这,是不是幻觉,是不是,只是一场旖旎迷梦?可是我最后发现,不是的,那飘然与绝世,其实,都是真的。 “但同时,我也突然明白了,其实飘然,其实绝世,是并不需要看破红尘的,是并不需要,对一切,都不再在乎的。或者说,那其实根本就做不到,不可能。 “飘然绝世,无非只是真诚地接受了命运罢了。无非只是承认,哪怕痛苦绝望,哪怕剜心掏肺,哪怕热血四溅,这些,都不可避免。无非只是承认这些罢了。 “这些都懂了,都承认了,就会与世无争了。念想的消逝,一切的湮灭,世事的结束,万物皆空的开始,都不过如此。 “是啊,都不过如此……所以我明白了,其实一切,是没有别的出路的。是,向命运缴械投降可以说是很失尊严的事情。可我明白,我已经——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没有选择了。我不可能看着你牺牲自己而无动于衷。我不可能不遵从自己的心,不坚守,自己的,最郑重的承诺。没有人能做到和自己的情感为敌,这绝无可能。所以当我从你那牢房里逃出,这一切,就已然确定了,我必然会来到这里——即使面对群狼,我最后也做不成什么。 “终究,有些事,并不是因为有意义才去做;正如有些话,也不是因为有作用才去说。 “我必须要做,即使这一切,比没有意义,还要没有意义;比丧失尊严,还要丧失尊严;比痛苦绝望,还要,痛苦绝望。” 舞着剑,少年就这样,在群狼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一个傍晚的场景,或许是没有语言可以描绘的:那透着殷红残光,凄凄惨惨的将沉夕阳;那被这光芒浸透,仿若在刺啦刺啦燃烧的密林枝叶;那苍凉荒芜,连片青苔也无的裸石悬崖——当然,还有那浴着血的少年,手握宝剑,看着漫山遍野涌来的群狼,却是绽放出了一抹美好的微笑。 这番场景,真真是无从描述的。 然而现下,对这景象的描述却还是不得不去做。 那个傍晚,是那一场狼羊战争的最后一个傍晚。就是在那一个傍晚,守护羊村的围墙与铁门最终被狼族攻破,慢羊羊送走了所有村中的小羊,只有懒羊羊拒绝离开,一定要和慢羊羊一起,留了下来,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那是一幅无比悲壮而恢弘的场景,只有这一段来自古老史诗中的篇章才能把它精准地把握下来: “残阳笼罩血海, “唯余烈火灼灼,烟尘茫茫。 “这焦灼的大地啊, “连野禽猛兽也不敢停留。 “可勇士的勇气是永远不可磨灭—— “是的!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面对潮水般的敌人, “他们绝不退缩! “或许这并没有意义, “那又如何? “他们的剑,仍直指苍穹! “不正义地活着, “哪里还是活着? “是的, “他们和敌人, “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他们, “以血为袍, “那是,荣耀的战袍! “他们的失败, “正是他们的胜利—— “恒久的胜利, “永远地铭刻在历史的纪年石!” 那一天,羊族五百年的故土就此陷落,在同归于尽的**引爆声中,那一方曾经的乐园,就此化为了灰烬。那一天,五百年的饿狼传说,也就此成为了过去和历史。 可是那一天,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另外一幅场景?——羊族和狼族的历史记录者们,似乎都忘却了,在那个悬崖之上,那个少年,远望着自己的家园沦陷在火海,而不远的近旁,则是冲自己杀过来的群狼。 那又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似乎历史记录者们统一地认为,为了保卫家园,这个可以理解的崇高目标,而做的无意义的奋斗,才可以被叫做英雄主义,而若是为了其他的目的,则统统只能叫做愚蠢。比如说这个少年,明明那么聪明,怎么会为了一只狼而坦然选择了死亡?为了狼羊之间的所谓的情谊,这种根本就是白日做梦的东西,而做根本无意义的牺牲,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可是想来,少年自己当时所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后人的评说吧。 在那承载了四世记忆的界山山崖上,最后的希望的消逝,已然像夕阳的西沉一样,再也不可避免。少年身旁的男人,此刻只能有些虚弱地挤出一个苦笑:“看来,这就是这一世的结局了。不过,这一世确实要不一样了。你看,这次,我们要一起死了。” 不知怎么的,少年没有答话,反而是冲着男人抿起了一抹微笑。他转过身,看向了悬崖的下方,那里,是那片自己在这么多年里和身边大叔的斗智斗勇中已然熟悉的密林,而再远一点,就是自己的家,羊村了,但那里,已经是火光漫天—— 轰然巨响。 那一场爆炸,羊村就此不复存在了。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少年,并没有说什么,但泪,不受控制地开始流淌…… 就算他早就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痛苦和绝望,也不会因此少上哪怕半分的。 但也就在那一刻,少年还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悬崖下,近处,那是…… “我知道你很难过,”男人的手搭在了少年的肩上,“但……我想,你我的最终结局也已经到了。这一世的结局并不好,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来世再见。” “会能的。”少年的声音,超出男人的预料,竟是完全没有哭腔,反而带了一点笑意。而当少年转过头来,男人更加惊奇地发现,他虽然脸上仍然挂着泪珠,但眼中却完全不再含着泪了,相反地,是直通心湖的那种平静,那种释然。 “你……”男人有些愣愣地开口,声音在已然冲到相当近处的群狼的喊杀声中有些听不清晰。可还没等他说完,少年就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不,比他的标志性的微笑还要纯净,还要美好——伸出了双手,用力一推—— 之后,少年转过了身,握着手中那把闪闪发光的剑,冲进了,群狼之中。 …… 深夜。 倾盆的大雨终于浇醒了昏迷着的灰太狼。 是崖壁上的一株树救了他。 之前,喜羊羊正是注意到了这棵崖壁上的树,但很明显,这棵并不茂盛的树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的—— ——所以他选择了牺牲他自己,让灰太狼能够活下去。 可以说,这一世,终究还是如少年在那个月圆夜所想,和千年前的第一世一模一样,终结于了男人负于少年,而少年自己,则,鲜血四溅。 ——即使这一世,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没有误会,没有猜忌。即使如此,一切的结局,竟也没有变。 而对于灰太狼来说,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有些可笑。 他活了下来,可是为什么要活下来?仅仅是因为少年用他的命换了自己的命,所以自己不敢死,不能死,如此罢了。但他什么都没有了——少年离去了,尸骨无存,大抵是被饿狼们瓜分了个干净吧;红太狼和小灰灰受灰太狼的罪行牵连,被凶狠的狼族给无情地处死了;羊族视自己为狼族的战争罪犯,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喜羊羊——或许这也没错吧;狼族则是视自己为一个逃脱的死刑犯,一个罪无可赦的叛徒——或许这也没有错吧。总而言之,两族是都不可能接受他灰太狼的。 于是灰太狼后来便也只能孤身一人留在了狼堡。而青青草原经此一战,已然变成了焦土废墟,几乎没有了任何生灵,可灰太狼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于是就也只能如此了。 这焦土废墟之上,仅剩下来的,就只有那一小片最为古老的千年古树和其中那一方小小的林中空地了。灰太狼后来经常来到这里,抚着他所立的一方无字碑——其下,是少年的衣冠冢,但事实上连衣冠冢也算不上吧——对着这一方无字碑,讲着话。 不知是对着少年的在天之灵,还是仅仅是,自言自语罢了。 猛地坐起,已是壮年的喜羊羊却突然感到一种孩童般的迷茫和无助。 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那一瞬间,喜羊羊都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梦,才是现实;而现实,其实是一场梦? 粗喘了好几口气,他才推开了帐篷的帘子,看向了外面渐渐升起的朝阳。 这曾经是希望的标志啊……那这,是不是,是不是标志着,一段新的生活的开始? 可是这一场梦,明明是一场幻梦,却像是比真实更加真实地在在地告诉着他——不,命运,是绝不可逃脱的。希望,永远,永远,只能是个幻象罢了。 幻象,罢了。 旧文至此全部更完啦! 而且虽然楼主之前本已经说放弃更文和写文同步了,但是最后关头楼主把进度赶回来了!第十章《童年忆事》已经全部写完并校对完毕了!(本来《童年忆事》是准备两万到四万字的,结果写了六万字,成为了目前《夕夜梦归》各章之中最长的……) 明天开始更新文!拖了三个月终于写出来的《童年忆事》可以发出来了!楼主也终于可以不用写复现原作情节的内容了,可以写全新的故事了! 激动! (而且明天还是楼主的生日……啊,多么美好的一天!) 【第十章:童年忆事】 【第十章:童年忆事】 当一个人已然失去了一切,美好的回忆,无论去回想它们会是多么的使人痛苦,也便成了仅有的,唯一的依凭。就此说来,即使一个人多么多么想斩断,多么多么想遗忘,与过去的所有的连结,但若一个人想要活着,便不得不有一个依靠,不得不相信些什么——而当其他一切都已经失去,所能相信的,就只有来自过去的事了。 ——喜羊羊 这是个清晨,外面是个晴天。 同时这是个冬天,相比往年,今年的天气略有点异常,有点热。 这还是个冬月初八。 和那一天,真的好一样啊…… 可是距离那一天,居然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十年。 六十年了啊……六十年前,也是冬月初八,也是一个比往年要稍热了几分的冬天,也是个晴天,也是个清晨。那一天,我站在狼堡门口,有些忐忑地敲了敲门,是小灰灰为我开的门。那时,一切都还是那么的纯真和美好,小灰灰还是那个善良、单纯、阳光的无知孩童。而我也还是个孩子,虽然被迫成熟,被迫孤独,被迫去伪装那副乐观的外表,但终归还是个孩子…… 那些事,真的都过去了。 是啊,记忆中的那许多,有时直让人感觉是南柯一梦。美羊羊,她真的在过我的身边吗,真的与我一起,看过那场流星雨吗?懒羊羊,他真的曾经是个懒得可爱的孩子,我童年的最好的玩伴吗?慢羊羊老村长,他真的曾经治理过羊村,教过我们那许多年书,照顾过我那许多吗?灰太狼,他真的曾经生活在青青草原上,天天与我们斗智斗勇,又真的曾和我一起,闯山中古堡,去拯救这个世界吗?小灰灰,他真的曾经善良单纯、乐观阳光,真的曾经是个可爱的孩子,真的曾经来羊村上学,与我们成为朋友过吗? 甚至,我自己,真的生活在过羊村吗?真的在那二十年里,作为村长,和懒羊羊一起推行过改革,又真的有过那之前,那段令人怀念的童年吗? 我不知道。我曾以为自己可以很确信地说那些事发生过,甚至,把现在这本日记本往前翻,还能看到当年我稚嫩的笔迹,比如说,我现在可以看到,当年我从山中古堡回来之后记下的那段关于还魂草的信息,那段最终导致了那我不愿回忆的往事的信息。可是,我又如何知道,那些回忆不是一场梦,而这些过去的日记不过是些幻觉? 可能真的是我一个人,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得太久了吧…… 某种意义上,我现在感觉有些奇怪。这些往事明明我是那么想要去忘记,这些连结明明我是那么想要去斩断,怎么现在我偏偏却是在回忆它们,重温它们? 然而,我其实知道,知道原因,知道为什么。 当一个人已然失去了一切,美好的回忆,无论去回想它们会是多么的使人痛苦,也便成了仅有的,唯一的依凭。就此说来,即使一个人多么多么想斩断,多么多么想遗忘,与过去的所有的连结,但若一个人想要活着,便不得不有一个依靠,不得不相信些什么——而当其他一切都已经失去,所能相信的,就只有来自过去的事了。 真的,我就要活不下去了,我真的,已经失去了一切。不止是物质世界的一切,还有精神世界的——我的感情,都早已经熄灭;我的智慧,都早已经逝去;我的信念,都早已经崩塌。所以,我必须,要有一个依靠。 所以说,我真的别无选择了。但无论如何吧,在当下这个日子,这个我的童年结束整六十年的日子——毕竟,自那天我站在狼堡门口敲门的时刻起,我的童年就已经注定一去不复返了——让我来把那些过去的事,记下来吧。 不管我有没有办法证明它们发生过,不管回忆它们会带来怎样的苦痛,我都只能相信,我都必须相信。 在我三岁那年,父母为了拯救月球,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我,把我交给慢羊羊老村长来抚养。我是恨他们的,却又恨不起来。我知道什么是责任,而责任又有多么的可怕——当了二十年的村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明白,他们作为月球当时唯一的希望,到底背负了什么。 可是我怎么能不恨他们呢?可是我又怎么恨得起来呢?尤其是经历了四十年前的那件事,我做了比我的父母更过分,过分许多的事…… 我知道,很多事,不是人真的想去做,只是没有选择。 可我还是恨。自他们离开,一直到龙年,我十一岁那年,我才再次见到他们本人。这许多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他们懂吗,真的懂吗? 我四岁生日那一天,第一次明白了,父母抛下了我。我期待了一整天,等着他们来给我过生日,却什么都没有等到……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那天他们试图回来,却晚了一些。他们本想给我过一个生日,却没有如愿,而他们那时已然决定要再度离开,去继续他们的使命,所以最终,他们觉得,与其让我再经历一次离别,尤其是这次我可能会明白这是离别,还不如不来看我…… 所以,我就经历了孤独的一整年。 一个四岁的孩子,在孤独中,学会了强装微笑,学会了强装阳光,你们能想象吗? 一直到我五岁生日的那天——那天,慢羊羊老村长来给我庆祝生日。 那一年间,始终是慢羊羊老村长在照料我。我既无亲人,也无朋友,村长就是和我最亲近的人了。可他毕竟不是我的父母,实话实说,他从来没有让我真正开心过。他给我讲故事,我只能强装笑容——我觉得无聊,可我不敢说,我怕村长也不来照顾我,那样,我就会真的孑然一人……那有多可怕,我都不敢想。 可那一天,慢羊羊老村长带来了一个小女孩——美羊羊。我不知道这究竟应该叫做上天的馈赠还是为悲厄埋下的伏笔,但总之,那一天,美羊羊,穿着粉色的裙子,系着粉色的围巾,两个粉白相间的小小的羊角各带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露出甜甜的微笑,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 看到美羊羊,听到她说要来给我庆祝生日,我当时愣住了。就像是……怎么说呢,一年没有除了村长外的任何人和我主动说话,突然有一个人说要来给我庆祝生日,我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可能我的脸色有些奇怪,美羊羊一开始好像还以为我讨厌她,支支吾吾地说着:“要是哥哥不喜欢我给哥哥过生日的话,我这就走……”真的转身就要离开。 我怎么可能让她走!天知道我有多么希望有人来陪陪我,多么希望有一个朋友!我冲过去拽住她:“别!我当然喜欢你来给我过生日啦!” …… 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美羊羊,也成了我童年的第一个伙伴。 我的孤独生活似乎终于到了一个尽头,童年,终于真正地,开始了。 那一年,在某种意义下,似乎是我的幸运年。那一年,不仅有我和美羊羊的初遇,也有我和懒羊羊的初遇,也因此,一下子,让我有了最早的两个童年玩伴。 那天的事情几乎有些莫名其妙,一开始,是我和一个月前刚和我成为朋友的美羊羊一起来树林里摘蘑菇。美羊羊当时才三岁,特别爱玩,在树林中跑来跑去,一会儿从这丛树枝里钻出来,一会儿又从那片草地里探出头,不一会儿就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她那时还没有后来的洁癖——我不得不又好气又好笑地摸摸她的头:“美羊羊妹妹,你可真贪玩。瞧你,都把身上弄成什么样子了!”美羊羊她却只是咯咯地笑,也不回我的话,便是又一个转身,钻进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里。 可这一次,没多久,就传来了美羊羊的惊呼声:“喜羊羊哥哥,你看,那边有一个小弟弟在睡觉呢!” “嗯?”我有些迷茫。这里是片树林啊,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睡觉?可我拨开树丛,还真就看到了一个胖嘟嘟的便便头的可爱的小男孩,带着淡黄色的口水巾,正躺在一个吊床上呼呼地睡着大觉,周围也不见他的父母。 我走上前去,晃了晃那吊床。这小男孩还睡得真沉,晃了好几分钟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带着模模糊糊的困意,用着细声细气的小奶音说到:“你们……是谁啊?” “你好,我叫喜羊羊。”我又四周张望了一圈,“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叫懒羊羊。我的爸爸妈妈……我也不知道啊。”小男孩的声音一下子带上了几分委屈,“我想要他们陪我玩跳绳,可他们不陪我。没有人陪我玩……呜呜呜……”一下子竟哭了起来。 ——实话实说,我现在回忆这段事情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懒羊羊真的曾经是这个样子的?贪睡、懒、爱哭?要不是这段事情在我的记忆里和小时候歪歪扭扭字迹的日记里被记叙得明明白白,我,或者任何人,是怎么都不会相信这和现在的懒羊羊是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太大了…… 说远了说远了。总而言之,看他哭了起来,我和美羊羊都急忙去安慰他,跟他说我们可以跟他一起玩跳绳。懒羊羊这孩子,一听有人能和他一起玩,马上就兴高采烈起来,从吊床上一下子蹦了下来,差点没摔一跤,然后就蹦蹦跳跳地拿来了跳绳——说起来真的挺傻挺幼稚的,但是仔细想想,我还不是一样?当美羊羊走进我的生活,给我带来了阳光的时候,我的反应和懒羊羊也真的别无二致——总之,我和美羊羊就这样陪着他玩了一个下午,也忘掉了本来的去摘蘑菇的事,但是玩得是真的很开心。 不过懒羊羊为什么会跑到那个吊床上睡觉呢?我也是后来听懒羊羊说才知道。那天其实是他的三岁生日,本来他是和父母一起来树林里玩,结果他父母吧……也是真不负责,贪睡得有些太夸张了,竟支起吊床就睡起觉了。懒羊羊想让他爸爸陪他玩跳绳,结果他爸爸一句“我再睡一会,你去找你妈去吧”就把他打发走了。懒羊羊他接着半哭着去找他妈妈,结果他妈妈却来一句:“懒羊羊乖,让妈妈再睡一会儿”,又递给他个蛋糕,“喏,这个蛋糕拿去吃吧,家里还有很多呢。”就这么也把懒羊羊给哄走了。 而……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习惯于模仿大人,懒羊羊自己拿着蛋糕跑走之后,想着“睡觉真的那么好玩”,就自己也模仿着支起个吊床睡起觉来了……现在想来,懒羊羊童年时的贪睡和贪吃,大抵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但无论如何,就这样,懒羊羊也进入了我的生活之中,成为了我童年的第二个好伙伴,也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好朋友、好伙伴。 相比起美羊羊和懒羊羊,应该说,我的另一个童年玩伴,沸羊羊他的经历,要悲剧许多。慢羊羊老村长把他介绍给我们的时候只说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后来,龙年的时候,我们知道了他更小的时候曾经热爱音乐,梦想当一个音乐家,但他却最后没有当成——他当时只是跟我们说是后来他被别的小羊嘲笑过,就放弃了他的梦想——我是后来,很后来,才知道,真相其实并非如此。 那是我六岁那年,美羊羊和懒羊羊走进我的生活的第二年。初春,羊村一派安宁祥和,灰太狼还没有到来,种种危机也都还没有到来。可是我后来知道了,那一年,其实青青草原之外正是一片血火修罗。那是一场宏大的羊狼战争的最后一年,也是最激烈的一年。 沸羊羊的父母,就是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 后来我自己翻阅历史文献和慢羊羊老村长留下的一些笔记,我才知道,在我和我的伙伴们——美羊羊、懒羊羊——在草原上欣赏初春景色,在北山流下的融水小溪中嬉戏的时候,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偏远的村落里,刀羊师伯率领着羊族的一支主力军和狼族的一支主力军意外相遇了。两军在此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史称平山谷会战。最后,两败俱伤,而战场所在的这个村落,则被夷为了平地。沸羊羊,则成了这个村落里唯一的幸存者。刀羊师伯把他从废墟里救了出来,送到了羊村,交给了刀羊师伯他的一位老友——也就是我们的慢羊羊老村长。 沸羊羊小时候的鲁莽和一点暴力倾向,在那个时候就有所体现。我还记得——或者无论如何,我的日记本还记得——村长把他介绍给我们的那一天,懒羊羊特别热情地想扑过去给沸羊羊一个拥抱来欢迎他,结果沸羊羊却是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扬起了他小小的羊角,冲着懒羊羊就顶了过去……后面就可以想象了,懒羊羊疼得大哭,沸羊羊则是完全吓愣住了,害得慢羊羊老村长不得不两边同时安慰了半天。说起来,我感觉懒羊羊后来对沸羊羊一直有一点下意识的恐惧,可能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但无论如何,大家还是很快成了好朋友、好伙伴。沸羊羊和我、美羊羊、或者懒羊羊不同,他胆子特别大,喜欢冒险。那一年的夏天,他拉着我们,跑去了好多地方——先是羊村广袤的北山,接着跑进了青青河对岸的森林。我们甚至跑进了魔鬼森林,见到了后来灰太狼会居住七年之久的狼堡——当然当时那里只是一座破旧的、自软绵绵武大狼的时代遗留下来的无人古堡罢了。我们还跑到了青青森林最远处的界山,见到了那一块古老的石碑——后来又出现在了我将近四十年前做的那个记忆深刻的漫长而奇怪的梦里的石碑。当然,一通“探险”过后自然少不了慢羊羊老村长的啰啰嗦嗦的安全教育,我们很快也就习以为常了。 另一个几乎少不了的事情就是沸羊羊的冲动鲁莽。有好几次他都执意要去一些不是特别安全的地方,比如沼泽地之类的,害得我们有些时候会“身陷险境”,不得不“死里逃生”。而且每次发生这种事之后他都会把责任推到可怜的懒羊羊头上,怪他没有拦住自己——于是每一次都不得不我和美羊羊来劝架,不然懒羊羊头上铁定会被打出个大包。 不过这些……显然也和后来的沸羊羊判若两人。他早已经成熟了,不再冲动了,变得细致审慎了。我十四岁那年的那场地震,山中古堡的事情之后那场结束了我们童年的地震,真的改变了我们许多。 许多,许多。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一次性更这么多段了……毕竟是新写的部分,要一边更一边往后写,更文的进度就必须和写文的进度一致……大概率接下来不会日更了,而且一次可能只会更一段了 那一年还有其他的许多值得讲述的事情。其中一件,我发现,我竟已经忘记了——而且并不是这些年才忘记的,至少在虎年之前,我肯定就已经遗忘了——这件事,便是那一年,我的六岁生日。 这也是我刚刚翻看来自那个时候的日记才突然看到的——所以说,我至少需要收回我刚刚写下的一句话,并不是只有沸羊羊才喜欢冒险,我和美羊羊也至少单独去过一次。 那天本来是我们三个人——我、美羊羊、沸羊羊——懒羊羊经历了许多次沸羊羊组织的“冒险”,或者是累或者是懒到怎么说也不肯去了——约定好一起去森林那边玩,庆祝我的生日。结果好巧不巧,沸羊羊生病,没有办法去了。本来我想着只有美羊羊是不是她就不会愿意跑到森林去了,结果,出乎我的预料,她仍旧坚持要去,于是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从一条小路偷偷离开羊村,跑到了青青河彼岸的密林里。 具体细节我已经记不得了,根据当时的日记来看,大抵是前一天才下过雨,地面湿滑。我们走着走着,便翻过了森林最远端的界山,走到了山那边的一个山谷附近。结果踩在湿滑的地上,我脚下没有踩稳,便向着山谷里跌去。美羊羊试图拽住我,最终却没有成功,和我一起掉进了那座山谷。 看着那时的日记,我现在能够回忆起来一些当时的情形。那座峡谷很窄,只有一点光从正上面透下来,所以也很暗。但更可怕的事情,是峡谷里的森森白骨。真的,到处都是。特别特别白,甚至可以说白到发亮的骨头四处散落着,还有废弃生锈的铁制兵器,刀啊,剑啊,矛啊,戟啊,也全都零零落落着,布满整个峡谷。 事后我才知道,这里叫长安谷,也是一处狼羊战争的古战场。据说那时是那场大战开始不几年之后,当时通过这座峡谷的军队是来自羊村的,在这里遭到了狼族的伏击,损失惨重。而那之后羊村便退出了这场战争,留下其他羊族的村落与狼族作战。这里则成了一方恐怖的禁地,再鲜有人踏足。 可以理解为什么鲜有人踏足——真的太恐怖了。美羊羊当时哭着尖叫着扑到我的怀里,明显是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则是很自责,毕竟是我失足掉进来的,还拖累了她。紧紧地抱着美羊羊,安慰着她,我最后在自责之中,也是哭了出来。 令我惊讶的是,感到我的声音的微颤和身体的轻轻抖动,美羊羊竟是一惊,身体一下子一僵,离开了我的怀抱。看到我脸上的泪,她似乎愣了一下,接着竟是扑上来抱住了我,安慰起了我来——日记里还记着当时美羊羊说的话:“喜羊羊哥哥,我没有怪你,你不要哭。你不是一个人,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呢,你哭了,我也会很难过的。” …… 那天最后是慢羊羊老村长看我们很晚都没有回去,利用他的发明找到了我们,把我们救回了羊村的。当时我没有想太多,现在回想,我感觉很惊讶——美羊羊当时只有四岁,比我还小两岁。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在这样一个阴暗恐怖的山谷里,看到我哭竟然能止住自己的难过,并且来安慰我。而且,她真的很懂我,那一句我不是一个人,她就在这里陪着我——真的,她懂,她即使那个时候似乎也明白,也知晓,我心底里的那种孤独。 她在我的身边,真的是我的童年里,上天给我的,最大的馈赠。 给各个主要的情感线轮流发点糖,今天是喜美,接下来还有喜懒和灰喜……至少我觉得是糖,大家是不是这么觉得我就不知道了?? 那一年的又一件值得讲述的事,主角则是懒羊羊了。那是那一年晚些时候,我和懒羊羊去森林里玩。美羊羊大抵是因为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形成了心理阴影,怎么也不愿意去了。沸羊羊则是又生病了——他那个时候这么容易生病吗?一点都不像后来身体强壮健康的沸羊羊——所以最后便只有我和懒羊羊两人成行。 我们找到了森林里一处悬崖边的开阔的空地,在那里拿出了我们带去的玩具和野餐的食物。那次我们在那里真的是玩了一整天,早上黎明时分便到了那方空地,在那里看到了日出朝霞;晚上太阳沉入西方的地平线之后我们才离开。一开始,在悬崖边,我们还是注意了安全的,但到后来,越玩越开心,越玩越尽兴,我便有些大意疏忽了,所以终究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那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金色余晖照到树林,照到草坪,照到玩耍中的我们身上,全都给染上,一派金黄。我和懒羊羊当时在玩我们带来的一个小皮球。我还记得,当时我满心欢快地踢着球,跑着,一声“接着”后便把球踢飞起来,飞向懒羊羊的方向。 懒羊羊向回跑了几步,头一顶,把球顶高了一点,接着就是一个后空翻,小脚丫倒钩着踢在球上——“倒挂金钩!”飞回来的球精准地在一个我们带来的易拉罐上弹了一下,又在地上弹了一下,落在了我的手里。“懒羊羊,好样的!”我兴奋地叫着,手挥舞着。 ——所以懒羊羊当时的球技确实不错。我感觉后来他好像反而退步了?后来在上学的时候,学校操场上我们踢比赛,他似乎再也没有过那天的水平。不过无论如何,当时既然懒羊羊都展示了他的绝技,“倒挂金钩”,那我也不甘示弱,把球向上一抛,稳稳地落在了我的头顶,我便开始展示我在头顶上平衡住球的能力。 可是我显然忘记了我当时在悬崖边——看来我在长安谷那一次掉下悬崖的经历也还没有让我长记性——我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便是一下子踩空了。下一瞬,身体便向下坠去。 ——懒羊羊拉住了我。 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用稚嫩的声音说出的那一句“喜羊羊,别松手!”、用力拉我时的吃力却又坚定的表情、和终于把我拉上来之后便是哭着扑到我身上的那一句“喜羊羊,我好怕呀!” 为了安慰他,我当时笑着——其实我当时也惊魂未定,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笑出来的——说了一句:“懒羊羊,是我掉下去了,你怕什么呀?”懒羊羊的回答却是让我惊讶:“我怕怕,没有了你这个朋友……” 懒羊羊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当时是,后来也是。我那时是愣了一下的,想了想,从旁边的饼干盒上取下了盒盖,用草绳串了起来,给懒羊羊戴在了胸前。“这是勇士奖牌,懒羊羊,你是我真正的勇士!” 我们都笑了起来……当下再说起来,这件事是挺幼稚的。想来,现在懒羊羊也早已不戴着这块奖牌,早已不记得,童年的这段很幼稚很幼稚的经历了吧。但我们当时,笑得,却是真的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而随着这件事的过去,我的童年的第一个时期,也便到了尾声。一段新的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今天并没有更新,但是来汇报一下后面的写作进度?? 第十章的更新既然已经开始了,第十一章《往事依依》的写作自然也已经开始了。现在第十一章的开篇已经写出来了,然后楼主刚刚也完成了第十一章的大纲。第十一章的长度应该会和第七章(《夕·夜》后传)近似,开篇和结尾设定在喜儿写《童年忆事》这篇日记的大半年之后,《夕·夜》事件的六十年之后,也就是喜儿七十四岁的那年。不过中间的部分都是回忆,描述的时间段从《夕·夜》事件结束半年之后到二十年之后——也就是第八章开头,喜儿做《四世·命运》这个梦的时间点。 提前说明的是,第十一章(还有后面的十二、十三也肯定是这个样子)会比较虐。不过毕竟是第肆部“归”的开篇章,风格和前面的章节(《夕·夜》和《四世·命运》)不会太一样。在《夕夜梦归》的一开头,我发过四部各自的主旨,第肆部“归”对应的话,是“人所以能遵循原则,正是因为还能看到希望。”这句话是希望说明,“归”的主题跟“夕”和“夜”的区别已经很大了,命运不再是完全的核心与重点,很大程度上“归”是关于命运已经击败了人之后,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希望之后,人的所作所为。《夕·夜》里的事情,《夕·夜》之后六十年里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喜儿的性格早已经和原先极不一样,做出的事情当然也会很不一样。这个故事就是希望展现在这样一个情形之下,把人被放在极端的绝望和悲剧之中,去挑战人的道德原则、人的信仰。所以……怎么说呢,第十一章会比较虐,但是和以前不同。《夕·夜》和《四世·命运》的虐更大程度上是生离死别,是冲着能让人读哭来写的;而第十一章《往事依依》更大程度上是冲着会让人读着很难受来写的。(我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写作目标……??) 以及,不得不承认,整个“归”里面的某些设定可能会很有争议性,第十一章里就会开始出现这些设定了…… 新的生活,始于我七岁那年,五月初七——那个日子,我一生也无法忘记。 那是个夏日的午后,晴朗温暖,但丝丝拂过的微风却让人不感燥热,只觉惬意。同时,那一天,也是我们的第一个散学日,慢羊羊老村长在那一年把我们四个都安排到了大肥羊学校读书,所以这个日子也就成了我们的第一个暑假的开端。两个月的美好暑假,没有人不期待,我们更是都等不及要出去玩了。 然而,正在我们兴奋地吃着散学典礼上提供的青**糕时,慢羊羊老村长却走上了讲台,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沸羊羊拉着我们去“冒险”之后村长标准的安全教育,已经让我们习惯了村长的啰嗦,但是这半年在学校里的学习经历才是让我们见识到了慢羊羊老村长在长篇大论这方面的实力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各位同学,明天就放假了。在放假的时候,大家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把假期作业做好,注意交通安全,出去玩的时候不要跑得太远……” 看着村长手里那长长的一条列着讲稿的纸,我们都在下面嘀咕着,这大概是不到晚上,村长的讲话不会结束了。 然而最终慢羊羊老村长却没有讲那么久,一个原因是他犯了个十分尴尬的错误。村长当时在说: “……尤其要小心的是,外面会有可怕的大灰狼!大家要记住,见到这样的动物一定要逃跑!” 可他拿上来的图片却不是狼的图片,而是慢羊羊老村长他自己婴儿时期的一张照片。我发誓我当时尽力了,而且我也确实在忍着笑的情况下问出了一句:“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危险呐?”可慢羊羊老村长却没有意识到图片的差错,只来一句:“他很危险的!你不要掉以轻心!”终究是让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 不过无论如何,村长这关于狼的安全提示,真真是一语成谶了。大抵就是由于拿错图片的尴尬,慢羊羊老村长居然只讲了三个小时,散学典礼便结束了。而刚一结束,村门口那里就传来了“叮咚”的门铃声。那天正是懒羊羊值班,我知道——按他当时的性子——他所谓的“值班”就是支个吊床呼呼大睡,而绝不会理会这门铃声的,于是我直接跑到了门口。那里,站着一只陌生的“羊”,一位头戴红色头巾的“大婶”。“她”说,“她”是慢羊羊老村长的亲戚。 实际上,他——并不是“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村长的亲戚,甚至根本就不是一只羊,而正是一只狼——灰太狼,当时的狼王,却被族狼赶到了青青草原。当然,我当时对这些全然一无所知,更不会知道,面前的这人将会揭开我童年生活的一个新的阶段,带来新的冒险,新的经历,新的责任,新的情谊,最终,彻彻底底地,改变,我的一生。 我当时对这些,都不知道。我只是急忙跑回村子里去通知慢羊羊老村长了,只留下了一句“村长的亲戚?好的,我马上去告诉他!”便一溜烟地,不见踪影了。 慢羊羊老村长名副其实,走得真的很慢。实际上,大抵是因为站着讲了三个小时的话,那天他走得比平时还慢。我倒是无所谓,门外的“大婶”却是坐不住了,不耐烦地抱怨着:“你们村长怎么还不来呀?” 结果就在同时,慢羊羊老村长就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不过等他真走到门口还是又用了几分钟。终究,站在大门前的慢羊羊老村长带着些许疑惑开口问道:“这位大婶就是我的亲戚吗?” “是呀,”“大婶”一瞬间便编出来了一大长串话,“我就是您大爷的二舅的三表哥他老婆的妹妹。您不认识我了?”——所以我当时的日记上为什么会把这一大长串编出来的亲戚关系都给记下来了??? 不知村长是不是有点老糊涂了,真的一皱眉就信了门外人的话:“是吗?好像是有这么个亲戚。” “大婶”一下子欢喜起来:“这就对了,您赶快开门吧!” 可是她的话说得太急迫了。她怎么会这么急着要进这羊村铁门?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怀疑门外的人是不是伪装的。在村长找他身上带的哪把钥匙是大门钥匙的时候,我四处仔细观察了一圈,最终,是“大婶”的脚印暴露了她自己——那正是慢羊羊老村长讲“狼”的时候配图上的脚印。眼珠一转,我有了办法,跑到懒羊羊的吊床边,把他的风扇转了个方向——“大婶,您冒汗了,太热了吧,给您风扇吹吹!”——但我把风力调到了最大。 一阵风声过后,果然,“大婶”头上的红色头巾被吹走了,羊皮也飞得不见影了。灰太狼自己的灰色身影,就这样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其他的羊那个时候也到了村门口。美羊羊一声惊呼:“哎呀,大婶的样子全变了!” “嗯,一点都不像我们!”沸羊羊补充着。 慢羊羊老村长那个时候身上带着一本小型百科全书,此刻,他正在飞快地翻阅着:“查到了,查到了。根据他的特征,毫无疑问,他是一只狼!” 不出所料。而门外的大叔,眼看伪装已经暴露,也就光明正大地凶狠起来:“不错,我就是灰太狼!” 然而我们那个时候并不懂得“狼”究竟是什么,除了慢羊羊老村长的“狼很危险”的警示,我们就再也一无所知了。美羊羊当时的话就是明显的例子,她竟然说:“原来狼就是这样的,一点也不可爱。”沸羊羊也跟着笑了出来,来了一句:“你会叫吗?叫一个听听啊。”还把手伸到铁门外想去逗这只“灰太狼”——现在想想,沸羊羊也对狼毫无概念这一点让我有些惊讶。按理说来,他成为狼羊大战平山谷会战唯一的幸存者的时候,已然快要六岁了,应该记得些许了才对。可能是慢羊羊老村长出于避免他留下心理阴影起见,抹去了一些他的记忆?——总之,面对着沸羊羊的挑逗,门外的灰太狼倒是毫无犹豫,直接便张嘴向沸羊羊的手咬去,把沸羊羊吓了一大跳。村长接下来的一句“当然了,根据书上写的,狼不但会咬羊还会吃羊,他们最喜欢吃羊的!”更是直接让我们全都变得脸色铁青。沸羊羊拉起美羊羊,背起慢羊羊老村长就跑。 ——至于我,我留了下来。不知为何,我很奇怪地对门外的大叔没感到多么的恐惧,还若无其事地来回走了好几步。而灰太狼则是在羊都跑了的恼火中看着我便开口道:“喂!小肥羊你不怕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喜羊羊。灰太狼,你要吃我们没那么容易!”——这是我当时的回应。 这同样是一句一语成谶的回应。我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之后的许许多多年,都将在与面前人的斗智斗勇,从他手里解救伙伴们——以及和面前人,在面对更大的危机时,一并拯救世界——之中度过。 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那一天的最终结局是我把一枚**塞到了灰太狼的手里,看着他——第一次——飞向天边,喊出那一句后来的经典台词“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当时又怎么会想到,这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会贯穿,我后来的,整个童年…… 楼主下周一就要开学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楼主事情会比较多,有一次考试,要从暑假的宿舍搬到新学期的新宿舍,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会暂时暂停更文。不过楼主还会经常来贴吧,只是时间肯定不够写文的,所以为了保持写文更文进度一致只好这样了……应该会在下周找个时间,最晚下周末,来恢复更文,希望大家理解~ 以上。 如我所说,灰太狼到来的那天,是我们的散学日,之后,则开始了我们的暑假时光。 暑假那两个月,我们和灰太狼最早的战斗也便开始了。大小药丸、昏睡果,还有各种常规武器,诸如弓箭、大炮、**,甚至像是通过克隆一个假的“喜羊羊”来栽赃我,或者是通过假意谈判来把我们骗进陷阱,这些办法全都用上了。我们也决不甘示弱,用尽办法逃脱和回击。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渐渐成了出点子智斗灰太狼的主力军,成了经常去救伙伴们的狼堡常客。 ——不过其实,灰太狼他的最初几次进攻就是什么直接拿锯子来试图切开大门,太没有水平了。而他第一次有技术含量的进攻,则是利用大小药丸。那一次,他其实成功地抓走了懒羊羊,而我们,包括我自己在内,则全无办法,甚至只能坐在村子里无助地大哭,最终还是懒羊羊自己临危不乱,甚至可以说是不慌不忙地想出了骗灰太狼喂他吃变大药丸,让他体型变大从而可以直接挣脱绳子离开这个办法来逃走的。所以说,懒羊羊他其实是有足够的聪明智慧的,可惜的是,后来——当然是直到我十四岁那年的那场地震之前——他或许单纯是因为懒,就不愿意用他的才智了,对抗灰太狼的责任,也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一个假期。它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比我们之前上学还要累上些许,可是有了某种刺激感,某种……怎么说呢,某种生活的实在感,感觉自己是有责任的,是有事情做的——或许这也是沸羊羊喜欢冒险的原因吧。当时我对这种责任仍旧是享受的,谁会想到,后来,这些责任会把我压垮成了这个样子…… 说远了说远了。总之,暑假就这样过去了。七月初一,我们又开学了。那天,慢羊羊老村长一过来便要我们开始选举班长。沸羊羊童年时的一些不好的性格在那个时候又体现了一次,他坚信自己应该当班长,甚至在他确定已经得到了多数票的情况下,当他听到懒羊羊把票投给了美羊羊的时候,他还是舞着拳头威胁着懒羊羊,强迫懒羊羊改投了他——没错,这还是在懒羊羊那一票是投给美羊羊的情况下……所以说我应该感到很高兴沸羊羊后来改掉了这个毛病,不然他后来负责羊村公共安全的那么多年,可能就要是场灾难了…… 玩笑玩笑。回到那一天,事实上,我们选班长这件事其实没什么意义——慢羊羊老村长走进教室便说“同学们,给你们介绍一下新的班长。”而当我困惑地问他“村长,你不是说要我们选举班长的吗?”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之前是听错了——慢羊羊老村长其实是说让我们选一个座位给新的班长…… 而这位新的班长,也便是我的童年的又一位玩伴,暖羊羊了。暖羊羊她的个头特别大,比我们所有人都大,当时为了进教室,她把门框都撑坏了——我们后来才知道,这其实是因为她是盘羊。我们大多对于暖羊羊的到来是欢迎的,只有沸羊羊,大抵是由于当不成班长的执念,怎么也不服,一定要和暖羊羊比试一场。但在一场掷铁饼比赛,一场跑步比赛,沸羊羊都彻底战败之后,他便也就败下阵来,接受了暖羊羊的班长地位。 暖羊羊很有善心——这是一个良好的品质,我……我就做不太到。但,怎么说呢,她有时候从某种角度上看或许有些夸张。我还记得很清楚,她刚来没多久之后,灰太狼来进攻的时候,用迷/药/迷/晕/了暖羊羊,结果她向前直接倒地压在了灰太狼的身上。结果灰太狼“死”了——实际上当然是装的,但直到我们发现这一点之前,我们怎么劝暖羊羊说灰太狼是坏人,她都心情平复不了,觉得“坏人也是人”,大哭了好几场。 ——当然,后来我和灰太狼变得逐渐亦敌亦友之后,若是灰太狼死了,而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最接受不了的,可以肯定百分之百是我,大约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我竟然会选择现在这……哎…… 哎……不说这些让人痛苦挣扎的事了……关于暖羊羊的另一点是她的身世基本是个谜。甚至一直到羊运会的时候,盘羊族来比赛,他们的传统之一便是晚上吹响号角,召集所有本族的羊,在梦游之中练习斗角,结果暖羊羊却也在梦游之中去盘羊族营地了——直到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暖羊羊并不是绵羊,而是属于盘羊一族。而且据慢羊羊老村长当时的反应来看,他原本应该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我也是后来翻看村长留下的一些笔记,才知道,原来村长是在一处山崖下发现暖羊羊的,大抵是她不慎与族群走散,跌下了悬崖吧。总之她当时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来自什么地方,自己的家人都是谁之类的了,除了还记得她自己的名字是暖羊羊之外,她完全失忆了。于是村长才把她带回羊村,给她疗伤,然后让她和我们一起来上学的……这些事,可能是因为担心我们如若知道会疏离暖羊羊吧,慢羊羊老村长始终都没有告诉过我们。 无论如何,善心和身世,这是关于暖羊羊的两个特点。关于暖羊羊的另一件事,则是她交了一个狼族的朋友——远在我和灰太狼之间发展出那种既有友情,亦有亲情的特殊感情之前,甚至远在我们与小灰灰的相识之前——暖羊羊的这件事,便也是我下一个,要讲的故事了…… 暖羊羊的狼族朋友,名叫蕉太狼。他们两人成为朋友的过程,可以说,既是机缘巧合,似乎也有那么几分命里注定的因素。 那时正是秋季,草原上一座大香蕉园里的香蕉成熟了。刚来羊村半个月的暖羊羊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去采成熟的香蕉的任务。 正巧的是,那天,蕉太狼,灰太狼的侄子,也是刚被他爸爸以他只吃香蕉的缘由给赶出了家门,结果灰太狼也拒绝接纳他。他便来到了这片香蕉园,在这里采摘香蕉,做茅草屋安家——好巧不巧,他和她,就这么碰上了。 按照暖羊羊后来的描述,当她看到一只狼突然出现,她的第一反应,自然地,是尖叫着“狼啊!”逃跑。谁知蕉太狼也是同样满脸惊恐,尖叫着“羊啊”也跑了起来。两人就这样在香蕉树的另一边迎面撞在了一起——然后一起倒在了地上,一起瑟瑟发抖地叫了起来:“别吃我啊!” 可以想象当暖羊羊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之后的惊奇,一只狼,竟然怕羊?好奇的暖羊羊问了出来:“你为什么那么怕我啊?” “妈妈说,如果小朋友不睡觉,会有大肥羊来咬我的……”是蕉太狼有点害怕的回答。 我怀疑,如果当时是我在那里的话,我可能就会开始嘲笑起面前这只狼了。可是暖羊羊,她终究是有那我怎么也有不了的善心,她没有笑话蕉太狼,而是安慰了他,热心地帮助了他。他们聊起了天,互相展示着自己的技艺绝活——玩花绳啊,香蕉杂耍啊,诸如此类的。他们的友谊,也就这样开始了。 不过他们之间的信任的完全建立,大抵还是那天晚些时候,灰太狼伪装成一个大香蕉,抓住了暖羊羊。蕉太狼几乎可以说是冒着被他二叔灰太狼打死的生命危险——灰太狼那个时候这么残忍的吗……——放走了暖羊羊。暖羊羊则找来了我和沸羊羊来救蕉太狼——虽说最后的结局有点戏剧化,我们没救成人,还被抓了起来,是蕉太狼听说灰太狼要吃暖羊羊,奋起暴走,把灰太狼打飞,我们才得以逃走的…… 最终,大家都成了朋友。但和蕉太狼情谊最好的,自然还是暖羊羊。之后的那么多年,可以说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许多的故事,许多许多的风云。但他们一直坚持着友谊,可跨越种族的情谊又是那么的难——这一点,我有深入骨髓的亲身体会——他们还是坚持了那么久,那么久。虽然我完全对他们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我想,他们一定还是坚持到了现在吧…… 为什么呢?自然有偶然的因素:蕉太狼本就是狼族中的特殊的特殊,从小由猴子抚养,吃香蕉长大,完全没有与羊为敌的天性;而正好暖羊羊和蕉太狼那天同一时间去采香蕉,并且还是同一片香蕉园……但是我也确实认识到,一个很重要的,像是命里注定的原因,就是暖羊羊的善良。她很愿意相信别人,也因此很容易与别人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想来,上天会允许她与蕉太狼的友谊,这种违背天定规则的跨越种族的友谊——而比如说,就没有允许我和灰太狼的情谊——便是上天对暖羊羊的善良的奖赏吧…… 当然,那段时间,我也有其他的一些,我自己的故事。 八月初,草原上仍旧有绿草地,仍旧有零零散散的野花。一阵秋风吹过,也不知是怎么地挑动了沸羊羊的神经。他大半夜把我和懒羊羊强行召集了起来,说是要开一个什么“重要的会议”。 好吧,有点过度戏剧化了。实际上,沸羊羊大抵不是受了秋风的影响,更可能是因为受灰太狼那一段时间的猛烈进攻的刺激,不过他把我们大半夜召集起来一事自是千真万确的。站在他家的床上,披着被单,腰间系着根绳子,手持一把木剑,他慷慨激昂地做着演讲:“我们,是羊村的未来,草原的希望。为了维护草原的正义,锄强扶弱,警恶惩奸,我们,要成为正义的使者——草原三侠!” ……好吧,他的原话,至少按照我当时的日记所写,真的是这个样子的。看来他的话远比我的描述更加戏剧化……无论如何,不管我和懒羊羊到底是否愿意,他威逼利诱,求情着我,威胁着懒羊羊,到底是让我们和他一起,踏上了“草原三侠”的“除暴安良,警恶惩奸”之旅。 好吧,习惯了,相比刚来羊村的时候,这个时候的沸羊羊变得更鲁莽,冲动,暴力,而且自负了——人成熟的过程总要经历一些退步,我的成长中经历过孤僻到阳光,再从阳光跌回苦痛,又从苦痛再回到幸福,最终却又从幸福落回绝望和阴暗的过程;还经历过从急性子到稳重,却在去大树世界的时候又回到了急性子,最后再一次稳重起来的过程;类似地,懒羊羊也经历过从懒惰变得更加懒惰,最终经历了那场大地震勤奋了起来的过程;以及从十分机灵到埋没他自己的智慧,最终却再一次睿智起来,担起责任的这些过程。所以沸羊羊当时的情形,应该说,是他成长经历中正常而重要的一部分——不过对那个时候的我和懒羊羊而言,未免就有些痛苦了,从原先的只是去探险,到现下的“警恶惩奸”,这个转变带来的结果嘛……嗯…… 第一天,我们经历了沸羊羊把帮小袋鼠练拳的袋鼠爸爸误认为是以大欺小的坏蛋,“制伏”了他,最终被小袋鼠一路追打的事情;第二天,我们经历了沸羊羊把帮助累得走不动路的蝎子宝宝们的蝎子妈妈误认为是要绑架蝎子宝宝们的绑架犯,结果又被蝎子宝宝们蛰了好半天的事。本以为沸羊羊会就此罢休,结果,第三天,沸羊羊仍旧坚持着要做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还是带着我们出来了——而这次的结果,则是灰太狼假装成了一个正在受到攻击的老人,沸羊羊拉着我们赶去帮忙,结果我们掉进了灰太狼的陷阱,最终费了好大的劲——以及受了不少的伤——才逃了出来。 经历了这些,我们也就这样,从“草原三侠”变成“草原三‘笨’侠”了。大抵是这个名字现在实在是太丢脸了,沸羊羊把它改成了“草原三剑客”——很幼稚很幼稚,现在来看,我想沸羊羊也会觉得实在是太幼稚了。可是童年,大抵也就是由一件件类似这样的幼稚的事情,组成的吧…… 幼稚的事情,自然还有许多。九月初,深秋季节,草地上已有些许金黄的落叶。慢羊羊老村长在大礼堂里把我们召集起来,宣布我们大家表现都很不错,准备带我们去野餐,要我们自由组成小组。那个时候,怎么说呢,我在同学之中相当受欢迎,于是大批大批的同学都围过来,要和我一组。我有些害羞了,也不好拒绝,只得建议所有人都分在一组里,这样,便算是满足了所有人的希望。 可沸羊羊并不高兴。一方面或许是源于他的自尊心;另一方面,他那个时候,大约是已经意识到了他对美羊羊的特殊感情。他想邀请美羊羊和他一组,但美羊羊说已经和我分成一组了,接着又因为要去做我喜欢的蛋糕,便要匆忙离开。沸羊羊想要拉住美羊羊,一不小心地扯坏了美羊羊的挎包,连带着导致挎包里的我给美羊羊的签名照——我还有签名照这种东西?——也被扯成了两半。本来这只是个意外,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美羊羊吧……或许还是她那个时候比较小,只有五岁半而已,竟一下子哇地哭了起来。慢羊羊老村长一下子就恼了,觉得沸羊羊欺负女同学,罚沸羊羊打扫操场一个星期,不准参加野餐。而懒羊羊则是因为之前考试的时候抄了我的卷子,被村长发现了,也被要求去打扫操场。 就这样,我们第二天出发去野餐的时候,沸羊羊和懒羊羊便只能留在村子里扫地了。实话是,其实我完全有能力去找慢羊羊老村长给他们两个求求情。至少沸羊羊的这个情况,完全是个意外,我若是去说清楚,大概率村长是会让沸羊羊来参加野餐的。更何况,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所以,我当时甚至一度决定去找村长了,最后却是为什么没有去呢……?仔细回想,完全是一种幼稚的好胜心,想要野餐回来,向全班同学,尤其是向他们这两个去不成野餐的人,去夸耀,去炫耀。总之,就是那种幼稚的想要让自己显得比别人更厉害,让自己得到更多的认可的心理吧…… 而沸羊羊和懒羊羊他们两个,看来也是陷入了和我一样的幼稚心理之中。他们想要我出一次丑,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做一次英雄。这是自然的渴望,但他们试图实现的方式未免有些幼稚——他们向灰太狼报信,告诉了灰太狼我们将要去野餐这件事以及野餐的地点。他们无意伤害任何人,只是希望灰太狼出现,把我抓起来,之后他们便可以及时登场,用他们提前布置好的陷阱打败灰太狼,成为大家喜欢和羡慕的英雄了。 本来这个计划倒没什么问题,可是他们太低估灰太狼了——这也是那个时候我时不时就会犯的错——灰太狼警惕性很强,他提前四处转了一圈,勘察了周围的环境,发现了沸羊羊和懒羊羊的藏身之处,把他们抓了起来。 之后的事情,便是我和灰太狼打起了追逐战。我一路把他带进了树林,诱使他放下了沸羊羊和懒羊羊去追我,让我有机会救出他们两个。但是,就像我所说的,我也低估了灰太狼,他很快追了上来,抓住了我——这一次,便是沸羊羊和懒羊羊救的我了。他们骗灰太狼踩进了他们提前布置好的陷阱,打飞了灰太狼。 我还记得当时感到愧疚的沸羊羊的话,他红着脸说:“我们保证以后不会讨厌你,我们草原三剑客,三位一体,战无不胜!”——实话实说,我不觉得他后来完全了履行了这个诺言。不过那次事情确实增进了我们的友谊,也对我们三个人,都发出了一种警示:有些幼稚的心理,好胜、妒忌,是绝要不得的。 尤其是在面对危机的时候。 而危机,也很快,就要到来了。 这次、上次、和上上次更的一共六章都是改编自喜灰530版的,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都是来自于哪些集?? 危机在那年十月悄然而至。 十月初九,阳光正好,白云悠悠。时间上已是将近冬季,但由于羊村那一带的气候和植被种类的缘由,仍旧有些绿树青草。不过终究是将近冬月,为了迎接皑皑白雪的到来,慢羊羊老村长搞起了“清洁迎白雪运动”。第一步,便是把村子里原先的垃圾桶都换成带有垃圾分类的。暖羊羊作为班长,遵照村长的指示,带我们到了一个已经安装好的垃圾桶旁,讲起了“可回收垃圾扔进绿箱;不可回收的垃圾呢,就扔进红箱”之类的垃圾分类知识。 好巧不巧,灰太狼竟在那一刻从天而降,就落在我们旁边。红太狼也随之而来,命令灰太狼使出了绝招——阴离子光球。 那一战,夸张地说,就是“撼天动地”。阴离子光球放出的射线一点一点,几乎把整个村子都夷为了平地。我当时急忙跑进村长的实验室询问办法。慢羊羊老村长慢悠悠地想了想——即使在这个情况下他也仍旧不紧不慢的,道:“阴离子光球……?只有我们的镇村之宝可以对付啊……” 那“镇村之宝”,是与阴离子光球相对的“阳离子光球”。村长慢悠悠地介绍着,什么“阳离子光球能放射出相当于十万伏电能的阳离子光”,还什么这光“具有十大优点”,然后——我的天,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第一,无色无味;第二,不含防腐剂……”要是现在的我,稳重了许多,可能我会能把慢羊羊老村长的话听完,但当时吧……急性子是我最大的缺点之一。想着外面正战火纷飞,我实在是听不下去村长的唠叨了,抓起阳离子光球,只留下一句“回来再说吧,村长!”便跑远了。 结果证明,这是一个重大的错误。当我拿着阳离子光球匆匆赶到,和手持阴离子光球的灰太狼在几乎已是一片废墟的街头对峙时,灰太狼想也没想就把阴离子光球扔向了我的方向,而我想也没想就把阳离子光球扔向了灰太狼的方向——扔出去之后才意识到跟在我后面急急赶到的村长喊了一句“喜羊羊,别扔出去啊!” 可是已经晚了。阴阳离子光球结合产生了扭曲空间的力量,打开了一条通往“第六空间”——或者按我们后来的叫法,“古古怪界”——的通道。灰太狼红太狼夫妇,加上我们所有人,我、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暖羊羊,外加当时刚好在场的沸羊羊的宠物“打打”和懒羊羊的宠物“蛋蛋”,就这么一起掉了进去。 ——说明一下,“打打”和“蛋蛋”这两个“宠物”,并不是真正的动物宠物,而是之前慢羊羊老村长当作开学礼物送给我们的,他发明的以吃电池为生的机械宠物。后来虎年,虎威太岁入侵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大抵是被虎威太岁的机器人大军给拆掉了。为此虎年的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说远了说远了。总而言之,古古怪界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们掉下去落地的地方是一片花海,虽然景色很美,但大家显然都无心看风景,都在想着怎么样回村子。可慢羊羊老村长表示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我们只好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却碰到了一个巨大的“鸡蛋”,谁知道这却为我们招来了杀身之祸,我们被一群蜜蜂捉住。他们说,这是封印了恶魔的神蛋,泡水以及加热就会放出恶魔,所以,为了避免恶魔被放出来,要把我们这些来解开神蛋封印的“坏蛋”给煮了!可好不容易逃出来之后,我们才发现,封印到底还是被解除了,恶魔——他名叫黑大帅——到底是被放出来了,并且放出了“基因光线”俘虏了所有古古怪界的动物们。事后想来,大概是灰太狼他们放出来的吧,又要泡水,又要加热,搞不好他们是想要把这大“鸡蛋”给煮了吃,结果不成想造成了这么个结局。他们自己,也成了黑大帅的手下。 至于我们,我们在河边碰到了那神蛋的“蛋壳”——自称先知,口头禅是“画个圈圈诅咒你”的潇洒哥。事实证明,他就是个糊涂蛋,不过他确实知晓打败黑大帅的办法——那是一个叫做“光明道具”的东西,可他既不知道这“光明道具”在哪里,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无奈,我们只好踏上了寻找之旅…… 当然,古古怪界的故事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寻找“光明道具”然后用它打败黑大帅。事实上,比这要复杂太多了——可惜的是,那段时间的记录太过混乱了。一般来讲我是有记日记的习惯的,可是进入古古怪界这件事完全是个意外,如此匆忙之下我不可能想着去把日记本带上。在古古怪界里我们也经常疲于奔命,我很少有时间去找地方记录自己的生活。如此一来,大多数我日记本上的记录都是最后一切结束之后,以及古古怪界的事情中间有一段时间我们回到了青青草原的时候,我自己回忆着记录下来的。 中间那一段回到青青草原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们早已取得了光明道具——其实就是一个花洒——和黑大帅以及他的手下灰太狼红太狼战斗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红太狼还邀请来了七大恶狼,也就是灰太狼的七个恶狼亲戚,一起进攻我们。但我们毕竟夺得了光明道具,占据了优势,眼看着我们就要拿着光明道具彻底打败黑大帅了,却中了他的陷阱——他觉得,他的屡战屡败根本原因在于我们这些小羊们,所以设了陷阱把我们送回了青青草原。七大恶狼也一并回来了。 这七大恶狼吧,倒不如叫七大笨狼,论智商和灰太狼差得太远了……不几轮和我们交手下来,不仅没抓到我们,反而被我们戏弄了好几次,到最后,竟是怕我们了,见到我们就瑟瑟发抖,四散逃窜。狼成了这个样子,也是丢尽颜面了。结果呢,是我们成了草原的“霸主”,再也不用担心狼的偷袭了,像是,怎么说呢……回到了我更小的时候,灰太狼到来之前的样子。而且我们觉得没有和我们一起被送回来的潇洒哥和蛋蛋,手里有着光明道具,打败黑大帅应该绰绰有余,于是便也乐得清闲,在草原上无所顾忌地肆意嬉笑玩乐了起来。 但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灰太狼和红太狼终究也乘着火箭回到了青青草原。由于一场纯粹的意外——在灰太狼进攻我们的时候,正好古古怪界里的黑大帅发现灰太狼和红太狼逃走了,愤怒地用他的法力打来了一个电话——纯粹是由于这么个意外,我们知道了原来潇洒哥和蛋蛋根本就没能用光明道具打败黑大帅,正相反,他们中了黑大帅的计,被抓了起来,成了俘虏。为了救他们,我们决定再一次进入古古怪界。 一开始,为了重回古古怪界,我们试了许多办法。但是逐一失败之后,我们认识到还是只能从灰太狼那里偷走阴离子光球。我们刻意放松了羊村的防守,让灰太狼中了陷阱,拿着枪指着他,威胁他把阴离子光球交给我们——当然我们没真的以为他会乖乖交出来,所以本来的打算是用这个当幌子引他出狼堡,找到时机让我进狼堡里偷出阴离子光球。 这是最初的计划——谁知灰太狼这个家伙把阴离子光球带在了身上。我不得不临时用了“抛砖引玉”计,让灰太狼为了攻击我不择手段,把各种****全往我这里砸,最后在混乱中意外扔出阴离子光球,我便可以趁机扔出阳离子光球,再一次回到古古怪界了。 这个办法成功了。然而,由于这纯粹是临时的办法,事先我没有准备,于是再一次,我没有带上我的日记本……也就是为什么后半段的事情一直到事情彻底结束,回到羊村我才有机会把它们记录下来。 ——另外插一句,不得不说,我当时竟然会拿枪指着灰太狼威胁他,他居然会手枪**手**全部用上来对付我。若是后来,比如古古怪界的事情两三年之后,这绝对不可想象,我和他,都下不了这个手。但古古怪界那个时候,我们之间仍是纯粹的、绝对的敌人,完全没有后来的那些情谊,这些难以想象的事情,也便都成了可以想象了。 不管如何吧,古古怪界后半段的经历就这样开始了。在前半段的经历里,我们经过了古古怪界的许多地方,除了蜜蜂的国度,还有巨蛙和招潮蟹的部落,还有企鹅的天地,更有兔子的王国。可如今,这些生灵们都已经是黑大帅的手下了。加上光明道具已经被改造成了黑暗道具,我们只得另寻它法。 后来的故事已经记不得细节了。不过大体上,首先我们经历了一场意外,美羊羊中了黑暗道具喷出的魔水,成了听从黑大帅指令的手下。之后的一系列变故让我们几乎可以说是误打误撞地炸毁了黑暗道具。但随着光明道具——或者说黑暗道具——的彻底摧毁,我们完全失去了用过去的办法对抗黑大帅的可能,于是潇洒哥告诉了我们他的妈妈——鸡妈妈——或许能帮忙。 我们在鸡爪山上找到了这位鸡妈妈,从她口中,我们知道了一件令我们震惊的事实——潇洒哥和黑大帅竟是同胞兄弟!原来吧,黑大帅是受到了一个“黑心皮蛋加工厂”的毒害才成了这个样子,是鸡妈妈没有办法之下才把黑大帅封印在了潇洒哥的身体里,放到了蜜蜂的国度里;而“光明道具”,根本就是潇黑这一对兄弟小时候洗澡用的花洒…… 再后来的事情可以说是一团乱。我们找到了对抗黑大帅的办法——让潇洒哥和蛋蛋合体,组成“潇洒超人”,但却还没真正派上用场就发现黑大帅竟已经功力全失,而且功力全叫灰太狼给夺去了。还是多亏了潇洒哥和黑大帅的一次意外合体,我们才最终打败了灰太狼,并且设计骗灰太狼放出了“净化光线”,解除了他对古古怪界的生物的统治,恢复了,这个世界的和平。 说明一下,因为这第十章《童年忆事》要覆盖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各个故事都不可能都写得很细,甚至有不少(像这里的古古怪界)会有点流水账,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毕竟我还是希望控制一下第十章的长度的,而即使这样第十章都写了六万字……后面的羊运会和虎年、兔年、龙年电影的情节复现也会比较粗略,望谅解 从古古怪界回来已是二月底,三月初了。是灰太狼先利用黑大帅的功力“穿越”回到青青草原的,我们则是用灰太狼制造的火箭返回的。不过一切尚未彻底结束,灰太狼仍保有黑大帅的功力。他用这功力轻而易举地攻破了羊村,只有我和美羊羊逃掉了。最后,是我们设计骗了红太狼,让她以为我们可以帮她把灰太狼的功力转移到她的身上,但我们却趁机找来了整个森林里的动物,把灰太狼的功力全部转移到了那些动物的身上。 一切至此终于告结,生活又回到了相对平静的正轨——至少,一直到那年夏天的羊羊运动会之前。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有几件其他的事情应该讲一讲的。 从古古怪界回来之后没多久便是美羊羊的生日。大家的生日我们自然是要好好庆祝的,但是生日宴会、生日蛋糕、彩带、烟花,这些固然是好,但总让人觉得有些老套。在美羊羊生日前五天,我和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聚在一起商议的时候,我便提出了自己的感觉,想着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结果懒羊羊撇撇嘴,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有人给过生日就很好了,总比我三岁生日我父母连理都不理我要好。” “嗯?”我有些茫然地把头转向懒羊羊的方向,“可我记得你那天过得很开心啊?” “那还不是你和美羊羊后来发现了我,陪我玩了一下午。”懒羊羊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唔……啊!懒羊羊!你这个点子太好了!”也不知怎么的,懒羊羊这么一说启发了我,让我有了个莫名的灵感,一下子大声——好吧,有些夸张的大声——惊叫了起来。看着伙伴们一瞬间看向我那「你是怎么了?是不是疯了?」的表情,我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向大家摆摆手,“大家,我有办法了……” …… 美羊羊的生日那天,三月二十,风和日丽,春风徐徐。美羊羊带着她的机械宠物“美美”正站在大树下。懒羊羊是第一个去找美羊羊的,带着——显而易见——好大一堆零食,见着美羊羊就来了一句:“我有好东西!你看,我有好多零食!”然而美羊羊想要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却道:“你干什么?我只是给你看一下,没说给你吃。” 接着是沸羊羊,他冒出来说了一句:“懒羊羊,美羊羊,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踢球吧!”美羊羊大约是刚受了懒羊羊忘记她生日的打击,上来就满脸期待地问:“沸羊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可沸羊羊的回应嘛……“当然知道,今天是我打懒羊羊的日子!”便在他“让你贪吃”这句话的声音里把手里的足球砸向了懒羊羊的方向。 再接下来是暖羊羊。想来美羊羊有不少期待是压在暖羊羊身上的。不过,当然,当暖羊羊捧着一簇鲜花出现的时候,当美羊羊刚想从暖羊羊手里接过鲜花的时候,暖羊羊却道:“太好了,蕉太狼一定会喜欢!”还补充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接着便跑向了刚刚到来的蕉太狼那里。 最后,到了我了。我肯定是美羊羊最后的希望了,而我也确实拿着一个礼物盒出现,上来就笑着跟美羊羊说:“送给你的!”但实际上嘛,礼物盒里装着的,是我已经制造起来可以说轻车熟路的恶作剧**……后面就可以想象了。 当然当然,我们其实是没有忘记美羊羊的生日的。这就是我当时想出来的点子——假装忘记,但是在背后美羊羊的家里偷偷地准备生日惊喜宴会,让美羊羊肯定充满失落地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惊喜。而确实,在美羊羊跑到一边哭的时候,我们就集中在了美羊羊家里,开始布置彩带、气球、和蛋糕之类的,为惊喜宴会做各种准备。 可一切并没有那么顺利,一直到很晚,美羊羊都还没有回来,她的机械宠物“美美”却先回来了。其实我们本以为,美羊羊觉得我们都忘记了她的生日,会躲到哪里去哭。我们确实没猜错,但是,她竟是跑到羊村外面去哭了!灰太狼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把她给抓走了,只有“美美”跑了回来。 于是我和懒羊羊、沸羊羊扮成了七大恶狼的样子前去了狼堡,基本可以说是强行从灰太狼手里“抢走”了美羊羊,还顺便给灰太狼送了一个伪装成蛋糕的我的恶作剧**。 那天晚上的惊喜宴会最终还是成功举行了,只不过地点最后没有在美羊羊的家里,而是在草原上。不过无论如何大家都很开心,烟花很**,蛋糕也很好吃——除了沸羊羊意外地把一个烟花弹差点砸中了美羊羊之外,一切都还是很好的…… 这个忘记生日的办法,再下一次有人用,就是我的十四岁生日,是小灰灰主持的了。可是那个时候,美羊羊已经……不在了,而且那天的最终结局,是那一场改变了一切的大地震……命运,就是这么的,捉弄人啊…… 今天的吞贴太过莫名其妙了……我试了好久(可以看到中间空出来了好多楼……),发现删掉“烟花很漂亮”这句话就能发出来,但是把这句中间打上斜杠是不行的,最后只好这么手动屏蔽了两个字才发出来…… 【第十章:童年忆事】2 那段时间还有一件关于美羊羊的事情。 现在回想,当初我们这些伙伴之间的感情真的是挺乱的:美羊羊喜欢我,而我和沸羊羊都喜欢美羊羊。沸羊羊喜欢美羊羊可能相当早,至少在前面提到的前一年九月初那次野餐之前,他应该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喜欢美羊羊了。美羊羊对我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感情我不是特别清楚,我怀疑是古古怪界的时候?不过我还是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喜欢美羊羊的,那是美羊羊生日一周之后,三月廿七。 那个时候,美羊羊大约是已经开始喜欢我了。她开始——有些时候很明显地——对我,相比于对沸羊羊,有一些偏心。可以想象美羊羊生日的那天沸羊羊一不小心把烟花弹差点砸中美羊羊这件事更是让美羊羊对沸羊羊有些不满。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比如之前提到的那场野餐,美羊羊一定要和我一组;再比如有一场跑步比赛,我和沸羊羊都得了第一名,美羊羊却只来祝贺我;再比如那个时候我和沸羊羊吃饭都有一些挺相似的不良习惯,美羊羊说沸羊羊太不“斯文”,却说我是“豪迈”;又比如有一次上课,一道数学题我和沸羊羊都站起来回答,都答错了,并且都答错了之后开始随便乱说一些可能的数字来试,美羊羊指责沸羊羊应该“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但却说我“勇于尝试”;还比如有一次绘画课,美羊羊夸奖我的画之后,沸羊羊让我帮他也画了一幅画,美羊羊说我自己的那幅“画得真好看”,却说我帮沸羊羊画的那幅和我画的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等等等等…… 不过最终的***还是廿七那天早上,沸羊羊来找我“挑战”,要我一定要帮他。美羊羊那时正好路过,上来便指责沸羊羊“整天和同学打架”,太过“粗鲁”。但当我想帮帮沸羊羊,一拳把他打飞,然后宣称是我要打架的时候——我发誓我的本意是因为觉得美羊羊讨厌粗鲁的羊,这样一来能让我显得粗鲁,说不定美羊羊就会对沸羊羊更有好感一些——结果美羊羊却说我“真厉害”——不得不说,不止是沸羊羊当时一脸懵逼,就连我都是满脸茫然……如此一来,我把沸羊羊打伤了,却一点他的忙都没帮上,实在是过意不去,便只好答应了沸羊羊的要求,去帮他想一些更好的办法,让美羊羊能够不讨厌他。 而我也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对美羊羊的感情似乎有一些微妙的变化——我虽然答应了沸羊羊,沸羊羊虽然是我的兄弟,但不知为什么我却有一点不太想去帮他了,却有一点不太高兴于沸羊羊对美羊羊的追求,却有一点得意于美羊羊给我的“特殊待遇”——然而我当时对我心里的这些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任何概念,我坚信着我和美羊羊之间只是一种类似兄妹的朋友和伙伴情谊。所以,我发誓我最终是认真地帮了沸羊羊的,但是效果确实不太理想…… 事情是,我们的想法是我会装成灰太狼,跳出来“抓住”美羊羊,然后让沸羊羊把我打败,“保护”美羊羊。想法是好,但这个世界的一大规律就是计划敌不过变化。我委托懒羊羊去做灰太狼样子的头套,可他的艺术水平实在有限,做出来的头套吧……往好了说也得说是惨不忍睹,于是我们只好再返回去返工。而带着美羊羊去到我们事先约定的地点的沸羊羊却好巧不巧地碰到了真正的灰太狼,和灰太狼展开了一番激战,把他给打败了。本来这可以说是挺好的情况,可是我和懒羊羊却戴着重新做好的头套匆匆赶到,就一下子出现了两个“灰太狼”。自然,美羊羊便知道了这不过是一场戏;自然,美羊羊就把所有的欺骗她的过错都怪到了沸羊羊头上…… 可是当我看见美羊羊愤怒地离开,看见沸羊羊难过地去追美羊羊的时候,我的心里却一瞬间有点……诡异的,不道德的窃喜。那天晚上,坐在自己家里的床上,我仔细地反思这一切,才突然意识到…… 我竟是喜欢上美羊羊了? 羊运会里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我们邀请了古古怪界的潇洒哥和黑大帅前来观赛,结果灰太狼和红太狼趁机假扮成了他们,害得真的潇洒哥黑大帅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他们是别人假扮的,和他们****。再比如我们请了草原上著名的歌星、暖羊羊的偶像扁嘴伦来当解说员,可他在足球赛的解说的时候闹出了一大堆笑话和混乱,外加当时潇洒哥黑大帅在观众席上捣乱,灰太狼又伪装成裁判来捣乱,伤到了扁嘴伦,我们最终不得不用潇洒哥黑大帅这两个活宝把他替换了下来——潇洒哥和黑大帅真的是两个活宝。我们去古古怪界的时候他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但如今,他们已经适应了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只不过,是那种永远在互相嘲笑对方,互相损对方,互相争来争去的兄弟。又比如我们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不同地方来的羊族,有我们之前便已熟悉,来自临近的山羊村,由刀羊师伯率领的山羊族的队伍,但还有更多我们之前从未见过的其他羊族——来自羚羊村、身体灵活而反应迅速的羚羊;来自黑山草原、健壮而暴躁的黑山羊;来自青藏高原、跑步速度快而技能全面的藏羚羊;来自巨大草原、力大无比而反应敏捷的盘羊;来自其他星球、由高科技芯片操纵、拥有超人绝技的机械羊。我们在羊运会中与他们同台竞技,也结下了珍贵的友谊——像是我在田径赛场上认识了藏羚羊一族的奔羊羊,美羊羊在艺术体操的赛场上认识了羚羊一族的羚羊公主,懒羊羊在乒乓球赛场上认识了山羊一族的小刀羊,沸羊羊在男子体操的赛场上认识了羚羊一族的羚羊王子,而暖羊羊更是在斗角赛的时候知晓了她自己的身世,找到了她的同族亲人,盘羊。 不过羊运会里第一件我印象特别特别深刻的事情,是一件运动会已经到了中期的时候的事情。这件事的背景,首先,是美羊羊和羚羊公主之间的女子艺术体操决赛。羚羊公主,又有一个外号是“体操公主”,长期独霸女子艺术体操的赛场。以至于决赛当天,无论是观众还是裁判,都认为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比赛毫无悬念,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来看比赛,甚至连裁判都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位绵羊裁判留守在了赛场那里。而应该说,羚羊公主的表演也确实是技艺超群,技惊四座,甚至到了裁判给了二十分的地步——其实满分只有十分,裁判是双手各举了一个十分的牌子。可美羊羊那天超常发挥,她的表演,仿佛创造出了一片灿烂的花海,甚至吸引了大批的蜜蜂和蝴蝶来为她伴舞——也吸引回了本来在草原上游玩的观众和裁判。最终,裁判给了她四十分——双手,外加双脚,各举了一个十分的牌子。美羊羊也便因此获得了冠军。 羚羊公主一开始是相当不服气的,她邀请美羊羊,在一处悬崖上的一座独木桥上再赛一场,重新决一胜负。但当羚羊公主失足要落下悬崖时,是美羊羊救了她。两人也便因此成了好友——但是是那种……怎么说呢,有困难时互相一定会尽力相助,但平时明里暗里仍旧经常争来争去的好友。而艺术体操比赛结束之后没多久,她们就又找到了一次争执的机会,那便是,男子体操比赛。 男子体操比赛主要的对决是在沸羊羊和来自羚羊队的,羚羊公主的哥哥,羚羊王子二人之间——当然,羚羊王子也有一个外号是“体操王子”——可是他们二人是真的实力相当,难分高下。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羚羊公主想要报之前艺术体操的仇,敦促着她哥哥来和沸羊羊弄了一个正式比赛前的挑战赛。两人不分高低,越战越疯狂,越战越停不下来,最后累到半死,结果到了正式比赛,纷纷发挥失误,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名次。 而羚羊队,向来有一个残忍的传统——得不到名次的羊,统统会被抛弃,逐出队伍。羚羊王子也不能免此命运,被逐出之后,他和我们青青草原绵羊队的“营养师”一起被灰太狼抓到了狼堡。 ——说起这个“营养师”,这里插一句。羊运会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营养师”是一只羊,是村长雇来为我们比赛服务的,而我也真的以为他是被灰太狼抓到了狼堡,最后被灰太狼给吃掉了。我也是后来,和灰太狼关系很好的时候专门想起来这件事去问了他,才知道,其实所谓的“营养师”,根本从头到尾就都是灰太狼假扮的,他就是想借此混进羊村而已。而他当然也不可能把自己“抓”到狼堡,其实是他假扮成营养师把羚羊王子骗去了狼堡。而且,他当然也不可能“吃掉”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他脱下了营养师那一套伪装的衣服,弄得好像是这衣服是他吃剩下的…… 无论如何吧,那一趟羚羊王子被抓去了狼堡,羚羊公主去救他。而同时,懒羊羊,因为想念“营养师”做的好吃的东西,也决定去救“营养师”。但是最终,他们并没有成功,而我去救他们的时候则算漏了灰太狼的警惕性,也中了招,左腿受了不轻的伤。最后还是沸羊羊,以及潇洒哥黑大帅带着草原长包包大人及时赶到,才救出了我们。 那一次对我留下的影响自然是我左腿上的伤——毕竟我在运动会里主要的项目是田径类的,尤其是赛跑。不过过了也就半周,伤也就好了。可是——为什么这种事总要有个可是?——慢羊羊老村长给我拆下绷带之后,为了检查伤是不是好了,拿了把小锤子来测验膝跳反应。左腿倒是真的好了,可是当他去检查右腿的时候——我的右腿明明没受伤啊?!——他一不小心下手过重了,结果可倒好,左腿没事了,右腿却又受了伤,再次包上了绷带。 但是那天晚些时候就是四乘一百米接力赛。脚上受了伤,又缠着绷带的效果在去赛场的路上就体现了出来,暖羊羊一句“你伤了脚,走路不平衡,千万不要滑倒啊”,结果我就真的摔倒在了地上,还摔了两次——暖羊羊各方面都很好,但她的一个缺点是她的乌鸦嘴。她提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无论是说担心这件事会发生,还是说让大家小心,无论如何,只要她提到,那么这件不好的事就注定会发生。这一点,在古古怪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见识到了,如今在羊运会更是屡屡灵验,而接下来的四乘一百米接力赛上,还会再灵验一次。 那次比赛,发生了很多乱子。灰太狼设计骗走了作为裁判的老虎泰哥,自己跑过来做了替补裁判——当然,就是来捣乱了。他找了各种理由,先后罚下了盘羊队、山羊队、机械羊队,若不是泰哥及时赶回,只怕最后剩下的羚羊队和我们绵羊队也要被罚下场了。 不过,泰哥及时赶回来了,比赛也最终得以顺利进行。我们的第一棒是沸羊羊,他取得了不小的优势,可是第二棒是懒羊羊,他确实不擅长跑步,一下子就把优势都还了回去。于是,他动用了他的“秘密武器”——把一块芝士蛋糕挂在钓鱼竿上,系在眼前的位置,利用食物的诱惑使他发挥出他的潜力。 这本来……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毕竟懒羊羊那个时候确实很贪吃,贪吃到了如果听到有吃的,他可以跑得比我还要快许多的地步。可是暖羊羊的乌鸦嘴再一次灵验了,在观众席上,她有些担忧地说了一句“希望懒羊羊钓鱼竿上的蛋糕不会……”即使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的美羊羊捂住了嘴,却依旧没有避免必然的结局。芝士蛋糕就这样掉在了地上,懒羊羊也马上失去了跑步的动力,蹲在地上捡蛋糕去了。我们和羚羊队之间的差距也就随之扩大了。 然而懒羊羊他终于还是重新跑了起来,把接力棒传到了第三棒,小飞机的手里。小飞机是羊村里的一只小羊,虽然并非我童年的玩伴之一,但也算是和我们关系比较近的了。而他最大的特点,便是他头顶上的一个带有扇叶的帽子。那天,这个帽子却成了阻碍。为了夺回在懒羊羊那里损失的时间,小飞机他跑得飞快,结果这扇叶就成了螺旋桨,带着他一下子飞了起来! 我也慌了一下,但很快想出了办法:解开我左腿上的绷带,用它把飞到空中的小飞机拽了下来。而那之后,便是我的第四棒了。当时,我们仍旧落后羚羊队了不少。我奋起追赶,但是跑到一半便感到了腿上的伤痛,一下子几乎跪在了地上。真的很疼——至少我的日记里当时是这么写的——我那时差一点就要放弃了,可是同伴们的加油声在我身后,在观众席上,纷纷响起:“加油!加油!喜羊羊加油!”我听着他们的呼声——不得不承认这个情节听起来实在有点老套——但是我真的是听着他们的呼声,一下子就重新有了动力,超越了腿上的疼痛。我再一次站了起来,咬着牙,忍着痛,重新奋力冲向终点。 最终,我们以很微弱的优势获得了胜利。那当然不是我羊运会期间唯一一次夺得金牌的时候,但那一天,我想,之所以如此地让我难以忘记,便是因为那一天那种同伴们一起努力,共同完成比赛的感觉;那种同伴们在你身后,为你鼓气,为你加油,让你获得了拼搏的动力的感觉。那天的那面金牌,是属于我们大家的,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是属于,我们之间的,伙伴情谊的。 …… 同样是莫名其妙的吞贴,同样是把“打了一通”这句给删掉就能发出来,但是打斜杠发不出来……(以及,之前一直忘记说了……请大家在看到“正文继续”但在看到“正文暂停”之前不要插楼,谢谢大家!) 族长家失窃了。 那是四乘一百米接力赛后的第三天,晚上,族长的家,也叫族长山洞,被潇洒哥和黑大帅这两个捣蛋鬼给洗劫了,他的制服被潇洒哥和黑大帅给偷去了——他们两个大概是觉得做族长特别好玩,偷来了族长制服装做“代理族长”四处捣乱。而第二天,族长又遭到了灰太狼的打劫,金牌也全叫灰太狼给抢去了。 族长这下可是惨了,没有了族长制服,没有人相信他就是族长。只有我很凑巧地知道他是族长——那时正临近四百米跨栏和一百一十米跨栏两项跨栏比赛,我正在村外加紧练习,好巧不巧地就碰上了没了制服的族长——如果不是他把我带去了族长山洞,我大概也是不会相信他就是族长的。 于是,我那几天就被“扣留”下来了。族长想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主意去查谁是偷他制服的凶手,什么让我用南瓜饼造假金牌,引诱凶手来偷啊;什么让几个有嫌疑的人做道菜给他尝一尝啊——其实他就是单纯地想找个人给他天天做吃的而已。我好几次想要离开,但每一次族长这个老人家都装可怜,使得我不得不留下……两场跨栏比赛,也就这样错过了。 不得不说,我那时不说讨厌,也至少是有些烦这位老族长的。不过现在想想,其实我也逐渐明白了——他也是挺可怜的。从上一届羊运会到这一届,整整四十年,他始终孤零零一个人住在族长山洞,看守世外草原这片虽然水土肥沃但却人迹罕至的所在,一直到这届羊运会他才终于有机会出来转一转。可以想象,这种孤独是会让人有一些奇怪的行为的,是会让人有想让别人来陪一陪自己的愿望的……尤其是当下,我自己在这偏远无人的地方住了整整四十年,根本无人作伴之后,我更能体会当时族长的那些愿望了…… 无论如何,一直到第六天,族长才终于在我的劝说下同意回比赛场上看看,却发现……有一个假冒族长的人宣布羊运会结束了?真正的老族长自然是无比愤怒,大发火气就直接冲去假冒的“族长”在草原上的营帐了。 可事实上,我们很快就发现,那个“族长”是灰太狼假扮的。我那几天在族长山洞期间,潇洒哥和黑大帅假冒“代理族长”捣乱太多,在慢羊羊老村长和其他几个队的领队逼问下,他们终于承认是他们偷了族长制服,急忙出发要去归还——却好巧不巧地被灰太狼撞到了,让灰太狼把制服给夺去了。 知道真的族长可能会有危险,我们急忙出发去救族长以及追捕灰太狼。和我一同前去的,是来自藏羚羊队的奔羊羊。藏羚羊跑步速度快、技能全面,而奔羊羊更是藏羚羊一族中的佼佼者。本来之前的跨栏比赛应该是我与他的第一次较量,不过我在族长山洞没能参加比赛……而这一次追捕灰太狼,也就成了我们事实上的第一次较量。 说是追捕灰太狼,很快,就变成了从灰太狼手里逃命了——本来我们是设计找了一大群动物一起追灰太狼的,但其他动物最后都被灰太狼给甩掉了,只剩下我和奔羊羊两只羊,哪里还是灰太狼的对手?可是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年纪小,总觉得只是逃跑太没意思。看着森林里有各种障碍和水坑,我便提议进行一场三千米障碍赛,奔羊羊也欣然答应了。 当然,比速度,灰太狼根本不是我或者奔羊羊的对手,但是那个时候的灰太狼嘛,绝对不缺诡计。他让红太狼扮成了奔羊羊的样子,假装奔羊羊被抓住了,引诱我去狼堡。实话是,我完全没有看出来,若不是奔羊羊还有看到了灰太狼诡计的族长和潇洒哥及时赶到,我可能就真要被灰太狼抓走了。 但是正由于他们及时赶到,那天的最后结果是我们反过来好好戏弄了灰太狼一番,顺便夺回了族长的制服和坐骑,一朵可以自由操控的白云。而灰太狼嘛,则是像很多次我们与他斗争的结果一样,被打飞上了天。 …… 奔羊羊可以说是我在羊运会中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了,在接下来几天的田径比赛之中,我和奔羊羊又在好几个项目上进行了较量:四百米跑、一千五百米跑、跳远、跳高……他是我的劲敌,也是我的好友,想来,这就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体育精神吧…… 然而羊运会最终却可以说是在炮火之中结束的。 那场三千米障碍赛之后的第四天,灰太狼召集了七大恶狼,放火烧了森林和草原。一场激战就此打响,最后,是机械羊们动用了他们的秘密武器,合体组成了一只不怕攻击的巨型机械羊,我们才得以脱险,战胜进攻的群狼。 五月十五,战争结束四天之后,随着最后一场比赛,马拉松比赛的结束,羊运会也就此宣告终结。然而羊运会却没能选出新的族长——本来由于我们绵羊队得到的奖牌数最多,应该是由我们的慢羊羊老村长担任新族长的,结果灰太狼红太狼假扮成他的崇拜者,偷走了他的打开族长山洞大门的金钥匙。灰太狼就这样被误打误撞地加冕成了羊族族长,但我们发现这一点之后,自然是不可能允许一只狼作为族长的。于是按规矩,也只好由老族长继续担任这个职务。四十年前我离开羊村的时候,老族长仍然在世,仍然守护着那方世外草原,但想来他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了,也不知族长的职位传给了谁,新一届羊运会又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第一百二十六届羊运会应该是在我离开羊村之后的第十四年举行,换句话说,已经是将近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不说这些了。如我所说,灰太狼误打误撞被加冕成了族长,而所谓的族长一职,职责也就是看守世外草原。但灰太狼怎么可能愿意在一片草原上留守四十年?自然是第二天就逃了出来。新一轮的斗争,看起来,也就不可避免了。 可是事情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一个新的生命的到来,即将彻底地改变,我们小羊们和灰太狼之间的关系;即将开启,我们生活的,一个,新的阶段。 那是羊运会结束五天之后,深夜,羊村。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世外草原逃回来的灰太狼突然就开始频繁地深夜偷袭羊村。他第一次进攻的时候,我们用一个可以放电攻击的防狼电针击退了他。可没想到只过了一个小时,他就穿着绝缘服再一次杀了过来。 当然,我们是有所准备的——绝缘服毕竟湿了水就没有用了,我们也就用这个方法再一次打败了他。本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是深夜骚扰的灰太狼,没想到蕉太狼却匆匆赶到,求我们放过他二叔灰太狼,还告诉了我们一个惊人的消息——灰太狼要当爸爸了! …… 那年冬天,准确地说是冬月初三,灰太狼的儿子,小灰灰,降生到了这个世界。 现在回忆这些事情也有种很强烈的恍若隔世之感。那时的小灰灰和现在的小灰灰……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那时的善良、单纯、天真、阳光,全都无影无踪了。他现在是一个和我进行冷酷的交易只为达成他的目的的人——自然,我也是一样。我是受命运的悲厄和二十年作为村长的历练成了如今的样子,他……我完全不知道。真的只是因为小香香吗?在阴间的这些年,他究竟还经历了些什么? 当然,我见识过阴间对人的影响——我自己去过那里。我也还记得比我早来阴间不到十天的小灰灰在那里成为了劫匪。我同样还记得我那时对此的惊愕——但不是理智上的惊愕,而是情感上的难以接受。我那个时候已经清醒地认识到阴间是一个多么黑暗的地方,粮食配给的严重不足把所有人——无论曾经是恶魔还是天仙——都逼成了劫匪,小灰灰不应该例外,也不会例外。可是情感上,我怎么都难以接受那个曾经善良的孩子变成了匪徒。但我明白,这实在不可避免,尤其是在我自己也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吃下了小灰灰带给我的他抢来的食物之后,我就更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是的,我还记得那一天,我仍旧宣称着我早已支持不住的信仰,宣称着做正确的事不是也不应该是为了免除痛苦或得到奖励,而仅仅应该是因为它是正确的。我还记得小灰灰回应的那一句黑暗的真理——如果所有人都不抢劫,在阴间,结果只能是所有人都死掉,抢劫也因此不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这些,我都还记得。 可是那时的小灰灰,和现在,还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不过或许是我想多了吧,毕竟六十年的时间,还有什么可能是一样的?一切,早就物非人也非了…… 跑题有些远了,还是回到小灰灰的出生那个时候。小灰灰小时候的一大乐趣是看他爸爸飞——没错,就是字面意思,在空中飞。这孩子的这项癖好……不得不说,是够特殊的。至于这项癖好的来源嘛,按照我当时的亲身经历和灰太狼后来告诉我的故事,大约就是这个样子的…… 小灰灰出生之后没多久,不知怎么的,他就在狼堡里看到了一张大幅照片,上面的灰太狼穿着超人服装,是灰太狼当年在超人模仿大赛中夺得冠军的时候拍的。有点自负的灰太狼便对着儿子炫耀了起来,而好奇的小灰灰则问出了“那超人爸爸会飞吗?”这么个问题——结果灰太狼非要炫耀说他会飞,小灰灰大约就此记住了这个回答,记住了他爸爸会飞这么件事情…… 而进一步强化小灰灰的印象的是那天晚些时候,灰太狼带着小灰灰出来学习抓羊。当然,他没有抓到——第一次,他设下陷阱,装扮成老奶奶来羊村门口谎称他孩子不见了,引诱我去踩陷阱;第二次,他更直接地试图用大炮轰在河里游泳的沸羊羊;第三次,他用糖果引诱在羊村门口值班的懒羊羊,试图抓住他。结果三次,他最终的结局都是被打飞上了天,而在一旁看着的小灰灰则每次也都是兴奋地高喊着“爸爸会飞!”就跑着去追他在空中飞着的爸爸了…… 事实证明,小灰灰可能不止是喜欢看他爸爸飞,而且这可能是他童年时候几乎唯一喜欢的事情。按照灰太狼的描述,小灰灰自出生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笑过。为了逗他笑,灰太狼红太狼夫妇可以说是用尽了各种手段,有常规一些的手段,什么玩偶啊,糖果啊,玩具车啊,玩具枪啊,扮小丑啊,甚至连不是那么常规的办法都用上了,比如说灰太狼有一次钻进河里表演游泳和……嗯,被食人鱼咬。他确实为了儿子很有牺牲精神,可惜小灰灰仍旧是拒绝哪怕笑一下…… 最后呢,小灰灰真的笑出来,却是由于一个……可以说是意外。那一天,我们众小羊在草原上玩村长新造出来的滑翔机,而那个时候,小灰灰的父母正带着他在草原上玩,试图逗他笑。结果灰红夫妇的努力没有成功,但小灰灰却看着我们乘滑翔机在空中飞而笑了出来……至此之后,灰太狼可就有点惨了,经常性地要穿上防护服,让红太狼用平底锅把他打飞,才能逗小灰灰笑出来。 但灰太狼确实义无反顾。他跟我说过,虽然被打飞很疼,但为了让小灰灰笑出来,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真的是一个很顾家的好人,可是命运却是捉弄人,那场地震,就那样地把小灰灰和红太狼从他身边夺走了,再也无法回来…… 当然了,之所以说小灰灰彻底地改变了我们小羊们和灰太狼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是因为小灰灰喜欢看他爸爸飞。真正重要的原因,是小灰灰和我们成了好朋友。这个故事的开始,要从一个意外说起。 那时已是初春,绿树成荫,芳草青翠,野花开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也许跟小灰灰的出生有一定关系?——美羊羊那一段时间突然喜欢上了动物们的宝宝,四处在草原上寻找宝宝,找他们玩。这本来也许不算什么大问题,但美羊羊真的有点着魔了,不经宝宝家长同意就去逗弄宝宝们,结果草原上动物们的投诉纷至沓来。慢羊羊老村长只好给美羊羊下了警告书,要求她一段时间内不准再碰任何宝宝,否则就从学校开除。 可是命运弄人,就在那一天,灰太狼带小灰灰出来抓青蛙,却一不小心把小灰灰遗落在了森林里。按照灰太狼后来和我所说,他那天把小灰灰背在了背上的背包里,最大的可能是路上撞到了树枝什么的,小灰灰就掉了出来。无论如何吧,小灰灰就这么意外地叫美羊羊给碰上了。而,纵使有村长的禁令,美羊羊仍旧经不住一个宝宝独自在森林里大哭,把他带了回来。 一开始我们并没有认出来这是灰太狼的孩子,试着用各种方法逗他开心,让他不要一直哭。结果就在美羊羊试着去逗他开心的时候,突然被小灰灰咬了一口!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这竟是灰太狼的儿子!在惊恐之中,我们做出了一个后来我们都会因此而深深愧疚,而且后来无论如何看都是不可理喻的决定——在河边把小灰灰扔掉。 可是好巧不巧,小灰灰自己沿路找回了羊村。而发现小灰灰跑到了羊村的灰太狼红太狼夫妇立刻对羊村展开了猛烈的进攻,要我们交出小灰灰。但是那个时候,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小灰灰到底去了哪里,最后是在灰太狼进攻的危急关头,小灰灰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却刚好有一枚灰太狼的大炮发射的炮弹飞向了对情形全然一无所知的小灰灰…… 是美羊羊扑过去,挡住了**,救了他。当然,美羊羊被**炸伤了——而且不止被炸伤了,小灰灰还又咬了她一口,害得她患上了“恐宝宝症”,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接触任何宝宝…… 但这件事主要的影响大约还是让我们有了很深的愧疚感。从那时的惊恐里回过神来之后,不得不承认,我们自己都很惭愧于我们竟仅仅因为小灰灰是灰太狼的儿子就要把他扔掉。至此之后,我们对小灰灰的态度也更好了几分——这么说吧,我们开始更把他当成一个无辜的孩子,而不是用“他是灰太狼的儿子”这样一个眼光来对待他。 那段时间一件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就是小灰灰,像所有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一样——或许我自己,由于父母早早地抛下了我,是个罕见的例外——问了他爸爸一个问题:“我是从哪里来的?”灰太狼则也是给出了一个或许父母们很经常给出的回答:“你是由小蝌蚪变的。”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那天晚些时候小灰灰跑来找我们,跟我们说了这件事,我们不知道什么前因后果,把真相告诉了小灰灰——灰太狼是在骗他,小蝌蚪只能变成青蛙,怎么可能变成狼呢? 结果灰太狼马上就跑来找我们,求我们帮他圆这个谎。说句实话,那个时候我们一点也没有兴趣帮助他,最后是他不停地求,慢羊羊老村长先心软了,才让我们和灰太狼合力演了一出戏,把这个谎硬是给圆了回去。现在回看我自己当时的态度,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那个时候我们绝对还没有开始把小灰灰当作朋友,只是由于之前的那一点愧疚心,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而已,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真正的意愿去帮助他,让他开心…… 但这一点很快就会发生改变……虎年,三月十四,一只自称“虎年全球动物理事会会长”的老虎虎威太岁带着他的机器人大军进攻了羊村,把羊村改造成了一座游乐园,我们则都成了游乐园的员工,一天只给两个小时吃饭睡觉,没有休息,不听话就要挨打,吃的饭还是垃圾做出来的,真可谓是受尽了非人的折磨。这件事的具体细节留到后面再说,现在主要想提的,是那段时间里发生的,后来懒羊羊和小灰灰告诉我的故事。 那是虎威太岁入侵一个月后,四月十六,虎年的大决战前夜。那时,我和灰太狼由于一些原因被虎威太岁给送进了沙漠,想让我们自生自灭。而在羊村,或者说游乐场里,慢羊羊老村长改造了过山车,准备带领大家逃出羊村。但是他们却没能成功,过山车在半空之中被虎威太岁给击落了下来,大家都掉进了之前虎威太岁强迫大家挖的一个矿洞里。 ——除了懒羊羊和小灰灰,他们两人当时坐在过山车最靠后的一节列车上,被击落下来的时候没有落向矿坑,而是飞向了另一边,一处水池里。那座水池其实是虎威太岁的副手,壁虎军师——其实他是一只恐鸟,具体也是待会再说——所秘密建造的一处种满了各种新鲜水果和青草的公园。这下懒羊羊可是开心了,看到这么多美味的蔬菜水果,他哪里有不去大快朵颐的道理?而小灰灰也是一个喜欢好吃的东西的孩子——或许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他一边帮懒羊羊寻找青草,一边自己也大吃特吃起来。于是,那一晚,他们就那么在美食的盛宴中度过了…… 他们还在那里遇到了另外一只恐鸟,是“壁虎”军师的表弟。一开始,懒羊羊他们是相当害怕的,毕竟恐鸟可是食肉动物啊!谁承想,由于环境的改变,这恐鸟表弟早已变成食草的了……于是三个吃货,就这样聚在一起,倒真可谓是志趣相投了。而一志趣相投,他们也就成了朋友,甚至不知怎么就成了“结拜兄弟”,恐鸟成了小灰灰的“干弟弟”,懒羊羊则成了小灰灰的“大哥”……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之后,小灰灰就经常来羊村找他的懒羊羊“大哥”一起吃零食和一起玩,后来也经常给我们讲笑话。我还记得,他的笑话比我们讲的笑话都要精彩许多……兔年的时候,我们和小灰灰他们一家还经历了月球历险,加深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但我得承认,那个时候小灰灰还不能算是我们完全信任的好朋友。我们真正成为好朋友,还要再晚一些…… 那是兔年,从月球回来之后,三月廿五。 春末夏初,温暖但尚不燥热的微风拂过,吹开了遍地的野花。那时,我们正在森林里玩耍,灰太狼却带着他新发明的子弹带有追踪功能的手枪来抓我们。差点我们就全都被抓住了,最后逃掉,完全是因为运气好——灰太狼去追懒羊羊的时候,懒羊羊意外撞到了一棵椰子树,结果掉落的椰子好巧不巧地砸中了灰太狼,他向后一摔,滚下了山坡,直接掉进了河里,被食人鱼围攻去了…… 我们个个都浑身是伤地回了羊村。小灰灰那天正巧来羊村玩,看我们都受了伤,还给我们送了葡萄。可是慢羊羊老村长却有些不高兴了。他本就对我们和小灰灰之间逐渐增多的交往有所犹疑,这次小灰灰正好在我们因灰太狼而受伤的时候来到羊村,更是触动了他的神经。慢羊羊老村长以我们受伤了需要休息为由,让小灰灰离开了,还给小灰灰留了个手机,要他每次来羊村之前打电话问一下。村长当时跟我们说的话我至今还记得:“小灰灰他毕竟是一只狼。无论如何,狼,还是狼啊……咱们日后,还是少一点跟他来往吧,这样,也免得大家难受……” 其实不只慢羊羊老村长有这样的犹疑,得承认,我们自己,其实也有。我们一直都是知道,或者说,“知道”——小灰灰终有一天会长大的,而狼吃羊的本性,是永远也不可能变的。无论小时候友谊如何,等他长大,终归只能兵戎相见。更何况,还有灰太狼…… 可是那天下午,怀念小灰灰讲的笑话的我们到底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小灰灰。谁知小灰灰的电话却被灰太狼拿去了。这一次,做好了十足准备的灰太狼到底是没能再让我们有之前的运气,我们全都被抓去了狼堡。 而这一次,最终,是小灰灰救的我们。就在我们都以为自己是上了小灰灰的当,都开始相信村长那一句“狼还是狼”的时候,小灰灰却假装要帮他父母煮羊,要他爸爸去买锅,要他妈妈去买辣椒,骗走了他们,把我们救了出来……是经历了这件事,我们才终于正式地和小灰灰成为了好朋友,村长,也开始逐渐接受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自己吐槽一句,我们和蕉太狼的友谊的开始也是因为他把我们从灰太狼的手里救了出来。可真是,灰太狼抓羊倒成了我们和狼族之间建立那为数不多的友谊的桥梁了…… 不过虽然慢羊羊老村长接受了这重友谊,灰太狼的接受还要再晚一点。这个故事,大多是懒羊羊给我讲的,也有一些是后来小灰灰和灰太狼告诉我的。 那是四月初三,灰太狼,部分由于受了其他狼的挑衅,部分由于担心小灰灰这样下去会长成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同时不受羊狼两族待见,下定决心要让小灰灰去抓一次羊。于是灰太狼心生一计,假装得了重病,命不久矣,要小灰灰答应他的“遗愿”,去抓一次羊。小灰灰无奈,只得哭着跑来羊村,求他的大哥懒羊羊帮忙。而懒羊羊倒也真帮了这个忙,可小灰灰最后假装“抓羊”的时候却出了意外,一不小心让懒羊羊失足滚下了山坡,还被七大恶狼之一的夜太狼给抓走了…… 小灰灰和灰太狼回家的路上,灰太狼一直在夸小灰灰终于学会抓羊了,可小灰灰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的。终究,小灰灰顿住了脚步:“懒羊羊是我的朋友,我要回去找到他!”便一溜烟向回跑去了。灰太狼也只得跟在后面。 当然,小灰灰最后救出了懒羊羊,而一路跟来的灰太狼则露出了他其实是装病实则要抓羊的真面目。然而正当灰太狼扑向懒羊羊的时候,小灰灰抓起懒羊羊就跑,一路跑过了羊村门口的吊桥。而当灰太狼追来的时候,小灰灰挡在了懒羊羊的身前,拿起一把斧子,边向他爸爸道歉,边砍断了吊桥的绳缆…… 然而灰太狼最终却没有怪小灰灰,他后来转述给我过他那天晚上跟小灰灰说的话:“儿子,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够成为一只出色的狼。而你已经懂得保护自己的朋友,这足以证明你是出色的狼了!”从那一刻起,他也终于开始渐渐接受了,小灰灰和我们之间的友谊…… …… 那段时间的后来还有几个小故事,比如说有一次,小灰灰在羊村里不小心受了伤。灰太狼借此来勒索羊村,要我们交出一只羊作为赔偿的医药费。最后,是我们和小灰灰一起演了一出小灰灰被我们“绑架”的戏解决了问题。还有一次,灰太狼担心他儿子的安全,发明出了一个叫做“安全卫士”的机器人,小灰灰还借给我们玩了一天,可是由于它太过“安全”——比如什么跑步比赛的时候说我超速,把我给拦了下来——最后在羊村里惹出了不少好笑的麻烦。总而言之,随着小灰灰一次次来羊村里玩,我们也逐渐和小灰灰更加熟络了起来,小灰灰,也渐渐地成为了我们的一份子…… 既然说起小灰灰的故事,另一个人就不得不提——小香香。 小香香……说起这件事我是真的很难过,我们当时就晚了那么一步,没能救得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狼堡旁,那座小小的坟冢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且按照小灰灰所说,她后来又没能在阴间那座炼狱里幸存下来……说实话,我能理解她的选择。她确实承受了太多,在六十年前那场地震里,她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真的可以说是她的人生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我是因为还有使命,更是因为……我这条命,是灰太狼救回来的,而且,虽然并非他自愿,但是是在他没有用还魂草救小灰灰,而是救了我的情况下救回来的。我背负着这许多,即使想去死,也是无能为力。可是小香香……已经完全没有这些羁绊了。某种意义下,或许这对于她确实是种解脱,但是她没能在阴间幸存,这……真的是个悲剧,真的很让人难过。想来,对于小灰灰,更是如此吧…… 但是不说这些了,这里我主要想写的,还是小灰灰和小香香他们之间友谊的开始。那是我们和小灰灰成为好朋友的大约三个月后,六月中旬,正是夏日炎炎的时候。我们那时正是暑假,而灰太狼他们一家,也是来到了草原上野餐。巧的是,灰太狼的表哥,夜太狼一家,也在同一时间,来到了同一地点,而且也是来野餐的。这一下,两家人可算是碰上了。 而且,倒是真是够巧的,那天,灰太狼最先碰到的,是他表哥夜太狼;红太狼最先碰到的,是夜太狼的妻子香太狼;而小灰灰最先碰到的嘛……自然就是夜太狼的女儿,也就是,小香香了。 按照小灰灰、灰太狼、还有懒羊羊后来给我所讲的,那天,是红太狼和香太狼首先碰到的。而这两个人呢,特别喜欢攀比,从她们谁皮肤更好,更显年轻,比到谁家老公力气更大,更强壮,又比到谁家孩子更能干,更聪明。小灰灰可是受不了大人们的这种争吵,他偷偷跑掉,去找懒羊羊玩儿捉迷藏去了。可结果呢,懒羊羊没捉到小灰灰,倒是碰到了小香香。最后是小灰灰跑去,用假装玩儿捉迷藏的方法救了懒羊羊,小灰灰和小香香,也就因此,第一次,相遇了。 发现自己被骗了的小香香一路愤怒地赶着小灰灰追进了树林,把小灰灰扑倒在地。但是呢,在小灰灰一不小心弄坏了小香香身前的围巾之后,小灰灰把自己的一条粉色的围巾送给了小香香。两个小孩子就这样冰释前嫌,成了好朋友——我得承认,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前一刻小香香还可以说是把小灰灰当作敌人呢,怎么下一刻就成了好朋友?但我想,可能小孩子之间本就有天生的信任,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本就容易建立吧。我当年,不也是那么容易地就和美羊羊、懒羊羊他们,成为了好朋友、好伙伴吗…… 而且他们——就像我当年和美羊羊、懒羊羊他们一样——不仅成为了好朋友,而且,是真的很要好很要好的好朋友。那时的事情,是这样的——如之前所说,小灰灰和小香香成为朋友的时候是六月中旬,已然快到七月,开学的日子了。狼族的孩子上学的年龄早,小灰灰那个时候,确实到了可以上学的年龄了,再加上之前野餐的时候,香太狼提到小香香上了贵族学校,红太狼这下可是受到了刺激,说什么都一定要让小灰灰去跟小香香一样去上贵族学校。但贵族学校的学费,是要抓一百只羊! 灰太狼无奈,假借小灰灰之名来羊村骗我们,把我们几只羊都给抓住了。虽然不到一百只,但好说歹说地让小灰灰先入学了——当然小灰灰不会愿意看我们被抓,所以灰太狼还不得不编了个谎,跟小灰灰说我们是来帮忙的。最后这个谎到底是被懒羊羊捅破了,小灰灰放走了我们,结果被发现开除出校了。灰太狼只得把小灰灰又送去了贫民学校——而小香香,真的是一门心思地一定要和小灰灰做同学。为了能继续和小灰灰做同学,她……炸了贵族学校的实验室,自己也被开除出校,到了贫民学校。 当然了嘛,在贫民学校……小香香听小灰灰说了之前他爸爸骗他的事情,于是愤而……拽着小灰灰,把贫民学校的实验室也给炸掉了。他们俩,也就因此一起又被开除了。而且,灰太狼骗小灰灰这件事,还引发了另一个结果——小灰灰不理他爸爸了。为了重新取得儿子的信任,灰太狼用尽各种办法,最后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误打误撞地答应了小灰灰送他来羊村上学。话一出口,尤其是在当时灰太狼要重新取得小灰灰的信任这样一个背景下,便是如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小灰灰最后也确实来羊村上学了,虽然过程坎坷了些。主要一方面是灰太狼不太情愿,另一方面则是慢羊羊老村长的担忧。固然,他们那个时候都已经算是接受了小灰灰和我们小羊之间的友谊,但小灰灰来羊村上学……对于他们而言未免过了些。最后几经波折,小灰灰在家里又哭又闹,灰太狼也来羊村好几次求情,小灰灰甚至离家出走了一次,这才算是让两方都接受了下来。 某种意义上,这成了后来的悲剧的开始。如果小灰灰没有来羊村上过学,没有和我们,和羊村里的大家更加熟络起来,大概他也不会在我十四岁那年,来主持我的生日宴会,至少不会想到在大肥羊学校里举行这场生日宴;而如果不是在学校里办生日宴,说不定他就不会死在那场地震里;如果他没有死在那场地震里,或许一切,就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可是没有如果,命运,只有必然。 不说这些了……在结束小灰灰的故事之前,还是再多说几句小香香的事情。小香香并不像小灰灰,她可没有和羊做朋友,更不会来羊村上学。但她仍旧和小灰灰是好朋友,经常来羊村看小灰灰——也时不时来羊村捣捣乱。有一次,她假扮成小灰灰来羊村搞恶作剧;还有一次,借着和小灰灰一起表演节目的机会,她和她妈妈一起把我们都抓走了。但长期相处下来,尤其是在小灰灰的劝说之下,小香香最终放下了对我们羊的成见,而在小香香帮助我们击退了一次七大恶狼的进攻之后,我们也放下了对小香香的成见。大家,都成为了朋友。一切,都变得那么的美好。 ——直到,那场地震带走了小灰灰。而小香香,又选择了自尽为止。 ps:这段里提到的小香香自尽的事情在后面的故事里会有更详细的描述 接下来的更文看情况,如果有时间的话这周末可能会再更一次,如果没有时间的话应该就是到十二月中旬的样子了。目标是在一月中旬,楼主的寒假结束之前更完第十章《童年忆事》,也就把第叁部“梦——幻梦与往昔回忆”完结掉,这样楼主开学的时候(国内的大家仍然在放寒假的时候??)就可以开始第肆部“归——谁不想魂归故里”了... 【第十章:童年忆事】3 【第十章:童年忆事】3 小灰灰的故事就说这么多吧。既然之前提到了虎年虎威太岁入侵的事情,那现在就返回来讲一讲这件事。 虎年的这场危机,是虎年、兔年、龙年这一系列三场危机中的第一个。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巧合,连着三年,我们碰到了三场这样的危机,每一次都迫使我们和灰太狼暂时放下争斗,去合作拯救世界——可以说,这是后来我和灰太狼一起去山中古堡拯救世界的一个前奏吧。 之前有说过,小灰灰降生之后,我们小羊和灰太狼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仍旧是死对头,但是很难再像比如古古怪界时的那样,真真正正对对方下死手了。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小灰灰,他逐渐和我们成了朋友,灰太狼自然就有些碍于他儿子不好下手,而我们也不愿让小灰灰失去父亲,故此也就只好各自手下留情几分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刚刚提到的这一系列三场危机,改变了我们对灰太狼的看法。之前,我们是真把他当作彻底的、无可救药的、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但是这三场危机,让我们看到了灰太狼的另一面——我们看到了他如何顾家,如何爱他的家人,我们也看到了当危机逼近时,他如何能放下对我们的成见,与我们一起合作,拯救这个世界。这些改观,当然,也让我们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去下毒手了。 如此说来,这些危机自然也是我童年极重要的一些篇章,这里自然也是要讲一讲的。如之前所说,我想先从第一场危机,虎年的虎威太岁入侵,讲起。 虎年的事情始于我九岁那年,三月十四。那天,是所谓的大白菜培育成功的一千周年纪念日,羊村的传统节日之一——不过事实上,它也就是个传统节日罢了,大白菜培育成功绝不止一千年的时间,有考古证据表明,至少在贵族时代早期,世界联盟仍旧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有大白菜这种作物被人工培育的迹象了。至于是不是三月十四这一天,就更是无人知晓,纯粹是个传说罢了。 可巧的是,那天同样也是狼族的涮羊肉发明一千周年纪念日——对此我就没有那么清楚了,但我猜大概率这也仅仅只是个传统而已——于是群狼聚集,灰太狼从天而降,带着他发明的蛋壳机器人,大举进攻羊村。然而正当我们与灰太狼交手的时候,远方却突然大地震颤,一支庞大的拆迁机器人大军簇拥着一个老虎形的巨大机器人,“虎霸王”,就这么,悍然袭来。 这就是虎年危机的开始了。当时,从虎霸王上走下来三个人,一只名叫虎威太岁的老虎,自称“虎年全球动物理事会会长”,还有他的两个副手,壁虎军师和豹子阿豹——后来我们才知道,虽然表面上管事的是虎威太岁,但其实壁虎军师才是幕后黑手。壁虎军师其实是一只恐鸟。数万年来环境的变迁,让在万年之前古羊族古狼族时代仍傲然立于天地之间的恐鸟,变成了一个濒临灭绝的物种。“壁虎”军师所想做的,是四处破坏环境,同时寻找所谓的“绿宝宝能源”,从而让虎霸王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毁灭一切,重建远古时代,回到那个恐鸟家族兴盛的时期。至于“虎威太岁”,其实是一只猫,壁虎军师一直欺骗他,让他以为他是一只老虎,从而到了虎年的时候,让他成为所谓的“虎年全球动物理事会会长”,拿到拆迁证明,就可以四处横行霸道。而阿豹,也其实是一只跑得很快的鬣狗罢了。 ——然而再后来,几年之后,我才知道,这壁虎军师也是被利用的对象。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虎年全球动物理事会”,一切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星际犯罪组织想要破坏地球环境,占领地球的阴谋罢了。壁虎军师也是个可怜人,从小父母都死在了现代文明的手里,父亲被伐木工杀害,母亲死于工厂所带来的环境污染,他只能和他的表弟相依为命。仇恨充斥之下,他才被那个犯罪团伙欺骗利用,以为有什么“全球动物理事会”,可以拿到什么“拆迁证明”,才培养出了“虎威太岁”这只猫和“阿豹”这只鬣狗,设计出了这么一个重建远古时代的计划。这个犯罪团伙,之前也曾经暗中鼓动,让大批外星智慧生命来到月球过度开发,制造出了那场,没错,让我父母抛下了我去了月球的危机;而后来,兔年,他们更是派出了一个叫苦瓜大王的家伙,引发了又一场月球的生态危机——也就后面要说的兔年的危机了。 返回来返回来。总之在虎年那个时候,面对虎威太岁的机器人大军,我们羊村完全无力抵抗。一个月的时间里,羊村被彻底拆掉,改造成了一座游乐场,我们则成了游乐园的员工,一天仅仅有两个小时吃饭和睡觉,没有任何别的休息,而且吃的饭还是用垃圾做出来的,真可谓是受尽了非人的折磨。 灰太狼的狼堡其实也未能免除噩运,游乐场建成的那一天,狼堡也被虎威太岁占领,改造成了一个公共厕所。第二天,灰太狼一家也成了游乐场员工,被迫来游乐场工作。他被安排的工作最惨了,不用干活,但却被当作了“魔术”的道具,如果不是那晚刚好停电,他就没命了…… 游乐场建成之后的第三天晚上,眼见虎霸王机器人不断抽取能源,导致草原环境恶化,我决定去破坏虎霸王引擎。而灰太狼则是不忍看家人吃垃圾做的食物,决定来偷吃的。结果我的破坏只成功了一半——我把能源吸取的组件给破坏了,却没想到虎霸王里还装有蓄电池,让它仍能够继续运作。结果,我被抓到了,还搭上了偷吃的的灰太狼。我们就这么一起被送进了大沙漠里。 谁会料到这竟成了一切的转机。慢羊羊老村长之前曾因为吃那垃圾做的食物中了毒,恍惚说胡话的时候提到过一个古老的羊族的传说,说有一个“黄金做的尖顶房子”,里面有“天下无敌的图腾”。结果我们进沙漠之后,第一个看到的海市蜃楼就是几座金字塔。于是在沙漠的时光,就全都用来寻找这“黄金做的尖顶房子”了。 我们最终在那天晚上找到了,而且那里还有一尊羊族守护神和一尊狼族守护神守着。后来我才知道,这金字塔其实是三四千年前留下来的,同样来自贵族时代,类似于“世界联盟运动会”,也是世界联盟为了推广和平而主持建设的一个项目。所以那所谓的“无敌图腾”,其实也不是个武器。虎年的事情结束,青青草原被恢复成原先的样子之后,村长才终于解读了这个图腾——那其实是一幅生物进化图,用以说明全世界的所有生灵都有共同的先祖,因此都是亲戚,应该和平相处,从而天下没有敌对,“天下无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最终我和灰太狼逃出沙漠,返回青青草原,打败虎威太岁,其实跟这个图腾没什么关系。是羊狼两族守护神用一个飞毯送我们回来的。回来之后,我们和虎威太岁再次交手,团结一致打败了他——却知晓了壁虎军师才是幕后黑手,而他要寻找的“绿宝宝能源”,其实就是慢羊羊老村长思考问题时头上会长的智慧草。最后,是红太狼动用她的平底锅,打败了驾驶着由绿宝宝能源驱动的虎霸王的壁虎军师,结束了虎年的危机。 虎年危机之中……说来奇怪,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作为游乐场员工受到的非人虐待,不是最后那大决战,甚至不是为了寻找“无敌图腾”而在那金字塔里的冒险,而是那天晚上,在被一阵沙尘暴卷到了金字塔之前,我和灰太狼望着将沉的夕阳,躺在茫茫沙海上的谈心。我还记得他说的抓羊“当然累了!这可是老天爷的安排。狼不吃羊,莫非吃蛋炒饭吗?”我还记得他说他羡慕羊生活快乐,压力小。还记得自己睡着之后,做梦梦到了母亲,在梦里张开双手去拥抱她,却发现自己其实是在现实中张开双手抱住了灰太狼……怎么说呢,那是我第一次对灰太狼他有了些许理解,甚至有了些许同情。这也是后来,我和灰太狼之间,那种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既有几分友情也有几分亲情的感情的开始吧…… 今天各种被吞贴,只能这么拆成两段发了…… 接下来再更文应该就是两周以后,十二月中旬了。同时向大家说明一下第十一章新文的写作进度,第十一章的前16段都已经写完,现在还剩下最后的7段,也就是**和结局的部分在写。现在第十章还有最后10段没有更,接下来应该会平衡进度,尽量在今年结束前把第十章更完,然后尽量在明年的第一周内写完并且开始更第十一章。 以上。 虎年的故事结束半年多一点,不到一年,我十岁那年的正月十五,兔年的危机就从天而降了。 真的是从天而降。事情是,自虎年之后,吸取了那时灰太狼直接从天而降到羊村内部,用蛋壳机器人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的教训,我们的日常巡逻变成了不止是看守大门,还有了一个在羊村内部巡逻的岗位,而那一天晚上,正好轮到了懒羊羊。当然了,按照那个时候的懒羊羊的性子,他自然是直接找了块平坦的草坪躺下就睡了。根据他后来的描述,他正做着空中掉糖果的美梦,却是看到了一个真的“糖果”从天而降,就砸在他的身边! 毕竟是懒羊羊值班,那天晚上我们本就睡不踏实,听到懒羊羊那边传来的惊叫,我们便立刻都跑了过去,却看到了——一艘巨大的糖果形飞船? 其实那一天本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的。就是在那一天,慢羊羊老村长正式委任我为下一任羊村村长,有朝一日,当慢羊羊老村长卸任或者去世的时候——那时谁也不会想到,不过四年半之后,这一天便会到来——我会有自动接任村长的资格。按理说,这件事是影响了我一生的大事,但我印象里那天最重要的事,却还是兔年这场危机的到来。没错,就是那艘巨大的糖果形飞船,当时,一只自称“全宇宙最厉害的魔法师”的兔子,小乐,从飞船上径直走了下来,见到我胸前的铃铛,便一个劲地叫我“和平羊哥”。他说,一个月前,月球遭到了一个叫做“苦瓜大王”的家伙的入侵。这苦瓜大王,有十万瓜兵,两千艘宇宙战舰,还有所谓凶残的“超瓜战队”。是他姐姐,月亮女王,要他来到地球,来寻找我——而我,则是月球仅有的希望,唯一的救星。 我当然是很不信的。毕竟,我那时就是一只普通的羊而已,哪里会以为自己跟月球的命运有些什么联系?可是小乐却一下子道出了我的身世:我的妈妈叫丽羊羊,是当年风靡海陆空三栖动物的著名歌星;我的爸爸叫智羊羊,是宇宙中最伟大的科学家。当年,月圆之夜,亦是月食之夜,月球受到外星智慧生命过度开发,千疮百孔,危在旦夕。是他们收到了来自月球的求救信号,出发前去拯救月球,建立了现在的月球甜蜜世界。而我脖子上始终带着的铃铛,则是我父母从月球回来之后——再次离开之前——留给我的,超能铃铛,是拯救月球的关键圣物。 这些事情,慢羊羊老村长之前从未和我说过——我之前当然也知道父母抛下了我,也知道这铃铛是仅有的父母留给我的念想。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究竟父母是因何离开,这铃铛,又究竟有哪些特别之处。而且,实话是,我早就把父母给遗忘了。确实,从我四岁生日那一天,我第一次明白父母抛下了我开始,我是在被父母抛弃的阴影里,在孤独和强装微笑里,生活了许久。但从五岁那一年开始,相继认识了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这四个好朋友、好伙伴,再加上灰太狼的到来给生活增添了意义和使命,从这些之后,渐渐地,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同时也就渐渐地,把任何关于父母的念想和回忆都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但小乐这一番话,却再度,唤醒了这些,过往的回忆…… 无论如何吧,小乐最终成功劝说动了我们,让我们决定第二天乘上他这艘糖果飞船前去拯救月球。巧的是,那个时候,灰太狼也正好因为长期抓不到羊,受狼族那边威胁,要罢黜他的狼王地位,甚至吊销他的狼籍——当然实话是,兔年之后他也仍旧没有抓到羊,但是之前提到过的那场宏大的狼羊大战,灰太狼正是大战结束之后成为了狼王,来到了青青草原的,而这次,也正是那场战争最后签订的和平协议最终保住了灰太狼的王位——不过一开始,狼族的威胁还是吓到了灰太狼,毕竟那个时候红太狼又怀孕了,正怀着他们的新的小宝宝,若是灰太狼的狼籍被吊销了,他的孩子们可怎么办?于是他急忙带上一家人,几乎是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来进攻羊村,却正好赶上我们要去月球,于是,误打误撞,他们也上了飞船,跟着我们一起,飞到了月球去了。 当然,整个经历可谓是一波三折。先是在飞船上,灰太狼不断试图抢夺飞船的控制权,想让飞船飞回地球。而最终真到了月球之后,小乐把我们带去了月球的都城,甜蜜城,也叫糖果城,可谁知糖果城里的“月亮女王”竟是苦瓜大王假扮的,我们受了伏击,最后在啫喱糖区的一处悬崖那里还失散了——原来苦瓜大王早就以月球的安危和小乐的姐姐,月亮女王的生死要挟了小乐,所以小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无间道,任务就是把我和我胸前的超能铃铛带给苦瓜。 …… 一番折腾下来,最后便只有我和改过自新,决定与我们合作的小乐同行,其他伙伴们和灰太狼一家都不见了。我后来才知道,除了村长和沸羊羊走了另一条路,灰太狼从超瓜战队手里逃掉了之外,其他人失散之后没多久就受了伏击,被抓去了苦瓜基地。而灰太狼那天晚上也找到了苦瓜基地,却遭苦瓜以他老婆儿子的性命为威胁,答应了苦瓜去抢我的铃铛。至于村长和沸羊羊嘛,他们经过九九八十一次迷路,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才找到了苦瓜基地,却是刚试图混进去就被瓜兵们给抓住,关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我和小乐正在雪糕岛,前去寻找真正的月亮女王的路上…… 自从月球陷落,月亮女王为逃避苦瓜大王的搜捕,就一直隐居在雪糕岛,只有她的几位忠实的兔子守卫和小乐知晓她的所在。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月亮女王已经焦急坏了,毕竟,月球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当月食来临,月球处于最脆弱的时候,苦瓜注定会发射他的“苦苦火箭”,彻底摧毁糖果城和整个月球生态,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月亮女王告诉我,我的父母为了保障月球甜蜜世界的安全,在他们月球上的地下实验室里培育了“甜甜树”的种子,需要用超能铃铛激活甜甜树的生长系统,这样,甜甜树就会快速成长,苦瓜毁灭月球甜蜜世界的阴谋也就会被挫败了。本来她是要带我们去那地下实验室的,谁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踪迹被苦瓜追踪到了。超瓜战队带着瓜兵和战舰直接杀了过来,月亮女王为了掩护我们,留下和瓜兵作战,最终被抓走了。我和小乐也是侥幸逃脱——多亏了小乐,他确实如他所自称的那样,是个“魔法师”,虽然是个半吊子,经常失误吧,但是也还是有时候能够成功的。像这一次,他就成功把我和他都瞬间转移离开了战场——虽然一不小心先掉进了万龙谷,月球上一处极度危险的充满恐龙的峡谷,但最终,我们还是用他的魔法转移到了我父母的地下实验室里。 然而在月亮女王被瓜兵抓走之前,她把一个电子手帐交给了我。这可以说是兔年这整件事之中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这个手帐,是我自三岁那年起,一直到兔年那一年的时候都未曾谋过面的父母留下的,里面有他们当年录制好的全息影像,只不过都是关于月球上的危机和那座地下实验室里设有的保护甜甜树的关卡的,然而无论如何,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父母的样子——真的,你们能想象吗?在兔年之前,慢羊羊老村长甚至都把我小时候和父母唯一的合照给藏了起来,怕我看到照片会难过,想让我彻底地遗忘。其实,若是没有兔年的事情让我回想起了一切,慢羊羊老村长的做法本来是件很好的事情,可是在如今这个时刻,却让我感到了极度的……怎么形容呢,大抵是某种既有悲伤,也有愤怒,既有自卑,亦有自怜的情绪,感到自己被理应最亲的父母彻底地抛弃了,不仅是物质上他们远赴宇宙,精神上,他们也什么都不肯留下,连个基本的念想和回忆都没有…… 但那个时候,我自认我还是分清了轻重缓急,毕竟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我还是能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的。但是嘛……小乐的不靠谱的魔法制造了些许麻烦。地下实验室之外设有迷宫和其他关卡保护甜甜树,结果我们在迷宫里迷路了,小乐为了让我们能尽快通过迷宫,再次动用了他的魔法,可惜不停地出错,没把我们送过迷宫不说,还把我们再一次送到了万龙谷,以及送到了雪糕岛上和占领了那里的瓜兵大眼瞪小眼。虽然最后我们逃回了地下实验室,但是弄得筋疲力尽。为了补充能量,小乐再一次动用魔法,想变点零食出来,结果——把受苦瓜威胁,正在雪糕岛上四处寻找我们的灰太狼给变了过来?! 好吧,不管有多少乱七八糟的麻烦,最终我们还是在那天晚上闯过了实验室外所有的关卡,到达了实验室的核心,培育有甜甜树种子的地方。我还记得——或者倒不如说,这是兔年里印象最深,以至于可以说永生难忘的事情——当时天花板上骤然降下了四个投影仪,在空中打出了我父母的全息影像。和之前电子手帐里的影像不同,这次的全息影像,不是提前录制好的,而是实时的!而且当我伸出手来,握住父亲的手的时候,不仅没有像一个影像应有的那样直接穿过那双手,甚至,我还感受到了父亲手上的,暖融融的温度…… 现在说起来……感觉有点丢人,但那时,当影像中的父母睁开双眼,对着我微笑,点头示意的时候,原本的那一点什么被抛弃的感觉统统都消失不见了,我真的就是,如我那个时候所应是的那样——一个小孩子,一个喊着“爸爸妈妈”,哭着扑到父母的怀里,想要撒娇的小孩子。而当他们告诉我,接下来需要靠我拯救月球的时候,我唯一能说出来的,就是“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 最后,当然,他们还是走了——或者说,他们的影像还是消失了——只余下我们三个人,我、小乐、和灰太狼,去寻找激活甜甜树的方法,拯救月球。我当然一点也不想承担这样的责任,可是又没有办法,又必须要承担,仅仅是因为,我是智羊羊和丽羊羊的儿子,我答应了他们,要守护月球甜蜜世界,要为羊族,尽力做出贡献。于是这责任的困境,便从那一天开始,要困扰我,整整一生…… 就那一天而言,我们还没有找到甜甜树的激活装置,灰太狼是个苦瓜派来的无间道的身份就暴露了出来——苦瓜让灰太狼带在身上用于寻找我们的搜寻装置其实也是个定位装置,可以让苦瓜实时知晓他的位置,于是苦瓜他就这么找了过来,找到了我父母的实验室……之后,自然是一场激战。我们最终发现只要在笑着的时候流出眼泪,眼泪里就会含有甜蜜元素,减缓月球的苦化。而且,很意外地,当我自己的甜蜜的眼泪落在超能铃铛上时,甜甜树的生长系统被激活了!甜甜树终于爆发了,苦瓜的阴谋被彻底粉碎了! 不过对那场战斗,我的印象并没有多么深了。我有一点印象的,实际上是甜甜树爆发之后,突然响起的,父母提前录制好放在甜甜树里的录音: 「喜羊羊,我的孩子,你终于长大了。 「儿子,虽然没能在你的身边,但我们知道,你有一群快乐的朋友,并将拥有快乐的人生。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幸福开心地生活下去吧! 「……」 月球的事情结束大约一个月后。 二月十五,又一个月圆之夜。 那一个月,可以说,我又回到了四岁那一年的状态,那孤独,那强装微笑,那强装阳光。本已遗忘的关于父母的苦痛回忆再次浮上脑海,本已愈合的血淋淋的伤再次被撕开。我是多么希望兔年的事情从未发生过,让我活在永远的遗忘之中,总比永远的绝望,总比那被抛弃的愤怒,总比那被抛弃的哀伤,总比那些,要好吧。是,我是成为了救月小英雄,成为了下一任羊村村长,可这些有什么见鬼的用?什么用都没有。需要强装快乐,强装阳光的是我,而这么做所带来的心灵上的劳累与绝望,所伤害的,也是我…… 然而无论如何,我也只能这么生活那一个月的时光——直到二月十五,直到这个月圆之夜。 像那一个月里一般的状态一样,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我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淌。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旁边的柜子上把电子手帐拿到手上,按下按钮,等那两个小小的泛着蓝光的全息影像冒出来,重复那一共也没有几段的,我也早已熟悉到倒背如流的,关于月球的危机和月球实验室里关卡的提示。事已至此,我也没有机会再去遗忘了,只能靠着这些毫无意义的冰冷冷的全息影像来自我安慰,来让自己听到父母的声音,看到父母的样子,来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是有父有母的,自己,还是没有被抛弃的…… 可是那一天,按下按钮,却没有任何影像弹出来,只是响起了“滴滴”几声,闪出了蓝色的光。我有些困惑地把手帐举高了几分,却突然有一道光打了出来,父母的样子,就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们笑意盈盈地对我说着:“儿子,我们又见面了!” 你可以想像我的惊诧……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想来应该是挺精彩的……父亲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笑了笑:“不用惊讶,是我们,我们也能看见你。这是我前不久刚刚研发成功的技术,通过远程控制在你的手帐上激活的。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再一次,和月球上的时候一样,被抛弃的那些感觉,那些怒火与绝望,全都在一刹那之间,统统不见了。真的,就只有一瞬间,仿佛那些过往的情绪从未存在过一样,心底里剩下的,便就只有见到父母的那种喜悦,那种幼稚的兴奋,唯一所想的,就只是扑到父母怀里,再一次撒撒娇,好好地,哭一场。不过到底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还是想在父母面前看着更乐观,更成熟几分,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样,只会哭到有些丢人了。但是母亲却看出了我脸上的泪痕:“儿子,你是哭了吗?脸上还有泪痕呢!”于是我也只好说是碰到了洋葱,打哈哈地掩饰了过去…… 那天晚上,由于……好吧,由于我不断地撒娇,爸爸妈妈无奈之下,陪我一直聊到了后半夜。原来,父亲早就在研究星际间实时通信的方法了,之前月球上,那座地下实验室里,我之所以能见到父母的影像,就是因为父亲在那里安装了一台代表着他初步研究成果的实时通信仪。而这个电子手帐里,也从一开始就内置了一个通信装置的雏形,只不过一直没有被激活罢了。父亲也是到那个时候,才终于解决了通信装置这方面的最后一些技术难题,远程激活了这个手帐里的通信系统——当然一个小小的副作用是这个电子手帐的充电方式变得复杂了许多。之前月亮女王交给我的时候,只需要我手拿着它,这手帐就可以充电。如今,我需要拿着手帐“载歌载舞”才可以…… 不过谁在乎呢?从那一天之后,一直到龙年之前,我都很开心——真的,发自内心的很开心。哪怕需要“载歌载舞”,我也像个孩子一样,每天都兴奋到蹦蹦跳跳地去用电子手帐和父母见面。当然,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到了龙年的危机的时候,这个电子手帐就受了磕碰,坏掉了。之后,一直到山中古堡的事情之前,我都再也没有见到过父母,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的影像了…… 所以龙年的危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兔年危机的整一年之后,又一个正月十五,傍晚。 夕阳西沉,云彩已在天边燃烧,一派温暖的橙红色调。我和平常一样,开始了每天例行的“载歌载舞”——给电子手帐充电。纵然这已经成了日常,但我仍旧兴奋无比。那天,爸爸妈妈告诉我,他们去到了一个距离地球一千五百万光年的星系。在到达那个星系之前,在另一个地方,他们还结识了一位帮助过他们的朋友。而现在,爸爸正在研发一种时空加速器,可以快速地穿梭于宇宙各处,很快就可以回到地球——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完全失败的发明,所以这个点子也很快被父亲放弃了——他们希望能回地球陪我一段时间,尤其是陪我过一个生日,之后再返回去继续他们的工作。 可惜电子手帐的能量用完的太快了,他们还没有多讲些什么,影像就消失了。而这个时候,我和在我旁边的伙伴们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回头一看——竟是一只很巨型的“羊”!他正在向地上掉玩具,而且还都是我们以前扔掉的玩具。见我们回头看他,他转身就跑。本着想去问一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这样的想法,我迈步追了上去,伙伴们也都跟在身后。 我们追进了树林,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那只“羊”左跳一下,右跳一下,一闪身,便钻进了一丛树林里,寻不得见了。正当我们困惑之时,灰太狼却突然带着他发明的机械龙“灰太龙”出现了——这一下,我们都以为之前的那只“羊”不过是他的又一个把戏,可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只眼中透着红光,远比灰太狼的发明要庞大得多的巨型机械龙突然出现,竟是一尾巴就打飞了灰太狼,而我们也遭遇险境,如果不是又有几只其他的龙神秘而莫名其妙地出现,我们可能都要葬身于那里了…… 一切发展得太快,到了第二天我们才从这令人眩晕的一系列事情中缓过来。本着救命之恩不能不报的想法,我们设宴招待了这几位新认识的龙朋友——救我的那只龙,名叫变色龙;救美羊羊的名叫轰龙龙;救暖羊羊的名叫七巧玲龙;救沸羊羊的名叫钻地龙;而救懒羊羊的则叫朦朦龙。他们几只龙,都是来自所谓的龙世界的。他们告诉我们,这龙世界被一只坏龙——也就是那个庞大的机械龙——给破坏到了濒临毁灭的地步。而龙世界里的龙始终负责维持我们这个世界,包括青青草原,的自然秩序,拉动云彩和大树之类的。所以,如今,龙世界濒临毁灭,青青草原也面临着重大的威胁。 ——关于龙世界这件事,这里多说一点。这些事,当然龙年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许多年之后才从历史学家们那里得知——龙世界,类似于羊运会的前身“世界联盟运动会”,也和贵族时代及世界联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世界联盟运动会是当年狼羊尚且和平,一切纠纷仍是贵族之间的争议的那个时代的产物,是世界联盟推广和平的工具;而龙世界,则是源自狼羊两族之间战火已燃,世界摇摇欲坠的年代,是世界联盟残余力量的绝望的最后一搏。当年狼羊两族之间的战争动用了许多那个时代尚存,而现在已然遗失——有些甚至在那本《阵法古籍》中都寻不得——的古老阵法,不仅生灵涂炭,更是让整个世界的生态乃至地质结构都受到了重大破坏。最后一点仍期望着狼羊和平的世界联盟剩余的力量集中起来,广招狼羊两族,建造了龙世界这个世外桃源。他们希望如此做能一石三鸟:一是希望哪怕世界变为废墟,龙世界这里仍能有文明幸存;二是希望龙世界里的龙,通过拉动云彩大树之类的,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住世界的生态与地质秩序;三嘛,则是一个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能通过这种狼羊一起建设的项目,让狼羊两族重归和平——和虎年的时候那座沙漠金字塔的想法有几分相似,结果嘛,当然,是没有成功的……不过龙世界就此却一直留存了下来,一直到了今天。 回到龙年的危机中来,我们本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和龙朋友们一起去到龙世界,对抗那只机械龙,事情就又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正当青青草原上云彩大树四处乱飘,满眼都是一派混乱之时,我手腕上的电子手帐却突然亮了起来,投射出了父母的样子。他们说,爸爸研究的那个时空加速器出现了问题,他们跌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变色龙看到影像的背景,立刻认出了这所谓“不知名的地方”就是龙世界。意识到爸爸妈妈有危险,我自然是毫无犹豫地要去龙世界寻找父母,伙伴们——我真的是很感激很感激他们——他们也都全无犹豫,要和我一起去。 于是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慢羊羊老村长花了一晚上时间,给我们准备了一些据他说是“适应龙世界的环境”的衣服,我们就出发了。当然,一件某种意义上属于意料之中的巧合:灰太狼那个时候也已经发现了龙世界的情形,想着青青草原大抵是要毁灭了,急忙带着一家人,准备去红太狼的娘家,接上红太狼在兔年危机之后生下的,他们寄养在那里的四个孩子,然后一起乘船逃跑,结果却被一个大浪打回了岸边,而正好我们那时也在那里,于是好巧不巧地就跟着我们,一起跌跌撞撞地进了龙世界…… 第十章还剩最后6段就更完了,接下来应该每天更一章,然后12月31号更两章,这样正好31号更完。大概那个时候第十一章也可以写完(现在第十一章还差最后三段没有写),所以1月1号就可以开始更第十一章。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正好开始新的故事,“夕夜梦归”的核心,第肆部“归”?? 龙世界里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波三折。在那里,我们遇到了一位叫做小神龙的功夫高手。而且,巧的是,他就是之前我爸爸妈妈所说的帮助过他们的朋友。他从那只机械龙——也叫大黑龙——的手中救了我们一命,后来又教会了我们各种武功,什么“大火腿”啊,“金刚嘴”啊,“分身术”啊,“水龙头”啊,“双截棍”啊,等等等等。我们还遇到了“小蓝龙”,他说,他爸爸是大黑龙的手下,但后来不愿再帮大黑龙工作,因此受到大黑龙的抓捕,他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现在只想回到龙世界中心的龙堡,也就是大黑龙的基地,去解救他的爸爸。他带着我们去到了三个不同的地方,寻得了龙笛——也就是控制龙堡的钥匙——的三枚碎片。直到大决战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小蓝龙”其实是叫小黑龙,正是那大黑龙的控制者,龙世界这场灾难的终极幕后黑手。而他爸爸,当然也不可能是“大黑龙”的手下,他爸爸其实是龙世界的一位玩具发明家,经常把他发明的玩具送来我们的世界。但近些年来随着科技的进步,孩子们——我承认,包括我和我的伙伴们——开始不喜欢那些“老旧落后”的玩具了,小黑龙的爸爸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躲到一处山洞里反思,却再也没有出来……小黑龙因此感到了深深的对世界的愤恨,把龙笛拆成了三段,试图让龙堡上升,撞破天空,同时摧毁龙世界和我们的世界,而他假扮小蓝龙混到我们身边,带我们去寻找龙笛的碎片,本意是想让那些地方的机关把我们消灭掉,没成想我们却闯过了那些机关——当然,小黑龙的爸爸其实没事,他只不过是在山洞里思考问题,最后睡着了,龙堡开始上升之后,龙堡的警报系统合闭并反锁了那座山洞的大门,把他锁在了里面罢了…… 龙年也是我第一次真的见到我的父母——不是他们的影像,而是他们本人。也是在大决战的时候,他们是被那失败的时空加速器意外送到了决战现场。决战结束之后我本以为终于有机会能和他们在一起一段时间了,谁知那该死的时空加速器再一次出了故障,他们又一次被传送走了,连拍张合照,甚至连多说几句话,都没能来得及…… 然而,龙年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却不是这些里的任何一件——没错,我得承认,印象最深的甚至谈不上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父母本人,而是一些和灰太狼有关的事情。 是的,就是灰太狼。 龙年这个时候,离灰太狼第一次来到羊村的那个夏日,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了。四年里,我和他斗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虎年那个傍晚敞开心扉的谈话,而兔年也是当着他的面扑到了父母的全息影像身上大哭痛苦。再加上龙年这个时候,小灰灰已经在羊村里上了半年学了。借由小灰灰,我对灰太狼的了解也深了许多,开始见到这个我曾认为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的人身上,其实有许许多多值得学习的优点。总而言之,一切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我不可能再像曾经那样对付灰太狼的时候不择手段,乃至几乎下杀手了。可是一直到龙年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和灰太狼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更微妙的变化,我发现,我对他产生了一种特殊的、介于亲情和友情之间的感情——就像是,怎么说呢,父母始终都不在身边,所以灰太狼他很奇怪地成为了可能是对我最了解的人之一,成了一位有时可以依赖的长辈……如果不是这层狼羊天敌的隔阂,那个时候,或许我和他已经可以成为好友至交,甚至,我或许可以做他的干儿子…… 这些感情,我都是在龙年的时候,意识到的。 一个前奏是和小神龙学习武功那段时期的最后一天,我和伙伴们正躺在地上休息,却发现灰太狼在不远的地方突然晕倒了。不往早了说,就说要是这是两年前,小灰灰刚出生,虎年的危机还没有到来的时候,要是那时发生了这件事,我估计是得叫上所有的伙伴,一起去看灰太狼晕倒在地的惨样的热闹。可是实际上,那一天,看到灰太狼晕倒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地焦急了起来,急急忙忙跑过去查看他的状况,发现他是之前和大黑龙的手下交手的时候尾巴上受了伤,现在伤口发了炎,发高烧晕倒了,我又急急忙忙地去找了草药,用我自己的羊毛给他包扎了伤口……实话是,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单纯地有种内心的声音在告诉着我,我不愿看着眼前的这位理应是我的死对头的灰黑色的狼受伤…… 当然这只是个前奏,真正印象最深的还是大决战的时候。那时,本来小黑龙已经改过自新,决定把龙笛放回龙堡控制室,结束这场危机了,可那机械龙却因为之前受了沸羊羊的武器锤子的重击,短路暴走了。好巧不巧,我的父母正是在那个时候被时空加速器送到了决战现场的,一下子就被暴走的机械龙抓到了手里;而同时红太狼不知怎么地也被大黑龙抓了过去。我和灰太狼一下子都急了,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合力去拔作为大黑龙整个结构支撑点的一枚螺丝。是的,真的是不顾一切,当时所有人都在警告我们,拔掉那枚螺丝会导致整个机械龙坍塌掉,把我们都压成肉酱。可是出于责任——我是对于我的父母,灰太狼是对于他的妻子——出于责任,我们义无反顾,灰太狼甚至都对小灰灰说了遗言…… 然而最后我们没有死,是我们的龙朋友之一,钻地龙救了我们。如他的名字所说,他具有钻地的能力,在机械龙倒塌的时候挖出了一个洞,让我们逃过了一劫。但我们还是被埋在了那个洞里,出也出不去,而且电子手帐还在那时受了磕碰坏掉了,于是也联系不上外面的大家……无奈之下,我和灰太狼只能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诚恳地称赞灰太狼,称赞他是只好狼,能为家人牺牲一切——很难想象不过几年前我还在用灰太狼是坏人这一点劝意外“压死”了灰太狼的暖羊羊不要伤心——我没有想到,灰太狼居然也会反过来夸我,夸我重视朋友,夸我关心父母……然而我印象最深的却还是他的下一句话——他说:“如果你能当我的儿子也挺好的~” 后来灰太狼告诉我,那天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开玩笑的还是真心的。至于我,那一瞬间,完全超乎我自己的预料,也完全不可理喻地,内心竟翻起了滔天巨浪。莫名其妙地,脑海之中就开始闪现各种画面,从灰太狼到来的那一天,到古古怪界,再到羊运会,从虎年的沙漠,到兔年的月球,再到当下的龙世界……一瞬间,想了许多许多。说来我自己都难以置信,那一瞬间我差一点就要把「父亲」二字脱口而出了,好在及时平复了情绪,才没惹出难为情的尴尬…… 那天,当然,我们最后脱险了。外面的大家终究是挖开了机械龙的残骸,把我们救了出去。而灰太狼的这句话,则成了后来我回想起龙年的事情的时候,每次都会想到的,印象最深刻的事…… 龙年的事情结束之后,一直到山中古堡的事情之前,再就没有过什么这种级别的危机了。再也没有什么某年的“全球动物理事会会长”要来把羊村改造成游乐场;也没有哪颗星球惨遭入侵,要来地球求救;更没有什么神秘的空间被经历误会之后失去了理智的小恶魔给搞得天翻地覆。青青草原平静了下来,日子也就回到了往昔的样子。 ——但也不真的是往昔的样子了。是,灰太狼仍旧天天来羊村抓羊,而我则仍旧带领着我的伙伴们,在青青草原上和灰太狼斗智斗勇。可是不说别的,这种争斗已经和原先很不一样了。以前,这是你死我活,谁也不会吝啬下死手的生存战争;而如今,有了每天来大肥羊学校上学的我们的同学小灰灰,有了我和灰太狼之间这种奇特的宿敌之间的惺惺相惜——亦或许更复杂几分——的感情,这争斗倒是有了几分游戏的色彩。我总有一种感觉,灰太狼即使抓到我们,也不会真的把我们吃掉,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手下留几分情。而我们,也不会真的伤害灰太狼,不会真的对他动用什么威力强大的武器。总体就像是,怎么说呢,原先灰太狼他是真的抱着要把我们吃进肚子里的想法,我们也是真的想着要一劳永逸地消灭这个坏蛋、这个威胁。而如今,我们和灰太狼之间的争斗则更像是一种习惯,一种“生活就是如此了,不可改变,也不想改变”的习惯。实话实说,要是那样的生活能永远地持续下去,其实是真的真的很好啊…… 当然,也不是说这是和以往的唯一一项区别。另一点不同,在于我自己。实话是,和灰太狼的斗智斗勇几乎成为了那段时光里我少有的真正开心的时候。甚至可以说,这争斗不仅给我带来了乐趣,更带来了某种使命感,甚或于带来了某种生命的意义——在这种争斗之中,我感觉到我的存在还是有价值的,还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真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就是那么想的。最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我的父母吧,本来都已经遗忘的事,都已经淡掉的心结,都已经结痂的伤疤,就这样再度浮现;本来还有电子手帐,本来兔年和龙年之间那一年过得很开心,很幸福,可那电子手帐就那么受磕碰坏掉了,该死的时空加速器又那么急匆匆地把父母送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而且我不愿倾诉,做了这么多年的伙伴们的积极乐观的小榜样、小领袖,同伴们大概都已然习惯了我这副乐观样了吧。他们于我是那么的重要,那么的不可或缺,结果呢,我也就是越不敢向他们倾诉,生怕他们不理解我,会发现我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也怕他们万一能够理解我,怕他们会因此为我担心,为我难过……我也不敢向慢羊羊老村长倾诉,他或许知道我四岁那时的悲观绝望,但毕竟他现下总是以我,以我的优秀,以我的乐观坚强,以我的勇敢聪明,为他的骄傲,于是我总归是不愿让他老人家担心……我更不敢找美羊羊,自从八岁那年我发现自己喜欢美羊羊之后,我便一直不敢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本性,让她看到自己的悲观,自己的绝望,比不敢让我的其他伙伴们看到还要更甚,但我也没有沸羊羊那般勇敢,从不敢向她说清自己的心意……说起来,唯一一个我有可能愿意去倾诉的,可能其实是灰太狼吧,但是狼羊之间种族的隔阂终究是阻挠了一切,纵使心中有那种对他的特殊的、介于亲情和友情之间的感情,纵使心中有那种想要把他当作可以依赖的长辈,甚至当作某种意义上的父亲的念想,可是到底是做不到去试图跨越两族间的隔阂,就是完完全全地做不到…… 【第十章:童年忆事】4 【第十章:童年忆事】4 于是日子也便只好这么过下去,风平浪静,也黯淡无光。 当然得承认,“风平浪静”这个形容是有几分问题的,龙年危机结束到山中古堡的事开始之前,也不都是在草原上的日常争斗,其实还是有一些特殊的事情的,第一件,便是龙年危机结束一年多一点之后,我十二岁那一年的夏天的故事。 那是初夏时分,四月初五,正是清明节。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可那天却是阳光灿烂,浮云淡蓝,阳光温暖柔和却没有半点酷暑之意。又因为是清明,所以下午提前放了学,我们便都跑到草原上来玩。而那时,草原上正好开始流行一种新型的玩具火车,大概是小黑龙的爸爸发明的?总之,我们几个伙伴自然也是没有落后地人手一辆,拿着它们便在草原上肆意地玩起来。 可能是觉得生活太过平淡无趣了吧,那时我们都开始怀念起龙年,怀念起那努力去拯救一个世界的感觉,所以那天,颇有几分中二的气息,我们几个伙伴一起奔跑着,看着我们的火车在草地上飞驰,然后一起高声喊了出来:“我们要乘着我们的火车去拯救世界!” 嗯……是挺中二的。 于是下一秒,慢羊羊老村长怒气冲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们连昆虫都不懂保护,还想拯救世界?!”手中捧着的,是我们刚刚嬉闹时,一不小心伤到的一位甲虫爷爷…… 那个夏天,为期三个月的大树世界的冒险,就这样开始了。 那位甲虫爷爷,当时正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运送“能量种子”。能量种子是太阳的生命精华。每当大树到了新旧交替的时期,就会因能量耗尽而枯萎,大树世界上的昆虫们也将会随之灭绝。而甲虫爷爷的工作就是收集那些太阳的生命精华,做成能量种子,在大树的能量耗尽之前把它运送到大树顶端一个叫做“大树之巅”的地方,这样才能避免大树世界的危机,使之重现生机。可是甲虫爷爷年岁已大,走路慢了下来,他担心自己无法准时把种子送去大树之巅,于是便请求我们的帮忙。 而——当然,当然——灰太狼也在这个时候过来插了一脚。他听闻能量种子里蕴藏的生命力可以让他力量无穷,让红太狼永葆青春,于是便开着他新发明的战车天狼号赶来羊村,抢夺能量种子。而正巧村长那个时候也按照我们的玩具火车的样子为我们研发了战车,“嘻哈火车”——属于我的“雷霆号”,属于美羊羊的“霹雳号”,属于懒羊羊的“飓风号”,属于沸羊羊的“朝阳号”,属于慢羊羊老村长自己的“破晓号”,以及属于暖羊羊的“彩虹号”。于是一阵战斗过后,结果是……灰太狼用他发明的变身喷雾枪把我们都给变小了,而灰太狼一家以及他的天狼号也意外跟着变小了……所以我们也便都这样地进入了微观的大树世界,我们是遵照对甲虫爷爷的承诺去运送能量种子,而灰太狼则是紧跟在后,不断地试图抢夺。于是乎,那个夏天的故事,就这样,展开了…… 向大家汇报一下,第十一章已经按照计划的进度写完了,所以肯定是可以按照计划,在31号更完第十章然后1月1号开更第十一章! 那段时间,我们在大树世界里认识了许多朋友,有蚂蚁快递员小蚂哥、天真可爱的蜜蜂公主、蚂蚁快递公司的总经理蚁大妈、交通安全队长蜗捕快、萤火虫小星星等等,不过……也一不小心结识了一位敌人,蛛正义。他很有正义感,但是因为一些……算是误会吧,他觉得灰太狼才是正义的一方,于是一直帮着灰太狼抓我们。不过无论如何,那段时间过得还是相对开心的。整整三个月,游历于大树世界,见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也有许多精彩的历险。但是这毕竟是篇日记,篇幅有限,思来想去,还是只挑一件印象最深的事来说吧。 这件事,是关于美羊羊的。 说起这个,我觉得应该把之前提到的一些东西再说得更清楚一些,我之所以不敢向美羊羊表达自己的心意,或许并不应该简单地归结为我“没有沸羊羊那般勇敢”。其实,龙年的事情,父母的再度离开,给我所带来的影响也波及到了这方面,我开始害怕感情,就是……怎么说呢,因为缺失父母的爱,所以与伙伴们的友谊以及我对美羊羊的感情就变得对我尤其重要,成为了一种无法摆脱的情感依靠。就像我后来跟灰太狼有一次谈话的时候说的,对于我的伙伴们,“正因为珍视和他们的友谊,不愿意伤害到他们,我不敢向他们倾诉我的内心,只能越来越孤独……”对于美羊羊,我的这种感觉更甚,“我有多想看到她的笑脸,就有多怕伤害到她,就有多不敢向她倾诉,就又给自己加重了多少分孤独……”这种害怕感情,发展到我质疑我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去喜欢,去爱,质疑自己甚至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质疑我自己有没有资格从绝望和孤独之中走出来,让心中冰封的心湖在阳光下消融;甚至质疑我自己究竟是否真的喜欢美羊羊,质疑这个我从八岁起就以为自己知道了的事情,质疑到了我自己仿若都忘却了这份感情,仿若相信了这份感情根本就不存在,以此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伤得千疮百孔。 然而我终究还是得意识到,这种质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到底还是在心中接受了我喜欢美羊羊的这个事实,甚至开始觉得,或许自己是能够去爱一个人的……而这,也就是我现在要讲的这个故事了。 那是六月廿四。 刚消解掉灰太狼的一次进攻,大家都兴高采烈的,美羊羊也如是。她来找到我,告诉我说晚上有一场百年一遇的奇幻流星雨,希望我能带她去看。本来这应该是一件挺平常的事情,可是吧……我得承认这有点荒谬,但是那时她拥抱了我一下,结果我心里的悸动一下子就掀起来了——无论我多么不承认这份感情,这种心底的悸动总是不可压制的——于是一个下午,开着嘻哈火车的我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在一个关键的路口走错了方向,结果让美羊羊错过了流星雨…… 看着美羊羊知道错过流星雨之后一瞬间便哭了起来,喊着说我骗了她,我的心里也开始一抽一抽地疼,无法抑制地想去为她做点什么,去弥补,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当然我自己成功说服了我自己这不过是朋友之间做错事的再正常不过的弥补罢了。于是那晚,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我披了一件黑袍,偷偷溜出了我们扎营的地方,前去寻找所谓的“星星果”,想用它来制造流星雨,让美羊羊开心。 说起来,我当时也真是……勇敢得过了头。星星果所在的那个地方,机关密布,还有各种凶猛的野兽出没。我对那晚的记忆有些恍惚,当时的日记里也没有记录多少,但我还能回忆出当时在空中飞舞的箭矢,在脚下喷出的火焰;还记得我和那些不知名的残暴野兽搏斗,挥着我当时唯一带上了的武器,一把木头剑。最后我是拿到了星星果,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弄得伤痕累累,让身上洁白的毛浸上了黑血。说实话,我如今也不得不惊讶于我当时居然能做得到这些,可却仍旧不敢于相信自己对美羊羊的感情…… 之前偷偷离开营地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但回来的时候却被守夜的沸羊羊看到了。沸羊羊那个时候,相比于以前,已经要成熟稳重了几分,他虽然很关心我,很紧张地一定要知道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但也同时答应我帮忙向大家保密。思虑再三,我决定告诉了沸羊羊我去找星星果的这件事——沸羊羊大抵就是那个时候发现了我也喜欢美羊羊的事情。可是他却并没有把我当成情敌什么的,正相反,他自那时起就放弃了他对于美羊羊的追求,甚至后来还鼓励我去向美羊羊表达心意。我还记得我当时问过他为什么,而他的回答我现在仍旧记得——“难不成你觉得,看到她得不到幸福,看到你这么无限地纠结和痛苦下去,我会更开心?”…… 说远了说远了。总之第二天晚上,我约了美羊羊出来,想用星星果制造流星雨来作为我的赔礼道歉。结果却接连出现意外——先是我一不小心滑倒撞到了礼炮上,让它对着地面就发射了;接着我试图用弹射器发射星星果,却是抛得不够高,星星果在重力作用下直直地砸了下来……于是那晚,我没能弥补成自己的过错,反而让美羊羊更难过,更觉得我是在骗她了…… 美羊羊哭着跑回营地了,至于我自己,只能带着悲伤和痛苦,漫无目的地在黑夜里乱转,一不小心竟是跑到了天狼号附近,发现灰太狼正在收集之前流星雨留下的流星碎片,用来作为他的大炮的炮弹。想着给美羊羊带一个流星碎片或许能让她好受几分,我从地上抓起一个流星碎片就跑,结果当然还是被灰太狼发现了,他一路追着我打,我驾着召唤来的雷霆号东躲西避,可还是免不了被他的天狼号一炮给打下了悬崖,我也昏迷了过去…… ……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车里的显像窗口上,一个一个的全是沸羊羊打来的未接电话。而当我打回去的时候,沸羊羊却告诉我美羊羊刚刚没开着火车就直接跑出来找我了!他要我赶紧把我的坐标给他们发过去,他们好去追美羊羊,之后赶来找我——事后我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我昏迷的那一天一夜里,美羊羊也哭着在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一夜,让大家都很担心。沸羊羊去找她的时候看美羊羊仍旧消沉着,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把我冒死去为她找星星果的事告诉了美羊羊,结果美羊羊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沸羊羊劝也劝不动,拉也拉不住,只能看着美羊羊跑了出去,而我也正好就是在那个时候打过去的电话…… 但总之吧,那天晚上,美羊羊一路跑过来还真的找到了我,其他的伙伴们也都随后跟了过来——可很不凑巧地,灰太狼也找了过来。后来他告诉我,其实那晚他本意还真不是来抓羊或者抢能量种子的。本来他是看我掉下了悬崖,突然有些莫名地担心,想来看看我受没受伤之类的,结果真的找过来时看我并无大碍,又看到其他小羊也都在这里,就一下子抓羊的野心又起来了…… 不过实话实说,那晚最后我其实还应该感谢一下灰太狼的。和他交手的时候,我出于无奈,把我之前拿走的那块流星碎片扔进了天狼号的即将发射的大炮炮口里了,让剩余的流星碎片在爆炸中都被发射了出来,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地成功制造了一场流星雨。美羊羊的笑容终于回来了,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也罕见地有了那么几分的积极与乐观,罕见地,真正地开心了几分…… 大树世界的事情最后的结束相当一波三折。我们费了不少力气,终于将能量种子送到了大树之巅——而且还是先经历了一次被灰太狼造了一个假的大树之巅给骗了,差一点就错把能量种子送到了灰太狼手上;接着又经历了一次在真的大树之巅,还没来得及放置能量种子,便被半路杀出来的灰太狼和蛛正义给抓走了,能量种子也给抢走了;又经历了在大树世界的危机已经开始,大树已经开始枯萎之后,在重回大树之巅的如今已开始逐渐坍塌的危险道路之上遇到险情,嘻哈火车们自我牺牲坠下悬崖,才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总之,经历了好一番周折,我们终于把能量种子送到了地方,却发现能量种子竟是已经失去了能量!在危机之下,我们和灰太狼终于选择了合作,遵照甲虫爷爷的指示,试图把能量种子放到另一个地方——大树之心。说起来,灰太狼还在那里救了我一回呢……最终吧,我们发现能量种子中的能量其实已经全部转移到了我们的六辆嘻哈火车再加上灰太狼的天狼号之上了,而那个时候嘻哈火车也受能量种子的能量激活,从悬崖之下自我启动了,于是七辆火车连在一起,共同冲进了大树之心,终究是结束了这场危机,拯救了,大树世界…… …… 在大树世界的事情之后,山中古堡的事情之前,还有最后一段特殊的事情值得一提,那便是我和灰太狼同为小侦探的那小半年的故事。 这件事始于我十三岁那一年,二月初五,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来自翠翠草原的大侦探牧牧突然来到了青青草原。本来,青青草原上主持正义这项工作完全是由包包大人负责的,但是随着草原逐渐发展,各种案件与谜团也越来越多,让包包大人这位能力主要是调解纠纷的人颇有些吃不消。所以可以说,草原上是相当欢迎这位大侦探的到来的。对于我们小羊们嘛,想得可能没有那么多,我们主要是觉得“大侦探”这个名号听着很厉害、很酷,所以都挺期待着这位牧牧的到来。结果嘛,谁知这位牧牧大侦探其实是因为做事太容易分心,根本就没有破过一件案子,于是被翠翠草原的侦探总部给一路给降职到了青青草原的…… 我当时自告奋勇,成了牧牧的助手小侦探。而灰太狼则是因为小灰灰希望看到他成为侦探,所以也来报名,成为了牧牧的又一名助手。我们都期望着能帮助牧牧破足够多的案子,看到他重新升职,回到翠翠草原,也同时期望着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们自己能成为青青草原的大侦探——我是期望着能帮助大家解决难题,灰太狼则更大程度上是希望能得到狼族的尊敬,成为红太狼和小灰灰的骄傲。我们各自领了一项侦探装备,灰太狼拿的是裁决手环,能够放出泡泡困住嫌疑犯;我拿的则是真相手环,可以用于调查线索,并且如果发现真凶不是裁决手环困住的人,还可以放出射线击破裁决手环的泡泡。就这样,那近半年的小侦探时光,也便开始了。 同样,我也不准备说太多的细节,只准备讲一点印象最深刻的事。 第一件事是和懒羊羊相关的。那个时候,离青青草原大地震——从而也就是离懒羊羊的蜕变,离他变得勤奋——还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所以懒羊羊那个时候,仍旧可以说是个贪吃贪睡的孩子。但是,从很久以前的那一天,我拿着饼干盒盖做成“勇士奖牌”给他带在胸前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相当相当重情谊的。这两项特点之间的冲突,可以说,就在我想要说的这件事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那天,已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天气暖融融的,但若是有微风拂过,仍能不觉燥热。果园里的香蕉那时也正好成熟了,懒羊羊拉上我,去帮他采香蕉,搬香蕉。整整忙了一天,到夕阳西沉,头顶已能看到点点群星之时,我们才把采下来的香蕉带回到了懒羊羊家里。他跟我说,香蕉要放一晚上,等第二天熟透才是最好吃的,于是他邀请我在他家里过夜,等第二天早上起来一起吃香蕉,而我嘛,自然是欣然答应了。 ——不过小小地吐槽一句,按照我当时日记里的记录,那一晚上睡得可是不怎么踏实。懒羊羊睡觉很不老实,总是不停地翻来覆去的,而且他也经常说梦话……但是,怎么说呢,听到了他梦中的那一句“喜羊羊,谢谢你帮我,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如果原本有任何一点不满也就都消失了,也就都成了友谊的温暖与开心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到底却是发生了意外——香蕉竟全都不见了!而且也不知是怎么这么巧,灰太狼居然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现场,认为我在香蕉被“偷”这件事上嫌疑最大——不得不承认,他这么说确实有道理,毕竟当时懒羊羊家的门窗都是反锁的,屋里又只有我和懒羊羊两个人——于是直接用裁决手环就把我抓走了。发掘真相来证明我的清白并解救我的任务,因此落到了懒羊羊的手上。 如我所说,这件事里懒羊羊的贪吃贪睡和重情谊都显现了出来。按照事后懒羊羊自己以及其他伙伴们的描述,最开始一轮调查的时候,懒羊羊总是忍不住地开小差,四处买蛋糕啊、冰淇淋啊来吃,后来还坐在一块石头上,想要思考线索,结果却睡着了……但是经过一番鼓励,懒羊羊突然就努力了起来,为了能证明我的清白,想出了做一个涂有现形药水的蛋糕吸引小偷来吃的主意,接着当蛋糕真的被偷吃了之后,懒羊羊他又几乎跑遍了大半个草原,一个一个居民地去看有没有现形药水的痕迹…… 不过最后的结果确实很出人意料,试遍大半个草原都没能找到谁偷吃了蛋糕之后,懒羊羊急得半死之中把手电筒的光打向了他自己,结果现形药水的痕迹居然出现在了他的嘴边!——原来,从头到尾,“偷吃”的人其实一直是梦游中的懒羊羊自己!这倒是真真让人有几分哭笑不得了啊…… ——啊,对了,补一句小小的结局。懒羊羊觉得他梦游吃香蕉导致我被抓这件事连累了我,为了赔罪,他那天晚上又一次邀请我去他家吃香蕉……啊,熟透的香蕉是真的很甜,真的很好吃! 小侦探的事情里,另一件让我印象很深的事,是和灰太狼有关的。 说起灰太狼,他作为小侦探期间,应该承认,多数时间还是相当认真敬业的。而且有许多次,我和他一同努力,侦破了几件重大的案子。但他那个时候终究还是一只以抓羊为生的狼,再加上他领的装备裁决手环是用来抓捕嫌疑犯的,所以也就不可避免地会有他用小侦探的权力抓羊的时候,之前所说的我和懒羊羊的事情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次他为了让小灰灰开心,偷走了我们为美食节庆典所做的红红果蛋糕,但是却反过来指控是懒羊羊偷吃的;另有一次美羊羊给草原上的居民们送各种花朵,结果有人在家里摆了花之后掉了头发,于是灰太狼又指控美羊羊送出去的花有毒……很多时候,我和伙伴们就不得不四处搜集线索,发掘真相,证明被抓走的羊是无罪的,从而让我的真相手环能放出射线,击破灰太狼的裁决手环放出的泡泡,救走被抓的羊。这种争斗在我们刚成为小侦探没多久的那段时间尤其多,但后来就渐渐少了下去,更多的时候变成是我和灰太狼的合作了。而,毕竟是有这么多年在草原上斗智斗勇的经历,再加上虎年、兔年、龙年那几场危机里的合作,如今又加上同为小侦探期间的合作,我和灰太狼之间产生了极强的默契,我接下来想讲的故事,就特别能体现出这种默契。 那是五月廿八,是一年一度的草原侦探大赛的日子。作为小侦探,我和灰太狼也都收到了比赛的邀请函。比赛吸引了好几位著名的侦探,不过比赛的内容却极其简洁——主持人展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顶帽子,挂在一个树枝上,只要谁先找到照片上的这顶帽子,谁就算获胜。 然而比赛却远非一帆风顺。一开始,还只是玩心过重的野猪侦探和青蛙侦探设下各种恶作剧陷阱,捉弄灰太狼,害得他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干脆畏畏缩缩地跟在了我身后。但接着,事情就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兔子侦探突然晕倒在了地上! 谁都没有看到兔子侦探是如何晕倒的,而我们剩下的所有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讨论半晌,我、灰太狼、野猪侦探、和青蛙侦探决定分头行动,找出谁是打晕兔子侦探的凶手。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正在四处搜集线索的时候,又是接连两声惨叫:青蛙侦探和野猪侦探也晕倒了! 这可真是不得了了,一场侦探大赛上竟接连有数起案件发生!我当时急忙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有些什么线索,便注意到了不远处有一座黄色的营帐,是侦探大赛的一个工作站。想着问问那里的工作人员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我急匆匆地跑过去,却看到——嗯,当然,无巧不成书嘛——那里的工作人员竟也已经晕倒在地了! 不过到底还是出现了一点线索,我在地上看到了几缕灰黑色的毛发,真相手环分析是属于灰太狼的。想着灰太狼是不是也来过这里,我走进了漆黑的营帐之中…… ……却是和一个人影一下子撞到了一起。 好吧,我并不是想写鬼故事,也不必卖什么关子,那个人影其实就是灰太狼。我刚想指控他是敲晕大家的凶手,他却也指控起了我,而且他确实不是在无中生有,在野猪侦探晕倒的地方,他之前有发现我的羊毛。困惑之中,我的思绪反倒冷静了几分,内心也不知怎么地涌起了想要相信灰太狼的情绪,于是我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他捡到的羊毛和我捡到的狼毛,这才发现——自然脱落的毛应该是有毛囊的,而我们捡到的这些毛,都只有整齐的切口,明显是剪刀剪下来的! 然而我刚准备把这件事告诉灰太狼的时候,他却是不着痕迹地打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又努了努嘴示意我看向营帐的一角,那里,一个监控摄像头正闪着红光。 这监控摄像头不是比赛组织方使用的类型,所以断然是凶手所布下的,就此看来,是没法直接跟灰太狼说出我的发现了。这个时候,那许多年形成的莫名的默契发挥了作用,我不仅用手势和表情告诉了灰太狼我的发现,而且灰太狼也在完全不用说话的情况下告诉了我他的计划——演一出互相争斗的戏,引凶手出来! 而且这还不是那天唯一的默契的体现——等凶手确实现身的时候——是兔子侦探,他之前是通过装晕来免除自己的嫌疑,之后返回赛场用“美/梦/喷/雾”喷晕了野猪侦探和青蛙侦探,又留下了我和灰太狼的毛使我们互相猜疑——凶手他本还想再骗我们一次,跟我们说他是发现工作人员晕倒了,于是进营帐来看看我们有没有事,还说附近有一个可疑的山洞,邀请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在说谎,毕竟,不说别的,这一带根本就没有任何山洞。然而我和灰太狼互相轻轻点了点头——正常情况下,对点头的一般理解应该是同意了兔子侦探的提议,然而实际上,我和灰太狼却不知怎么地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兔子侦探是在骗人,他绝对就是凶手”…… 我和灰太狼的默契,可以说在那个时候达到了极高的巅峰。可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呢……毕竟,也正是因为这种默契,在我发现了记载山中古堡的卷轴的时候,我才会想到去找灰太狼帮忙,才会有,后来的一切啊…… 小侦探的故事基本也就说这些了。其实草原侦探大赛之后没多久,小侦探的整个事情也就结束了。当时是有一颗有强大磁力的陨石坠落青青草原,而正巧牧牧收到了侦探总部的来信,告知他只要再破一个案子,他就可以回到翠翠草原,重新成为那里的大侦探。我和灰太狼那个时候的破案数是一样的,谁破了下一个案子谁就会继承牧牧的职位,于是我们争相去调查跟这块陨石有关的一些事情。可是牧牧告诉我,陨石的磁场会对灰太狼的裁决手环产生重大影响,我想去通知灰太狼不要靠近这块陨石,可他太心急想要成为大侦探了,怎么也不听劝阻,最后的结果,裁决手环在强磁力影响下出了故障,反过来控制了灰太狼,使得他疯狂地四处抓人,闯下了大祸。虽然最后牧牧成功地消解了危机,但这次事件还是导致牧牧被侦探总部停职了,我和灰太狼的小侦探职务也跟着被解除了。于是小侦探的故事就此结束,牧牧也返回翠翠草原,去参加侦探职位的重考了。而再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十多年之后,羊村举行“新时代司法正义”研讨会的时候,听他说,他很顺利地通过了重考,重新成为了翠翠草原的大侦探,后来又一路升职,已经是侦探总部的高级侦探了…… 然而青青草原上的我们,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牧牧离开之后不到半年,那个冬月初七,便是我推开羊村图书馆古籍储藏室锈迹斑斑的大门,看到那个记载着山中古堡的卷轴的日子——更准确地说,牧牧离开之后的第一百四十四天的清晨,便是那个整六十年前的清晨,那个我带着卷轴,忐忑不安地敲开了狼堡的大门的清晨…… 也就是我的童年结束的那个清晨,也就是命运的悲厄开始大踏步向前推进的那个清晨。 从狼堡的大门,到那座古客栈;从那座古客栈,到山中古堡;从山中古堡,到那一个月的幸福生活;从那一个月的幸福生活,到父母飞船的失事;从父母飞船的失事,到重回山中古堡;从重回山中古堡,到山中古堡的坍塌;从山中古堡的坍塌,到青青草原大地震;从青青草原大地震,到慢羊羊老村长的逝世和灰太狼的离开;从慢羊羊老村长的逝世和灰太狼的离开,到我继承村长职位并推行改革……我的一生,就此彻底地改变了。 不可逆地改变了。 童年的故事,就此记述完毕了。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记述这些是为了什么,毕竟,除了我自己之外,又有谁会看到这篇日记,甚至,又有谁会关心呢?六七十年前的那些往事,早就被遗忘,早就该被遗忘,也只能被遗忘了罢。 可是我没有办法遗忘,而我也不能遗忘。这是我仅存的依凭,是我剩下的仅有的微不足道的东西了。也就只有回顾这些记忆的时候,我仍能感受到当年的那些欣喜,那些悲伤;那些快乐,那些苦痛。我仍能感觉到某种实在感,或者,说得更直白几分—— ——我仍能感到,自己,还活着。 (也不知道怎么今天发第十章结尾都能各种被吞……试了半天才发现“美梦喷雾”这个词需要用斜杠分隔开发才能发出来……??) 按惯例,随便说一两句总结。 第十章《童年忆事》,如之前所说,本是按照一篇番外设计的,是《夕夜梦归》设计到很靠后的时候才被合并进正文的。《夕夜梦归》是喜羊羊所写的一篇日记,喜羊羊写作的时间按设定是《夕·夜》后传的故事结束将近六十年后,记录的内容大多是复现喜灰原作,还有一些是复现第六章(《夕·夜》前传)中写过的情节,只有相对少的部分是新的内容。不过我觉得即使是喜灰原作或是已经出现过的情节,《童年忆事》里的描述视角,即喜羊羊的第一人称视角,也是很重要的,其中有很多对于后文“归”的暗示。 不过无论如何得承认,作为番外合并进入正文的一章,第十章多多少少会是和正文总故事线联系相对松散的一章。但是这一章还是有一些重要的作用的,大体如下: 1.《童年忆事》里提及了很多第一至九章中没有提到的喜灰原作中的情节或者人物,这些情节或者人物跟后文“归”中的故事有很重要的联系(出于不剧透太多的考虑,这里只举一个例子:小香香将会在“归”里出现并扮演一个相对重要的角色),或者这些喜灰原作情节为“归”中的故事与人物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背景(同样,只举一个例子:懒羊羊这个角色在“归”里的一些变化需要放到喜灰原作(至少是按《童年忆事》对喜灰原作的解读)的背景下去理解); 2.《夕夜梦归》作为喜羊羊一生的故事,自然不可能跳过他的童年时光,《童年忆事》填补了这个空缺; 3.《童年忆事》设定是《夕·夜》故事结束大约六十年后由喜羊羊所写的日记,换句话说,是很接近“归”开始的时间喜羊羊所写的,因此暗示了喜羊羊那个时候的心理状态和一些想法; 4.《童年忆事》里引入了一些并非喜灰原作但之前第一至九章中也没有出现的设定(一个例子:贵族时代(见《童年忆事》里对羊运会、虎年沙漠金字塔、龙年龙世界的讨论),当然贵族时代在全文第一章里就已经被提到了,但是第十章之前所有的内容都限于千年以内,乾羊羊坤太狼的时代及之后的事情。从设定上来讲,这已经是贵族时代末期了。《童年忆事》里引入了贵族时代更古老的一些历史,其中的某些内容会在“归”的故事里起到一定作用); 5.《童年忆事》是喜羊羊的一篇日记——喜羊羊记日记这件事会在“归”里再度出现,他的日记本(以及《童年忆事》这篇日记本身)会在“归”里起到一定作用。 以及,《童年忆事》总算是更完了……这一章各种超出预期:先是写作时间超出预期,本来以为一个月能够写完结果写了足足三个月;接着写作长度本以为是不长不短的一章,结果写了六万字,成了《夕夜梦归》到目前为止最长的一章;最后由于第十一章的写作进度远慢于预期,于是《童年忆事》的更文速度也跟着远慢于了预期…… 不过终于结束了,终于可以开始发全新的故事了——《夕夜梦归》的核心,第肆部“归——谁不想魂归故里”,明天,2020年新年的第一天,开始更新! 第十一章,《往事依依》,即将开更!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顺便,如果有感兴趣的读者欢迎去看我的跨年贺岁短篇集!) 以上。 开更之前说明一句:第十一章的主线剧情设定在“夕·夜”故事结束的大约六十年后,但其实只有开头和结尾是在这个主线的时间,中间绝大多数都是回忆。回忆的时间线是在“夕·夜”结束之后的大约二十年的时间里,从“夕·夜”故事结束至第八章开头喜羊羊离开羊村,前去山中古堡,并做了“四世·命运”的梦为止。第十一章(以及,更广泛地说,第肆部)有大量设定源自第七章(即“夕·夜”后传,因此 如果不记得第七章(499楼至571楼)的剧情建议返回看一遍),同时出于第十一章的考虑也 建议返回看一下第八章开头(586楼)和第九章结尾(679楼),即喜羊羊做“四世·命运”这个梦的背景。另外, 第肆部“归”(第十一、十二、十三章)中喜儿和其他某些角色的性格设定相比喜灰原作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我自认所有的变化,考虑到“夕·夜”的剧情、“夕·夜”结束之后“归”中进一步发生的故事、以及从“夕·夜”到“归”的主线中间的六十年时间,都是很自然的,并且我自认我对于这些变化做出了充分的解释,但不排除大家会觉得ooc的可能?? 以上。 【第十一章:往事依依】 【第十一章:往事依依】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喜羊羊一直觉得,秋天是要好于春天的,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就是纯粹觉得秋天相比之下要更安静几分——没有那些叽喳乱叫的鸟,没有那些噼里啪啦的雨,因而这早已毫无人烟,这早已被世人所遗弃的有两百余年历史的古村落,也就能够全然空寂。 ——因而也就没有什么东西,来搅乱自己清明如水的心境。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但怎么可能没有尘埃?山中古堡的事情和青青草原大地震,已有六十年的时光;甚至距离自己在那个雨夜离开羊村,都已有四十年的时光了。如此漫长的时间,沧海桑田,而人是何其脆弱的造物,又哪里能不沾凡尘,哪里能不堕入地狱深渊? 但有尘埃就有尘埃吧。人所以能遵循原则,正是因为还能看到希望。希望都没有了,谁还在乎那一点灰尘? …… 喜羊羊的思绪就这样飘忽着,视线游移到狭小的窗子之外,晴日普照,浮云淡蓝,是个好天气。嗯,是个平静的好天气——其实什么天气都好,只要平和安静就可,再怎么混杂尘世,再怎么心湖浑浊,好歹要有个平静的假象,不然还怎么过活? 可是下一刻,“咚咚咚”的几声就在外面响起。 喜羊羊皱了皱眉,古稀之岁的身体有几分反应不过来这声音究竟是什么。可是还未待他多想些什么,那声音便又震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这是——敲门声? 怎么会有敲门声? 百年之前,这里确实曾是个人丁兴旺——或者更准确地说,狼丁兴旺——的村子,可是四十年前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全然荒废了。这许多年来,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怎么会……? “喜羊羊老村长,您在吗?”一个有些疲惫的女声响起。 喜羊羊几乎是触电般浑身一颤,发着抖地走到了门边,拉开了那扇刺啦作响的老旧木门。却在门真的打开的那一刻,原本的震惊直接变成了彻底的战栗。瞪着眼,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门外的那女子见状,语气霎时间带上了几许讽刺的意味。 “看起来,您认出我来了?…… “父亲?” 大约六十年前。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只留下破碎的山,破碎的河。 破碎的大地上立起了破碎的高台。高台之上,绢素招展,旌旗飘摇,钟鼓笙笙。 草原上,森林中,大地震之后幸存的居民们都聚集了起来。这是个大日子,对于草原上的居民皆是如此,对于羊村的村民们则是更甚。于是,尽管这是一个忙碌的日子,一个灰暗的日子,他们仍旧早早地来到了这座高台旁,等待着。 阴天寒不雨,古木夜多猿。 那天,正月初一,阴沉的天,冰冷的寒,却没有落下哪怕一丝细雨。于是那洁白的悼念的素旗和鲜红的羊村的村旗,都还可以望见,却是那么的黯淡、压抑。也不知是增添了几分肃穆,还是平白了几分压抑。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那淡蓝色的十五岁少年——新一任的羊村村长——身着素衣,一步一步,一阶一阶地缓缓走上了这临时筑起的高台,表情看起来肃穆,而宁静。 表面上而已。 他望着台下的人群——许多认识的人都在其中。换句话说,那些不在其中的人,就是永远地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美羊羊、慢羊羊老村长、灰太狼一家,还有许多他曾经的同学、朋友,草原上的邻居、相识……他们都不会回来了。 喜羊羊深吸一口气。 他还记得,五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慢羊羊老村长指定自己为新一任羊村村长。当时还没有现在这样的高台,只有一个低矮的石台子。而且那天和如今的气氛全无半点相似,那时,大家都很开心,慢羊羊老村长笑着从担任礼仪小姐的美羊羊手中接过那枚象征着责任的金牌,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而自己那时对于“责任”这个东西,仍是满心欢喜——直到紧随而来的兔年的危机,把责任是一个多么可怖的东西,诉说得明明白白。 而现在,经历过山中古堡的事情之后…… 见鬼的责任!去/他/妈的责任!!!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他想要逃避,想要逃离这一切——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毫无羁绊,毫无留恋,他最后一次履行了他的责任,也永远地逃离了他的责任,逃离了一切——他还记得,那个雷雨夜,自己站在灰太狼的身前,把那把朴素的匕首没入自己的胸口——可是呢?可是一切的结果呢?!十多天之后,失魂落魄的自己,却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回到了人世间,回到了自己的家,去面对自己的伙伴们——他们看到了自己留下的遗书,正难以承受地悲痛着,看到自己回来,先是震惊,接着就是疯狂的喜悦,扑上来拥抱自己,尤其是懒羊羊,当时他哭着扑到自己身上,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 自那时起,他就明白,逃离一切,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了。 背负着使命,背负着伙伴们的希望和友谊,更是背负着灰太狼用还魂草,没有救成小灰灰而是救了自己的这条命……一般说背负命债,都是因为害死了别人,自己要去偿命。可自己这背负的,却是刚刚好反了过来——求死不得啊! 本已是,尘中羁绊无还有,物外逍遥有若无。可如今,羁绊心常折,徒为百虑牵啊!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 高台之上,鼓声渐息。喜羊羊仰头,满眼漫天,只有素色与殷红的旗。长出一口气,他终究是开了口: “伙伴们、朋友们、邻里们、村民们。 “我们如今来到此地。一是希望纪念羊村前任村长,慢羊羊前辈的功绩。” ——我从未以为,自己有一天,会用“前辈”二字来称呼带自己长大的、敬爱的村长。 “慢羊羊老村长带领羊村的这三十八年,是羊村积极发展的三十八年。三十八年里,我们享有了和平,享有了繁荣。学术昌盛,科技进步。我们有像我的父亲,智羊羊这样的伟大的科学家……” ——也是一个和他的儿子一样的,命运与责任的奴隶。 “……同时,我们成功举办了第一百二十五届羊羊运动会。在慢羊羊老村长的带领下,我们还有许多其他的成就,消解了许多其他的危机。 “然而,纵使慢羊羊老村长是一位好村长,是一位伟人,悲剧却还是降临在了他的身上,还是降临在了他所带领的,我们的家园,羊村之上。 “地震,摧毁了我们的家,也带走了慢羊羊老村长的生命。可是我们不会因为这些挫折就被打倒。我们必须继承慢羊羊老村长的遗志,保护和发展羊村,我们唯一的、永远的家园!” ——呵,我说的这鬼话,连我自己都不信……不被打倒……呵,不被打倒!在天意命运面前,哪有不被打倒一说?还不是只能放弃,只能投降?与命运抗争,什么都带不来。带不回美羊羊,带不回慢羊羊老村长,也无法让灰太狼重回草原!人何胜天,天何言哉! “…… “我们齐聚这里的第二个原因,便是遵循慢羊羊老村长的决定,我,喜羊羊,将接任羊村村长一职。 “如我所说,我们必须要保护和发展羊村。这也是慢羊羊老村长临终时专门叮嘱我的,作为村长,最根本的两项职责。” ——脑海中,仍能浮现出那一幕。临终的老村长要自己答应,保护好羊村和大家,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然而自己从未答应这第二件事,然而自己在那晚就去到灰太狼的面前选择了自尽……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承担这两项责任。同时我也希望说明,慢羊羊老村长是我的师长,我很崇敬他,我会以他为目标,尽力去努力——我不指望能达到他的高度,但我定然会尽力而为。然而,我不会在所有方面都遵照他的政策,他的先例。发展,是需要创新的,这也是慢羊羊老村长对我的叮嘱。因循守旧,止步不前,决然不是创新,决然不是发展。 “大抵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吧。怀着沉重的心情,我如今,正式接下羊村村长这项古老,而又神圣的使命。 “谢谢大家。未来,也希望大家多多指教。而如今,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吧,我们的眼前,还有许多重建的工作要做呢……” 羊村的鲜红的旗帜,仍旧默默地,飘扬着。 恢复了恢复了!某种意义上这算是第十一章真正的开头,毕竟第十一章的第一段是在“夕·夜”六十年后的主线上,只有开头和结尾真的是这个主线,中间都是对从“夕·夜”结束到大约二十年后的事件的回忆,这第二段正式开始了这些回忆篇章……?? 天空,下着小雨。 懒羊羊是第一个来到了这座新建起来的蓝顶小屋的,沸羊羊和暖羊羊跟着没多久也到了。此刻,喜羊羊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稀稀落落的雨。 “对不起大家啦,本来想着大家傍晚过来,从我家这扇窗户看出去,能看到特别漂亮的晚霞和夕阳,谁知道竟然会下雨,天气预报也没有报。我哪天应该找气象台的人聊一聊,问问他们需不需要额外的经费和新的气象学家之类的。他们之前的二十四小时预报,准确率可比现在要高太多了……” “呃,喜羊羊?”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是对于喜羊羊的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喜羊羊,生日快乐!本来我们是准备给你办一个生日宴会的,结果你这神神秘秘地叫我们来开会,还说特别特别重要,就……” “哎,不急不急,蛋糕可以等会儿再吃。”喜羊羊转过头来,显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没错,我知道你们准备了红红果生日蛋糕,你们瞒不住我的。”看沸羊羊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少年摆摆手,“我知道,是沸羊羊你去果林里采的果子,蛋糕主要是懒羊羊和暖羊羊做的,懒羊羊还用奶油在蛋糕上照着我的样子画了图案,写了‘喜羊羊十六岁生日快乐’。这些可以待会儿再说,现在我确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的。” “喜羊羊,你……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懒羊羊张大了嘴,“算了算了,你总是有办法。所以你要说的事情是……?” “今天,是大地震的两周年纪念日。”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下来。 “哎,班长,不用安慰我,我没事。”但是少年的声音仍旧轻快着,他向一旁想要开口的暖羊羊摇了摇头,“我提到这件事只是想说,地震已经过去两年了。如今,重建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我们也该考虑羊村的下一步发展了。” “下一步发展?” “是啊,你们还记得,一年前,我接任村长职务的时候说的话吗?” “你那天说了挺多东西的,你具体是指……?”懒羊羊偏了偏头。 “你应该想到了,就是那句,发展需要创新,不能因循守旧。”喜羊羊笑道,“羊村作为一个以农业为核心的小村落,羊村村长作为羊村主要依凭威望行事的民意领袖,这样的制度已经持续了五百年,是到应该改一改的时候了。这些年来的人口增长、经济发展、以及科技进步,为经济和政治的改革提供了绝佳的条件。我希望能将羊村重新建设为一个不再完全依赖于农业,而是有更多工业实力的新型都市。同时也希望把羊村村长这个职务,从一个单纯的民意领袖,变成领导一个更全面的**系统。” “当然啦,这项工作不可能只靠我自己一个人来完成——我对自己还是有一定自知之明的。这也就是我找你们来开会的原因了。我想要任命你们为副村长,负责不同方面的事情,大家一起努力,共同建设羊村! “沸羊羊,我想把公共安全副村长这个职位交给你,由你来带领羊村的警察和消防队伍,以及羊村的灾害救援和应急管理。” “放心吧,喜羊羊。别的我可能不太行,但是警察和消防队这些,我绝对在行。”沸羊羊激动地点头应道。 “嗯,我相信你!”喜羊羊仍是那一抹微笑,又把视线转向了暖羊羊,“班长,我想由你来担任公共卫生与社会保障副村长,负责羊村的医疗系统和社会保障体系。” “放心好了,喜羊羊。我一定尽力而为。”暖羊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谢谢你啦,班长!”喜羊羊偏了偏头,看着最后剩下的懒羊羊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表情,差点噗嗤一声地笑出来,“懒羊羊,对不起啦,另外两个职位被沸羊羊和班长拿去了,就只好委屈你,去做最后剩下的一项最累的工作了——” “你就担任内政副村长吧,负责羊村的经济、能源、交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喜羊羊是眼看着自己的发小懒羊羊的表情瞬间僵住的。接着就是懒羊羊有些发颤的声音:“你……你认真的吗?我不行的,不行的!我哪里能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欸,对自己有点信心嘛,这又不是多么难的工作。”嘴角又多咧开了几分的淡蓝色少年好哥俩地拍了拍懒羊羊的肩,“好啦!可以吃蛋糕啦!把你们准备的蛋糕拿出来吧,还是我帮你们去拿啊?反正你们就把它藏在我书桌底下了嘛~” “你……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那是,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好了好了,吃蛋糕咯!我可是馋了呦,红红果蛋糕,想想就好吃呢!” “哈哈哈……” 那夜,是一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雨夜。 ?极域传奇-内容建模 喜羊羊与灰太狼之极域传奇 《喜羊羊与灰太狼之极域传奇》为17k小说作者“艺瑞涵”(《资本华盛论》作者刘福佳的妹妹)所著,是一篇以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为背景所衍生出的同人小说,也是首款《喜羊羊与灰太狼》同类小说中字数最长,章节最多,也是第一本签约的同人小说。里面人物与地点因作者的素材问题,参照了《喜羊羊与灰太狼之英雄盖世》的地点以及人物。在剧情上,作者编写时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同时也新出了喜羊羊的妹妹——雪羊羊…… 中文名 喜羊羊与灰太狼之极域传奇 小说作者 艺瑞涵 连载网站 17k小说网 小说进度 连载 全部 章节目录 1第一章失忆的新朋友 2第二章地界守护者(上) 3第三章地界守护者(下) 4第四章懒羊羊的特殊属性 5第五章黑暗势力 ...... 小说类型 同人其它 作品简介 喜羊羊,沸羊羊,懒羊羊。 一次误会之下发现他们都拥有属性。 碧凌,一千年前已经是六界的一个传说。 千年后,草原三剑客与灰太狼踏上了拯救六界的旅程,续写一段最新的传奇…… 作者资料 作者笔名:艺瑞涵 qq:2113454355 百度贴吧id:学霸教主哥 小说资料 于2012年03月05日正式在17k小说网上发表,为首款字数最长,成为vip作品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同人小说。 更新破百万字,作者家里长期有问题,加上喜羊羊与灰太狼这动画片是以小孩为主的动画更加的让这部小说无人知道。 但是,这本小说依旧持续更新着,虽然更新缓慢,开始时文笔不成熟,前期剧情各种不好,可是到了后面,作者修改了总体剧情,加入了其他元素,让这本小说变得比以前更精彩。 神魅 因为在x世界中拥有属性的动物极其少数,外加他们的神秘以及独特的身手,所以给他们总称为神魅,就算在离开之后,一样将自己的团队总称为神魅。 人物资料 神魅 姓名:喜羊羊 性别:男 动物:绵羊 属性:木行风属性之快慢双属性 年龄:刚出现18,现以21 性格:冷静,但有时却很冲 招式:九天风剿灭【是在x世界篇章里对付绿用的俩大新招数之一,九个龙卷风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使对方措手不及】动 飞刃破风斩【是在x世界篇章里对付绿用的俩大新招数之一,看似攻击,却拥有攻击与防御两种模式,却拥有不同寻常的破坏力】 神风斩【为飞刃破风斩的升级版招式,斩击不在像飞刃破风斩一样拥有两种模式,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破坏力在飞刃破风斩之上】 风曜x字斩【为喜羊羊最后的王牌招式,威力是神风斩的两倍,所以破坏力也是两倍,用这招重创过天界守护者青龙】 心如止水【风属性境界,将风的力量由心底爆发提升至极致,在没有风的状态下战斗依旧享有大量的风。】 武器:月影剑 武器简介:碧凌制作的武器,在月光下依旧耀眼,根据主人喜欢的颜色而自行变化颜色,但是此剑拥有意识,除非是被承认的动物,否则就像千斤重一般拿不起来。就算破碎,只要主人还在,月影剑就会自动恢复。 简介:青青草原的速度以及智慧之王,月羊羊的出现是他们一生变化的开始,经过风狐的指导,与美羊羊在一起,并与大家一起克服重重困难,为神魅的头领之一,但一旦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受到伤害就会暴走。拥有属性精灵。 亲人:妈妈丽羊羊,爸爸智羊羊,妹妹雪羊羊,女朋友(老婆)美羊羊 姓名:沸羊羊 性别:男 动物:绵羊 属性:火行愤怒属性 年龄:刚出现18,现以21 性格:冲动,喜欢愤怒 招式:火拳【普通属性招数】 怒火拳【将自身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拳头上,可以让对方感受到不一样的灼热状态】 简介:青青草原的力量之王,曾经喜欢美羊羊,并因为自己更是让美羊羊失忆,后雪羊羊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脑袋,经过朱雀的引导,才知道他青春期的热血以及大男子主义,他真正喜欢的是喜羊羊的妹妹,雪羊羊,为神魅成员之一。 亲人:女朋友(老婆)雪羊羊 姓名:懒羊羊(血) 性别:男 动物:绵羊 属性:无(后为纯光属性) 年龄:刚出现18,现以21 性格:比较直(冷静冷漠) 招式:光剑【许许多多的小剑,让对方无法顾到自己(反面招式:暗刺)】 光球【将力量集中到手掌,会出现一个类型与小圆球的东西,近距离招式(反面招式:暗丸) 光切【手掌就像剑刃一般,能够发出斩击,为王牌招式,拥有足够的杀伤力(反面招式:暗斩) 仙威【领域,周围一切会变成仙境一般,却隐藏着大量的危机,让对方害怕到无法动弹(反面招式:血色大地)】 气漩【只有极具天赋的纯光或纯暗动物才看得见的漩涡状,只要被绝招击中,无论多强的对手都会丧失所有攻击力和防御力】 简介:青青草原的幸运之王,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靠直觉就够,因为小时候被灰太狼抓走多次,又因为喜羊羊的搭救,使之对喜羊羊产生了一丝的依赖感。身体里拥有一个负面灵魂,没有属性的动物,两个灵魂的互相配合,让他们的实力更加的强大,虽然副作用对他们来说很难受,但最后血走了,使得它变成了纯光属性的动物,喜欢月羊羊,为神魅成员之一。 亲人:父亲睡羊羊,母亲觉羊羊。 姓名:美羊羊 性别:女 动物:绵羊 属性:水行水属性 年龄:刚出现17,现以20 性格:很懦弱,爱哭,但是喜羊羊出事的时候却勇敢起来 招式:待更新【作者还未想好名字!】 武器:自行凝聚的水细剑 简介:一位天**美,各种家务对她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的轻松,厨艺也很好。与喜羊羊在一起同甘共苦,每一次喜羊羊出事,哭的最厉害,却也冲动的还是她。因为逞强,寻找喜羊羊,更是付出了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属性因为月医书的关系,可医疗所有光明属性的动物,为神魅核心成员之一。 亲人:待更新 姓名:月羊羊 性别:女 动物:绵羊 身份:碎玉【石头】 属性:水行纯水 年龄:未知 性格:害怕,无知,爱哭,喜欢粘着懒羊羊 招式:待更新【作者还未想好名字!】 简介:美貌不逊于美羊羊,但是做任何事,除了关键时候,在其他时候做的经常出倒忙,说话也容易不看场合,喜欢懒羊羊,并时刻粘着懒羊羊,属性不仅可以治疗所有光明属性的动物,更是可以将各种水属性化成水元素。 姓名:灰太狼 性别:男 动物:灰狼 身份:土炎谷狂狼族现代当家【已丢弃】 属性:金行狂暴属性 年龄:刚出现39,现以42(吐槽下,这么老还精力旺盛,灰哥,你狠) 性格:冷静,聪明,有时我行我素 招式:次元狂化【为灰狼家族狂化系列招式,可与对月狂化重叠】 对月狂化【为次元狂化更深一层的狂化,可与次元狂化重叠】 简介:是神魅成员里年纪最大的一名,本来根据我行我素的性格,可退出战斗,但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不怕困难,继续参与战斗。为神魅成员之一。 亲人:老婆红太狼,儿子小灰灰,女儿小红红 姓名:雪羊羊 性别:女 动物:绵羊 属性:木行藤蔓属性 年龄:刚出现17,现以20 性格:淡定,不轻易在大家面前展现自己最懦弱的一面 招式:蔓舞九天【普通的藤蔓攻击,可扰乱对方注意力】 蔓天飞舞【强大而又自残的一招,藤蔓将敌我包围,要想只会藤蔓,就必须已自己体内的鲜血作为代价,但是破坏力却是一等一的强大】 荆棘之鞭【首次使用是在幻境里与马风的战斗,强大的破坏力而不能控制,使用得当,不会怕对方的实力比自己高】 简介:是丽羊羊回天界第二年所生的女儿,五岁时就开始被马风进行各种严酷的训练,直到十六岁才得以重见天日,心地善良,但是黑暗种子却总控制着她,因为任务的冲突,导致雪羊羊知道了喜羊羊是自己的哥哥,并在x世界相遇时相认。喜欢沸羊羊。为神魅成员之一。 亲人:妈妈丽羊羊,爸爸智羊羊,哥哥喜羊羊,嫂子美羊羊,男朋友(老公)沸羊羊 姓名:熊大将 性别:男 动物:熊 属性:土行力量属性 年龄:刚出现28,现以31 性格:一条线 招式:大地之怒【就像在展现大地的愤怒一般,为熊大将最强的招式,能够让地面瞬间震动爆裂,震伤对方】 简介:为土炎谷守护者银狮的首席徒弟,在刚出现的时候已接近银狮实力,现已超过。性格因为比较直,所以很听幻的话,有的时候却又像个小孩子一样,令人无语。 亲人:有个儿子【在作品里作者因为疏忽,有的时候把儿子变成了女儿,大家知道是儿子就好】… 姓名:幻 性别:男 动物:大象 属性:土行幻属性 年龄:刚出现21,现以23 性格:冷静, 招式:土之盾牌【可迅速将周围的土,瞬间成为自己的盾牌】 土之魂-大地之力-土狮【在自身周围召唤出一名又沙土做成的狮子,虽为沙土,攻击力以及防御力都很强】 简介:为土炎谷最聪明的动物,银狮的徒弟之一,现已死 亲人:无,恋人书 姓名:风狐 性别:男 动物:狐狸 属性:木行风属性 年龄:刚出现21,现以23 性格:喜欢战斗,但并没有像狂豺和灰太狼一样的好战 招式:幻影拳【喜羊羊在神舟时的创意,因与自己的快慢属性不兼容,加上风剑的原因,所以教给的风狐,一秒钟可以以20下以上的速度挥拳】 幻影分身术【喜羊羊在神舟时的创意,因与自己的快慢属性不兼容,加上风剑的原因,所以教给了风狐,可出现十个分身,而且很难判定真假】幻 影分身拳【为幻影拳加幻影分身拳的合击招式,一秒钟可揍敌人200下以上】 千芝爪【风狐自己原有的招式,用自己的狐狸爪子,加上风属性速度的优势,可快速攻击对方】 简介:为土炎谷速度最快的动物,银狮的徒弟之一 亲人:无,恋人小琴 姓名:冰马 性别:男 动物:马 属性:水行冰属性 年龄:刚出现21,现以23 性格:冰冷的外表下拥有热血的心 招式:冰拳【普通的属性招式】 冰石乱坠【拳头周围会伴随着出现许多的小冰块,进行大量的散弹式攻击】 简介:银狮的徒弟之一,已死 亲人:无,恋人画 姓名:狂豺 性别:男 动物:豺狼 属性:金行雷属性 年龄:刚出现:21,现以23 性格:好战 招式:雷霆万钧【总共三层,为王牌招数】闪电雷击【在对方身上放出闪电,单靠物理攻击并不能轻易防御】 简介:银狮的徒弟之一,好战的豺狼分子 亲人:无:恋人棋 姓名:梦羊羊 性别:女 动物:绵羊 属性:木行风属性,水行冰属性 年龄:12 性格:小小的年纪不同的经历使之成长迅速,但是也依旧改变不了小孩子的现状,调皮,腹黑 招式:九云风旋【与喜羊羊的九天风剿灭相似,但不能进行分合】 寒冰爆破【是领域冰天爆碎的小型招式,但不能因为只是小型招式却小看了这招】 冰天爆碎【领域,寒冰爆破的随处攻击,下一次的地点,没有动物会知道】 寒冰裂地斩【瞬间将冰变成一把巨大的剑,向敌人砍去】 简介:中了六世轮回咒,因第一世梦蝶的开导以及不想向命运低头的她,加上寻找姐姐的任务,让她踏上了旅程。 亲人:姐姐伊羊羊 姓名:冰韵 性别:女 动物:雪狼 属性:水行冰属性 年龄:15 性格:坚强,勇敢,为救朋友敢于牺牲 招式:寒冰乱舞【放出大量冰柱和雪花来扰乱敌人视线(攻击性超小)】 寒冰锁【捆住敌人,一般不会被振碎,除了放出大火(威力强的可以振碎)】 寒冰盾【可在短时间制作冰盾,可保护多人】 朋友:只有梦羊羊,遇到美羊羊后,也一样只有他们这几个朋友 简介:她爸妈在她三岁时被杀,他没有亲人,只有唯一的朋友【看上】,她很珍惜这个友情,肯为朋友受伤,她知道自己威力小,但不忘记自己的杀父母仇人——血魔 亲人:无 地界守护者 龟老(玄德) 年龄:330 性别:男 动物:龟 属性:木行风属性之慢 身份:地界神舟守护者,地界守护者代表之一,天界守护者玄武的哥哥 性格:少话冷静 招式:待更新【实际作者没想好~】 亲人:弟弟玄武 兔老(跳跳) 年龄:320 性别:男 动物:兔子 属性:木行风属性之快 身份:地界神舟守护者,地界守护者代表之一 性格:活泼好战 招式:白浪掀天【利用体内的风吸引周围的风,形成巨大海浪般的招式】 简介:300年前还是青青草原的一份子,但因为守护者战斗败给了精灵,又因为意外而到了神舟,遇到了碧凌,并成为了众多徒弟的一份子,喜欢朱雀。 月妖女 年龄:未知 性别:女 动物:蝴蝶(碎玉) 属性:水行纯水属性 身份:地界月森林守护者,碎玉 性格:冲动,话才听一半就动手,往往造成了误会 招式:待更新【实际作者没想好~】 银狮 年龄:未知 性别:男 动物:狮子 属性:土行力量属性 身份:地界土炎古守护者 性格:喜欢冲动,但做事也思考过而行动 招数:待更新【实际作者没想好~】 天界守护者 青龙 年龄:未知 性别:男 属性:金行雷属性 身份:天界守护者之首,天界守护者之一 招数:天雷空破【为青龙王牌招式之一,从天空中降下大型闪电】 雷破九天【为青龙王牌招式之一,将身子围成圈,从圈中不定时不定量释放许许多多的闪电,无从躲避】 简介:喜欢朱雀 朱雀 年龄:未知 性别:女 属性:火行炎属性 身份:天界守护者之一 招式:浴火重生【将动物包围在火柱中,消耗自己的属性力量,将对方医治完整】 简介:喜欢青龙 白虎 年龄:未知 性别:男 属性:无 身份:狱界守护者之一 招式:没正式打过架,待更新 玄武 年龄:未知 性别:男 属性:待更新 身份:狱界守护者之一 招式:没正式打过架,待更新 反派boss 灭 性别:男 年龄:未知 属性:五行 招式:火焰霹雳弹【散弹式攻击,也可一边攻击一边积蓄力量】 简介:x世界中最为强大的动物,入侵地界,拥有不死力量,将喜羊羊众动物逼入绝境 血魔 性别:男 年龄:未知 属性:纯暗 招式:噬血【嘴巴里放出红色气体,能够吸收力量,为自己所用,并能易容成力量的原主人】 忆窜【能够修改任何动物的记忆,并能随意删除】 简介:待更新 九头海蛇王 简介:一千年前差点将六界毁灭,还好碧凌的及时出现,并封印了他,制止了他的阴谋,并砍下了他的一个头。 其他人物 辉伊:在x世界中认识的好朋友,富家公子但从未有过富家的脾气 贺韦,白风,黑风,黑雨:为x世界守护者 丽羊羊 年龄:刚出现37,现以39 性别:女 动物:绵羊 身份:朱雀的护卫 属性:木行藤蔓属性 招式:待更新【实际作者还未想好】 简介:目睹了美羊羊父母亲的死,更是经过美羊羊母亲的要求,好好照顾美羊羊,只可惜刚答应就被抓走,现以回归。 利凤 年龄:39 性别:女 动物:猴子 身份:朱雀的护卫 属性:木行风属性 招式:空灵旋【小型龙卷风,拥有跟踪力量】 朋友:朱雀,丽羊羊,梦羊羊 智羊羊 年龄:40 性别:男 动物:绵羊 身份:青龙的护卫 属性:木行风属性 招式:待更新【实际作者没想好!】 简介:已叛变,多次对喜羊羊他们下杀手 黑太狼 年龄:62【尼玛,不安享晚年跑出来干啥】 性别:男 动物:灰狼 属性:金行狂暴属性 招式:修罗狂化【灰狼族最强狂化,将自己身体极限提升三倍】 简介:已叛变 碧凌 年龄:未知 性别:男 简介:拥有大量属性高等精灵,千年以前因敌不过九头海蛇王,用尽全力只能砍下了九头海蛇王的水属性的头并封印,为救喜羊羊他们而死。 注意事项 1:此小说版权在塞其与17k小说网手中,未经许可恶意转载将负法律责任。 2:此小说的与英雄盖世的并不一样,不要因为某些人物与地点还有剧情就觉得一样。 3:此小说虽然以喜羊羊与灰太狼为背景,但是并不要只把这本小说看成喜羊羊与灰太狼,因为这撇开人物,是一篇玄幻小说。 4:想到在补充,现在没了 【番外·星夜·三年约】 【番外·星夜·三年约】 阳光已是过去时,但,星光仍在,希望,或许也还在。——题记 【引子】 月球的神秘宝藏,金色的超能铃铛,回响的音符响亮,项圈上闪闪发光。飘渺的身世说不出个真假分毫,澄澈的眼睛掺不进个虚实空想。神锋在手,便要千山关外擒毒狼;温情在心,便要万载梦内寻挚羊。且不顾群星争斗又怎样,他自公正,守你回想。以天之子的名义,拥抱你们,而他依旧高尚!夜已经深到了不能再深的地步,躺在床上的十六七岁的小羊还是没睡着,任凭睡意怎样朦胧。外面的树叶在奇怪的黑压压的风里拉着嘶哑的琴,帐前的火把从左晃到右,又蒙头蒙脑地晃将回来,让大地上的影子轮廓不清。他睁着眼睛,盯着这些东西,努力说服自己只是因为这些而睡不着,其实没什么值得在意的——那只是保护自己的巡逻队而已。 他翻了个身,意识模糊到听不到自己脖子上铃铛的响声。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往另一张经常和他的床拼在一起的小床探过去。那里睡着一个毛茸茸的小毛球(他小时候这么说过),口水总是不能自理地流到下面的口水巾上;淡黄色的枕头一不小心就不是垫在头下边,而是客串成抱枕躲进怀里;一整月不洗澡的身体有点孩子气的臭味,却更是散发着清纯可爱的奇异气息。他睡不着的时候,就可以搔搔这个小毛球的胳肢窝,听这小家伙梦里的一声笑——这样,不出一分钟,他准能睡着。这办法一直很管用,远远地胜过了什么都不想。 他淡淡地笑着把手放下去抚摸这个法宝,却只是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凉凉的、硬硬的,质地明显不对劲了。 哇!死羊!他唰地抻开了双眼,魂飞魄散地坐起身子,意识在千分之一秒内清醒过来,盯着边上空荡荡的床板,愣了几秒,断了呼吸。他一下子全想起来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了:那个地位很高但依旧本性难移的小可爱,已经走了…… 想到这儿,他死压住悲伤,低低地惨叫了一声。假许没有羊听到地,他把肚子里堵死的气狠狠地放了出来,像气球开了口。 可是显然边上的一只羊被吵醒了,一个女孩子从梦中初醒的迷迷糊糊的声音飘了过来,像云雾一样不可捉摸:“诶,你还不睡啊。” “哦不……哦嗯……”完全清醒了的小羊语无伦次,前后矛盾地说,“我想,我要去帮帮巡逻队。” “这可不是八大将之首该干的活。”那个女孩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现在有了巡逻队长,你可不用为懒羊羊操这份心了。” 这个伤心的名字直接让他不想再说话,被子掀到边上的小床上来温暖那冷冷的床板,自己只是头也不回地走出帐门。 巡逻队正在帐外转悠,忽然看见八大将之首从营帐里走出来,只是奇怪但仍恭敬地站着,将火把递上前来。他正在气头上,只是想一只羊静静,哪里还要什么火把,烧得心里更是灼痛。于是他瞬间像头狮子一样暴跳如雷,吓得巡逻队屁**流地滚着爬着逃走。他将火把什么的全都夺走,逐一狠狠地甩在地上,满意地看着惹他生气的火倒在地上挣扎几下,渐渐地一亮,又全然地暗淡下去。 这里的火终于完全灭失,他却又觉得亮了,也凉了。天上的月可丝毫不听他的话,只是把满满的冷光淡淡地灌下来,把他的眼睛映得更加空虚无力。羊毛上的东西重了起来,竟是可恶的露水,惹得他难受极了。“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差的。 哼——!懒羊羊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跟着一个新来的死囚犯跑了。虽然那个女孩子是长得比较可爱,但是可爱并不能帮助羊族取得最终的胜利,反而可能成为亡族之源。懒羊羊他作为羊族的关键人物,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话虽这么讲,但是每每看到那个淡黄色的身影被鲜红色的发带牵走,我心里便隐隐作痛。或许,是因为我丢了一个重要的朋友——甚至生命的一部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疯狂的。四面八方的羊全是疯子、傻子、瞎子。明知罪恶、明知错误,却用一个个弥天大谎戴好面具、打着掩护。连刚刚说话的美羊羊都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怎样地离不开我的小懒,她怎么可能不理解我是怎样迫切地希望守住我的小懒!小懒是我的一部分,怎么可以被一个死囚犯完全占领,一杯羹都不分给我?!更可怕的是,为了这个死囚犯,小懒他甚至不惜砍了我一刀…… 有眼的苍天啊,这不公平!!! 他发起抖来了;铃铛也发起抖来了;死死的风也开始晃动。小懒已经在纸醉金迷里睡着了。他必须醒来!在羊族毁灭之前,在我们的友谊泡成白开水之前,他必须醒来!不管献出哪一个甚至哪些生命,小懒不能睡死过去。他必须醒来! 想到这儿,八大将之首捂着胸口,踩着平平的地面,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营帐里,无力地倒在床上,脑袋里顿时生出一个计划来。他闭上眼睛,又盘算一遍,终于满意,霎时睡死过去。 第二天早晨,本该是外出休息的时候,八大将之首留在了营地中央,偷偷撕下一小张纸,极认真地写下一行字,收进了羊毛里。紧接着,他偷偷摸进了懒羊羊的帐篷,鼻子酸酸地盯着床上的两个枕头,揪起淡黄色的那一个,把小纸条放在了那下面。继而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来,佯装无事的和他的小可爱坐在一起,心疼地看着他的肩上,靠着一个可爱但可恶的小妹妹。他不想让小懒觉得自己想伤害朋友,因此没忍心去碰这团小毛球。 小懒,快点看到我给你留的小纸条吧。他心里只是默默祈祷着,忽然觉得这样只是为了自己而伤害小懒也太自私,长长又叹——小懒,你还是别看到好了。 唉唉唉,听天由命,这时最好了。 【壹:落日星夜】 浑身几乎是被抽光了力气,我只能瘫坐在地,看着西方的天际渐渐地燃起了赤红的火。那一轮曾明媚的阳光,如今,已是沉至了远山的山头,只留下了,如血残阳。 我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方景象了? 不知道,数也数不过来了。我甚至怀疑它是否曾经发生过——是不是,那一次日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黑暗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大地上的皑皑白雪,此刻,已是被染了个殷红。 真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黑蔷薇。 讽刺至极啊,远方的天空,在这一刻竟是绽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也不知道,这是在庆祝什么?庆祝光明最终的消逝吗? 水光翻涌在眼眸,可我却哭不出来——已经没有泪,再能让我,去哭泣了。 可是夜,已经降临了。 雪原之上,渐渐地,冷得可怖。我浑身一个哆嗦,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也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没有在自欺欺人了,我知道,当然知道,我以前是见过黑暗的,是在黑暗中生活过的,为什么,这一刻,我却接受不了黑暗,我却面对不了黑暗? “见过光明的人,是很难再接受黑暗的。”虚无之中,一声叹息。 “谁?”我惊叫起来。 群星,在暗黑的夜幕上缓缓点亮。北极星,在永恒的北方,闪了一闪:“我明白你。” “你……你们?”久远的记忆骤然回归,让我几乎有点承受不住,“你们还在?日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们了。你们去了哪儿?” “我们始终都在这里啊。”北极星的声音,那么的慈祥。 “可……” “可太阳一升起,我们的光芒就被遮蔽了,你哪里还能看到我们呢?” 是啊,我四下望去,就算有那么一整条星河一齐照耀,群星的光芒,却依旧,连这片雪原,都点不亮啊! 【贰:半条命】 我苦笑,只能苦笑。 “既然我接受不了黑暗,那么,就让我死去吧。”真的,在这阴冷和黑暗之中苟活,倒不如自己了断,还得个快活。 群星突然沉默了,良久,那悠远的声音才再度传来:“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 “可是你仍旧希望我能活下去?你自己也说,见过光明的人,是没法接受黑暗的。” “有很多人,始终都活在黑暗之中。” “那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光明,不是吗?” “……也不一定吧,其实,半条命,人,也是可以活的。” 手中的刀刃已比在自己的喉头,听到这话,我却有些愣住了。手放了下来,我语调莫名:“半条命也可以活?你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这不纯属自相矛盾吗?” “人本就自相矛盾。”群星的回答简明。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没有回答,阴冷的空气里只有凛冽的风声。我摇摇头,想把这一切都甩出脑外,却发现,是怎么也甩不掉了。 人本就自相矛盾?……自相,矛盾? 刀刃已然在喉结上压出血痕,我却是手一抖,刀径直掉在雪地上,一声也未响。“这……这……为什么我下定不了决心?” “人都是自相矛盾的,你也不例外。你接受不了黑暗,可是死亡也是黑暗,所以你就在脑海中创造出了光明……” 我苦笑。 是啊,半条命也还能活啊,毕竟,还不是,一条命啊…… 【叁:倾诉】 风起,云涌。 “为什么我对人,仍然抱有希望?对命运,仍旧抱有希望?你看那天下众生,除了罪恶,还是罪恶;除了邪念,还是邪念;除了贪欲,还是贪欲!”我不懂。 “可你也知道,人是自相矛盾的。在最低谷,在最无力承受的时候,人可能坚持道德;而在最顶峰,在最于己无损的时候,人反倒可能贪腐邪恶。人,不是一定是坏的,只是时间不同而已。” “你也就用这套说辞来劝我吧。”我几乎是笑得有些讽刺,“你明知道,你自己都不信这套。想想我都做过些什么吧,都想过些什么吧!” 群星没有回应。我叹口气,坐了下来:“其实我明白,我并不恨太阳,也并不恨命运。我懂,太阳的起落,是自然的规律。可我也不能恨命运,恨命运,只会让自己绝望。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恨自己,对自己生气。” “怎么讲?”群星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哭腔。 “我恨我自己,因为我愚蠢,因为我自大。”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过是在表演一场没有观众的戏。我自以为只要努力,我甚至可以帮到太阳些什么——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愚蠢,更自大了。一个凡人能帮到太阳,现在想想,真的是可笑至极。而我居然还以为,如果我能真诚地帮到太阳,我就能让希望永留心间——这实在是更可笑了。” 北极星,只能是闪了一闪:“你的理想,不就是让每个人都能看到阳光吗?” “我自己都做不到,这怎么可能还能做到?不,我的理想已经变了——其实,并不需要让每个人都能见到阳光,真正需要的,是让每个人,都能接受黑暗,都能在黑暗中,仍旧,茁壮地成长吧。” 【肆:三年之约】 “所以,我决定了,我唯一的出路,就是和过去的自己彻底一刀两断——把我所恨的,我所愤怒的,都抛在身后,再也,不要回头。” “我们支持你。”群星温柔地说,“我们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重新适应这黑暗的。我们也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实现你的理想的。” “谢谢你们,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嘴角,溢起一抹微笑,眼角,却泛起几点泪水,“那就三年吧,立一个三年之约。三年里,我只需要你们,在远方,继续为我照亮前行的路。我不会去找你们寻求帮助——我会远离你们,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适应黑暗,但我会始终记得你们,始终感激你们。三年之后,我们,会再相遇的!到时,我保证,我一定会是一个更好的我,一定会是一个,能够在黑暗里,继续成长的我!” “好!”这是群星的回应。 前路漫漫。三年之约,我知道,你们,在。 这并不是一个文贴,而是一个资源整理贴,不过是整理文贴的资源整理贴。(当然了,在写“四世·命运”期间,除非有突然的短篇的点子,否则我也不会再开一个文贴的。) 另外,在出现“e d”字样之前,希望大家不要插楼,谢谢大家! 我纠结了一段时间究竟发这个贴子有没有意义,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只要它可能起到积极的作用,那就足以构成把它发出来的理由了。 如贴名所说,这个贴子是“喜灰吧情感文参考作品集”,它其实是我个人写情感类的喜灰同人的时候用以参考的文的梳理,稍做了一点增减。首先说明,这个整理贴是希望给想要在喜灰吧中写文的人使用的,如果只是希望来看文的话,那么我倒建议直接退回去,打开这个吧的精品区。那是专门的文审组在这许多年里认定是精品的文章,比我这个只是凭个人感觉而且梳理方式和时间段也很有局限性的列表要好太多了。 应该尤其说明,这个列表重要是想给想写情感类喜灰同人的人来使用的,但如果是想写其他类型的喜灰同人,或许也可以拿其中的笔法做些参考。 这个列表的编制有几个基本原则。第一,选择的范围仅限于已经彻底完结的,在楼主个人的分类体系中被划入情感类和日常类的文,范围主要是这个吧里的喜灰同人,但事实上也有一两篇来自其他喜灰相关的贴吧。大家对情感文的定义可能不尽相同,因此难免会有些大家觉得很好的情感文,在我这里由于我个人不把它划入情感类而没有被放进来。同时,楼主毕竟去年才来到这个贴吧,对于以前的文梳理的方法基本只能是依靠两条途径:精品文和翻几位前辈大触写过哪些文,这种途径注定会有大量的疏漏。另外,楼主主要只学习过吧中的情感类的文章,对于其他类型的文章实在不敢妄加整理,这也是这里只选择情感类(和日常类这个很小的类别)的原因。 第二,关于排序,我很想说排名不分先后,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这个贴子里列举的文,是遵循一定原则进行排序的。首先是长篇在前,短篇在后。喜灰吧里的文普遍偏短,如果按照标准的分法,分成长篇、中篇、短篇,以十万字和三万字为界,那这张列表里就一个长篇都没有,即使是中篇都只占少半,绝大多数都是短篇,让这个分类失去了意义。最终,在一番字数统计之后,我重新做了划分,只分短篇和长篇,以六千字为界(我承认这个数没什么道理,只是取了一个接近中位数的值而已)。接下来,在长篇里,排序是以我个人的评价高低排序的,我认为最好的在最前,依次递减;在短篇里,则没有再做个人评价,而是之间按照完结的时间进行了排序。 第三,对每一篇作品,除去最开头的菱莘前辈的《三生秋叶烬》之外,我都不会写个人意见,但可能会有一些小的说明。每一篇文,都会给出作者(以当前贴吧名为准,当然,作者这几年里是有可能更改过贴吧名的,但我就无从知晓了),发贴和完结时间(精确到月),分类(情感类或日常类,以及长篇或短篇),主情感线(如果是情感类),是否加精,以及链接。 这个列表的目的,完全不在于讨论喜灰吧历史上有哪些大触和好的文章,毕竟我阅读的范围有限,这种工程是不可能完成的,而且在有精品区的情形下,这种工作也意义不大。这个列表,如前所说,也不在于告诉读者有哪些文章值得读,而是希望为写作同人文的作者提供帮助。喜灰吧精品区的文数量众多,而且难免有一些文由于例如作者本人选择不申精等种种原因而没有出现在精品区内,因此精品区对于写文的作者作为参考是有些缺陷的。不过,这张列表毕竟很有限,如果真的想进一步学习经典的喜灰同人作品,从中习得笔法和经验,精品区当然仍是最好的选择。 最后,提醒一下,这里列出的文贴都是有些历史的了,回复它们很有可能构成挖坟。因此请大家遵守吧规,不要挖坟,只阅读这些文而不要回复。 以上。 【一】 作品名:《三生秋叶烬》 作者:悠悠菱莘 时间:2014.01–2017.06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灰喜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个人意见:见下 菱莘前辈的《三生秋叶烬》是我唯一准备在这里发一点个人意见的文。实话是,一开始读菱莘前辈的文是从《流年殇》开始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出于某种原因我一直知道,但不愿阅读《三生秋叶烬》,但当我真的第一遍读完它的时候,我真的被深深地震撼了。尤其是自在烬崖喜灰看烟花那一段开始,菱莘前辈的文笔转变之后,更是把情感描绘推向了极致,登峰造极的文笔,真的是登峰造极的文笔。其中的很多描写,我后来一直想学习,但始终也就是拙劣的模仿的水平。真的太漂亮了,那种感觉,实在是让我无法复现。这也是为什么,这篇文后来便一直在这张列表的第一的位置。 【二】 作品名:《你是我的命运》 作者:豆儿圆圆 时间:2011.02–2013.10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灰喜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额外插一楼,其实提到豆儿圆圆前辈,除去《你是我的命运》之外,《樱花开了,樱花败了,樱花落了》也是理应提到的。可能是由于我一直以来认为,如果要参考豆儿圆圆前辈的文笔和经验,直接看《你是我的命运》这篇豆儿圆圆前辈的巅峰之作是更直接的,所以《樱花开了,樱花败了,樱花落了》一直没有出现在我自己的参考文库里,不过在这里,我觉得把这篇作品留下来还是应当的。 作品名:《樱花开了,樱花败了,樱花落了》 作者:豆儿圆圆 时间:2010.02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喜–喜妈(早于兔年电影,因此喜妈在其中是原创角色)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三】 作品名:《流年殇》 作者:悠悠菱莘 时间:2013.09–2014.02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灰喜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说明:《流年殇》的尾记其实在2014年1月,之所以时间标注成2014年2月,是因为《流年殇》有四篇番外,三篇位于结尾,而在主贴中结尾处仅有两篇番外,最后一篇是一个单独的贴子,时间是2014年2月,故事时间线上则位于主贴中结尾两个番外之间,这篇番外的链接也附于下面(这篇番外的贴子没有加精)。 【四】 作品名:《深灰,如你的眼》 作者:pipa_小豆 时间:2012.05–2015.01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灰喜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五】 作品名:《茶蘼醉》 作者:沥沥mm 时间:2011.05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灰喜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说明:小吐槽一下,这种花似乎叫茶靡花或者叫荼蘼花都是对的(或者至少是错的用久了就变成对的了),害得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点迷乱。这篇文叫它茶蘼,但后面,还有一篇菱莘前辈的《离殇荼蘼》,用的是荼蘼这个名字…… 【六】 作品名:《星星陨落之时》 作者:豆豆の瘡爆了 时间:2011.08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喜美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七】 作品名:《第一次摇曳的烛光》 作者:沧浪–ae 时间:2011.05–2011.06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喜父母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八】 作品名:《那一次,雪花漫舞天际》&《离殇荼蘼》 作者:悠悠菱莘 时间:2013.04–2013.07&2013.07–2013.08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灰喜 是否加精:《那一次,雪花漫舞天际》加精,《离殇荼蘼》并未加精 链接:见下 说明:《离殇荼蘼》是《那一次,雪花漫舞天际》的续作,因此两篇在列表中一起给出。 【九】 作品名:《青春二三事》 注:此文来自喜美吧 作者:夏末微眠 时间:2013.07–2014.08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喜美 是否加精:在喜美吧加精 链接:见下 【十】 作品名:《若曾不记》 作者:沥沥mm 时间:2011.05–2011.06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个人理解为灰喜,不过作者原话是“自行理解”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十一】 作品名:《淡蓝》 注:此文来自喜羊羊吧 作者:离芊秋 时间:2017.08–2017.10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喜美 是否加精:否 链接:见下 【十二】 作品名:《我不愿只在梦里见到你》 作者:小澜澜澜澜澜 时间:2009.07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喜懒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十三】 作品名:《花开花落终叹息》 作者:记忆中樱花 时间:2014.07 分类:日常类,短篇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十四】 作品名:《夏末花不休》 作者:悠悠菱莘 时间:2014.07 分类:日常类,短篇 是否加精:否 链接:见下 【十五】 作品名:《今宵花同宿》 作者:樱那美姗 时间:2015.05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花慢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十六】 作品名:《棠梨煎雪》 注:在所在贴《歌之文》中为第一篇 作者:绿荫下的吉吉喵 时间:2016.04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喜懒 是否加精:所在贴《歌之文》加精 链接:见下 【十七】 作品名:《泡沫》 注:在所在贴《歌之文》中为第二篇 作者:绿荫下的吉吉喵 时间:2016.04–2016.07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灰红 是否加精:所在贴《歌之文》加精 链接:见下(自此贴第一页最底端开始) 【十八】 作品名:《叶子与雪花》 注:在所在贴“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的众cp”中为第三篇 作者:人生无情无义2 时间:2017.09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小灰香 是否加精:否 链接:见下(在此贴第一页中下段) 【十九】 作品名:《古古怪界·末临篇》 注:在所在贴“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的众cp”中为第八篇《天下之大》、第十篇《食言》、及第十一篇《莫名的恐惧》 作者:人生无情无义2 时间:2017.11–2018.01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有很多情感线…… 是否加精:否 链接:见下(自此贴第三页中上段开始) 说明:其实我并不确定作者的意思是否是这三篇构成《古古怪界·末临篇》一个体系,有一点猜测的成分。 回到这个帖子来增加一个最近新出现的短篇作品: 【二十】 作品名:《花火》 作者:夕茉翎羽儿 时间:2018.08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灰喜 是否加精:否 链接:见下 再回到这个帖子来增加两篇短篇作品,以及不要脸地增加一篇我自己的长篇: 【二十一】 作品名:《四世·命运》 作者:david2000813 时间:2018.08–2019.03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灰喜 是否加精:是 链接:见下 【二十二】 作品名:《明天》 注:在所在贴“牵绊的物语”中为第一篇 作者:烟雨漓城 时间:2018.08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咚咚锵–嘭恰恰 是否加精:否 链接:见下(在此贴第一页上半部分) 【二十三】 作品名:《这样的世界,由我来毁灭》 注:在所在贴“牵绊的物语”中为第二篇 作者:烟雨漓城 时间:2018.08–2018.09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恐鸟军师–小恐鸟 是否加精:否 链接:见下(自此贴第一页下半部分至第二页上半部分) 【二十四】 作品名:《黑童话》 注:此文来自灰喜吧 作者:请叫我东家 时间:2018.10–2019.02 分类:情感类,长篇 主情感线:灰喜 是否加精:否 链接:见下 【二十五】 作品名:《梦中的星河》 注:在所在贴“牵绊的物语”中为第五篇 作者:烟雨漓城 时间:2019.04 分类:情感类,短篇 主情感线:小乐–月亮女王 是否加精:否 链接:见下(在此贴第六页上半部分) 这篇文的缘起是由于两个原因:一是楼主一直都很想写一写喜儿和灰叔谈心的情节,楼主的主贴《夕夜梦归》里有一些这样的情节,但那都是很久以前写的了,而《夕夜梦归》的后面是不会再有写这样情节的机会了(除了复现喜灰原作情节之外);第二是《夕夜梦归》开始设计的时候,《发明大作战》甚至都还没有网播,《羊守》和《嘻哈4》更是还不存在,《羊守》出来之后楼主就有点想写点以《羊守》为背景的东西,看完《嘻哈4》,又看到贴吧里好多人都在写以《嘻哈4》为背景的文,更是忍不住了……但是《夕夜梦归》终究是主贴,我不太想打乱那边的更文进度,于是决定写一篇在《嘻哈4》背景下的喜儿和灰叔谈心的短篇,这样同时满足了两个想法,岂不美哉?? 于是就是这篇文啦!以上。以下是正文: 雨,滴滴答答地下着。 …… “灰太狼,我们认识多久了?” “五千多集了吧。” “这么久了呀……我们从羊狼势不两立,一路经历了这么多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成为了好朋友,我却要走了……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但,很高兴认识你,灰太狼!” “我也是!……” 看着眼前少年身影渐渐淡去,眼睑渐渐合闭,听着铃铛那清脆的落地声,灰太狼满耳都是自己带着哭腔的高声呼喊——“喜羊羊!” …… “爸,这个不是安全屋,这里是……这里是……” “臭小子,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我还是了解我儿子的,这扇门后面,其实,是我要回去的时空吧。” “爸,对不起……” 看着那抹在自己心中无比高大的黑色身影消失在时空门之后,坦然地去面对牺牲,听着那一句“臭小子,再见了。”灰太狼只觉自己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爸,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 “快跑啊!慢羊羊,别跟丢了!” “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 “灰太狼,你们快点过来!……” 看着那道耀眼的白光就这样吞噬了慢羊羊和红红,看着他们推开自己和小灰灰,喊着“快走!”,还有那一句“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们吧……”灰太狼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喊声:“不要啊!红——红——!” …… 灰太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时间,他甚至有些恍惚,差点就要高声叫出喜羊羊、黑太狼、和红红三人的名字,却在看到自己身旁熟睡的红太狼的那一刻清醒了过来。 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是啊,真的都过去了……而且实话实说,他一点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真的,一点都不想。不假,那段时间里是有些许欢乐的、美好的回忆,可是不停地出现在他每晚的梦里的,却始终都是那三个画面,那三幅,看着自己所在乎的人,自己患难与共的朋友、自己深明大义的父亲、还有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在自己眼前消逝的画面——说真的,谁会希望自己每晚的梦,就是这三个画面循环播放? 这方面,他挺羡慕自己身边的红红的。她没有这段记忆——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段事情。除了自己、小灰灰、和羊村的五只小羊之外,整个草原,就没人经历过。可是小灰灰到底还是小,早就把大多数东西抛在脑后了。羊村的众小羊里,美羊羊依旧是天天爱美爱打扮;懒羊羊依旧是成天吃饱了睡,睡足了吃;沸羊羊则仍旧是每天通过举哑铃和跑步来锻炼;而暖羊羊仍旧是整天在草原上四处行医问诊,救死扶伤。他们,似乎多多少少也已经把那些事情,忘记掉了。 这样挺好,真的挺好。可是灰太狼他却没有忘,太铭心,太刻骨。他多么多么希望那一切只是一场梦——既然大家都没有经历过这段事,经历过的人也都已经忘记了,那把这当成一场梦,也未尝不可。事实上,也确实有一段时间,灰太狼真的说服了自己,真的让自己相信了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个月前,他居然专门开着天狼号——那艘改造成飞机的天狼号当然早就不复存在了,他开的,是时空倒流之后的过去的天狼号——去了一趟冰极。结果嘛,自然,那方巨大的表盘默然耸立着,其上,那时针分针悠然地转动着,而身旁,逗逗和淘淘的族人正来来回回,重建着他们的家园。 从冰极回来,灰太狼直接就崩溃了,整日整夜地坐在窗边,双眼无神地望着明日或是群星,口中不停地喃喃着他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这一下,可把红太狼和羊村的小羊们都给吓坏了。他们轮流着照顾了灰太狼好几天,才终于等来灰太狼恢复正常。以至于现在羊村的小羊们,都快把他当作笑柄了。 可是喜羊羊没有因为这件事嘲笑过他。实际上,这几天去羊村,就很少能见到喜羊羊。而如果真的见到了喜羊羊,虽然他脸上自然是挂着他标志性的笑容,开开心心地和自己打招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灰太狼总有一种感觉——做了这么多年的宿敌与好友之间的那种直觉——那笑容,只是个伪装罢了。他心底里,肯定是藏着什么难过的事情,不愿说出来,不愿去倾诉。 很有可能,他和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毕竟,他和自己,那段时期,都经历过痛苦煎熬的考验,都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分别。而且,他和自己,大约都是不愿,或者说不能,向身边的人倾诉吧。自己是家庭中的顶梁柱,必须要有一个顶梁柱的样子,更何况,之前自己神智失常的那段时间,红红和小灰灰的担心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哪里还可能再去向他们倾诉些什么,让他们更加担心自己?而喜羊羊……他始终都是那个样子,始终都坚持要做一个乐观积极的小羊们的领袖。一直到他们联手对抗狼将军,一直到那一天,他们从狼堡里逃出来,喜羊羊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伙伴们被狼将军变成嗜血的狼,一直到那一天之前,自己哪里见喜羊羊他哭过?——好吧,兔年他在月球上见到他父母的影像是个例外,但也是唯一的例外了。这个小孩,从来就是这样。 灰太狼甩甩头,想把所有思绪从脑海里清出去,想重新躺下来好好休息——天色尚晚,离日出东方还远着呢。可到底只是徒劳,人要是对自己的思绪有那么好的控制力,便也不成人了。叹口气,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他终究是站起身,披上衣服,带上雨伞,走出了狼堡,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么深的夜,又是这么大的雨,草原上,自然是连个人影都寻不得,自然是连个人声都听不见。所以,当他莫名其妙地走到了这条记忆中的河边,却看到那里有个白色的身影的时候——你可以想象他的惊讶。同样令他惊讶的是,那个白影连头都没回,就用着带笑的声音说了一句:“是你吗,灰太狼?” 那是喜羊羊,就算他不说这句话,自己也能认得出来。可是他这句话,说是带笑的声音,却……总让人感觉也有着那么几分哭腔。灰太狼疾步走到少年的身边,坐下来,看着他,看着他眼角即使在这雨夜滂沱中也无从掩饰的泪痕,愣了愣:“你……你这是,怎么了?” 摇了摇头,喜羊羊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来了一句反问:“你也失眠了,灰太狼大叔?” “算……算是吧。”灰太狼偏过头,不想再直接看着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直以来喜羊羊眼中的聪慧与灵性,有的,只是苦痛与绝望,直叫他全然不敢去看。而喜羊羊却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这里,这条河边?”灰太狼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那湍急的流水,一幅幅画面,开始在他脑海里浮现,“我跟你们说过我的父亲,黑太狼,已经……牺牲了。但我从来没跟你们说过为什么。” “这个,就是原因了。 “那时,父亲因为我发烧,从和羊族的战场上急急赶回来照顾我。但他也因此被判做临阵脱逃,被赶出了狼族。从此,我和父亲只能相依为命。 “父亲每天都严格训练我,晚上只有一个果子当作晚餐。终于有一天,我不想再继续只能吃果子了,我跟爸爸说,我想吃鱼。 “我哪里会知道,这一句话……会带来这样的结局。 “那天晚上,也是和今天一样,下着大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爸爸不在身旁,刚想高兴高兴不用训练,可以休息了,就听见外面路过的人说河边有只狼在抓鱼,这么大的雨,肯定很危险…… “可是,等我跑到河边的时候,已经迟了。爸爸……应该是掉进了河里,只留下了他的帽子在河里漂着。那时,也是这样的湍急的河水,他……就这样不见了。 “再也不见了…… “而那条河,就是,这里了。” 灰太狼说完的时候,是强忍着泪的。喜羊羊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看着他眼角,有颗颗泪珠溢出。 “对……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的……” “这不是你的错……说起来,那段时间,为了我父亲的事,我对你们说过很多相当过分的话。对不起……” “不,我们,我们也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应该是我们说对不起的……”喜羊羊伸出手来,拉住灰太狼的手,“我们,确实没有顾虑你的感受……” 少年的手有些冰凉。灰太狼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和喜羊羊已经这个样子坐在雨里好一阵子了,自己带来的雨伞则完全被忽视了,扔在了一旁。他急忙把伞重新打起来,把少年和自己,都拢在了伞沿之下:“至少,我们的友谊并没有因此而破裂,我们,还是好朋友。这才是最重要的……”摇摇头,“别说我了,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淡蓝色少年眼神一瞬间有些迷离了起来,“这条河边,是爸爸妈妈,最后一次带我出来玩的地方……”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甚至可以说是婴儿。那天,爸爸妈妈抱着我,带我来这条河边玩。那时还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我很开心。可是爸爸妈妈,他们的笑容之下,却总像是有几分阴霾。 “然后,第二天凌晨,他们就登上火箭,离开了。我还记得我当时站在草原上,站在村长的身旁,只能无助地看着父母在火箭上向我摆手,离我远去…… “那天,不像今天。那是一个晴天,明亮的圆月就挂在天上,朝霞已经在远处渐渐浮现。本来挺美的,可是……可是我是多么希望那天能像今天一样,下着大雨。那样,火箭就没法发射了,爸爸妈妈,也就可以在我的身边多陪我几天……” 说到最后,少年已然泣不成声,灰太狼则是完全愣住了。许久,他突然伸出手来,把少年揽到了自己的怀中。少年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看眼前的大叔,自己曾经的宿敌,现在的要好的朋友。他突然就再无顾忌,把头埋进灰黑色大叔的身前,肆意地,痛哭失声。 而灰太狼,望着那滚滚而去的滔滔河水,眼泪,也只能不受控制地滚滚地流。 那是一个雨夜。 一羊一狼就这样互相拥抱着,互相倾诉着,一起,痛哭着。 而我们也只能希望,只能期盼,当第二天清晨,乌云散尽的时候,他们,能够看到,那雨后的,第一缕彩虹吧。 如在《四世·命运》帖子里所说,元旦之前参加了星落大触的贺岁接文《何方》,自己又单独发了贺岁文《时光中的梦》,如今到了农历新年,自然也是要发一篇文来贺岁的。 在《时光中的梦》那里,我曾经说过,我那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些个人生活上的很难过的事情,对这些事情的想法影响了我在《何方》里的接文的一些基调,也影响了《时光中的梦》的基调。《何方》接文里的《梦醒时分》,源自我的相对乐观一些的想法,而《时光中的梦》,则更加悲观。应该说,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但是我还是无法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很可能很长时间内都做不到了,所以如今的除夕贺岁,也在很大程度上基于的是那个基调。这次,乐观和悲观的成分会被一起呈现,很多描绘,也都是直接来自生活实际,只加了一层比喻罢了。 然后,祝大家新春快乐! 以上,以下是正文: 星夜·三年约 阳光已是过去时,但,星光仍在,希望,或许也还在。——题记 【壹:落日星夜】 浑身几乎是被抽光了力气,我只能瘫坐在地,看着西方的天际渐渐地燃起了赤红的火。那一轮曾明媚的阳光,如今,已是沉至了远山的山头,只留下了,如血残阳。 我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方景象了? 不知道,数也数不过来了。我甚至怀疑它是否曾经发生过——是不是,那一次日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黑暗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大地上的皑皑白雪,此刻,已是被染了个殷红。 真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黑蔷薇。 讽刺至极啊,远方的天空,在这一刻竟是绽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也不知道,这是在庆祝什么?庆祝光明最终的消逝吗? 水光翻涌在眼眸,可我却哭不出来——已经没有泪,再能让我,去哭泣了。 可是夜,已经降临了。 雪原之上,渐渐地,冷得可怖。我浑身一个哆嗦,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也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没有在自欺欺人了,我知道,当然知道,我以前是见过黑暗的,是在黑暗中生活过的,为什么,这一刻,我却接受不了黑暗,我却面对不了黑暗? “见过光明的人,是很难再接受黑暗的。”虚无之中,一声叹息。 “谁?”我惊叫起来。 群星,在暗黑的夜幕上缓缓点亮。北极星,在永恒的北方,闪了一闪:“我明白你。” “你……你们?”久远的记忆骤然回归,让我几乎有点承受不住,“你们还在?日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们了。你们去了哪儿?” “我们始终都在这里啊。”北极星的声音,那么的慈祥。 “可……” “可太阳一升起,我们的光芒就被遮蔽了,你哪里还能看到我们呢?” 是啊,我四下望去,就算有那么一整条星河一齐照耀,群星的光芒,却依旧,连这片雪原,都点不亮啊! 【贰:半条命】 我苦笑,只能苦笑。 “既然我接受不了黑暗,那么,就让我死去吧。”真的,在这阴冷和黑暗之中苟活,倒不如自己了断,还得个快活。 群星突然沉默了,良久,那悠远的声音才再度传来:“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 “可是你仍旧希望我能活下去?你自己也说,见过光明的人,是没法接受黑暗的。” “有很多人,始终都活在黑暗之中。” “那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光明,不是吗?” “……也不一定吧,其实,半条命,人,也是可以活的。” 手中的刀刃已比在自己的喉头,听到这话,我却有些愣住了。手放了下来,我语调莫名:“半条命也可以活?你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这不纯属自相矛盾吗?” “人本就自相矛盾。”群星的回答简明。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没有回答,阴冷的空气里只有凛冽的风声。我摇摇头,想把这一切都甩出脑外,却发现,是怎么也甩不掉了。 人本就自相矛盾?……自相,矛盾? 刀刃已然在喉结上压出血痕,我却是手一抖,刀径直掉在雪地上,一声也未响。“这……这……为什么我下定不了决心?” “人都是自相矛盾的,你也不例外。你接受不了黑暗,可是死亡也是黑暗,所以你就在脑海中创造出了光明……” 我苦笑。 是啊,半条命也还能活啊,毕竟,还不是,一条命啊…… 【叁:倾诉】 风起,云涌。 “为什么我对人,仍然抱有希望?对命运,仍旧抱有希望?你看那天下众生,除了罪恶,还是罪恶;除了邪念,还是邪念;除了贪欲,还是贪欲!”我不懂。 “可你也知道,人是自相矛盾的。在最低谷,在最无力承受的时候,人可能坚持道德;而在最顶峰,在最于己无损的时候,人反倒可能贪腐邪恶。人,不是一定是坏的,只是时间不同而已。” “你也就用这套说辞来劝我吧。”我几乎是笑得有些讽刺,“你明知道,你自己都不信这套。想想我都做过些什么吧,都想过些什么吧!” 群星没有回应。我叹口气,坐了下来:“其实我明白,我并不恨太阳,也并不恨命运。我懂,太阳的起落,是自然的规律。可我也不能恨命运,恨命运,只会让自己绝望。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恨自己,对自己生气。” “怎么讲?”群星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哭腔。 “我恨我自己,因为我愚蠢,因为我自大。”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过是在表演一场没有观众的戏。我自以为只要努力,我甚至可以帮到太阳些什么——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愚蠢,更自大了。一个凡人能帮到太阳,现在想想,真的是可笑至极。而我居然还以为,如果我能真诚地帮到太阳,我就能让希望永留心间——这实在是更可笑了。” 北极星,只能是闪了一闪:“你的理想,不就是让每个人都能看到阳光吗?” “我自己都做不到,这怎么可能还能做到?不,我的理想已经变了——其实,并不需要让每个人都能见到阳光,真正需要的,是让每个人,都能接受黑暗,都能在黑暗中,仍旧,茁壮地成长吧。” 【肆:三年之约】 “所以,我决定了,我唯一的出路,就是和过去的自己彻底一刀两断——把我所恨的,我所愤怒的,都抛在身后,再也,不要回头。” “我们支持你。”群星温柔地说,“我们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重新适应这黑暗的。我们也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实现你的理想的。” “谢谢你们,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嘴角,溢起一抹微笑,眼角,却泛起几点泪水,“那就三年吧,立一个三年之约。三年里,我只需要你们,在远方,继续为我照亮前行的路。我不会去找你们寻求帮助——我会远离你们,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适应黑暗,但我会始终记得你们,始终感激你们。三年之后,我们,会再相遇的!到时,我保证,我一定会是一个更好的我,一定会是一个,能够在黑暗里,继续成长的我!” “好!”这是群星的回应。 前路漫漫。三年之约,我知道,你们,在。 除了参与星落大触@xcyyf1组织的元旦贺岁接文《何方》之外,在这个2018年即将结束,2019年即将开始的时刻,我也决定再单独写一篇贺岁文,以表达一些我特别想要说的东西。 其实,应该承认,这篇文不是特别地像是贺岁文——作为一篇贺岁文,它的be结局实在太悲了。我近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些,怎么说呢,个人生活上的很难过的事情,对这些事情的想法影响了我在《何方》里的接文的一些基调,也断然更加会影响当下这一篇《时光中的梦》。在《何方》里接的那一段《梦醒时分》,很大程度上是这些想法里的乐观正向的部分,是在那件事发生了一段时间之后的现在的作品,更加走出了阴影,更加开始乐观地面向未来。而这一篇《时光中的梦》,则是基于那件事发生没多久之后写的一段话,想法上更加阴暗,更加悲观些许。 这篇文基于的那一段话,将会是接下来正文的第一段,那段话和喜灰没有什么关系,事实上,它是一段纯粹的抒情和比喻。而接下来的正文,则会是基于,或者说展开,这段话的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被我设定成了小灰灰和小香香。近几天我算是为了打发时间吧,第一次完整地看了一遍《小灰灰上学记》,顿感小香香这个角色没有被更加充分地利用起来真是可惜了。我自己的故事里,小香香从未出场过,小灰灰也从来不算特别重要的角色(“夕·夜”的后传是仅有的把他在一定程度上写成主角的故事),也是有点可惜。之前就计划过“夕·夜”的续作里小灰灰和小香香以及他们之间的感情(无论是友谊还是逐渐从友谊发展出的一点点更特别的感情)会扮演更重要的角色,现在,就把这件事提前一点,在这篇贺岁文里就来写一写他们吧。 虽说这篇文有一些悲,或许有一点阴暗和绝望的气息,但最终我想要展现的——毕竟我们是在新年这样一个除旧迎新的时刻——还是一点希望的色彩的。虽然最终一切以悲剧结束,虽然最终到达不了追寻的目标,但是追寻本身即是永恒,曾经来过便已足够,毕竟,所追寻的,本就是时光之中的一场梦,本就会有醒来的那一刻,但只要在梦里,有光明,有幸福,就够了。 然后,请允许我向菱莘前辈@悠悠菱莘和星落大触@xcyyf1表达我的谢意——这篇文里用到了许多自他们的文中学到的意象、意境、和表达方式。同时,这篇文也使用了一些我之前在“四世·命运”里用过的词句和说法。 以上。接下来是正文: 人与命运的战争,震天撼地。在万千事物之中,人是个罕见甚或是唯一竟妄与天争的物种,竟去想与神同在,不甘屈服。但只怕也只有这仁慈的上帝,才不会把这脆弱的人类——脆弱到只能蜗居在这茫茫宇宙之中一抔土都不足够的行星之上——给只一瞬便白虹穿空,利刃断喉,剥夺掉勉强苟全性命这等恢弘的大赏。 可,如同御风的彩蝶化飞蛾扑火,如同绚烂的芳华化烟花凋零,时光如梭,匆匆行过,只余下斗转星移,把一切光明和希望统统带走,还是直把万事万物,都推向那注定的方向,那黑暗与混沌的绝对终点。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又如何?银河彼岸,群星尽头,那便是我们的希冀。过去与未来,我们追寻的,是短暂,也是永恒。谁管那无尽与无穷,只道是,曾经来过。 风骤起,黑云涌,寒风飒飒卷荒洪。 往事念,今悲切,血色茫茫却成诵。 北极星啊!到底一切过后,剩下的,不过是,这故事,哪堪称颂。可这样,便也罢了,便也够了吧。 天地震颤,日月无光。 小灰灰舞着那尖利而闪着寒光的剑刃,冲进了漫天遍野杀过来的群狼之中。他血战了整一刻钟,最终,修罗场上所余下的,就只有仍傲然立着的小灰灰和那遍地血流成河的累累尸骨了。 但他不是不明白,群狼是绝不会放弃的,对于自己这在狼羊那场决战之中帮助羊族取得胜利的叛族败类,他们绝不可能手软。而自己如今体力已接近透支,再下一次群狼攻来之时,肯定就会是自己的丧命之日了。 所以说,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与命运,做这无谓的抗争?为什么不愿接受命运那必然的审判,接受那只一瞬的利刃断喉?为什么自己,一定不愿放弃,上帝所赐予的苟全性命这等本就不属于人的大赏? 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你吗,小香香。 小灰灰一声苦笑。 他还记得,小香香陨落的那一天。 自己和小香香,在狼羊大战的最后关头,选择了帮助羊族,让羊族在最后的决战里轻而易举地破了狼族的阵法,取得了大胜。可以预料,狼族上下,一派震怒。自己的父母和小香香的父母,仅仅是因为求情,便被施了车裂极刑。 自己和小香香只能一路和狼族的“同胞们”为敌,杀一条血路地逃了出来。可是,北山崖边,逃不过的命运,自己和小香香,到底还是被逼上了绝路。 还记得,那秋风瑟瑟,西风阵阵而来,带着仿若属于冬日的彻骨寒意。面对着潮水般用来的恶狼,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抛下小香香独自逃命。可是,没有用,小香香到底还是一个人,挥着有粉色光芒的弯刀,带着如蝴蝶翩飞的轻盈,冲进了狼群之中。 如同,飞蛾扑火。 那一刻,自己想到了很多。比如说,她和自己的初见。她抓到了懒羊羊,而自己则把他放走了。她怒气冲冲地一路追赶自己,把自己扑倒在地,但自己,却为弄坏了她的围巾而道歉,送给了她自己的围巾…… 再比如说,自己因为放走了羊哥哥羊姐姐们而被狼族的贵族学校开除。为了继续和自己做同学,小香香炸掉了学校的实验室,和自己一样来到了贫民学校,接着又为了自己,炸掉了贫民学校的实验室。还有那天的那个拥抱…… 又比如说,在草原上的大家轮流做愿望使者的那段时间,自己帮着小香香,一起去实现小刀羊让家乡的沙漠变成花海的愿望。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自己和她整整工作了一晚上在沙漠上种花,却是天一亮所有的花都尽皆枯萎了。自己和她抱在一起,哭得是那么的伤心…… 这些事,真是恍若隔世了。记忆中那些绚烂芳华,就这样被时间无情的铁掌推着,直推向黑暗的深渊,最终,便像烟花绽开后一样彻底凋零,化为灰烬。 斗转星移,光明和希望,都随着战争,被命运所控制着,永远地,离去了。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看着为了自己而就此陨落的小香香,小灰灰的心中,有些什么东西,就这样彻底地熄灭了,死去了。 最后的审判终究还是到了,看着再一次涌来的群狼,小灰灰长叹一声,再次举起他现在已只能勉强握紧的剑,冲了过去。 小香香,我来陪你了。 死亦如何?我们所希冀的,从一开始,就是个幻想罢了。那一年,你听了喜羊羊哥哥和我的一番话,听了那一句“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走,可不能因为我们,就让你和同族的朋友闹翻啊”,你开始相信,和我一样相信,羊羊们都是善良的,都是真诚的,你开始和我一样,为了狼族和羊族的友好而努力。可结果呢?我们换来的,不过是场血腥的战争,生死的战争,连道德都谈不出分毫的战争。我们所希冀的,本就像银河彼岸,群星尽头一样,虽然光辉灿烂,虽然神圣高洁,但却也遥不可及,乃至于幼稚可笑。 但这追寻的道路,终归让我们,虽然只能活得短暂,却也成了永恒。我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羊族的幸存,换来了和平的常驻。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只道是,曾经来过。 在倒在血泊中之前,在永远地闭上双眼之前,小灰灰如此想到。 西风猛地又起,卷起片片浓得化不开的黑云,把天地压得一派沉闷阴暗,也把寒意直直地送向六合,席卷八方。往事在脑海中浮现,给当下之人所带来的,却不过是无限的悲伤与苦痛,还余下,一派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北极星在远方再度升起,新的方向就这样确立。想来,那就是小灰灰的志向吧——可这段故事,那蓝色和粉色的一对小狼,却只剩下一个被遗忘的结局,但这样,对他们而言,可能,也就够了吧。 毕竟,他们所追寻的,一直也不是什么永垂不朽,青史留名,而本就是,时光之中,一个梦,罢了。 【番外·脑洞大开】 【番外·脑洞大开】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周围皆是废墟。 这里是我曾经的家园,羊村——或者,更广泛地说,青青草原。然而无论是广泛来说还是不如此做,这里都已经是片废墟了。我的身旁,是仍在炽热燃烧着的断木、焦黑而碎至齑粉的瓦砾砖石、焚尽至于漆黑焦黄的曾经的草地、一截为二而已然蚀为空心的断倒大树、等等等等。然而这些倒没什么,至少对于如今的我是没什么了。真正使人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无情的,是这里已全无生气。是的,这里完全看不到任何生灵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其实我还是看得到他们的。他们就在我的四周,不过都已是冰冷的尸体——甚或被撕碎的尸块——更甚或被烈火焚烧而成了焦炭——横七八竖地躺在泥水血水混杂而焦黑夹着殷红的地上。有羊,有狼,也有其他生灵。很难想象,不几个月前,他们还都活蹦乱跳地生活在这方他们——也是我——的家园上,演绎着各自的精彩的故事。 像是现在,我就站在曾经叫做大肥羊学校的这片废墟上。那里,躺着我的村长慢羊羊和我的同伴们——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或者说,他们的尸首。都被撕咬成了碎块,有些,是狼撕咬出来的,但也有些,是其他生灵的利牙的杰作——甚至是我的同胞们,羊族,的尖牙的杰作。 只有我,还活着。 是的,我是整个青青草原上,仅有的幸存者。 不知为何,我现在感觉却是有些可笑,昔日繁华的草原和森林,如今竟只有我一个活物了。另一件可笑的事,是除去这方土地以外,其他地方其实没有受到这灾难的什么波及。其他羊族,包括那些曾在羊运会上与我们交好的羊族,如今照旧生活在他们的故土上。我也想过到那些其他羊族去,可他们不接纳我——事实上,他们直接封锁了整个青青草原,我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更何况到其他羊族的领地呢?当然,我能理解他们,虽说我自己有了抗体,不会发病,可谁知我身体里带了多少那使人疯狂的病毒?一旦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病毒传染给他们,再让一方草原步上青青草原的后尘,那只怕我就要成为世界历史上最大的罪人了。 于是我也只好认命。他们倒是愿意定时来空投些物资,包括食物和水,让我能够活着。可在这满是尸体的废墟中,孤身一人,谁能活得下去?那就只余下一条路——自尽。这正是我即将要做的,但在自尽之前,我至少得先通报一声外面那些羊。实话实说,这件事做得其实不是很符合我的道德标准,毕竟,这无异于拿自尽要挟外面的人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接纳我。可我的心里却难免有些好笑的期待,期待他们会在我的威胁下屈服。 但是,并没有,昨天我把信息传递了出去,之后便是一直的静默。我明白,我的威胁并没有起到效果,我被抛弃了。那么,也便没有什么再值得犹豫的了。可人死之前似乎总想留下点什么话。于是我拿出了我的日记本——这大抵是这灾难里,除去我自己之外,青青草原上仅余下的事物了吧——开始记下现在这些事情。 我叫喜羊羊。 当我把这几个字写下来时,我才意识到一件好笑的事情——这本陪伴了我这么多年的日记,上面竟一次也没有提及我自己的名字。所以说,这么多年的记录,它所载下的,究竟是我的故事呢,还是别人的故事呢?算了,也无所谓了,在这个时候,或许多些别人的故事反而是件好事,让青青草原上各个族群的回忆能够多留下几分——这种时候,我也只能用这种“无私”“利他”而“博爱”的想法来聊以**了。 我的童年过得不算好。父母在我两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把我扔给村长慢羊羊抚养,他们去拯救正在灾难中摇摇欲坠的月球了——后来,又去帮助其他有需要的星球了。实话实说,我是有些恨他们的,但这种恨在他们面前却无从恨起——终归,他们是给了我生命的父母,而且,随着我自己的长大,我也越发能够理解他们了,理解责任了。 责任,是个很沉重的东西。 我一生自记事以来也未能见到过他们几次。兔年,第一次见到了他们冰冷的全息影像;龙年,真正地第一次见到了他们的本人——可是没多久他们就被爸爸那失败的发明“时空加速器”给送走了。 再下一次见到他们,就是没几个月前了。谁知道命运开的这是什么玩笑,他们恰好在这个时候修好了“时空加速器”,回到了羊村,让我享受了两个月的美好的父母之爱,接着,命运就把这一切撕得粉碎。在这场大灾难之中,他们死去了。而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何时死去的,在哪里死去的,尸首,又在哪里。我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他们已经不在了。 所谓的大灾难,其实不过就是一场瘟疫。一开始这件事谁也没有注意,直到第一只发病的动物——那是一只羊——开始疯狂地咬他的同类,咬其他的动物,大家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包包大人紧急把慢羊羊村长召了过去,又召过去了灰太狼,三人议定把此事通知其他各族群,并封锁青青草原,把这里宣布为疫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可是大家还是都没能预见到,最终这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灰太狼在我的童年里也很重要,我的许许多多篇日记都和他有关。在我的父母把我交给慢羊羊村长抚养之后,我一开始是很内向,甚至有些木讷的。结识我的小伙伴们——也就是前面提到过的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和暖羊羊——让我逐渐敞开了心扉。本来生活可以这样平淡无波地过下去,直到灰太狼,这笨笨的大叔的到来。 狼和羊始终是天敌,狼的本性,就是抓羊。灰太狼当然也不例外,成天到晚不停地来抓羊。而我的职责,自然就是和他斗智斗勇,保卫羊村。我每次都得以成功,而他,则每次都蠢蠢地失败。天知道这个过程中我是如何和他渐渐结下友谊的——甚至比友谊更深,对于我而言,他后来几乎变得像是父亲一般。这种情谊是如何结成的?龙年,或是合作同为小侦探的那段时间?我不知道,我完全没有答案。 而包包大人,则是整个青青草原的草原长、最高执法者。他有不少坏毛病,但总体上我们还是很喜欢他的——现在想来,可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好几次我们利用他来逃离灰太狼的狼堡里面的大铁锅?这灰太狼,也确实不长教训,类似这种办法不知让我们成功用了多少次了。 青青草原封锁之后的半个月里,一直风平浪静,以至于到最后,大家都开始抱怨封锁带来的种种不便。包包大人也开始认真地考虑是否之前的病例只是个案,现在可以解除疫区状态了。然而,谁都没有料到,这半个月,其实只是病毒潜伏着,不断传播的半个月。而在这半个月结束的那一天,那个夜晚,那个我无法忘记的夜晚,病毒彻底地爆发了。 深夜,我被惨叫声惊醒,模模糊糊地看向窗外,还以为我是做了噩梦——外面,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我掐了自己一下,想着从这噩梦里醒来,这才发现,一切,竟都是真实的。于是打开门,猛地冲了出去。 其实,要不是冲出去得早,我在那晚大概就要变烤全羊了。但当我出来的时候,还是没有意识到实际发生了什么,只当是一场普通的火灾,于是便开始高喊救火。这一喊,倒真引来了一只羊,一只我不认识的女羊。她机械地转过头来,又机械地往这里走着。我全以为是有人要来帮忙救火了,喜不胜收,急忙挥手高喊让她过来。一直到了近前,我才看到,她毛发散乱,双手、嘴边都沾满了鲜血,双瞳无神,散发着可怖的绿光。我一下子吓得不敢动弹,便见她张开血喷大口朝我扑来—— “噗”的一声,她突然向侧一翻,倒在地上。远处,便见沸羊羊跑了过来,手中挥着一把***。他二话没说,拽起我就跑,一路上,还不得不用***射倒了许多疯羊。直到和大家会合,从村长的讲述里,我才知道,这些羊都是中了病毒,此刻病毒发作,他们便都成了疯羊,点火焚烧建筑,张嘴噬咬同类。村长和包括沸羊羊在内的几个较早醒来察觉异常的羊会合后,便把其中较身强体壮的几人送了出去,四处寻找其他未发病的羊——包括我,也包括我的伙伴们。 可惜的是,我们没能在村长的带领下冲出羊村,最终,我们被逼到了大肥羊学校。在那里,我们被团团包围了起来。在最后的抵抗之后,我的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到了最终,只余下我一个人,见疯羊们潮水般地扑来,我闭上了眼睛,只等待死神降临。下一刻,我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我发现我到了狼堡。是灰太狼救了我,但他却没能救得了我的伙伴们。之后的几日里,他都在试图研究如何能够对抗这种病毒。但这几天里,在狼堡之中,我始终都没有见到他的妻子红太狼和他的儿子小灰灰。我没敢去问他,怕勾起他的伤心事。直到有一天,我偶然翻看到他的日记,才发现,原来小灰灰和红太狼都中了病毒:红太狼为了避免伤害家人,在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之后,拼尽最后的理智,拿起一把枪饮弹自尽了;小灰灰则在发病之后,冲出了狼堡,冲进了森林深处,自此便不知去向。 狼堡这里没有平静几天,发病的动物们便围了过来,围到了这个最后尚有生气的地方。狼堡纵使有坚固的防御,灰太狼也没有不杀生的顾忌,但数日过去,仍旧是眼见已防守不住。那日,面容憔悴的灰太狼带着强挤出的微笑,从他的实验室里拿着一管淡红色试剂走出,说是对抗病毒的药物,让我喝下去。我却怎么也不愿意在他还没有喝的情况下自己去喝。最后,他哄骗我好半天,跟我说还有一管药,又在我面前喝下了那另一管淡红色液体,我才肯把这管药物喝下去—— ——结果第二天,他便也饮弹自尽了。 从他留下的遗书里,我才知道,其实他的原料只够他研发制造出一管药物,他所喝下的液体,只是加了点食用色素的水而已。他感到自己即将发病,为了不连累我,也选择了红太狼的老路。 只不过这一次,他保护的不是家人,而是我这个他的天敌。 所以说,不仅他对于我,几乎像是父亲,我对于他,也是像是儿子。 我选择了启动狼堡下埋藏的**,和外面发病的动物同归于尽。 我当时的想法其实就和现在很一致——在这只有尸体和发病的动物的地方,孤身一人,还活什么呀?可是爆炸之后,昏迷之后,我竟然醒了过来。不知是因为运气好还是灰太狼埋**时的设计,狼堡外的发病动物全部死去了,却只有狼堡里的我活了下来。可是,没走出几步,我就看到,地上爬起来了一只还活着的发病的狼—— 而且是一只我认识的狼—— 小灰灰。 我手边就有一把枪,可是,这不是***,而是完全的真枪实弹啊!而对面,那是小灰灰啊!一个孩子,也是我的好朋友之一啊! 他向我冲来,眼中,也是闪烁着那种绿光。 我的手颤抖着。 他更近了,鼻孔中喷出的炽热的鼻息都已经能感受到了。 我把眼睛闭上了。我实在做不到杀了他,那就让我,迎接死亡吧。 可是,就在他的利爪抵在我的喉头的那一刻,生存的本能终究让我举起了枪,没有瞄准便直接胡乱地开了火。 “砰”的一声。我缓缓地睁开眼睛,便见我曾经的好朋友,善良、天真、可爱的小灰灰,如今,已是在我脚下,一具冰冷而血肉模糊的尸体。 而我,也就这样成了整个青青草原上,最后的幸存者。 这个故事大抵也就这些了。如今把它写下来,和当时经历时的感受,全不一样了。此刻,我竟有点把它们当作笑谈的意味了——除去没有人能真的来和我聊这些事,或者任何事,之外。或许也除去我根本不可能笑出来之外。 我其实现在有一点罪恶感,灰太狼大叔等于是为了保护我而放弃了他自己的生命,而如今,我却不珍惜自己这得来不易的命,还想去自杀。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手边,便是当时我用以击杀小灰灰的那把手枪,现在,它也要被用来结束我自己的生命了。 再见了,青青草原;再见了,我曾经的家园。 爸爸妈妈、村长、伙伴们,还有灰太狼、小灰灰,我来,找你们了。 【番外·新年·祝福】 【番外·新年·祝福】 2019年是很特殊的一年,对于《喜灰》,对于喜灰吧,也对于我自己。很多很多东西发生了变化,《羊守》和《跨时》的播出振兴了《喜灰》,同时也把《喜灰》引向了一个崭新的方向——狼羊和平,进入了我称之为《喜灰》tv剧集的“后期后”时期。而在这个贴吧里,今年没有跨年贴这件事在在提醒着我们叉子的离去,但同时,我们也看到在《羊守》和《跨时》之后,很多新粉以及重新入坑的老粉进入贴吧,改变了贴吧中讨论的话题,也对于我所相对清楚的同人文创作领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对于我个人,去年年底发生的一些事情彻底地影响了我的生活和想法,而今年一年则是我的学**幅前进的一年,作为数学专业的学生,我这一年学了许多许多东西,从年初开始接触泛函分析到现在我已经学了小半年算子理论,接触了 o malfu ctio alo vo neuma algeb as、te so p oduct等专业话题……总而言之,这一年有许多值得纪念的。在贴吧这里,遵循去年的传统,一个重要的纪念方式自然就是贺岁文。今年将会是一个跨年贺岁系列,至少包括三篇文,从今天到31号三天,每天一篇,有一定可能1号及之后还会继续更。 以上。 先介绍一下前两篇文的背景: 前两篇文并不是新写的文,都是小半年前,8月的时候的作品。7月底的时候,《跨时空救兵》播出之后,贴吧里出现了大量的短篇集作品,包括一语生的《青青草原记事》和六哥点火的《浅青色的黎明》等等,让我很受启发,于是我写了一篇《嘻哈4》背景的短篇,也就是《雨夜》。这绝对是我写过最好的短篇,甚至可以说是我写过的最好的文。不过《雨夜》本意并不是想设计成一篇很悲的文,本身应该是一篇更甜的文的,可是写着写着就自然地变成虐文了……在这种背景下有了写一个主要是欢快日常的短篇集的想法,取名《微阳初至日光舒》。可是吧……写了两篇不算多么成功的短篇之后,我觉得可能我真不适合写he……??这个计划于是被无限期搁置了,写出来的两篇文也就一直放在电脑里,没有发出来。如今既是跨年辞旧迎新之时,就当作贺岁文发出来,倒也算是合乎时节。 今天更的第一篇《消失的喜羊羊》是超短篇,一千字刚过的样子。 以上。 【壹】消失的喜羊羊 喜羊羊不见了。 在这个夏天炎热的日子里,又是因为暑假不用上学,小羊们当然都是不会早起的——他们恨不得一觉睡到中午,等阳光把温暖洒满大地,食堂里飘出饭菜的香气,才会起床呢。本来一切都平静如常,看不出什么特别,直到沸羊羊揉着尚有些惺忪的睡眼,来到喜羊羊家邀请他一起踢足球,却发现喜羊羊不见了为止。 ——当然,一开始,沸羊羊是没想太多的。虽然说往常每天这个时间来,都能见到同样睡眼惺忪的喜羊羊坐在书桌前,迷迷糊糊地写着暑假作业,可是说不定今天喜羊羊早起了一点出门了呢?于是沸羊羊绕着羊村来来回回找了一圈,学校啊,操场啊,实验室啊,小卖部啊,食堂啊都找遍了,但却仍就见不到哪怕一丝喜羊羊的踪影,这才着急了起来。 沸羊羊他可还记得,就在没多久之前,喜羊羊躺在实验室的病床上,在他的眼前,身影逐渐变淡,消逝……开玩笑,他可不想再体会一遍那种感觉!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大家,喜羊羊不见了!”沸羊羊焦急地冲着伙伴们喊着。 “什么?!” “我刚刚去找他踢球,发现他不在家里。我在羊村里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他!” “这么一说……我今天也确实没有见到过喜羊羊呢。”暖羊羊也着急了起来。 “是啊,我也没有见到过他!”是懒羊羊的声音。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美羊羊急得像是要哭起来一样。 他们可是都还记得喜羊羊在他们眼前逝去的那一幕……哪怕如今时空早已恢复正常,不可能出现过去的那种事情,着急的心情也还是免不了。就连村长都加入了进来,跟着小羊们急匆匆地去到森林里,草原上,挨家挨户地去找,去询问有没有喜羊羊的踪迹。 ……可是却一无所获。 将沉的夕阳投下金色的余晖,把小羊们的影子拖得老长。沸羊羊急到一拳打在身旁的椰子树上,恨恨地说着:“喜羊羊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呀!” 懒羊羊则是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们整个草原都找遍了啊,到底去哪里了啊……” “对了!”暖羊羊突然惊叫起来,“我们还漏掉了一个地方!” “哪儿?!”众小羊一下子都看向了他们的班长。 “狼堡!” …… “呃……所以你们这是怎么了?都气喘吁吁的,还到得这么晚……”喜羊羊挠挠头,不解地看着眼前刚推开狼堡大门,满脸都是焦急神色的伙伴们。 “你还好意思说!”懒羊羊不满地嚷嚷着,“你跑来狼堡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害得我们找了你一整个下午呢!” “啊……?”喜羊羊偏偏头,“可是,我给你们留纸条了呀?就放在我的书桌上,你们……没看到吗?” “嗯???”这次可是轮到沸羊羊接受伙伴们一瞬间都转过来的如刺的目光了。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个……有可能……我太着急了,就没注意到……” “噗嗤!”喜羊羊几乎是笑了出来,“算啦算啦,别说那些了,来吃蛋糕吧!” “蛋糕?”听到这个词,懒羊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啊。今天是灰太狼大叔的生日呢。我起得早,看你们都还在休息,就先来狼堡给灰太狼大叔过生日了,这才给你们留的纸条啊~”喜羊羊微微笑着。 “喜羊羊你个臭小子!说好的叫我叔叔呢!叫大叔显得我多老似的!”灰太狼突然从一间屋子里探出头来,不高兴地嚷嚷着,把小羊们都吓了一跳。 “哈哈!你就是很老啊,我可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儿,你都一四十多岁的老大叔了,还说自己不老……唉,别别别……” “喜羊羊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 “那你来抓我呀~” “哼,别跑!!!” “哈哈哈……” 今天的狼堡里,依旧充斥着欢声笑语呢! 第二篇《第一缕彩虹》是接在《雨夜》之后的(我得承认,《第一缕彩虹》这个结尾真不如《雨夜》的好……): 这篇文的缘起是由于两个原因:一是楼主一直都很想写一写喜儿和灰叔谈心的情节,楼主的主贴《夕夜梦归》里有一些这样的情节,但那都是很久以前写的了,而《夕夜梦归》的后面是不会再有写这样情节的机会了(除了复现喜灰原作情节之外);第二是《夕夜梦归》开始设计的时候,《发明大作战》甚至都还没有网播,《羊守》和《嘻哈4》更是还不存在,《羊守》出来之后楼主就有点想写点以《羊守》为背景的东西,看完《嘻哈4》,又看到贴吧里好多人都在写以《嘻哈4》为背景的文,更是忍不住了……但是《夕夜梦归》终究是主贴,我不太想打乱那边的更文进度,于是决定写一篇在《嘻哈4》背景下的喜儿和灰叔谈心的短篇,这样同时满足了两个想法,岂不美哉?? 于是就是这篇文啦!以上。以下是正文: 雨,滴滴答答地下着。 …… “灰太狼,我们认识多久了?” “五千多集了吧。” “这么久了呀……我们从羊狼势不两立,一路经历了这么多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成为了好朋友,我却要走了……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但,很高兴认识你,灰太狼!” “我也是!……” 看着眼前少年身影渐渐淡去,眼睑渐渐合闭,听着铃铛那清脆的落地声,灰太狼满耳都是自己带着哭腔的高声呼喊——“喜羊羊!” …… “爸,这个不是安全屋,这里是……这里是……” “臭小子,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我还是了解我儿子的,这扇门后面,其实,是我要回去的时空吧。” “爸,对不起……” 看着那抹在自己心中无比高大的黑色身影消失在时空门之后,坦然地去面对牺牲,听着那一句“臭小子,再见了。”灰太狼只觉自己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爸,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 “快跑啊!慢羊羊,别跟丢了!” “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 “灰太狼,你们快点过来!……” 看着那道耀眼的白光就这样吞噬了慢羊羊和红红,看着他们推开自己和小灰灰,喊着“快走!”,还有那一句“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们吧……”灰太狼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喊声:“不要啊!红——红——!” …… 灰太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时间,他甚至有些恍惚,差点就要高声叫出喜羊羊、黑太狼、和红红三人的名字,却在看到自己身旁熟睡的红太狼的那一刻清醒了过来。 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是啊,真的都过去了……而且实话实说,他一点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真的,一点都不想。不假,那段时间里是有些许欢乐的、美好的回忆,可是不停地出现在他每晚的梦里的,却始终都是那三个画面,那三幅,看着自己所在乎的人,自己患难与共的朋友、自己深明大义的父亲、还有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在自己眼前消逝的画面——说真的,谁会希望自己每晚的梦,就是这三个画面循环播放? 这方面,他挺羡慕自己身边的红红的。她没有这段记忆——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段事情。除了自己、小灰灰、和羊村的五只小羊之外,整个草原,就没人经历过。可是小灰灰到底还是小,早就把大多数东西抛在脑后了。羊村的众小羊里,美羊羊依旧是天天爱美爱打扮;懒羊羊依旧是成天吃饱了睡,睡足了吃;沸羊羊则仍旧是每天通过举哑铃和跑步来锻炼;而暖羊羊仍旧是整天在草原上四处行医问诊,救死扶伤。他们,似乎多多少少也已经把那些事情,忘记掉了。 这样挺好,真的挺好。可是灰太狼他却没有忘,太铭心,太刻骨。他多么多么希望那一切只是一场梦——既然大家都没有经历过这段事,经历过的人也都已经忘记了,那把这当成一场梦,也未尝不可。事实上,也确实有一段时间,灰太狼真的说服了自己,真的让自己相信了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个月前,他居然专门开着天狼号——那艘改造成飞机的天狼号当然早就不复存在了,他开的,是时空倒流之后的过去的天狼号——去了一趟冰极。结果嘛,自然,那方巨大的表盘默然耸立着,其上,那时针分针悠然地转动着,而身旁,逗逗和淘淘的族人正来来回回,重建着他们的家园。 从冰极回来,灰太狼直接就崩溃了,整日整夜地坐在窗边,双眼无神地望着明日或是群星,口中不停地喃喃着他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这一下,可把红太狼和羊村的小羊们都给吓坏了。他们轮流着照顾了灰太狼好几天,才终于等来灰太狼恢复正常。以至于现在羊村的小羊们,都快把他当作笑柄了。 可是喜羊羊没有因为这件事嘲笑过他。实际上,这几天去羊村,就很少能见到喜羊羊。而如果真的见到了喜羊羊,虽然他脸上自然是挂着他标志性的笑容,开开心心地和自己打招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灰太狼总有一种感觉——做了这么多年的宿敌与好友之间的那种直觉——那笑容,只是个伪装罢了。他心底里,肯定是藏着什么难过的事情,不愿说出来,不愿去倾诉。 很有可能,他和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毕竟,他和自己,那段时期,都经历过痛苦煎熬的考验,都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分别。而且,他和自己,大约都是不愿,或者说不能,向身边的人倾诉吧。自己是家庭中的顶梁柱,必须要有一个顶梁柱的样子,更何况,之前自己神智失常的那段时间,红红和小灰灰的担心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哪里还可能再去向他们倾诉些什么,让他们更加担心自己?而喜羊羊……他始终都是那个样子,始终都坚持要做一个乐观积极的小羊们的领袖。一直到他们联手对抗狼将军,一直到那一天,他们从狼堡里逃出来,喜羊羊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伙伴们被狼将军变成嗜血的狼,一直到那一天之前,自己哪里见喜羊羊他哭过?——好吧,兔年他在月球上见到他父母的影像是个例外,但也是唯一的例外了。这个小孩,从来就是这样。 灰太狼甩甩头,想把所有思绪从脑海里清出去,想重新躺下来好好休息——天色尚晚,离日出东方还远着呢。可到底只是徒劳,人要是对自己的思绪有那么好的控制力,便也不成人了。叹口气,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他终究是站起身,披上衣服,带上雨伞,走出了狼堡,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么深的夜,又是这么大的雨,草原上,自然是连个人影都寻不得,自然是连个人声都听不见。所以,当他莫名其妙地走到了这条记忆中的河边,却看到那里有个白色的身影的时候——你可以想象他的惊讶。同样令他惊讶的是,那个白影连头都没回,就用着带笑的声音说了一句:“是你吗,灰太狼?” 那是喜羊羊,就算他不说这句话,自己也能认得出来。可是他这句话,说是带笑的声音,却……总让人感觉也有着那么几分哭腔。灰太狼疾步走到少年的身边,坐下来,看着他,看着他眼角即使在这雨夜滂沱中也无从掩饰的泪痕,愣了愣:“你……你这是,怎么了?” 摇了摇头,喜羊羊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来了一句反问:“你也失眠了,灰太狼大叔?” “算……算是吧。”灰太狼偏过头,不想再直接看着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直以来喜羊羊眼中的聪慧与灵性,有的,只是苦痛与绝望,直叫他全然不敢去看。而喜羊羊却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这里,这条河边?”灰太狼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那湍急的流水,一幅幅画面,开始在他脑海里浮现,“我跟你们说过我的父亲,黑太狼,已经……牺牲了。但我从来没跟你们说过为什么。” “这个,就是原因了。 “那时,父亲因为我发烧,从和羊族的战场上急急赶回来照顾我。但他也因此被判做临阵脱逃,被赶出了狼族。从此,我和父亲只能相依为命。 “父亲每天都严格训练我,晚上只有一个果子当作晚餐。终于有一天,我不想再继续只能吃果子了,我跟爸爸说,我想吃鱼。 “我哪里会知道,这一句话……会带来这样的结局。 “那天晚上,也是和今天一样,下着大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爸爸不在身旁,刚想高兴高兴不用训练,可以休息了,就听见外面路过的人说河边有只狼在抓鱼,这么大的雨,肯定很危险…… “可是,等我跑到河边的时候,已经迟了。爸爸……应该是掉进了河里,只留下了他的帽子在河里漂着。那时,也是这样的湍急的河水,他……就这样不见了。 “再也不见了…… “而那条河,就是,这里了。” 灰太狼说完的时候,是强忍着泪的。喜羊羊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看着他眼角,有颗颗泪珠溢出。 “对……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的……” “这不是你的错……说起来,那段时间,为了我父亲的事,我对你们说过很多相当过分的话。对不起……” “不,我们,我们也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应该是我们说对不起的……”喜羊羊伸出手来,拉住灰太狼的手,“我们,确实没有顾虑你的感受……” 少年的手有些冰凉。灰太狼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和喜羊羊已经这个样子坐在雨里好一阵子了,自己带来的雨伞则完全被忽视了,扔在了一旁。他急忙把伞重新打起来,把少年和自己,都拢在了伞沿之下:“至少,我们的友谊并没有因此而破裂,我们,还是好朋友。这才是最重要的……”摇摇头,“别说我了,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淡蓝色少年眼神一瞬间有些迷离了起来,“这条河边,是爸爸妈妈,最后一次带我出来玩的地方……”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甚至可以说是婴儿。那天,爸爸妈妈抱着我,带我来这条河边玩。那时还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我很开心。可是爸爸妈妈,他们的笑容之下,却总像是有几分阴霾。 “然后,第二天凌晨,他们就登上火箭,离开了。我还记得我当时站在草原上,站在村长的身旁,只能无助地看着父母在火箭上向我摆手,离我远去…… “那天,不像今天。那是一个晴天,明亮的圆月就挂在天上,朝霞已经在远处渐渐浮现。本来挺美的,可是……可是我是多么希望那天能像今天一样,下着大雨。那样,火箭就没法发射了,爸爸妈妈,也就可以在我的身边多陪我几天……” 说到最后,少年已然泣不成声,灰太狼则是完全愣住了。许久,他突然伸出手来,把少年揽到了自己的怀中。少年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看眼前的大叔,自己曾经的宿敌,现在的要好的朋友。他突然就再无顾忌,把头埋进灰黑色大叔的身前,肆意地,痛哭失声。 而灰太狼,望着那滚滚而去的滔滔河水,眼泪,也只能不受控制地滚滚地流。 那是一个雨夜。 一羊一狼就这样互相拥抱着,互相倾诉着,一起,痛哭着。 而我们也只能希望,只能期盼,当第二天清晨,乌云散尽的时候,他们,能够看到,那雨后的,第一缕彩虹吧。 【贰】第一缕彩虹 在草叶上仍挂着昨晚的雨留下的水珠的时候,淡蓝色的少年就已经端坐在学校的教室里了。 所以当少年的好友们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那一贯乐观积极的伙伴坐在他自己的座位上,身上湿漉漉的,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眼角仍挂着的点点泪痕。如此样子怎能不让人担心?可是当他的好友们一个一个去问的时候,得到的回答都是少年突然扬起的带笑的面容和一句欢快的“我没有什么事啊!”直接把任何接下来想问的话都给彻底堵了回去。所以一直到来得最晚的懒羊羊——大大咧咧的懒羊羊——才终于是把下一个问句没怎么多想地说了出来:“可是你脸上还有泪痕呢呀?” ——然而淡蓝色的少年还是一步都没有退让,嘴角多咧开了几分,笑容也变得更加地灿烂:“那不是泪痕哦,只是雨水留下的痕迹啦!” 这种话,真是鬼才会相信。可是懒羊羊也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回头走向自己的座位了——从而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淡蓝色少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带上了几分苦涩。 到底,还是不愿意向伙伴们倾诉啊…… 灰太狼回到家里的时候,红太狼和小灰灰都不在,大约是有事出去了吧。 其实一开始,发现他们都不在的时候灰太狼是浑身一震的——他可还记得,上一次自己看到他们都不在家,以为他们是有事出去的时候,实际上是发生了什么……就算后来发生的更刻骨铭心的事掩盖了几许对那件事的回忆,到底也还没有到可能忘却的地步。那种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家人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遍。 不过好在远望四周,无论是狼堡的砖瓦,还是森林里的绿树,都没有像那时一样错了位。于是灰太狼终究是冷静了下来,面上重新带上了笑容。他披上了做饭的蓝围裙,拿着蔬果和其他食材走进了厨房。 嗯,做些好吃的,等他们回来! 喜羊羊总觉得,今天自己的伙伴们都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总是神神秘秘的,看到自己总是露出莫名的笑容,招呼也不打就跑开了。嗯,尤其是懒羊羊,作为他的发小,自己自诩还是了解他的,可是今天看到他时他眼里的那种狡黠的光……喂,那分明是自己的专利啊!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还有村长,他也是莫名其妙的。本来要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他走进教室,和美羊羊懒羊羊他们对视了几眼之后——喜羊羊发誓自己没有看错——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然后宣布……提前放学了? 之后村长和自己的伙伴们突然就在一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快到连自己都没有看清他们去了哪里——好吧,虽说实际的原因可能是自己当时太过沉浸于那些负面情绪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开……但还是很奇怪啊! 更奇怪的是,其实喜羊羊是知道他们大概率在哪里的——实验室那边一直不断地传出叮叮咣咣的声响,根本没有别的可能,肯定是村长在那里做实验,自己的伙伴们搞不好也在那里。可是自己想去实验室看看的时候,却发现实验室锁着门,而且自己无论是敲门还是按门铃,都没有人回应。 这可真的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然而少年的脑海终究还是被劳累占据——不是身体上的,而纯粹是心理上的,纯粹是由于在伙伴们面前强做出快乐的样子而不能敞开心扉地去向他们倾诉所造成的。 真的,强忍着不向伙伴们倾诉,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情的。 于是少年躺在自己的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灰太狼有些着急了。 已经是正午了,阳光都已经是那么炽热了,可是红红和小灰灰还没有回来。 心中的不安愈发地强烈——这是自然的,眼前的满桌饭菜,两根越烧越短的蜡烛,足足有半天都不见踪影的两人——要是有谁拿自己的这段经历写个故事,不被骂成偷懒从以前的事复制粘贴才怪! 终究是坐不住了。 灰太狼猛地站起来,想着还是赶紧出门去找找他们吧,就见狼堡的大门被推开了。自己刚才还在想着的那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出现在了门口。 “红红,小灰灰,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灰太狼真的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捂住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来吃饭吧,我亲手做的!”却突然注意到红太狼手上拿着的,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子,“咦,红红,怎么拿着这么大一个袋子啊,这是去买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啦。”不知为什么,红太狼却显得有几分忙乱,急匆匆地把布袋子掩在了身后,悄悄递给了小灰灰,接着又急匆匆地拽着灰太狼的手,“先别吃饭了,商场今天全场六折优惠!快,陪我去逛商场,买衣服!” 这么急匆匆的,连饭都不吃了……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不过算了,好在红红和小灰灰都还在,没有像上次一样……这就足够了。 至于红红的急促……一定是因为商场的促销,这像是红红能为之着急的事情,嗯,一定是这样的。 偏着头看着红太狼的灰太狼如是想到。 “喜羊羊,醒醒啦……” “这怎么比我还能睡啊……” “咦,喜羊羊他这是……在哭吗?” …… 伙伴们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涌入脑海。淡蓝色少年终是睁开了他朦胧的睡眼,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一片寂静。 直到美羊羊关心的话语率先打破了这静寂:“喜……喜羊羊,你还好吗……?怎么哭了呀……?” 哭了? 喜羊羊大脑突然当机了一下;下一秒他便突然反身,把被子裹到了自己头上;再下一秒,当少年的面容再度出现在同伴们视野中时,已然是带着少年那标志性的微笑了:“哪里有哭啊……我怎么会哭呢?你们一定是看错了……”话语却是突然顿住了。 他看到了沸羊羊手上拿着的那样东西。 感受到喜羊羊的目光,沸羊羊向前了一步,伸出了手来,递出了那白色和浅蓝色相间的物什:“是你的电子手帐哦!” “之前龙年的时候不是磕碰坏了嘛,村长这几年来一直在想办法修理。前几天他跟我们说他终于有了突破,这不,今天下午我们就都去实验室里给村长打下手了嘛。 “现在已经彻底修好了呀,你看!” 沸羊羊按下了手帐上的按钮,两个笑眯眯的人影,突然就出现在了半空中。 “爸爸!妈妈!”喜羊羊想都没有想就扑到了他们的怀中,幸福的、甜蜜的泪水肆意地,畅快地流,“谢谢大家!” …… 太奇怪了。 真的太奇怪了。 商场确实是在促销不假,可是红红根本就不像是要买东西的样子——事实上,陪她逛了一整个下午,她居然是一件衣服都没有买的。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灰太狼如是想着,思绪完全是一团乱,就差一点就要让他觉得小狼人淘淘仍旧站在自己眼前,还在继续搅乱着时空,说不定,这个“红红”,就是淘淘他假扮的……? 就在灰太狼已经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的时候,狼堡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偏着头乱想的灰太狼转回了视线,竟一下子,愣住了。 ——小灰灰穿着帅气的西装。木桌子上,蜡烛再一次被点亮。自己之前做的饭菜仍在那里,但显然是被重新热了一遍,而且还出现了许多道全新的香喷喷的菜。而最中间,立着一个大大的蛋糕,上面还有奶油做的自己样子的小人,还是按照自己当年超人模仿比赛的那张照片做的呢…… “爸爸!父亲节快乐!”小灰灰扑了上来,“这些新的菜和蛋糕都是小灰灰亲手做给爸爸的呢!爸爸快来尝尝!” “是啊,小灰灰一定要我想办法拖住你一下午,一定要给你一个惊喜呢!快来吧!”红太狼已经站在了桌边,满含笑意。 “谢谢……谢谢小灰灰,谢谢红红,谢谢你们!”灰太狼突然就感觉自己的眼眶中盈溢着止也止不住的泪,但这与昨晚的眼泪不一样—— ——这次的泪水,是甜的。 那个傍晚,欢笑,充满了狼堡。 纵使雨已经止住了许久,纵使夕阳已近西沉。但天边,依旧出现了一抹,七色的彩虹。 啊啊啊……写废了写废了,我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写这种完全欢乐,没有任何悲**彩的文……??无论如何还是发出来,毕竟现在也没有时间再改了……?? 【叁】雪峰之巅 “灰太狼,你个……臭大叔,你到底搞什么鬼啊!”身披厚厚的保暖衣,手拄登山杖,顶着夹雪的狂风而累到气喘吁吁的喜羊羊终究是没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个臭小子!”就在喜羊羊旁边,同样穿着保暖衣的灰太狼喊了回去,“本大王好心好意在这跨年的日子里免费带你来爬山,你不谢谢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说起我来了?” “你跨年就好好跨年啊!带着小灰灰和红太狼来羊村,或者我们去狼堡,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不是挺好的吗?非要爬什么雪山……啊!”差一点就绊了一跤,还好被身边的大叔急急拉住的少年颇有些恼火,“这爬雪山也太可怕了……” “你这也不行啊。”灰太狼双手抱胸,颇有些看笑话的态度看着在大风里似乎都有些站不稳的喜羊羊,“去年我可是带着红红和小灰灰都爬上这座山了,就你这还是羊村里身手最矫健、体力最好的羊呢?” “去年你们爬雪山的时候天气好,哪像现在这么大的风。”少年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拍开了灰太狼伸来想扶住他的手,“我自己能走,不用你扶!” 说起来,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无非就是去年跨年的时候,灰太狼一时兴起,带着红太狼和小灰灰去爬雪山,结果这一家人都觉得这种新奇的庆新年的方式比年年不变的俗套的吃年夜饭要好太多了。那时还是狼羊和平之前呢,今年这一狼羊和平,大家都成了好朋友。灰太狼就想着该带着自己的新朋友们也来体验体验,尤其是喜羊羊——当然实际上,他也只劝动了喜羊羊,这个与自己关系最好、最能互相理解、最能心灵相通的小孩儿。至于其他的小羊们……他们都觉得在这大冬天里爬雪山这种想法简直是疯了,根本不如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于是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喜羊羊如今也只好自己在心里恼火,怎么当时自己就中了这不靠谱的大叔的邪,同意了爬雪山跨年这么荒谬的事呢?灰太狼也看得出喜羊羊的怨气,叹了口气:“我确实也是没料到会是这种天气。本来去年我带红红和小灰灰来的时候天气可好了……但我向你保证,到峰顶,你看到那番景色,一定不会后悔的!” 喜羊羊瞟了一眼灰太狼,几乎是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我相信你。但是你要说话算话啊,要是山巅景色不好的话,有你好受的。” “你小子……”不论灰太狼如何嘴上是个抱怨的语气,但其实心底里,看到少年是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而不是像个小大人硬要自己去承担一切,灰太狼是相当高兴的,“好好好,我都已经保证了。我你还不相信吗?” 少年又白了他一眼,但是口中本想冒出的“你还能相信?”最后却咽了回去。实话实说,自己……还真的愿意相信身边的这个大叔。即使是狼羊和平以前,灰太狼不停地破坏诺言,从不信守承诺,自己也仍是下意识地想要去相信他。如今和平以后……当然这话不可能当他的面说出来,自己毕竟还是要面子的。但是灰太狼于自己,真的实实在在是可以托付生命的信任,哪里会有什么不肯相信的? 撇撇嘴,喜羊羊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远了。本是两人半玩笑的对话,何必想这么多严肃的事情?于是摇了摇头,少年决定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事情上——和雪山的斗争。 …… “啊……”少年偏偏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绞尽脑汁似乎也只想到了一句合理的话,“好吧,相信你是对的。” “是吧!”灰太狼得意洋洋,简直像个小孩子在炫耀一样,“我都说了景色很漂亮吧,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确实不假,自这雪山之巅远眺,青青草原的广袤碧野皆可收入眼底,周围环抱的群山大川也都清晰可见。更妙的是所有这一切景色都有一层朦胧的云雾遮绕,把绚烂的色彩尽皆融合到一起,倒是更像幅绝世名画了。 皑如山上雪,苍茫云海间。 喜羊羊正沉浸于这般只应天上有的美景,却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他一惊,抬头一望,便见一朵绚烂的烟花正在半空中绽放,绽开成喜灰二人戴着友谊手环的模样,笑得,是那么的开心……惊讶中,少年回头看去,便见那灰黑色的大叔笑意盈盈:“我特意带来的烟花。喏,送给你,就当是给你这个臭小子的新年礼物了。” 少年在那一刻绽放出了至为美好的笑容,笑意甚至溢进了眸子里,那么的清澈纯粹。灰太狼绝对敢发誓,那是他见过的少年最开心的一刻,最纯粹的一刻。 最美好的一刻。 谢谢你。 最后一篇贺岁文!写完得好像慢了一点……(这是一篇按悲文写的文,但因为是贺岁文,所以包装成了he??) 【肆】如果 “砰——”“轰隆——”“砰砰砰——” 半空之中,激战不停,小狼人凭着他一艘飞船的力量,正大战所有嘻哈号,惊天动地。 可喜羊羊毫无耐心去管那许多。从坠毁在地的雷霆号残骸里飞奔而出,他甚至都不关心身后属于自己的已然毁坏冒着黑烟的雷霆号。此刻,他关心的所有事情就是远处,那艘更大却也被爆炸摧毁的更彻底的飞船——天狼号。 “灰太狼!灰太狼!” 无人回应。 喜羊羊心里一紧,心一横就冲进了天狼号的残骸。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即使天狼号的残骸上已开始冒起火焰,即使他知道,或许下一刻,这火就会猛地窜起来,把自己吞噬,甚至引起一场大爆炸,给自己来个尸骨无存……就算那样又如何,他不能不管自己的朋友! “灰太狼!灰太狼!” 飞奔着冲过遍地瓦砾的走廊,转过在火焰中半坍塌的转角,少年终究是一把推开了驾驶舱已无法自动打开的门:“灰——”却是名字还没有叫完,喉头便哽住了。 眼前,灰太狼正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手无力地瘫软着。而他的身旁,那一摊殷红的血,在四周火焰的赤橙色光芒的照耀下,看着,是那么的刺眼。 喜羊羊愣住了几秒,像是完全无法理解面前的一切。下一瞬,似是骤然疯了一般,他猛地冲上前去,猛地摇晃着那灰黑色大叔的身体:“灰太狼!灰太狼!” 好一会儿,灰太狼到底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焦急的少年,勾起了一抹虚弱却同时颇有几分满足的笑:“小鬼……你……没事,就好……我就……可以,安心了……” “你说什么呢!”喜羊羊的声音是可怖的哭腔,“什么你安不安心的!我这就背着你出去!你不会……你不会有事的!” “来不及……了……”灰太狼嘴角的笑容变得愈发吃力,愈发勉强,“这火……随时,都可能……引爆天狼号的油箱……你快点,走吧……我已经,没救了……” “不许你胡说!”喜羊羊声嘶力竭。他怎么可能先走!之前小狼人本来是向自己的方向发射的**,是灰太狼开着天狼号冲到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下了这一击,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自己又怎么可能抛下灰太狼去逃命!“我这就背你离开!你不会有事的!你不可能有事的!”可是少年纤弱的肩膀却怎么也撑不起面前人的重量。最终,绝望之中,他到底是跌坐在地,嚎啕痛哭起来。 “小鬼,快走吧……别哭了……”灰太狼一时间突然像是有了最后的几分力气。他伸出手来,轻轻拭了拭少年脸上的泪,“小鬼……这些年来……谢谢你……” 喜羊羊猛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灰太狼凄然一笑,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残酷。下一刻,头便向后一仰,再也,没了气息。少年也在那一瞬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在少年的脸上,刻下,无可磨灭的痕迹。 在那一瞬,少年什么都注意不到了,也包括,他背后那突然的轰然巨响,和那猛然冲出刹那间便吞噬了他单薄身躯的熊熊火焰。 一派光明。一派黑暗。 消失。 …… “喂喂喂,臭小鬼!喜羊羊!醒醒!醒醒!” 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喜羊羊在浑身尚存的无力感中艰难地睁开眼。第一刻,熟悉的紫黑色天花板;第二刻,熟悉的某位大叔的面孔。喜羊羊有些愣神,便见大叔张开了口: “你说你个臭小子,带你来狼堡治病让你在我这儿睡一觉,结果你睡着了做梦。梦点什么不好啊?我这就看着梦境监视器上你在那里和我‘生离死别’,本大王莫名其妙地就‘死’了,你这简直是咒我嘛……哎哎哎?”灰太狼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就毫无预兆地一把扑上来,扑进自己的怀里,泪水横流。“只是梦……还好你没事,只是梦而已……”便是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无法控制地哭。 灰太狼愣了一愣,叹了口气,双臂终究是环在了少年身侧:“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只是恶梦而已,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那一刻,阳光正暖。 最后这篇文的灵感来源最早是在黎明之花的贴子“【众主角语c帖】来做一个超多人的语c~”里看到有人提到想要把《嘻哈4》第41集里的喜儿换成灰叔,后来这篇文还融入了一些来自夏冰莹1的文《昨夜星辰昨夜风》的灵感,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2020年跨年贺岁系列至此完结!最后再一次祝大家新年快乐! 【番外·时光中的梦】 【番外·时光中的梦】 除了参与星落大触@xcyyf1组织的元旦贺岁接文《何方》之外,在这个2018年即将结束,2019年即将开始的时刻,我也决定再单独写一篇贺岁文,以表达一些我特别想要说的东西。 其实,应该承认,这篇文不是特别地像是贺岁文——作为一篇贺岁文,它的be结局实在太悲了。我近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些,怎么说呢,个人生活上的很难过的事情,对这些事情的想法影响了我在《何方》里的接文的一些基调,也断然更加会影响当下这一篇《时光中的梦》。在《何方》里接的那一段《梦醒时分》,很大程度上是这些想法里的乐观正向的部分,是在那件事发生了一段时间之后的现在的作品,更加走出了阴影,更加开始乐观地面向未来。而这一篇《时光中的梦》,则是基于那件事发生没多久之后写的一段话,想法上更加阴暗,更加悲观些许。 这篇文基于的那一段话,将会是接下来正文的第一段,那段话和喜灰没有什么关系,事实上,它是一段纯粹的抒情和比喻。而接下来的正文,则会是基于,或者说展开,这段话的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被我设定成了小灰灰和小香香。近几天我算是为了打发时间吧,第一次完整地看了一遍《小灰灰上学记》,顿感小香香这个角色没有被更加充分地利用起来真是可惜了。我自己的故事里,小香香从未出场过,小灰灰也从来不算特别重要的角色(“夕·夜”的后传是仅有的把他在一定程度上写成主角的故事),也是有点可惜。之前就计划过“夕·夜”的续作里小灰灰和小香香以及他们之间的感情(无论是友谊还是逐渐从友谊发展出的一点点更特别的感情)会扮演更重要的角色,现在,就把这件事提前一点,在这篇贺岁文里就来写一写他们吧。 虽说这篇文有一些悲,或许有一点阴暗和绝望的气息,但最终我想要展现的——毕竟我们是在新年这样一个除旧迎新的时刻——还是一点希望的色彩的。虽然最终一切以悲剧结束,虽然最终到达不了追寻的目标,但是追寻本身即是永恒,曾经来过便已足够,毕竟,所追寻的,本就是时光之中的一场梦,本就会有醒来的那一刻,但只要在梦里,有光明,有幸福,就够了。 然后,请允许我向菱莘前辈@悠悠菱莘和星落大触@xcyyf1表达我的谢意——这篇文里用到了许多自他们的文中学到的意象、意境、和表达方式。同时,这篇文也使用了一些我之前在“四世·命运”里用过的词句和说法。 以上。接下来是正文: 人与命运的战争,震天撼地。在万千事物之中,人是个罕见甚或是唯一竟妄与天争的物种,竟去想与神同在,不甘屈服。但只怕也只有这仁慈的上帝,才不会把这脆弱的人类——脆弱到只能蜗居在这茫茫宇宙之中一抔土都不足够的行星之上——给只一瞬便白虹穿空,利刃断喉,剥夺掉勉强苟全性命这等恢弘的大赏。 可,如同御风的彩蝶化飞蛾扑火,如同绚烂的芳华化烟花凋零,时光如梭,匆匆行过,只余下斗转星移,把一切光明和希望统统带走,还是直把万事万物,都推向那注定的方向,那黑暗与混沌的绝对终点。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又如何?银河彼岸,群星尽头,那便是我们的希冀。过去与未来,我们追寻的,是短暂,也是永恒。谁管那无尽与无穷,只道是,曾经来过。 风骤起,黑云涌,寒风飒飒卷荒洪。 往事念,今悲切,血色茫茫却成诵。 北极星啊!到底一切过后,剩下的,不过是,这故事,哪堪称颂。可这样,便也罢了,便也够了吧。 天地震颤,日月无光。 小灰灰舞着那尖利而闪着寒光的剑刃,冲进了漫天遍野杀过来的群狼之中。他血战了整一刻钟,最终,修罗场上所余下的,就只有仍傲然立着的小灰灰和那遍地血流成河的累累尸骨了。 但他不是不明白,群狼是绝不会放弃的,对于自己这在狼羊那场决战之中帮助羊族取得胜利的叛族败类,他们绝不可能手软。而自己如今体力已接近透支,再下一次群狼攻来之时,肯定就会是自己的丧命之日了。 所以说,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与命运,做这无谓的抗争?为什么不愿接受命运那必然的审判,接受那只一瞬的利刃断喉?为什么自己,一定不愿放弃,上帝所赐予的苟全性命这等本就不属于人的大赏? 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你吗,小香香。 小灰灰一声苦笑。 他还记得,小香香陨落的那一天。 自己和小香香,在狼羊大战的最后关头,选择了帮助羊族,让羊族在最后的决战里轻而易举地破了狼族的阵法,取得了大胜。可以预料,狼族上下,一派震怒。自己的父母和小香香的父母,仅仅是因为求情,便被施了车裂极刑。 自己和小香香只能一路和狼族的“同胞们”为敌,杀一条血路地逃了出来。可是,北山崖边,逃不过的命运,自己和小香香,到底还是被逼上了绝路。 还记得,那秋风瑟瑟,西风阵阵而来,带着仿若属于冬日的彻骨寒意。面对着潮水般用来的恶狼,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抛下小香香独自逃命。可是,没有用,小香香到底还是一个人,挥着有粉色光芒的弯刀,带着如蝴蝶翩飞的轻盈,冲进了狼群之中。 如同,飞蛾扑火。 那一刻,自己想到了很多。比如说,她和自己的初见。她抓到了懒羊羊,而自己则把他放走了。她怒气冲冲地一路追赶自己,把自己扑倒在地,但自己,却为弄坏了她的围巾而道歉,送给了她自己的围巾…… 再比如说,自己因为放走了羊哥哥羊姐姐们而被狼族的贵族学校开除。为了继续和自己做同学,小香香炸掉了学校的实验室,和自己一样来到了贫民学校,接着又为了自己,炸掉了贫民学校的实验室。还有那天的那个拥抱…… 又比如说,在草原上的大家轮流做愿望使者的那段时间,自己帮着小香香,一起去实现小刀羊让家乡的沙漠变成花海的愿望。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自己和她整整工作了一晚上在沙漠上种花,却是天一亮所有的花都尽皆枯萎了。自己和她抱在一起,哭得是那么的伤心…… 这些事,真是恍若隔世了。记忆中那些绚烂芳华,就这样被时间无情的铁掌推着,直推向黑暗的深渊,最终,便像烟花绽开后一样彻底凋零,化为灰烬。 斗转星移,光明和希望,都随着战争,被命运所控制着,永远地,离去了。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看着为了自己而就此陨落的小香香,小灰灰的心中,有些什么东西,就这样彻底地熄灭了,死去了。 最后的审判终究还是到了,看着再一次涌来的群狼,小灰灰长叹一声,再次举起他现在已只能勉强握紧的剑,冲了过去。 小香香,我来陪你了。 死亦如何?我们所希冀的,从一开始,就是个幻想罢了。那一年,你听了喜羊羊哥哥和我的一番话,听了那一句“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走,可不能因为我们,就让你和同族的朋友闹翻啊”,你开始相信,和我一样相信,羊羊们都是善良的,都是真诚的,你开始和我一样,为了狼族和羊族的友好而努力。可结果呢?我们换来的,不过是场血腥的战争,生死的战争,连道德都谈不出分毫的战争。我们所希冀的,本就像银河彼岸,群星尽头一样,虽然光辉灿烂,虽然神圣高洁,但却也遥不可及,乃至于幼稚可笑。 但这追寻的道路,终归让我们,虽然只能活得短暂,却也成了永恒。我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羊族的幸存,换来了和平的常驻。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只道是,曾经来过。 在倒在血泊中之前,在永远地闭上双眼之前,小灰灰如此想到。 西风猛地又起,卷起片片浓得化不开的黑云,把天地压得一派沉闷阴暗,也把寒意直直地送向六合,席卷八方。往事在脑海中浮现,给当下之人所带来的,却不过是无限的悲伤与苦痛,还余下,一派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北极星在远方再度升起,新的方向就这样确立。想来,那就是小灰灰的志向吧——可这段故事,那蓝色和粉色的一对小狼,却只剩下一个被遗忘的结局,但这样,对他们而言,可能,也就够了吧。 毕竟,他们所追寻的,一直也不是什么永垂不朽,青史留名,而本就是,时光之中,一个梦,罢了。 那一次,雪花漫舞天际 (壹) “小灰灰,求求你别死好么,求求你!你醒醒,醒醒啊!” ——喜羊羊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夏天,小河如一条明带一般贯穿着整个青青草原,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安宁。 一条小河贯穿的,是两个世界——一面是属于羊族的天堂,一面是属于狼族的地域。一座村庄与一座城堡,承载的是两个种族世世代代的纠纷,没有人叫停,甚至没有人在乎,因为,这是必然的,不是么? “灰太狼先生,再追不上我,我可要回家吃饭了!”一道蓝光闪过,一只带有铃铛的小羊冲后面大汗淋漓的灰太狼扮着鬼脸,气得灰太狼七窍生烟。 “可恶的喜羊羊,我一定会回来的!”再熟悉不过的词语,喜羊羊无奈耸耸肩,“那我不陪你玩了,拜拜!” 或许,一切的不可挽回都是从此时开始。 “喜羊羊,你把小灰灰送回狼堡吧。”慢羊羊村长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眯眯地对面前的小羊说。 “村长你放心。”他挽过小灰灰的手,拉开沉重的铁门。 “大哥,我明天就来找你玩!”小灰灰冲懒羊羊挥挥手,懒羊羊将一袋零食扯开,又往嘴里塞了一把,“明天见。”声音含含糊糊,小灰灰汗了一把。 “走啦小灰灰,一会天就晚了。”喜羊羊尴尬笑笑。 太阳还是万般不情愿的挂到了半山腰,整个世界暗了下来,喜羊羊有些冷,本来,这就是狼族的地域,无论来多少次毕竟他也是一只羊啊,更何况今天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说不上来。 “对面就是狼堡了。”喜羊羊暗想,往日来这里没什么感觉,可今天却想早早离开,“干嘛这样害怕?”他无奈笑笑,自嘲道。 “啊!”一声小灰灰的尖叫声划破长空,喜羊羊吓了一跳,忙去寻找他的影子,脚下正是一个一米深的大洞。 “小灰灰别怕啊,哥哥来救你。”喜羊羊使劲将手伸向洞里,握住了小灰灰的手,一个用力勉强将他拉了上来。 “没事吧小灰灰。”喜羊羊拍拍身上的灰尘,微笑着说。“哥哥,我……”将站稳的小灰灰又直直坐了下去,喜羊羊心里一惊,划亮手中的火把,插在地上,自己俯身查看小灰灰。 “毒!有毒……”喜羊羊的手颤抖着从他的胸前拿起,黑红的血沾染在他的右手上,这是……乌头属。如此毒草,在青青草原上都不多见,天知道为什么坑里会有如此多的乌头属。 喜羊羊掏出匕首,颤颤巍巍划开个口子,一次又一次吸出毒血,可以无力回天。小灰灰的嘴唇已渐渐失去了血色、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也冒出阵阵冷汗。 “小灰灰,求求你别死好么,求求你!你醒醒,醒醒啊!”喜羊羊的声音已近乎破音。 “儿子,儿子!你怎么啦?喜羊羊!这怎么回事!?”来人正是狼堡中的主人——灰太狼。 “小灰灰,他……中毒了……已经……”“啪——”一声,喜羊羊的脸上印上了一道红红的印记,这一巴掌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他愣愣的站在那,甚至都没有捂住嫣红的脸颊。 “为什么?为什么!”前一句是询问,后一句却是拷问,喜羊羊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更别说如此严厉的诘问,“喜羊羊,羊村是我进攻的,想吃羊的也是我,为什么对我儿子下手,为什么!?” 灰太狼反手抄过喜羊羊右手的匕首,直直比在他的喉咙口,满眼血红,恨不得啃他的骨头,喝他的血。 “我没有,真的没有,你听我说……”喜羊羊将头偏开一点,尽可能恢复平静,可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没有?”他突兀的笑了一声,一把将喜羊羊推到树上,匕首已在喜羊羊的脖子上划开一道红口子,“身为他的哥哥,那么,你去陪葬吧……” 他宝蓝色的眸子蓦地瞪大,似乎是不可思议的望向逼近的匕首,转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睁眼后的天地是无止境的白,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这个模糊的早上迷迷糊糊醒来。 “喜羊羊,你醒了?”一只粉红色的小羊端着青草汤走了进来,绝色的脸上映出惊讶与欣喜,“村长,喜羊羊醒了!” 门被急急推开,慢羊羊被小羊搀扶进来,模样已经好久没睡了,颓废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喜羊羊,你醒了?没事了吧。” 喜羊羊迷茫的摇摇头,“村长,我,还活着?那日明明……” “那日亏得我和班长来的及时,”沸羊羊接过话头,“将灰太狼打飞,否则你就玩完了。” “打……飞了?”喜羊羊似乎在问他,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他才经了失子之痛,你们……” “小灰灰,我们已经安葬了,你安心吧,无论如何。已经是三周之前的事了。” 暖羊羊安慰。 慢羊羊见喜羊羊似乎有话要说,便示意让他们先出去。 “喜羊羊,你想说什么?” “村长。灰太狼他……” “别想他了,”慢羊羊皱了皱眉,用手拉了拉他的被子,“先把你的伤养好,其余的在你伤好后再说。” 喜羊羊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什么村长都不会说的,也罢,安心养伤吧。 ———————————————分割线———————————————— 午后阳光大好,沸羊羊和暖羊羊扶喜羊羊走到青青河边散心,其实你想,刚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哪能真正散心,无非是出去锻炼锻炼以求早日康复罢了。 “小朋友,请等等,”一个年老的羊颤颤巍巍伸出拐杖,拦住三人,转而冲喜羊羊一笑,“这位小朋友近日有什么事吧?” 喜羊羊不可置否,点点头。 “孩子,记住,有的游戏你玩不起,输了便是一条性命,你,可要准备好啊,不过,会有人陪你一起玩的,是某种程度上那个最重要的人。” 见喜羊羊一脸疑惑,他笑笑,“孩子,命中注定啊,没办法。”拐杖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涵儿,你的最后一个游戏了吧,放过他们吧,他们同你一样,都是可怜人。” 有泪水落了下来,老羊望向干净无一块杂质的天空,叹息道。 “下一个,喜羊羊,”火焰边的紫色面纱阵阵飘动,面纱后是一张完美的脸,可眸子却是与绝色容颜不符合的冷艳,唇边含了一朵笑,那么冷,“到你了么?终于到你了。” (贰) “装什么好人?”灰太狼暗笑,“你无非就是一个凶手,一个骗子。” ——灰太狼 黑云滚滚压来,下方是轮廓一如狼堡的城堡,可里面住着的却是……一群羊。嘈杂声不绝于耳,明明是富丽堂皇的城堡,但里面大都是牢房,哭天喊地的声音亦是乱哄哄的,时不时鞭子声传过,更是哭喊了一片。 “陛下,又有人死在监牢里了。”一只男羊俯首,陛下,却是城中的唯一女子——涵儿,虽是女子,可城中的哪个男子都比不过她的武力,她,是整个城堡的王。 “不过就是又死了一个人,至于慌张至此么?”涵儿懒懒端起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在她眼里,一条性命丝毫不值钱。 “可好歹……”男羊欲再说,泠泠剑光就在他的脖子上。 “平时我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一条命而已,死了就死了,否则你想怎的?” 涵儿冷笑一下“不然你去陪他?” “属……属下受教了……”随后就是仓皇而逃。 “废物。” ——————————————分割线————————————————— 几周时光匆匆而过,犹如弹指一挥间,喜羊羊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渐渐地,人来来往往也多了。 “村长,”喜羊羊喝完药,用纸擦擦嘴,“灰太狼这几日为什么没来?” 村长背对他,顿了顿,轻言说,“我也不清楚,可能不在家吧。” 这理由,有够牵强的了。明显村长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灰太狼的近况,或者说,不想让他知道。 “我出去走走。”喜羊羊将被子掀开,正想下地,被慢羊羊狠命拦住。 “外面天冷,出去走走对身体不好,你要是闷,我叫美羊羊和沸羊羊来陪你说说话就得了。” “可我想出去啊。”“不行。” 喜羊羊暂且闭嘴,遭拒绝了…… ——————————————分割线————————————————— 狼堡里酒味充盈,空酒瓶乱乱的堆了一堆,很明显,已经好几日不曾打扫过。“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是那种不急不慢的调子,有一种想进又怕进去的意味。顿了一顿,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闪了进来,金黄的铃铛在颈间晃了三晃。 “人呢?”喜羊羊蹙蹙眉,“不在家么?难道村长没有骗我?” 他还是出来了,换言之,偷偷溜出来的。 “当啷——”楼上的酒瓶破碎声拦住了喜羊羊欲走的脚步。 “有人?灰太狼在家?”喜羊羊自言自语道,脚步已经快过脑子向楼上走去。楼上更是乱七八糟,一抹鲜红的纸在青绿的酒瓶中显的那么刺眼。黑色的大字在上面,喜羊羊惊了一惊——离婚协议书。 “难怪……”蹑手蹑脚推开门,灰太狼醉倒在床上,不过几月不见他已苍老了好几岁,儿子离去、老婆离婚,换谁也无法承受吧? 喜羊羊叹了口气,开始忙忙碌碌收拾起来,毕竟小灰灰的事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这样想的话,自己确实该来帮帮忙。 “儿子,儿子……爸爸在这里呢,来啊,这有玩具还有好吃的呢……你来啊,爸爸全给你……儿子,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啊……”灰太狼似乎在做梦,也可能是醉酒幻境,正胡乱地说着话,“老婆,我还等你回来……等你给我苦头吃……你打啊,用平底锅打啊……” 喜羊羊轻轻走过去,用手巾擦了擦他的脸,被他一个用力扯住手,眼睛没有睁开,嘴角却勾起一条弧线,“老婆、儿子……” 喜羊羊一顿,将手抽了回来,许是这一举动惊到了灰太狼,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重影的景象叠回喜羊羊的脸时,他的目光霎时尖锐。 “喜、羊、羊……”他默念这个名字,似乎不相信面前所见。 “什么?”“啪——”又一记狠戾的耳光,其实也算不上狠厉,一来他生着病,二来他又醉着酒,怎可能有太大的力气? “灰太狼,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喜羊羊跪坐在地上,泪簌簌落下,“小灰灰的死真的不关我的事。” “胡说!”灰太狼摇摇晃晃,勉强站起,指着天边放声大笑“谁说我儿子死了?他就在那里啊,在那里笑呢!孩子,我的孩子……” 他说着就往窗边冲,奈何体力不支,软软倒了下去,喜羊羊忙扶住了他,被他狠狠甩开,一个趔趄又坐回了地上。 “装什么好人?”灰太狼暗笑,“你就是一个凶手、一个骗子。” “我……”喜洋洋还欲说什么,灰太狼提着领子将他拎了起来,“你给我滚,我一辈子也不愿见到你,滚啊!” 狼堡外恰到好处的划过一道闪电,映出灰太狼的愤怒,映出喜洋洋的恐惧,两个不同的眸子印刻的是命运的无奈。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 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叁) “蛮不错的,开始吧,绝壁崖见。喜羊羊。灰太狼。” ——涵儿 狼堡外一道紫色闪过,涵儿亭亭屹立在狼堡外的大树上,望着里面黑漆漆的狼堡,暗笑一声,“蛮不错的,开始吧,绝壁崖见。喜羊羊。灰太狼。” 被灰太狼轰走后喜羊羊的狼堡如此的冷清,灰太狼也经这么一闹彻底醒过了酒气,愣愣的坐在犹如废墟一般的城堡的高坐上,这里,原是他老婆的位置,可如今,她不要他。 “谁!?”灰太狼敏锐地站起,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涵儿不动声色一笑,右手食指和中指将一封信掷出,像一把尖刀般插入灰太狼脖颈边的黑紫色墙壁,带过一段幽幽梅花香。 “有胆识就给本大王出来!”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无视掉了身边的紫色信封。 “看看信吧,朋友,届时再会。”涵儿的声音晃荡在狼堡上空,灰太狼蹙了蹙眉,“这声音怎么……怎么那么生硬?” 信封被抽落,幽幽梅花香倾泻一地,淡紫的信封上有着涵儿的亲笔——想挽回一切吗?明早八点来绝壁崖,有办法的哦。 “她怎么……”灰太狼喃喃,“她怎么什么都知道……算了,才晚上七点,明天去一趟吧。”灰太狼懒懒躺在沙发上,想着儿子小灰灰,望着窗外戚戚然。 ——————————————分割线——————————————————————— “还疼么?”慢羊羊为喜羊羊扎上绷带,关切的问,“你这孩子,半点不让我省心,告诉你不要去不要去,还是去了,这下好,把自己弄得左一块伤右一块伤,你……”慢羊羊有些说不下去,草草将药物收拾好,“晚上照顾好自己,记着,别再去了。” “村长……”“别说了,不可以,我会告诉沸羊羊,让他死死守住门口,你出不去。” 虽然言辞如此严厉,可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却是无尽的宠爱与关切。 “他……还好么?不会再喝酒了吧?酒入愁肠愁更愁,他不懂么……”喜羊羊枕着手臂,窗外的风狠刮了一下,屋里的烛焰晃了几下,但没有熄灭,喜羊羊霎时望向外面,一片漆黑。 “错觉么……”他自言自语,却闻到一阵花香扑鼻,清幽淡雅。却是一封信已躺在了桌上。 “想挽回过去的错误么?明早八点,绝壁崖见,不见不散。” 喜羊羊的右眉狠狠挑起,“这明显是什么都知道啊……去么?村长不让出门啊……算了,那次听话过,去一趟吧。” 这一整晚,羊村的天蓝房子、森林里的紫色城堡都是灯火通明,喜羊羊与灰太狼一宿都没有睡好,只盼着时间早早过去,太阳早早升上来。 早上六点,喜羊羊穿上衣服又提好鞋子,蹑手蹑脚走到村口,懒羊羊正抱着长矛睡得正香。 “懒羊羊值班啊,方便多了。”喜羊羊偷偷笑了,拉开铁门走了出去,左腿上的伤还是疼,跑不动啊。 所谓绝壁崖,因为它四周陡峭,唯独崖边的一块尖利突出,从侧面看犹如一个人的断臂,因而名唤绝壁崖。说来也奇怪,偌大的绝壁崖上却无一棵植物,唯独崖边有一棵半个树根都露出来的梅花树,在那里傲傲的生长。 “喜羊羊,你且等一等,还有一位没到呢。”涵儿的声音突兀飘出,惊了喜羊羊一跳。 “绝壁崖,就是这里了吧……”不容喜羊羊反应,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他,是他!灰太狼。 “哼!”灰太狼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冤家不聚头,你来这里干嘛?” “有人说可以挽回过去……于是……”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内疚,喜羊羊见到他竟有些颤抖。 “你想挽回过去?装的吧……”灰太狼轻蔑的眼神飘到他受伤的左腿上,心里紧了一紧,可嘴上仍说着狠毒的话,“才是受伤么?我还以为残了呢,下次不应该如此手软了。” 喜羊羊低下头,把眼睛掩在刘海下,让灰太狼看不到他的表情,灰太狼刚想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了……一阵狂风呼啸,两人不禁一同望向那棵梅花树,明明只是秋天,可梅花树却开出了淡白的小花,这……这不科学…… “喜羊羊,灰太狼,我们的游戏可以开始了……”萧瑟的寒风夹过涵儿生硬的语气,眼前一黑,统统昏了过去,随即凭空消失在绝壁崖上,那几朵小花也不见了身影,依旧是光秃秃的,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 (肆) “这个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救命,唯有一命换一命。” ——涵儿 这里,是与世隔绝的地方,以一株梅花树连接着两个世界,一面是青青草原无止境的绿,一面是绝爱沙漠无止境的灰。 绝爱沙漠,顾名思义,断绝世上一切情爱的地方,终日黄沙滚滚,唯独不同的色彩便是涵儿的宫殿,却也是暗暗的黑紫色。 “喜羊羊,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弑子之仇不共戴天!”灰太狼一把挥翻了喜羊羊颤颤巍巍递来的水壶,水洒了一地,滴过灰太狼的脚背,本以为会冰冷刺骨,却如此温暖。 这袋水,他已经捂了半天啊! “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泪水夺眶而出,喜羊羊冲他大喊一声,“我说过了你儿子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哪!”他抱住头,疯狂的哭喊,他以为他能心软,能明白,可是狼是冷血动物,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打动? 他攥攥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几个声音,“哭哭哭,烦死了。本大王又会那么容易被你打动?哼。” 他扭过头,走过不几步便停下了脚步,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有些颤抖,明明那么热的天,拉住的双手却是冰凉。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挽回一切,你也是吧?”喜羊羊擦擦眼泪,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合作,好么?想当年的月球、沙漠、海洋……” 当年,这个词太牵强了,当年小灰灰尚在,红太狼也在,可惜如今,灰太狼成了孤家寡人。 “给我个理由。”语气没什么起伏,喜羊羊也见不到他的表情,只好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因为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最终,灰太狼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毕竟,正如喜羊羊说的那样,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合作呢?合作或许机会更大。 “呼——累死狼了,这哪有什么出口啊!?来人只说让到绝壁崖,可怎么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灰太狼抱怨,喜羊羊拉了他一把。 “别抱怨了,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喜羊羊抬手作眺望状,指向一颗硕大的仙人掌,“那吧。” “哼,”灰太狼冷笑一声,“别又被一阵龙卷风吹到不知名的地方。” “那上次还不是回来了。”喜羊羊小声嘟囔一句,自己大步走在前,灰太狼撇撇嘴,快步跟上。 天色渐晚,漫漫大漠风沙滚滚,别看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却是零下几十度,在这样一个非正常环境里,想安心呆着也没办法,大漠仙人掌下的红光一闪一闪两人在一簇篝火下取暖,虽说在一块能暖和,可两人的位置却是篝火的两个端点,隔得要多远有多远。 “灰太狼,明天往哪走啊?”还是喜羊羊先打破了沉静。 “我哪知道。”灰太狼冷冷回了句,手不禁凑近了篝火。 “灰太狼……”喜羊羊犹豫了一会,磕磕巴巴地说,“你……会唱歌么?” 唱歌……这寒冷的天地里还有心情唱歌,天知道喜羊羊怎么想的……灰太狼面部抽筋了一会,“会啊,怎么了。” “他们说,唱歌能暖和一些,你能……”喜羊羊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算了,当我没说过吧。” 灰太狼心里像针扎了一下,他就好像寒冷时的小灰灰,也是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杳杳飞花散落天涯让那些白骨别忘了归家……”一阵清妙的歌声穿过喜羊羊的耳膜,他瞪大双眼,别听灰太狼平时说话嗓音十分沙哑,可歌声却是异常的清澈,连身为草原歌星丽羊羊儿子的他都不禁瞠目。 沙漠里的第一晚,是渺渺歌声伴着跳动的火苗,喜羊羊与灰太狼入梦在这一片黄沙。 谢谢啦,把剩下的一段发完…… 夜间忽然狂风大作,迷得人睁不开眼,两人被风沙惊起,不可思议的望向越来越近的龙卷风。 “真是的,怕什么来什么,果真有这么不好运么?”喜羊羊暗暗说道,灰太狼在一面也是自言自语,“但愿是海市蜃楼……” 风沙渐渐逼近,一阵沉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两人蹙了蹙眉,上次不也是这么被带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的么…… 一抹紫色渐渐逼近,来人的面纱轻飘,却也挡不住面纱后的绝色容颜,以及她嘴角的那抹冷艳的笑。 “该正式自我介绍一下了,不然,连游戏的创始者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是太无趣了?”她唇角一抿,笑道,“这里是绝爱沙漠,我的领域,我,便是这个世界的王——涵儿。是我把你们接来的,来伴我做个游戏。” “我们无德无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再说,不是叫我们来挽回过去的么,你是不是找错人了。”灰太狼横眉一挑。 “哈哈哈……好好,果真是我游戏的主角,想必应该好看极了。”涵儿放声大笑,拍了几下手,随即敛起笑容,冷冷的望向另一人,“你呢?” “自然是来挽回过去的。”喜洋洋攥了攥拳,把恐惧收在心里。 “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救命,唯有一命换一命。”涵儿冷冷道,“我的游戏向来是以自己过去的过失而害死人的愧疚心理为主线的,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个山谷,名唤断魂山谷,想要救小灰灰,我说过了,一命换一命。”涵儿的手指一挑,有股调皮的意味,可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冷意。 又一阵狂风大作,黄沙伴随着紫色高挑的女子渐渐走远,两人的意识又模糊起来,好似如梦之境,又是那么真切。 (伍) “喜羊羊,为什么你比我小五岁?如果没了那五岁,我现在是不是也会是一个幸福的小女孩,无忧无虑的生活?” ——涵儿 羊村里,明明该是村长的生日,可没有一个人不忙忙碌碌,以村长为首,疯狂的在青青草原上游走。 “喜羊羊,你在哪啊!”风划破了村长残破的声音,他好似又老了好几岁,岁月无情得在他脸上刻下一条又一条痕迹。遥遥的大石上,当年的老羊坐在上面,凝视着天边的弦月,“涵儿,你果真能下得去手……命运呵,没办法。十七年前的那场狼羊大战,沾了多少人命,又怎会想到竟影响到十七年后的今天?你们,都是可怜人罢了。” 黑紫色的城堡里,城中的女王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将手中的披风一丢,冷冷对后面的侍卫道,“你先下去吧。” “是。”望着侍卫走远,涵儿重重将卧室门锁上,换了一袭睡衣,将自己蜷缩在床边,眸子里的冷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恐惧,“爸爸妈妈,你们在哪?我害怕……”她的泪水划过脸颊,“真的,涵儿害怕。” 眼泪映着天边的残月,她多想像女孩一样生活,她很累,真的累了,五年来她将城堡的原主人轰了出去,连同她的好姐妹,一并撵了出去,将原本如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变成了绝爱沙漠,其实,她也不想的啊。 “喜羊羊,为什么你比我小五岁?如果没了那五岁,我现在是不是也会是一个幸福的小女孩,无忧无虑的生活?”涵儿喃喃道,她长他五岁,可偏偏她的出生,有的却是一场战争,她被抛弃,被城堡原主人救回,与自己的徒弟一同抚养。 把第六章的引子发一下吧,剩下的明天慢慢更……但愿有人啊。 (陆) “呵呵”她突兀的笑了两声,智羊羊和丽羊羊不禁颤了一下,“智博士不是一向只顾事业不顾家的么?怎么,如今也顾起儿子来了?” ——涵儿 更文了…… 牢狱里的老鼠吱吱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牢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哭喊,时不时能看到牢狱里有人死在里面,有的是因受不了监狱的酷刑而自己自杀,有的是被活生生打死,沙漠里的温度本来就高,尸体极易腐烂,弄得整个牢狱的环境极其恶劣……要多阴恶有多阴恶了。 “来人,开门。”涵儿泠泠的嗓音传遍了大半个牢房,随即就有钥匙开锁的声音,果真,她是王,一句话便可以扭转这里所有人的生死。 “智博士夫妇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涵儿冷冷一笑,眼中有一秒的柔情,可惜稍纵即逝。 “我儿子,在你这里,他在哪里?”智羊羊的声音破碎不堪,完完全全失去了往日的英气。 “你儿子?喜羊羊么?”涵儿轻轻道,“他自己自愿来的,为了挽回过去,不过,他是安全的,再说,还有灰太狼陪着他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想置他于死地,为了什么!?”智羊羊挣扎站起,被一旁的侍卫牢牢扼下去,扑通一声跪在荒草铺成的席子上,涵儿别过头,啧啧道,“真是的,这儿子一点也不让你省心呢。”她顿了顿,一抿嘴道,“要有个女儿就好了呢,是不是会省心的多?” 智羊羊的眸子蓦地瞪大,哆嗦的嘴唇半天无法言语,最终飘出一句支离破碎的嗓音,“你敢伤害他,我决不饶你。” “呵呵”她突兀的笑了两声,智羊羊和丽羊羊不禁颤了一下,“智博士不是一向只顾事业不顾家的么?怎么,如今也顾起儿子来了?” 有点少……晚上再更吧…… “你……”智羊羊挣扎着,目光里似有熊熊烈火,要将涵儿射穿。 “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了。”丽羊羊拉住她的衣角,拼命的哭喊,“我求求你放过我们的儿子吧,他是无辜的,他才十二岁啊!有什么冤孽,我们承担啊。” 涵儿轻轻俯下身,用自己的手帕拭去了她脸上的泪花,柔声道,“我十二岁时,知道了我的身世,改变了我的一生,那他,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全部故事。”她轻轻一笑,“在十二岁这个最好的年华。” ——————————————分割线————————————————— 断魂山谷外,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匍匐前进,一下站起,又猛地被凛冽的风沙吹倒,前进,似乎是多遥远的一个词汇啊。 “天啊,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我快要不行了。”灰太狼望天咆哮,喜羊羊撇撇嘴安慰道,“快到了,继续坚持吧。”“儿子,爸爸很快就来救你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快团聚了,你等着啊,一定要等着。”灰太狼口中阵阵念道,或许,这是他唯一坚持下来的理由了吧。喜羊羊心里一震,“他是不是还在怪我?还在怀疑我?可真的不是我做的啊,他真的 误会我了啊。”他甩甩头,暗喜道,“算了,在挽回过去后,小灰灰复生时,他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届时,所有的事就会烟消云散了。” 可是,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谁知道涵儿还有什么阴谋,未来之事谁又能估测到。 “想救命,唯有一命换一命。”涵儿当时的原话,看起来简单,却实在复杂,一命换一命,是指谁的命?灰太狼的?喜羊羊的?还是她自己的?亦或是旁人的?无人知晓。 “哦,对了。”喜羊羊望向灰太狼,“我们就这么来了,在这呆了多少天了?” “多少天?”灰太狼的眉毛一挑,若有所思,“大概……十多天了吧。怎么?” 他挑衅道,“你想回去?算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儿子我自己救,也对呵,杀了人的凶手怎么可能希望被杀之人活过来呢?” “你……”喜羊羊快要哭了,他没想到他会这样曲解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想问红太狼会不会担心你,还有村长他们……会不会担心,可你却……还有,你儿子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理解我?” 灰太狼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喜羊羊没有见到,一颗珍珠在灰太狼脸上荧荧发亮。 “欢迎来到我的游戏地域,喜羊羊、灰太狼,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涵儿泠泠的嗓音飘旋在山谷上空,她这话气得两人五脏六腑都要炸了——漫漫大漠别来无恙么?还有什么能讽刺至此? “涵儿,你说到这里就能有办法挽回过去,现在我们到了,你说啊,怎么才能挽回过去?”喜羊羊大声喊道,灰太狼恰到好处的冷笑一声。 “别着急啊,欢迎,两位辛苦了,先进来坐坐吧。” 面前的山谷处拉出一道细细的绳索,一个大的足以承载五人的竹筐划了过来,灰太狼一手抓住,自己纵身跳了上去,又勾勾手指,示意让喜羊羊一并上来。 “呵呵。”涵儿不为人知一笑,一个响指,竹筐慢慢滑动,一条丝线连接着山谷内和山谷外,上面是悠远蓝天,下方却是深不可测的山谷,看着都使人惴惴不安。 “先让我试试你们的实力吧,看看你们到底配不配跟我斗。”涵儿的手指一圈,一颗尖锐的石子飞了出去,刚刚好划断了这根唯一的丝线。她的唇角弯起一个要弯不弯的弧度,似乎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不出她所料,这场戏很好很漂亮。 喜羊羊一把勾住了灰太狼的手指,右手死死把住丝线,那么细的丝线,自然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血……喜羊羊你……”有血滴在了灰太狼的脸上,好像一朵红梅,娇艳的开在灰太狼的脸上。喜羊羊头上冷汗阵阵,可以看出的确异常的疼。 物理的知识灰太狼不是不知道,只要自己和他不在一块,他的手就会好受很多。“喜羊羊,你把手放开,给我放开!”灰太狼吼道,“在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你给我把手松开,我儿子或许就有救了!” 喜羊羊死死咬住嘴唇,“不,我不会放的……” “你这孩子……为什么那么倔啊。”灰太狼不住安慰他,“咱们要是死了,我儿子怎么办啊。谁去完成我们的心愿不是?你放手,去救我儿子吧。” 半晌,喜羊羊也没有改变姿势,丝线已经被血染得通红,灰太狼心里一横,“喜羊羊,你再不放,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即使我儿子回来了也不会!”他的爪子在他的胳膊上一划,喜羊羊皱皱眉头。 “那就让你一辈子也不要原谅我吧。”他的眼睛里满满的泪水,“灰太狼,我只要你们一家幸福永远地活下去。如果你回到了青青草原,永远不要告诉我的父母我的情况,他们,需要一心一意做事啊。” 涵儿猛地一顿,唇角那抹冷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皱起的眉头。 又一个清脆的响指,山谷似乎在变化,不过几秒的光景,两人就牢牢站在地上。那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 “进来了,太好了……嘶……”喜羊羊狠狠扼住自己的手腕,那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隐隐作痛,鲜血还在冒,灰太狼皱皱眉,将自己的围巾取下绕在他的手上。 “小心点,你这手再不好好保护就废了,以后还怎么写字吃饭?”喜羊羊和他的目光对视,他一惊,喜羊羊的脸上是复杂的表情,诧异、惊喜、感动…… “别以为我原谅你了,只不过你这伤多少也是为了救我,我灰太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会原谅你,也只会做到这样,也烦请你不要得寸进尺要的更多。”喜羊羊没说话,他正在想他的话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喜羊羊张张口,“你放心,我欠你的,会一一偿还。 先发引子吧……希望有人看看啊…… (柒) 她摸摸身边镂花的窗“妈妈,你会想到你的女儿还活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十七年了,女儿多想您和父亲啊。”这是她心中所想,被隐匿在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 ——涵儿 山谷里春机盎然,和外面的沙漠形成鲜明对比,一黄一绿,相似的颜色反映的却是两种气息。一面是生机勃勃的绿,另一面是昭示死亡的黄,看起来都是那么骇人。 “喏,吃吧。”灰太狼将一碗青草汤往喜羊羊面前一递,喜羊羊将目光从手腕上转移过来,望着面前鲜绿色的青草汤,喜羊羊咽了咽口水。 “你……怎么办?”灰太狼皱皱眉,将碗往他怀里一塞,“不用你担心,我好歹也比你长了几轮,用不着你操心。” 喜羊羊苦笑一下,一小口一小口畷完了汤,抹抹嘴道,“红太狼女士真的……要和你离婚?” “你以为?”灰太狼冷冷笑道,“还不是你害的?我儿子不死,我老婆也不会……”他叹了口气,转而望向湛蓝的天空,“算了,所有事都了了,就一切正常了。” “我……”喜羊羊又要解释,被灰太狼的手势打断,“别解释了,到时候都会清楚。”说罢便不再看他。 喜羊羊闭上眼,静静倚在树枝上,回想这几天乱七八糟的生活。 “命中注定么……”那是那老羊的原话,“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啊。”喜羊羊暗暗道,“和那涵儿似得。” ————————————————分割线——————————————— 黑紫色的城堡里,琴声戛然而止,涵儿静静坐在一张琴遍,望着面前金镂花的窗户,刚刚那里,显示这喜洋洋和灰太狼的动静。 “老羊……哼。”涵儿冷笑一声,“还这么不安分,找死。” “女王殿下,”门外的侍卫声低低响起,“智羊羊和丽羊羊在牢中说是想见您。” “知道了。”涵儿回应,语气仍是那么冰冷。她摸摸身边镂花的窗“妈妈,你会想到你的女儿还活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十七年了,女儿多想您和父亲啊。”这是她心中所想,被隐匿在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 “没有人知道,我还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涵儿这么说,更像是自嘲,“罢了,再去看看。” 牢里的人都惊奇的翘首盼望,涵儿若不是愿意,她怎么也不会来到天牢这个肮脏的地方。半天,那一抹紫色的面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两位有什么事么?这样找我?”涵儿懒懒椅上一旁的栏杆,看着气愤的智羊羊、恐惧的丽羊羊……她心里猛地一颤。 有点少,先把帖子顶上去啊 “你想要什么?”智羊羊抬眼,涵儿不由得一愣,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话,顿了顿,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冷笑。 “我?想要什么?呵呵,你也配。” “涵儿,这天底下,你想要的,不只有我们才能给你么?”丽羊羊也冷冷发话。 涵儿后退两步,语气不住的颤抖,“你们……胡说八道。” 说罢便消失在这黑暗的天牢里,紫色的面纱滑落在地,丽羊羊俯身拾起,“对不起,喜儿、涵儿,要怪,就怪十七年那场生灵涂炭的战争,我们,其实不想的……” 那座黑紫色的城堡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涵儿自从称王以后就喜怒不形于色,可今晚却将卧室里的东西摔了个干干净净,外面的侍卫也不敢进去,生怕出了什么事自己的小命不保,又不敢离开职位,怕涵儿突发奇想又有什么事,自己又要玩完,只好战战兢兢守在外面,傻傻看着天上的残月。 好半天,涵儿终于砸累了,瘫倒在自己紫色的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最后哽咽出声。 “爸爸、妈妈……?”喜羊羊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灰太狼走上前去,轻轻拉住喜羊羊,却被他狠狠挣开。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啊??”喜羊羊握住他们的手,冷、很冷、非常冷,一点温度也没有,是石像的温度呵,“我是喜羊羊,是喜儿啊,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不理我啊,爸爸、妈妈……” 他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渐渐瘫坐在石像上,极力压住哭腔,可还是哽咽出声,“爸爸、妈妈,你们别丢下喜儿啊、爸爸妈妈,喜儿想你们啊、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他的手紧紧扣住石像,恨不得将外面这层石像剥下,将他的爸爸妈妈还给他。 那是他的爸爸妈妈,生下来就很少见到的爸爸妈妈!如今,却是天人相隔了么?真的要这样下去么?不可以,不可以的! 喜羊羊抽出匕首,被灰太狼一把按下,“你要干什么?” “我的血,可以救他们啊,你不要拦着我!”喜洋洋似发了疯般,疯狂的出挣,灰太狼知道不可以这么由着他去,以他的性子,宁可自己死了也要救活他的爸爸妈妈,更别提这种失控的情况下了。 “你听我说,涵儿这么做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你先冷静下来,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灰太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没办法将他控制住,只能边抓着他边安慰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我不管,我一定要救他们,无论有没有用,我也要尽力一试!”灰太狼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了,他就是这么倔,有时就是个死脑筋。 “喜羊羊,对不起了。”他右手抄起一根木棍,冲着他的头就是一棍,喜羊羊晃晃脑袋,栽倒在地上,他抱起他,将他安置在一块石头上,安息似地说到,“你为什么这么傻啊……,涵儿,你够了么?”残月当空,四周静静的,那两尊石像就那么伫立着,面前是自己昏迷不醒的儿子以及守候在他身边的灰狼。 “够了么?呵呵,远远不够……”涵儿比着月光揭下面纱,露出完美的脸颊,“你说,不是挺好看的么,为什么非要隐匿起来啊?” 静了半晌,她突兀地笑了,“是呵,不能被他们看到啊,否则就什么都知道了不是么?游戏,没有意思了呢。”左手攀上右手的脉搏,那里砰砰跳着,甚至都能感觉得到血液的流动,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自己还活着,没有死在那片战场上。 一夜的时光流逝,喜羊羊被脸上的飞絮痒醒了,一手捂着还有些发痛的后脑,一手支撑着身子坐起,身边是正在打瞌睡的灰太狼。 “唔……昨晚,他没睡么?”显然,他忘记了昨晚的事。眼前的石光一骤,他猛地抬眼,那两尊石像还在伫立着啊。 “爸爸,妈妈……”他默默下地,还是不要惊到灰太狼的好吧…… “你们别着急,喜儿马上就会救你们出来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比在他右手的手腕上,明晃晃的,颤抖着反射着明亮的日光。 一抹红花开放。 一滴、两滴、三滴……喜羊羊不知道有多少血才能化解,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脚下越来越软,已经没有办法站稳了。 “咚——”一声,他应声倒地,灰太狼也在此时一惊而醒。 “喜羊羊!”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那把小刀就在伤口的不远处,一道深而长的口子,血染红了整只右手。 “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傻啊……”他捂着脸跪在他的身边,泣不成声。 随着两声清冽的掌声响起,一抹黑影闪过,夺走了那两尊石像,沿途还有喜羊羊的斑斑血迹,如一朵朵罂粟,骤然开放。 “别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涵儿的声音泠泠响起,“往往**前,没有一个铺垫可怎么好呢?那岂不是太无趣了?银月城堡,真正的**,别忘了,一命换一命哦。” 我终于成功爬回来了……废话不多说,先更文!少的话,表拍我…… 灰太狼环顾四周,却不见她的影子,他狠狠攥了攥拳,“不会的,谁都会好好的,一定是这样的。” 他慢慢取下围巾,按在喜羊羊的伤口上,有去四周扒拉了些草药,一一给喜羊羊服下、包好,“喜羊羊、小灰灰、老婆……为什么会这么乱啊。”灰太狼痛苦的摇摇头,真的没有办法了么?一定要以命换命么?谁都不想失去的啊。 ——————————————分割线——————————————— 黑紫色城堡里,涵儿斜坐在王座之上,远处两个侍卫拖着石像赶了回来,在她面前一躬身道,“属下回来了,不辱使命,已完成任务。” “下去吧。”声音如被丢进湖中的石子,泛起阵阵涟漪,转瞬即逝。 “是。”两个黑色的影子退了下去,随着大门的重重锁上,涵儿摊倒在王座上,细长的手臂撑住头,冷冷的望向那两尊石像,对了,下面还有喜羊羊的血呢。 “喝!”涵儿的手指抹起喜羊羊的血,放在唇边舔了一下,感叹道“还是很新鲜的呢,喜羊羊,真的很孝顺啊。你们说是不是?” 她的嘴唇说出四个惊天的词,眼泪潺潺流出,“我,苦苦练习,为的就是今天。” 简介 至少十万字,会很慢,但不会弃坑。 小说中最强大的三股心灵力量镇楼。 第一张:丽多,小兔子,在图中是11岁,五大主神之创造之神,乐天派。 配字(丽多去世后成为神之后说的一句话):我的一生都很幸福,死只是个玩笑。我依旧热爱我的草原,就像众生热爱那日出一样。 第二张:“小羊”,是小说的女主,有着神的身世,如风一样潇洒地与非正义作斗争。 配字(“小羊”在星城杂谈时说的一句话):狂风迎来的是阳光,阴霾遮不住希望。 第三张:我们熟悉的可爱的懒羊羊,是小说的男主,他的性格比较复杂,从而心灵力量比较强大,在小说里自己领会吧(后来也成为神了哦!)。 配字(懒羊羊在伤感时说的一句话,勉励自己):我依旧爱笑,像童年时那样无拘无束地笑。【图片】【图片】【图片】 《英雄传》前言 昏暗的灯光不掩群星的光华,不住的笔杆不掩我心中的混乱。 我无助地抬头,却只见一个鬼魅般的影子向我挪来。 渐渐地,近了。 拨开浓雾,声音传了出来。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远古的呼唤吗?” 我惊呆了,连呼吸都震颤了。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远古的呼唤吗?!你还记得那座石像吗?你还记得星城的光耀吗?” 我犹豫了一阵子,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是……是的,我……还记得。” 他的目光深邃了。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远古的呼唤吗?!你还记得你的诺言吗?你还记得你的朋友吗?” 我开始坚毅了起来:“我永生不忘!” 于是,他又开口了,这回有更多的声音加入了。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远古的呼唤吗?!你还记得被你害死的''小羊''吗?你还记得破碎的星河上摇曳的影子吗?” 我长叹了:“我怎么会忘了这笔孽债呢?!”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远古的呼唤吗?!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吗?你还记得你前进的方向吗?!” “是的!”我的声音猛然强大起来了,“当我明白这一切时,整个世界都在我掌中了!”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远古的呼唤吗?!你还记得那部《羊族史》吗?你还记得曾经的故事吗?”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羊族史》?那不是在另一颗星球上吗?” “不是的!你要记住,我们始终是与你同在并且一体的。《羊族史》并不在你过去的记忆,而一直都在你的灵魂深处!” 我释然了。 “写写吧……是时候了……这个世界需要你的声音,需要你整个的生命和灵魂!” 他们的目光,坚毅中带伤;他们的语气,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恳求。 我不忍拒绝。 “写写吧……写写吧……” 我的笔被提起来了。我将我掌中的力量运到了笔尖,将整个世界用最纯真也最难以言尽的笔调在薄薄的白纸上展现。 “英雄传”,这三个字,在第一页上轻轻落下,轻到沉重。 《英雄传》总序 我在昏暗的灯光下,摸索着、摸索着,摸索着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 群星闪耀,那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在那颗遥远的星球上,站着一位大英雄。他历经千难万险,为他的后世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可是,如此一位大英雄,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变成石像的宿命! 他所爱过的、恨过的,在沧海桑田的变化中终究变成了尘埃,一去不还,包括“武仙”,也包括“智仙”。只留下几卷残破的古书,记录着零星的秘密。 古书中透露出下一位大英雄就要来了,但它没明确的指出这位大英雄究竟是谁。 我的思绪如鸟的羽毛,轻得就要飞起来;又如滔天的大浪,势不可当地向前奔去。这思绪,足以穿越时空! 我把我的灵魂融入懒羊羊的灵魂之中。 这世界,我来了!无论风霜雨雪,风暴漩涡! 我将慢慢揭开这个千古疑案;我将站在星城之巅,俯瞰苍生。 也许,在这之中,我们会看到更多更多…… 主传第1部《巨龙传说》序 远古时代,巨石纵横。年幼的你静静地立在那里,望向那座大山的深处,眼里燃烧着怒火。你还清晰地记得你是怎样被它害死的。你要复仇。 序中说到,“你”是来复仇的,而且可见是深仇大恨。那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呢?请看: 第一章《游侠的覆灭》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年轻的小羊,喜欢在深夜里,独自翻过一座大山,到大山的另一头去吃草。 这可真是怪极啦!哪只羊竟敢只身步入黑暗之中,毫不惧怕潜伏在四周的野兽——特别是在月圆之夜异常兴奋的狼呢? 那就只能是他了。 它是一位游侠,自幼在草原上闯荡,看惯了弱肉强食,也习惯了勇敢和坚强。 他终于亲手炼出了羊族的十大宝刀。每天,他都背着其中的天光,在草原上与强者斗争。 他年仅十岁时,就遇到了一桩大事——群狼看不惯他的强大,看不惯他在食物链上篡位,于是对他展开了一场围攻。 但他毫无惧色。手握天光,直往率先扑上来的那只狼身上砍去。 那只狼倒在了他的脚下。 群狼都发怒了,发狂似地向他扑来。但他只是穿梭自如,砍杀到身边再没有一只活狼,只剩一片血泊。 此后,他的名字成为了全狼族的噩梦。每只狼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吓得闻风丧胆,何况看见,更谈何偷袭? 于是乎,他依旧每夜都悠哉游哉地翻过高山,到达山的那一端。 直到那一个夜晚。 他依旧自在地走着,不顾身边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也不顾月黑风高的可憎。 狂风中,沙石随着风狂奔。突然,一声震天的巨响在他耳边炸开,一个巨怪,挺立在他面前。 他愕然。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怪物。 正思考间,巨怪口中渐渐凝出了一个光球。刹那间,一道光照到了他身上。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巨怪消失了。 他再也没有回来。其他羊曾对此感到疑惑,数入山中找他,但都终因不敢进入深山而一无所获。 终于有一天,一群胆大的羊进入了深山,终于找到了他——一座石像。他生前的恐惧定格在他脸上,一览无余。他的双眼,无助地望着令羊窒息的树叶——那儿透不过一点儿光亮。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个明显的巨大的脚印深深地烙印在大地上。 整个探险队的羊都惊呆了,默默地折返了回去。其中一只羊将这件事记入了日记,然后整个探险队离奇死亡。 也许所有知道真相的羊都受到了巨怪的诅咒吧。但是有且只有一只羊打破了诅咒,为全羊族开启了一个新纪元。 那就是你,我们的不死天尊——睡羊羊! (待续……) 上章说到,游侠被巨大的生物变成了石像,引出了睡羊羊的降世。那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请看: 第二章《天尊降世》 在家人的欣喜声中,你来到了这个世界。可是你一出生,就吓了所有羊一大跳。你居然不哭也不闹,害得所有羊以为你是个死婴。但当他们仔细一看时,才发现原来你已经睡着了。这让大家哭笑不得,“睡羊羊”也不得不成为了你的名字。 但他们没有发现一个可怕之处,你睡觉时,头总朝着那座受诅咒的山。 你渐渐长大了,但你前世的记忆仍深深地镌刻在你的脑海里。你还不知道,还有四只羊与你有着同样的记忆,同样痛苦不堪。 五位转世都已经来了…… (待续……) 上章说到,天尊为复仇而降世。在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请看: 第三章《梦中的使命》 你从小一次次地在痛苦中入梦,一次次地痛苦地惊醒。但终究,这一天还是来了。 一个幽幽的影子向你挪来。不明所以地,你并不害怕――你知道你认识他。 “我感觉我认识你。”你稚嫩的声音回荡在你的梦里。 “是的,我是你的前生,那个被巨怪击败的游侠。”他的声音**而有力量。 “有事吗?”你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是时候告诉你了。”他依然是那么严肃,“我死后转世成了五只小羊,你是五只小羊的轴心。我给你一个使命:找到另外两只小羊,与你共同组成三剑客或三王者,击败巨怪,为我报仇!” “啊?祖先……你……我?……这不是开玩笑吧?”你连话都说不清了。 “你知道这不是开玩笑!”他狠狠地瞪了你一眼,啐道。 他消失了。你的头突然痛了起来。一瞬间,你被硬生生地从梦境中甩了出来……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的祖先进入了睡羊羊梦中,告诉他要找到两只小羊,与他组成三剑客或三王者,共同击败巨怪以报仇。在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请看: 第四章《三剑客相识》 你猛地惊醒过来,耳边萦绕着祖先的声音,眼前浮现着前世死时的情景。 两只小羊……你不自觉地迈起了小羊蹄,向外面的世界冲去。 世界真的太大。你从小只在关注那座受诅咒的山,根本没去留意太多的东西。 “哎哟!” 不知是哪个冒失鬼斜刺里冲了出来,把你撞倒在地。等你爬起来时,他正站在你身边,眨巴着眼睛,胸前的铃铛格外精致可爱。 “对不起耶……” “没关系,我没事啦!” “这真是太好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我叫乐羊羊,交个朋友吧!” “嗯!”你回应道,“我叫睡羊羊,有烦心事可以和我聊哦!”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大山,巨怪,石像……好可怕!” 你比他还震惊。一样的记忆,一样的灵魂来源。他……是其中一只小羊! “还有,我的朋友力羊羊也……” “我也知道!”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你一大跳。 “力羊羊,你来了?!”乐羊羊冲上前去,一把把力羊羊抱住。 “我想我们就是那三只羊。”你的声音很静,但好似晴天霹雳,“我也知道,而且更多。” 那两只羊看着你,就像见鬼了一样。 “不会被我撞傻了吧?”你听见了乐羊羊与力羊羊的耳语。 但是你没时间和他争辩。你听到了祖先的声音。 “三剑客已经到齐!” (待续……) 上章说到,三剑客偶遇而相识。在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请看: 第五章《温暖的悬崖》 不管怎样,三剑客已成为了朋友,一起玩闹,到处乱跑。 有一天,你约乐羊羊和力羊羊一起出去玩。 你等待着,只见乐羊羊如疾风一般冲来,铃铛声格外清脆悦耳。 “力羊羊呢?”你的疑惑全写在了脸上。 “他有事,不能来了。”乐羊羊的答复特别简单。他不想废话什么,手中的足球和饼干盒对一只小羊来说可是不小的负担。 “那走吧。”你也早就耐不住性子了。你早就在原地睡了一觉。你还是像前世一样不怕狼。 你们狂奔起来,穿过森林,到达一座美丽的悬崖边。 “睡羊羊,接球!”乐羊羊飞起一脚,足球向你飞来。 你轻轻一传,球又回到了乐羊羊身边。你们来会踢着,直到乐羊羊露出了破绽。 “倒挂金钩!”你流畅轻捷地出手,逼得乐羊羊不断后退,突然一脚踩空,羊和球一起坠下悬崖。 就当他认为自己就要完蛋了的时候,你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许久,悬崖底下传来了一声闷响,接着是足球炸裂的声音。 “睡羊羊!你还真傻了?”乐羊羊大吃一惊,“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你快放手!” “我能支撑住!”你嘶吼道,“乐羊羊,快上来!不然我也跳下去,垫在你下面!” “睡羊羊……”乐羊羊猛然沉默了,在岩石上找着落脚点。数分钟后,他终于爬了上来。 你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如同决堤般地涌了出来:“乐羊羊,我好害怕!” “掉下去的是我,你怕什么呀?”乐羊羊疑惑不解地问。 “我害怕失去你这个朋友!”你的声音哽咽着。 乐羊羊也被感动了。他取下饼干盒盖,穿入藤条,挂在了你胸前。 “这块奖牌见证了一切。或许这座深不见底的悬崖,竟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悬崖!”乐羊羊说罢,泪流满面。 明媚的阳光突然被阴暗所取代,天际传来了一声惊人的吼叫。 “吼——!!!” (待续……) 上章说到,乐羊羊意外坠崖,被睡羊羊所救。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巨吼夹杂着阴暗袭来了。发生了什么?请看: 第六章《巨龙重现》 阴风随着怒吼令你猝不及防地袭来。霎时间,树林变成了一个面团,一会儿向一边鼓,一会儿向另一边倒,忽然炸开,往空中甩出一大堆碎末——要不是你和乐羊羊眼疾手快,抱住了一棵大树,否则你俩在这里面就有准了——突然停住,狠狠地像石子一样坠下来,失去生命,一片狼藉。 巨龙掠过森林,眼中泛着血光。 “杀死游侠的就是他!”你喊了出来。眼前的巨龙和你梦中的巨怪一模一样! 乐羊羊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在你之前向巨龙追去。 “等等我!”你死命狂奔,跟着乐羊羊,如骤雨一般急的金属的撞击声传入了你的耳朵。 你赶到时,乐羊羊正驻足观望着,双手紧握着,直到不能透过一丝风。只见巨龙对着村庄无情地释放着光芒,把一切光线所及的东西化为石像。然后又无情地振翅飞走,直破苍穹。 “他是这个世界的王,却以夺取自己子民的生命为乐。他不喜欢制衡,只喜欢独裁。”乐羊羊的脸色很阴沉。 “他屠杀游侠,为了无人能与他争锋。他血色的眼睛,告诉我们他一点也没有''龙''的本性。”你的心情也很沉重。 “先去看看力羊羊吧!”乐羊羊一边说着,一边就跑开了。 你赶紧跟上,只见力羊羊瘫坐在废墟前,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们的家,全没了。我们的亲人,也都被害死了。”力羊羊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儿情感,他已经悲痛到麻木了。 远处,族长开始寻找屠龙勇士。悲愤的力量,燃烧起来了。 “我们去做屠龙勇士吧!”你建议道,“有了神器,就不怕了!” “你疯了?!”力羊羊跳了起来,用他的表情告诉了你什么叫过度惊讶,“游侠是他杀的,村庄是他毁的,亲人是他害的!” “而且我拿得很吃力的饼干盒,他只消一挥翅就无影无踪了!”乐羊羊补充道。 “但是他没能夺走饼干盒盖。”你胸前的饼干盒盖在残光下熠熠生辉。 两只羊沉默了,然后点了点头。 (待续……) 上章说到,巨龙肆无忌惮的屠杀,激起了全世界的悲愤。让我们一起来见证屠龙勇士的诞生吧!请看: 第七章《当吃货遇到巨里咕噜》 巨里咕噜,默立在广场中间。万羊齐聚,共寻屠龙勇士。 三剑客阴沉着脸向广场走去。 原来族长认为,能举起巨里咕噜的羊,就能击败巨龙。 无数羊上前尝试,甚至还有其他族群的人物。但不是无功而返,就是拿到了一块够他们吃一天的梨片。 三剑客按捺不住了。力羊羊首先上前。 力羊羊小小的身躯里藏着惊人的力量,竟撼动了巨里咕噜。但终究没能举起它。 乐羊羊第二个上前,在地上放了一块石头,然后支了一根木棍,接着纵身一跃,于是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你就像光一样冲向他,把他撞了个四脚朝天! 全场哗然。 “乐羊羊,你这么干最多把巨里咕噜掀翻!但是我,要把它举起来!”你大声嘶吼道,接着扑向巨里咕噜,张开嘴不由分说地啃了起来。 不愧是我的祖先,饭量一点也不比我小。一刻钟后,巨里咕噜就被你啃得只剩下了一个梨核。你轻轻地用一只手一托,整个巨里咕噜都被举了起来。 全世界都向你折服了。伴随着饼干盒盖反射的光辉,屠龙勇士诞生了。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用特殊的方法成为了屠龙勇士。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请看: 第八章《寻找神器》 第二天,三剑客出发了。 根据族长提供的线索,你们向神器的所在地进发。 你们在纵横的巨石间穿梭,躲避着头顶的落石。暗器总是在不经意间被触发,若不是你们很灵活,随便挨上一下就呜呼哀哉了。 在断桥上近乎疯狂地前行,在山洞中蜗行摸索。你们不再像是小羊,更像英勇无畏的战士。 小小的身躯,承担了大大的责任;稚嫩的小羊,受尽了深重的伤痛。 轻轻踏过鳄鱼张开的大嘴,接着藤蔓攀上柱顶。又是那位仁兄脚底一滑…… 又开始胡思乱想掉进鳄鱼张开的大嘴里被“吧唧吧唧”掉的情景,就像以前胡思乱想掉下悬崖粉身碎骨得到天空单程飞机票的情景一样。 又是被你拉住了。 “乐羊羊,以后小心点啊。”你有点郁闷。 乐羊羊爬了上来:“额,对不起。” “没时间聊了,神器呢?!”力羊羊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两只羊异口同声,停止了对话。 “神器根本不在这儿!”力羊羊慌了。 “吼——!”巨龙突然从天而降,口中凝着一个光球。 “我们难逃一死了!”你说道,“我们跳下去,就是被鳄鱼吃掉,也比被这个混账封印要好!”说完,三剑客纵身一跃。 “再见了,朋友们。下辈子……我们还是朋友!”你闭上了眼,许诺道。 (待续……) 上章说到,三剑客寻找神器未果,宁愿痛苦地死,不愿屈辱地死。接着,作者爆发出了惊人的想象力,宕开一笔: 第九章《再见了,力羊羊》 等待着痛苦的撕裂感,却只觉撞到了坚硬的东西。 睁开眼,只见几座鳄鱼石雕——巨龙吐出的光把鳄鱼封印了。 天助我也!你拉着乐羊羊和力羊羊,踏着石雕,越过小河,躲过巨龙的一次次攻击,向村中奔去。 “族长!族长!!!神器不见了!巨龙追过来了!!!快跑!!!”你们叫喊着,看着族长召集全族的羊,向一座高山下的山洞奔去,你们也随着奔跑,铃铛声清晰不断。 可是不幸的是,仍有许多羊丧命,生灵涂炭。 你穿过山洞时,猛然发现饼干盒盖掉在了山洞彼端,刚回身想去拿,就被力羊羊拉住了。 “你是屠龙勇士,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说罢,力羊羊冲了过去,把手伸向了饼干盒盖。 突然,一道光——一道明亮却又阴暗的光笼罩了力羊羊。他从脚底一寸一寸地被石化,悲壮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你差点没瘫倒在地。巨龙对山峰的撞击使你不得不站直了身躯。 趁此机会,你捡回了饼干盒盖。当你又看了力羊羊一眼时,你明白了些什么。 你冲到乐羊羊身边,把他拉住了。 你向全族群宣布:“我知道什么是神器了!大家快点撤离,这笔血账,今天我和乐羊羊要跟巨龙算清楚了!” “神器是什么?”乐羊羊一脸疑惑。 你指了指胸前的饼干盒盖。挣扎在黑暗中的微光下,它又开始夺目起来。 (待续……) 上章说到,力羊羊的牺牲让睡羊羊明白了什么是神器,下定决心和巨龙算账。大决战就要来了!请看: 第十章《决战在即》 巨龙撞击高山的声音越来越响。山崩地裂的力量使高山掉下了一大堆碎石,开始摇摇欲坠。 一声巨响,巨龙把头从一个被他撞开的大洞里探了过来,继续他近乎疯狂的撞击。 羊群向四面八方散开,只剩下你和乐羊羊,傲立在阴暗的天空下。你们手拉着手,坚毅如山。 巨龙,你夺走了我的家,你夺走了我的朋友,你杀了我的前身,你害了我的亲人。如今我神器在手,必要你血债血偿! 巨龙掀翻了山顶,发出一声凶残而又兴奋的吼声。他飞了起来,俯瞰着你和乐羊羊,口中凝着光球,目中泛着血光。 屠杀! 你和乐羊羊等待着,在巨龙即将释放光线时猛然跳开。光线照在了你们先前站着的地方。 “大笨龙,干不掉我,干不掉我!”你喊着,吸引着巨龙的注意,拉着乐羊羊向一个山谷跑去。 巨龙啊,快追来吧!不要去伤害别的羊! 一切如你所愿,恼羞成怒的巨龙随你们来到了谷中,突然从天而降,挡在了你们面前,发出了一声威吓的吼声。 我们已经成功一半了。巨龙没有伤害别的羊! 你的悲愤涌了上来。 “决战吧,巨龙!你夺走的,要用你的命来还!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待续……) 上章说到,巨龙撞翻高山,把睡羊羊和乐羊羊逼在山谷中。大战上演了!请看: 第十一章《大决战》 巨龙开始凝聚力量,向你们扫来一道道光束。 你们躲闪着,被动地保全着自己的性命。 “这样不是个办法!”乐羊羊焦急地说道,“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巨龙耗死的!” “那怎么办?”你一头雾水。 “废话!用神器,把他干掉!”乐羊羊的思路十分清晰。 “怎么用?”你正在躲过一束光。 “让我想想……”乐羊羊也在不断移动着。 突然,乐羊羊冲到了你身边,简单粗暴有力量地把饼干盒盖从你脖子上拽了下来!拽了下来!!! 你痛得直叫喊:“勒死我很好玩吗?!” “没时间废话了!”乐羊羊严肃地说道,“你爬上那边的高地,快!”他用手指了指一块高地。 你纳闷地照做了。期间你们仍不停地躲避着巨龙的攻击。 终于,你爬上了高地,巨龙正面对着乐羊羊,口中凝着一个光球。 乐羊羊挥手将饼干盒盖抛出:“睡羊羊,接球!” 那座悬崖上的情景在你的脑海中重现了。 你的视线模糊了。为了朋友! “倒挂金钩!” 你轻轻地落地。 巨龙吐出的光被反射了,他把自己封印了。 巨龙身上的元素力量开始流出,在你面前隐约形成了一把剑的轮廓。 “还没有结束,睡羊羊!路还长着呢!”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和乐羊羊击败了巨龙,巨龙的力量凝聚成了一把剑。“路还长着呢!”请看: 第十二章《让力羊羊回来!》 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你是……?”你纳闷地看着那把剑。 “我是天剑,是拥有天系力量的神器。”那把剑的声音回响着。 “你怎么会在巨龙体内?”乐羊羊同样很好奇。 “我寄存在巨龙体内,操作他做尽了坏事。”天剑的声音很威严,“但我绝不凶残,我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是为了在羊族中找到一位正直勇敢的主人。” “现在你找到了吗?”你紧张地问道。 “谁给了巨龙最后一击,谁就是我的主人!睡羊羊,把我捧住吧,你就是我的主人!”天剑**地宣布道,“你会感到我比空气还轻,但别人会感到我比天空还重!” 你激动地将它捧住。忽然,你想到了什么。 “天剑,你能复活遇难的羊吗?”你问道。 “懦弱者,该死!”天剑的声音像是啐出来的,“不过有一只羊,我可以考虑。” “谁?”乐羊羊貌似预感到了什么。 “力羊羊。”天剑的声音放低了许多,却好似抬高了几十倍。 “三剑客需要联手,应对下一场浩劫。”天剑接着说,“天空的力量,破除力羊羊身上的羁绊,让他回来!” 山洞那边一声巨响,力羊羊向你们奔来。你赶紧把天剑背在了背上。 三只小羊,在惨黑的天空下,围着饼干盒盖,抱成了一团。过去的伤痛,过去的追求,都化作了不住的泪水,顺着饼干盒盖,流入这片让你们愿为之献出生命的热土。 “我们都还活着!太好了!” (待续……) “我们都还活着!太好了!”在那个被死亡统治的年代里,活着!这该是怎样的无量幸福! 上章说到,睡羊羊获得了天剑,救活了力羊羊。动荡的一个年代结束了。请看: 第十三章大结局《和平年代》 压抑的恐怖的气氛消失了,天空中的光线又恢复了正常,族羊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贴着墙边一闪而过,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路与小巷上了。 你的奖牌还在胸前闪光,天剑在你背上释放着正义之气。乐羊羊和力羊羊认识你的朋友,与你玩闹,在必要时给予你帮助,就像你就乐羊羊的命那样。 小小的你开始关心族群里的大事,辅佐族长坚守正义。在族长略显无聊地干某些事并且一心一意时,羊族的大事几乎都要你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定。 伴着“屠龙勇士”和羊族二把手的荣耀,你渐渐长大。许多年过去了,你从一个少年变为了一个青年。不只是你,乐羊羊和力羊羊都是如此。 你们坚守在友情和正义的战线上,与岁月作斗争。 那个饼干盒盖,或许已经生锈,或许没有。但它在你的记忆中不会生锈,永远不会。它见证了三剑客的生死情,它寄托了你童年荒诞却又美好的回忆。这就是神器。或许它没有法力,或许它平凡至极,或许它只是一块粗陋的奖牌,或许它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装饰品。但它就是它,凝聚着友情,凝聚着爱,凝聚着世界的心声,凝聚着最美的期许,将和平的年代,有意无意地悄悄带来,高高托起。 当有人问我在写什么时,我会回答他(她): “我在写《巨龙传说》,三个小英雄的友情故事,更是一个不朽传奇!” (本部完) 后言 后言 《巨龙传说》,原来不是“巨龙的传说”,而是“巨龙与传说”!一个饼干盒盖,反射着天光,见证着生死友情。在巨龙的压迫与迫害下,一个传说被铸成了。但或许在这部小说中,最引人入胜的并不是振奋人心的大结局,而是天剑的预言。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放眼第二部《第一场狼羊世界大战》,期盼浩劫的来临吧! 懒羊羊 封底 三只羊,一个饼干盒盖,一个目标,一种心情。 一条巨龙,一个暴君,一次杀戮,一次毁灭。 《巨龙传说》,“巨龙与传说”。 心灵史,奋斗史,生命史。 历史的长河中,一段轰轰烈烈的生死友情,一个默默无言的饼干盒盖。 愿它带给你心灵的荡涤,一次感动的灵魂之旅。 “路还长着呢!” 一句话,一个预言,如轻风般拂过,又如巨石般沉重、持久。 “三剑客需要联手,应对下一次浩劫。” 预言。无穷无尽的预言。这是山雨欲来的气息吗? 现在只有等待,只有共勉。 或许,小说的内涵向来不单一。 或许,这部小说除了颂扬友情和正义外,还隐含着一种坚守。 “你们坚守在友情和正义的战线上,与岁月作斗争。” 超越的是时间,超脱的是生命。 坚守着友情,坚守着信念。 我的死是我的胜利。 你们凯旋了。 主传第2部《第一场狼羊世界大战》序 你手握天剑,登上高台,俯瞰下方。 羊群纷乱,惊恐的心情写在脸上。 战火燃遍世界,天上只有血阳黑烟。 你把天剑握得更紧了,坚毅的目光折射在不均匀的空气中,犀利而有力。 “战争已经来到我们身边,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族亡了,同胞们起来啊!” 懒羊羊 序中说到,和平的年代终究没能持久,战争的到来使得世间波澜又起。怎么回事呢?且听我一一道来: 第一章《惊雷声起》 耀眼的光辉落下天际,伴着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得你浑身发抖。你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窗外金光乱舞。许久,你换过神来:“乐羊羊,力羊羊?我从没见过闪电有这么猛过。”可是许久也没有回应。 你转头向两边张望,边上的两张床早已凌乱不堪、空空如也,只有那个褪了色的饼干盒盖还架在那儿,掠过一道道光影。 突然,你嗅到了一股烧焦了的气息,已然将你包围。窗外也是一片鲜红色的光芒,已经把半边天照亮。 “着火啦!”屋外传来族羊惨叫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号啕的哭泣声、愤怒的咒骂声和惊惶的求救声彻彻底底地交错了起来,已然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你赶忙冲出屋外,扫视着乱成了一锅粥的羊群。直到看见乐羊羊和力羊羊只是在帮助救火,并没有葬身火海时,你才长出了一口气。 族长正在调走附近处于危险中的居民。他站在高台上,一边打手势示意族羊撤离,一边对着你喊话:“睡羊羊,情况不太好,火势越来越大,难以控制了!” 你却显得格外冷静:“让大家都撤,灭火的事就交给我吧!”你示意着族羊往你身后退去。 面对着熊熊大火,你轻轻地亮出了天剑,散发出澄澈无比的气息。你举起它,直指天空,心中默想着,任天降骤雨,将火势一点点地压低。 不远处,一只狼静静地看着这番情景,手中名叫泣血的宝刀反射着血色的光晕。他冷冷地笑着:“天助我也!羊族受了如此打击,想必一蹶不振。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开战了。不成气候的羊族,你们的时间到了!”他冷酷的双眼,仿佛被火点燃了。 (待续……) 上章说到,一场巨雷带来的大火触动了一只等待已久的狼的杀心。危机就这样如阴云蔽空而来……请看: 第二章《山脚失守》 清晨的水汽浮起在焦黑的废墟上,让昨晚见证了这场大火的族羊心有余悸,又疲惫不堪。在这被水汽折射出七种色彩的绚丽阳光下,这片废墟显得如此可笑和荒诞。 昨晚你在雨里睡得安安心心,倒是族羊们都没能睡好觉。除了一些有防卫任务的羊陆陆续续地各就各位——尤其是那座被诅咒的山下的防线格外牢不可破——其余的大部分族羊都回去补觉去了。 你便在部落里随心地走着,心里庆幸着这片天地并没有因为一场大火而混乱不堪。羊族还远不会衰落下去。 正想着,竟没意识到族长在向你招手。直到你听到了他不耐烦地用命令式的口吻说的话:“睡羊羊,过来!你走在路上睡着了吗?!” 你感受到了一丝尴尬,赶忙跑过去:“对不起,我……” “我知道。”族长打断了你的话,“进屋来慢慢说。” 你无奈地走进族长的屋子,坐在他对面,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你在担心大火大伤羊族的元气,对吗?”族长毫不拐弯抹角。 “是啊,万一这时候又碰上了什么事情,那就麻烦了!”你坦诚地说。 话音刚落,一只羊便冲了进来,不顾气喘吁吁,手臂上还流着血:“报——族长……睡羊羊……狼族猛攻山脚下的据点,我们……我们没守住!我们、我们已经牺牲大半了,简直是尸横遍野!” 你听呆了,只听见族长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开玩笑吗?那么坚固的防线都能被攻破?”你看见他整个的身体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 你镇定地站了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待续……) 上章说到,被诅咒的那座山下,部落最坚不可摧的防线在狼族的强攻之下崩溃了。在族长恐惧与悲愤交加之时,睡羊羊平静地选择了面对。但外面的情况已经不可收拾……请看: 第三章《绝不后退!》 “看来你担心的是对的。”族长转向你说,“现在情况已经十分棘手了。我们快逃走吧!” “逃走?!”你突然抬高了音量,“狼族这样恣意妄为,你居然下令让我们逃走?” “不然你等死吗?”族长说得非常现实,“连那道山脚下的防线都被攻破了,狼族的实力可想而知啊!他们从未这样大规模地侵略过!” “我去会会他们。”你静静地说道,却又突然抬高了音量,“你们不去,我就独自去。我没回来,你们就当是我蒸发了吧,别给我堆个破土堆!”说完便径直向那座阴森可怖的山的方向走去。连那个诅咒都在我封印巨龙时被解除了,我还击不败那群入侵者不成?你暗暗地想。 族长更是失魂落魄了,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咬牙,对着那个士兵说:“快,快去召集全部落的羊,我们跟他们拼了!”说罢,便向你追来。不多时,部落的全部力量都被凝聚起来了,死死地随着族长走。 赶到山脚下时,所有坚守在防线上的族羊早已全部战死了。只有一群恶狼,在血泊上得意地把烈士们分尸。你亮出天剑,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去,横切一剑,狼头落地;直刺一剑,敌人吐血倒地;跃起竖劈一剑,就把敌人分成了两半。而后边怒不可遏的族羊更是如同潮水一般,一个个都杀红了眼,瞬间把这一块地域吞噬。 乐羊羊和力羊羊从两个方向把最后的敌人刺倒在地,走到你身边与你会合。他们得意地说,看来狼族也不过如此。 而你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你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受伤了吗?你惊讶地扫视全身。没有,不是我的血,全是敌人的。那……那是为什么? “睡羊羊?”乐羊羊发现了你的脸色不太正常,目光惊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你痴痴地说,“敌人不应该这么弱的,不然攻不下这条防线……”你的思路陡然清晰了起来:“是的,不应该!敌人的主力已经调走了!天哪!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啊!” 在另一边,村寨早已落入敌手。那只阴险的狼,握着泛着血光的泣血,冷冷地笑着:“不过如此啊……”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率领族羊,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可意识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时,为时晚矣。敌人终究还是得逞了。整个部落陷入了恐慌之中……请看: 第四章《路,还长着呢!》 “你说什么?”乐羊羊瞪大了双眼。 “我说我们上当了!我们为了抢回这道防线,死要面子地顾此失彼,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村寨给丢了!”你暴躁地怒吼着。 “什么,我们的家没了?”队伍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随即转为了哽咽声,“完了,全完了!呜呜呜……”几只羊干脆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村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雷鸣般的声音,一瞬间,火光直冲天而去,映得西斜的夕阳逊了三分。敌人一把大火,把你们的后路断绝了。 “睡羊羊……”族长摇了摇头,“走吧,我们输了。” 你突然变得坚毅起来,不顾族长的意见,按着天剑,登上原本用作守卫的高台,双眼仿佛被悲愤的火焰点燃,直直地落向下方。 羊群早已纷乱不堪,惊恐的表情,仿佛统一的石刻。 宣战的大火已经点燃,天上只剩血阳黑烟。 你把天剑握得更紧了,仿佛这样能让你更有底气地知道,自己不是在把部落推向深渊。坚毅的目光折射在不均匀的空气中犀利而有力。 “认输?”你反问道,“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就认输?!” “一切已经够糟了!”族长反驳道,“睡羊羊,快停下,你会毁了整个部落的!” “其实,在十多年前,我击败了巨龙后,天剑——”你把天剑举过了头顶,“告诉了我一个预言。它告诉我,未来,会有一场浩劫,需要三剑客——我是指我、乐羊羊和力羊羊——一起去对付。现在,三剑客都还活着,这使我没有理由不自信。更何况,它告诉我,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只不过是在开始时犯了错误,说白了就是转移了一块根据地。借用它的话说,路,还长着呢!让我们一步一步地去走这条路,好吗?” 族羊几乎彻底听呆了。“这……这意味着你是有点通灵的,是吗?”许久,一个声音从羊群中传了过来。 “是的!”你明确地给出了答案。 一片惊叹声。族羊们已经渐渐地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你仰天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仿佛已与血阳火光同辉:“战争已经来到了我们身边,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族亡了,同胞们起来啊!”声音直冲天空而去。 在那边的火光里,那只狼依旧冷冷地笑着:“是传说中的屠龙勇士吗?我在等你来受死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续……) 上章说到,在紧急时刻,睡羊羊慷慨陈词,鼓舞了同胞们的信心。失去家园的族羊,开始了愤怒的反击战……请看: 第五章《差距》 大火烧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渐渐东升的时候,火才慢慢小了下去。它已经不能阻止部落的还击了。族羊的热血在沸腾,以必死的决心,狠狠地盯着那片焦黑的废墟。 你起身,挥手,示意族羊们跟在后边。族长一脸无奈:这后生小子,在关键时刻凝聚力比我还大。他叹了口气,有这么个倔小子在,生死真是听天由命了。 你走到了村寨的废墟边上,大声骂道:“混账!狼族都是偷鸡摸狗、乘人之危的废物吗?一天到晚和我们打游击战,你们就不敢硬碰硬吗?出来!都给我出来!我以屠龙勇士的名义,收了你们的性命!” “是吗?”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竟是在身后的!无数潜伏在黑暗中的影子纷纷露出了真面目。天哪!这是一支大军,早就把你们围得水泄不通。 你转过身去,看到了手握泣血的他。虽然浑身都散发着冷漠的光辉,却丝毫掩饰不住他的潇洒和强悍。他的狼毫蓬松开来,看起来有原先的两倍大。这狼毫随风颤抖着,甚至似乎遮挡了他的视线,迫使他两眼微眯,却又从中透出一股深邃和冰冻血液的杀气。“我等你好久了……”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你咬了咬牙。对手,好像很强大。“今天,是要决斗吗?”你毫不犹豫地把天剑亮了出来,“如果必须的话,那就来吧!” “让我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屠龙勇士!”他大吼一声,直向你奔来。 你猛然跃起,横着送去一剑,却被他躲过了。正当你打算落地时,下方闪过一道血红色的刀光。你心想:完了,才一回合就输了。可是你终究还是安全地落到了地上。他把刀收了回去。 “你状态不太好的样子。”他戏谑地冷笑道,“一回合就杀了你,那可真是没意思了。嗯,我还得让你选选死法……”他笑得简直得意忘形。 边上的狼开始进攻。你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死活了,大喊一声:“保护族长!” “族长?”那只狼把半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了,“还有族长?笑死我了!”他越来越放肆了。 你趁机猛刺一剑,可他早就把泣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这就是传说中的屠龙勇士吗?真是不堪一击!杀族长要紧,不陪你玩了!” 你彻底无力了,不争气的泪水流了下来。 “我怎么是这样的一个废物啊!” 话音未落,一道刀光闪了过来。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率部落回击,却完全不敌强大的对手,自己也难保性命了。突然,刀光飞入……请看: 第六章《我的名字叫“武仙”》 泣血被震开了,只见一只羊挡在了你面前。敌人的包围圈已被后来赶到的羊族大军撕开了一个缺口。族长暂时安全了。 那只羊的眼中闪着怒光,掌中的宝刀驾驭着风在你们身边流转了起来。她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就是屠龙勇士睡羊羊吧?你去保护族长,这里交给我了!” 你战战兢兢地说道:“他……他很厉害的,你一只羊……行吗?” “你还是走开才不会拖后腿!”她讥讽道。 你愣了一下,赶忙转身向族长奔去,不忘留下一句:“那,小心啊!” 这下战局边缘只剩下他和那只武艺高强的狼了。 “你敢放走屠龙勇士?”那只狼目光凶狠,“快快报上名来,泣血之下,不斩无名之辈!” “梦太狼。”她的声音轻轻的,转而只破苍穹,“梦太狼!二十多年前你拼死也不过挡了我一刀,你以为现在我杀不了你?!” 他一惊,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二十多年前……是……是游侠吗?”转而他又冷笑了一声:“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居然把游侠搬出来吓我!” “我是他的转世,继承了他的武艺的王者!”她直截了当,“我让你见识一下当年游侠的威风!” 他赶忙抡起泣血应战,把边上的狼都招呼了过来。而那只羊,只顾随意地一阵刀锋,近身者死,硬扛者伤。 这下可把梦太狼吓坏了,赶忙招呼大军撤退。羊族趁机一阵砍杀,让狼族伤亡惨重。 黑灰色的潮水退去了,你惊讶地走到她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只羊。她的目光澄澈如静水,意气逍遥如柔风。 “天哪!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都看呆了。 “我的名字叫''武仙''。”她静静地回答道,“我是游侠的转世三王者之一,特来保护族长。” “那……还差一个。”你轻轻地说。 “''智仙''。”她听见了你说的话,回应道,“三王者之智。”她居然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太好了!”你长出了一口气,“到齐了,那只狼完了——对了,那只狼是怎么回事?” “先去和''智仙''会合,待会儿告诉你。”她示意你跟着她走。 “等——等一下!”你狂奔进废墟里,从焦灰里扒拉出了那个饼干盒盖,顺手折了根藤条,又把它挂在了胸前,还是那么明亮,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你急匆匆地赶了回去:“把神器带在身边,也就安心了。” 乐羊羊和力羊羊走到了你身边,狠狠地点了一下头。“神器在哪儿,团结就在哪儿,家就在哪儿!”他们心有灵犀地异口同声。 你们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切无可眷顾。这一片天地毁灭了,另一片天地将新生。 (待续……) 上章说到,“武仙”猛然杀入,击退了狼族的大军。可那只领头的狼,究竟有着怎样的事迹?请看: 第七章《他还不会输》 “武仙”带着你们,走进了一片营地。一只谋士模样的羊迎了出来。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遥远的、难以捉摸的智慧,一身干净整洁的羊毛柔柔地伏在躯体上,手中拖着一张地图,展开着的,上面所有线路的标记都清清楚楚、天衣无缝。他仿佛已经把所有进退的路线都考虑在内了。 “''武仙'',一切顺利吗?”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祝福的微笑。 “太顺利了,''智仙''!一切如你所料!”“武仙”回答道。她猛地侧过了身子,指着你们说:“看看我吧谁给带来了?” “智仙”看见了你胸前的饼干盒盖:“屠龙勇士,你没事吧?” 你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身边的乐羊羊和力羊羊。刚想做点说明时,他点了点头:“我早就料到了。” “更重要的是我把族长救出来了!”“武仙”话音未落,羊群便自觉地让到了两边,让族长走上前来。 “智仙”向他点头致意:“失敬了,族长。有您在,羊族就能被团结起来了。” “那个——”你张开嘴想问那只狼的事情,可是“武仙”做了个手势,叫你过去。 “我们单独讲,别影响''智仙''和族长规划后面的战事!”她说。 你点了点头。乐羊羊和力羊羊也都跟着你过去了。 “''武仙'',告诉我们真相吧!”你恳求道。 “那只狼的名字,真是令羊闻风丧胆。你居然不知道?梦太狼,掌握狼族的宝刀泣血,在年少气盛时杀羊无数啊!”“武仙”的声音显得格外尖利。 “这么厉害?”你大惊失色,“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可是后来……”“武仙”压低了声音,“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在那座受诅咒的山上,他盯上了游侠。他一心以为自己已然天下无敌,便大吼一声,亮出泣血,顺着雨水,一刀刺去。可是,他连刀锋都没看见,就感到肚子一阵剧痛,低头看时,自己的鲜血早已汩汩流出。他无力反抗,倒在了地上。” “''何必这么想不开,偏要来寻死呢?''”力羊羊的双眼紧闭着,“游侠当时是这么说的,''挡了我一刀,你的生死,就听天由命吧。''“ “武仙”点了点头:“骤雨裹挟着疾风,模糊了他的双眼,渐染了那片鲜血的滩涂。他的嘴角也流着血,恶狠狠地发誓道:''我们没完!''然后昏死了过去。狼毫桀骜不驯地挺立在暴雨中。” “可是他没有死。”你说道。 “是的,他没有死。”“武仙”长叹道,“雨停了,他又醒了过来,挣扎着下山,捡回了半条命。” “从此,他愈加恨透了羊族。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进行复仇。他的伤渐渐愈合了,便忘记了失败的苦痛。他知道游侠死了,但是他没有结束这段仇恨,因为他知道怎样的一只羊能够让他出气——就是我!给游侠雪耻的那一只!”你惊恐地说道。 “这一场战争,蓄谋已久。他已经准备了二十多年,为求一举战胜羊族。他的野心好像野火一样,早已不可收拾。”“武仙”说道,“他之所以没有将你一击毙命,是因为他心中有着过去被游侠视为玩物的阴影。他要以牙还牙,用你的痛苦去满足他的痛恨,睡羊羊!” “可是……可是他还不是输了吗?”你万分不解。 “不、不,睡羊羊!”“武仙”立刻断绝了你单纯的想法,“他还不会输。这不是正式的进攻。这只是个试探。他还会回来的,更加强大,更加无敌。我们已经无法想象未来了。” (待续……) 上章说到,大家随“武仙”与“智仙”会合,为了不打搅族长和“智仙”的谈话,“武仙”单独把梦太狼的事迹告诉了三剑客。未来,是什么……请看: 第八章《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半夜里,一道明亮的月光透过帐门,在地上落下一块矩形的明亮,伏在三剑客的床前。忽然,这道月光被遮住了。紧接着,几个黑影飞速地闪了进来,发出“当当”的铁器碰撞的响声。他们二话不说,俯下身子,只管恶狠狠地把三剑客拽起来,死死地控制住。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你被拉扯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还手。你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另一个影子走进了那片月光:“你管他们是谁干什么。只不过是几个精兵而已。”声音静如止水。 你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又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的脸。 “''武仙''?这是要干什么!”你惊问道。 “没想到吧?伟大的屠龙勇士、羊族二把手!”她的声音还是那么静,却听得出那种可怕的情绪,“可惜竟敢通敌,让族长连夜下令抓捕你归案!可怜了你的难兄难弟,他们也要被株连!” “什么、什么通敌?”你大呼冤枉,“我这种羊怎么会通敌?!” “少废话!”边上的士兵挥手就是一巴掌。 三剑客一路上嘟囔着,叫骂着被推搡着送进监狱。当牢房的门被恶狠狠地关上时,你才缓过一口气来。 “''武仙''!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你对着“武仙”的背影喊道。 “那就去天上解释去吧!”“武仙”静立在流水般地月光中,手中捧着族长的命令。渐渐地,走远了。 你抓着牢房的大门,口中无力地反抗着:“说我用兵不力,我也就认了;说我通敌,根本没那回事!那是能力问题,不是态度问题!还有,这是我的错,还要把乐羊羊和力羊羊牵扯进来干什么?他们是无辜的!” “或许,族长只是找了个借口置你于死地。”乐羊羊打断了你的牢骚,“先前你对族长的态度,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在''智仙''这么尊重他,他恐怕心理不平衡。” “这也太狠了吧!”你抱怨道,“这个罪名会把我们置于死地的!” “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他是族长。”力羊羊的双眼里只剩下了绝望。 “族长!哼,他以为自己是族长就可以恣意妄为了吗!等我唤醒天系能量,直接把他宰了!”你怒吼道,“反他娘的!” “睡羊羊你说什么?”乐羊羊急忙打断了你的话,“如果你这么做,通敌造反就成了事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怎么办?等死?”你反问道,“这样死了也是背负一辈子骂名!” “这样至少心里无愧。”乐羊羊说。 “唉。”你长出了一口气,透过铁窗仰望明月,原本干干净净的明月被铁窗切成了一块块的碎片,落在你的脸上,“等上了刑场,我要直接杀掉刽子手,和族长好好谈谈!我就不信我会死个不明不白!” 明月下,不眠的不仅是三剑客。三道影子,长长地拖在地面上,发出细细的声音。族长、“智仙”和“武仙”,同样沉重不堪。 “但愿……这样做会好一些……” (待续……) 上章说到,三剑客在半夜莫名其妙地被“武仙”依着族长的命令抓了起来。睡羊羊知道自己的罪名是欲加之罪,自己根本就是无辜的,可毫无办法。而后来的事情,让羊族愈加危急了……请看: 第九章《急转直下》 失败了的梦太狼眼中依旧燃烧着怒火,并且愈加猛烈了。泣血浸在他的狼族同胞的血泊中,泛着愈来愈可怖的血色的光辉。他狠狠地啐出一口血来。 “大王……现在怎么办?放弃吗?”他的近侍战战兢兢地问道。 “住口!”梦太狼怒吼道,“你敢动摇军心?!”说话间,泣血猛地飞起。一道血色的光闪过,上面又多了一条性命的印记。梦太狼用一种令羊作呕的眼神满意地欣赏着这道血痕。 再没有一只狼选择退缩了。反正两头都是死,况且拼一把还有可能活,选择根本不需要什么犹豫。 “刚才只是个试探,我也只是用了一点儿能耐。我早就准备了更多的精兵,这次我们只有赢的可能。”梦太狼冷笑着,轻轻一挥泣血,给这支大军蒙上了一层血雾。转瞬间,早就准备好了的不计其数的精兵鱼贯而出。 “二十多年了。我已经准备了二十多年了!”梦太狼的狼毫开始放肆地支棱开来,“这次,我要灭了游侠的后人雪耻!不,我要灭了整个羊族!” 一只只狼都抬起了自己的利爪。游侠是整个狼族的仇人。他们就是死绝,也要和游侠的后人拼死一搏! 群狼转身杀出,直扑向羊族的第一道防线而去。这次,他们要拿出他们的狼性来,和羊族硬碰硬地干! 箭雨扑天而来,将冲上来的狼射杀了小半。但狼族早就无畏于死亡,铺天盖地的仇恨早就把他们变成了不死的凶灵。他们迎着箭雨,接受着这成全他们的最好礼物。这是烈士的抉择! 凭着这样的勇气,羊族的防线一道接一道地崩溃,好似一颗颗新生的树苗被狂风连根拔起。 失败的战报一份份地被送到了族长手里,令他焦躁不安。羊族眼下一副大厦将倾之势,仿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智仙”早已计划好了撤退的计划(假如失败了的话),“武仙”按着宝刀风魔摩拳擦掌准备着大干一番,军营里到处都是紧张兮兮的气息,无处不有士兵讨论这可怕的事情。 “真是越来越麻烦了,''智仙''。”族长忧愁地对“智仙”发着牢骚,“形势急转直下,羊族恐怕撑不住这次进攻啊。” “是的。”“智仙”同意族长的观点,“不过,我们还没处理睡羊羊他们,眼下处理这件事情显得尤为紧急了。” “是啊,狼族逼过来了……”族长长叹道,“我不得不立刻处理掉他们。” “只要你一下令,我立马着手这件事。”“武仙”立在一边说道。 而在另一边,三剑客满心欢喜。他们一心以为族长会再次相信他们,让他们前去御敌,用赫赫的战功反驳族长的怀疑。连原本看不起他们的狱卒都开始敬重这几位未来骁勇善战的大将了。 他们不知道,提前处决的命令会因此来得这么快,这么出乎意料。 (待续……) 上章说到,梦太狼东山再起,形势急转直下,族长决定提前处决三剑客,而三剑客甚至狱卒都还蒙在鼓里。时间,到了……请看: 第十章《睡羊羊的觉醒》 阳光透过铁窗,斜照进阴暗的牢房。三剑客的眼里满是希望,看着大门被推开,“武仙”手里攥着族长的一纸命令走了进来。 三剑客赶忙拥了上去:“''武仙'',怎么样,族长要放了我们吗?”眼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渴望。 “做梦。”“武仙”的声音平静出了一种吓人的寒冷,“今天,他就要你们去死!” 你猛地颤抖了一下:“怎么可能?狼族进逼,羊族的抵御迫在眉睫,他怎么会决定杀掉我们?!” “自己看。”“武仙”一挥手,那一纸命令飞了过来。 你赶忙把它打开,“武仙”说的居然完全属实!你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把那张可笑的纸撕成了千片万片,往空中一扬,纸片如雪花一样飘落下来。 “你们是走呢,还是就干脆死在这里呢?”“武仙”的声音还是那么静。 “''武仙''……” “走!”她大吼一声。 你们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便闷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路的两边,早已挤满了羊,他们恶狠狠地看着这几个“叛徒”,高声大骂着,叫杀声此起彼伏。 你们想解释什么,却看见“武仙”悄悄地密切监视着你们,仿佛你们说一句话,羊头就会当场落地。你们只好明智地缄口不言。 一步步地,你们走上了刑场,在一片气息独特的草地上。是天系的气息吗?你摇了摇头,这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个。还是想想怎么活命比较现实。 三剑客傲立在刑场上,引来一阵嘲讽的声音。 “快跪下!”“武仙”悄悄对你们说,“这是规矩!你们以前太高大了,居然不理会这个!” “我们是无辜的,凭什么要我们跪下?”你反唇相讥。 “在这里喊无辜,睡羊羊你真是有胆量!”族长站在一边挖苦道,“你不断地把羊族引向深渊,差点把我的命都赔进去了。这不是通敌是什么?!你掌中有天系能量,你为什么不用?” “这只是因为我的能力问题,而非主观上的残害同胞!我根本无意伤害羊族!”你反驳道。 “睡羊羊,你说的鬼话我们信吗?”“武仙”反问道,“还记得你在山脚下的演讲吧?真是鼓舞同胞去送死啊!”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四周围观的羊都愤怒到了极点,其中有不少羊都是被卷入过睡羊羊发起的反击战中的。他们一心要看到三剑客去死。 “既然你们不信,''武仙'',动手吧。”你大义凛然,闭上了双眼,“让我的热血溅上神器,让苍天来告诉你们真相吧!” “武仙”手中的刀光一闪,你就感受到身上渐次被划出了四道不中要害的伤口。奇怪的是,在前三道伤口被划开时你还有痛觉,可是到了第四道时,你竟然再也没有痛的感觉了。我死了吗?你睁开眼,只见四滴血液落到了神器上边,霎时间,天地间顺着神器穿过了一道光束,紧紧地相连。天剑飞了出来,悬在光柱里,渐渐地剥蚀了上面的一层封印。你居然不由自主的飞升了起来,在半空中悬停,一把抓住了天剑。四道伤口已然愈合。 “这是……天空的力量!”你惊喜地叫道。 下边一阵惊讶抑或愤怒的喊叫声。 你猛地挥剑直指族长,眼中燃烧着怒光:“我想,现在我有资格和你谈谈了。” 族长的眼中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甚至连惊讶的神情也没有。他的声音很平静,藏着一种语重心长的深沉:“睡羊羊,我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在危急时刻觉醒了天系能量,然后打算和族长好好谈谈。可是族长居然说自己的目标达成了。族长在掩饰些什么……请看: 第十一章《伟大的阴谋》 三剑客被抓捕的那天下午…… “''智仙'',我有些话,要对你讲。”族长发话道。 “说吧,我会仔细聆听斟酌的。”“智仙”立在一旁,一副专注的神情。 “你说,睡羊羊会不会在通敌啊?”族长一脸忧虑的神情,“是他迫使我把兵力转到了收复那道防线上,后来又拒不从命,率部落回击狼族大军,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之举,一副要把我的命往狼嘴里送的样子。恐怕……” “不,我对睡羊羊早已有所耳闻。”“智仙”回答说,“他是一只忠实的羊,一心想帮助羊族,他不会做出通敌这种事情。” “那么,他身为屠龙勇士,获得了天系的强大能量,却在大战中不使出一丝一毫,又是为什么?”族长给出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 “那只是因为他没有能力破除天剑上的一层封印罢了。”“智仙”回答说,“封印没被破除,天系能量是无法完全释放的。” “哦,原来如此。”族长点了点头,“看来是我多虑了。” “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唤醒天系能量。”“智仙”说道。 “哦?”族长的声音因为疑惑而上扬,“说来听听。” “我知道不远处有一块草地,充盈着天系能量。只要划开睡羊羊的四个穴位,他的血就会落到神器上。而沾了屠龙勇士的血的神器在充满天系能量的那块草地和天空之间一放,就会形成接连天地的光柱。天剑飞进光柱,就会解封了。”“智仙”一副博学的样子。 “''智仙'',看不出你还懂这么多!”族长赞叹道,“那怎么做到这一点呢?” “很简单,按通敌的做!”“智仙”笑道。 “什么?”族长懵了一下,“杀掉睡羊羊吗?” “完全不是,是把三剑客抓起来,摆出一副要杀掉他们的架势。”“智仙”笑着说,“当然不会真的杀掉他们,只是让他们受点委屈,激发睡羊羊唤醒天系能量的渴望。” “可是,要迅速点准四个穴位简直比登天还难。”族长忧虑地说,“要是派个脑袋转不过弯来的刽子手去做这件事,没准三剑客都得死!” “这你就别担心了。”“智仙”说道。他把头往边上一转,对一个士兵说:“去把''武仙''叫来。” 如一阵风似的,“武仙”来得飞快。“''智仙'',又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了?”她笑着说道。 “智仙”走到一边,拉着“武仙”扯了好久。族长可以看见“武仙”的笑渐渐凝固了,转而变成了惊讶的神情。 “也就是说,期间我要表现得很无情吗?”“武仙”的声音里全是惊异。 “是的,越无情、越可怕越好。”“智仙”回答道。 “武仙”的表情认真严肃了起来:“好吧,''智仙'',我们也合作好久了,你知道我会是个好演员的。” 画面回到了刑场…… 族长把真相说完了。 你从半空中落下地来,声音里全是震颤:“族长,您说的是真的吗?”你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敬重起这个“不更事”的族长来。 “是真的。”“武仙”拍了拍你的肩膀,“这个伟大的阴谋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你居然由衷地感谢起这个世界来。或许那些看似想残害你的,那些似乎可怖至极的,竟然都是在为你着想。光柱渐渐消失了,可是你们共同的作品,却带着通天的情怀,浩气吞噬了整个世界的凶残。 天剑的光辉,静静地,蔓延。 我已经醒来,梦太狼。我已经准备好与你死战。 你收剑入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羊族,终究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天空正蓝,大地浩渺地舒展。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族长联手“武仙”、“智仙”帮助他唤醒天系能量的伟大的阴谋。然而形势依然刻不容缓……请看: 第十二章《以退为进》 你无意一瞥,只见一只羊飞奔到族长身边,一阵耳语。族长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阴翳,和天上明媚的光芒天差地别。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多了……”他轻轻地呢喃着,“他来了,他已经来了……” “混账梦太狼吗?”你的声音里压抑着深积的愤怒,“我们杀回去!这次我要收下这个混账的狼头!” “他已经攻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族长战战兢兢,“居然会这么快!” “他准备了二十年,这还不算快的。”“智仙”的声音里充满了未卜先知的平静,“我们差点就来不及了。” “这么说现在还来得及?”族长的眼里掠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我们可以反击了吗?”但是“智仙”的回答让这光芒瞬间暗淡了下去。 “不,是还来得及撤退。”“智仙”的回答震惊四座,“回击?睡羊羊告诉过我们回击是怎么回事。” “''智仙'',那不一样!”你一听,两眼急得就要燃烧了,“那时天剑的封印还没被解除,我武艺不如梦太狼才输惨的!” “是啊,''智仙'',上次我们终究还是打赢了啊!”“武仙”补充道。 “唉,你们都不知道吗?”“智仙”捶胸顿足,一副气不过的模样,“那时梦太狼只用了他的很小一部分实力,他所谓的大军实际上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这次他一定把他的精兵用上来了。还有,你们看到的泣血是这么样的?” “泛着血光的宝刀啊!”你颤抖了一下,“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以为觉醒的泣血会是一把泛着血光的宝刀那么简单吗?”“智仙”反问道,“泣血觉醒后,梦太狼的身边全是血雾啊!你以为在你看来很厉害的宝刀就是已经觉醒了的吗?” “哼!”你不屑,“现在我可是能左右天系能量的羊了!我怎么会怕他?” “真是笑话!”“智仙”啐道,“你和天剑什么默契度?梦太狼和泣血什么默契度?你以为二十年是吹的?你用天剑,能不误伤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你无言以对。是啊,“智仙”说的句句在理,你根本无法反驳。看来自己的处境,竟是如此的糟糕透顶了! 族长也安分不了了:“''智仙'',听你的,撤!你说说路线吧!” “智仙”不由分说,把地图抽了出来。“其实,在这附近,我们有兵力的囤积。我在早些年和''武仙''一起训练出了不少的精兵,为的就是抵抗这一次浩劫。这次,我们走这条险僻的小径……“说着他往地图上指了一下,那是一条被他标明了的不易被察觉的小道,“然后兵分三路。一路由我带领,向前直走向主力;一路交与''武仙'',向左走向左翼的兵营;另一路托付给三剑客,转向右翼,在右边的兵营落脚。”他指了指标示出三条路线的三个箭头,又补充道:“主力军是实力雄厚的兵种齐全的能打能守的大军,应该能挡住狼族的正面进攻;左右两营军队都是敢死的战士和擅长伪装伏击的弓箭手,很适合偷袭。” “这都是为了什么?”族长和你们一样茫然不知目的,“真是奇怪的分兵。” “为了让梦太狼在前进的路上受挫。”“智仙”很废话地回答道,“到时候我们围攻他。具体做法那时听我指挥就行。” “你怎么知道梦太狼会追杀我们?”“武仙”也很疑惑。 “我用我的羊头保证他会来的!”“智仙”看起来有着十二成的把握。 “那,走吧。”族长下令道。 “把这个放在大帐里。”“智仙”神神秘秘地掏出了一个信封,走进了大帐,把它凌乱地放在了桌上。 你们就此开始按计划战略性撤退。大军走得浩浩荡荡。 走在路上,你不免有些好奇,去问“智仙”信封里放了些什么。 “智仙”神秘地一笑,含糊其词:“让梦太狼不得不来的东西。” 告别的时候到了,一支军队分成了三条长链,向三个方向散去。 这次看你的了,“智仙”。 你想着,仰头,只见天上,画出了一幅力挽狂澜的宏图。 (待续……) 上章说到,“智仙”指挥着大军兵分三路,各自投向援军,预谋围攻挫败梦太狼。那么,“智仙”又会做出怎样漂亮的指挥呢?请看: 第十三章《连夜伏击》 三剑客初至右营,群情激愤。狂躁的军士们亮出武器,急欲与梦太狼恶战一场。看来这不是一支好惹的军队。三剑客暗自欢喜,看来“智仙”给自己的这支军队真是毫不含糊,不日便要旧耻湔雪。 半夜,你方才要入睡,窸窸窣窣的声响穿过营门,一个黑影和卫士们寒暄几句,路便被让了出来。他披着月光,谜一般的气息泛过撑起的羊角,仙一样的风韵流出清醒的眼眶。一步一步地,他坚定地、轻轻地向你走来。 乐羊羊和力羊羊都还没睡,你们都在为后边的反击激动不已。你们打闹着,表演着各种疯狂杀敌的动作,笑声把整个营地都浸满了。 那个黑影闪了进来,把揣在怀里的作战地图抽了出来:“别闹了,你们三个家伙!现在,我们就去埋伏!” “''智仙'',现……现在?”你懵了一下,“这……这不符合作战规律吧……” “智仙”点了一下头:“正是因为不符合作战规律,我才这么做。梦太狼肯定不敢相信那时你们就会埋伏在那里!” “那两营你都搞定了吗?”你关心道。 “早就安排好了,他们会在正确的时间,在正确的领袖的率领下,出现在正确的地方。而梦太狼看到那封示弱的信之后,肯定会一时激动追杀我们。”“智仙”一副极其有把握的的样子,“就差你们了。”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埋伏在那里,断了梦太狼的后路,来个瓮中捉鳖!”你激动万分,脸都红了起来。 “智仙”笑了笑,摇了摇头:“梦太狼没那么蠢,不会一头钻进这个圈套里的。他的老谋深算,我也是见识过的。他大概只会走到你和''武仙''的伏击点之间。这时你们同时杀出,梦太狼就会知道不妙,调集兵力对你这边发起猛攻。你能困住梦太狼,就把他困住吧。实在困不住,就放他走。这次伏击的要求是不要为了困住梦太狼而大量牺牲我们的兵力,只要给梦太狼造成一定的打击就足够了。因为穷追猛打,你反而会输,性命不保。” “这么说来,我这边还是这一战的主力!”你的双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没错。”“智仙”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现在,按地图上的这条路出发吧!”说着把地图递给了你。 你接过地图,冲出帐外,向大军发令:“全体集合,随我埋伏!我们马上让梦太狼吃苦头!” 精兵的集合速度简直惊人。“智仙”在这期间告诉了你发动进攻的信号是中军帐前的烽火,并且在进攻信号发出前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你赶忙点头答应。然后“智仙”放心地返回了中军。 地图上表示的是一条极其隐蔽的小道,月光在上面点点地流动着。大军里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幽寂的树林里回响着。 “看来,''智仙''还是很相信我们的。”乐羊羊凑到你耳边说道。 “那就更加没有理由让他失望了!”你笑着说。 渐渐地,路变得难走起来了。路上的杂物越来越多,杂草丛生,枯树纵横交织,乱石松散地散布着。这地界肯定是好久没有生命光顾过的了。踩在上面,不时听见枯树枝“吱嘎”断裂的声响,还有碎石滚下山坡磕磕碰碰的冗长回声。 忽然,你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带倒后边的一整条队伍。说时迟,那时快,边上的乐羊羊一把将你扶住。你们什么也没说,只是相视一笑。你们都懂。 登上一座险峰的顶端,便是你们理想的伏击地了。放眼望去,此地易守难攻:崖壁险峻,巨石丛生,方便弓箭手的精确射击,但同时留下了两条方便战士通行的捷径,扑杀下去定是如神兵天降,能发挥这支精兵的最大威力。上方的灌木丛又是伏击的绝好位置。微风拂过,灌木上的光芒的波涛悠悠地流动着。 你的眼里仿佛也灌入了月光,显得格外清醒。慢慢走过的微风让你忘记了所有的睡意。你的目光紧锁着山下小路的那一端。 突然,一声呼哨,无数的黑影涌入了这条小路。你赶忙伏下身去,屏住了呼吸。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奉命率军到达伏击点等待梦太狼的进犯,终于等来了无数的黑影。看来,交锋在所难免了……请看: 第十四章《后会有期》 你透过灌木丛偷窥着这支杀入的大军。清晰的月色从峭壁上滚落谷底,点燃了那双血性的眼睛。梦太狼走在大军的前面,左顾右盼着,显然有些什么担心。他走到这座山底下,突然一抬手,整支大军霎时间停了下来。他歪了歪脑袋,对着这座山皱了皱眉头。这座山太明显,也太可疑了。梦太狼显然知道,这座山里如果有伏兵,会给他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他瞪大了双眼,伫立在那里。你一度以为他已经发现了你们,但是他只是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什么,就向前边走去。 你长出一口气,却只听得“咻”的一声,你条件反射地赶忙往边上一避。要知道,在战场上,这一声独特的声响便是索命的曲调。不出你所料,一支箭穿过了灌木丛,经过了你原先藏匿的地方。不幸的是,它还是划伤了你的左肩,擦了过去。 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你咬着牙,向边上张嘴想问你的伤情的乐羊羊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出声。这时候,只要发出一点儿声响,都有可能被对手发现,然后全军覆没。 狼族的大军在你们的眼前缓缓挪动,你的鲜血也在众羊惊恐的目光下慢慢流出。你的视线渐渐模糊,吝啬的痛苦的眼泪势不可挡地涌了上来,如洪水将要决堤一般。忽然,你听见了心里的一个声音:“睡羊羊,你不许哭!现在你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小羊,而是敢死队的统帅!这点伤,怎么可以阻止你回报''智仙''的赏识,''武仙''的救助!你倒下了,倒下的是羊族!” 月光照透了泪水的雾,你挤干了流出来的咸涩的泪,把自己的右手,盖上了骇羊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许只是几分钟。梦太狼疑惑地停下了脚步。他在原地转起圈来,再不肯向前挺进一步。他的狼毫开始警觉地向四面八方支楞开来,两只耳朵直立着,捕捉着四面八方的声音。他感到不对劲了,沉吟许久,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 可是他还是迟了。中军帐前的星火在一瞬间将进攻的烽火点燃。光芒如爆炸一般地砸向了天空,让明月瑟瑟发抖;又如野火般袭过了沉寂的山谷。你猛地站起来,看见乱箭已如飞蝗般,从两个伏击点掼下了山谷;而英勇的视死如归的大军,也爆发出惊人的杀声,直扑向下面的小路。 梦太狼往前冲去,忽然亮出了泣血。一片血雾腾空而去,吞噬了一大片扑来的箭雨和精兵。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倒在了地上。“武仙”见状,径直杀进血雾,以无狼能挡之势,直取梦太狼的首级。梦太狼自知武艺不如“武仙”,又见后边中军强兵逼进,赶忙抽身转头而去,众狼见状,纷纷丧失了斗志,掉头就跑。“武仙”趁机大杀特杀,大挫梦太狼的精兵。 “集合!原路杀出去!”梦太狼气急败坏,“可恶的羊族!无耻的埋伏!” 狼族的军队听见了命令,又有了回击的信心。他们直直地扑转身去,向你们这边杀来。 你由于受了伤,便在山顶静观局面,看着乐羊羊和力羊羊顶住了试图杀入的敌军。忽然,你看见梦太狼掉头杀了过来,眼里全是怨恨。他见羊就杀,身边的血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强大可怖,向乐羊羊和力羊羊挪去。你暗想不妙,在血雾即将把他们吞噬的那一刻,猛地一蹬地面,挥舞着天剑向天上飞升。天空猛然亮了起来,光芒击破了浓浓的血雾。你一剑往地上的梦太狼劈去。 “轰”的一声巨响,震得狼羊两族都罢了手,往散开的沙尘中间看去。尴尬的一幕出现了:你站在沙尘的中央,梦太狼却也躲过了这一剑,闪到了你边上。这一剑劈倒的,竟然是几只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狼和羊。 “屠龙勇士,长进不小啊,居然会用元素能量了。”梦太狼冷冷地说道,“不过你和你的武器什么默契度啊,看样子除了你以外谁都杀……“ 你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收剑入鞘,淡淡地说道:“你走吧,我拦不了你。” 梦太狼冷笑道:“万一我不想走呢?”说着还无赖地晃了晃手中的泣血。 “你不会不想走的。”你仰头看着上面闪着寒光的无数箭岚。 梦太狼大笑起来:“你还真有种!这次我输了!”他把泣血也收了回去。 力羊羊在梦太狼背后偷偷请求偷袭杀掉他,你举起了右手制止这种不明智的举动。就在这时,梦太狼看见了你手上的血迹,继而看到了你肩上的伤口。 “你受伤了?”他眯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你下令发的那支箭好家伙啊。”你调侃地回答道。 “你受了这样的伤,居然没出声?”他都有点惊讶了。 “因为对手是你啊。”你笑了,“我还不想死呢!” “好小子!”他伸出右手来,你立刻会意,伸出右手去和他握手。这时你才意识到,原来梦太狼也有温度啊…… “后会有期!”你们异口同声。 梦太狼带着受损的大军安然无恙地走过了这道防线,再没有冲突。你立在那里,目送着他们在冷冷的月光下渐渐远去。梦太狼仿佛披上了神秘的圣衣,缓缓地消失在路的那一端,留下一个让灵魂倾倒的情境。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被一支箭射伤,却强忍着疼痛,默不作声地帮助羊族取得了一次大捷,依照“智仙”之意没有强围梦太狼,也得到了对手的尊重。英雄的气概,最终为他取回了他应有的地位……请看: 第十五章《重登高位》 “为什么不杀他?”力羊羊望着梦太狼远去的背影,偷偷地问你。 “说得现实些,你杀不掉他。他很清楚四周的环境,也明白凭借自己的武艺根本不会有事,最多冒点险。他不杀我,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冒险杀我不值得。”你冷静地回答,“说得精神些,你不能杀他。英雄惜英雄,你们觉得我受伤一声不吭是个英雄,但是和当年倒在游侠刀下仍宁死不屈的他相比,我还真不如他。我对他的尊重,也不是空穴来风罢了。他不杀我,在某种意义上也表示出了他对我的尊重。” “这……不会被当成通敌吗?”他担忧地问道。 “''智仙''有令,不要拦他。”你的头脑十分清醒,“我可以说我是在依令行事。” “快走吧,时间越长,你的伤,就越可能加重啊!”乐羊羊打断了你们的谈话,直接提醒你。 你点了点头,突然发现自己的步履竟是如此的沉重。真是该死……你暗暗地思忖着,我失血过多了吗?还是箭上抹了毒?反正都不是好事。不管是哪种可能,天南地北地都直直地指向了“死”这个滑稽的结局。你越想越心寒,却又不敢说出来,怕伤害了两位朋友。你只是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着,虽然越来越接近那丛烽火,视线却越来越昏暗,在即将灭掉的那一刻瞟到了那个谋士模样、微微笑着的伟大指挥官。你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一头栽进他的怀里,霎时间停止了呼吸。 “睡羊羊!睡羊羊!!!”惊呼声震得地动山摇,你却已经没有了意识。 朦胧里,你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影子,和煦的阳光下,他雪白的羊毛上沾满了晨草的露珠,清醒异常。 “干得很好,睡羊羊!”他笑着向你迎来,“不过,现在你还不该来这里。” “我死了吗,祖先?”你惊恐地问道,“我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不,你没有死。”游侠回答道,“你只是昏迷了,眼前出现了这个幻象。羊族还需要你。” 突然,一阵狂风掠过,云雾埋葬了那个美丽的世界,让你再也看不清你的祖先。你团团乱转,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你愈加惊慌了,猛地睁开眼来,贪婪地、急促地呼吸着。 “睡羊羊!你醒了?!吓死我们了!”乐羊羊的眼角还有泪痕,“你失血昏迷,居然停止了呼吸,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现在像是有精力说话的样子吗?”你的声音很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忽然,你一转头,看见了让你惊慌的情景:“天剑呢?!” “智仙”疾步走了进来,天剑飞在他身边:“睡羊羊,现在用草药帮你恢复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我和天剑商量了一下,它同意了用法术帮你治愈伤口。” “谢——谢!”一道绿光飞过,你的伤口在瞬间愈合。你感觉到力量回来了,并且更加强大,第二个字在气若游丝的第一个拖长了的字后面猛然爆发出了重音。天剑自己回鞘了。 “我……我没事了?!”你惊讶地跳了起来,你的身体又是你的了,“天剑原来这么厉害!” “你知道的太少了。”“智仙”笑着摇了摇头,“这次的事情,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真是英雄惜英雄啊!我也真是不得不服你了,你也该回归原位了!” “什么?”你愣了一下。 “羊族二把手的位置还是你的,我把你这个英雄当作下属使唤真是太不义了!”“智仙”敬重地说道,“从此以后,羊族,还是让你管理吧!我就给你提提意见,便知足了。” “睡羊羊?”营帐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还是好好地和我斗嘴吧!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了!” “族长?!”你赶忙冲出了帐外,阳光正好,柔柔地抚摸着你的身体,仿佛在祝福你的康复,“那我可不会客气了啊!”你开着玩笑说。 “你还是二把手,客气什么!”族长满脸的笑意,“要不是你,我们这次行动的结果真的不堪设想!” 路过的羊,也不分什么高低贵贱了,纷纷向你致敬。大家的心里,有着同一个声音:“羊族因为他而生存!”没有一只羊对你放走梦太狼的行为表示出半点儿不满,包括为了杀掉梦太狼而拼了命的“武仙”。 一支寒箭,射伤了你,却射散不了族羊的心灵;阴险的打击,却是如推波助澜,把羊族再一次在你的誓言下凝聚到了一起。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的伤被天剑治愈,他也因为这件事重新回到了羊族二把手的位置。可是一切,真的,安宁了吗……请看: 第十六章《大后方!》 重重的、无章的脚步声携带着异地青草的清香,震得草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中跳动,画出一道道奇异的彩虹。忽然,这道彩虹失去了其他六种颜色,只留下一片殷红。一滴豆大的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滑落,在地上炸出万道血光,留下可怖的斑斑血迹。 我还有救,我还有救!他的内心惊恐地嘶吼着。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怎么会这样!太突然了! “拦路的,统统都得死!”他还可以听见血色眼睛的敌人的恶毒的宣言。一路的血迹让他的眼前出现了血色的光辉,像是索命来的。他一步一步地奔跑着,可是越来越慢,最后只有一顿一顿地让自己的脚陷在地面里。我要被追上了吗?他看看身后,鲜血已经追了他一路了。 可恶!睡羊羊那家伙是怎么忍过来的?现在我发现一向身强体壮被称为猛将的自己竟然也无法抵抗鲜血的追逐。他狂躁地想。废物!死在这里?你还是不是游侠的转世了?!可是他的身体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了。 他轰然倒了下去,却依旧扯过青草,按住自己可笑的伤口。绿色和红色一混合,青草都变成了黑色。 刚刚发生的事情在他眼前浮现了…… 他没事出去转转,越走越偏离主力,竟发现了羊族侧翼的一支军队。初见这里的同胞,他寒暄了许久,不愿离开。突然,几支冷箭从他的眼前飞过,杀声突然传了过来。羊族的防线竟又一次被轻易地击溃,而发起攻击的,正是那支可怖的军队。梦太狼居然没有停歇,从侧翼妄图击败羊族。 他毫不犹豫地参与了这次反击,却被梦太狼的血雾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突然,他感到左臂被利器莫名地划伤,被当作尸体挤倒在地。不出一个小时,这个军团被屠杀殆尽。 “翻找下还有没有活口,统统杀光!我们不能让羊族知道我们的计划!”梦太狼的声音那么近,那么可怖。 梦太狼走过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这只可怕的狼俯下身来,凑到他的耳边,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恰好装死)。梦太狼冷冷的声音几乎让他发起抖来:“我知道你还活着,力羊羊。” 下手吧。他心里默想着。却只听梦太狼站了起来,命令道:“走!我们继续挺进!” 他就这样等到敌人散尽,一步一步地狂奔继而走到了这里,倒在地上,从一座羊族的大山,变成一个无助的孩子。 “力羊羊?你怎么睡在这里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又气又笑地响起,声音的主人渐渐走近,看清楚了那片血泊,转而惊慌无比,“力羊羊?!你……” “救命……”他无力地求助着,看起来可怜极了,再没有一点儿猛将的威风,“乐羊羊……” “我……我回去叫……”乐羊羊不敢再怠慢,可是他的话被打断了。 “乐羊羊,不用了。”一个清醒的声音传来,来者正是“智仙”,“力羊羊歪打正着地抓到了草药,敷在了伤口上,现在早该愈合了。” “啊?!”力羊羊惊讶地大叫一声,随即转头,望见了自己的伤口,居然早就结了痂。他跳了起来,“那我倒在这里等待救助,还真是闹了个大笑话!” “这不关键。”“智仙”说道,“我们去见睡羊羊,让你讲讲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十有八九是梦太狼。” 力羊羊有点儿惊讶地点了点头,随即回到了你身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梦太狼,看来是要从侧翼包抄,偷袭我们的大后方,把我们围住啊!”“智仙”警觉地说,“要是他成功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他成功不了。”你平静地说,“在地理位置上,我们的大后方是兵家要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可以轻松退守;而在我们羊族的精神长河里,我们的大后方是千千万万的像力羊羊一样为了保护我族不畏牺牲的勇士们,更是让梦太狼汗颜的伟大力量。我们没有理由去输。为了千千万万的英雄们,为了祖祖辈辈追求来的和平!” (待续……) 之后 上章说到,狼族在战败后选择了侧翼反击,妄图攻取羊族的大后方。睡羊羊被力羊羊的勇气所打动,说出了一段坚定的话。可是退与进,还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请看: 第十七章《分离》 “说白了还是要撤退。”“智仙”直接戳破。 “又要撤退?”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梦太狼一进我们就撤,太被动了!” “''武仙'',这次我们可不会简单地一味撤退了。”“智仙”分析道,“上次我们选择撤退是因为兵力不足,这次我们选择撤退是因为兵力的分布太不均匀了。我们是可以抽出一支军队侧面打击梦太狼进军的。” “又是我的任务吗?”你激动地站了起来,脑海里是与梦太狼上次交锋时的情景,双眼里也闪着渴望的光晕。你太想和这位英雄再次一较高下了。 “你是羊族二把手,应该陪着族长回防后方大本营。”“智仙”的话好似一盆冷水,泼得你满脸狼狈,垂头丧气。他触摸到了你忧伤的心情,补充道:“这是为了大局考虑。你守在族长身边,并不比在外骚扰梦太狼稳步推进的将领更没用。危急时刻,你的天剑会比什么都管用!” “''智仙''……”你不知是该伤心还是高兴,“那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三剑客还是走一起为好。”“智仙”补充了一句,好在乐羊羊和力羊羊本就打算和你同路,便欣然答应了,“那么——” “我来领军!”“武仙”的喊声震耳欲聋,风魔都要从刀鞘里飞出来了。 “嗯,你愿意这么做,我就放心了。”“智仙”看来是早有计划的(或许他一直是这样的),“毕竟我们合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我对你相当有信心。我给你的任务是,从山间绕过去,跟踪梦太狼,观察他有什么意图,如果他想摆阵法,你就千方百计地去骚扰、阻止他,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削弱他的力量。希望你能坚持到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倾尽全力一鼓作气杀掉梦太狼为止。” “我会尽力……”“武仙”答复道。可这声音立刻被盖了过去,你在一边惊讶地喊叫着,热血就像一百摄氏度的水一样疯狂地沸腾。 “什么?你算到了这一步?”你惊讶极了,“杀掉这个最强大的对手?” “他还不是最强大的。”“智仙”静静的声音就像在平静如镜湖面上轻轻一点,不起波澜,却漾起涟漪。 “还有更强大的对手吗?”你更惊讶了,“谁?” “以后你会知道的。”“智仙”用一句近乎废话抑或就是废话的话回答了你,然后简单粗暴地加了一句,“可以走了吧?”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了。你走上前去,握住了“武仙”的手。 “''武仙'',我……”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如有梗在喉,猛的卡住了,硬生生地咽下一句话,憋得来了个渐变式的满脸通红。 “说话说完啊!”“武仙”催促道。 “我……我祝你能为羊族建功立业,平平安安,好好地活下去!”你硬是扯出了这么一句话,虽然它并不是你的本意。 “谢谢啊。”“武仙”笑道,“你自己注意点脑袋就行了,别傻乎乎地被梦太狼一回合干掉!” 你装作是生气的样子,还嘴道:“那是我还不会用天系能量,现在可不一样了!你敢小看我,我就……我就……”却对她说不出什么狠话来,终于再也装不下去,“扑哧”一声笑了。惹得大家都笑痛了肚皮。 苍穹之下,三剑客和族长安安全全地率领了足够的兵力赶赴大本营。而“武仙”坚毅的背影屹立在一支大军之前,悠悠地绕过了山梁——不见了。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和“武仙”为了让羊族取得可攻可守的优势局面而分道扬镳。“武仙”跟踪敌人的进展又将如何?请看: 第十八章《争取来的机遇》 “武仙”静静地走在队首,警觉的目光穿透了重重的灌木,捕捉着不远处时刻可能出现的敌人的一举一动。温暖的阳光从天上直直地泼洒下来,柔柔地将她围抱住。可是她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温暖的阳光,映得大地上无处不在的斑斑血迹和间或出现的还残有余温的尸骸更加寒冷彻骨,也更加触目惊心。 忽然,一抹残存着血红色的灰黑擦过了眼角,惊得她赶紧伏下了身体,借着灌木掩藏了自己时刻可能被发现的身影。透过树缝,只见几只狼悄悄地穿过了山谷,消失在了山的另一边,急急忙忙、手足无措地追赶大军去了。 她狠狠地下意识地把风魔往下按了按,防止紧张不已的自己出刀便是一阵追杀。跟踪,是一个太长远的计划。现在暴露,便意味着彻彻底底的失败。 “跟上。”她的声音很轻,也很静,却坚定得不失威慑力。说罢,她便向狼族进军的方向飞奔而去。她清楚地知道,她只有比狼族更快地找到同胞们,才能防止下一次大肆的屠杀。可是,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狼族日夜不停地扑向羊族的大后方,摧枯拉朽地杀了一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自己根本无法判断他们前进的步伐是否已经达到了不可阻拦的地步,只有狂奔着祈祷着自己能在狼族之前赶到那几条注定要崩溃的防线,向同胞们下达正确的命令。只有狂奔,还可以骗骗自己还真的为这一切奋斗过,还可以安慰自己一切还有希望。 终于,峰回路转,她追上了狼族大军队首的梦太狼。他的眼里更添了几分所向披靡的傲然和血气,右掌稳稳地搭在泣血那蘸满了说不清是非的鲜血的刀柄上面,仿佛一见敌人便会在第一时间里出手,一回合结束战斗。忽然,他冷冷的目光扫过了“武仙”借以掩蔽的那片小小的青黑色的树木,定格在了那儿,耳朵抽动了一下,嘴角溢出了一抹冷笑。 他发现我了吗?“武仙”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现在羊族的兵力分散,根本不成他的对手。她清楚地看到群狼都在他身边停下了脚步,无数的目光直直地向她扎来,让她无处躲藏,浑身的羊毛都竖了起来。 可是梦太狼的笑渐渐变了味道,竟成了那种自嘲的笑了。他只是摇了摇头,一挥手,灰色的潮水又向前奔涌而去。 “武仙”长出了一口气,丝毫不敢怠慢,带着大军偷偷地从群狼边上赶超了过去,直奔向那几道最后的防线。不能让同胞们鸡蛋碰石头!那样的傻事,要做也得自己来做! 惊险的小路从山上俯冲向那个据点而去,她便循着这可怖的坡度半狂奔半跳跃地直扑营门而去。守门的卫士刚想阻挡,就被推到了边上,一回头就只见这个不速之客已经冲进了营地。 “让这里的最高指挥出来!”“武仙”直截了当,唯恐浪费了一分一秒。 一只武将模样的羊被一群下属簇拥着迎面走来。他作了个揖,恭恭敬敬的说道:“是''武仙''啊,当年的教习之恩实在不敢忘怀。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看来是个好说话的。“武仙”思量着,嘴里却只管蹦出了一个惊人的命令:“撤!撤回后方大本营……” “诶诶诶!”那名武将很粗鲁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没发烧吧?这是最后的防线了!你要把羊族的疆土拱手让给梦太狼?”他明显地把“羊族的”三字加重了。 “没商量,因为守也守不住!”“武仙”直接反驳了他的话。 “那你呢?”他狠狠地反问道。 “我守啊!”“武仙”话说出口才发现被抓了把柄。 “那你就不允许我们留下来和你一起防守么?”他的语气里多了一分挖苦的味道,“你自以为自己很厉害是吧?” “我……”“武仙”感觉拿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愣了一下,只好应允道,“好好好!那你们就跟着我吧!”说完一挥手,直接就近找了一座山,埋伏了下来。 雪白的河流向山顶缓缓流去,在地上独留下一座空营。我成功一半了,后面就要好好折腾一下梦太狼了。“武仙”低着头,默默地想着,不自觉地笑了。 (待续……) 上章说到,“武仙”成功赶超了狼族进军的步伐,最终将最后的防线上的部队调动到了一座山上去,与自己率领的大军合二为一,打算着给梦太狼的扑进制造麻烦。可是羊族的内部,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风平浪静……请看: 第十九章《怀疑》 天空好像是打翻了墨水瓶,漆黑一片。月亮不知躲到了何处,连星光也拘束着,不敢放出来。在这黑到让有点儿意识的动物都会晕头转向的天空下,“武仙”还带着早上得意的笑,安稳地仰卧在一座简易的营帐里,连深深浅浅的呼吸都好似笑声一般。 与此同时,一个白色的影子毫不掩饰地向这边疾速赶来,手中还藏着什么东西。没有羊敢阻拦他,甚至不敢过问。他们很清楚眼前这只毛发倒竖的羊,有着多么显赫的战功,也不敢估量如此愤怒的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不出几分钟,他就走进了“武仙”的营帐,在一瞬间把手中的家伙亮了出来,在灯火下——不,是在他愤怒得几乎就要喷出火来的眼光下——显得格外耀眼。那是一把匕首,从光泽上就不难看出它有多么的锋利。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只睡得毫无顾忌的羊,更确切地说是把她钉在了羊族的耻辱柱上。他的大脑几乎已经被所谓的怒气挤到了真空状态,只管凭着感觉,疾速迈步向前,将匕首顶在了“武仙”的脖子上,便打算一击毙命。看来你在无情的刀锋下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他冷冷地想。 正当他要动手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礼貌的拜访方式。”“武仙”说着,依然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平静得像没有一丝涟漪的如镜的湖水。 “叛徒!败类!缩头乌龟!!!”他嘶吼着,连用了三个丧尽天良的贬义词怒骂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导师,“曾经,我以为你一身正气,嫉恶如仇。可今天,我看到你变了!现在这般形势,我们根本无路可退,你却强令我们撤退,这简直就等同于向狼族举手投降,置千千万万同胞的性命于不顾!再者,你的意思是梦太狼已经逼近,那请问——他的影子在哪里?!哼,这真是彻头彻尾的无中生有!”他愈骂愈是怒火中烧,浑身像个筛子一样混乱无序地颤动起来,惹得匕首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向四面八方乱晃着。 “好小子。”“武仙”淡淡的声音里深含着冷冷的讽刺,“稳住你的手,不然一不小心你就要做傻事了。请你想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武仙”并没有被他极端失控的情绪感染,她的声音听来如微风过耳,将怀疑的阴霾缓缓推开。 “我……我说不清楚!”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质问的底气,却又死皮赖脸地硬是补了一句,“我只知道我要杀掉一个可耻的叛徒!” “不!”“武仙”的声音骤然加重,后边的一番话入疾雨般袭来,“你是在送死。而且你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你明白虽然你已经将这把匕首放在了可以一击收走我性命的位置,但是只要我愿意,死的还是你。” 他听得浑身发抖,手心里全是冷汗,竟任着匕首滑了出去,坠落在地,插进了泥土里,刀刃完全陷了进去。他悲愤地在一个“叛徒”面前跪倒在地,泪水奔涌着,直直地掼入了大地里,比匕首融得更深入地心。他几乎是竭尽了生命的力量,嘶声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叛徒竟只需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可以颠倒是非,为什么我对着这可憎的真相无能为力?!''武仙'',快杀了我吧!现在,只有我的鲜血还可以证明我奋斗过!” “我们是战友,我凭什么杀你?”“武仙”没有出刀,恰恰相反,走上前去将他扶起,“你毕竟是最后几道防线的最高指挥,本来就是一只很不凡的羊。在某种意义上,对于族群,你比我更重要。我们应该合作打击梦太狼才对。” “可是你——”他刚出口三个字,就被外边震天的杀声震住了,一转头,只见山谷上方那片天已然显出了泛着黑丝的鲜红。他赶忙狂奔过去看个究竟。 只见狼族洗劫着那片空荡荡的营地,火光四散地飞溅,一点映着一点,一片连着一片,一团挨着一团,照亮了一方的天。梦太狼一副早就料到如此的坦然的表情,微微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杀意更重了。 这片营地曾经的主人咽了一口酸涩的苦水,气息骤然紧了起来,轻声说:“幸好……” “我救了你。”“武仙”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了他身边,猛然发话,吓得他猛地一抖,“嗯,一个''叛徒''救了你。” “对不起。”往昔不屈不挠的武将惭愧地低下了头,“我错怪你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武仙”宽容地说,随即重申了自己的立场,“现在,是时候接触怀疑,合作还击了。” 曾经的怀疑者早已被这气节、被这理义所折服。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高高的山巅上,滔天的火光里,两只终于团结了的羊肩并着肩,目光望断了远方主力的复兴。也只有这荒诞的大火,让沉睡在黑暗深处的羊更加清醒,浑身仿佛燃烧着醒来的烈火一般——羊族,那个怀疑的时代早该过去。而现在,正是相信的时期。相信羊族不会亡,相信即使是傲然一世的梦太狼,也会倒在众志成城的伟大力量之下! (待续……) 上章说到,残酷的现实让曾坚守在最后一道防线上的将领解除了对“武仙”的怀疑,并同意了联手对梦太狼发动反击。或许,惊天大逆转就要在这场血战中上演了……请看: 第二十章《烽火到天明》 杀声渐渐地轻了下去,连大火中飞起的尘埃落在地上的时断时续的沙哑的声音都一下下地扑进了敏感的耳朵里。那名武将烦躁地抖动着身子,手中宝刀早已亮出,闪耀在火光里,狠狠地抵在了沉寂的地上。 “我们没完……”他压低了声音,却毫不掩饰扑面而来的比这烽火更燎羊的怒气,“梦太狼,我一定会要你赎罪的!”说着,羊毛一根根如钢针般缓缓立了起来。 “平静点。”“武仙”轻轻地抚顺了那身激动万分的羊毛,“梦太狼再强大,也是要睡觉的。”语气里听来多了几分深沉。 “啊,你的意思是……”他说着,声音放得更低了,“趁着梦太狼睡觉……”霎时,他的声音停了下来,手中的刀在地上猛地划出了一条直线。 “武仙”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梦太狼上次乘人之危,在羊族处于弱势时发动战争。今夜,我们就以牙还牙,给他一点教训!” 说话间,火光渐渐淡了下去,尘土也早已落尽,只剩下一片真实到虚幻的死死的黑到没有任何概念可以形容的天空,狠狠地把整片大地摁住,让羊简直喘不过气来。山谷下边,渐渐地浮起一阵窃窃私语声,如薄雾似的绕在那里,戳不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忽而又消散了。只听见一串串灯火杂乱无章地忽急忽缓地熄灭的声音,乘着阴风缓缓挪过山岭,让众羊不禁寒毛倒竖。慢慢地,疲惫的敌人的鼾声空空地飞升起来,转而直冲云霄,震得同胞们手中的武器都颤动了起来。他们再也无法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满眼里仿佛燃烧着扑天的烽火。 “时间到了。”那名武将的目光锁着下方幽寂到幽灵一般的若有若无的空谷,轻轻地提醒“武仙”。 “是的。”她静静地回应道,“今天,我们的目标是打击梦太狼手下前半支主力。我们的兵力没有优势,切不可恋战,听从我的指挥,一边战斗一边向主力方向撤退。”看来她对自己的打算胸有成竹。 “同胞们,明白了吗?”那名武将向后面的大军发问道。他很欣慰地看到了战士们坚定的神情和明白的点头回应。 “那好,现在,请弓箭手们到悬崖边隐蔽,并且散开,从多个方向瞄准敌人的前半段。”“武仙”开始下达命令,“战士们和两位将领站到一起,跟我们一起扑杀下去。待会儿我们能干掉不少狼狈的敌人。” “放箭么?”那名将领一副惊讶的表情,他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这不符合常理,“都看不清敌人,没法精准射击啊!” “我们有火。”“武仙”静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择手段的凶残,“我们点上火再放箭,用火攻。” 他听得呆了一阵子,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算你狠啊,''武仙''。”他的声音里说不出是什么情感,仿佛什么丝线样的东西缠成了一团。 “不废话了,免得误了战机。”“武仙”干净利落地下达了命令,“点火!放箭!” 烈火一点点地聚集在一起,扑天而去,又狠狠地砸进了那片营地。刚刚熄灭不久的战火又燃烧了起来,一片片的惨叫声、鲜血喷涌的声音连着无边无际的火光,映入复仇者的心海里。愤怒的战士们沿着险峻的小径,风一般地涌下山崖,将死里逃生的仇敌杀死——不,是碾死。一只只狼或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或在敌人的屠刀下仆倒在地。在这种做梦都无法想象的奇异情境里,活下来竟成为了天大的笑话。满世界都是血泊,满世界都是通天的大火,满世界,就只剩下了冰冷在炽焰里的现实。仇恨在烈火中苏醒,最终又覆灭于烈火。可是,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仇恨并不等于非正义,甚至可能恰恰相反。 一声锐利的狼嗥声扑天而去,让所有激动的屠杀者震惊地停下了手中的武器。一双血色的眼睛,刺眼地闪耀在吞噬了各种各样生的可能的大火后面。蓦地,一团血雾出现在了众羊面前,从烈火间穿梭着缓缓挪出。置身在这片血雾里的狼,步履依旧平稳、坚定,每踱一步都像是在敲击着大地,仿佛一位踏着烈火涅槃的神明。剑气扑天盖地地向羊群蔓延过来,惊得众羊简直就要窒息。一切恍若梦境,饮尽了鲜血的泣血已然更加可怖、无敌。 “这……这才是真正的梦太狼吗?”即使是在最后一道防线上坚守了许多年的将领也感到了自己的一无所知,瞪大了眼睛傻看着。 “''武仙''。”梦太狼的声音居然还是那样的冷若冰霜,“我就知道是你,在我的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救了你的同胞。当时我还想当场杀了你的,只是敬你一世英豪,不忍下手。可没想到啊,你居然对我的同胞如此绝情!” “武仙”深知大势不妙,这般恼怒的梦太狼可惹不起。她偷偷做了个手势,羊族的军队赶忙向大后方的方向退去。 梦太狼岂肯让羊族全身而退,率着大军扑将上来,逼得血泊不情愿地向四面八方攀行,惹得尸体上全是惊魂未定的不甘心。两军的距离,越拉越近。 “武仙”清楚地明白继续在大路上逃跑的后果,只有全军覆没。急中生智,喊了一声:“放箭!”便率群羊向山上跑去。梦太狼自以为有埋伏,赶忙擦着地面停下了脚步,可是半天都不见一支箭飞来。突然,他猛地一跺脚:“中计了!”便率着焦急的战士们向敌人追去,在山脚下又开始屠杀跑得更慢的那些羊。正当他们向山上进军,打算全歼敌人的时候,天渐渐亮了起来。也正是这微微的一点亮光,救了他的命。 几支冷箭猛地从幽深的树丛里飞出来,借着亮光扑入他的眼帘,让他手忙脚乱地来了一个并不漂亮的后空翻,直接两腿叉开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不过好歹也总算躲过了那些暗箭,其中一支箭直接插在了他的面前。我差点没命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满脸滑稽的表情掩映进斑驳的树影。看着这幽深无际的山岭,谁也说不上来还有多少埋伏等着自己。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没等下一波袭击来临便退了回去。 “武仙”侥幸地逃过了一劫。她仰头看了看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又俯首看了看地,战斗的烽火终于在天明时渐渐平息。忽然,一个念头穿过了他的脑海,让她不禁担忧起来。这种担忧一下子盖过了她对自己的死活的关心,在渐渐熄灭的烽火中愈燃愈焦急。 “不知睡羊羊那个傻小子那边怎么样了呢。”她不禁自言自语道。 (待续……) 上章说到,“武仙”指挥羊族军队和梦太狼的主力激战一整夜,双方都损失惨重。而睡羊羊,也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请看: 第二十一章《噩梦》 “啊!”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惨叫声炸响在军营正中。你的两眼瞪得老大,眼泪汪汪,头挨在了地上。你惨叫的原因,与其说是从床上摔到地上的疼痛,不如说是你在梦中看到的可怕的情景。 你分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噩梦。在大后方的这段时间里,“智仙”早已迅速地调集了羊族可用的全部兵力,即使梦太狼突然杀入,羊族也有足够的力量来抵抗。你几乎是置身在一个极度安全的环境里,日日夜夜都有卫兵在你的营帐外站岗、巡逻,身边还无时无刻不伴着乐羊羊和力羊羊,除了把自己蠢死几乎就没有出事的可能。我究竟在担心些什么?你扪心自问。 难道,我是在担心她吗?你烦躁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到九霄云外。不可能,我担心她干什么?就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你越是想否定这些突然蹦出来的句子,它们就显得越根深蒂固、越挥之不去。噩梦里的场景重现在了你眼前,让你不得不接受残酷的梦幻。 疯狂地烈焰喷涌着,群狼的刀下早已化为没过脚踝的血泊。势如破竹的敌人把羊族那支弱小的军队一点点吞噬,让你无能为力。 “武仙”手把风魔,自在潇洒地出入于敌阵之中,浑身沾满了鲜血,扑满了烧焦的骨灰,却模糊不了那双冷静澄清的眼。疾风过处,群狼止步,倒地身亡,局势仿佛有些什么转机。 “反击!”她的声音依旧那么坚定,下达勇敢的命令。 正在往后退却的你惊回首,目光扫过了怯弱的羊群。我们的兵力明显不足,这根本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危险!快撤啊,''武仙''!”你惊呼道,可“武仙”仿佛不为所动,依旧坚决下令反击。她听不到我的声音吗?你惊恐地想着,又猛一回头,这才发现面前的路居然已被滚落在地的山石封死。原来,我们无路可退。 懂点兵法的羊都知道这是所谓“死地”,或拼死一战杀出重围,或做一只任狼宰割的瓮中之鳖。两死之间,她毅然选择了前者。 你也定下心来,将天剑缓缓亮出。反正都是死,拼掉更多的敌人就是赚了便宜。 羊族的军队开始重新集结、反扑,你也释放着天剑的能量,闭上双眼杀入敌阵之中。你知道这么做必死无疑,但你却又不忍直视自己的死。你一路冲过去,没有踩到鲜血的恶心的黏稠感,也没有触到利器的明显的撞击感。你惊讶地睁开了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透明,所有的敌人都像没有看到你似的直接从你身上穿了过去。我居然不在这个时空之内,彻头彻尾一个旁观者!你惊叹道。 一切不出你所料,同胞们一个个倒在了屠刀之下,最后,只剩下孤独的“武仙”,纷飞了残断的烈焰,凝固了苦难的鲜血,静静地、没有一丝声音地矗立在势不可挡的敌人面前,好像一座山。 梦太狼冷笑着走上前去,语气冷若冰霜:“这一天,终于到了。''武仙'',只要我用你的血唤醒了泣血更强大的力量,这普天之下,还会有谁是我的对手呢?至于睡羊羊那个小子,我要他死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你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口水,仔细聆听着“武仙”的回答。 “前提是你能取到我的血。”“武仙”似乎依旧平静,没有任何举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梦太狼放肆地狂笑了一阵,冷冷地回应道,“你就这么自信地认为,在力量这么悬殊的情况下,你还有活路吗?” “当然没有。”“武仙”的声音里没有惊慌,没有害怕,甚至连鄙视的情绪也没有。只是静得简直彻骨,“不过,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取到我的血吗?!” 在你还没能反应过来——甚至连梦太狼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武仙”掣起风魔,霎时飞沙走砾。她渐渐地向天上浮去,面容模糊在沙石里。忽地一转头,向大后方投来伤感的一瞥,静静地留下一句太无奈的话语。 “睡羊羊,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一道血光闪过,鲜血随着狂风流向了远远的大后方。伴着梦太狼震惊的神情,她的躯体落在了不知为谁而沉默了的大地上。 “''武仙''——!”你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仿佛这样还能让“武仙”从长眠中醒来,还能让她用她那特有的恣睢的语调再嘲笑你一次,还能让你讲完没讲完的分离时深藏进心里的话。可是一切,在一位烈士几近燃烧的躯体面前,都显得如此的晚。 …… 梦境渐渐散去,在你身上留下一大片惊慌的冷汗。忽然,你自嘲地笑了一声。“武仙”这么强大,这么机灵,怎么会有事呢?这只是个梦罢了。可是,心中总有一个声音悄悄地告诉你,梦,或许不只是梦而已。恰恰相反,它一直是现实的反映。你又开始惊慌起来。不知是因为她救了你,而你却思量着她去死;还是因为说了谎话,害怕永远无法补偿?直到一切化为现实,一切都尘埃落定,你才猛然明白,那是一个挣扎的灵魂对另一个更挣扎的灵魂的惊鸿一瞥、感慨万千。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在极度安全的境地里做了一个噩梦,眼睁睁地看着“武仙”被逼死在绝路里。而这个可怕的梦,真的将现实铺天盖地地吞噬了……请看: 第二十二章《生死两别》 他的目光扫荡着山谷底下渐渐零散的敌军,刀剑的光芒在渐渐升起的太阳下游离着,愈发凌乱不堪。脸上激动的表情简直就要爆炸开来,却又用同样因激动而紧握到穿不过一线阳光的双手遮挡在坚定的双眼前,一副想要掩饰什么却终于还是掩饰不了的神态。 我们这一夜的袭击实在是太完美了。不仅大挫狼族主力,还硬生生地让梦太狼这么强大的对手无奈退却了。这真是史无前例的伟大胜利啊! “嘿,你高兴疯了吗?”一个声音猛地冲进了他的耳朵。继而,他又感到两道静静的目光直直地顶着他,让它不禁尴尬起来。他转过身来,目光与“武仙”的双眸相撞了。 “不好意思,我确实……”他赶忙回应,却被“武仙”打断了。 “你确实太激动了。”“武仙”可不想拐弯抹角,“可是我们还没有赢,千万不可大意。” “别担心,我们昨夜的进攻很成功,给狼族打击不小。我在这最后一道防线上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我,他们一时间还不能从这样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只要我们趁早一鼓作气发动猛攻,狼族还不崩溃不成?”他自信地说。 “可是梦太狼……”“武仙”眼里露出了一丝难色,“恐怕不会如我们所想。” “拖延只会错过时机。”他提醒“武仙”,“小心情况会越来越不利。” “武仙”想想确乎有一些什么道理,便也同意道:“那就这样吧。狼族对火攻肯定会有所准备,那么今夜我们就换一种方式,偷偷摸进敌营中心,直取梦太狼的脑袋!” 此后一整天,羊族的士兵们都在谈笑风生,吃饱了撑地休息了一下午。谁也没有注意到敌人在干些什么。 太阳在飞梭下的丝线般飞快的时间的牵引力下直直地坠下了山坡,月亮又如以往一样百无聊赖地走上了半空。它也不会想到,在它下面的那片窸窸窣窣的影子将在这样的一个平凡却不平静的夜晚里遭受些什么。 “武仙”在队首踏着月光,飞速而又轻灵地悄无声息地跳着步子。羊族的军队正走在一条偏仄的小道上,只能看见自己朦朦胧胧的影子。“武仙”的警觉丝毫不减,不住地左顾右盼着,即便是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毛发倒竖。她心知肚明,如果一只狼发现了他们,她就必须在敌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的时间里冲上前去一刀毙命。可惊人的是,这儿居然连一只狼的影子都没有,羊族军队几乎就是走在一条直通向“光荣”的康庄大道上。而提出这次偷袭计划的将领,却毫无顾虑地用羊蹄拍打着满地的月光,歪着脑袋看着因极度紧张而神经兮兮的“武仙”,仿佛在嘲笑着她似的。 也不知泛过了多长的月光河流,狼族的中军帐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帐前简直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几只狼更是激起了那位将领的杀心。他用目光示意“武仙”抓紧下令进攻。 “武仙”原本还有些犹豫,迟迟不敢下令。可一看经验较为丰富的他是这样一副自信的神态,便猛一挥手,率着群羊若离弦之箭一般杀出,径直刺入了那些卫兵的胸膛。那位将领也神态自若地伴在“武仙”身边,看着倒伏在地上的敌人,径直劈开了军帐的帷幕。霎时,惊人的一幕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灯火空空地燃烧着,光芒装满了整个军帐。所有的陈设都如此的井井有条,只是——梦太狼不在这儿! “武仙”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叫做“中计了”的念头,心中暗叫不好,赶紧逃离了这个军帐。只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伴着冷冷的月光,可怖地回响在空空的山谷之中:“欢迎你们前来送死啊。” “武仙”硬着头皮顶上了梦太狼血色的目光:“梦太狼,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兵力,还可以困住我们吗?” 一阵微风拂过,梦太狼的狼毫向身后倒去,让他睁开了的双眼直映着月光,显得格外清醒。“你就天真地以为,我精心研究了二十多年的阵法还不能困住你吗?”梦太狼的声音简直令羊瑟瑟发抖,“乖乖受死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免得死得太难看。”他仿佛就像是在对掌下一只必死无疑的猎物说着话,目光简直就像是在逗孩子玩一般地戏谑。又猛一挥手,只听得小道上传来一阵毫无悬念的哭喊声。羊族的后路完全被切断成了两半,一半是希望,一半是毁灭。所有的羊都被逼在了后一段路上,像疯了一样地害怕地如潮水向营地深处涌来。 梦太狼得意地大笑起来,目光里的杀气简直就要把这些弱者刺穿。“好玩的游戏结束了,''武仙''!今天,你们一个也活不了!”泣血猛地飞出,在梦太狼的身边凝成了一片血雾。连狼影都看不见了。 正当“武仙”紧张地寻找出路时,她身边的那个影子坚定地仰起了头,惊人的声音直破苍穹:“和我一起守护在最后一片天地里的同胞们,现在是时候了!” 族羊们忽地停下了凌乱的步伐,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向这儿团聚过来,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武仙”惊讶地看着把她拉进绝境的这只羊,仿佛凝聚起了全世界的坚决,直直地立在扑天的血雾前。 “你……”“武仙”不知被什么震到了,浑身颤抖起来。 “对不起,''武仙'',是我的错。”他立在渐渐被血雾消蚀的月光中,语气里没有一丝犹豫,“现在如果我们一起逃跑,肯定会被梦太狼追上,双双性命不保。但是,如果我和我的战友们留下来,你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杀出去的。” “不!”“武仙”的话像是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而凭空跳出的,“该死的是我。是我没能让你们安全地回到大后方,是我执意在这危险的地方和狼族对抗。我要留下来陪你战斗到最后。为了击败梦太狼,这条命,我不稀罕!” “别犯糊涂了,''武仙'',你的族群需要你!你不想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就对需要你的那些朋友们负责吧!”那名将领从来没有这么高大过,像是一位神明,挥手指引着唯一的出路,“''武仙'',从那儿杀出去。根据我的经验,那儿就是最脆弱的阵眼!” “武仙”的目光里透着些许什么思索,好像想反驳些什么,可是铺天盖地的血雾已然越挪越近。 “''武仙'',你走!我和这些战友们苦守着片天地这么多年,无非为了葬身于群狼的猛攻。你不用知道我们叫什么名字,我们只是在这茫茫世界上注定被抹掉的无名小卒罢了。你记住我们的最好方式,就是忍辱负重地活下去、活到最后一刻——光明将黑暗刺破!”说罢,他把目光转了开去,冷笑着睥睨着那团血雾、那片血泊。 “你可真是个好小子!”“武仙”的声音哽咽了,“我们还会再见的。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你能让我认作哥哥!”却似乎不忍心去听回答似的,直往那个阵眼杀了过去。然而,一句率直的“一言为定”还是随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好像幻听。 狂舞的风魔下,阵形裂开了一道缺口,死里逃生的众羊拼了命地挤了过去,顶得敌人们东倒西歪。好像决堤。 “武仙”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地踏着阴暗的地面,向生的大后方狂奔而去,感觉就像丢失了什么东西。虚土从脚下扬起、落下,任无数生灵践踏却听不见一点儿声息,就像那些飞逝进历史长河里的可爱的生命。惊慌地一回头,那个渺小的影子静静地独独地向血雾中隐去,朦胧在淡去的月光和不舍的泪光里,同样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虚幻的狰狞在半空中的血雾,蓦地坠了下去。 (待续……) 上章说到,“武仙”虽然逃脱了敌人的追杀,可在最后决战来临之际,终于还是不忍苟活,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开始了最后一战。荒诞的结局,在最后的烽烟与黑天下一笔宕开……请看: 第二十四章大结局《光明眷顾谁》 惨乱的烽烟如同仙雾般地缓缓地散开,勾勒出那个身影的轮廓,愈来愈明显。再也遮不住了的,透出那张静若秋水的脸。步伐坚毅而又悲壮,沉沉地踏在黑天之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之间。 “你还是被我逼出来送死了。”梦太狼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个曾令他退避三舍的劲敌,满脸都是不屑。 “唔。”“武仙”的声音低沉沉地,却暗含着一股杀机,“不过谁死还不一定。” “哦?是吗?”梦太狼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猛地转过身来,“今天,我可是来解决所有的游侠的后人的。” “你敢?!”“武仙”一点儿也不让步,在一个短到不可计量的时间里亮出了风魔,“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王者!”话音未落便举兵扑向了阵眼。狼族赶忙连起了防线,黑压压的一大片。压抑得没有一丝声音,连尘埃在大军脚下起伏的声音都好似殷勤三更雨一般,窸窸沙沙窸窸沙沙连成了一片。 早已将死生置之度外的“武仙”对这如鬼门关一般压抑的阵形没有一丝的害怕。“智仙”告诉过我这是阵眼,全阵最关键也最脆弱的地方。凭借我的实力,一定可以攻破它!她自信地思量着,抡起风魔向前边的盾牌砍去。她很满意地看到削铁如泥的宝刀霎时劈开了不堪一击的盾牌。殷红的血液从盾牌的裂缝里喷涌而出,躲在盾牌后边自以为能苟全的那几只狼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直僵僵地仰面倒了下去。 你站在“智仙”身边,惊讶地看着“武仙”只一刀就撕开了防线的缺口,径直冲进了茫茫的敌阵之中,扑袭向梦太狼的速度简直堪比疾风,惊起一路风尘。 “''武仙''可真厉害!”你不禁感叹道,“在武艺上,我真是和她差太远了。”你说着,转过头去,却看见“智仙”已然满脸严肃。 “没时间废话了,睡羊羊!”他的声音居然也可以这么响亮,心急如焚的情感几乎就要迸发出来,“你难道没发现,''武仙''杀得太快了吗?后边的军队这个在尽力追赶她,可是还是被狼族隔断了。她其实已经被包围了,只是她强大的实力蒙骗了你的眼睛!” 你定睛一看,不禁寒毛倒竖——“智仙”的分析完全正确!虽然“武仙”骁勇地冲杀着,如入无人之境,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她身边的敌人正在越聚越多!这时候“武仙”要是有个什么失误,那后果真是—— 真是要命!你赶忙一个箭步跳回营地,拽上乐羊羊和力羊羊就往下边的敌阵冲去。“都随我来!''武仙''有危险!我们和狼族拼了!”你向身后的整支大军呼喊着,三步并作两步地去拯救你的救命恩人。 “智仙”双手紧握着,脑海里疯狂地计算着还剩多少时间;而对面的梦太狼,却正在为即将困死“武仙”而激动万分,不住地调动着兵力来迫使“武仙”应接不暇。谁也没想到后来竟会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 “武仙”满脑子都是冲上前去杀掉梦太狼,风魔挥动的速度达到了她自己从未达到的地步。再没有规规矩矩的一招一式,而是出神入化的随心狂舞。终于,不知是不是体力不支的缘故,一个惊人的破绽在她的刀下闪现,待机已久的敌人无耻地一剑刺来。 一剑,便是穿心而过。 “武仙”感受到了真切的撕裂的疼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一切霎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起落的风尘,掠过梦太狼得意的冷冷的笑容。 “武仙”仿佛这才明白这就是现实,满腔的愤怒简直就要和着热血喷出。 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风魔好似轻灵的箭矢,从她掌中向着已然相去不远的梦太狼飞去。梦太狼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瞪大了双眼,瞳孔却在随着越飞越近的夺命“飞刀”急剧地缩小,便吃惊地看见自己也被刺穿了胸膛。你也已然从边上杀入,将围住了“武仙”的那一整群狼统统击倒。追赶上来的羊族大军,也终于宣告了狼族阵形的崩溃。 两个将死的敌人默默对视着,沉沉地不作声。梦太狼扫视着自己渐渐无力的身体,思量着自己愈发可笑的结局,突然开始大笑起来。我准备了二十多年的战斗,我积聚了二十多年的血恨,终究还是倒在了强大的敌人面前。他猛地仰天长叹一声,仰面倒了下去,霎时奇绝,死不瞑目。而“武仙”见到此景,也摇了摇头,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空望着上面乱乱的硝烟、黑黑的苍天。 你这才从面前荒诞不经的影像前清醒过来,仿佛霎时在噩梦与现实的交线上惊醒过来。你突然“扑嗵”一声跪倒在“武仙”面前,惊恐地叫喊着:“''武仙''!''武仙''!!!你千万不要绝望啊!”却只见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把双眼缓缓合上了。 “''武仙'',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不敢说出口。”你的声音里透着积压了许久的悔恨,仿佛——不,就是希望现在倒在地上的是自己而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其实,我真的好想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早就迷失甚至牺牲在这荒凉的战场上了!可是每次我刚想开口,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废物……” “武仙”忽然把已经闭上了的两眼睁开了,脸上也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闪过浅浅的欣慰和深深的无奈。“睡羊羊,现在说这个,是时候吗?”她的眼里,已说不清藏着什么情绪了。 “''武仙'',你说过你不需要休息的,你说过我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你一定会没事的,''武仙''!我还想让你陪我去看看我们曾经坚守过的破败的战线,还想回到那片天地里再叙一次离别,还想走回那片拯救了我的灵魂的刑场,还想再去看一眼废墟里的故乡,哪怕就一眼——你不能出尔反尔的,''武仙''!”你的声音里渐渐透出来哭腔,最后干脆让泪水肆意奔涌,落在了“武仙”被风尘洗刷得一塌糊涂的毛发上。 “别再骗自己了,睡羊羊。”“武仙”的气息正在渐渐消失,声音越来越轻,却愈发震魂荡魄,“别打扰我了。我累了,要休息了。我要做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着青青的草地、蓝蓝的天空,还有可爱的英雄……”她的头埋入了虚土之中,双眼渐渐闭上了,再听不到一丝声音。几缕神奇的光晕从她的伤口中流出,渐渐地汇成一块宝石的模样,连接着鲜红的丝线,轻轻地挂在了你的脖子上。“武仙”静静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分明是从天际传来的:“这是风灵石,我最后的力量的结晶。挂着它,就好像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了。” 你呆呆地站起身来,浑身伴着神器反射的风灵石的微光不住地颤抖。结束了,狼族已经彻底溃败了。可是,羊族真的赢了吗?杀了梦太狼,就是羊族的胜利吗?天好黑啊,这是不是另外一个噩梦啊。 乌云总算裂开了一个口子,阳光在地上游离着,从僵立着的你身上滑过。这或许就是这两位战死的英雄吧。朦胧间,你仿佛看见了梦太狼和“武仙”的灵魂,轻轻地飞上苍天。他们对视着、笑着,在天上交织成高大的正义的图腾,顺着阳光,走到了地上。可是它,也不知该去笼罩谁了,步伐愈来愈乱。 其实,光明会眷顾谁啊。那就问问风会眷顾哪一片云彩,就问问雨会眷顾哪一棵春草,就问问世界,会眷顾哪一个“人”。 所有的过往,都是尘埃起落里生死的复述。天沉下来了,我们便上路。 那些傻傻的英雄,那些笨笨的孩子,那一整个远远近近的过往,都早已去往天堂歌唱。 只是可怜了的,让你不禁跪倒了的,独独那几缕绰绰浅暖的微光呵! (本部完) 后言 长吁短叹地写下最后一行字,已然不禁泪光点点。奋斗,虽然微弱,只留下令人嘘叹不已的毁灭,但正是因为奋斗,这样几位英雄的事迹穿越了千古的时间,站在了我面前,让我不禁为之动容。他们,虽然有着不一样的追求,却在这微光下不分敌友;他们,虽然有着不一样的爱恨,却在这微光下一同光荣。这微光,便是我敬他们的唯一缘故! 懒羊羊 封底 一声惊雷一冷夜,一纸荒文一场眠。 绰绰光影为谁显,虚土泪已涟。 笔***千古气,云海茫茫万丈天。 愿仗青天屠龙剑,烽烟护君前。 可叹群英寥落矣,又惜图腾无处连。 且伏沙场伴君眠,仰望是苍天! 可怜的,是美丽的微光。 逝去的,是可爱的生命。 忘记的,是整个的过往。 无可定义的,是复杂的正义。 微光,为正义而可怜。 过往,为生命而忘记。 “杀了梦太狼,就是羊族的胜利吗?” 原本顺理成章的一句话,在这个故事里多么可笑。 谁都没有赢。 更可怕的事儿正在这片假假的天空下酝酿着。 打开第三部《天尊不死》,你会看到它的名字—— 是非爱恨的毁灭。 第三 第3部《天尊不死》序 铺天盖地的乌云像缺了一块的拼图了,蒙头转向地乱撞着,总是漏下一束假假的迷离的光晕,从你掌中的天剑上滑过。你却浑身僵硬,好像一块冷冷的冰块。 他们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再没有谁能与我争锋了。那我还是什么?思寻着,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把你的大脑击穿,让你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怀疑的眼光几乎就要把自己掀翻。 我……我不就是巨龙么?!你无力反抗这个事实,只是再次扪心自问:那,我又该是怎样的一只巨龙呢? 你也没有想到,你的抉择会如此的绝决。 毁、灭。 懒羊羊 序中说到,一切已然虚假,就连太阳光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而无奈的睡羊羊,除了接受生离死别,已然别无抉择……请看: 第一章《大梦初醒》 一切都恍若梦境一般地不真实,只有那一阵阵扬起的尘埃扎在你脸上痛痛的感觉还告诉你至少还有半身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至于那另外半个身体,惊飞起又不知倏地顿落在哪个山梁上,你也不敢过问了。天空上,压抑的乌云层层地堆砌翻卷,沉闷的天黑得好似万古的长夜。可骤然疾行的那一片阳光地带,又如同夏日的白昼一般清清楚楚。塞满了血腥味的疾风里,弥漫着渐渐淡去的硝烟的气息,告诉你这虚幻又仿佛确乎是真的——你还废物般地活着,可面前的这只羊和那只狼都已经死了。风灵石发着虚虚浅浅的光芒,往你的耳朵里填充着“武仙”淡淡的声音,却幻化成了一阵阵的鬼泣,凶神恶煞般死死地拉扯着你已然不堪一击的内心。你像个疯子一样地甩了甩脑袋,死命摆脱那些东西,捧起神器望着自己假惺惺的脸,盯着自己空旷旷的眼睛。或许也只有在神器的映照下,你才能求得一点儿平静。 死沉沉的神器上,隐约闪着当年称霸天下的巨龙的身影。一张张镀着金黄色的图片从上面不厌其烦地飞逝过去。朋友们的每一滴泪水、每一个表情,都聚焦在了这小小的镜像里。想当年,正是这一幕幕的喜怒哀乐,凝成了无坚不摧的圣力。即使是巨龙,也倒在了悲愤的群羊面前。可是如今,在这破败的战场上,这圣力空空地直直地扑天而去,你又该如何相信! 你呆呆地出神地望着神器上似真似幻的影像,忽地化为乐羊羊和自己相互偎依。数秒后,冰冷的身体上引来的第一阵温暖让你感觉到了现实。“别害怕了,睡羊羊,一切都会过去的。”那个声音暖暖的,柔柔地抚摩着你破碎的心。 “还是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会更好些。”你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软弱得好似被打败了的残兵。 “我也希望能对你这么说,我比你更希望结局不是这样的。”背后飘来“智仙”虽然平静却丝毫无法掩饰伤痛的声音,“其实我比你更痛苦,但是我不能欺骗你。现实,虚假得好似梦境。”他猛地疾步走到你面前,盯着你的双眼补上一句:“或许你应该更加明白,梦境,往往又真实得可谓现实。” 你像是挨了当头一棒,一下子被敲回了现实世界,猛然一惊,浑身冒起汗珠来:“''智仙'',可是这……这……”继而着当头一棒的后劲让你近乎晕厥,浑身霎时像散了架的四边形一样地软了下去。若不是及时赶到的力羊羊与乐羊羊合力把你搀住,这片死寂的战场准会慷慨大方地接受另外一个尸体一般的躯壳。再多一个也不足为过。 “''智仙'',给我一点儿时间来说服我自己。”你的声音故作平静,却深藏着挣扎着的无际波澜。你其实根本不知道要说服自己去干什么,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怎样的一个决定才能和解这段可怕的回忆。追求美好,无疑是一种欺骗;相信现实,更加是残忍无比。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静得可以听见沙场上哪些尸体哭泣的声音,静得可以听见天空上这段时间踽踽的思绪。后者是那般的犹豫不决,像只坏了的钟似的,走走停停地卡顿了好几秒,久得像是好几年。 “智仙”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只剩下了坦然的平静:“算了吧,睡羊羊,就算这是大梦一场,也是时候清醒了。这是''武仙''她自己的抉择,现在的她一定还在为她自己的抉择欣喜不已呢。她不希望我们为她难过。我们这样打扰她休息,她会心烦的。” 这话让你猛地仰起了头,目光戳破了厚厚的积云。想来“武仙”你真是这样的吧。你告诉过我要好好儿活,却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这是你自己的抉择。你不希望我为你悲伤,更不希望我追随你的步伐。你为了我们而献身,就是为了让我们好好地活下去啊! 活下去活下去!你站直了身躯,天剑的清辉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正如你过去直面巨龙时一般地坚挺。逝去的,不论是美好的回忆,还是圣洁的生灵,就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去吧。熬过了这漫漫的硝烟,褪去了那久久的仇怨,傲立在这吞噬尽一切的浩浩血泊之上,闪耀在那虚假沉郁的的黯黯天空之下的,便是终于清清楚楚的勃勃生命——生命! “这荒凉的现实确乎是一场大梦啊。”你的声音像是居身浩渺烟波中的游丝一缕,忽而腾空而起,“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我选择相信!” 站在你身边的乐羊羊怕这话于你有点儿危险的弦外之音,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你平时常掌着天剑的右手:“睡羊羊,你别……” 你见他慌成这样,不禁笑了起来:“你多虑了。我已经想通了——用死亡来逃避现实,那可没什么意思。我已经醒来——相信这无奈的一切,并不意味着我不能追求生命。恰恰相反,''武仙''的牺牲,梦太狼的覆灭,这一整片血泊里起起落落的尘烟,让我更加感受到了我自己更是应该固执地活下去!其实,抱着这样一条脆弱的生命,走到现在已是不易。” 风灵石发起光来,澄静地普照了这片残酷的大地。正在为失去同伴而哭泣的族羊们都纷纷擦干了眼泪,目光一致地向你投来。乐羊羊讪讪地缩了手,向后边退去,恭敬地看着这个醒过来了的你,圣洁的灵魂伴着“武仙”的光辉,濯洗着脆弱却没有倒下的那些生命。 “这才是我们的屠龙勇士啊!”身后传来一阵渐渐明快的欢呼声,痛苦正在慢慢地从血泊上从远处走去。 即使这是无力拯救的大梦一场,也是时候醒来了。落入史册的,是血腥的一笔;纳入心灵的,却是蓬勃的生命。死寂的鬼泣的战场上,弥漫的是我们的笑声;残酷的无奈的大梦里,普照的是我们的觉醒。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接受了现实,并选择了生命的力量。痛苦远去了,安宁快乐的生活就此重启,可是天边,那一抹黯影……请看: 第二章《暮天下》 忽而双脚极不自然地悬在了空中,像是从悬崖边上无端地跌落下去。你的脸上,猛地切换出一种极度诧异甚至滑稽的怪异表情,然后便是一阵头晕目眩,来不及思量便触了底。却如落在跳床上一样地,软软地又弹了起来,飞得好高好高,都要独享那束独独的残光了。 你在半空中稳住了身体,忽地悬停在那里,这才发现是下边的族羊在把你一次次地接住、抛起。你的表情里霎时增添了几分尴尬,好似那种后知后觉的不识好人心。 “谢谢大家的好意。不过你们也太用力了点吧。”你郁闷地说,“早上我吃了多少青***们知道吗?我都快要被你们整吐了!” “算了吧,睡羊羊,我们该回家了。”乐羊羊提醒着你,“毕竟大家都很感谢你,也都看到了美好啊,屠龙勇士!” “嗯。”你点了点头,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那我们出发吧……啊呀,你们——”你还没把话说完,又被群羊举过了头顶。 既然大家真想抬着我,那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了。你傻笑了一声,便坦然地躺着了。百无聊赖地捧起神器,看见风灵石的光芒照过来,显着的影像竟不再是手拉手的自己和乐羊羊,而是微笑着的“武仙”,仿佛要说什么话似的。你直勾勾地盯着她,半天不见有什么变化,也听不到她的声音。这时你才猛然意识到,“武仙”的影像来自于在你身边同样被族羊抬着的她的本体。你一转头,歪着脑袋看着她。 “''武仙''?”你神经错乱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尽管声音很轻,在你自己听来却十分清晰。 你当然失望了。四周一片兴奋的喧闹声,哪里听得见什么答复。 真是奇怪。我怎么会以为她还活着呢?抑或我以为她不是只一般的羊,死了还能回应我?你忽然感到浑身僵硬,苦笑着极不自然地把头扭了回去。 心不知怎么的疲软了下来,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你闭上了眼,疲倦地听着自己浅浅的匀匀的呼吸声,然后不知不觉地,意识就模糊了。眼前的黑暗蓦地转为光明,让你竟感觉有几分不适应。一地乱七八糟鬼画符样的石刻连着一片青青的草地,仅仅在交线上绵绵地排着密密匝匝的灌木。阳光明媚如春的芳草地上,两个熟悉的影子正在说些什么。正对着面的那个显然是游侠;而背对着你的那个,你就是瞎了眼都能认出那就是“武仙”。游侠赞赏地笑着,拍了拍“武仙”的肩。 真没想到梦里还能和这两位英豪相见!你兴奋地向空中一跃,像一只小羊一样肆无忌惮地向草地上奔去。可是霎时,一切消散成灰,独留你空空地迈着步子,霎时落入了无尽的深渊。你惊出了一身冷汗,两眼撑得大大的,盯着乐羊羊焦急的脸。天空又黑了下来。 “睡羊羊,我们都已经到了,你怎么睡这么死啊!”乐羊羊嘴上在抱怨,可是那种无以言表的兴奋早就毫不掩饰地画在了脸上,“以前快乐的生活回来了,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玩了哦!” 你张嘴刚想埋怨他几句,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这时候叫醒我。可是一见他这副模样,竟不忍心说出口,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诶,睡羊羊,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那个夸张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乐羊羊敏锐的双眼。 你摇了摇头,又仰面看着上边那片依旧乌云密布的透着金黄的暮光的天,心绪不禁又凝重起来,正如胸前鲜红的丝带缠绕着青黑色的藤蔓,凌乱不堪。无意间说出一句:“你们还会相信一只放手让英雄去死的羊吗?” “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不能相信的!”说话的是力羊羊,声音洪亮有力,“对朋友,应该比对族长还要忠诚!” 你转头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一句出乎他们意料的话浅浅地蔓延开去。 “如果我变成了巨龙呢?你们会选择相信我吗?或者你们会选择杀了我?” 四周霎时安静了下来,乐羊羊激动的神情和力羊羊坚定的神情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天空中的乌云都惊讶得甚是狰狞,不知名的鸟儿长叫一声,有几分像悲剧了。 这声哀鸣倒是让乐羊羊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变成巨龙那样的坏蛋呢!睡羊羊,你也想太多了吧!”他轻而易举地推翻了你的假设。 “我只是打个比方,就像巨龙那样强大的。”你忙解释道。 “即便如此,你依然值得我们相信!”力羊羊虽然听了你的话才略懂你的意思,但回答却一点儿都不含糊,“实力的高低,又怎么会影响我们三剑客自幼产生的生死情呢?你看看神器,心里就有底了。” 你舒了一口气。这个回答让你放心了。他们是我真正的朋友。我再笨、再坏、再孤独,在他们眼里,我只有一个名字——“朋友”。 你确乎感到身边都是阳光了。 可是,抬望眼,仍有那么一座凉凉的积霜的山让你叹息不已。在那座山顶上,是族羊为“武仙”兴建的墓地。雕刻石像的声音丁丁当当丁丁当当片刻不敢停息,笼罩在死沉沉的山头上,愁得树儿低着头无力阻止落叶若飞花般飘零,在你的心头一点点一点点地遮成一片永远的阴翳。 (待续……) 上章说到,内心凌乱不堪的睡羊羊无心享乐,无意间证明了乐羊羊和力羊羊对自己彻头彻尾的信任。可是那座霜山,在睡羊羊心头挥之不去。阴森压抑的霜山顶上,空虚的气息正在集聚……请看: 第三章《霜山顶》 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这样华美的盛宴了,简直就是在庆祝屠龙成功似的。巨石上的美食交错纵横着,惹得你忍不住大吃特吃起来。巨石上的美味交错纵横着,惹得你忍不住大吃特吃起来。忽而噎住了。 “丁、丁、当、当。” 熟悉的声音如晨露一样凉凉地扑面而来,让你的食欲一落千丈。你的手拍在了冰冷地托举着盛宴的巨石上,整张脸因窒息而骤白,浑身开始抽搐起来。 边上的乐羊羊发现了你的不对劲,刚想说什么,却只见你把刚刚咽下去的美食一股脑儿地吐在了默然的大地上。 “睡羊羊,今天大家都高兴,特意举办了这个最高档次的庆功宴,你就悠着点吃吧。瞧你把自己害的……”乐羊羊一边轻轻拍打着你的后背,帮你理顺呼吸,一边真诚地“责备”着你。 你却站起了身,神情闷闷不乐。“我有点儿不舒服,先走一步了。”你简单地告辞道。 “可是,屠龙勇士,你的勇气在领导我们取得胜利这件事上功不可没啊。”族长站起身来向你致敬,借力挽留着,“今晚这庆功盛宴,也全是为了你而举办的啊。” “那你们就把庆祝的对象转换成胜利吧。”你的声音好像还没从被噎住的那个状态下恢复过来,死沉死沉的,“我需要自己去一个荒僻的地方去静静。你们也不用阻拦我了。你们知道自己拦不住。”说完便向那片黑黑的山影里隐去了。 也不用再去管背后那群羊会对自己的突然离席有何感想,也无需再去理身后那片繁华会有多么的愉快。踏着十几年雨点凿出的小径,穿过黑压压的凌乱得像爪牙相错的光秃秃的树影,撕开心头雾蒙蒙的虚幻,便是唯一真实的霜山顶,那片震撼心灵的新生墓地。 像宣布死亡的冥钟一般不忍细听的凿刻声霎时顿住了,从悬崖上呆呆地摔落到深谷里,摔得粉身碎骨。为了完成这件完美的“艺术作品”而昼夜不歇的雕塑家们随手拭去了额上紧张的冰凉的汗水,把不离手的凿子掼在了落霜的山顶上。你出神地向那座雕像望去,想要看清楚那刻的是什么。正当一筹莫展之时,背后猛地响起一个声音来,差点把你吓得魂飞魄散。 “屠龙勇士,你看雕得像不像?”原来是你的族羊冷不防地冲了出来,不由分说扯着你就往那座雕像面前走去。你就呆呆地被拽了一路,神志清醒过来时,你已经站在那座新刻的石像面前了。迎面而来的真实感,一下子又把你拽回了窒息的状态。 “太……太过于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啊!”你惊呼起来。“武仙”那再熟悉不过的逍遥自在的静静的气息仿佛又一次在你的眼前显现了,让你强忍着才没有说出那句抱怨的话语。 可是,你们真的不知道,一比一的身高加上丝毫不差的气质,才是最伤心的吗? 你把在心头积压了好久的气缓缓地吐了出来:“你们回去休息吧,我需要一点和''武仙''独处的时间。” 众羊面面相觑,脸上的一片茫然把他们的不解不加掩饰地表达了出来。一只羊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另一只羊拽了拽,知趣地闭上了嘴,转身掩入密林。渐渐地连黑影都黑到看不见了,只留下这座山顶上死寂的一隅。月光由于层层的乌云好不清晰,让你和石雕的影子朦朦胧胧地并排拥躺在积霜的地面上,到底谁死谁活都分不清了。 你的头斜斜地倚着石像的肩,浑身的毛在怪异的黑黑的风中颤抖。你的目光呆滞,泪水全无,直直地戳着死死的乌云,傻傻地晃着浅浅的月晕。这儿猛地亮起来,忽然又流向那儿。在山顶与山谷间跳跃、穿梭,又不知怎么的不见了,就像在哪儿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杳无音讯。它摔死了吗?你被自己一晃而过的傻念头吓了一跳,又不知怎么的在这冷冷的山顶上汗水涔涔,呆呆地倚在那儿的——不动了。 你空空地睡着了,无梦,一片黑暗。一阵阴风掠过,你像是受了惊吓地睁开了眼,意识却还是朦朦胧胧的。一阵阵叹息一样冗长的呼吸在风里流动着,让你总觉得是身边这座石像发出的,却来不及思量,又被这实际上完全来自自己的呼吸声牵入了深深的无梦的黑暗里,让你不知道是该挣扎还是哭泣。 这煎熬的黑暗终于让你醒得好早,简直就是和太阳一起起床的。但是你一时间根本看不到太阳,捧起神器不知道想看到谁的影子,抽出天剑又不知要让自己的力量去向何方。风灵石虚虚浅浅的光辉吸引着你,让你对这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干什么的走过来走过去的风作第六或者第六十次研究。这是你才意识到,原来日日夜夜的无尽黑暗也是会让羊发疯的。 也不知枯等了多久,天空终于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阳光迫不及待地倾泻了下来。 扑天盖地的乌云像缺了一块的拼图了,蒙头转向地乱撞着,总是漏下一束假假的迷离的光晕,从你掌中的天剑上滑过。你却浑身僵硬,好似冰块一般。 他们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再没有谁能与我争锋了。那我还是什么?思寻着,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把你的大脑击穿,让你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怀疑的眼光几乎就要把自己掀翻。 我……我不就是巨龙么?!你无力反抗这个事实,只是再次扪心自问:那,我又该是怎样的一只巨龙呢? 你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那座完美的雕塑。 “算了吧。太假了。我没试过。我不知道。”你有意无意地把“试”念成了平舌音第三声。 (待续……) 上章说到,在霜山顶上,睡羊羊开始在死生的思索里挣扎。正当他迷茫而苦笑之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请看: 第四章《谁的影子》 树枝槎枒,寂寞了过去的繁华;光影缭乱,离散了真实的笑话。只倏地一声,一个黑影掠过树林,惊得你往侧边上一跃,仿佛躲过了一支暗箭。转过头来,却什么也没有,空有着自己一身倒竖的毛发。 又是倏地一下,直从你身旁擦过了。你像是被扇了一个耳光似地把头往另一侧一拐,却发现依旧一片空无。 木然。黯然。目光惶恐,一脸灰白。 那是谁的影子,沙沙地走得太快太快。我看不见那个轮廓,也不敢想象它是否真的存在。黑寂的霜山顶,不会有生的颤动,只有死去的凉白。那是不是一阵一阵的风,吹回了过去的年代。吹走了繁华的羊族,看见了过去的衰败。不知死活地拂过伤心的石像,翻滚起我们挣扎过的光明时代。 那是谁的影子,草原上跑得太快太快。激越的铃铛声在耳边澎湃,让我忘记牺牲的无奈。辽阔的草原上,不允许死的遮盖,只有胜利的光彩。那是不是一场一场的梦,归去了相依的愉快。撑起了惶恐的生灵,燃起了觉醒的火海。震魂荡魄地撑住危难的自己,又笑起我们相息过的奋斗气概。 乌云呵,你怎么沉得这么矮这么矮,揉着我们的影子,在静默等待着的青天下绽开。即使是这遍了山野的枯树,惊惶地也知道那些英烈的风采。从而默哀,从而无可奉告地垂首伤感。那薄薄的一层,又怎么会把我们隔在天河两端。黑会散尽,我也醒来。 风灵告诉我她永远存在,存在的是天河的彼端。凡是她说的,不论是曾经,抑或是现在,甚至是未来,凡有血性的,必都能听见。 我听见她在天上喊我,我听见她在地下喊我;我听见她在一年年繁芜的草原上喊我,我听见她在一座座静默的群山里喊我;我听见她在离别的大军帐前喊我,我听见她在那一座村庄的废墟上不住地喊、喊……惊得云都往边上散开。 天上的光明霎时便喷射出来,像是燎原的箭雨,让你的双眼一时不敢睁开。也便是等太久了这一刻,神器又开始焕发圣明的光彩。送出万丈光明,点亮了霜山下的黑白。惹得族羊惊奇地向你望来,惊讶的表情早就盖住了过去不解的神态。 这是我活着的影子,无可阻挡的光明之海。我说过的话,全部都要成为实在。活成他们信仰的样子,也便是最好的存在。如同英烈的石像,向四周发射着正义的光斑。锁住动摇起伏的尘埃,安定终于相信的心海。 虽然,我知道有一天我会相信一切都不是如此这般的简单,因为神器也早就伤痕累累;虽然,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忘记自己是谁,会连拍自己三个巴掌都清醒不过来,因为身边的石像告诉了我如此这般。 神器,永恒地活在我胸前,闪过的是那些可亲可敬的影子。那是游侠纵横在草原上,那是朋友与我并肩作战,那是团结的羊族,在大战中英勇地放下自己苟活的理由,捣碎了劲敌的嘶喊。 可是,最后有资格停在神器上的,只剩下我清醒的双眼和挣扎后甚至悲壮的容颜。那是被我实实在在地看到的,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的真正的我。无可掩饰也无需掩饰的爱与恨,奔腾在可悲甚至可怕的命运洪流。 你哑然失笑,不知是心寒还是轻蔑地,和霜山顶上冷冷的霜一齐凉凉地散了。天剑直直地躺回了剑鞘里,你一转身,避开族羊们惊喜的太亮的目光,缓缓地向山的那边隐去了。让他们去敬仰“武仙”吧,那才是他们值得做的。而我,还是好好地去记住我有一个叫做睡羊羊的名字,好好地去相信自己就是个喜欢没事发点神经的疯子吧。其实做真正的我自己,我就满足了。你笑着,想着,脚步轻灵地搅动着树影间暖暖的一池阳光。 天上的影子和地上笑的力量一样,流得好快啊。在云朵和云朵之间随意地跳跃着,突然从哪朵云上不小心“扑嗵”一下掉下来,让你满心希望地想迎上去拥抱他们。却只见他们早就意识到云朵和云朵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大,拍了拍身上的风尘,一跃又闪到另一朵云上去了。唔,天空都轰隆隆地响起来了呢。 你干脆坐在了地上,看着激昂的雷声带着他们在你的眼前一次次地亮相。奇怪的是,这天空的舞台怎么越来越小了呢。他们的脚步,又怎么越来越局促不安了呢。 乌云如闭上的帷幕一般,霎时透不过一束光了。可还没等长夜般的黑暗将族羊们笼罩,帷幕的相交处便被猩红色的一点光戳破了。一颗硕大无朋的脑袋撞破了层层的乌云,继而一双巨翅拨开了漫无边际的云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影子出现在了你漫不经心的双眼前。 怎么,十几年前的巨龙也要来凑凑热闹吗? 山另一侧的惊叫声打断了你的思绪。你甚至从纷乱嘈杂的声音里辨认出了乐羊羊那格外震惊的一个:“是巨龙!大家快跑!” 怎么,他们也看到了?你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巨龙依旧高傲地飞在那里。你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天哪!这条巨龙是真的!”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感受到了先人们留给他的力量,大义凛然地选择了令众羊信仰的真实的自己。可是巨龙突然复苏,睡羊羊还没能喘口气,又被卷入了另一个可怕的阴谋……请看: 第五章《困境》 被巨翅一分为二的云朵拖着一条断断续续的足迹,向天上四面八方逃散开去。它们和地上奔逃得手忙脚乱的羊一样地哭泣着,一样地一对对地撞个满怀。巨龙血红色的双眼似乎喷射着仇恨的火焰,让整个世界陡然升温。他的目光,竟然好像比十几年前更加无情了些,也不言而喻地更加可怕。 巨龙傲然地仰头张开了大嘴,十几年前令全世界闻风丧胆的那颗耀眼的光球在惊慌失措的羊族面前再现了。你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向远处跑去的族羊们不时回首看着后面杂乱不堪的羊群,想要嘶吼却又不敢浪费半点儿逃命的时间;而脚步慢些来不及逃跑的虚弱一些的羊,纷纷抱成了一团一团,不住地瑟瑟发抖。乐羊羊拉着力羊羊,坚定地挡在崩溃的同胞面前,满脸从容就义的神态。渐渐扩大的光球凝在他的眼里,再映入了你焦虑的眼睛,让你不禁咬牙切齿。 巨龙猛一低头,一道光束俯冲下来。乐羊羊不屈地仰着头,却迟迟不见光芒把自己击中。定睛一看时,一个熟悉的影子堵在了高高的半空,将可怖的光线挡在了另外一边。正当他惊讶之时,半空中那个不要命的影子霎时坠落在了他面前。 “睡羊羊,你被光线击中了!”他惊呼道,“你怎么这么傻,我们死了羊族还有希望,你死了那就……就……” 你看着脚底正在被一寸寸的岩石爬满,目光好似习以为常。“你们快走,我留下来对付巨龙。”你以命令式的口吻严肃地说道。 “不,你都要被石化了还怎么对付巨龙啊?!”力羊羊的语气比你的还要强硬,“傻子你都要死了你还没意识到吗?!” 你看着岩石向你手臂上爬来,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狠狠地一甩手,天剑的光芒霎时迸发出来,浑身的岩石向四面八方炸裂开来,散了乱乱的一地? “有天剑在,巨龙是封印不了我的。”你说着,亮出天剑,劈开了巨龙射过来的另一束光芒。 “那更好,今天我们再来屠龙一次!”乐羊羊激动地喊了出来,两眼里闪烁着某种不可战胜的耀目光芒。 “我出手了,你们注意保护自己!”你吩咐了一句,自顾飞到了巨龙面前,一提剑直直地指着巨龙丑陋不堪的脸。 “巨龙,你听着!现在不是你能捣乱的时代了,你最好乖乖滚蛋,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就别怪天剑无情了!”你义正严辞地警告着巨龙。 巨龙的眼中闪过了一种异样的光彩,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轻蔑。 你被这种冷漠的态度激怒了,手擎天剑凝起一道天光,直向那张丑陋的不识相的脸上砍去。正当你等着巨龙化为碎石坠入深谷中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巨龙张开大嘴,深吸了一口气,愣是吸下了那道天光,把没稳住身子的你也连带着吸了进去! 惊慌的你滚入了巨龙巨大的身体,心中咒骂着自己这回可真得死了。巨龙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法力啊?事到如今,你不得不自认倒霉了。 正思量着自己将会被怎么整死,你就冷不防地摔落在了一块岩石上。眼前的景象是那般的壮阔,竟让你忘记了去感受疼痛。你看见了宏伟的山川和喷薄的云海,陡峭的山石和汹涌的河流。天地的分界线都模糊了,更不知道何处是个尽头。好像是一幅横亘了两个世界的长卷,写着整个世界上每一个美丽抑或可怖的名字,纷纷编上了不同的未知数。 猝不及防地,几道黑光从四面八方飞来,凝结在了一点,刺眼地一闪,压抑地蔓延开来。你屏住了呼吸,担心受到这可憎气息的侵蚀。只见那个噩梦般存在的影子冷冷地傲立在了你面前。 “睡羊羊,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相遇吧。”他的语气冷若冰霜。 “梦太狼!”你震惊地喊出了这个让你依旧毛骨悚然的名字,“你不是已经死在''武仙''的刀下了吗?!” “我确实是死了。”梦太狼的声音听来依旧那么可怕,“但是大家都没想到啊,心狠手辣的我居然会如此毫无悬念地填补了毁灭之神神位的空缺!看看我的毁灭之镰吧,我可是要你死多少次都不为过呢。”他掌着闪耀着黑光的毁灭之镰,得意地狂笑了起来。 你双手撑着地,往后挪了几寸。“你……你要干什么!”你惶急地惊叫了起来。 梦太狼一个箭步冲到了你面前,把左手搭在了你这个现在看来怯弱不胜的对手头上,轻轻地抚摸着,阴险地冷笑着。“我要陪你玩啊,玩不死几只羊我是不会罢休的。”他的声音简直可怕得要蚕食心灵的,“我会让你乖乖听话的。” 第一次“享受”着“狼”的“爱抚”的你简直就要发狂了:“少啰嗦,要杀就杀,这样来侮辱我真是令羊忍无可忍!” “不不不,直接杀了你实在是太不残忍了。”梦太狼立刻断绝了你的想法,“我复活巨龙,把你骗进巨龙体内,只不过是游戏的开始。现在你该继续游戏了。” 一瞬间,梦太狼消失了。你眼前的景象蓦地转成了现实。依旧是凉凉的群山和四散奔逃的族羊,只不过横看竖看都更凌乱了些。你想回到地上和朋友们团聚,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再那么灵活了。你惊讶地看着自己——一身坚硬的石头、一条长长的尾巴、一对遮天蔽日的翅膀…… 天哪,梦太狼把我变成了巨龙!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过于自信地迎战巨龙,却反被巨龙吸进了腹中。成为了毁灭之神的梦太狼把睡羊羊变成了巨龙,开始了他屠杀的阴谋。“被死亡”的睡羊羊,真的会甘心做梦太狼凶残的棋子吗?请看: 第六章《另外的世界》 天空害怕地发起白来,简直和你的羊毛——哦,不,你现在没有羊毛。适合地上曾经的同胞们的羊毛——一样苍白无力。向四面八方飞逃而去的风裹挟着浑浑噩噩的沙土,把你的两位朋友的毛发向后拉成了一条直直的线,让他们简直睁不开眼睛。近乎疯狂的你晃得阳光都一闪一烁,好不容易才静静地悬挂在半空中,呆呆地望着自己庞大的脚掌。风也便痴痴地住了,留下乐羊羊和力羊羊被逼退在离原先几步远的地方。 雾一样沉浮不定的沙尘里飘来了那个焦急的声音,却又不失犀利的穿透力,直接扎到了你心里。“睡羊羊?!”乐羊羊挣扎着望向沙尘上面那个阴森、压抑的影子,如巨无霸。 你喊了起来:“乐羊羊,是我,睡羊羊!我变成巨龙了!”却只听得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如同尖利的惨叫长鸣,直直地拍落了天上的沙尘。你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巨龙说不出话。 不过这一声长鸣倒是让乐羊羊看清楚了——天上就只剩下一条巨龙,他们的睡羊羊倒是不见了。他愣了一下,张大了嘴仿佛要把整个儿路过的凉气都给吸下去,像一下子哑了一样地无声。与其说他是被吓呆的,比如说他是被惊呆的——就呆站在那里仿佛连命都不要了似的。不出几秒钟,一滴辛酸的泪从脸颊上滑落,滴在铃铛上,不少时便躺入了你们曾经庆幸过的这片热土。那铃铛也不领情,只是不情愿地摇曳了那么一下,发出金属机械的“叮当”一声。 “走!”力羊羊一把拽过他的手臂,拖着他往远处跑去,“我们不是巨龙的对手,现在我们只有保全性命!” “可是睡羊羊他……他……”乐羊羊一边浑身瘫软着任着力羊羊把他拖向生的边界,一边哽咽着不舍着那个死亡的节点。 “你忘了他的话了吗?”乐羊羊这才听出力羊羊的声音里藏着一种竭力掩饰的抽泣的声调,“他说,我们应该固执地活下去!如果你连命都不要了,又怎么让他放心啊!” 乐羊羊像是**一样地长叹了一声,目光急急地瞥过你这个庞大的恶魔。绝决地转开了,凝着前面众羊避难的屋穴,沉重如山的身躯,浑浊如漫天的飞尘。 他挣开了力羊羊强硬的手臂,狂奔进惊魂未定的羊群,用撕心裂肺的哭喊吓得众羊把因丧气而垂下的头纷纷如触电般抬了起来。跟随着他们逃命的羊也都不禁停下了脚步,好似被巨龙的恶光照到一般,把过度惊吓的表情卡在了脸面上。 “睡羊羊牺牲了!在和巨龙搏斗时牺牲了!!!”他声嘶力竭地宣告着自己亲眼所见的悲惨“现实”,振聋发聩的惨烈的声音如繁冗嘈杂的晨钟暮鼓一般悠远而绕梁不绝。不知是哪只羊傻傻地抢先开口轻轻地用陈述的语气念出了那三个最难以置信的字眼:“牺、牲、了。”像是念着苍白的历史书,听不出一点儿情绪——抑或那过度激烈的思想早就被偷偷地埋葬了。羊群这才骚动起来,惨叫声、哭泣声汇成了一片,简直把这屋里的空气都染成了黑色。霎时间,阳光灰溜溜地逃向了四面八方,只留下一片天昏地暗。再也耐不住压抑的,族长那威严甚至于残酷的声音从高处劈头盖脸地强拥进混乱的羊群,不由分说便是一阵横冲直撞。 “镇定!”怒吼声如同天上的雷声一样响彻寰宇。他只顾着从那样的高度上一跃而下,径直紧紧握住了乐羊羊的双手,用极力掩饰着的眼神洞察着乐羊羊真挚的内心。不过几秒,他眼中掠过一束异样的光芒,直向前凑到乐羊羊的耳边,把声音放到了最低来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而在更高的天空上,一只强大无比、完全有能力在片刻间毁灭这片天地的巨龙正在默默地悬停着,对羊族内部惊恐不安的情况一无所知。你放眼便是宏伟的山川和喷薄的云海,陡峭的山石和汹涌的河流。你权且是天地的分界线吧。一切都好突然,好像本来就是来捉弄你的。无济于事的挣扎过后,你的心境又如止水无风地静了下来。或许这正是我想要的呢,只是我还没想好它就来了。你的嘴角平添一抹浅笑,不过巨龙的笑,可是看不出来的。 很好。接下来只剩下怎样活这样一个最后的问题了。刚刚我还在推说我不知道呢,现在实践一下可真是完美极了。既然我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王,我就践行我最后的一个承诺吧。如此茫茫山野,多少磨难载途,我会倾力相助;如此忠心朋友,多少爱恨堆积,我比坦然相伴;如此勇敢族群,多少岁月轮转,我必楚天以望;如此惊恐众生,多少担惊存心,我也逐一安抚。话说梦太狼,他到底有什么便宜可赚呢?他想要我帮他屠杀,是吗?这个如意算盘,有我在中打岔,岂不是水月镜花? 可是你不知道啊,这完全是一厢情愿的大笑话。你看着自己和族友们活在同一个世界上,距离只用一翅以衡量。可实际上,你早就被抛到另外的世界里去了。在朋友眼里,你就是个英勇的烈士;在族羊眼里,你只是只死了的好羊。而在更多的千千万万有血气的生灵眼里,你就是一只残暴的可怖的杀掉了屠龙勇士的巨龙,撑着颗丑陋的大脑袋还有脸傲然地飞在天空上的,简直就是……就是—— 十恶不赦,罪不容诛! (待续……) 上章说到,乐羊羊以为睡羊羊死了,不由分说把消息传播了开来;而睡羊羊却对此一无所知,还做着和谐共处的美梦。可是现实,却虚假地把朋友们拉向了两边……请看: 第七章《乐羊羊勇士》 真实惨烈的双眼注着悲伤的泪,把内心的情感整个儿不加任何掩饰地倾泻了出来。“是真的,全是真的!”乐羊羊简直就是在哭诉,声音大到要把族长震聋。边上几只羊竟不忍听这焦急到可怕的声音捂着耳朵蹲了下去,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大地纵横交错的划痕上。 “乐羊羊,说不定睡羊羊他只是受伤了呢。”族长给出了一种还可以庆幸的猜测,“他可能还活着,只不过是躲起来恢复力量了。” “族长!你不可能不知道睡羊羊一生正气,这样的关头,他处境即使再糟糕,也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况且我抬头看天时,只有巨龙的影子,睡羊羊早就不知所踪了。”乐羊羊说到这里,猛地哽了一下,仿佛喉咙被悲伤堵住了。几秒后横空而出的一句话近乎于尖叫,“他十有八九被巨龙给吃了!那绝对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必死无疑啊!” “乐羊羊求求你别说了!”力羊羊大叫一声,打断了乐羊羊越听越可怕的“完美”分析,“现在一想起睡羊羊,我就觉得我对忠诚于他的誓言羞愧难当啊!要不是巨龙下手这么狠,直接把他杀了,我们就……就……” “就还有希望啊。”族长立刻把力羊羊的话给补上了。 四周的羊这下真的吓疯了,你一言我一语担心个不停。乐羊羊的目光扫过纷乱的羊群,仿佛看到了那片血阳黑烟,继而是通天石柱上闪光神器下的那个影子,接着冗杂的回声里分离出了睡羊羊坚定的誓言……他慌乱迷离的目光霎时如阳光般聚焦——我想睡羊羊早就用他生前的一言一行教会了我现在该怎么做了。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乐羊羊的声音听来有了更多的愤怒的勇气,“睡羊羊为了我们牺牲了,羊族就没有下一个屠龙勇士了吗?凭什么我们不能向睡羊羊回馈我们的生命呢?” “可是神器也没了,拿什么屠龙啊?”族长无力地冷笑着,“真是殆例送死啊,有几分睡羊羊的风范呢。你一要拿同胞的尸体堆一座通天塔才肯罢休吗?” “不,族长。”乐羊羊胸前的铃铛似乎在黑暗中发光,正如他的声音也是这般气场,“屠龙的神器,并不只是什么饼干盒盖,更重要的是它背后藏着的东西。那是我们的友情、同胞们的信任和诸位受难者的悲愤共汇的同仇敌忾。如今这一切我们都还有,我们战胜巨龙依旧是很有可能的。” 力羊羊惊奇地看着乐羊羊:“你……你不是被睡羊羊附体了吧?!” “不,我只是恨死巨龙了。它胆敢杀死我的朋友,而这个朋友,逼着我的内心促使我这么做。”乐羊羊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杀了巨龙!杀了巨龙!”一只羊一带头,整群羊都此起彼伏地喊了起来,闹得族长一脸尴尬样儿。 “可是,乐羊羊。”族长抛出的一个问题让乐羊羊纳闷不已,“现在我怎么测试屠龙勇士呢?什么工具也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阳光一下子扑了进来,惊得乐羊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屋顶已被一脚掀翻。你静静地浮在哪儿,欲言又止。 “干脆实战!”乐羊羊的声音如同闪电掠过天际,惊得族长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他大步上前,忽地一蹬地跳起来,想要够到你的脚掌。他感到自己正在越来越慢地上升,就在快要抓住你的身体时猛地顿在了最高点。他暗叫不好,却不觉你也发现了他会从高处摔下去的情况非常不妙。电光石火,你一伸脚掌急忙把他给撑住了。 力羊羊以为你要下杀手,急忙赶上前来,想救下乐羊羊,却被你占了先机腾空而去。乐羊羊看着下边的东西在几秒钟内急剧地缩小,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你巨大的脚掌。 你顿了下来,悬停在空中,把乐羊羊拖到了眼前,露出一种乞求的神色。求求你快点认出我吧,让我回家吧!我是你的朋友睡羊羊啊! 而乐羊羊却紧张地咽着口水,计算着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会是个什么死相。而在这之前,他刚刚排除了巨龙用魔法与他同归于尽的可能。 更容易耐不住寂寞的往往是任人宰割的一方。你们各自沉默的盘算让乐羊羊横下了心:横竖都是死,拼了算了! 他狠狠地亮出了那把伴他战斗了一整场世界大战的宝刀,一刀劈在了那只硕大的脚掌上。你虽然没受伤,却着实吃了一惊,紧张地一缩腿,只见那只羊惊呼一声,掉了下去。 这样乐羊羊会死的!你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便直俯冲下去,用你的脑袋接住了乐羊羊。 原以为自己死定了的乐羊羊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着陆”,正纳闷着死了咋跟活着没两样,却发现了自己落在了巨龙的头顶上。他咬了咬牙。 “嗡”地一声,你感觉头好晕,东西都看不清了。你的两颗眼珠拼命地往上面挤,只能依稀地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疯狂地舞动着。 “乐羊羊你要干什么?!这样我们都会死的!”你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着,可转而又有多么凄凉,“我一直在救你,而你只想杀了我!” 你看准了一座山,直直地坠下去,一甩头把乐羊羊丢在了山顶。一条划痕烙印,泥土翻起在草叶尖尖顶。 乐羊羊没事,就这样吧。你强咽了泪,悲鸣一声,展翅破空而去。整片儿草原上的青草,齐刷刷地向天上指去—— 睡——羊——羊——!!! “乐羊羊,好样的!”地上传来力羊羊的声音,或许你却不想听到了。 新的勇士傲立在山顶,铃铛里盛满了同胞们的信仰。他非常轻松地赶走了巨龙,留下知道真相的草原在羊不知道的时空里哭泣。这可真是极好的。 多么伟大、多么英勇的勇士呵! (待续……) 上章说到,乐羊羊成为新一位屠龙勇士,让睡羊羊无奈逃走。可是,睡羊羊的归心一点儿都不曾减弱。最后,他做出了一个送命的惊人决定……请看: 第八章《我要回家》 乐羊羊坐在山顶上,仰望着失落的巨龙冲上了高高的长空。他掸去了身上乱乱的泥土,环顾了全身竟不见一道伤口,这才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的幸运。 “力羊羊,我居然还没受伤!”他欣喜地把声音掼下了山崖,“巨龙好像不打算直接杀了我,最后还放了我一条生路!”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力羊羊也感到惊奇不已,“巨龙好像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凶暴了。我们,还要继续屠龙吗?” “我想杀了他就是我们无情无义了。”乐羊羊低头沉吟了一阵,开口回答,“但是我不排除巨龙是在演戏的可能。所以我们不一定要杀了他,但一定要把他控制住。说不定我们还能弄清一些事实呢。”他又抬起头,望了望天。那儿有着他想要知道却又难以知道的真相。云儿早就跑开了,天空湛蓝发亮、一片晴朗,还是以前和平年代里明朗的模样。他呆呆地想着。一切多么美好啊,只是……只是不见了睡羊羊。 “嗯,这不失为一个好计划。”力羊羊舒了一口气,忽然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让他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乐羊羊,我看巨龙似乎已经不再坏到见羊就杀的地步了。说不定睡羊羊——” “睡羊羊?”乐羊羊方才发着呆,朋友的名字惊得他跳了起来,“你说睡羊羊什么?” “他活着的可能性,其实并不是零。”力羊羊说,“只要我们抓住了巨龙,就一定能得知他的下落!”他说得羊毛都激动地挺立起来了。 乐羊羊惊喜地叫了一声,差点儿再次坠崖:“那还等什么!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征服巨龙,让他告诉我们真相!” “那我们回去准备一下吧!”力羊羊向乐羊羊招了招手,“可不能让巨龙又跑了!” 欣慰的笑声向天上冲去,撞到了竭力远离大地的巨龙身上,一下子撞得七零八落。你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太阳,它的光亮竟让你难以直视。你不得不百无聊赖地倚着一堆痴痴的空气,一屁股坐在了那里,活像一座飞来峰。焦躁的阳光闹得你心烦意乱,而更让你烦恼不已的却是大地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及那个在你变成巨龙时就和你一刀两断了的曾经的族群。 刚才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啥玩意儿?或许我出手是粗鲁了点,不过他们真的认不出我就是睡羊羊了吗?难道我的这些行动,比起外表来就这么没有说服力吗? 你连着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不出意料地一问三不知。几秒钟后,你猛然一甩头,一下子推翻了自己这些悲观的想法:乐羊羊和力羊羊肯定已经发觉这条巨龙的不对劲了,他们肯定能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我要把全部赌注——我整个的信仰——都…… 想到这里,你低下了头,想要冷静一下。可是不出几秒钟,一种叫“信任”的致命玩意儿让你一口气补完了这句话:都押在他们身上! 尽管羊族内部肯定有一些羊不相信我,但是我要回家。披荆斩棘,即使浑身伤痕累累,敢叫做睡羊羊的偏是不怕! 我知道他们想抓我,我现在下去就等于送死。可是没错,我就是去送死的!死也要死在我的信仰生根发芽的地方——家。 巨龙深吸一口气,傲然从长空俯冲下来,若陨星,又似垂天之云。硕大的阴影令苟生者战栗,令骄阳失色。这是一个在燃烧的生命,那样炽烈,简单如同赤子;这是三个让怀疑者听得心惊胆战的大字——“回家了”,让冰封的心灵也不由得为之一颤,热泪盈眶;这是一个为了信仰而迫降的灵魂,那么壮烈,似见新生。 大地惊呼一声,尘埃万里,横亘而去。惊恐的众羊纷纷躲进了屋里,似乎这样就可以晚一秒丧命。只有乐羊羊和力羊羊似乎意料到了些什么,一步也没有退缩,直直地走到了你跟前。 “你好,巨龙。”乐羊羊仿佛知道你能听懂他的话,“我知道你已经无意伤害我们,而我们也愿意真诚地对待你。” 还没等到你喜出望外,他又补充了一句,更是让你欣慰不已:“我们还愿意让你在族群中陪伴我们度过后面的日子,只要你对我们像如今一样友好。” 这当然再好不过了!你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切都怪异地平静了下来。刚刚还在担惊受怕的族羊们纷纷大摇大摆地晃悠出来,各司其职了。一切都像以前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觉日渐西斜。你呆呆地望着天空,看着星河一拃一拃地从东边挪过来,与当空的无瑕明月交相辉映,又感怀起“武仙”来,但愿她与我一切安好吧。你疲倦地低下头,闭了眼沉沉睡去,不觉天上那颗星星像挣扎一样地别扭地闪了一下。 与此同时,两个伏在你巨大的阴影下的小小的黑影正在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些什么;而在他们边上,整个部落的羊都屏住了呼吸,手中攥着可怕的锁链。 “我们要把巨龙控制起来讨个说法!”一个影子严肃地下达着命令。而另一个黑影,则亲手帮助族羊把锁链一圈一圈地缠在了你身上。那是阴森森、黑沉沉的恨。不多时,完成了任务的羊群退了回去,只留下那个发号施令的黑影,直蹲在了原地。他望着深不见底的夜,等。等天亮。 万籁俱寂,像是不敢欢呼的胜利。星河静静地缓缓地向西边流去,把月亮也运了过去。万丈霞光扑面而来,你猛然惊醒,却嗅到了没有温度的铁器寒冷彻骨的气息。低头看时,自己早已成为了失去自由的囚徒。 谁干的?!你的目光撞到了那个蹲在地上的影子。他仿佛镀上了一身金黄的釉彩,华美得简直让你感到陌生。他猛然站起,面容映入了你惊讶的双眼。铃铛反射的金光让你的双眼刺痛,而那双因熬夜抑或说怨恨而血红的曾经多么温暖的眼更是让你的心滴血。 ——这不可能! 你终于强忍不住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冒死回归族群,竟被乐羊羊和力羊羊设计缚住。睡羊羊的信仰终于崩塌了,而惨烈的现实,也就此铺展开来……请看: 第九章《与信仰陨落》 乐羊羊像个无情的杀手,若恨的化身,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这是你第一次看到他对着你如此的面无表情,也是你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这样的冷漠,好似黑暗深处梦太狼的影子。 “巨龙,感觉不错吧。”他啐出一句话来,左腿往后一踏,激起一片沙土,“告诉我你把睡羊羊怎么样了!”说话间,利刃飞出,裁断了尘雾。 你环顾四周,群山各处都寒光凛冽,咄咄逼人。那是众志成城的族羊,无一例外地把箭矢向你瞄准。我可真是众矢之的了。你叹了一口气,把头低了下去。笨拙的脚掌在地上划拉着,留下一个清晰的箭头,指着自己。 “你是睡羊羊?”乐羊羊的声音让你为之一振,可细细一听却是个反问句,“得了,巨龙,玩笑开大了。你杀了睡羊羊,还敢来骗我!你不要命,我成全你!” 说话间密密匝匝的箭雨向你飞涌而来,叫嚣着要你偿命。可你早已感受不到疼痛了。乐羊羊的话让你痛过了头,痛到了麻木。你胡乱地拍打着翅膀,却被地上的锁链“叮呤当啷”地拉住,不的脱身。 “你就算是王,杀羊也要偿命!”乐羊羊的声音在混浊的空气中忽轻忽重,如圣灵的诰命,毋庸置疑。 在危难的境地里实在是不由自主地格外悲愤,而嵌在你眼角的夹杂在一大群族羊里的力羊羊的影子更是让你格外绝决。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我!我就……我就…… 你昂首向天,将法力推出了体外。一个紫色的光点闪耀了一下,继而越聚越大,凝成了当年无恶不作的光球。怕死的族羊大吃一惊,争先恐后地转过身去,号叫着逃命去了。 你低下头,石化光束一下子把锁链命中。你满意地看着锁链渐渐变脆,一展翅将它径直扯断。 伴着山崩地裂的声响,石化的锁链散成了一块块小小的碎石,四散溅开。混乱的尘土从这儿飞上去,又从那儿落下来;被吓坏了的族羊急促地吸进去,又慌忙地咳出来。疾风自顾兜着圈子,往前跑着,看到你又吓得折返回来。这个如沧海一粟般的村寨,被悲愤的漫漫尘土吞入了腹中,像死了一样地天昏地暗,俄顷又光暗陆离。乐羊羊站在里边,早就分不清什么天南地北,只是淡淡地看到天上一个糊糊的黑影。他根本无暇去管什么生死之攸关,只是望了望不远处的族长。确认族长安全后,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扯着嗓子竭尽浑身的力气大吼一声:“追!” 尘埃里和尘埃上方的族羊听到这个命令,都愣了一下。只有力羊羊早就做好了准备,对着族羊们一招手,踏开树林向你追来。族羊也纷纷反应过来,以决不做逃兵的心态,一路在山上随力羊羊穿过树林捷径开始追赶,另一路在地上随乐羊羊冒着沙尘与狂风向你挺进。这么做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杀了睡羊羊的凶手必须死! 而在天上飞的巨龙也是那样的一头雾水、失魂落魄。你知道自己的两个朋友已经违背了他们的誓言,却又感到那样的难以置信。你的两条腿上还趿拉着断掉的锁链,就好像是被你不得不扯断的信仰,在风中摇摇晃晃,却又是那样地受着驱使、无奈至极。没想到我拼死拼活熬到了梦太狼死掉的那一天,说到底我还是输给了他。现在你才意识到,梦太狼把你变成巨龙是多么完美的计划。让信仰的崩塌来将你埋葬,让你生不如死,确实比直接杀了你凶残了一亿倍。原来他早就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外表真的会盖住太多的东西,包括声名,包括意气,甚至包括灵魂。他甚至早就料到,就连挚友也会因惯性思维把你当作陌路恶灵,无情杀害。 继续 冰凉的心让你不由得停下来喘口气找点温暖,却惊觉你硕大的阴影下的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起来。族羊们,已经来了。 乐羊羊和力羊羊分别从尘土和密林中冲出来,两个影子遥相呼应,一前一后,一上一下,若彩蝶飞舞天地之间。群羊随即蜂拥而出,若洪水,若沙暴,毫不留情,把你团团围住。 这……这是要干什么?!你疑惑不已。忽然,曾经梦太狼列阵军前的图像晃过了你的脑海,让你猛地一颤。没错,这是拼命的阵势!你甚至可以窥见,每一只羊的眼睛里都仿佛写着那一句当年你和巨龙决斗时立下过的残酷的誓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巨龙,你的末日到了!”乐羊羊的声音冲了上来,几乎让你心寒到凝成冰块,冷冷地直坠下去。 你摇了摇头,无奈地把积压在心里的气都挤了出来。既然死伤已经无法避免,我干脆、干脆和你们拼了! 正当你凝起光球、准备大开杀戒时,骤然看到了梦太狼狞笑着的得意的放大了一倍的脸。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你猛然意识到自己决不能让他得逞,口中的光球便也冲天而去,化为一片云雾,铺天盖地。激动的众羊霎时不解地愣在了那里。 算了吧,算了吧。我去死你们满意了吧?!你一拍翅膀,冲上九霄,把大地上的众生画到无限小。你不屈地面向太阳,怒吼一声,俯首盯着一个阴森森的深谷,疾拍几下翅膀以死亡的速度向下撞去。一层浅浅的白云飞上去,一整个世界的呼吸蒸上去,撕裂山顶的死树攀上去,高高的狰狞的崖壁耸上去……是时候欢呼了,胜利的朋友们!我死了世界会更好——完美的真理呵! 你闭上了眼睛,明知可以什么都不看,却什么都看到了。这辈子所有值得怀念的都如光束一般忽明忽暗地掠过了你的心灵:有点儿逞强的“武仙”,有点儿神秘的游侠,永远不会骗我的乐羊羊和力羊羊,耿耿于怀誓不杀我不罢休的梦太狼,都仿佛被零零碎碎的黄历儿积凑到了一块,绘成了千百万种世间的表情组合而成的奇异容颜。你仿佛看到了神器的最后一束余晖。 冗长的沉闷的回声响起,巨龙炸裂成了千万块碎石,锁下了最后的纪念。世界仿佛腾起了一片悲壮的蘑菇云,一片混沌。你失去了知觉,却自顾欣慰地笑了。或许,这样我们大家就都清静了。和平的秩序,也如这个世界一样,已然在覆灭中新生。刹那间,你的世界总算黑了过去。 唉!何处招魂,泪岩犹记三春忆;孤身苦诣,荒草但识九霄心! (待续……) 上章说到,羊族决意和巨龙拼个你死我活,围追堵截巨龙。而睡羊羊却惊觉自己即使是死也不该伤害同胞,壮烈坠崖自杀。巨龙毁灭了,而睡羊羊……请看: 第十章《变色的世界》 漫卷过来的沙暴让众羊不由得往后退去,连书都被扯了个笔直。乐羊羊抬起手来挡在眼前,半眯着眼想看清不远处发生的一切。可怖的蘑菇云里仿佛燃烧着无边的怨念,让天上的光芒都望洋兴叹。 “咳,咳咳,该死。”乐羊羊抱怨着,他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却依旧勉强支撑着。巨龙应该死了吧。他回忆着当年击败巨龙的场景,与现在何其相似。可他却又担心余患未绝,便又颤抖着祈祷着。 时间骤然疾行,正如这沙暴过眼而去。天上的光从云朵的缝隙里打下来,笼罩了这片令羊窒息的惨烈废墟。 “我们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吧!”力羊羊向着乐羊羊喊了一声,便向着那个深谷跑了过去。他下山时一脚深一脚浅,一副摇摇欲坠的滑稽模样。但这样的关头又要顾及什么形象,能看巨龙的陨尸,就算让他一身埃土他也愿意。 “等等我!”乐羊羊不甘落后,紧随其后跟了过去。两只羊的距离越拉越近,前行的速度让众羊望尘莫及。 忽然,力羊羊猛地刹下了步伐。乐羊羊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把力羊羊往前推了好几步。 “力羊羊你干嘛……”乐羊羊撞疼了,郁闷地抱怨起来。 “有……有血啊!”力羊羊的声音很响亮,却又那么可怖甚至冰冻血液,“可是巨龙并没有血啊。” “这……难道——”乐羊羊倒吸一口凉气,又无力温暖它就吐了出来,“有殉葬者!” “嗯!”力羊羊一边赶忙仔细观察着,一边说,“快找找看!” “那儿有一团白色的东西。”乐羊羊指着血迹边的一个影子,抢先跑了过去。“是面朝下的一只羊,身体和上半个头都被石头压住了!”他根据自己所见,又补充道。 力羊羊不由分说冲上前去,把压在那只羊身上的石头直接统统掀了开来。突然,他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赶忙把这只羊给翻过身来。光击在神器上,猛然耀眼地扑天而去。力羊羊和乐羊羊都愣住了,惊惶的表情直接甩在了脸上。 这一只在他们眼里早就死了的羊,居然如此真实地仰在了他们面前! 一刹那,乐羊羊惨叫了一声,惹得力羊羊也不由得害怕起来。他看着这只嘴角流血却还傻笑着的羊,赶忙把手凑到了这只羊的鼻子前。 “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力羊羊的脸色很阴沉。 你不知是否听见了这句话,有意无意地“哼”了一声。 “睡羊羊还活着!”乐羊羊欢呼起来,“快来羊啊,把他抬回去治下伤!” 就这样,你回家了,不似你所想的走回家,而是被抬回家的。继而在意料之中地,又是几天沉默。 终于有一天,你睡醒了。乐羊羊和力羊羊疲惫的神态映入了你苍凉的眼。你还没来得及惨叫,就一下子惊了起来。 “睡羊羊,你活着,真好!”乐羊羊用最简单的语言说出了这句话,却不自觉地热泪盈眶。 “是啊,睡羊羊,我都差点懊悔死了呢!”力羊羊也同样咬着牙说出了他的真心话。 你却条件反射地缩到了床尾,说出来的话是那样的绝情。 “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是你们的睡羊羊,而是巨龙了!” “睡羊羊,你要冷静。”乐羊羊赶忙安抚精神失控的你,“你是羊族的二把手,全世界最厉害的羊,是值得我们尊敬的英雄啊!” “睡羊羊,你是不是太累了说胡话了?不在族群里的日子里,你经历了些什么?”力羊羊关心地问着你。 “我——”你刚想明说,却又感觉一切并不是那么可信,转而含糊其词,“我被巨龙控制了。它毁灭了,不过我也受了重伤。” “也怪不得你昏迷了这么多天呢。”乐羊羊同情地看着你,“来吧,睡羊羊,你的族群,等你好久了。” 听到这话,你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地,长叹了一口气。你翻身下床,直接掀开了小小的屋门。那种被景仰成“光”的物质骤然从这儿爆炸开来,四散而去。 恰巧经过这儿的羊惊呼一声,向村寨深处跑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宣布着你的回归。可是你哪里还愿意等他去报信,自顾若疾风卷入了羊群里。不少时便已站定。 天蓝色的光芒伴着神器送来的浩然天光,那是天剑的力量在你背上燃烧;新生的家园埋葬你的信仰,却又雄奇奔放;霜山映目,枯树又一日苍凉,似诉生死本是无疆;天涯一粟,天边一隅,还留有你最后的光芒。 “被你们说死的这只羊,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你向族群诏告,气势真是轩昂。 “屠龙勇士,欢迎你回家!”族长从羊群深处走了出来,“没有你,这次打巨龙可真够呛!” “嗯。”你迎上前去,“是够呛的。他就是会装模作样,都不给你们什么致命伤。他连百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拿出来。” 这句话让众羊愣了一下。被这句话震到的乐羊羊从边上冲了进来,惊讶地忙问道:“睡羊羊你怎么会知道?” 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始了愤怒的铺陈。“乐羊羊!你竭尽全力想杀他,他却在你坠落时用最脆弱的头部接住了你;你恩将仇报,疯狂地砍他的脑袋,他却就算糊了眼也要算准落点让你安全着陆;他来族群访问,你却趁其不备将他缚住,万箭齐发要他性命;他仓皇逃窜,你却拼死也要把他逼死。我这身差点致命的伤——”你声嘶力竭地说完了最后几个字,“也要劳你所赐!” “睡羊羊你什么意思?”乐羊羊被骂得有点儿蒙头转向了。 “没什么意思。”你大踏步走出羊群。你们对我的态度居然这么容易因为表面现象而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可真是有趣极了呢。那么我倒还真想看看,真想是不是又会让你们惊慌失措呢?不过,现在我还真不敢说明白。我怕我无法接受。 而整个世界,又从轻松转入面如土色的天空中了。色彩斑斓,千变万化。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被羊族就醒,精神上却受了不少打击,铺陈着事实,却不敢说出真相。这时,凌乱了的睡羊羊想起了“智仙”说过的那句曾令他疑惑不解的话……请看: 第十一章《预言里的秘密》 羊群极不自愿地被你从中心撕裂开来,敬仰却又疑惑地乖乖让开一条路来。惨白的天空泛着聊生者苟延残喘的弱光,被你按在掌中的天剑上,抵着大地的咽喉,划出了一道直直的、深深的痕迹,却没有一滴鲜血喷涌而出。这条线没有半点儿打弯的迹象,像你无穷无尽而刚正不阿的心灵之书,越拉越长,越走越远。只是,没有一只羊——哪怕是一只羊——将它读懂。也只好等着它遁入深山,兀自无影地合上了。 “睡羊羊他怎么了?”族长用疑惑的、警惕的眼神搜查着乐羊羊的内心,仿佛这只羊给他的二把手下了毒手似的。一句淡淡的问句,竟分明隐着一丝责怪与杀气。 “我也觉得很奇怪。他刚醒时也是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样。或许是他摆脱巨龙的控制太累了吧——这事儿是他亲口说的。”乐羊羊实事求是地回答道,“不过他以前确实不是这样的。” “不会是被谁给惹疯了吧?”族长忧心忡忡地追问一句,矛头却还是那样明显地指向了你的两位朋友。 “但愿不是。”乐羊羊很没有把握地给出了这个似乎在掩饰什么的蹩脚答复——但这确乎是那样坦诚。 族长假笑半声,低了头,也不说话了。 倒是心乱如麻的你蓬头垢面地望霜山走去。说不说真相与你还真是一个并无两全之解的伪命题,得去个足够真切的地方去做个决定。在那里,那大可以忆尽过去的所有事情,也好决定所有的真理。 时值夏季,从天上窜过死树和活树大大小小的交缝里砸落下来的白花花的碎掉的烈焰打在脸上,不很温柔,却撕扯着一般的疼。你躲过那些阳光,偷偷摸出一条路来,机灵地闪到“武仙”的雕像下,这才勉强有了可以遮阴的立足之地。 虽然迎面而来的干燥的空气依旧叫羊那样心烦意乱,不过好歹也可以去想想真相怎么处理这个危险的问题了。可在这时,你才发现这个问题竟是如此的孤立无援,听起来高大上,却摸不到一个落脚点。站在这个问题上,就好像置身于窄窄的凌空的高山之巅,四望如一,全是空虚。无论是如何抉择,不外乎大喊一声“哇!我要死了!”然后跳下去,如愿以偿。 你苦笑一声——那我可真是**了。我怎么就不能造条路给自己下呢?我怎么就不能先解决一个简单点的问题呢?或许一步一步地,我就会懂了。 你的思绪掠过自己干干净净的过去,从三剑客相识到巨龙再现,从发誓屠龙到屠龙成功,从战火燃起到“武仙”的拯救,忽而停在了与“武仙”分离的那一天,“智仙”的一句话让你至今不解:他告诉你还有比梦太狼更强大的敌人。 比梦太狼更强大?还有谁比他更强大?他如今是毁灭之神,扭断了我与族群的关联,杀害了无数的无辜生命。不论是在此间抑或神界,他都是至高无上的强者。为什么一个完全可以被他所屠戮的智者,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那就一定是真的存在!存在连梦太狼都无力征服的力量! 是什么呢?你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词汇:族群。可是,连团结一致的族群,都也已经不知不觉暗藏了不少杀机。梦太狼甚至已经把族羊们击败了。 你害怕地把词汇越缩越小,终于在小到不能再小时找到了答案—— 你自己。 你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要求别人,却也明白这并不妨碍你独善其身。当别人的内心摇摆不定时你一直爱着这个美丽的族群,不忍心摧毁它的一草一木。梦太狼没能把你当作棋子摆弄,反倒闹了一场空。你对同胞的真爱让你无可战胜,纵令对手是毁灭之神。 莫非“智仙”是希望我能战胜我自己?你简直不敢想象,发现预言里的秘密的自己竟会如此惊慌失措。你知道这又是一个复杂嵌套的怪圈,整个儿地看,就会被圈入其中简直无解。我无法战胜当下一直变化着的自己,但仅仅取这个怪圈的冰山一角看,我倒真可以战胜以前的自己——那个忧心忡忡、粉饰太平的自己。 “好吧,如你所愿,''智仙''!”你站在“武仙”的雕像旁自言自语,又好像那位智者能听到似的,“这个世界的真相不容掩藏。纵令只有我知道,纵令公之于世会非常危险,我还是该说的。埋藏真相只会带来深入骨髓的谴责,让我感到活着太累。” 你捧起神器,映着天上的光芒。忽而几朵乌云掠过,跑到村寨上空,滂沱地来了一阵雨,又若无其事地走了。空气更添几分清凉,你倒也该回去了。回了头,挥挥手,和“武仙”作别,和望着的霜山作别,步子轻灵地向族群归去。 而你并不知道,给了你这般启发的智者正从遥远的地方心急火燎地赶过来。他早已意识到了情况已然非常地不妙——他或许已经看到未来几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踏着繁冗杂乱的大地,沙尘和泥土溅了一身,让他原先柔柔的毛发急得喷云吐雾。破碎的天光云影在他脚下若隐若现地荡漾着,似乎惊讶地看着他和曾经那样地不相像。 “睡羊羊有危险!”他气喘吁吁地一边赶着路,一边说。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明白了“智仙”的预言里藏着的叫他战胜自己的深意,决意说出真相。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智仙”也向村寨赶了过来。真相,真的会引起一场大轰动吗? 请看: 第十二章《可疑的真相》 乐羊羊蜷在三剑客的屋里,仰着头,张望着外边天上跑过来闹了一阵子雨的乌云终于散了,同胞们也开始在大道上晃悠起来,影子趴在地上交叠杂乱。而他的心境也恰是如此,被你犀利的话语惹得不知所措。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乐羊羊捂着脑袋,绞尽脑汁还是不敢确定个答案。 不过好在阳光挪了开去,这儿阴暗点倒也安静了。仔细一看,却发现是你从莽莽荒山间走了出来,抱着神器,浑身天光渐染。你的步伐居然还能如此轻快,不像是从森林走向荒原,倒像是从荒原奔赴森林。族羊们自觉地分列在道路两旁,欢迎着你回到村寨。而在你的必经之路上,在村寨至关重要的正中心,早就建起了一座小小的演讲台——族长希望你把一切都说个明白。 力羊羊赶忙拽上乐羊羊赶了过来,步速自然更是飞快。可纵令如此,他们焦急地赶到时,村寨中心的空地早就被族羊围了个水泄不通。乐羊羊和力羊羊挤在密密匝匝之中,近乎窒息。 “能看到么?”乐羊羊在冗杂的声音里问出一句。 “什么?”力羊羊满耳杂音,根本无力听清乐羊羊的话。 “咳咳。”族长**地清了清嗓子,骚动的族羊顿时平静了下来,也容得了乐羊羊和力羊羊喘口气了,“今天,我们请屠龙勇士为我们讲讲前几天他与巨龙斗争的事迹。大家可要听好了!” 羊群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震得乐羊羊眼前黑了一下。等到光线渐渐恢复正常时,只看见你一口气冲上了演讲台。开口便是语不惊羊死不休—— “我没有屠龙,我就是巨龙。” 众羊懵了一下,几只胆小的羊趁机挤出一条路来,默默溜走了。不几秒钟,几乎所有羊都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一只胆大的羊大喊一声,把听呆了的族长给喊清醒了过来。 “睡羊羊,不要那么不正经!”族长严肃地责备道,“不要现在开玩笑!” “这是真相!”你同样怒吼一声,“有神器为证,那天我被巨龙吸到了肚子里,结果碰上了梦太狼。” “梦太狼?!”族长又气又怕地插话道,“你怎么会见到一只已经死了的狼?这可真是荒唐透顶!”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神了,玩弄我们的性命于股掌间的毁灭之神!”你竭尽全力地放大声音,好让自己的声音更有说服力,“他把我封印在了巨龙体内,想借助我杀掉你们!” “这么说,你真的变成了巨龙,如你以前那个不可能的假设?”乐羊羊挤出了羊群,急急地问上一句。 “完全正确。”你俯着身子肯定了他的话,“后面的事情你就全知道了,乐羊羊。我二度尝试回归族群,都被你阻止了。没想到最后,你竟会逼我去死。” “我……我不知道你是巨龙啊。”乐羊羊脸红了,“不然我肯定会保护你的,纵令牺牲我自己。” “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的目光盯着他,“我坚决不杀生,无数次保护你,回归族群时有多么诚恳,这一切的一切你都是知道的啊。没想到连你都认的是我睡羊羊这个名字和身体,而不是我那颗赤诚的心了。” “我不敢想。”乐羊羊痛苦的眼泪都不由得流了出来,“我不相信——我只是不相信!” “——也可怜了这不相信啊!”你的声音连着乐羊羊的声音,凄厉地破空而出。不由得鼻子一酸,把脸撇到了一边——你不能让朋友看到一个**吝啬的伤心的苦泪。 像是被这痛心的锐利的语调吓坏了似的,四下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连同样痛心的两只羊的热泪灌入这片热土——这片曾让你们发誓用生命保护的热土——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天空上静静地不知从何方踱来一朵乌云,往这儿罩下一个狰狞的黑影,硕大如同巨龙一般。又不知怎地,白白走了过去,一滴雨都没落下,好像在哪儿已经哭干了泪似的。 这是不是刚才在村寨落下一阵疾雨的那朵云啊。 不知是谁呼吸了一声,像是刚从残梦中惊醒,又还是惊愕着地,莫名什么地,震颤的。原本死水一样的空气也便骤地凝起一道紧绷绷的波痕,甩出去了便是千层巨浪,裹挟了一整个部落。 河流决堤似怒涌地,骚动起来了。一种莫名晦涩的眼神在族羊间紧张地传递着,继而一致地诚挚地向你仰望。 “睡羊羊,没想到你真的成为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王了!你简直就是救世主啊!”一只羊语调诚恳到夸张地向你庆贺道,“你说出了真相,我们都该敬重你才是。” “睡羊羊,好样的。”族长对着你微微点了点头,“我该去腾出那间屋子来了。” “啊,族长,你这是——”你惊讶地张大了嘴,眼泪都住了。 “族长之位,交由真正的强者继承!”族长昂首说道,“今天你就可以去那个屋子了,十日后我会正式把名号转交给你。” 于是,大家就这样散了。留下乐羊羊和力羊羊等着你。你踱步上前,淡淡一笑。 “睡羊羊——”乐羊羊叫住了你,“你……记仇吗?” “没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你淡然地说,“只要你愿意,依旧是朋友。” “既然如此,我不得不说你的话很可疑。”乐羊羊担心地说。 “可这是真相,他们也信了。”你没把乐羊羊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走开了。 “十有八九又是场好戏。”力羊羊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你没有听到。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冒着风险说出了真相。众羊相信了他,族长甚至表示要禅位于他。可是他没有意识到,一场躲不过的大劫正在逼近。其实,表象并不真实……请看: 第十三章《星雨夜(前夕)》 夜深了,万籁都不作声了。你躺在那张普通的羊根本难以企及的床上,望着正上方从未如此明亮过的天空。或许是因为离天更近了些,又或许是因为离凡尘更远了些。走到这一步,你终于觉得一切在波折之后又多么美满。好像这漫天或许相识的星辰,把你给抱住了似的。即将成为族长的感觉让你太过于激动了,根本睡不着觉。这儿地势妙到了惊人的地步,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下面的整个村寨还有一盏灯亮着。还未正式卸职的组长也没有睡,你不想管什么,也管不着。 你不知道,族长已经秘密召集了除三剑客之外的整个部落,计划一个名正言顺置你于死地的巨大阴谋。即使是在深夜,周密的思索仍没有结束。 你翻了翻身子,烦躁地抖了抖耳朵,沉沉地睡死过去。这夜确实有点儿热了。而根本不敢相信你的族长,也正在满头大汗地挤在一大群羊中间,很流于形式地和族羊们寒暄,直到等到了他要的那句话。 “族长,您真的要在十天之后禅位给睡羊羊吗?”一只羊极不相信地发问,“我想不合理吧。” 族长冷笑一声:“这句话倒是真话。不过,如果他在十天之内死了,羊族就安全了。” “您的意思是……”那只羊开口说了半句,又细思极恐地后退了一步。 “他活不到十天。”族长的话很坦率,又是那样地冷酷,“我会在十天内弄死他。” “族长你这样做岂不是大不义!”几乎所有的羊异口同声,“睡羊羊对羊族真的很忠诚!” “忠诚。睡羊羊这个臭小子的忠诚不过是一种太年轻的激动罢了。还记得和狼族打的那场大战是怎样的一个开端吗?我就问问你们,他所谓的''忠诚''是用多少同胞的生命换来的,是有多么龌龊卑贱肮脏?!你们真的以为,这样一只冲动的年轻的羊能够胜任羊族族长吗?”族长把早就准备了几百遍的话以排山倒海的语气灌了出来。 众羊一听这话,寒毛倒竖。谁都不会希望自己的族长是一个被所谓“忠诚”冲昏了头脑的家伙,导致自己一不小心就死个不明不白。 “为什么不能?” 正当这恐慌的时刻,门被推了开来。一只羊一身沙土地垂首踱了进来,但每一步都那么有力,声音也掷地有声。众羊赶忙往两边让了开来。 “有羊去辅佐他,他完全可以胜任!”这只羊自信地补充了一句。 这声音,怎么既熟悉又陌生呢?族长感到了一种听觉上的压力,连忙发问:“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这只羊抬起头来,深邃、智慧而不可捉摸的双眼与族长惊讶的双目相对。 ——来者正是“智仙”! “没想到你又料到了一桩大事,大老远的还是赶了过来,''智仙''。”族长冷冷地又无耻地说,“不过啊,可惜了,没用的。我这次非杀了这个混账不可!” “族长,你不能那么主观臆断。”“智仙”依旧十分坚决,“刚刚的大战里,如果你杀了三剑客,恐怕会改写历史。而你,也会成了羊族史上一个永远抹不去的污点,遭千秋万代子孙唾骂。” “''智仙'',你可真不愧是聪明的羊啊,可真会设身处地地思考问题啊。不过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于过去了。睡羊羊已经可以勾结梦太狼,一举摧毁这颗星球了!刚刚发生的巨龙复苏事件,恰恰是一个明证!你恐怕还不知道这档子事吧,神通广大的''智仙''!”族长得意地讥讽着这位智者。 “智仙”大笑一声,直走上前去和族长靠得更近了些。“你说我不知道?你当我是什么羊?睡羊羊原本没变成巨龙的打算,只是被梦太狼所迫罢了。他的确掀过你们的屋顶,把乐羊羊带到了高空,但他没有一点儿伤害族羊的意思。即使是后来他回归族群,也是诚心诚意的。要我看,不义的倒是你们。”“智仙”的话很客观、平淡,却那么精准地给予了最好的还击,“而你现在完全是强词夺理,一点儿都没有族长的风度,更像是无耻的蛇蝎。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为你尽了愚忠升天的''武仙''也会恨不得杀了你!” 族长往后退了一步,愤怒得羊毛根根倒竖。“你居然敢威胁我!”族长眼中泛出了一丝杀气。 “我坚持我心中的正义,当然要不计一切代价保全睡羊羊!我绝不容许我的族长滥杀无辜!”“智仙”的勇气似乎在他的乱毛下涌动,泛起一阵一阵的波澜。 “我不会再做受你指使的傀儡了,''智仙''。”族长不再留什么情面,“这次我不会听你的,死心吧,聪明一世的羊呵!” “智仙”知道劝说已经无望了。他用充满鄙夷的目光扫了族长一通,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向门外走去。 “拦住他!”族长吼出一句,众羊赶忙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智仙”转过身来,笑着摇了摇头:“我明白你是怎样的一只羊了。” “抓起来!谁不知道你要去报信!”族长根本不管,直让众羊把“智仙”控制起来,往监狱拖去。 “无耻、卑鄙、羊族历史上的罪人!”“智仙”一路狂骂不止。 (待续……) 上章说到,在睡羊羊获得继任族长的无上荣光的那个燥热的夜里,现任族长秘密召集了众羊,宣布在十天之内杀掉睡羊羊。在狼狈赶到的“智仙”说破现实后,族长为了使自己的计划成功,不惜下令控制了“智仙”。危机,就此将众羊席卷……请看: 第十四章《星雨夜(降临)》 你伸了个懒腰,蹭地一下跳到了地上。太阳已经爬到了半天上,村寨却像半夜一样地寂静。这可真是奇怪!你晃了晃脑袋,无意间嗅到了空气里湿漉漉的气息。或许要下雨了呢,听不到天呼吸。 你悄悄溜进了村寨深处,惊讶地看着族羊们都睡得四仰八叉。他们昨晚都没休息好吗?你心想着,根本没有开口,却听到了一个不属于你的疑惑的声音。循声望去,原来是乐羊羊一脸疑惑地向一间间屋子里面望去,和你越靠越近。 “乐羊羊!”你对着他喊了一声,“你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一只醒着的羊。” “你也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一只清醒的羊。”乐羊羊回应你说,“我绕了村寨一圈了,竟都是这样的——睡死了,喊都喊不醒!”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你的左肩上,回头一看,原来是力羊羊。“我醒来的时候,乐羊羊已经离开了。我赶忙出来找你们。原先我还想找几只羊问问你们的去向的,可没想到他们都睡死了。”他郁闷地说,“害得我找了你们半天。” “真是的,不会是昨晚搞了什么集体活动吧!”你抱怨道,“居然不叫上三剑客!昨晚,我清楚地看到族长那边的灯没灭。” “可能是开会吧。”乐羊羊猜测道,“就怕族长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他还敢对我们的大英雄心怀叵测?”力羊羊不屑地反问道,“再者,就是全羊族背叛了睡羊羊,我还是会固执地保护他!” “谢谢你,力羊羊。”你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走过来的族长让你成功地只用说这半句话。 “你们多虑了吧。”族长静静地走到你们面前,冷静地解释道,“昨晚我们确实开了一个会,讨论关于禅位和羊族内部稳定的事情。之所以不请你们到场,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 “看样子大家都很累呢。”你实事求是地关心道。 “大家做足了准备,能不累吗?”族长笑着说,“到时候一定会让你惊喜的,睡羊羊。” “那真是太感谢了!”你激动地点了点头。 这下看来一切都正常极了。族羊们纷纷醒了过来,向你投来恭恭敬敬的目光——且不论真情抑或假意——让你感到无上的荣耀。 这非凡而平凡的一天就这么简单地在欢声笑语中过去了,一滴雨都没有下就溜到了晚上。这是一个温和美丽的夜晚,群星的光芒辉映在你面前的一张白纸上。你心潮狂涌,决意明天来一次演说,而现在,你要写下演说稿。 星光下,笔落在纸上,一口气排下了一个大义凛然的题目——《我的信仰》。 思绪竟是如潮,笔都不曾停下。你铺陈了群英的圣光,却在最后写下一句,荡气回肠—— 可是,这一切,岂不都建立在我们勇敢的族群之上?羊族,是我最值得用生命去爱的信仰!一旦失去它,我恐怕只能空求群星的光了。 你“啪”地一下把笔拍在了桌上,低着头欣赏这篇文稿。没想到感情会真挚到这般地步,倒也没什么可修改的了。想象着明天族羊们和你共鸣、一起激动的神情,你一头栽到了床上,像吃了美食一样满意地咂着嘴,不多时便沉入了梦乡。 你梦到自己站在圣明们的中央,整个羊族由衷地想你喝彩、景仰。你的身上笼着天光,系着众望,烙着群英的向往。你曾经立下的宏图壮志,一一变成了现实。不论走到何处,身边总有追随的群羊…… 可没等更大的盛况到来,梦境就被一阵疯狂的拖拽车裂成了千块万块。你朦朦胧胧地半睡半醒,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群羊紧紧抓住了。 你睁开眼来,怒吼一声:“你们造反吗?我睡羊羊是下任族长!” “怎么样,惊喜吧,我们九天后的族长!”族长熟悉的影子从门外映进来,“这就是我们昨晚会议商定给你的惊喜!” “你凭什么抓我!”你暴怒地吼道。 “就凭我是族长!”他无耻地说,“带走!” 一只羊停在桌边,瞥了那篇演说稿一眼,霎时呆住了。众羊从他身边走过,催促道:“看什么呢,快走啊!” 他偷偷抓起演说稿,藏进了羊毛里,忙说声“没什么”,跟上队伍走了。 就这样,你不明不白地被投进了监狱深处——那是特意为死囚设计的牢房,看守之严密,已然可谓密不透风。 锁链和镣铐没过了引以为傲的徽章,你和族长相互鄙视地对望。都回转身,不想再看对方。“明天我就杀了你。”他一边走远去,一边撇下一句。 你不屑而高傲地哼了一声,什么都置之度外了。在这样荒诞的境地里,所有的感官都一下子敏感了起来。似乎近到身上锁链冰冷的撞击声,远到天上星河里祖灵的耳语声,都不约而同地汇到了一处——都听得那么真切而意外。 风儿翕动风灵,憔悴树儿叶子奔逃下旧枝随风远去的声音,捧过来湿湿的水汽。闻起来那么忧郁,像是星星们缓缓的低语。猝不及防地,群星一阵怒吼,一道电光亘天而下,在不远处分成了几簇,蔓延奔涌;紧接着,一阵暴雨扑天而下,刹那间席卷了这个世界。族羊们开始惊慌,东躲西藏。因为他们看到,星空浩渺、群星瞋望,而雨,却也来得狂暴——这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天象! 你静静地漠立死牢,得意地望着星光随雨向这儿奔淌,也听着它们临落在地上。你欣赏地感受着万物在群星下颤抖的神态,抚摸着冰凉石刻卑鄙的墙。降临吧,我的信仰!隔着这桎梏的丑恶,我要和你一并存亡! “智仙”听到雨声,忙立起身来,仰着头望向高高的天上。看来他们真的动手了,睡羊羊。他侧着眼光,望了望这个监狱复杂的构造。我得逃出去,把事情告诉那两只还有能力拯救睡羊羊的羊。 他低下了头,沉思起来。再强大的对手,也会有弱点的,更何况是谋害英雄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可没等妙计横出,一只羊硕大的黑影在他眼前掠了过去。他蓦一抬首,忙惊惶地往后退了一步——昏暗的惨光下,那羊手里分明握着一把匕首! ——匕首!谁不知道咋这样的境况里,匕首意味着什么!而它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铁门被一寸一寸推开,死亡在一步一步逼近,在无耻的卑鄙面前,羊族最大的智慧根本无法唤起杀手的良知,也不会赋予智者脆弱的身体一点适当的保护。“智仙”,你还怕死吗?!他扪心自问,冷笑一声,顽固地给出了壮烈的回答——为英雄而死,有何可怕! 于是昂起头来,声如洪钟:“你是族长派来灭口的吧!” “没错。”那只羊的声音也同样理直气壮。 “动手吧,别废话!”“智仙”恨恨地盯着他。 那只羊点了点头,纵身跃起,一刀向“智仙”的胸膛刺去。 (待续……) 上章说到,族长蒙蔽了三剑客,在半夜将忠心耿耿的睡羊羊投入死牢,同时派出杀手秘密杀害“智仙”,以绝意外发生。悲惨的现实,如血雨扑至……请看: 第十五章《星雨夜(血雨)》 狰狞的夜可怖的夜铺天盖地席卷一切的夜——雨夜。 贪婪的匕首想要尝尝鲜血,却停在了“智仙”不堪一击的胸前。星光滑落在尖尖的刀锋上,刀俎和鱼肉就这样默然对视着。 “你真的不怕死吗,''智仙''?”那只羊没有下手,反而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智仙”反问一句,语气如同骤雨扑面而至。 匕首缓缓地挪了下去,杀手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出乎意料的神色——那,居然是怜悯? “你,不杀我?”“智仙”显然已经做好了就义的准备,神色怪不自然的。 那只羊从羊毛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郑重其事地塞到了“智仙”手里。 “这……这是……”“智仙”惊讶地接过了这张看起来历经了不少危难的纸,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这是睡羊羊写的演说稿。”那只羊长叹一口气,说,“今晚我们去抓睡羊羊的时候,我看到了它,这才知道睡羊羊真的是无辜的。族长派我来杀你除掉后患,恐怕也会很快杀害睡羊羊。我知道如果我杀了你,这个冤局就泥牛入海了。现在,我希望你可以带着这封信出去寻找外援,攻破这座监狱!” “这怎么行,你岂不是抗命了?”“智仙”推说道,“那是死罪啊,你想过吗?” 那只羊不再说什么,蓦然一笑,匕首从手中高高扬起,高得可以触摸到星光。没等“智仙”反应过来,一刀捅在了胸口上。霎时倒地,没了呼吸。 鲜血溅在“智仙”身上,多么惊讶而清醒。他沉下了心,仿佛所有的线路都在他眼前画清。提起脚步,狂奔远去。 没有哪只羊能知道他是怎么推理出看守哪一秒是位于何处的。他规划的路径竟是如此的精妙,冲出门口还没被发现。 雨正下得着急,在星光里可以看见渺小不堪的自己,藏着颗绝境逢生的心。他管不上什么形象,一头扎进了茫茫的雨雾里。跑出了许久,这才听到背后一声苟生者惊恐的惨叫——同胞的尸体把他们吓坏了。 “智仙”只是跑着,不敢回头地跑着。他手里攥着的哪里是什么演说稿,那简直就是判决生死的书信。即使快一秒,都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一脚一脚地,滑过光与暗交错的边隙。惊慌失措地,冲上了那片高地,扑进了那座小小的屋子。 “乐羊羊、力羊羊!”他根本来不及喘口气,两只羊的名字脱口而出。 乐羊羊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目光直被拽了过去。“''智仙''?!”他惊呼一声,“怎么,居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昨天晚上就赶过来了。”“智仙”实话实说,“我原本想阻止族长抓捕睡羊羊,没想到他变了这么多,居然把我关了起来。多亏了这之间出了点差错,我这才活赶到了这里,把事情告诉你们。” “睡羊羊被抓了?!”力羊羊悲愤地吼了一嗓子,“我就知道族长他没安好心!” “这是睡羊羊写的演说稿。”“智仙”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前去,“我想你们和我一样,不会希望它成为睡羊羊的遗书。” 乐羊羊接过这张纸,摇了摇头,感叹睡羊羊还是疏于防范了。却还是抬起头来,向力羊羊使了个眼色。他们互相点了点头。 “走!去攻陷那座监狱,为了正义!”力羊羊毫不含糊,选择了最有力的武器——战斧。 乐羊羊却提起了几天前伤害巨龙的那把宝刀,抢先冲进了雨幕里。或许只有用这把刀做一些正义的事情,才可以弥补他当时的过失。 与此同时,一只神色惊慌的羊冲到了族长面前,战战兢兢地颤抖着把自己所见说了一遍。 族长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智仙''杀了我派去的杀手跑了?没想到这么文弱的一只羊竟有如此武艺!” “那怎么办,族长?”那只羊显然吓坏了,没有了一点儿想法。 “现在就去杀了睡羊羊!”族长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这是我的最终目的!” “是!”那只羊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赶忙向监狱深处赶去。 而在监狱深处,你正抱成一团,看起来好似一堆锁链。你望着窗外惊喜和悲愤的星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丝毫不知道死亡已经如此之近。 当然你也不知道,如此崩溃的星雨夜下,三个影子已经赶到了监狱门口。卫兵见状,赶紧拦住了入口。 力羊羊沉着脸,掂着那把沉沉的战斧,直端端地走上前去。卫兵吓得不停后退着,最后直贴在了墙上,一副毫无办法却宁死不屈的表情。 “你们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力羊羊的声音沉沉的,杀气四溢,“要么交出羊,要么交出命。” “可是、可是族长说……”一名卫兵好像想要狡辩什么,只见力羊羊抡起巨斧就要大开杀戒。 “且慢!”“智仙”走上前来,直挺挺地站到了卫兵们面前。他指了指身上还未被骤雨洗净的血迹,说:“知道这是谁的血吗?” “难道……莫非……”卫兵们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 “是族长派来杀我的杀手的!”“智仙”没有说谎,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威慑力,“你们也想吗?” 乐羊羊和力羊羊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更别说那些贪生怕死的卫兵了——他们整齐划一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让出一条路来,求饶声乱成一片。 救羊要紧。三只羊直接向死牢奔去。在这样的三只羊面前,根本没有什么狱卒能派上用场。要么挡路被一回合劈死,要么压根就不敢惹事。 “''智仙'',难不成你真是武艺高强?”乐羊羊一边赶路一边问道。 “不,其实是因为那位杀手看到了那张演说稿,被大义所激励,自杀救了我。”“智仙”根本没有掩饰什么。 乐羊羊低下头,好像是在默哀什么的,竟不说话了。 而在另一边,杀**先一步赶到了死牢,发现你已经迷迷糊糊,便拈弓搭箭,瞄准了睡羊羊的心脏。 松手,离弦,飞出,索命。熟悉的太正常的曲调中间猛地传来一声铁器碰撞的声音,杀手愣了一下,眼前一黑,倒入了血泊。 这响亮的声音一下子让糊涂的你惊醒了过来,抱着破碎的星光拖着一堆铁链站起,艰难地转过身来。 只见飞过来的利箭被乐羊羊横刀精准地挡住,无奈地落在了地上;而阴险的杀手,早就在力羊羊凶猛的战斧下一分为二;“智仙”面色苍白,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乐羊羊,力羊羊,''智仙'',你们……”你不知是该激动还是担心,一下子语无伦次。 “你们都得死!”阴影里走出来那个可恨的卑鄙的影子。四面八方的士兵围了上来,剑拔弩张。 “族长……”力羊羊火冒三丈,恨不得劈了他,“谋害忠良,可耻!” “说吧说吧,把遗言都说完吧!反正毫无悬念的,睡羊羊今天就死这儿了。有你们这样的生死之交陪葬,他该多么高兴啊。”族长冷笑一声,“是吧,睡羊羊。” 你喉咙里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呼吸声,双眼里满是悲愤。“你说什么?”你怒吼着反问道。 “哟哟,睡羊羊,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族长冷漠地挖苦道,“给我上,杀了这三个拦路的!” 诸士兵听令,赶忙扑上前来。却不料一声怒吼随着惊雷滑下长空,吓得他们愣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何以为羊!” 你的身体居然开始燃烧,结实的锁链居然如同纸带一样被轻轻扯断,铁水滴落在惊恐不安的地面上;天剑出鞘,飞入你的右手,似乎燃烧着天上群星的光芒。你只是沉着脸向前走过去,铁栅栏竟被你可怕的力量化为了雾气,凌空散掉。你什么都不管,只是走着,走着,挡在了三只羊前面。 “睡羊羊。”族长恨恨地啐道,“果然是天系力量!” “你没想到还能在这样的境况下叫我的名字吧。”你不耐烦地回应道,“要么让我们走,要么后果自负!” “我说过要你们死,就绝不含糊!”族长眼中充满了杀意,语气分外坚决,“我要用你们的鲜血来祭奠那些死在梦太狼和巨龙手中的同胞!” 群羊扑上前来,三剑客赶忙把“智仙”护在中间,繁琐地应付着疯狂的敌人。 “真是的,干脆擒贼先擒王,把族长干掉!”力羊羊对着你喊了一嗓子,“睡羊羊,以你的实力,杀族长根本不需要一秒!” “好!”你爽快地答应了。 “不!”“智仙”虽然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却没有糊了头脑,打断了刚要施法的你,“你千万别忘了梦太狼,他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那,那睡羊羊你先走!”乐羊羊对着你喊了一声。 “什么?你叫我临阵脱逃?”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是来救你的,你逃走了,我们也就成功了。”乐羊羊把这个逻辑简单而悲壮地梳理了一遍,“这时候,死生早就太次要了。” “可是……”你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却依旧像保护朋友们。 “走。我们,无怨无悔。”乐羊羊对你说了这么一句话,开始带动四只羊移动起来。 “他们想逃走!”族长喊了一嗓子,“给我堵住!” 正当群羊调整阵脚混乱不堪的时刻,你趁机脱离了阵容,向外边冲去。元素的力量让你越来越快,扫过群羊面前,如同一朵惊慌的白云,根本拦不住。霎时间,沐入雨幕。 乐羊羊和力羊羊已经完成了任务,便也只管护着“智仙”往外冲。 一寸一寸地,离门口只有几尺远的距离了,乐羊羊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神色平静地说:“你们快走。我断后。” “乐羊羊你怎么了?要走一起走啊!哪有断后一说!”力羊羊奇怪地问。 “我……真的跑不动了……”乐羊羊的左手垂了下来,力羊羊这才看见他的左手上已经全是血迹,他左手原先捂着的地方竟也是鲜血直流。 “乐羊羊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力羊羊惊呼道。 “如果我说了,我们还会跑到这里吗?”乐羊羊却是那样平静,“你们快走,前面就是通往自由的路!” “不!”力羊羊的眼里泛出了泪花,“我们留下来,和你一块走!” “智仙”在一边轻轻地点头,好像是赞许着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眼看着众羊围过来,力羊羊放下了战斧:“我们投降。不要伤害乐羊羊,他受伤了。” 感激的一瞥。众羊拥上来,把乐羊羊扶住,任由力羊羊和“智仙”在前边走。或许听到这样的对话的族羊才终于意识到,把英雄送进监狱,这根本不为过。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死牢,熟悉的构造,熟悉的一道道划痕。来一次就不会忘掉。 一群羊拥着族长,把好话说了个底朝天。族长原想就地处决这三只捣乱的羊,却不得不更换了计划——把睡羊羊抓住再说。 监狱里和监狱外的羊,都看着这星雨之夜。残忍的血腥味弥漫在天地之间,恐怖的不相信把天与地画成圈。你狂奔在无边的雨里,听着星光走在危险的地面。你知道三位英雄已经为了你走进了死牢,你也知道自己该做点儿足够有说服力的事件。却不经意间,在茫茫的雨里,听见一滴鲜血默默然地滴落地上,画成彩虹,碎成梦的祭奠。 (待续……) 上章说到,“智仙”意外逃出监狱,告知乐羊羊和力羊羊所发生的事情。三只羊一起冲进监狱,却被族长料定,率兵包围。睡羊羊不堪奇耻大辱,终于觉醒天系力量。却有梦太狼得逞的顾虑,抢先逃脱。三只前来救援的羊则由于乐羊羊受伤而走进了死牢。星雨夜下,睡羊羊终于崩溃了……请看: 第十六章《夜微凉》 假假的光,假假地看到拂晓。 一滴冰澄的雨水,从你的脸颊上缓缓滑落。 一柄潮湿的神剑,从你的手掌中狠狠跌下。 雨,停了。梦,碎了。 还有哪里是可以去的。眼前,是苍凉的世界;背后,是无疑的死亡。不论去往何方,结局都是一样地悲凉。寂寞甚至卑贱地死去,居然是一位英雄最后的结局。 你失落,瘫倒在地上,居然莫名地想哭。黏黏的泥土翻起在你脏兮兮的身上,手心里满满地都是湿漉漉的雨水的气息。脑袋旁边就是横躺着的天剑,气息也是又虚弱又轻浅。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自刎过,提起天剑来突然发现身上竟然已经吸饱了鲜血。 昨夜天上落下的,真的是血雨吗? 正思索着,天剑凑到了脖颈上,却不明所以地犹豫了一下。我这样似乎太不负责任了。死,是一种对现实的自我回避。可是我逃走了,朋友们又该怎么想。他们是不是也会说我没有责任感,即使到了天上也还会恨我? 于是天剑空洞地挪了开去,精疲力竭地站了起来。却依旧希望追兵快快赶到,好让你死得多么理由充分。可是左等右等,等着太阳从地平线上爬上一层层疲惫的天空,又等着它挪到了高高的穹顶之上,追兵还是迟迟没有赶到。 都在干些什么呢?你不知自己是在问那些再不相信你的族羊,还是在问迷糊的自己。好像是在嫌弃死亡来得太慢,又有点儿不想去死。也总算在这样迷糊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地名,什么都骤然清晰起来。 霜山。 仿佛丁丁当当的雕琢声又一次从山头浮起,却不再是那么揪心,而是甚是亲切。因为在这时候,活着和死了究其本质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别,倒是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守在那里。她呼唤着你的名字,从远处如野马狂奔而至,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焦急,尘土飞扬,让你不敢呼吸。 没有呼吸的世界,很静,让你看到那条通向霜山的路,便是唯一的心迹。抬起腿来,一步、一步,直僵僵地挪了过去。路,在一寸一寸地缩短,光芒也一丝一丝地耀目起来。 霜山的过去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变化。路还是原来曲折难行的怪途,羊还是原来沉痛真诚的好羊,只是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一个星雨之夜,变了所有真理的深深思念。 怪树横斜而行,英雄顺势而趋。阳光碎落遍地,不曾被谁拾起,捧在掌中痛心哭泣。正如失落的你,没有什么可以保护你伤伤的心。你离天一步步地越来越近,像是飞升上去。 终于登临霜山之顶,是在黄昏时的事情。惨惨的暮光衬着下边黯黯的村寨,炊烟阴沉沉地抱在一起,往上面飞升上来,又终于四散逃开,活像一朵蘑菇云。蘑菇云下,偷偷隐藏起一堆嶙峋的巨石——那是巨龙的残骸,沉默在无奈的阴影里。你望着“武仙”的雕像,多么想喊着她的名字,和她说说以前太早太早的事情——或许很快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却真的不行。 像是害怕什么的,太阳怎么逃得这么快,一下子栽了下去。百无聊赖的族羊都直接傻傻地睡了下去,没有谁看到你遥望着他们,深邃、痛楚、可怜的眼睛。直等到冰凉的月光映进了苍白的眼眸里。 真的,居然这么快,就夜深了么…… 突然,你战栗了一阵,又赶忙站直了身子,装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多么想扇自己一个耳光——胆小鬼,现实都放在那里了,怕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地平静地接受,就像接受曾经“武仙”的死一样。 可是战栗却一阵接着一阵、一阵猛过一阵地赶了过来。这时你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的战栗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害怕,而是因为这个夏天的夜,居然冷若冰霜。你望了望地面,惊奇地发现神奇的事情居然在这时发生了——冰凉的寒霜,从大地里缓缓地攀到了地上! 我的悲愤真的被外化了吗?你吃惊地望着这个世界——星雨夜,夜微凉。 夜微凉,轻拂地上霜。可怜走了好韶光,无情无家无望。 星垂夜。山野阔如险,深若绝,阴成幕,死称寂灭。星之泣落,且如八荒灵火通明彻夜。抬望眼,却是星河怒涛,凌空喷截。 你虚空伤透之眼,已不知是夜——是哪一夜。是昨夜冰凉的铁索寒窗死之讯号,抑或前天恣睢的天光众望群英所向。夜,若星河之推移,每一秒都会变个模样——而是夜,恰恰是夜,微微地凉。凉进沉死的石雕,冻伤惊醒的怅惘。 是夜,夜微凉。凉至夏夜霜山,依旧三尺霜。岂奈神器苦若寒铁,风灵郁似孤仙。沉在那片黑暗里的,是巨龙之陨躯,悉若汝之言——如此意决,惨如烈焰映霜天——而焰,不如夜—— 是夜,夜微凉。 过去的寒风吹彻空空的村庄,每一瞬,都在呼吸里偏走航向。骤地,撞碎在冷望的霜山上,鲜血一样悲惨的东西也溅在了你苍白的脸上。 它叫信仰——所谓族羊的“信仰”,每一秒都可以变的信仰。它教会了他们在前天把你奉为救世主,也教会了他们在昨天把你押进死囚牢。在如此这般五次三番面前,你只能做一叶扁舟在信仰的洪流里飘荡,徽章锁着镣铐,身躯舔上血光,甚至每时每刻无不可能倾覆、沉入怒涛。不相信的声音要你死,你根本无处可逃。你可以虚幻地望见,自己的处境,恰是此夜啊,夜微凉。 凉凉的夏夜呵,族羊都已经睡着,听不出半点儿思想。只剩下你醒在这儿,圣明的石像前,痛彻的霜山上。是的,你醒着,不用思量,不用张望,便是没有谬误的以往。是的,你醒着,醒着清醒地知道自己就该这样。纵然阴翳吞天,寒霜遍地,你就是疯了似的说出了真相。无可救药的你不忍说谎——纵令谎言能带来相信、实话会招致怀疑,你真的不忍心说谎。你终于等到了今夜,来得飞快的——是夜,夜微凉。 地上有霜,天上有星光,早就准备好就义了的义士站在环抱的天地中央,景仰着先贤的圣像。斗转星移,天河行去,打磨不掉的是他们的话语和力量。这些声音落在你心里,早就生了根,发了芽,万顷繁花喷薄而上。在霜山上,在霜地里,在死树槎桠的颜色里,你激动的泪在奔淌——我会记得,是夜,微、凉! 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你相信这样的结局,有什么思绪可以让你接受如此的规律。“武仙”血染沙场,“智仙”退隐家乡,乐羊羊和力羊羊为了你甚至把自己的声名砸了一地,而你,已经被锁在了可怕的怀疑里。所有的圣明,似乎注定委屈。我们是不是,都走在这凉凉的夜里,抱着疏远的骨缝,捂着快要冻死的心灵。 在夜之上,确乎有一位神明笑看着这般惨剧。笑得那样得意,笑得那样放肆无拘。他的阴谋居然真的得逞了,原因仅仅是三个滴血的字——不相信! 你挣脱了这可怕的声音。万籁俱寂是一种享受,可以透视沉闷的万物之心。天剑在你的掌中,凝着万物的心境指向苍天,星河渔火,登时明了。 梦太狼,别得意。你所谓的胜利,只不过是剥夺我们残损的生命而已。我们永远不会输,永远会壮烈下去。记住啊,我的同胞们——那些本该幸福着的,那些本该生活着的,早就活在高高的大河天上! 夜再凉,凉不住我的信仰;天再黑,黑不挡义的星光。群英终将永恒,在他们的名单上会再加上一个疯子的名字——睡羊羊。 你闭了眼,听阴风吹过千山,死树和活树一起不知死活地摇、摇。青青的叶轻轻地在云霄扶摇直上,摩挲交响。那是他们的永恒,在大河里细细地悠长地喧响。 群星幕下,只剩下一只羊在笑。没有谁为他敲响晨昏的祷钟,请他再回故乡;也没有谁为他刻下高大的圣像,把他作为英豪。他是孤舟罢了,瀚海里漂摇。睡一觉,讲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故事——结束吧,睡羊羊,在是夜,在沉沉的深夜。 沉默在悬崖上,就这样。你听见外面的夜沙啦啦地凉。 (待续……) 那么 上章说到,睡羊羊把最后的精神寄托在了霜山上。在凉凉的夜里,烈士的内心独白震撼人心。在不相信阴沉沉的压迫下,结局终要来临……请看: 第十七章《最后一梦》 虚弱的你趴倒在满是符文的石地上,朦朦胧胧地嗅着眼前碧绿的灌木丛透着熟悉的恩人的气息。虽说不是很愿意,我却不得不来找你。软弱的手在自由愉快的空气里顺势浮起,掠去了遮目的翠绿异常的另一个世界的叶幕。 青青的草地上,阳光一样的东西在弥漫升腾。干净整洁的羊毛如同洁白无瑕的圣衣,披在“武仙”的身上,使她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神圣。她的目光依旧静若秋水,惹得风儿颤动。可是,光看她脚下草地神奇的以她的影子边缘为界限的分化,也足以看出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等了我这一天多久啊。你仰面窥伺着这位祖灵,心里不能有些许平静。虽然在我的世界里发生了这么多惨烈残酷无可救药的事情,祖灵的心里却始终如一,始终拥抱着本质,始终感动,也始终淡泊随意。 你颤抖着身子挣扎着爬起来,磨蹭着地面向前挪去,就像一只蜗牛在沙土上艰难地挪移。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疲倦还是因为内心受伤而在滴血,你一个趔趄,来不及稳定平衡就坠倒在了草地上。 “嘿,睡羊羊!”“武仙”热情地招呼道,“我们又见面了!” 你双手按在草地上,勉强地撑起自己秤砣一样死沉的无力的身体,目光渐渐稳定在了这位祖灵身上。“''武仙''。”你疲惫地回应道,“我来找你了,因为族群里……” “我都已经知道了。”“武仙”打断了你的话,把你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情况很糟糕。” “英雄世界可真美啊!”你看似引开了话题,实际上却是更进一步地表达了你的绝望,“我真有点想快点到这儿来了,可是我又不敢如此不负责任。” “是啊,如今你的抉择竟然已经可以影响族群未来的兴衰了。”“武仙”指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你已经不是过去挨不了梦太狼一刀的那个激动的年轻的二把手了。” “可是……可是''武仙'',我现在已经彻底被孤立,根本没有什么威信了。我想这是你知道的。”你失落地低着头,感受到了一种无力回天的悲惨,“我怎么能够拨乱反正呢?” “不,睡羊羊。大英雄,你不孤独。我知道,在羊族内部,其实还有很多羊是依旧清醒的,他们知道你的无辜,也并不比你更能够平静。”“武仙”说出了一句惊到了你的话,“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场羊族内部正义与邪恶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什么?!”你表情夸张,眼中闪过两道金光,可一晃又过去了,“这或许是你所想的一个好消息,但于我,这真是糟透了。我不希望看到同胞自相残杀,他们为我做出的牺牲已经太多了。” “睡羊羊,你要认输吗?”“武仙”听到这话,一下子紧张兮兮,“胜利将属于正义的一方,你认输相当于把胜利拱手让给了族长。不但如此,你还会死的!” “我早就准备好去死了。”你直接用这句冰冷的话把“武仙”的反驳推了回去,“梦太狼该有多么希望看到羊族内讧的悲惨场景啊!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得逞。” 听到那个熟悉的危险的名字,“武仙”也似乎不安起来。她知道这个人物即使到了天上依旧是个巨大的威胁,时刻在报复他过去的敌人。“武仙”知道睡羊羊的话有理,再不敢阻止他的决定。 “那,我帮你去救你的朋友们吧。”“武仙”迅速转变了立场,并决定付诸以行动,“睡羊羊,情况很紧急,但愿我还能帮上你这个忙。” “谢谢,''武仙''。”你梗出了一句话来,“就这样吧。这个梦,也可以成为我最后的一个梦了。我想……静下心来想想。” 是啊,这是最后一梦了,结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抉择的了。原以为自己会既悲愤又害怕,可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你又无心去结算什么爱恨了。这笔账拖了一辈子,根本不是什么能够算清的。峥嵘的阳光环绕着你,从你的毛发间穿过,在天空上铺展成你用尽一生写成的大书。一行行文字,编码了时间,记载了意气与消沉,闪射着高尚与卑鄙。惊讶的插图,忽而从哪儿飞过来,模模糊糊又冷不防地明晰一下子,不等你缓过神来又飞逝过去。 “睡羊羊!”不知是书里还是书外飞过来游侠的声音,出乎你意料地近。再细细一看,他竟就站在眼前,近得可以触摸到每一根羊毛精致的柔密。 “祖先!没想到你也出现在了我的梦里!”你惊喜地呼喊道,“我能坚守我的正义,真的要谢谢你。” “不用感谢我,睡羊羊,你做得很棒!”游侠赞赏道,“你为了真理愿意把自己抛进怀疑,为了朋友又勇于担当,这都是你的伟大!只要有你在,梦太狼肯定无法击败我们的族群!” “或许我真的只能把羊族送到这里了。”你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我最后一个梦了,明天我就不得不去就义了。” “你觉得,你真的会白白死掉吗?”游侠拍了拍你的肩膀,认真地盯着你的双眼,好让你相信他说的是实话,“族长做了这样无耻的事情,却都是为了族群。他害怕的,只是你手中可以联合梦太狼的强大能量。只要你封印了天剑,战争就可以避免,朋友也可以得救,而且代价你也早就有所准备了——就是死嘛!” “真……真的吗?!”你激动地跳了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我死了都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你可以放心,如果有未尽事宜,我和''武仙''一定会帮你解决的!”游侠盯着你严肃地保证道,“再说了,等你成为了祖灵,你也会有足够的力量挽回局面的。” “祖先,你说得有道理。”你终于放心了,“我明天在死前要让族羊们听到正义的声音,好好鼓舞一下还有勇气相信我的战友,也尽我所能唤醒迷失在怀疑的阴翳下的族羊。” “你真是好样的!”“武仙”终于忍不住赞美了一句,“睡羊羊,我真为你的抉择感到高兴。说不定这真会给族群带来惊喜呢!” “''武仙'',你以前说我别拖你的后腿,明天你可别拖我的后腿啊!”你提醒“武仙”道,“明天我的朋友可真要靠你活命呢!” “放心!”“武仙”则是信心满满,“我不会失手的,我可是杀过梦太狼的羊!” “既然二位都这样有把握,我就谢辞了!”你兴奋地说完这句话,从梦境中脚步轻灵地跑了出来。 朝阳的光芒斜斜地突破大山,冲到了霜山顶上。你沐在新生的阳光里,从最后一个聊以慰藉的梦境里走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破败的现实、无疑的死亡,都将被历史尘封。你将用你余下最后的生命,叩开羊族新时代的大门。当新世界耀眼的光芒如眼前的朝阳喷薄而出时,即使是最冰凉的心和锁链,都会被无意地悄悄叩动。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半夜梦见祖灵告诉他一场决战正在酝酿,决心牺牲自己来化解矛盾。在得知封印天剑可以避免战争后,睡羊羊终于放心了。他走出了那个聊以慰藉的梦境,前去拥抱未来的世界。天尊,你终于永恒了!请看: 第十八章大结局《新生世界》 清晨干净的阳光掠过狭狭的窗,仰倒在族长面前空落落、死沉沉的大大的桌子上。桌子边上,一个族群的主宰者无心去干别的事情,只是独自放眼,任目光从腐朽破碎的窗棱上爬出去,在浩渺的天地里搜索着他必须杀掉的危险人物。睡羊羊没有死,梦太狼就还会赶过来,给羊族更大的灾难——或许会无法挽回。 背后的门终于被推开,一只羊走了进来。族长长出一口气,眼神安定了许多——他要的信息已经来了。 “找到睡羊羊的下落了吧。”他转过身来,盯着那只被他委任于寻找睡羊羊下落的羊,双眼里满是凶残的渴望。 “报告族长,睡羊羊现在就在霜山顶上。”那只羊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回答道。 “霜——山?”族长冷冷地笑了一声,“呵,睡羊羊那小子准是去找他的''武仙''诉苦了。看来他可真是精神错乱了,还想让一只死羊来阻碍我!真是要快点杀了他,也免得这种疯病在族群里传染。” “族长,霜山上树木横斜,路途难行,大军难以通过。如果睡羊羊设了什么陷阱,我们都很危险。”那只羊的考虑很周密。 “不上山不就得了?”族长显然想到了什么阴险的计谋,目光凶狠起来,“去把乐羊羊、力羊羊和''智仙''押出来,拖到霜山脚下当着那臭小子的面杀了!我就不信他的心还有多么强大!” “族长英明!”那只羊退了出去,依命行事去了。 而真正在太阳眷顾下的霜山顶,英雄与圣灵的目色在光晕里交织着。他们可以相互说话,相互聆听,不再被生死隔断。祖灵的力量正在降临,所有的圣洁都在向这里汇聚。你死死按着天剑,防止它太强大的共鸣力量爆发引发一次不可挽回的毁灭。 这下面的卑贱可真是蝼蚁。你终于感觉到了一种强者独有的傲然之气。于我,死已然无所畏惧。只要能够让我的衷心永传下去,让我的朋友好好儿活,我就此生无憾。 背后一阵混乱的骚动声,夹杂着惊呼与欢愉,让你不由得转过身去。一整个村寨的羊都在向这边走过来,三位朋友显眼地夹在乱成一锅粥的族羊之间,身不由己地被推搡着押送过来。 怎么回事?你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族长冲我来也就算了,还扯上我的朋友干嘛? 三名死囚被推到了羊群前面,按倒在地。高傲的族长走上前来,仰头望着你。 “一天不见了,睡羊羊。”他冷冷地说,“今天呢,我就是来给你送下一个惊喜的。” “你有什么事都冲我来,不许你伤害我的朋友!”你在高山顶上往下怒吼,像是神灵在审判无耻的凡生。 “那可真是要让你失望了。”族长挥了挥手,边上迫不及待的刽子手走上前去。 “族长,且慢,请听我说几句话。”你冷静地打断了他。 “呵,你倒说来听听。”族长静静地仰视着你。 “族长,我已经和祖灵通风报信,并且和他们分析了我们羊族内部到这般地步的原因。其实,一切都是因为你怀疑我的忠诚。再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你害怕我的力量。如果我封印了天系能量,你愿意放了我的朋友吗?”你的话直截了当,为了救羊根本就不再遮遮掩掩。 族长听到这话,居然犹豫了一下。“你居然说对了我的心事!”他瞪大了眼睛,喊了出来,“如果这样,我当然愿意——” “当然愿意赶尽杀绝。”没等你施法封印天剑,一个深邃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仔细一看,竟是“智仙”昂起了头颅,认真地和你对视着。 族长似乎更加惊讶了,甚至添加了一分阴谋被戳穿的尴尬。“怎么''智仙''这么聪明!又坏了我的好戏!”他啐出一句。 差点上当了!你冒出一阵冷汗。“族长,你可真卑鄙!”你愤怒地咒骂道。 “你还能怎样?”族长鄙夷地回敬你一句,“我就是要杀了他们,你还敢屠杀全世界?” “族长,各位同胞,我们都是真心爱着羊族的,你们何必为了我手中的力量而大开杀戒呢?”你沉痛地反问道,“我们是可怜而且无辜的,为了族群奉献了一辈子,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因为你是巨龙!因为这个最简单的真相!”族长愤恨地说,“你就是为了你所谓的''忠诚''荼毒生灵的混账,是羊族内部时刻会爆发的毁灭性危机!所以我想要你死,也不得不要那些不要命的保护你的羊去死!” “你这用强权掩饰害怕的懦夫!”你的声音如惊雷横空劈下,“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梦太狼掌中的一枚棋子吗?你一直在把局面往梦太狼希望看到的方向引去,让羊族在猜疑中变得越来越脆弱!” “哼哼,睡羊羊,你倒还真有胆量骂我!既然如此,我倒真要让你欣赏欣赏你的同党光荣的场面了。”族长冷漠而阴险地挥了挥手,刽子手亮出了光洁的刀刃。 “你疯了!”你朝下边吼叫着,眼珠都要迸出来了。可是族长哪里还会听他心中恶毒的巨龙的话,鬼头刀扬了起来。 “杀了他们!”族长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地欢愉地喊道,却发现三名刽子手呆呆地站在了那里,藏在羊群中的还拥护着你的几只羊也一下子亮出了武器,冲了出来,向族长围去。 族长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没能再喊一声,就看见那三名刽子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接着,脖颈边上凉凉的杀气不禁让他寒毛倒竖。 “谁敢造反?!”他对身后的羊大喊一声。 “智仙”趁机一翻身,简直意外得喜出望外,差点没跳起来。 “''武仙''!”“智仙”似乎看到了希望,“你来得正好!” 族长一听是“武仙”,惊得猛地往边上一跳,面对着这只羊:“你……是鬼?” “我是祖灵,你们的圣灵。”“武仙”严厉地盯着他,“我是来防止你干傻事的。” “难道你们站在巨龙那边吗?”族长反问“武仙”一句,尤其强调地说,“睡羊羊就是巨龙啊!” “族长,你错得很荒唐啊!”“武仙”似乎是在帮睡羊羊说完所有该说的话,听起来大义凛然,“睡羊羊只是睡羊羊,巨龙只是巨龙,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同伙!虽说睡羊羊给族群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他只是好心办了坏事。睡羊羊已经竭尽全力摆脱了梦太狼的控制,族长你却用你的不明智栽进了梦太狼的统域里。你让梦太狼很放心,因为他知道你会谋害忠良,你是他最好的自动屠刀。有了把握的梦太狼正在谋划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惹得现在天上也是暗波汹涌!” 族长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这么说,我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可是谁知道睡羊羊以后会不会变心啊……有天剑在,我放心不下。” “你越是不放心我,情况就会越糟!”你在山顶上俯瞰着族长,“我不失去力量,你就不会解除对我的怀疑,羊族就会越来越走向深渊。” “睡羊羊你知道就好。”族长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我不想做什么评判了,你自裁吧。” “那好,我最后说几句话。”你浩然无所愧怍,挺立在族羊们高高的上空,“我已经准备好了,同胞们,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 “睡羊羊,不要——”乐羊羊和力羊羊异口同声,似乎痛苦于远远的距离让他们拉不住即将离开的你。 “对不起,我也许很伤心,可是也有羊比我更伤心。但我不得不走,和''武仙''一起走。”你动情地说着,不禁热泪盈眶,“我或许是屠龙勇士,或许是二把手,又或许是个大英雄,但是我也该有个好好的落幕。如今我手中的力量危害了和平最基本的信任,我也是时候退场了。” 一群羊听到这里才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耳朵,发出一阵阵惊讶的喊声。“武仙”转过身来,微笑着向你点了点头。 “我不孤独,我有一个值得用生命去信仰的族群;我不孤独,我有一群接继我的精神的朋友;我不孤独,我和我们历史上伟大的英雄相会;我不孤独,我的一位后代或转世会是羊族的下一位大英雄!”你呼喊着,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了。 “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睡羊羊!”羊群中传来一个誓言,而后被群羊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再见了,朋友们。”你把天剑掼到了地上,只见一道天光闪了过来。你迈出左腿,踏向前方;你伸出右手,指向朝阳新生的方向。随着一句“天下唯我,我为天下”的誓言,一团光在霜山顶上抱起来,霎时间将一整个村庄照亮。“武仙”瞥了“智仙”一眼,似乎不知该说什么,也不回首,踏着光线,轻轻地随你走向了天上。 “智仙”呆呆地看着上面惊艳的光,渐渐地熄灭了,留下一座勇敢者的雕像,在山顶巍峨。这……是真的吗?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也不敢相信,你就这样离他而去了。可这就是事实——你走了,留下了剩余的信任。怀疑终于散去,世界也正如你指引的方向,迎来了新生。 我要为他写一部传记,刻在竹简上! 他回过头,族长的脸上竟也有几丝难色。或许太出乎意料了,面对着化雕的睡羊羊,族长才感觉到自己不该对这样的一只羊如此卑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乐羊羊、力羊羊、''智仙'',你们无罪。” (本部完) 后言 新的世界,悄悄走来。代价,是英雄的牺牲。 真的信任,骤然复苏。毁灭,是苍凉的历史。 天尊,至今屹立在那儿,看着斗转星移。你的奋斗,化作尘埃,悄悄飞散。 天尊,在尔虞我诈中不相信的牺牲者,却也造就了相信的未来。 我站在你的面前,伸出手来与你的手掌相握。我不得不敬仰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祖灵,而是因为你的永恒。 在这里,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一位永生的不死天尊,天上有一颗星星属于你。星光悄悄如水注下来,流进了这儿蜷缩在每个角落里的怯懦的心灵。 这叫做永生。正如你所说,你是无可阻挡的光明之海! 懒羊羊 封底 天河在挪,世界在变。 孤守旧念的,不过一抔虚土。 所谓的正义,在怀疑中全是非正义。 留下睡羊羊,仰叹剩下的羊性。 或许,这也是一种伟大了。 尽管壮烈,尽管无奈。 这叫做永生。 友情,很严重,也很脆弱。 一条巨龙,就引起怎样的风波。 先前的承诺,可笑至极了。 逼死朋友的,也竟是勇士呵! 或许激动的,不是睡羊羊而已。 那是还有人性的所有魂灵啊! 三部落幕,群英牺牲。留下合集《不死天尊》。 回望过往,感慨不已。依傍一座壮美雕像。 “武仙”的到来并不轻松,留下了一个事实。 梦太狼在计划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敬请放眼第四部《再世苍生》,自有更悲壮的斗争! 主传第4部《再世苍生》 序 群星故域,神间新府。星循天转,光澈萧流。澄一耀而牵四方,列八荒而俯九洲。城圣天广,神光入天地之域;海灵河旺,天河归瀚海之途。四洲叠列,三神镇洪。星池驻二水之交,星城承圣神之美。天神飞马之浩望,集翼遥楚;地神尘心之博宇,行体且住。七日一会,众神如雾;万里一接,三神列诸。纵光翼星,飞马王之回守;折宇沉地,地神心之归路。黑光喑哑,惨入星书;新神有意,目绕耀珠。 懒羊羊 序中说到,星城大会场面宏大,而梦太狼却在谋划着什么。在正式讲神界的故事之前,我们先把凡间剩下的事情讲完。请看: 第一章《黄沙漫天》 那只手虚弱地晃了晃,把盖子说不清坚决地合上去了。盖子上一层厚厚的灰也不长眼地扬了起来,一阵乌烟瘴气的。三只羊原本默默地不说话的,一下子糊了眼,啥都看不清了。 “咳。”躺在床上的那只年长些的羊忍不住咳嗽一声,却依旧稳定着声音严肃地说,“终于改好了。我把它交给你们,埋到深深的地底下去吧。但愿我们的后人能够找到它。” “''智仙'',你的身体……”边上一只年轻点的羊忍不住凑上前去开口说道,却瞥到“智仙”严肃的眼神,把话咽下去了。 “乐羊羊我知道你很担心我。”“智仙”接着话茬子,头侧着,眼神也那么清晰,“可是我已经尽力了,睡羊羊和''武仙''已经在想我了。” “你好端端的一个智者,怎么这么不明智?!”另一只强壮些的羊帮着乐羊羊说出了这句直爽的话,“你怎么会想死?” “是我的身体不允许!”“智仙”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浑身如同风中枯叶一样颤抖。突然,一口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我……年纪到了。” “力羊羊你怎么还气''智仙''啊?!”乐羊羊责备着那只突然发话的羊,却突然说不出话了,“他已经……已经……” 突然地上的沙土浮起来,爬过两只年轻羊的身体,默默然压抑起来了。力羊羊惊恐地一瞥,发现那只躺在床上的羊直仰着头,已经不动了。 “死、死、死了?”力羊羊一下子结结巴巴地,身子往前一倾,也不见得嗅到什么空气的流动,“没错,死了。”说完后半句话,却似乎没有感情了。原以为自己会悲痛欲绝,却发现面对死亡时,自己也可以如此平静——哦不,是麻木。 “根据他的遗嘱办事吧,力羊羊。”乐羊羊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说话的声音也似乎是在呼气,却突然抬高了音量,“族羊们!''智仙''已经去往天上了,我们把他送出去吧!” 于是潮水一样白色的东西涌进来了,“智仙”的遗体在众羊的托举下悬到了空中,就像是在飞翔的圣士。族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来,猛地刹在了离乐羊羊一箭之远的地方,脚下又是一阵迷蒙的沙尘。 “他把事情说完了吧。”族长敬重地把脑袋伏下来,顺势把耳朵侧了过来。 “嗯,都在这里了。”乐羊羊轻轻拍打着“智仙”给他的盒子,又溅落一阵灰尘。族长见灰雾浓重,转身离远了几步。 “别拍坏了,乐羊羊。”力羊羊把声音按了下来,悄悄耳语道,“那里面可是睡羊羊的传记啊。” “也对啊。”乐羊羊在混乱中打趣道,“怎么像是在捧朋友的骨灰盒?” “其实性质差不多吧。”力羊羊的声音低沉沉的,好像他并不想开玩笑——谁开玩笑他就会发飙似的。 乐羊羊听力羊羊这语气,赶忙也严肃起来。“是啊,埋下了它,睡羊羊才算正式被下葬。”乐羊羊赞同道,“要是后人不知道他的功绩,他就白白牺牲了啊!” 望着“智仙”剩下的身体像云朵一样地飘过去,也看着族长和族羊们簇拥着向霜山挪过去(霜山自睡羊羊牺牲后被默认为英雄的墓地了),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两只羊了。乐羊羊捧着那个积尘的盒子,在淡掉的沙雾里向力羊羊使了个颜色。 我们走。 心有灵犀地,他们都知道对方的目的地是何处。几天前,你们早就挖好了一个足够深、也足够宽敞舒适的大坑,在睡羊羊当年发表主战演讲的山脚防线遗址。那里是狼羊一战的圣地,在众羊的心中永远拥有一片火红的天空,就像勇士的鲜血。诚然,在那里埋下勇士的秘密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屋外羊群扫过的地方脚印交错着,似乎有些许凌乱,却由于扬起来遮着天空无声无息的黄沙怎么也看不清。两只羊仅仅依靠着自己由于常常造访那里而产生的对那个特定方向的特殊的敏感性,手拉着手很有几分朋友样子地走了过去。 黄沙打在脸上的感觉痛痛的,也终于有些现实的激动了。一步跳出村寨,就像跳过了一条湍急的河流(确切地说是分水岭),黄沙一散,什么都突然清楚了。清楚的天空,清楚的几朵微云,清楚的山岭,清楚的古战场……当然,还有那个值得安寝的地下深殿——于三剑客,那个深坑太有意义了。 哗啦一声落下去了,咚地横躺在平整的大坑里。镇定的沙土一层一层地专注地爬上去,地底下就有了一本生命的圣书。 力羊羊擦了擦汗,把手中铲子一丢,突然有点儿失神地回头望向背后。众羊激起的黄沙已经悄悄爬过来了。尽管那是极慢的,却总有点儿吓人的定力,像是踌躇满志的将军,傲慢地向这边一步步逼近。 “乐羊羊……”他看着一脸疲倦、同样失落的乐羊羊,给出了一个令羊忧心忡忡的问题,“难道圣地也并不是那么神圣,也可以受到外界的侵蚀?” “不。”乐羊羊似乎是想过这个问题的(或许是在睡羊羊离世后总是在想吧),回答时并没有半点儿犹豫,“圣地的神圣来自于它自己,不是外界可以改变的。可是尽管如此,外界也可以让圣地看起来不那么神圣,甚至非常危险。其实,这个世界,以及我们的生命,就像我们现在的处境——身处圣地,光辉万丈,其实却是咫尺内外,十里黄沙。而这黄沙,恰恰又是我们自己的作品。” 轰地一下子,黄色的东西漫过来了。又是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力羊羊的眼里突然露出一丝惶恐,现实中熊一样巨大的身体挨着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强壮的乐羊羊,却在精神上像是倚着一座大山。“你说,这黄沙中的羊,最终都会怎样呢?”他又提出了一个震撼人心,这次细思极恐。 “只要后人们找到了这卷书,睡羊羊就会被久久地记住吧。不过,如果我们死了,现在还会有羊说一位英雄死了;可是不过几年,就会有羊说英雄的朋友死了;时间更长些,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回忆说有只羊死了。毕竟我们不是时代的主角,睡羊羊才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资格要求我们生命之书的读者记住我们,只有我们能够把自己记得牢牢的,记得我们曾经来过。”乐羊羊似乎早已经想通了,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必然。 黄沙浓起来,天空渐渐灰暗了。力羊羊悲凉地看向远方,什么都看不见,又什么都看见了。远方有着纵横交错的脚印,一排排,一列列,杂乱得不明所以;而远方的更远处,一只曾经是他们的屠龙勇士的羊正在沉默地看着他们,目光望断了所有的可能。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去,生命一秒一秒地在缩减,像指缝间的流沙,走得很慢,又无法遮挡。就这样,悄悄地掌心空了,什么实在的都摸不到了。他惘然若失。 有只羊死了。又有只羊死了。 世界毫无感情地宣告着。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可是于一个生命,这又是多么的严重啊! (待续……) 上章说到,羊族远古时代三位英雄陆续离世,睡羊羊的传记也被埋入了地下。远古时代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那这段时间里,梦太狼又经历了什么呢?请看: 第二章《梦太狼的崛起》 一条浩浩汤汤的星河闪着艳丽的光,径直向着星海狂奔过去。突然看到了什么,惊得赶紧刹住了脚步,往边上一歪脑袋绕过去了。在星河的拐弯处,赫然地耸立着一座傲然的神殿。无边无际的黑光从神殿底下辐散飞出,绕着神殿盘旋上升,又在神殿顶上交汇在了一起。而在神殿之顶,一只狼——哦不,他不是狼——正按着一把溢着黑光的神器,浑身的毛都炸了开来,露出他狞笑的脸,缀着一双血色的眼睛。 一切都是多么的绝望,而这又是多么的毫无悬念。梦太狼的神情里闪出一丝不加任何掩饰的不屑。俯瞰着下面星河边上抱起来滚成一团的尘埃,他的过往历历在目,就想写在昨天日记里的一样真实可亲。 话说首任神王和他一手扶植的毁灭之神同归于尽,并将二者的力量封印后,只剩下大地之神尘心和天空之神飞马之王统治的神界也甚是不宁静。这两位主神吸取了先前神界敌对导致过于动荡的教训,关系十分融洽。可是,这融洽的关系竟使神界新生的力量蔓延增长,最终这种势态更是出乎意料地达到了不可遏止的地步。两位主神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聚集在星城一商议,最终决定选择一名毁灭之神制衡这股可怕的力量。 穿越长得说不清年岁的时空,毁灭神殿一如当年孤傲的姿态,裹在沉沉的黑光和转弯的群星里。两位主神引着星河里沉默的万亿孤魂,向着神殿底下飞去。时机正巧,同归于尽的梦太狼和“武仙”一齐升空。前者自然有意加入了这声势浩大的队伍,欲要谋求毁灭之神的神位;而后者则对此表现出一种不屑,径直向英雄世界去了。 雾一样的魂灵搅起雾一样的尘埃,推攘在神殿底下殿门前边。殿门封锁压抑的正中心,毁灭源力的精元沉睡着,蒙着一层看不太清楚的翳。但即便是这样,精元依旧泛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杀气,让众魂灵胆寒。 尘心严肃地缓步踱到精元边上,在上边轻轻按了按,杀气略微淡了几许。他开口了,似乎深渊里都传来回声,如同雷鸣,惊心动魄:“我知道大家今天是为了夺取毁灭之神的神位而来的。要想夺取这个神位,只需要通过唯一一个考验——走上前来,破除这个精元的封印。”说罢,走到了一边,盯着下面乱哄哄的一团渴求者。 一群魂灵冲上前去,想要让封印四分五裂。可不料飞马之王对着精元只一指,杀气爆发了出来,可怖的黑光像无情的匕首扎进这群蝼蚁的心里,让他们根本睁不开眼睛。他们的凌乱起来,忽地在空中画出一条残断的弧线,抱在一起栽了下去。胆小的孤魂们惊叫着,蒙头转向地四处乱撞。不多时,吓瘫的、撞昏的、摔晕的林林总总地在地上横斜地躺了一大片。只剩下极少数还醒着的;可这些醒着的之间,也只有一个是清醒的。 当黑光炸裂开来的那一刻,梦太狼就猛然意识到那是属于自己的力量了。打在他眼底心底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黑光,而是胜券在握的渴望。似乎有一种被称为“共鸣”的力量催促着他向着精元的方向迈步走过去,那股强大的力量也愈来愈真切了。站在精元面前,他只一抬手触碰,上面那层坚固的封印瞬间四分五裂。可怖的毁灭源力溅射出来,直灌入了他体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梦太狼狂笑起来,感受着这股无边无际的强大力量就这么落入了他掌中。他一拳砸开了神殿的大门,径直冲到了毁灭之神的宝座前。只见一柄长柄镰刀稳稳地插在地面上,烙印着“毁灭之镰”四个大字。想必这就是毁灭之神的武器了吧。他一用力,将神器握于掌中。神殿一声巨响,四周的光芒暗了下来,一整片黑影飞落在他身边,纷纷跪倒在地,低着脑袋呼喊着“殿下”。 这么说,我已经是毁灭之神了?正想着,后边尘心和飞马之王走了进来,庆贺着他成为主神之一。 “左嗣,以后我们是同事了。”尘心向梦太狼点了点头。 “左嗣?左嗣是什么?”梦太狼听到这个称呼,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还没成为毁灭之神。而后面飞马之王的话让他放下了心。 “毁灭之神又被称作神王左嗣,简称为左嗣;相应地,创造之神称为右嗣。”飞马之王解释道。 “创造之神是谁?”梦太狼警觉地问。 “暂时没有。”飞马之王看了看尘心,说,“我们希望你能压制一下宇宙间新生的一些力量。” “没问题。”梦太狼赶忙应承了下来,目光扫向了他曾经生活过的那颗星球的方向。 天空之神和大地之神背过身去,慢慢远去。忽然,飞马之王回过头来,问出一句:“哦,对了,你的名字……” “梦太狼。”梦太狼毫无意识地回答道,心里只想着复仇。他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半点儿挪移。 后面的事儿想必读者们都已经知道了。梦太狼一手策划,终于将剩下的四位游侠转世全部害死。 毁灭神殿顶上的梦太狼已经崛起了,新的一场浩劫也在仇恨与渴求中降临。噩梦铺天盖地。 (待续……) 上章说到,梦太狼死后,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毁灭之神。他开始了疯狂的复仇,并且轻而易举地取得了成功。而在此之间,一场新的浩劫也降临了……请看: 第三章《首会星城》 毁灭神殿沉重压抑的殿门被推了开来,两个散着圣光的身影踱了进来。没等身边一群小神发出声音,梦太狼就警觉地抬起了头。天空之神和大地之神赫然立在眼前。 居然不请自来?!梦太狼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也迷糊了。难道神界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规定? “梦太狼,请随我们来。”飞马之王开口便是一句邀请。 梦太狼站起来,化作一束黑光闪到两位主神的面前。“请问,我们要去哪儿?”他恭恭敬敬地问。 “去宇宙之神——也就是众神之王的府邸星城,我们按星历——也就是神界的纪元——每七天即一个星期去那儿一次。”飞马之王解释道。 “去干——”梦太狼当即发问,可没等把“嘛”说出来就被大地之神的回答打断了。 “去开神界最大的会。”尘心的回答令梦太狼激动了起来,“也就是星城大会。” “那快动身吧!”梦太狼直直地盯着飞马之王,催促道。 飞马之王飞将出去,尘心和梦太狼赶忙跟上。由于刚刚继任,梦太狼被两位主神夹在了中间最安全的位置。 “这么说,星城大会很壮观喽?”梦太狼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面向飞马之王,着急地问道。 “自己看啊!“飞马之王指了指下方的一片璀璨。 梦太狼定睛一看,居然是数不胜数的星星汇成的海!它们攒动着、跳跃着,一阵阵的波浪向前方奔去,又虔诚地趴伏下来。似乎前面有一个很神圣的地方,让星海都不得不表现出万分的崇敬。正想着,飞马之王大喊一声“小心”,往上方飞去。梦太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尘心一把拽了上去。再回头看时,只见自己已经飞越了一座城墙,下面金黄交错的各式建筑像迷宫一样迷眼地繁复地向后退去。梦太狼时常眯缝着冷漠的双眼突然睁得老大,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这繁复的华丽,别说凡间,就连神界也是绝无仅有的。这可真叫宏伟的毁灭神殿自惭形秽。 “我们到了。”飞马之王宣告着,在星城最高建筑神王殿的天台上落了脚。梦太狼赶紧学着样儿站定。沉沉的一声在耳边炸响,原来是尘心也着陆了。 梦太狼张大了嘴扫视着神王殿上一处处精美的装饰,却时常因为光芒太亮而看不太清楚。他简直看呆了——这世间岂有这样的去处! “梦太狼,快转个身和大家见见面吧。”飞马之王悄悄地对着梦太狼耳语,却着实吓了梦太狼一跳。毁灭之神木讷地、犹豫地转过了身,却看到了更加出乎意料的景象:众神像雾一样地环抱着星城,听候着主神的号令。梦太狼简直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一位新的主神,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的毁灭之神。”飞马之王向下面的众神宣告,“他叫梦太狼。下面我们欢迎他来做一个自我介绍。” 看着下面仰望着自己的众神,梦太狼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开口说了几句:“我曾是狼族的主帅,率领同胞们攻城掠地。战死后就这样,通过了主神的考验,有幸站在这里和大家说话。”我才不会告诉他们我要复仇呢!梦太狼想。 飞马之王静静地等了等,这才确信梦太狼把话说完了。“好吧,梦太狼。”飞马之王点了点头,说,“我是来自飞马族的飞马之王,是星河下边的天马城的缔造者,现任天空之神;你边上的另一位主神是来自熊族的尘心,现任大地之神。” “话不多说,去开会吧。”尘心纵身翻出天台,降落在大殿一层的门前。飞马之王拍翅飞出,落在了尘心边上。梦太狼见状,也浮起身子,闪到两位主神的旁边。 只见神王殿内空荡荡的,空有着华美的装饰,连神王的影子都不见。出什么事了吗?梦太狼甚是惊讶,向边上的两位主神发问道:“大王在哪里?” 没等飞马之王开口说明,尘心就捂上了梦太狼的嘴,抢先低声说:“前任毁灭之神造反,大王和他同归于尽了。现在神界没有神王,首任神王说率先集齐天、地、阴、阳四大元素的凡生将继承他的位置,一人独揽神殿顶上那颗宝珠——群星之耀的力量。虽说未来下任神王本身就拥有神界大半的力量,群星之耀也不失为一种地位的象征。” 梦太狼仰头“哦”了一声,眼中却闪过了一种不知名的可怕光芒。他的眼睛,悄悄被渴求的烈焰占据了。耳朵也不是很灵敏了,一直“嗡嗡”地响着。他走近大殿不是因为大脑的控制,而是仅仅因为惯性了。 “梦太狼!”飞马之王一声大吼让梦太狼清醒了过来,“我都叫你好几遍了!你怎么在神游啊!” “对不起。”梦太狼尴尬地低下了头。我的计划被看穿了吗?“我有点被迷住了。”他掩饰道。 “我和飞马之王已经把事情汇报完了。”尘心面向着梦太狼,神色里有一点不满,“轮到你了,梦太狼。” “我……我没啥可说的。”梦太狼搪塞着,强装镇定,实际上掌心里全是冷汗。 “那好吧,散会!”飞马之王收紧翅膀,凝成一束光,望着远处天空神殿飞去。 “梦太狼,告辞!”尘心向外面迈步,循着一颗颗星球,回他的大地神殿去了。 梦太狼看着外面成片的神灵四散开去,各司其职。可他并没有任何行动,直到最后一位小神不见了踪影。 他猛然转身,仰望着神王殿顶上的那座圣坛,展露出一种凡生无法理解的眼神——那是极无耻和猥琐的。 “群星之耀,你是我的!” 他自言自语道。 (待续……) 上章说到,梦太狼首次参加星城大会,意外得知神界无主,星城十分空虚,打起了首任神王留下的宝珠——群星之耀的主意。他就此留在了星城上,让神灵的秩序开始混乱……请看: 第四章《大乱的群星》 星海的波涛像层峦叠嶂一样连绵不绝地涌上前来,纪念着神王圣殿失落的历史。一群群星星摇晃着身子,扭动着游到星城的城门前边,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在他们那种说长可长说短也短的岁月里,记得清楚的,或许就是自己是首任神王造化的一部分,又甚至是大多数。或许它们的体形和那种炽烈的恒星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可是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伴随着星城的萤火虫,抑或是朝圣者,炽烈而永不停息。这些渺小的星星,根本就没料到在这座神圣的城池里,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将圣神的光辉吞进阴森污浊的肚子里,然后消释成天昏地暗的毁灭之力。 放肆地在神王殿前狂笑着,猛跺了几脚,径直冲将进去。在这片星域里,只剩下原本应该侍从神王于左翼的毁灭之神自私地享受着无主的空落——或许说孤傲会更合理些。毁灭之镰舔舐着下面洁净虔诚的星星,留下一道紫黑色的伤痕,这时候高洁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哪里有什么屁用?倒不如力量让我胆敢坐上神王的宝座,也胆敢俯瞰外面的星辰。这东西可真实在,可以用来号令众神,更可以用来一雪前耻。梦太狼仰在大殿的宝座上,冷冷地想。 只要得到了群星之耀,就会有神明把我认作他们的王。即使是有谁敢不认,我也有力量去消灭他们,让他们再也休想再神界重生!到那时整个宇宙都在我手里,所有的生灵都是我的走狗,我要谁死谁就没有活路。这样复仇,快哉快哉!梦太狼想到这里,竟两眼发出血色的烧红了思想的光来。原本还想坐在宝座上撒会儿野,这下这种低档到不屑一提的念头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一道黑光冲出殿外,直望神王坛飞去,狠狠地一扑,却像是撞到了海绵一样的东西,软软地被弹了开去。梦太狼惊奇了一瞬,又猛地一幢,简直竭尽全力。这一撞可撞出什么事情来啦!这次竟像是面对着铜墙铁壁,梦太狼只觉脑袋一震、眼前一黑,两耳嗡嗡作响,看什么都像是散成了一排。他甩了甩脑袋,清醒过来,伸出手去缓缓向前摸索,突然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就在那里,却左看右看连个影子都不见,像是伪装得极好的玻璃。可是突然一股寒意自上而下扫过全身,让他骤然收手,浑身又火辣辣地疼。这种感觉和将死者无异吧。梦太狼一边诅咒着,一边用自己的暴戾之气把这些讨厌缠身的力量驱逐出去。只见群星之耀还在那里自顾发着光,好像是在嘲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神似的。外面的星河照样奔涌过来,星海照样澎湃,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来只能从正门进入神王坛了。梦太狼咬了咬牙,勉强委屈了一次。他飞落在天台上,从二层走向通往三层神王坛的楼梯。只见楼梯口一扇神秘的门竖在那里,刻画着奇异古怪的斑纹。梦太狼凑上前去,只见这些不知说明什么的斑纹被很明显地四等分,每一部分的图案都大不相同。不如我试试?梦太狼由于刚刚被群星之耀的自我保护整得够呛,也开始谨慎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掌放在了四块斑纹的交接处,静静地等待着又一次受到攻击。直到确认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机关后,他才放心地把体内的力量缓缓运到了掌心。 让梦太狼惊讶得瞳孔渐渐缩小的是,这扇门居然发出了凝着毁灭之力的黑光!正纳闷着这门为啥打不开,梦太狼才猛然意识到四块斑纹中只有一块在亮,而另外三块,任他怎么施法,都无动于衷。梦太狼疑惑地放下了手掌,那片黑光瞬间淡了下去。他不甘心地又尝试了一次,结果还是如出一辙。 到底是为什么?我的神力还不够开一扇门吗?我可以看到黑光亮到了令神明窒息的地步,为什么就不能扩散到其他三块斑纹里去呢?梦太狼冥思苦想,这才想起了尘心说过的话。尘心曾告诉梦太狼,只有集齐天、地、阴、阳四大元素的凡生才可以继任神王之位。 梦太狼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这门上的四块斑纹分别代表着四大元素,自己只有阴系的源力,自然只能点亮一块。这么说来,用正常手段到达坛顶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梦太狼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像极了大灾难前的天空。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择手段了!他飞将出去,凝起毁灭源力,一镰刀向群星之耀扫去。只听得一阵玻璃被敲击一样的声音,空域里裂开了一道口子。梦太狼一阵惊喜,却不经意间发现那个口子居然一下子又复了原,一切完好如初。 哼,我不停地砍,我就不信没有你破开让我进去的那一天!梦太狼思量着,不知疲倦地砍向群星之耀,一道道黑光接连不断地打在保护罩上,发出破碎和复原的“咔咔”声响。 星河的波涛一下子凌乱了,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跑。星海依旧坚持着朝圣,却再不敢靠那么近,战战兢兢地抽身退去。原先很正常的一些位置,似乎颠覆了。别说尘心和飞马之王,也不说什么小神,甚至连羊族的族灵都感到不对劲了。飞马之王倒并不觉得是梦太狼在星城闹了什么事情,因为一个新神岂有这样的的胆量;尘心倒是略微有些怀疑梦太狼,但也不是特别确定;倒是羊族的族灵——特别是“武仙”——一口咬定这是梦太狼的杰作。 这恰是睡羊羊来英雄世界宣布自己即将就义的那一夜,“武仙”任着睡羊羊在时空里消逝,忽而像是缓过神来。 “那么,我们告诉族羊们么?”“武仙”抬起头来,和游侠对视着。 游侠把视线挪了开去,望着一片颤抖的群星。“告诉他们吧,''武仙''。”游侠长出了一口气,“事态已经很严重了。” (待续……) 上章说到,梦太狼为了夺取群星之耀不择手段,在正常方式无法将它收入掌中时,直接用强大的毁灭源力打击保护,破坏了群星的稳定,引起了神灵们的注意,“武仙”也要将消息传给族羊。这件大事,自然在又一次的星城大会上成为了众矢之的……请看: 第五章《急会星城》 “最近神界有一些太正常的事情在发生。”一个声音顿了顿,严肃地说,“正常得简直令众神心惊肉跳。” 听出这个雄浑的声音话中有话,梦太狼似乎从睡梦中被猝不及防的凭空一掌狠狠拍醒。游离涣散的目光如乱水结冰一样地凝固在了眼前那个巨大的身躯上,又和混乱不堪的盘算一起被搅成了一团。七天过去,梦太狼还是没有如愿以偿,惹得群星之耀简直嘲笑一样地发着圣光。除了闹得群星虚惊一场,再没有什么成就。一不小心又是一次神界大会,虽然由于主神之位已经确定,再也没有声势浩大的众神来朝,但梦太狼一瞥及黑暗深处,就总觉得那儿藏着无数讨伐他的影子;而尘心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更是让他感觉到了来自众神的裁决。他故作镇定地目光炯炯,任掌中的虚汗流进了毁灭之镰中。 “众星在往正常的方向发展自己的状态。”飞马之王在边上补充道,语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但是这种发展的速度是空前的。大量的星辰不同程度地改变了自己的位置,甚至有两颗恒星直接易位了!我不得不施法稳定了它们。” 尘心沉下心来托着脑袋想了想飞马之王的汇报内涵,可以看见硕大熊掌上的那张脸严肃得简直沟壑纵横。突然,他俯下身子,一掌摁在了大殿的星辰上,抹下了一掌紫黑色的极不和谐的光。他把目光径直抛向了梦太狼,对一直沉默着的左嗣开口说道:“这让我不禁想起了你前任造反的开端,也是这样群星动乱。星城大殿的下垫群星中居然有这么浓重的毁灭之气。这是先前所没有的。” “我握着毁灭之镰在这里面逛了一圈熟悉地形,没什么大不了的。”梦太狼赶忙编了个完美的解释,“不太习惯在群星上行走,有些磕磕碰碰,还请见谅。”但愿他们不会发现我的宏图伟志,梦太狼在心底里默念着,无耻地向自己祈祷着。 “咳!”尘心猛咳一声,让四下里的空气都吓呆住了。梦太狼屏住呼吸,一遍又一遍地希望着自己千万不要倒霉。老半天过去,也不见尘心说出一个字,竟稳当当地坐在了地上。他目光深邃得让梦太狼捉摸不透,仅是诚惶诚恐地对视着。飞马之王瞬间感觉一阵尴尬卷过全身,望了一眼外面默默然的群星,最后还是一迈步到尘心边上,拍了拍他的肩。 “尘心,你想说什么?”飞马之王低声地询问道。 “嗯。”尘心从他原先坐着的那星星上站了起来,语气舒缓了许多,虽说是责怪,听来也不那么严厉了,“梦太狼,那应该是因为你还不太熟悉自己的力量,使用失度了。你的毁灭之力快速流到宇宙中,是会引发可怕的灾难的。”他用两只熊掌掸掉了身上沾染的星城的气息,又补充道:“下次使用神力的时候少释放一点,对神界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弊端了。” 噢耶,尘心没意识到我在干什么!梦太狼心中一阵狂喜像海潮一样要把他冲走,又不得不克制住。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梦太狼是个能把戏一演到底的好演员吗?于是乎不动声色地强笑一声,应承道:“以后我一定注意,多谢指教!” “飞马之王,我们走吧。”尘心转向飞马之王,目光炯炯有神。 “那好吧,我们散会。”飞马之王点了点头,像梦太狼告别,然后和尘心一起从星城金碧辉煌的上空飞逝过去。 繁复的辉煌往背后退去、褪去,在刚掠过星城的城墙的那一刻,尘心终于觉得时机到了——梦太狼不会发现他的行踪了。他突然侧过脸来,叫停了飞马之王。后者疑惑不解地望着尘心突然严肃的脸。 “我要和你说点事儿,这儿不方便。”尘心认真地说,却压低了声调,“我们去星海下边讲,不能让梦太狼听到。”说罢便一头扎进了星海群星底下。飞马之王虽然愈发感到云里雾里,却还是跟了下去。 渺茫的星光下,尘心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觉得梦太狼不只是参观了星城而已。我抹到的那个毁灭之力非常浓重,根本不可能是随便磕磕碰碰导致的。我严重怀疑那是梦太狼刻意用毁灭之镰划出来的。这就意味着,这段时间里神界那些荒唐的事情并非梦太狼无意失手所致,而是刻意不轨所为。我想,我们小看梦太狼了。别看他是个新神,恐怕很有抱负。” 飞马之王听到这段话还真有几分惊奇了,眼中的星光像是波涛一样晃浪了几下。他想想倒也有理,开口对尘心的称呼都换了个个儿。“老兄,那你希望我怎么做?”飞马之王询问道,“帮你去讨伐梦太狼,还是站在一边不动声色?” 而尘心却几乎没有思索。“你帮我管理下大地神殿。而我留在这儿,埋伏到星城里,看看梦太狼究竟有什么打算。”他的声音毫不拖泥带水,有着一掌击碎大地的气魄,“我不会让左嗣得逞的。过去已然不会,现在一定不会,未来也将不会。” 飞马之王沉吟半晌,点了点头,纵翼消失在茫茫的星群之中。一个硕大的身影却依旧立在星海下边,掌中镀上了正义的光镍。他在守望着,守望着现在的星城上随时可能发生的事件。尽管他那颗急跃的心脏告诉他这其实很危险。 而在星城上,一无所知的梦太狼的目光又一次瞄向了群星之耀,走火入魔的渴求与仇恨让他又一次举起了黑光恣肆的毁灭之镰。 (待续……) 嗯嗯呢 上章说到,当群星之乱在星城大会上被提及,梦太狼只管装无辜状。尘心发现了不对劲,却不当面戳破,在散会后告诉了飞马之王。飞马之王接受了帮尘心管理大地神殿的请求,而尘心留了下来,看着梦太狼在星城上的骚动。神界一次惨烈的对立,就此拉开了序幕……请看: 第六章《血落在星城上》 顺着星海层叠奔涌的波涛,一个影子若有若无地遁入了星城轩敞辉煌的门口。这儿离神王殿还有些许距离,但已是建筑丛杂、光彩夺目了。垒拓嵯峨的群星里,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神王殿的冰山一角,根本看不到梦太狼在做些什么事情。这是远不够的。尘心皱了皱眉,轻手轻脚地向愈发诡异的神王殿靠近。 梦太狼确实没有走,他浑身偾张的血脉告诉他不得群星之耀不可罢休。七日来的不如意,让他眼中的**燃烧得更是旺盛。在毫不知晓尘心赶来的情况下,他的行为更是显得不可一世。他抬起左手,把体内的力量运送出来,燃烧成一团紫黑色的火焰,纵身跃起,一股脑儿地向群星之耀推去。 尘心原先不紧不慢地走着路,猛地听到了保护罩的**。他一抬头,简直惊讶到了震惊的地步。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该如何是好,只是化光隐入神王坛的背面,偷偷地把自己的神力放在了加固保护罩上。 梦太狼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即感受到了自己无法打破这个保护罩,干脆收了手,落在了天台上,气喘吁吁。突然仰起头来,呲着牙,从牙缝里啐出了他的渴望:“群星之耀——” 可是那双渴求与愤恨的眼等来的却是一个凌空坠下的影子。梦太狼猛地往后一跳,便听到了巨掌拍击星辰的巨响。 要不是我机灵,这一掌早就把我拍成肉酱了!梦太狼喘了口粗气,放肆地大吼一声:“谁!竟敢偷袭我!” 那个趴在群星上的身影一摁地面,不由分说地站了起来。鄙夷的神气透过一圈来自他本身的尘埃凌厉地刺杀过来,让梦太狼无从躲闪。力大无穷的熊掌中泛动着大地一样坚实厚重的能量,就像他的话语一样毋庸置疑:“梦太狼,别白费力气了。” 梦太狼眼中闪过一丝惊惶的神色——来者居然是尘心!但这种惊惶于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转眼间恢复了平日里冷静的状态。听出尘心的话语里有一些于他非常不利的东西,便也冷冰冰地回敬一句:“你什么意思?” 尘心不偏不倚直接切入正题,语气中更多了几分愤恨:“梦太狼,谁不知道你有什么算盘!” 听到这话,梦太狼并没有如尘心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反倒冷笑一声,踱了一步逼上前来,凑得更是近在咫尺。“什么算盘?”梦太狼的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戏谑,“告诉我吧,伟大的大地之神!” “唬——”尘心早就怒不可遏,这回好久没用的爪子都亮了出来,在星光辉映中格外杀气逼人,“你想要神王之位!” 梦太狼听尘心这话是主意已决了的,飞速地把脸上的表情由戏谑切换成了阴险。既然这出好戏已经因为尘心的介入不能再演下去,那我就干脆亮出英雄本色。他从背后抽出了毁灭之镰,语气冰冷地说道:“你说话可真是不管脑袋了。” 而尘心岂肯退让半步,这样卑鄙的威胁对他毫无威慑力可言:“首任只允许集四大元素于一体的生灵继他之任,你想都别想!“说话间,已摆出了准备恶战一场的架势。 “那就太遗憾了,你要为你所做的一切作出牺牲!”梦太狼的两只屠杀者的眼睛里血光一闪,拽着毁灭之镰从正面横扫过去。 尘心对此自然早有防备。他迅速召唤出了大地神盾,直亘在梦太狼和自己之间,梦太狼这一扫,自然被轻松化解。尘心自以为梦太狼无法进行有效的攻击,只管稳住神盾。却不料边上一道黑光闪过,尘心赶忙一侧身子,这才没被一镰划过咽喉。只听得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风“呼呼”掠过,蓦然回首,梦太狼已经冷笑着站在背后。澎湃的毁灭之力,正顺着他的手掌源源不断地流到黑光越来越凌厉的毁灭之镰上。当年他强悍无比的神态重现了——支棱着的毛发,让他看起来像一枚正要爆炸的愤恨的**! “尘心,如果现在你能让个路,我还大可不必让你流血。”梦太狼见尘心第一回合就如此笨拙,更是信心十足甚至自负了,“珍惜你的神体,可别浪费了闹大笑话。” 尘心惊觉梦太狼原来武艺高强,加之刚刚契合毁灭源力,实力不俗。原本还想退缩,可一想到梦太狼如此侮辱首任神王的遗迹,甚至想把它据为己有,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再也不管什么,怒吼一声:“会流血的,每一滴都会滴在你的良心上!” 梦太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径直向尘心扑杀过来;尘心也不愿被动防守,一掌掴将过去。两个谜一样的影子擦肩而过,竟没有交锋。尘心趔趄了几步,勉强刹停下来;而梦太狼却由于转战一生,机警异常,在半空中翻转过身子。伴着一抹寻常的冷笑,梦太狼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毫不犹豫地从尘心左翼杀将进去。尘心虽然也嗅到了从左边逼近的杀气,赶忙抬起左掌胡乱地一抓,但是终究连根狼毛都没摸到;反倒是只觉冰冷的兵器从自己的左臂上掠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鲜血滴落在星星上清脆甚至悦耳的声音。尘心这才感受到了一阵剧痛,左臂上一道刺眼的伤口里鲜血正在缓缓爬出。 “良心?你跟我说良心?!”梦太狼就无所畏惧地傲立在尘心面前,语气令人窒息地强烈起来。因为在他心中,他已经胜券在握。伴随着一阵狂笑,他直接用命令式的口吻对这位受伤的主神说话了:“滚蛋吧,尘心!你就这么希望我在你脖子上划那么一下?!” 可是他低估尘心了。 尘心突然从他面前消失,梦太狼以为自己赢了,便无耻地狂笑起来。可只一瞬,他就笑不出声了。他出乎意料地一下子被顶了起来,就像个任人摆布的球一样被推到了空中。他惊慌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只感到右肩上一阵可怕的撕裂感,整个身体直不楞登地轰然落地。他赶忙站起身子,这才看见尘心落在自己面前,相隔仅一镰之远。可是受伤流血的右臂,让他再也无法对毁灭之镰使上力了。他只好和尘心对视着,除了两位主神的鲜血滴落在星城上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尘心喘着粗气,却因为自己已经切中了梦太狼的软肋而有了继续战斗的勇气。“梦太狼,一个遁地术就让你够呛,我只是忍让你罢了。”他依旧声如洪钟,“你想继续的话,我奉陪到你我其一战死为止。” 梦太狼的心凉了半截:上次我就是死在了一只不怕死的羊手里,这次大地之神竟也是如此无畏。他暗叫不好,拖着毁灭之镰就向自己的神殿奔逃而去。四下里一片混浊的黑暗,也在远处偷偷合拢,灰溜溜地逃回它们的地界去了。 (待续……) 上章说到,尘心发现了梦太狼谋取神王之位的惊人举动,毫不犹豫地出手阻止。两位主神互不相让,在星城上大打出手。最终双方都受了伤,而梦太狼猛然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战死,抢先逃离。可是事情并未就此平息——神界的波澜,由于一件出乎意料的大事澎湃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请看: 第七章《有个影子栽下去》 惊恐不安的群星混乱的光洒落在英雄世界同样杂乱不堪的石刻地上,在纹路与突起之间恣意地流淌。只是石刻地边上的灌木丛和青草地依旧泛着美丽的春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个风一样迅疾的影子扫过高低错落的灌木丛,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接着便轻盈地落在了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好像在害怕引起什么注意似的。不几秒,另外一个影子循着原先的路径追了过来,群笨手笨脚地着了陆,震得边上的灌木一愣一地掉了几片叶子。他踉跄几步,很不熟练地站定下来。 “''武仙'',你的功夫可真厉害,着陆简直没声音啊!”后来者仰慕地望着前者,语气诚挚到夸张的地步。 “武仙”却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睡羊羊,谁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啊!现在这儿的祖灵都不希望弄出什么大动静,唯恐梦太狼一时兴起干些棘手的事情。” “又是梦太狼!”睡羊羊脱口而出,对这个名字的厌恶让他敏感极了,“他成了毁灭之神,这也真是够了!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弄得整个神界都神经兮兮的!” “他具体在干什么我们根本不得而知,这是我们感到脖子边上凉丝丝的。”“武仙”的忧虑溢于言表,又忽然提高了音量,“但有一点我敢肯定——” 睡羊羊的目光一下子认真起来,这后半句话是他极想知道的。 而“武仙”并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说出真相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当那句话随着沪出来的气息一起扑面而来时,竟不再是独独的一个声音了。睡羊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两个声音异口同声,从两个交错了一个大角度的方向冲进自己的耳朵。 “梦太狼在明目张胆地扰乱神界的秩序!” 睡羊羊警觉地仄了仄眼,看到了从灌木丛中挪过来的一个熟悉的影子。虽说在灌木层层的掩映下什么都看不太清楚,但睡羊羊还是认出了他的祖先。他忙转过身,和游侠打了个招呼。游侠只是步态安然地走出了乱乱的树影,踱着步子来到了两位后生面前。 “梦太狼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了。”游侠给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他想把我们彻底毁灭掉。” “那他为什么还把心思放在神界的状态上?他为什么不直接袭击我们?”睡羊羊听了这番话一下子激动起来,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天剑上,“这可真荒唐!” “神灵之间是相互制约的,毁灭之神也不能摆脱这种千思万缕的制衡。梦太狼不是没有复仇的意思,而是想先壮大自己的力量,以便让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复仇成功。”游侠早就理清了这其中复杂的关系,叙述得没有一点儿犹豫之处,“神界越乱,他就越有可能达成目标。而我们只有束手无策地等死。” 睡羊羊有几许烦躁,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死了还不能消停。于是往灌木丛中瞪了一眼,二话不说地望嫩绿的草地大步走去。“武仙”望着他飞速远去的背影,不禁笑出声来:“睡羊羊这家伙,性格还是那么愣。”她摇了摇头,也跟着离开了。只剩下游侠还立在原地,眯起了眼睛,望着远处星河边上的一群星星,好像那里有他想知道却怎么也不知道的东西。 而在那儿的天空神殿里,飞马之王早已忙得不可开交。他以最快的速度指派着诸位小神去稳住一颗又一颗脱轨的星星,掌中挥出的一道道光线框定着一片片不规则的星域。那些吓坏了的星星早就是一种木然的状态,想要重建一番秩序可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甭提要费多少精力了。可是天空之神的目光依旧是那么坚定,直到把一大群星星上上下下大动干戈一通,星河才终于有点儿星河的样子了。尽管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飞马之王还是念念不忘他的诺言,披着星光向大地神殿飞去。 大地神殿周围那种坚实的吸引力让飞马之王挺不自然的,还没等飞到神殿的门口,就抢先着陆了,惹起一阵沙尘。飞马之王抖了抖翅膀,甩掉了沾在身上的厚厚一层沙土,这才找回一点儿主神该有的威仪来,脚步沉沉地缓缓挪向尘心的殿宇。 毫无征兆地,突然一阵异样的声响惹得飞马之王耳朵怪痒痒的。这是一种他从未听到过的声音,让他困惑不已。还不明所以地,接踵而来的一声巨响惊得他一振翅膀,僵在了那里。紧接着,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量将他攫住,往大地神殿的方向拖行了好几尺。再定睛看时,那股磅礴的力量早已扑到了神殿的宝座上空,渐渐地模糊。 这,难道是地系源力被重新封印了?飞马之王愈发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魂飞魄散地转过身来。可怕的一幕根本无可掩饰地撞入了他的眼帘——在遥远的另一边,一个熟悉的身体直直地向群星之间坠下去,缓缓地消散。只剩下一个空无的残影,在星河波涛之间随波逐流。一个浪过去,什么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光斑。飞马之王瞪大了双眼,喊出了那个影子的名字,声音歇斯底里—— “尘心——!!!” (待续……) 上章说到,睡羊羊来到英雄世界和祖灵相聚时,神界正混乱不堪;而飞马之王重铸星河后,在赶往大地神殿的路途上见证了地系源力被重新封印,并在惊恐之余看到了陨落的尘心。神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主神覆灭了……请看: 第八章《决死星河上》 破碎的星河溅射着金黄色的光晕,四散向不知名的地方逃离。只剩下几束手忙脚乱的光线,很不小心地撞碎在星城失落的雕栏玉砌,撒进了尘心泛光的眼睛。这为主神抬起右掌,按着左臂上糟糕的新伤,目视着卑鄙的左嗣仓皇逃去。浓重的毁灭之力从星城边上迅速撤离,只剩下极少一部分迟钝抑或愚笨的被尘心轻松吞噬。 在这儿保护群星之耀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这比受伤流血更让一位主神担心。由于群星之耀受到攻击,整个神界都变得脆弱不堪。只要有一点儿小变故,都有可能让事态无法挽回。大地神殿在我不镇守时相当于一座空殿,更是危险的高发区。尘心想着,便想赶快归去一看究竟。 正腾飞到半空,一片浑浊的黑光刺痛了他的眼。映入眼角的,恰是梦太狼掌管着的噩梦一般的星域。在那里,星河的移速慢得简直就要逆流,连星光都是哑的,不敢快速前行。只剩下这可怖可憎的无尽黑光主宰着一切,让影子都看不清。尘心不敢确定梦太狼现在身在何处,不由得可怕的猜想从心头浮起:万一梦太狼根本没有逃回神殿,而是在等我离开后继续毁灭神界呢? 尘心倒吸一口凉气,慌忙转身面向毁灭神殿的方向。或许我该偷偷跟去看看,这样我就可以心知肚明了。可是……我独自进入这么浓的黑暗之中,恐怕有危险——要是梦太狼极不厚道地来个偷袭,那我就是死路一条了的。正当尘心一筹莫展之时,星海一个潮头涌上前来,令他灵机一动——其实只要顺着星河走,星光就可以保证我的视野。他一下子激动起来,化作一束光直接落到了星海上,向毁灭神殿的方向摸索过去。 令尘心勉强有些许欣慰的是,除了星河由于散乱而显得张狂了一些,这片星域还是曾经那个被他所熟悉的模样——星河里一颗颗西瓜般大小的星辰,画出一幅幅只有用心者能看懂的图案,与远在几光年之外炽热的大行星们遥相呼应,显得格外神圣与神秘。黑暗与光明在星光里偷偷咬合,根本看不清具体的边界。不论是光还是暗,都在这片星域里悄悄爬行、更替。 突然,背后的一阵异动令尘心浑身一个激灵,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梦——”尘心惊呼出来,却只说出一个字,梦太狼就左手执镰扑将上来。谢天谢地,尘心还没被冲昏头脑,大地神盾一下子顶住了梦太狼,使劲地推出去。梦太狼左手使不上力,被顶着退了回去。 “真没想到,你居然没有回大地神殿,反倒跟踪起我来了。”梦太狼的脸上一副不悦的表情,或许是因为被看穿了阴谋吧。突然,这种表情从他的脸上逃离,接踵而来的是那种他独有的冷笑:“不过,没想到吧,这不是一只庞然大物在追着一匹笨狼跑,而是一位强者在看着另一位来找死的伙计。刚才是我失手发出了点声音,才没让你透心凉哟!” “你果然还不死心!”尘心的眼中简直就要喷火了,“你就是在等我离开,继续你那个简直倒了八辈子霉见不得人的阴谋——” “那又如何!”梦太狼大吼一声,打断了尘心的辱骂,提起毁灭之镰直指着尘心,让毁灭之力如决堤的河水一样喷涌出来,直到四下里杀气翻腾,“我还没说你入侵我的统域呢!” 这新神如同疯狗一样的狠狠一口反咬让尘心更是火冒三丈:“入侵?你又开始为你的卑劣行径找借口了!其一,我只是来看看你是否回到了神殿,这是为了群星之耀的安全;其二,我根本就没有带我的下属来攻打你的神殿;其三,我根本无意伤害任何的神灵。这一切,说明我是和平到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入侵!” 梦太狼突然竖起毛发,一边鼓掌一边狂笑起来:“真是缜密的推理,真真诚、真伟大、真叫我感动啊!你这话让我不得不推翻我先前的说法,再来说——你就是来送死的!哈哈哈哈!” “梦太狼,你!”尘心终于忍无可忍,把尚且没有受伤的右掌托到胸前,体内可怕的力量在掌上凝成一团橙黄色的光,泛着梦太狼这小辈从未见过的铭文,“现在我掌中的就是地系源力,请你让个路,对我们两个有利无害。” “怎么总觉得我在星城上也这样''委婉''地说过话呢?”梦太狼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反倒一个响指,黑暗中无边无际的可怕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的下属们已经把你包围了,你已经是输定了的,尘心。” “也就是说,你要我们两个只留一个么?”尘心的目光冷了下来。 “没错,伟大的大地之神!”梦太狼猖狂地大笑起来。 尘心怒吼一声,一掌把地系源力向梦太狼推去:“你是在自找麻烦!”你根本扛不住我源力的冲击,尘心自信地想,目光里全是坚定。 可是梦太狼只是冷笑了一声,双手往边上一拽,一片黑光遮将过来。尘心根本不担心一片黑光能把地系源力削弱到什么地步,只管一股脑儿地进攻,直到体力将尽,才终于收手。只见黑光散去,梦太狼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 “怎、怎么可能!”尘心大吃一惊,突然瞥及星河上那些渐渐消散的神体,恍然大悟,“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下属!你简直不把他们当成神明,反倒是草芥一样的东西!” “他们为杀掉一个宿敌而死,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梦太狼的卑鄙与可怕突然从他的语气中爆发出来,如夏桀商纣一般,惨无人道,“把他们作为盾牌,以便于我用绝对优势的神力干掉你!” 尘心在这片黑暗中浑身颤抖,简直说不出话来。星光从他身上的一根根毛发间流过,只剩下无奈的悲愤与失落。面对着扑面而来的黑光,尘心只得手忙脚乱地应战。不出几回合,梦太狼的镰刀停在了尘心毫无保护的胸口。两位主神同时一愣。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么? 他……他就像当年我饶过的力羊羊一样脆弱。真的,要杀掉他吗? 一片可怕的黑暗从远处弥散过来,梦太狼眼中一幅幅图景闪了过去:冷漠的游侠、坏我大事的“武仙”、那些笨得要死还逞英雄的睡羊羊,以至为我牺牲的下属们,最后只剩一道简直不需要任何安慰的血光。 挡我者,死!!! 梦太狼把浑身的力量顶到毁灭之镰上,传来神器伤及神体的怪异声响。尘心知道自己完了,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眼角里挤出一滴失败者的泪。 大王,您的遗志,我尘心,几千百年一直守着。原想一直守下去,可是—— 我没做到。因为我死了。 死有余戮。 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星河都颤抖了一下。尘心的神体渐渐消散,只剩下一个失去神力的影子飞速下坠。他无力的手掌在虚空中摇晃着,突然抓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赶忙一把抱住,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最后聊以慰藉地紧紧抱住,让它随着自己一起沉入茫茫星河中,在一个一个浪中飞走。 让开啊—— 狂奔着的行星。 兜圈子的彗星。 挣扎着的恒星。 ——一头熊要过去! (待续……) 上章说到,尘心怀疑梦太狼并未回到毁灭神殿,循着星河跟踪过去。不料梦太狼集结重兵,不惜一切代价偷袭了尘心,最终将尘心击败。大地之神陨落了,梦太狼的优势,就此压倒性地扩大。压抑的感觉,让神界的时间变慢了……请看: 第九章《时光慢》 一个黑黑的影子在汹涌澎湃怒吼的破碎星河上飘浮着,掌中长长的镰刀上没有刻上“无耻”的印痕没有一点儿值得保留的血迹。一声冷冷的、听不出情感的冷笑从他嘴角上一颤,打在群星里,一扭就钻过去了。他简直不剩下一点儿可怜的怜悯了,目光如鲜血一样溅射在星河里那个无力的影子上,渐渐地远去不见。 他必须死。星河上高大的胜利者自顾想着,沉默得像是星光下拖得老远的影子。是的,他是大地之神,他是让众神敬爱的主神,他为神界的安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这都不足以成为我放过他的理由。他是我如愿以偿的复仇之路上的一头熊,一头巨熊,时时刻刻挡在我眼前,让我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光凭这一点,他就是个自作孽的路障。他必须死。 渐渐浓重的黑影笼罩在星河上,令群星的神色逐渐沉重,步履滞笨。梦太狼的属下们从无边无际的星域里向这里围拢,一起见证这“光荣”的时刻。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冲撞在星城之间,令清醒者为之变色。 “恭喜殿下打败了尘心!”一位小神大声喊道,“再没有谁来骚扰殿下您了!” 梦太狼把目光从那个毁灭的神灵身上收了回来,转过身子,以极阴沉的声音制造出了一种令众神窒息的意境。“不,这只是第一步。离神王之位,还差得太远了。”他扫视着一群诚惶诚恐的下属,像是在搜索自己想要的人选,“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需要你们的配合。” “殿下的命令,岂敢不从!”几个机灵的小神赶忙恭维起来,声音听来乱哄哄的。梦太狼严肃地瞪了他们一眼,瞬间声音不见了。 “尘心陨落了,大地之神便要换位。我要让足够强大的神明去抢夺这个神位。然后,我就有了盟友一起去击败天空之神。到时候,掌权的主神只剩下我一个,神王之位自然落入我的掌中了。”梦太狼一口气说出了他的计划,毫不掩饰的勃勃野心扑面而来,“现在,我要立刻行动。谁可以成为我的人选?” 于是众神一下子沸腾起来了,一大团黑雾扭到一起,往梦太狼面前滚来。他们纠缠着,打骂着,简直像一团黑乎乎的丝线交错着缠绕,缠绕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绳结,沾染着天上的尘埃。梦太狼皱了皱眉,却只听得远远地一声怒吼:“都给我让开!”那群小神赶忙停下了手,让出了一条路。 只见一个鬼魅般的影子仗着一把紫黑色的剑,杀气沉沉地向这边挪移过来。梦太狼嗅了嗅周围的气息,竟感到一丝浅浅的熟悉。那影子根本不管众神的惊惧,只是自顾走着,在梦太狼面前垂首作揖。“殿下。”他抬起头来,眼中掠过一种自信的光芒,“请派我前去。” “你……你好像是我初继任那天落在我正对面的那个神!”梦太狼认出来了,声音激动得发抖,“你是什么神?” “我是您的神殿守卫军的头领,在神殿中等待了您不知多少年。如今我可以为您效劳,实是万幸。”那个影子认真地答复道,“由于我的神体和神魂渐渐融合,我失去了我原先的神翼。所以这些小神叫我湮羽。” “那,你的神力足够吗?”梦太狼又一次抛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语气甚至有点儿焦急。 湮羽往背后扫了一眼,众神赶忙垂首肃立。“他们于我都不值一提。”湮羽的声音干净利落,没有什么含糊的成分,“尘心那些手下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梦太狼仰着头大笑一阵:“好,好!我们这就赶到大地神殿去!” 而在尘土飞扬的大地神殿旁,飞马之王正双手抱头,思维陷入了一片混乱。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真是梦太狼干的?难道梦太狼还没意识到尘心的陨落会导致神界的星群移速滞缓,从而使神界的时间大幅减速地流逝吗?他胆战心惊地望着群星失落的样子和大地神殿里众神灵惊慌失措的表情。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他对自己一遍遍地叮嘱着。那么忠心的一位神明怎么可以被允许随便陨落呢?这简直就是一场大灾难、大悲剧,惨绝人寰! 可明明是睁着眼的,睁着眼观望着的。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被撕扯成一片一片的星河,被蚕食得苟延残喘的星光,被送回原位的地系源力,还有再也看不见了的那个影子。这下可好,连自欺欺人都不被允许,连苟且偷生都不能达成。所有的悲剧和惨烈的残局都要我来收拾——我要做的,只有守住地系源力,不能让它被图谋不轨者利用! 于是挺直身子,向大地神殿一步步地迈近。四野的星辰缀着神翼上的流光,映入最后希望的眼睛里。脚步在地面上敲击,扬起沙尘,捧着一颗忠诚的心灵。却不料一阵鬼哭狼嚎一样的阴风过耳而去,惊抬首,两个硕大的阴影飞逝过去。一个握镰,一个持剑,落在了神殿前的陆地。 那是梦太狼!和谁在一起?! 没好事!飞马之王心里咒骂着,一挥神翼,吃力地向前追去。 (待续……) 上章说到,尘心覆灭后,梦太狼开始实施他的后续计划,将魔爪伸向了大地之神的力量。当此之时,他麾下神力强大的神殿守卫军头领——湮羽赶来请命,前去夺取神位。梦太狼欣然同意。而飞马之王赶紧决定保护地系源力,却被梦太狼抢先一步飞过头顶。守护神明的力量,这次能成功吗?请看: 第十章《黑光喑哑地神殿》 两位神灵落在大地神殿前方,紫黑色的杀气从中央弥散到四面八方,攫着沙土像涟漪一样一圈圈泛开,消散,好似星海里无边无际的波涛一般。来这里不出几秒,浓黑的力量就已如洪水,吞噬了这神圣的神间一隅。梦太狼微微一侧脸,转向了他身边那位激动的下属,狼性的双耳却已经警觉地竖立,捕捉着四面八方随时可能来到的危险信息。 “湮羽,我们的游戏就要开始了,准备好所向披靡了吗?”梦太狼的声音里藏着一种以屠杀为乐的阴险,猥琐的表情在脸上毫不掩饰地显现。掌中刚刚完成一次完美的屠杀的得意的毁灭之镰横挎在胸前,燃烧着无端屠戮的火焰。 而在这茫茫岁月中消逝得几乎不见形体的湮羽早已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手中神剑溅射的紫光四处乱晃,颤抖地抵在地面上不断敲击。他的目光干净地抚摩着手中的神剑,悄悄地,却也坚定地答复一句,抑或是在自言自语:“放心吧,紫云,他们不会成我的对手的。” 梦太狼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欲向前去,却不料天上降下一道金光,径直挡在了面前。刺眼的光华一圈一圈地淡去,留下一位大义凛然的神明,在打开的翅膀间神圣无比。 “梦太狼,你来这里干什么?”飞马之王的目光里有着一种质问的犀利,如锥子刺向梦太狼的忧患。 梦太狼皱了皱眉——又来一个坏好事的!“尘心陨落了,大地之神应该换任,你说是吧?”他厚着脸皮,反问了一句。 “尘心说不准是你谋杀的吧!”飞马之王抓着漏洞,直接给予了有力的回击。 “尘心入侵了我的统域,我迫不得已把他杀了。”反正那个神已经死了,也没法再来反驳我这个说法了。梦太狼阴险地想。 “尘心不会的!”飞马之王脱口而出,“他根本不会无端向另一位主神发动大肆的进攻!” “你自己去问尘心吧。”一个很陌生却又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飞马之王的反驳,让他的目光僵在了声音的主人身上。 “啊,你是——”飞马之王看了许久,突然泪水涌上眼眶,“紫马剑侠!” “别叫我以前的名字。他的身体早已消散了。”被认出的小神直接打断了主神的讲话,瞥了一眼早已不见了的翅膀,“我丢了翅膀,只是众神口口声声的''湮羽''了。” 梦太狼听他们开始对话,便默然站在一边,仔细琢磨起这对相识的神明来。 只听得飞马之王的声音更是恳切:“不要这样说,紫马剑侠。当年天马城的兴建数你的功劳最大,抵抗危险的壮举数你做得最多,天马城主的宝座,要不是你的帮忙,我岂能坐得上?想当年,我们合作的时候,萧河又有多么平静,天界又有多么太平!你的紫云剑法,现在仍令众神闻风丧胆!” “可是我们归神后,神王选择了你!”湮羽怒吼道,“而我居然被遗忘了!平起平坐的两位强者,一个被抬到天上,一个被挤到地下,这又何以堪受!” “紫马剑侠,这里一定有原因的!”飞马之王急红了脸。 湮羽就像没听到这话,直接继续倾诉:“所以我投靠了毁灭之神,一步步走上了如今毁灭之神麾下最强者的位置。我把毁灭之力灌入紫云神剑,让自己变得更强!现在,我按神界的规矩来夺取主神之位,你无权拦我!” “我理解你,紫马剑侠。”飞马之王长叹一口气,让出了一条路。 “算你识相。”湮羽与他擦肩而过,淡淡地抛下一句。梦太狼看到时机到了,也走进了神殿里。 “你们是老冤家啊。”梦太狼对着湮羽耳语道,“按我说的做,我们就可以各自复仇了。” 湮羽像是听到了什么毫无意义的东西,不屑地笑一声,向大地之神的宝座走去。“来吧,有什么考验?”他的目光果断逼人。 “战胜我,大地神殿的守卫首领。”一位神灵从众神之中走了出来,站在了宝座前面,“请出手吧。” “还是你请吧。”湮羽摆出一副强者的架势竟辞让了对手,“我会下手轻点的,以免一回合就让你一命呜呼。” 神殿守卫首领点了点头,抡起一板战斧,迎面劈来。湮羽也不还手,只是轻轻一闪,掠出一线紫光。紫云剑在掌中游刃有余地舔舐着对手的战斧,让他竟一时半会儿不能发起有效的攻击。湮羽明看一直在躲闪,实际上却占了上风。在众神还在屏息凝神紧张兮兮的时候,梦太狼心里已经有了底,脸上浮起满意的冷冷的笑容。 神殿守卫首领终于再也不甘被动应付,神力推到战斧上凌空劈下。湮羽明白时机已到,自信地嘴角一扬,神秘的紫云剑法就此出手。铺天盖地的紫光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罩将过去。神殿守卫首领仿佛看到成千上万柄利剑向自己刺来,紧接着只觉一股剑气把自己打伤,霎时倒地,不能再战了。众神惊呼一声,梦太狼则赞赏地点了点头。 湮羽走上前去,把手掌按在了地系源力的精元上面,可精元居然纹丝不动。湮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精元不认可我!” 梦太狼略有一些失望,但还是安了心:“没事,精元认可你是早晚的事。你通过了考验,已经继任大地之神了。” “好吧。”湮羽点了点头,望了望神殿外发呆的飞马之王,冷冷一笑。 而飞马之王,已经观望了湮羽成功夺取神位的全过程,不禁为他这个伙伴的神力叫好。看到他没能打破地系源力的封印,感觉还怪可惜的。他翩翩地飞离这里从半空中回首,这才意识到啊大地神殿已经被黑光所吞噬。继而他想到了些什么,突然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向自己的神殿飞去。 (待续……) 上章说到,梦太狼和湮羽前往大地神殿去夺取大地之神的神位,却遭到了飞马之王的阻拦。湮羽的身份意外暴露,撕破脸皮杀进神殿,用紫云剑法击败首领,夺下神位,却没有得到精元的认可。飞马之王念及旧情,没有惹事,径自回殿,却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而在英雄世界,游侠也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请看: 第十一章《未来?》 一个默无声息的影子站在英雄世界边缘的石刻地上,背对着春光洋溢的英雄草原,面朝前方漆黑漫长如万丈深渊的时空,目色沉着地观望着群星的蜕变。突然一声撕帛裂空一般刺耳的巨响震得他难受地眯起了双眼,往后忙不迭地退了几步。他喘了口气,把眼睛睁得滴溜圆。可只见星河的流速骤然减慢,就像是奄奄一息却依旧挣扎爬行的濒死者。他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但一切确实如此,他没有看错一丝一毫。 “糟了!”他终于惊叫一声,紧张得声音都不像是他的了,“神界出大事了!”余光往后一扫,睡羊羊已经冲到了他身边。只听一阵风声掠过,“武仙”停在了他面前。 “怎么了怎么了?”睡羊羊焦急起来,脸上泛起一阵红光,连心跳声都如破碎的星河一般疯狂起来。 “天界时间滞缓了,因为星河流速大幅减慢!”游侠的神色很凝重,“这是因为神界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殒失,导致了力量的不平衡,使得剩下的力量无法推动星河快速流动!” “是梦太狼所为吗?”“武仙”又一次提起了这个心头大患。 没等游侠回答,睡羊羊就厌恶地吼叫起来:“梦太狼、梦太狼,有事没事都是梦太狼,他还有完没完了!” “是梦太狼干的。”一个好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只谋士模样聪慧的羊走到了祖灵中间。 “''智仙''!你怎么来了!”“武仙”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最好的搭档,轻轻地摩挲着,飘下一团团白雪一样洁白的羊毛。 “时间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啊!”“智仙”解释说,“我赶来这儿的半路上,看到了梦太狼把一位主神围攻灭口了。我想,正是这个神的陨落导致了这一切吧。” 睡羊羊气得咬牙切齿,又毫无办法。“能判断是哪一位主神吗?”天剑剑主按着天剑,一副要抽剑的姿势。 “根据这样的现象,我可以作出判断。”游侠比其余诸位祖灵在天界居住时间更久,更有经验,“陨落的神应该是大地之神尘心。” “武仙”松了手,和“智仙”分开,微微地回了回头,突然吃惊地张大了嘴,手指着一个方向,断断续续地问:“那……那是什么?!” 两个黑影几乎同时出现在石刻地边上,手牵着手步伐坚定地走上前来。三剑客一些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让睡羊羊一下子激动起来。“乐羊羊、力羊羊!”他欢呼一声,便要冲上前去。 “我是说他们背后!”“武仙”心急火燎,直接打断了三剑客的欢聚,神情愈显恐怖。 祖灵们赶忙顺着“武仙”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明亮的星星渐渐褪去了光华,仔细一看,竟是一团黑雾包围了它,越来越浓重,最后竟几乎不见得光了。 “梦太狼不会是乘人之危夺走了大地之神的神位吧!”游侠简直吃惊过度,表情都像是凹凸镜像一样扭曲得厉害,“当年不值一提的他,现在竟如此野心勃勃!” “他到底想干什么?!”睡羊羊赶忙丢出了心中黑色丝线一样纠缠不清的疑虑,“难道他还有更大的目标?” “现在看来,我们一直在小看他。”游侠忧心忡忡,语气焦躁不安起来,“它不仅仅是要壮大自己的力量,还想成为最强大的众神之王!” 边上的祖灵一愣。睡羊羊跳将起来,凑上前去激动地问:“此话怎讲?” “逻辑很简单。”游侠信心十足地回答道,“梦太狼已经知道神界没有创造之神和众神之王,于是将尘心骗入自己的统域谋杀掉,趁着大地之神神位空缺,用自己人填补。接着下一步毁灭、地系两股源力汇合,击败天空之神,然后梦太狼便是唯一的掌权者,自是神王了。然后我们就任他宰割……” “真无耻!”睡羊羊不再管什么尊重不尊重了,大吼一声打断了游侠的话,抽出天剑便要离开,“我去大地神殿阻止——”可话没说完,被力羊羊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是祖灵,不能像神灵一样自由施放法力!”力羊羊对朋友的忠诚还是没变,“我是你的朋友,不能让你去送死!” “我们这样束手无策,还有未来可言吗?”睡羊羊双手撑地,长长地哀号一声,边上的灌木不禁颤抖了一下。 “还会有的。我相信天空之神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的。”游侠的声音里藏着一种绝望的希望,目光飞向了星河的那一端,有个光点在闪亮。 游侠或许根本不会也不敢想象,飞马之王正在他高高的宝座上双手抱头冥思苦想。友情和本心居然对立起来,让他举棋不定。他的眼前浮起生前紫马剑侠抵挡强敌救他性命的图景,不禁久久唏嘘。我欠他一条命啊,还有那相遇相知、扶助我走上高高的天马城的恩情,让我怎么能对他下手呢?可是更可笑的是,梦太狼和湮羽下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地除掉的威胁正是自己,只要地系源力解封,我也将再也不能翻身。最后一个太阳将会消失,整个宇宙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生灵涂炭,最终土崩瓦解! 两全解两全解!有什么办法可以既让大地之神易位又不伤害紫马剑侠呢?突然,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他的脑袋:尘心不是陨落了吗?那我就去把他找回来!地系源力没解封,梦太狼不会贸然进攻我。到时我便想方设法把尘心送回原位,如果尘心要杀紫马剑侠,我就掩护我的朋友。这个既险又妙的计策,可真是解了我的心头大患! “好,定位尘心!”飞马之王对着星河一声令下,一颗星星便一闪。飞马之王丝毫不敢怠慢,一挥翅膀超过了群星间奔流的光束。 (待续……) 上章说到,由于神界的时间流速骤减,远古时代的三位英雄迅速来到英雄世界。眼看梦太狼夺取大地之神之位,却又无力阻止,游侠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飞马之王身上。而飞马之王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以大局为重,前去寻找陨落的尘心。他能如愿以偿吗?尘心是否绝望了呢?请看: 第十二章《星与心》 欢快的晨光树林,浅碧色的枝叶如翠色的浮云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飘向东方,微微地擦着沙沙的歌谣。两只鸟儿在枝桠间唧唧喳喳地笑着,忽而从翠云中间飞蹿上去,轻灵地跳个回旋舞,就转身“咻”地一声不见了。倒是它们裁下的几片叶子,在微风轻轻地漾着,像是忍俊不禁的涟漪,悄然地摇落了,在一座小小的土堆上驻了足。 这土堆原是他自己为自己建的坟墓,在尘土的封压下不知昏睡了多久。他沉重地睁了睁眼,触摸到一线阳光。却像是被灼伤了似的,赶紧又闭上。倒是着小小的叶子顽皮,在他的鼻子边上偷偷地搔着痒,让他强忍不住一个喷嚏,把自己一下子揪起了身子。他烦闷地晃了晃脑袋,从地上一跃而起,把身上的尘埃震了个干净。昏迷前他看到的一切历历在目。面对着梦太狼那张英俊到完美的脸,他心有余悸,却更是愤懑自责。 背后的树上还残留着摔落时刮去的毛发,嵌着的,在风中如丝线一样颤抖。在阳光中金黄的一缕,刺眼,而如利刃割心。树林的不远处,还有一块硕大的石头。那是他陨落时抱下的那块星星,已经黯然,更添一层阴翳。这实在太耻辱了。被一个妄图篡位神王的新神阴谋杀害,沦落到这颗星球。这实在是再耻辱不过了。 正郁闷着思索着何去何从,树林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明听着便是狂奔过来的,像滚滚的车轮。尘心心想没脸去见别人,左顾右盼还是寻不到一个良好的藏身之处,只是笨拙地躲到了原先那棵树背后。 听着听着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跟前,忽然减速,停顿下来。四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连一丝丝呼吸的声音都交织入耳。尘心可以感觉到有一道敏锐的目光挣扎着自己,脸上热了起来,浑身发麻。 可千万不要在意我啊!尘心不禁仰天祈祷起来。 “谁在那儿?”听声音并不雄浑,不像是难隐瞒的。尘心知道自己已经无需再躲,便从树背后走了出来,面对着那说话者。原来是一位年轻的同胞。 “不好意思,我路过这儿。”尘心礼貌地回答道,“打扰了。” “你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能进这片树林?”那头小熊似乎很惊讶。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尘心只得含糊其词,“进这片树林休息一下。” “这就更奇怪了!”那头小熊惊讶到近乎失声,“你进这片树林岂会没有阻碍?那么多守卫、那么多机关!” 尘心愕然,忽而又缓过神来。“这是什么地方,竟被如此看守、防范!”他忙想问个明白。 “你从远方来,确实有所不知啊。”那头小熊解释道,一边说一边做出劈砍的动作,眉飞色舞,“这是当年我们熊族的先人——伟大的神明之一尘心立志练功的地方。传说他归神后力大无穷,只需要一掌,就可以拍碎巨石、砍倒大树!纵横在天界,无人能敌。我是本地一位知名的少侠,趁着陨星落于此地,经过特许来到这里朝圣。你又是谁?” 尘心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心中一阵暗喜,颤抖着声音说:“你……有尘心的画像吗?” “当然有,但我一直舍不得看。”少侠掏出画像,郑重地打开,不觉握反了,尴尬地掉了个个儿。瞬间,尘心看到他的眼睛渐渐地直了,可突然又笑了起来:“你简直和尘心一模一样!只不过,尘心左臂上没有那道伤痕。” “不,我就是尘心。当年我练功的沙地成了树林,真是难以置信!”尘心纠正了同胞的说法,顺便表示了自己的惊讶。 “真的吗?”少侠的眼中闪着激动的光,比天上的星还亮,“那请劈倒一棵树让我见识一下吧!” “没问题!”尘心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神力尽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对着身边这棵嵌满金毛的耻辱之树一掌劈下。却只觉手掌一阵剧痛,树却只是零落了几片叶子,依旧纹丝不动。尘心如梦初醒,不知是忘记还是不敢收手,只是僵在了那儿,活像一座心寒的石塑。 在同胞怀疑的目光下,尘心急得满头大汗。可似乎是树想帮尘心一把,毫无征兆地自己仰面倒了下去。尘心不由得心中一喜。 朝圣者惊讶得合不拢嘴了。“前辈,多有得罪,既已现真容,何不多待一会儿再走呢?”少侠挽留道。 心想自己的丑事可能会暴露,尘心赶忙拒绝:“不了,我马上回天界。我来这里,也只是回忆一下往事。”往事让我得到了力量。尘心没有说出这句更重要的话。 “那,前辈,告辞了!”那头小熊作个揖,回身奔远了。 尘心也回过头,思量着有何办法回归天界。却还未决断,一道金光便扑天而下,降落在他面前。那个影子里五味杂陈,仿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磨损了羽翼。因紧张而僵住了的脸上,左眼扑朔着迷惑,右眼闪射着焦虑。 尘心知道那棵树倒下的真正原因了,赶忙感谢道:“飞马之王,多谢你帮了我大忙!” “举手之劳,何必感谢?”飞马之王有更重要的话说,“梦太狼说你入侵了他的统域而被杀,是真的吗?” “无耻!”尘心脱口而出,“我只是跟踪查看他是否回殿,却被他设圈套谋杀了!” “啊!真是……你现在怎么想?”飞马之王赶忙切入正题,“我要尊重你的意见,就像尊重你抱走的那颗星——是它为我指了路。” 尘心若有所悟,拍了拍胸脯,坦然地说:“尘心。我的名字叫尘心。当年神王的重托,我没守住,又岂能就此放弃!没有谁可以怀疑我对神王的忠诚。天上星见证着我的心,我的心与天上星交相辉映。如今的我便是这颗与我一起陨落的星星,依旧在这里——即使落于凡尘,此心,不变!” 飞马之王低下头来致敬:“能听到你这么说实在太好了,天界依旧需要你!梦太狼已经派紫马剑侠夺走了你的神位,但是精元还没有承认他。只要你回去,一定能力挽狂澜!” “还有这等事!”尘心皱起眉头,“事不宜迟,我们快出发!” “好的。”飞马之王推出一股神力,帮尘心恢复了神体,“爬上我的后背。你刚恢复神体,还没有任何神力支撑,不适合飞行。” 尘心点了点头,“蹭”地一下蹿上前去。 飞马之王腾空而起,穿越了翠云,继而白云,最终进入浩渺无边的宇宙,向星河上方飞去。尘心双臂紧扣着飞马之王的神体,微微泛动的毛发与飞马之王的白毛交织在一起。只是侧脸望向右边大地神殿的方向,眼睛眯缝着,享受着难以置信的天界星光,映照着心灵的光芒。 (待续……) 打开 上章说到,尘心落于凡尘,忠心不改,甚至从沧桑往事中得到了力量,令后人振奋。飞马之王前来帮助,使得尘心恢复神体,回归神界。神界的大局即将扭转,可是为什么,要牺牲那个无辜的神灵……请看: 第十三章《星河烟雨紫云祭》 沉沉的躯体掷落在神间昏黄的大地,窒息昏睡的沙尘爬上尘心的脚底。深渊里,长沙雷鸣荒烟起。迈步前行,已是决意。 我回来了。回来做我该做的事。虽然我的对手实力深不可测,但是我来尽忠了。成功或失败,苟生或且死,也便只能如此而已。 一对大翅膀凝着星光,是战友悬在高高的天上。飞马之王的思绪虽然很明朗,但里面又掖着几分不能割舍的另一种战友情,从眼睛里映出来,只剩当年的天马城——那繁华的景色,却人人自危,在长长常常激动摇晃的萧河之下。但这景色又并不等待谁,一晃而过,只剩下一片虚空,浮着,环绕着,咀嚼着神王赞赏过的这对大翅膀。呵,这对大翅膀连尘心都没能罩住——沦落到这般境地!多像紫马剑侠!——可是紫马剑侠,又该怎么办呢? “尘心。”他望着下边的朋友,叫住了。尘心啊尘心,你等等罢,我还没准备好呢。 “干嘛?”尘心仰起头来,那眼神既是迫不及待,又是疑问重重。 飞马之王只是想拖点时间说服自己紫马剑侠会没事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见那眼神盯着他的,忙胡诌一句:“也许,你该伪装一下自己,被紫马剑侠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尘心点了点头,趴在地上打了个滚,瞬间换了毛色。他缓缓站起来,防止抖落一粒沙尘。“继续走吧。”他催促道。 飞马之王哭笑不得,飞落下来,点了点头。看来尘心归心似箭,脱缰野马一样的热情根本不可遏制。好吧,我不得不想想怎么和紫马剑侠说话了。 而新任大地之神湮羽,正成天成天和精元过不去。怎么打破这个封印?他已经尝试了不少办法,无不碰了一鼻子灰。正在这时,背后一阵脚步声让他敏捷地转过身来,只见是飞马之王,身边跟着一只灰头土脸的熊。 湮羽的脸色很难看:“飞马之王,你是想趁着梦太狼不在来阻止我破解封印吗?你还是个兄弟吗?” 飞马之王像是被一拳打中了软肋,忙摇着手说:“不不不,我把知道怎样破印的熊带来了。”说罢把目光转过九十度,落在尘心身上。 湮羽一下子春光满面,挺直身子似乎把身高往上拔了几厘米。“啊!太好了!快说吧!”他的眼里洋溢着希望。 尘心低着头,装作恭敬的样子,余光却像火一样烧在地系精元上。“你只要用头狠狠地撞一下精元,封印就会打开。”他急急地补上一句,“越狠几率越大。”越狠把你撞昏的可能性越大。他暗暗地想。 湮羽简直没有思考,就一头向精元撞去。只就两眼昏花,一阵天旋地转,隐隐约约地看到头上一个影子越过去,伸出手掌按在了精元上。还没来得及阻止,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一道强光亘天扫来,劈碎了包裹神殿的层层黑雾。源力复苏的余波,挟着湮羽一颠一簸地翻下了宝座的高台,精神恍惚。 湮羽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就只见一群小神惊惶地跪了下去,呼喊声此起彼伏:“尘心殿下!” ……尘心。是陨落的尘心吗?!湮羽在一个短到掐不住的时间里摔出了他的主神梦,和飞马之王平起平坐的追求便也随之灰飞烟灭。他的眼神渐渐模糊,几乎直接趴倒在地;忽而又歪过头去,向一直凌驾于他之上、不可企及的飞马之王恨恨地啐了一口。果然是你想害死我,动手吧! 飞马之王根本没有理湮羽,确切地说是没良心来回应。只是装作专心致志地凝视着浑身缠绕着新复苏的地系源力的高大神明。 “紫马剑侠,没有谁能指责你追求和你以前的朋友一样的地位,但是你错在了追求的方式上。”尘心的声音依旧雄浑,不过获得神力后更添了一气威严,“我想你一定知道梦太狼把整个神界据为己有的狂妄目标,你也应该清楚这么做会使整个神界崩溃。精元不认可你的原因并非你的神力不足,而是因为你的内心被黑暗腐蚀太多。梦太狼是我们的公敌——且不论其他方面,至少他的这种追求是。你为虎作伥,必须付出代价!”尘心说罢,将地系源力凝在了胸前,霎时飞沙走石。 湮羽叹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并没有亮出紫云剑,只令深渊深处的大风过耳而去。他的眼神分明只剩空寂了,声音惨烈而绝望:“杀了我吧。”说罢,便只求一死了。 只是看着那束美丽的圣光在神明的掌控下迎面飞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在耳边炸响。“不——!”一个白色的影子披着天蓝的光耀,晃过眼前,被地系源力击得从身边踉跄地退了过去,自己却毫发无损。湮羽岀离惊诧地转过身去,只见飞马之王左手撑地,右手紧紧按在胸前,吐出一口鲜血,在他雪白的身体上绽开一朵鲜红的花。 “尘心……”飞马之王明显伤了元气,声音弱了不少,却依旧坚定不移,“我不允许你杀掉紫马剑侠!” 尘心望着飞马之王严肃的脸,一阵愕然。仿佛不忍再看,摇了摇头,背过身去,把手掌摁在了宝座上。飞马之王对我恩重如山、情谊似海,他不让我杀紫马剑侠,我不该。 湮羽走到飞马之王面前,非但没有感谢,反而变了脸色,像一座冒着腾腾热气、行将爆发的火山。紫云剑从鞘中滑出,“咻”地一声指着他所谓的“兄弟”:“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我让自己变得无比强大,却还是不能企及你。如今我失去了一切,完全就是一个**了!你连死都不让我死,只是为了留一个笑柄么!” 飞马之王的眼神没有闪躲,虽然他知道紫云剑的力量足以让他重蹈尘心的覆辙。“只因为我愿意。”他的声音像是从星河怒涛里浮起来的,镇定而浩渺神圣,“如果你觉得刺我一剑就可以泄愤的话,神明会赞同你这一剑的。” 尘心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脑袋“轰”地一声,回过身来急喊道:“你们——到底谁疯了!” 湮羽或许已经听不见尘心的声音了。紫云剑在手中颤抖着,整个的恩仇爱恨已经堵住了他的双耳。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的视线模糊了。“我……我……我要杀了你……”根本没有力度的声音好像在给湮羽打气。 “紫马剑侠。”飞马之王轻轻地喊了一声,柔和得像——哦不,就是在呼唤自己的兄弟。 紫云剑一寸寸地缓缓降落。剑主捂着脑袋,凄厉而失声地惨叫:“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不是梦太狼,扛不住那种记忆的杀伤!看来我不配做名震神间的湮羽,而是……”说着说着声音轻了下去,似乎没了底气,像是一只骤然放了气的气球。 “紫马剑侠。”飞马之王静静地补完了这句话,“天马城的战神,不败的神话。” 紫云剑主愣住了,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是啊,我是紫马剑侠!那我先前又做了些什么!投靠毁灭之神,滥用毁灭之力,处处机关算尽,只求一席之地!这有多么可笑啊!” 听到紫马剑侠(终于可以这样称呼了)已经回心转意,飞马之王喜出望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去,抱住了和解的朋友,却又惊慌地退了下来——飞马之王的手上,竟沾上了黑沉沉的光! “紫马剑侠,你……”飞马之王看着紫马剑侠身上的毁灭之力流了出来,在主人身周抱成一团,想要挣脱又挣脱不了,便反咬一口,反噬起紫马剑侠来。 “谢谢你,朋友,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紫马剑侠的眼睛突然干净异常,像是千古前的萧河在其中翻动波涛,“我身上的毁灭之力太强大了,若是任它们荼毒生灵,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太迟了。债欠多了,即使是不还也还是会还的啊。紫云,今天,我就成全你了!” “你不能这么做!”飞马之王无法接受这个结局,“和毁灭之力同归于尽,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紫马剑侠提起紫云剑,按在了脖子边上,“这是一笔孽债,我不还,谁还!” 飞马之王看到紫云剑掠过去了,干净利落地掠过去了。无声地,甚至孤独地。他眯着眼,看着那个消散的躯体和飘着热血的冷风迎面扑来,绕过背后,径直坠入萧河去了。他像是被扇了一个耳光,扭过身子,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丝风,却连脚后跟都没摸到。没错的,远在远方的风是比远方更远的。只是星河依旧,波澜不惊。他似乎失聪,惘然若失。 飞马之王木讷地转过身来,看见尘心也呆若木鸡地盯着地上的什么东西。他循着尘心的视线,找到了尚有余温的紫云剑,不过已经摆脱了黑暗的束缚,剑气澄净不少。飞马之王走上前去,一把拾起紫云剑,掐了掐它锋利的剑刃,了断了紫马剑侠的,没有沾血。好像噩梦降临。 飞马之王闭了眼。 梦的前沿,是美丽的铺垫。在还没有大殿的天马城,在摇晃萧河下惊心动魄的天马城,飞马族人根本不可聊生。我是有志者,事难成,夹紧翅膀,像一匹凡马一样匍匐了几十年,微笑着焚烧了几十年,只是等与你一场灰飞烟灭的相遇,只是等大殿一次经久不衰的屹立,只是等族人一声排山倒海的高喊——飞马族人已经起来!我们打败了入侵的强敌,我们撼住了萧河的担惊,我们是战无不胜的好兄弟!可是,可是现在…… 睁开眼来,抚泪如雨。 “飞马之王。”尘心似乎看不下去了。 飞马之王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对着萧河高喊一声:“失去了你,紫云剑又有什么意义!我就将这菲薄的祭品,回献于你!”话音刚落,紫云剑在强大的天系源力下化为一片紫雾悄悄地扑进萧河,缓缓散开,像滴进水里的鲜血。 萧河上骤然腾起一片雾气,纯洁,滑落丝丝细雨,像是飞马之王和紫马剑侠当年的兄弟记忆。这是献给湮羽的祷词——灰飞烟灭,柔情似雨,紫气东来,云开雾散。 烟雨祭湮羽。 飞马之王看着,早已泣不成声。 “为什么要这么疯狂呢?”尘心愈发不能理解飞马之王了。 “你没见证过,自然不知道了。”飞马之王只是淡淡地回答一句,望着萧河,悄悄发誓,“烟雨过后,再无湮羽。我会在星河之上守护你,在每一颗星星里看见你。放心地去吧,紫马剑侠,我会替你,守住我们的初心。” (待续……) 上章说到,尘心在飞马之王的帮助下夺回大地之神的神位,欲杀湮羽,却被飞马之王阻止。湮羽最终在自我的挣扎中清醒过来,却由于毁灭之力缠身,为时太晚,最终自刎,与毁灭之力同归于尽,共坠萧河。飞马之王分解紫云剑,献入萧河以示祭奠。梦太狼败局已定,又会如何抉择呢?请看: 第十四章《真正的目的》 看着大地神殿外混浊飞尘中的飞马之王腾空而起,在群星里悄悄化作光点不可辨别清晰,梦太狼得意地冷笑一声,扎进骨髓里的目光转向成功的湮羽。紫雾在后者的手掌边上缭绕,却被精元一次次披散,像是没有真心的朋友说笑着走在一起,遇到大事说散就散。湮羽想起了飞马之王,不想也烦,想想也烦。 “湮羽。”梦太狼毫不掩饰的得意从他的声音里傲慢地砸落下来,惊到了,让下属不禁停下手来,“我先回我的神殿恢复法力,待你成功解除地系源力的封印,我们就继续那个计划。” “好的,殿下。”湮羽只是微微侧了侧脸,似乎不屑于什么计划似的。我只是厌烦他的居高临下,真要动手杀他,我还真不觉像话。 梦太狼听湮羽同意了,便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化作一道黑光绕过殿门口直回他的大地神殿去了。身后的大地神殿焦虑而空洞,只有为获取源力冥思苦想的下属和一群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小神,根本不是值得久留之地。还是自己的居所比较安全,可以驻望神界的全局。 飞落在殿顶上,强大的毁灭源力攀上受伤的右臂,让梦太狼感觉舒服极了。重新汲取神力的感觉就像半枯的青草适逢了甘霖,惬意地四仰八叉,一下子精神起来。有一种像恶魔一样疯狂且更加强悍的东西简直就要跳出冒火的眼眶,把星河扯成水滩,把神性撕成碎片,正盯着黑光缭绕、沉默喑哑的大地神殿。 出乎梦太狼意料的是,他没有等太久,一股极强大的力量就从大地神殿里扑面而来。可紧接着的,却不是磅礴紫云的膨胀,而是毁灭之力的土崩瓦解,继而一股可观的力量从身边的神殿里逃离出去,继而坠入萧河继而腾起一片紫雾,烟雨茫茫。 “湮羽你居然背叛我!”梦太狼头脑发烫,往后一仰,辛亏小神及时扶住,才没有摔个脑震荡,“连和毁灭之力同归于尽这种疯事都能做出来,你该有多么愚蠢卑劣可耻!你毁了我的神王梦,你毁了我!还负不负责?!” “殿下息怒。”扶着梦太狼的小神忙帮腔道,“我看湮羽本身就是与飞马之王有勾当,根本不能重用,果真不假!” “这混账真是前任白养了的,活该不可复生!”梦太狼直起身子,“这下只有我退一步了。” “殿下,今晚是星城大会之夜,恐怕此去凶多吉少啊。”那位小神的考量几乎面面俱到,惹得梦太狼耳朵一颤,“其余的主神,恐怕要发难,您难以取得主动啊。” 梦太狼转过头来,满意地盯着这机灵的小神,看外表倒是同族:“你这么说倒让我佩服了,你是什么神啊?” 那小神竟不回避眼神,迎面便回道:“在下杀神,以智勇双全闻名,众神以''奇冥''称呼。有幸侍奉殿下,自然不敢有半点儿疏漏。” 梦太狼见其气度不凡,便如获至宝地轻轻点了点头:“奇冥,此后我在神殿内时,你就守在我身边,做我的近卫,替我出谋划策吧。” “那可真是过蒙拔擢了。”奇冥敬重地作了个揖,“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梦太狼面朝着星城,双手背在背后。“很好。”他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更像当年大战里的他了,“我去开会了。”说罢,化光向神王殿扑去。 沿着星河,重览尘心陨落的故域,梦太狼心中已经只剩一堆枯枝烂叶烧成的灰烬,在虚空中冰冷。现在的我只有认输了,以便达成我真正的目的。真英雄,能屈能伸,能够为了达到最终目标而不择手段。正想着,星海从下边开始,又结束,直到穿过群星高高矮矮的建筑,轻盈地在神王殿的第一层着了陆。 其他主神还没有来。这里空空如也。走一步都要被虚空绊倒。 突然,梦太狼的耳朵颤了一下。一道橙黄色的光从他早就埋伏着的地方迎面杀来,梦太狼赶忙往边上一跃,看着那束光在面前停了下来。早就被自己除掉了的尘心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眼中写满了悲愤。大掌一挥,打向左右两边,骤然收到胸前。四个方向的强大力量汇于掌心,闪耀成橙黄色的光球。“梦太狼,偿我命来!”巨大的吼声简直震得深渊里都发出了回响,汇于一处,如同宇宙伊始的大爆炸。 还没等梦太狼仓皇应战,飞马之王就冲了进来,挡在了尘心面前。“不可莽撞啊,尘心。今天是星城大会的日子,众神渴望安宁!”飞马之王严肃地指出了这个时间的特殊性,眼神里闪动着焦急,“刚刚我见你这么快地赶到星城,我就知道你要替自己和湮羽泄愤了。可是这根本不合时宜!” 尘心心不甘情不愿地垂下手臂,收了法力,紧紧地迈了几步,绕过飞马之王,依旧对着梦太狼怒目相向。“梦太狼!你是在挑起神界的内乱!我已经说过,神王之位,你不配拥有!用暴力强取,你是在自寻死路!”尘心的语气都充满了凶猛的杀伤力,悲愤之情溢于言表,“我已经为此陨落了一次,如果你还想继续,我和飞马之王会把你打趴下为止!” “失去一个紫马剑侠已经够了,我们从不该为一个不正当的念头流如今这么多的血!”飞马之王补充着,声音里的那种悲伤简直难以耳闻,“梦太狼,快停手吧!” “算了,我赢不了你们,我投降。也庆祝尘心回归神界。”梦太狼的回答让边上的两位主神为之一振,转而又云里雾里,“神王之位,与我不过一块腐肉。先前我这么做,全是为了顺利达成我真正的目的。而只要达成了它,神王之位不要也罢。” “你还敢谈条件?!”尘心恍然大悟,转而暴跳如雷。 “尘心,镇定。”飞马之王拉住尘心,示意他和平解决冲突,“让我们听听梦太狼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除掉一个毁了我一世的仇人。”梦太狼的语速像外面恢复正常了的星河一样稳定,“那是一个羊族的祖灵。先前我担心你们碍我事,所以没有下手。” “什么?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你把神界闹翻?”飞马之王大吃一惊,“太不值得了!” “你不懂得恨么,飞马之王?”梦太狼眼中突然泛过一丝血光,和当年游侠赠给他的那一道一模一样,“湮羽对你——” “住嘴,梦太狼!”飞马之王中了激将法,脱口而出,“这件事我同意了!” 尘心权衡了一下利弊,叹了口气:“好,我也同意。” “那好,我没事了,先走了。”梦太狼抽身走出殿外,微微侧了侧脸,化作一束光,不见了。 两位主神没有看到,侧过脸来的他嘴角一抹异乎寻常的冷笑。 我已经赢了。 大获全胜。 (待续……) 上章说到,湮羽的覆灭让梦太狼掌控下的局面崩毁,同时智勇双全的杀神奇冥进入了梦太狼的视野。心灰意冷的梦太狼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除掉游侠,而尘心和飞马之王听到梦太狼为此不取神王之位,便也同意了。惨绝人寰的毁灭即将降临,英雄世界陷入了挣扎的恐怖……请看: 第十五章《最后的准备》 远方的星辰在迷踪里徘徊,近处的祖灵在迷惘里等待。环抱的灌木任风剪裁,翠叶飞摇似海。嫩绿的草原略起黄斑,轻歌的泉水渐显清冽,绕一色淡味的黯然。英雄世界的秋天——第一个像秋的秋天已经到来。 四季如春,这美妙的常规已经被主神们的一掌一镰击得粉身碎骨,成为了可笑的故事。游侠背对着这一切,默然,面朝星辰大海。海的尽头,那窒息死寂的黑雾里挣扎的星光,是他苦求的答案。 背后的睡羊羊手掌摁着石刻地上的铭文,从地上一下子翻起身来。他弯下腰,伸出手去捡起摔在地上的天剑,把它缓缓地送回了鞘中。这时候我除了添上几句风言风语,根本排不上什么用场。他翻过右手,让掌心面对着自己,只看见一个“恨”字大大地伏在那里,真不是是不是铭文有意的作品了。他苦笑一声,抬起头来,明看着游侠,余光却已经落在了“武仙”身上。 “武仙”作为最先注意到那片黑暗的祖灵,自然更是冥思苦想、忧心忡忡。落下的树叶贴在了她头上的羊毛和干净的羊角上,她也顾不上了。他盯着大地神殿,紧张兮兮,或许就是在听着命运的裁决。一旦梦太狼成功实施计划,这儿的世界便只是昔梦下的坟墓而已,埋葬所有的梦想与奋斗,剩下被鬼咬死的谜影。 “有进展么?”她的声音听来依旧镇静,却极力掩饰了不得已的惊惶颤音。她知道在毁灭之神翻云覆雨的力量之下,任何事物都只是纷飞的虚土,包括生命。她咽下一口口水,像是用气息在靠近远方,声音很近地接道:“那里……” 时机正巧,千万道橙色的光将黑暗四分五裂,沉默的星耀重新苏醒,又一次光芒万丈。祖灵们两眼放光,情不自禁地欢呼半声,又把后半声活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因为大家意识到,游侠和“智仙”的神色依旧沉重,甚至更加绝望。 “怎么了?”等急了的睡羊羊早就想欢呼了,疑惑不解地盯着游侠,刨根问底,“梦太狼的计划失败了,我们是胜利者!” “大错特错了你!”游侠严肃的表情着实让睡羊羊吃了一惊,可是更令人难以置信的,则是他后面的言语,“梦太狼赢在了他的输上!别忘了梦太狼的最终目的是除掉我们。他虽然不能夺下神王之位,却能以有条件投降的名义光明正大地除掉我们。没有力量,我们终究只是输,甚至一败涂地!” 这事实的轰击仿佛把睡羊羊打昏,竟像是卡了壳一样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直到身边凑着的乐羊羊想要开口,睡羊羊才如梦初醒地惊问一声:“那,我们怎么办?”锐利的声音穿过灌木丛,又切下一地落叶。 “既然一定要牺牲,那就来个鱼死网破吧!”游侠的声音突然简洁干练起来,“我去英雄世界深处取出这儿还可以供我们利用的强大力量,到时就拿它来和梦太狼放手一搏。”说到这里,游侠的双眼里似乎燃起火来。他记起当年梦太狼那次卑鄙却倒在他刀下的偷袭了吗?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他要我死,我叫他残!” 黑色的光耀逐渐浓重起来。梦太狼离开了星城,便马不停蹄地向这儿赶来。睡羊羊已经知道形势严峻,急喊一声:“事不宜迟,祖先您快走,梦太狼交给''武仙''和我们三剑客顶住!” 游侠匆匆一点头,转身飞扑进灌木丛深处向着草原去了,速度快得简直令“武仙”望洋兴叹,不少时便没影了。睡羊羊望着游侠逃离这片危机四伏的石刻地,渐渐隐没在荒风中摇曳的衰草深处,明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却又不由得舒一口气,擦净了心头的阴翳。 远处的黑雾一层层地堆积、集聚,嚼食着星光,打磨出镰刀的锋利。毁灭之神的眼中铺着一块快意的血泊,冷笑着把毁灭之镰往前疾速地推进,一步步地逼向秋季,逼向秋色里硕大的首级。渐渐地,抵达了他的目的地。 不宣而战,早已成为有趣的潜规则,像重复了几万遍的家常便饭。梦太狼不动声色,侧过身子,一镰凝光而落。没有谁比这镰更快——那是一道比蛇还疾的闪电! 好在睡羊羊早有防范。屠龙勇士不减当年的迅捷,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让紫黑的光芒从身下掠了过去,自己则完好无损地展示了脚跟。只见精致的石刻地上,添了一道紫黑色的印痕,冒着贪婪的热气,似乎要把这个世界整个儿吞下去。 前面的空域里一团怪异的黑光散开,像一对乌翅凌空舒展。梦太狼在羊族祖灵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右掌中强大的毁灭源力源源不断地流进毁灭之镰,泛起死亡的光来。“刚才的问候感觉如何啊?”他的嘴角流出一丝猥琐的笑,瞬间又不知流向何处去了。睡羊羊看到梦太狼的目光在石刻地上扫荡着,显然是没有找到那个仇人,从而严肃起来。复仇者没等祖灵们回答第一个问题,就一脸杀气地啐出了后一个问题:“说!游侠在哪儿?!” “我告诉你。”睡羊羊直接迎上了梦太狼嗜血的目光,声音很平静,却又突然一字一顿地吼道,“我、不、知、道!” “我无意毁了你,屠龙勇士。”梦太狼的脸色阴沉下来,像大风暴前压抑的天空,“但是你不愿意,让我除不掉游侠,那我把你们这五个后人干掉倒也挺值。” “不管怎样,我们是不会允许你伤害祖先的!”睡羊羊把话说绝了,往前迈了一步,天剑也从剑鞘里飞了出来,“你要知道,我掌中有天系能量!” “哈哈哈哈!”梦太狼开始猖狂地笑起来,头上的狼毫一颤一颤的,“你用那种力量和源力对抗,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那也得干!”睡羊羊的声音里有一种怪异的勇气与悲壮,“''武仙''、乐羊羊、力羊羊,随我来战斗吧!”说罢,天剑一横,澄澈的天光包裹全身,跃入空中,流畅的剑法让剑气向四方蔓延,突然外化成一条天龙出现在剑端。“尝尝天龙的威力吧!”睡羊羊在空中旋转着身体,向梦太狼刺去。 “呵,能召唤天龙了,你长进不少啊。”梦太狼冷冷地一笑,“你以为这就能奈何得了我了么?”他提起毁灭之镰,直接隔在了面前,仿佛——不,就是被神力保护得严严实实。乐羊羊、力羊羊,甚至“武仙”也没能打破这实力悬殊的防护。四位祖灵就像是被挂在了天上,不敢挪移分毫。一会儿,梦太狼玩厌了,一推毁灭之镰,四位祖灵便不由自主地像流星一样向后砸去,结结实实地撞在密密匝匝的灌木上,又狠狠地跌落在地上。 睡羊羊摔得两眼昏花,耳朵里全是索命的轰鸣。他抬起头来,模模糊糊地看见梦太狼灰黑的影子向这边挪来,忙不迭地直起身子挥动天剑,闪出一道蓝光。却只觉胸前被狠力地一顶,又跌坐在了地上。一股怪异的甜味从肚子里涌上来,在嘴里决了堤,从嘴角滑出来,滴落在地上,像鲜红的墨滴绽将开来,恰浸住了那个“恨”字。 于是一切都在眼前清晰起来。梦太狼把他英俊的脸凑到自己的玩物面前,让睡羊羊感受到他血腥味的鼻息。“看在当年我们互相尊重的分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梦太狼“仁慈”地笑着说,“告诉我游侠去了哪儿。” 睡羊羊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了,便毅然决然地回答:“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你想彻底毁灭我,就请动手吧!” 梦太狼一听这话,笑得更厉害了。“睡羊羊,你可真年轻!别忘了我梦太狼可不想杀你,我只会让你……”他的表情像春天的天气,说变就变,一下子阴森可怕起来,“生不如死!”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睡羊羊愈发惶恐起来,声音歇斯底里。 “倒也没什么,只是要废了你的右手,让你再也不能用天剑来惹事!”梦太狼的声音静静的,却越听越可怕,越听越猥琐。他抬起左手,捧起一团黑色的气焰。 “梦太狼,你住手!”不远处“武仙”挣扎着站起来,又因为受伤而倒了下去,任风魔在地上刮擦着,眼睛里全是悲愤。 “''武仙'',你这次阻止不了我了。”梦太狼没有移动他的视线,只是将毁灭之镰收回背上,伸出右手去拽睡羊羊的右手,“来,屠龙勇士,让我再看看你这只妨碍了我这么久的手!只是可惜啊,以后就……” 睡羊羊的挣扎已经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成为累赘。就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一束光擦过梦太狼的脖子,撕出一丝鲜血。梦太狼着实一惊,都忘了自己想干什么,赶忙转过了身子。 “来吧,梦太狼,你的对手是我!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待续……) 上章说到,祖灵们看到大地神殿周围黑雾退散,从中料到梦太狼即将来袭,游侠抱着决一死战的决心,去英雄世界深处唤醒最后的力量。五位转世留下来拖住了前来复仇的梦太狼,却只一回合就被打趴在地。睡羊羊想继续反抗,却无济于事。正当梦太狼要对睡羊羊下毒手时,一束光扫过了复仇者的脖子……梦太狼等了那么多年欲要洗雪的仇,这次终于尘埃落定……请看: 第十六章《灰烬》 一颗星星从弯曲如磐石般坚硬的羊角上跌落下来,擦着一身洁白的羊毛,坠入了茫茫无际的星海中。赶来的羊没有回首他那美丽的英雄草原,却把目光放逐在了流动的星河里。太久没有触碰武器的手按在收于鞘中的宝刀刀柄上,感受着星河里摇曳孤影与自己的共鸣。长长的星光像雨水一样柔柔地向宝刀的刀锋流去,蓦然唤起了宝刀的神性。那只羊却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萧瑟的秋景。它交给卑鄙者的,只是一个鄙视者的背影。 光看背影,左嗣就认出他来——不,岂止是认出,什么噩梦的片段都从四面八方飞来了。倾天的死如夜的狂雨,劈空的惊见血的闪电,茂密的怪树张牙舞爪,伸出硕大的如雨棚的夜,粉碎着圣光的裁决。翻滚的沙尘呛入口中,边上的灌木却无动于衷。在那个黑暗得摸不到自己神情的夜,这个冷冷的背影丢下自己,依旧我行我素地翻过大山,去那另一边的草原。我阻止不了他,我感觉我在流血——我在流血!不止是让我昏厥的失血过多额,更是我的心在滴血!尽管我最终幸存,此后每时、每刻、每个场景,我都会想起那个背影,在愈来愈模糊的同时愈来愈清晰。你们根本不知道,死活昏睡的我在每个梦里都是你,在每个夜里用心灵撕心裂肺地哀鸣。这,也是我死生不分里一直想要赶来这里的原因。 “游侠,我又回来找你了。”梦太狼半眯着眼睛,语气里迸出一丝杀意,“我们得妥善处理我们的血海深仇,用你的脑袋来处理。” “你敢?!”睡羊羊一下子不知怎的有了站起来的力气,起了身,却被梦太狼一脚踹翻在地,瞬间又瘫软了下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这是我和仇人的交涉。”梦太狼的语气像是从冰山上凿下来的刻骨寒冰。 游侠轻轻地抽出了背上的宝刀,在掌中像星星一样反射着光芒。“梦太狼,你还认得天光么?这就是我刚才去取的东西。”却依旧背对着仇恨者,像是在纪念什么东西。 天光的气度让梦太狼不禁一愣。没错的,这就是当年那个我一生最漆黑的夜里带给了我半死的悲剧和永恒的仇恨的兵器。不差一分一毫,仅仅一刀而已。 “天光的气色比风魔浩然许多啊!”“武仙”趁着梦太狼发呆,偷偷咕哝了一句,却被梦太狼敏锐的耳朵抓到了。 “我认识它,但它不如毁灭之镰。”梦太狼压着“武仙”的声音,急匆匆地对着游侠扫出一句,“现在的你,也不如我。我的法力在天界早已无人能敌。” 游侠突然开始狂笑起来,笑声从他的嘴里迸出,在星河与石刻地上冲撞震击,直到梦太狼耳膜生疼。他终于侧过了脸,露出一只眼睛,瞥着梦太狼无赖一样的表情。还没等梦太狼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游侠早已没了影。再细细一摸,黏糊糊的东西从自己的右臂上向下淌去。吃惊地回过头,游侠已经落在了身后。 “梦太狼,你的武力一点长进都没有,简直笨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羊!”游侠逗趣地挖苦道。 “难道你没意识到,我的神力护体让你只能伤我表面么?”梦太狼反唇相讥,右手顺手提起了毁灭之镰。 “啊哈!这么说你是想享受凌迟了?”游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伎重演,“唰”地一刀划去,却意外地扑了个空。警觉地一抬头,梦太狼竟已悬挂在半空,正将体内的毁灭源力缓缓推到毁灭之镰上。 “我在地上确实不如你迅捷,但你也别把我当傻子。”梦太狼的声音里拥挤着难以掩饰的得意,“神在空域里是最迅捷的,你们就看着我的力量把这里焚为灰烬吧!哈哈哈哈!” 看来在速度上的优势已经丧失了呢。游侠依旧镇定地站着,双目炯炯地盯着洋洋自得的梦太狼,手中的天光依旧光芒万丈,似乎与天河同辉。接下来只剩下被动防御了么?他扪心自问,一下子打消了这种想法。那岂不是找死吗?降格自己的气魄,牵着后生一齐灰飞烟灭,成为真正的灰烬,除了一味的苍凉,还剩什么呢? “梦太狼,想要击败我,你还是照顾一下你自己吧!”游侠声震寰宇,一跃飞入空域,在空中做了一个完美的前空翻,让梦太狼看得直了眼睛。梦太狼赶忙往侧边上一闪,不料游侠武艺之高强简直不可估量,居然凭空侧过身子,一个侧空翻,把天光一下子劈向了梦太狼的脖子。游侠很满意地感受到了天光切入物体时受到的阻力,却不料一下子顿住,被狠狠地弹了回来。游侠跌落在地上,往后退几步,刹停下来。只见梦太狼仍悬在空中,仍是一样的完好无损! 糟了,是法力保护了梦太狼!游侠心中一惊,一阵恐怖扫过全身的毛发,又被迅速甩掉。他急急地瞥了一眼天光,光芒依旧,没有受伤。 “我要杀的是你!游侠!”梦太狼从未如此疯狂地竭尽全力,连他杀害尘心时都没有,“让你和你的世界一起消失吧!我要捻碎你的骨粉,成为宇宙间飞散的灰烬!” “不好……梦太狼要……拼命了!”睡羊羊惊恐地做起在地上,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惊恐而说话断断续续,“祖先,你……” 游侠已经准备好了。奇异的光芒闪过眼中,也不知是什么情感的散失,叫人捉摸不透。他屏息凝神,用力蹬着地上奇异的铭文,再一次扑入空域。但这一次睡羊羊竟无从看清他的影子——他更像是一束光,用刀锋笼罩着梦太狼。梦太狼就被嵌在这一团光雾的中心,只得用法力将自己紧紧抱住,以防受伤。 “武仙”最精通武艺,已经看出了游侠这一套进攻意味着什么。她惊恐万分地瞪大了双眼,仿佛忘记了自己的伤,从地上一跃而起。“天哪!这是我一直不敢想象的天光刀法的最后一种境界!祖先诠释了天光的深刻内涵,与它融为了一体!天光——也就是正义所存,处处无我,处处是我,审判所有的邪恶,唤起所有的圣洁!虽然梦太狼拥有无可比拟的法力,但他对法力的控制并不熟练,难免会出现失误。只要祖先一刀切入,毁灭之神不死也会倒下好一段日子了!只是——”“武仙”咽下一口口水,“这是自杀式的刀法啊,这么做祖先会死的!” 可游侠的声音里竟没有一丝的犹豫,从四面八方扑进梦太狼抖动的双耳。“梦太狼!想要焚毁你的仇人,你就一直是在引火烧身!你想把这里化为灰烬,只会让自己灰飞烟灭!”犀利的指责如神明的裁决,让梦太狼感受到了星城大会上的杀气暗涌,“今天,你就和我、和天光同归于尽吧!” 梦太狼的眼珠子几乎就要蹦出来,撕破嗓子怒吼道:“疯子,你杀不了我!”却不觉气急败坏地突然失了手,保护身体的法术像张了嘴一样地开了个豁口。游侠则娴熟地扑将过去。 一声喘着粗气像野鬼一样的惨叫声在天空飞奔而去,像尖利的汽笛,长鸣。梦太狼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被猛烈的光芒一寸寸地捅穿,比那个阴沉沉的夜痛苦几千万倍。他拼了命地用毁灭源力去吞噬那束光,却不料光芒突然绽开,在空中如涟漪一般泛出一个巨大的圆盘把他往遥远的星空推去。连着不计其数的叠加伤害,梦太狼渐渐感觉不到疼痛,眼中的群星也陷入了他“喜爱”的黑暗。 天上涟漪的光芒渐渐淡了下去,缓缓落下石刻地的灰烬在空中氤氲,飞漫了五位转世空洞的眼睛。睡羊羊抬起手来,摸下羊角上一层薄薄的灰黯。梦太狼的毁灭源力。骨灰……骨灰? 卑鄙者比划着丑陋的计划,欲要除掉冷漠的鄙视者——而鄙视者,鄙视着。 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他,还有他,他们,只是彼此的灰烬。 但是后人们依旧可以感受到游侠的气息。他已散尽;他在这里。漫天漫地漫世界的灰烬。 (待续……) 上章说到,游侠现身,与梦太狼决一死战,双方激烈纠缠,不见高下。梦太狼为了获取胜利,不惜放纵毁灭源力。游侠为了保护英雄世界,竭尽生命之力使出天光刀法的最后一重境界,趁梦太狼情绪失控刺穿其身体。梦太狼见状,推出毁灭源力还击。最终,游侠化为灰烬,尸骨无存;梦太狼重伤休克,坠回远方。可是一切远远没完,更宏大的英雄史诗,将在再世苍生的起源处开始……请看: 第十七章《全新的开始》 一个阴森的影子从波涛汹涌的星河上掠过去…… 杀神习以为常地扫视着下面奔流的群星——那是众神都看腻了的东西。什么星辰错落有致的灯塔,都不过是轻轻一碰便灰飞烟灭的老黄历,填充着时间的牙缝,却又总填不满。无数孤魂拽着自身这航船东来西往,不说旌旗蔽空,也叫舳舻千里。他们能够走在这里,无不是杀神的作品。 那个叫湮羽的战神已经不见了,剩下我奇冥成为梦太狼的近卫。呼吸里听不到一丝叹息,只是八面合围的坚定。我不认识湮羽。我和叛徒不是不太熟,而是太不熟。他一个脾气掖着**桶的莽莽武夫,成不了气候。最强大的王,是梦太狼那样的,也是我这样的。智勇双全。 蓦地住了脚步。他撞上什么了——不是身体撞上,而是目光撞上了。一具尸体在星河的波涛里挪着,像任人摆布的球一样滚动着,流到缓处便沉下去,不见了;忽而又渐渐浮起来,停住了,像是沉思一般;继而又发了疯似地如箭射出,飞在空中完成一个完美的九十度转体,便又沉下去了。他的动作是如此地娴熟,好像他是活着的似的。 不,不,这根本不是奇冥停下来的原因。真相是,奇冥又觉得那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依旧有一丝生机的神——因为在神界,尸体早就应该消失了才对——可是一个神还有一丝力气,也不该沦落到任星辰摆弄的下场。在奇冥眼里,死,便死个干净,这样比死还不如地活着,算是个什么事情。 我要给他补一刀,奇冥想。我看不下去了,他应该消逝才对。奇冥往下冲去,屠刀出鞘,满脑子里都是厌烦。 渐渐地,近了。奇冥看清了那个影子的细节,忙把刀收了回去。紫黑的毁灭之镰紧紧地贴着毛发凌乱的身体,身体上开了一个大窟窿,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自己的鲜血溅在依旧紧抻着的右手上,虽然瞑了目却依旧熟练地锁住了此前惊恐的表情。这完全出乎了奇冥的意料,窒息般地脸色铁青一阵子,伸出手去拽着左嗣晃了晃。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 “殿下——!”他大喊一声,唯一的作用就是引来了附近的小神。他终于感慨地吐出一句话,像是在对自己耳语一样地轻:“看来我说''凶多吉少'',果真不差啊……” 其他小神当然没听到,忙着将梦太狼送回毁灭神殿去了。或许有了源力的帮助,梦太狼就能重振雄风了。 啊哈!这当然没错,但是恢复,实在需要太长的时间了。而在这期间,由于梦太狼神力的缺失,天界时间又一次滞缓,直到梦太狼醒来才恢复。这一来二去的,地球上已经过了不计其数的日夜了。 不过好说歹说,沉重的眼皮还是终于打开了。昏迷太久的左嗣似乎看不清神殿里任何的印记,抑或是记不清晰了——拔起毁灭之镰的那一刻,登上宝座的那一秒,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梦太狼的昏迷,已经让他从一个新神睡成了一个元老,从一个时代睡入另一个时代了。大梦一醒,早不知大地上过了多少个一生一世,讲了多少的美丽故事了。可是神的身体,再长大已是不可能了。 毁灭神殿的大门支开一条缝,一束星光飞了进来。两排鬼火骤地燃起,却如梦太狼的眼神一样冰凉呆滞。一个小神侧身走了进来,用他特殊的声音叫道:“殿下。” 嗯。这是谁呢……唔,我又似乎记起来了。“奇冥?”梦太狼的声音里还有一丝虚弱,一点儿也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发着颤音,“是你吗,近卫?” “是的,殿下,大家在殿门外等着您。”奇冥的脸色略有憔悴,居然越看越像是失了眠,“您昏迷得太久了。” 梦太狼抬起前爪,倚在宝座前抓了一下,发出一声尖利的“咯吱”声。“多久了?”他似乎很着急,很想听到答案,目光严肃地掷落在地,简直撞出了声响似的。 “天界的时间在您刚刚醒来时才恢复正常,已经没有参考价值了。”奇冥严谨地给出了答复,“在您归神前所在的那颗星球上,已经过了将近一万——”他的语速慢下来了,像是要宣布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一万天?”梦太狼漫不经心地问道。 奇冥摇了摇头。 “一万个月?!”梦太狼挺直了身子,毛发倒竖,双目惊恐地瞪大了。 奇冥还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摇头一边说:“不不不,是一万年!” 这下梦太狼掌心冒汗,一下子瘫坐在了宝座上。完了,一万年!这一万年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岂不是老蒙在鼓里了?许久,他缓过神来,像个气球一样吐出了一肚子气。这可不行,我必须问问一些重要的事。 “神界的主神有换任吗?”梦太狼这个事关自己地位的问题率先蹦出了嘴角。 “没有。”奇冥的回答很明确,“您醒来之前,神界时间过得很慢。飞马之王和尘心都来看望过您。” “那……那我以前战斗的古战场呢?”梦太狼放心之余,又开始挂念起狼羊两族,非常不习惯地加上了一个“古”字,“现在,又如何了呢?” 奇冥的脸色不好看了:“并不好。不,一点儿都不。” 梦太狼心头一紧,忙问道:“怎么了,情况有多糟?” “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草原,被叫做''青青草原''。几百年前,羊族为了保护自己,用铁栅栏圈了一块地,称其为''羊村''。而狼族为了吃羊,对那儿屡屡发动进攻,可是屡屡失败。终于,一位叫''武大狼''的首领听从属下建议,拼命饿肚子瘦身,总算进了羊村却又头昏眼花吞下一只石羊死了。唉,这个''饿狼传说'',把青青草原弄得神乎其神,至今让全狼族心惊胆战!”奇冥一边说,一边激愤地捶胸顿足,“我真替他们感到羞耻!现在我很想去那儿把那群羊都给收拾了,只是等您下令了!” “连羊都吃不到还算什么狼呢?”梦太狼的声音里透出满满的鄙夷,眼睛盯在地上,不知在看什么,忽而又把目光甩向了大门,“请大家进来吧!” 一句话的声势比什么都大,神殿的门被甩到了两边,一群闹哄哄的小神从外边蜂拥而入。祝贺康复的声音此起彼伏。梦太狼摆了摆手,四下里便又安静了。 “我宣布,我要请奇冥——”梦太狼说了半句,奇冥便背过身去要走。众神赶忙让出了一条直直的路。 “转世到地球雪狼族之耻!”梦太狼一口气把后半句丢了出来。 奇冥的脚步停住了,惊讶地转过身:“转世?为什么不是直接下手屠杀?” “我要让羊族心服口服,我要让敌人感受绝望!”梦太狼一边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一边狂笑起来,“奇冥,此去就不留神体了,让他们成为玩偶,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奇冥咬了咬牙。“好!那殿下保重!”他艰难地道别,目光里却闪射者着澎湃的力量。 梦太狼飞起来,落在了奇冥身边。“我去通知羊族祖灵。”他的声音异常自信,“我说了要他们心服口服。” “可是您的伤——”奇冥瞄了一眼梦太狼初愈的伤口。 “说着话,早就没问题了。”梦太狼让毁灭源力自由地在身上流动,“我已经和以前一样强大——不,源力长久的积淀已经让我比以前更强大!” 奇冥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两束耀眼的光芒,从神殿压抑的黑暗里喷薄而出,又自在地仄开了一个角度,分道扬镳了。他们去做不同的事,却也是做相同的事。可是,不管怎么说罢,时间已经过了一万年,什么东西都要被重新打理一遍。悄悄掏出美丽玲珑的钥匙,缓缓推开新时代的大门——这是个全新的开始,那些所谓“高大上”的概念,英雄、奸佞,善良、邪恶,也该被演绎者重新定义一遍了。 (待续……) 上章说到,梦太狼虽然最终痊愈,却已经错过了近一万年的狼族历史。焦急的梦太狼听闻饿狼传说的耻辱,派奇冥转世到地球雪耻。另一方面,梦太狼前往英雄世界将消息传达给羊族祖灵,以便“公平”对决。新的危机就要来了,不堪一击的羊族祖灵还会应战么?请看: 第十八章大结局《故里魂飞回》 灰落在所有星光可以触摸到的地方——石刻地,羊头顶,草叶间。而后者又是不太可以攥起的迷幻了。什么时候树叶弯曲的身子猛然一挺,溅起一地风沙。虽然已不知道怎样的悲剧算得上是悲剧,睡羊羊只是依稀地感觉,这样的事情只能作比于自己生前的经历了。 他摔得太惨了,简直比得上当年坠崖自杀的后果。休说他早已站不起身,只消瞥一眼他嘴角源源不断汩汩而出的红涎,浸渍了石刻地上悲凉的“恨”字,便足以知道他受了重伤。眼睛前边翻飞着漫天的灰烬,却又不敢放声大哭——他可不想失血过多,永远消逝。 天哪,值吗,恨?一定要这样结束一切吗,梦太狼?神灵之间的斗争一定要来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这都是哪个混账出的浑球主意、究竟是谁挑起了先例啊! 睡羊羊无力地仄下了脑袋,目光爬过几层灌木,发现“武仙”正跪倒在地。武艺高强的她曾一刀杀死梦太狼,却对这样的结局无能为力。头顶的毛发在风中直挺挺地战栗,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吸住了几片灰烬,再放不出去。游侠是一位好祖先,她总这么想。这只羊是当年羊族的英雄与传奇的骄傲,其武艺与灵性前无古人;这只羊是后来我的朋友和高尚的贤者,其智慧与操劳后无来者。没想到,这样的灵魂,竟被梦太狼的一镰毁得灰飞烟灭,毁得一无是处。凄楚的衰草中心惶惶,冷彻的泉水弦声瑟瑟,此间几位后人只能仰望,毫无办法——第二次死亡,还没怎么想过;其实也真不敢想。 灌木丛沙沙地响了起来,翕落下几片叶子。三只羊从里面露出脸来,继而挤出了身子。“智仙”牵着乐羊羊和力羊羊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除了没参战的“智仙”身上完美地不见一处伤口,二位剑客多少受了点轻伤。只见力羊羊的身侧被灌木划伤,羊毛都翻卷了起来,露出渗着几丝鲜血的伤口。而乐羊羊表面上看起来不见一道伤痕,头上贴着的一片具有止血作用的药叶却已经被鲜血浸满。“还好只是外伤,不然我就要死第二遍了。”他强颜欢笑着,走上前来搀扶“武仙”。 “武仙”赶忙自己站了起来,乐羊羊顺势一把扶住,却被“智仙”一声大吼定格了画面。“乐羊羊你小心点!”“智仙”的声音从未如此震耳欲聋,连他当年怒骂族长时都没有——可转而又温柔起来,“''武仙'',你怎么样?” “我没事。”“武仙”佯装轻松,实则痛得汗水直流,“我只是……”话没说完又站不稳,栽下去了。 “你右腿受伤了!”“智仙”神色凝重,语调却故作轻松,“没想到你也会受伤啊!丢脸了!” “武仙”瞥了一眼自己鼓囊囊的又酸又胀的右腿,幸好没有流血。她晃了晃脑袋,似乎表示不赞同,伸出手去指着睡羊羊:“睡羊羊才受了重伤呢!你们快去救救他吧!” “智仙”用赞赏的眼光看着“武仙”,挥手让乐羊羊和力羊羊先赶了过去,自己却留下来,在“武仙”身边等了一阵,忽而俯下身子,在“武仙”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担心睡羊羊,但是我们一个也不能落下,这种草可以帮你消肿。”他伸出手来,把一支微微泛黄的草递给了“武仙”,“武仙”自然高兴地一把接过。正纳闷着“智仙”为啥还不走,却只见智者微笑起来,又凑上前来,递过一片长相奇怪的叶子,轻声说:“还有,更重要的是你肚子上的伤用这个防止感染。”这下可没等“武仙”反应过来,他就放下药走了。 诶?“智仙”到底是什么家伙,我肚子划伤后做了这样的掩饰,他怎么还知道?“武仙”掀开羊毛,哭笑不得地把叶浆挤在了那个伤口上。 而睡羊羊则浑身无力地和朋友们聊着未来,声音里还藏有几缕血腥味。“这下够我受的了,简直和自杀时受的伤差不多。”睡羊羊说着,擦去了嘴角的鲜血。 “现在你还是好好调养吧,我们抬着你。”乐羊羊俯身和睡羊羊保持在了一个高度上,接着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把睡羊羊抱在了怀中。只见神器滑溜出来,美丽的星光下又是如当年温馨的场景。藤条已青得发黑,却断不掉了。 “可是,梦太狼来了呢?”睡羊羊却只是望着风灵石耀眼的鲜红丝带,语气里只是纯净无比的恐惧。 “让它见鬼去吧!他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力羊羊在边上挥着拳头吼叫道,一拳捶在灌木上,一堆灰烬灌下来,让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好在梦太狼还真没来,而且时间长得有点出乎意料。英雄世界的万物都复苏了,更别说睡羊羊又没啥事地乱跑,像个疯子。神器在胸前光辉闪烁,又驾着风儿在草原上晃荡。重新恢复的四季如春的规律,实在是美妙极了。 不过,说到底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个见鬼去了的身影,舔舐着齿间的血腥味儿,又开始为一万年后的同族打抱不平了。仿佛饿狼传说里挨饿到白眼了的不是那帮呆傻的同族,而是高高站在神殿之上的自己。在自己洒下过热血的沙尘纷飞的古战场上圈地建村,简直就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更何况,这一闹二闹的,让狼族都吃不上羊了。梦太狼拖着毁灭之镰,仿佛把狼族的尊严都灌进去了。 他像傲然的飞龙一样在空中回旋了一阵子,在远处观望着已然复苏的英雄世界——石刻地上的斑斑血迹早就被树根吸干,狂奔的水流把鲜嫩的草原抱在怀里晃啊晃。高处丛生的灌木早不见折断的枝条,在风中想要咆哮。梦太狼任着自己的目光从上边高高的树梢顺着绕弯的树木一层层地爬下来,这才终于瞥见了嫩叶下刺眼的一抹白色,不染一丝纤尘。 嘿,那是谁?梦太狼偷偷一笑。管他是谁,我找谁说话都一样。 于是偷偷闪到密密匝匝的灌木背后,侧着脸挤过双眼来看着。只听一丛灌木沙沙地晃了一晃,一只羊系着红色的丝带,抚摸着金灿灿的神器走了出来。闲适地跳着步子,哼着小曲儿,那嗓音可真是不敢恭维。 睡羊羊这傻小子。梦太狼皱了皱眉头。哎呀我也真是的,上次没把他弄残废,现在居然这么惬意。可继而他的神色严肃起来了。一群羊撞开左摇右摆的灌木,一身树叶地狼狈地冲上前来,一把揪住屠龙勇士,看似抱怨、实则嬉闹地说道:“睡羊羊,别走这么快,我们都跟不上你了!” 这可真是巧极啦。梦太狼定睛一看,走在睡羊羊左右两边的是远古三剑客的另外两位,后边紧跟着的“武仙”和“智仙”正谈笑风生。五位转世都已经到了嘛!他笑得抖动了一下身子,一不小心把树叶都摇下来了。 “谁在那儿?!”睡羊羊警觉地抽出了天剑,横挡在胸前。“武仙”的目光从“智仙”身上挪开,一下子扫向了可疑的树丛,一丝不自然的笑却由于紧张而被卡在了脸上。 这可真不好玩。梦太狼耸了耸肩,正对着睡羊羊送上一镰。后者幸运地用天剑挡住了进攻,却还是乏力地后退了几步。梦太狼闪到祖灵们面前,“友好”地问候道:“嗨,我们又见面了!不过睡羊羊,你还真没什么长进啊。” “武仙”亮出风魔,在地上划拉一下,激起一团雾一般的尘土。“梦太狼……好久不见你又放肆了!”她摆开架势,似乎是要应战了,“还想再睡一万年么?” “今天我不是来打架的。”梦太狼的声音恢复了那不可比拟的冰冷,竟一屁股坐下了,伸手捏下一片草叶,恣意地摩挲着,“我是来告诉你们,饿狼传说的末日到了。” “我早就料到会这样了,梦太狼。”“智仙”平静地接过话来,“现在,只看大家愿不愿意回家了。” 梦太狼把草叶一丢,大笑着鼓起掌来:“这下可好玩了!因为我的人,已经抢先一步出发了!不久之后,你们就可以看着你们的后人灰飞烟灭……”梦太狼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武仙”咬牙切齿的表情让他享受极了。以前让我退避三舍的羊,现在真是像虚土一样不堪一击。 “如果前方只是悲恸与绝望,你还会不会选择再活一次?”力羊羊倚在毛发倒竖的天尊边上,悄悄地向朋友发问。 “难道你不?”睡羊羊侧着脸目光犀利地盯着力羊羊反问道,“如果可以,我还要再死一次、两次,甚至三次!不管怎样,我要和族群并肩作战。那是我的本心、我的信仰,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这么做!” “我以你的看法。”力羊羊点了点头,“我跟着你走。”忽而又转过脸,望着另一位抚摸着金色铃铛的祖灵:“诶,乐羊羊?”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乐羊羊把手从铃铛上撤了下来,声音干净利落。继而他对着“武仙”总结道:“三剑客都同意。” “武仙”感激地往后撇了一眼,转而对着敌人怒目而视。“听到了吧,梦太狼!我曾经杀过你,我的转世也一定会干掉你的人的!”“武仙”狠狠地一句话甩在梦太狼脸上,“曾经如此,未来也将如此!” 梦太狼的脸上阴云密布。“你会输得很窝囊、很难看的。”他凶恶地反咬一口,“你们的未来会被我玩死,整个的羊族都会死在我手里。我是毁灭之神,宇宙间至高无上的力量!”说罢,只留一阵凶险的笑声在山河间冲撞。他已没影了。 “智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掌按在了地上,似乎是想从大地的脉搏里抓住一丝丝的命运信息。“这会是一盘艰难的棋啊……”他的声音幽幽地飘出嘴巴,仿佛自己也毫无胜算,“不管怎样,只有放手一搏了……” “我们保留这个身体和灵魂,把自己的灵魂复制一遍送下去吧!”“武仙”提议道,“虽然这会有些性格上的差错,还会丢失记忆,但是为了防止我们被梦太狼暗算,我们还是保存实力吧!” “可以。”“智仙”赞赏地看了“武仙”一眼。她心急时想出来的主意也不赖嘛。接着他又附和一句:“我们出发!” “——等一下!”一位祖灵直接撞开了灌木,径直冲到“武仙”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武仙'',我们一起走!” “你是——”“武仙”盯着眼前这只比自己还急的羊,忽然又想起来了,“是你!”那片血雾,那阵扬起又落下的尘土,那些飞逝进历史长河的可爱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她许下的诺言。这,又似昨日刚经历过的一般,实在亲切。 “你不会忘了誓言吧?”他焦急地问道,“说好一言为定的哦!” “武仙”牵起了他的手。“我记得清清楚楚,英雄。”她感激不尽地说,“这次回家,我们就是兄妹啦!”两位祖灵还真的耳鬓厮磨起来。“来吧,未来!”他们异口同声地呼唤。 一阵微风走过草原,抚着小草微微荡起波澜。清澈见底的小溪在轻轻点头的灌木下把生命的故事送上每一片嫩叶,赐予每一座高山。看不到脚印的六个影子缓缓地飞出草原、越过森林、超出群山,在似云霞辉映的空域里手牵着手,心连着心,命运呼唤着命运,未来渴盼着未来。他们已经把一切置之度外,回归的速度比光还快。星河很长、很澎湃,但它是僵死的,我们可以跨过去;黑暗很久、很悲惨,但它是遗憾的,我们可以撕开来。那些可爱的生命,还会回到自己的乡关,像栽下的尘心,像永逝的湮羽,依恋地盘旋在美丽的星球上空。因为那是他们活过的地方,那是他们信仰的故乡,那是他们遥遥无期的成长,那是他们浩浩无垠的梦乡。纵令痛得撕心裂肺,纵令结局不堪设想,也要化作一滴温暖的泪,从高高的天空上轻轻地飘下来,躺在心底的草原上,最柔软的地方。 (本部完) 心机 后言 灰烬,如风中的雾,在我的思想里一点点地消散、弥漫,如同外面无边无际的漉漉雨水一般。 忽忽弱语,彼世恍兮。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也捉不住一星儿影子。 我听不见梦太狼的狂笑撕碎天际,也不忍闻尘心不能效忠怒声哀鸣,更不会见证飞马之王和紫马剑侠的真情——只剩下星河上的烟雨。最后的最后,悲伤的意识里只剩下灰烬。现实,时光打磨再久,也不会掉色。 更不会掉色的,却是圣洁的心。我知道梦太狼颓废万年,却意气不灭;我知道尘心落于凡尘,却忠心不变;我还知道飞马之王守着星的河海,本心硬过了紫云剑;我却更感动于明知结局是死却依旧奋然前行的勇士,让一生在万年的时光中压缩为一点。 你们会回来,无惧现实的艰难,像神的泪,在草原上飘洒成心灵之海。魂归故里,你们给我们的最好答案。 谢谢你们。我们在。 懒羊羊 封底 黄沙漫天,听催命呼声,愈行愈近愈无情。 黑光喑哑,看壮志作乱,愈去愈远愈灰心。 星城上,滴血声,惊目走英魂。 星河下,砌坟色,空掌砺苍生。 黑雾里,紫云剑,飞血坠渊风,可怜无辜再不见。 群星间,天神翼,环宇抱孤海,可慰此间已不乱。 灰烬漫天遮不住,一梦万年饿狼已苦寒。 未来不堪折不了,一泪草原青草未荒残。 他们走了,黄沙里裹挟走的虚土。 他们回来,草叶上,闪耀的泪珠。 尘心、湮羽、游侠,被打败的,强者中的弱者。 剑客、“武仙”、“智仙”,还愿死的,弱者中的强者。 逝者之魂当继,生者之魂当舒,故里之魂当纪,未来之魂当斗。 跨过星河吧,家在等你的脚印,落入虚土。 灵魂翻飞在故里,何人敢想未来事。 回旋跌宕入云池,化作甘霖再复生。 第一个时代的故事已经讲完,请面向新时代的我们—— 《那些年》,迷雾中捉摸不透的童年。 主传第5部《那些年》序 “天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星星呀?” “因为天上有许多祖先呀。” “那为什么他们在一闪一闪呢?” “因为他们在眨着眼睛,看着你呀。” 懒羊羊 序中一段关于星星的对话,其实是一个孩子和一个母亲的对白。而这个孩子,其实就是我。那么,请允许我从我出生的那个夜晚讲起吧。请看: 第一章《来到的消息》 天边一颗星星兴奋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我在耐受了好久的黑暗后此生第一次照到光明。我闭着眼睛,咳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突然,一双大手将我抱起,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吓得我蜷成了一团小毛球。忽然,那个庞然大物停了下来,轻轻地坐在了芳香的草地上。花香四溢,我惊奇地睁开了双眼,与她深情的眸子对视着。似乎有一种暖暖的东西抱着我唱歌,像她一样地真切可亲。这也是我懂得的“母亲”这个词的第一含义。 我的视线拐了个弯,向天上扑棱棱地飞去。星星躺在天空中流淌的大河里,追逐嬉戏。他们都笑着,却老是不小心地头碰个头,长一个大大的包子。他们都过来看着小小的我,像是在欢呼着祝福我的降临。哦,笨,该是来到的消息。 那只大手摸了摸我稀奇古怪的脑袋,她的脸上也陡增了几分笑意。她嘟哝着什么,我却什么都没听懂。却只听得风儿哗啦啦地溜过草地,带来了花儿绽开的欢快声音。我享受着星光与柔风的爱抚,自也傻傻地只顾着远远的星空了。仿佛看着星星,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好像那些看起来和我一样调皮的家伙会告诉我一些极其想要知道的事情。 比如抱着我的家伙是谁,比如我叫什么,比如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小花是不是和我一样等了那么久…… 我出神地自顾望着,当然望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嘟了嘟嘴,不高兴,睡觉。 她惊讶地看着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如天上的云朵一样轻轻地浮起。“真是个小懒虫。”她悄悄地溺爱地看着我,言语里全是真心实意,“孩子,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叫你小懒吧。”天上一颗星星轻轻一跳,正正地悬在我头顶,流下来小小的光,好似圣洁的甘霖,从我嘴角滑落,傻笑得无拘。她疼爱地看着我,在我胸前系上了一块小小的口水巾。 “这是妈妈留给你的最好礼物了。”她说着,不知怎的红了眼睛。可是她却没有允许一滴泪滑落,仿佛只要一滴泪就会打碎怀抱里的易碎品。 她疲惫不堪地立了起来,扭头望向背后灯火通明的小屋。那或许是家,但她却又不得不背对着它,逃离那儿。她不得不选择,为一个孩子埋葬一个不可告人的可怕的秘密。 她要逃去哪儿?她没有想过,更确切地说是不敢想。他不知道还有怎样的一个地方可以封锁一切的真实,可以逃离星光书写来到的消息。那是一个虚假的骗局,又多么的天真、值得一信。 逃亡的路很远,又几年如一日地近。她在那一刹那想到了什么,路也若星辰相接地流过去。 “到青青草原去!”心中的声音坚定得像是冰冷的磐石,让她害怕起来,不禁把我抱得更紧了。“我的祖先睡羊羊大英雄的故乡就在那里,那是一片圣地,可以拯救这个孩子,也可以拯救我自己!可是……圣地真是可以说去就去,说到就到的吗?” “半路被处决呢?” 她在风中战栗。在她的眼里,天上的群星是那样的严厉和肃穆。他们是在审判,审判一个无耻的骗局。忽地一下,背后小屋里最后的灯光猛地栽灭下去。没有挣扎,那么的平静更听不见一丝叹息。寂寞着,如花香跳过绿油油的青草地。 她摇了摇头,故作坚强。不不不,我必须去。对不起,祖先,我愿意背负一辈子的耻辱和骂名,也胆敢做一个不孝的后人。仅仅是为了两个生命——一个是我怀中这个无辜的孩子,另一个不是我自己。是啊,生命的崇高让我胆敢说“仅仅”。 现在就走,哪管什么风雨兼程。结局只会有两个:要么我在圣明的光辉下给这个孩子一个美丽的未来,要么—— 要么我死。 风裁过,星如落,微漾芳草小小河,忽见孤影泊过。千里之外,还有些寄托可以说说。走过去,才会懂得,夜有多短,繁星在伴自己活。 她止步,看天边金光迸落。新日更添异彩,一步登上天空。光芒落在我身上,暖暖的,如在家里嬉戏一样和煦。我咂了咂嘴,把嘴边洋溢着的金光吞了进去。 太阳会把她不敢明说的话儿诏告大地。那是我来到的消息,如花开时笑声漫山遍野,如梦醒时心愿无穷无尽。 而我只知道我睁了眼看。我是小懒而已。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被锁上的那个世界里还要藏着什么东西。甚至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不相信”。 我在等。等家人等朋友等星星等太阳,等我美美的童年。 (待续……) 上章说到,我降生在一个小木屋内,却立刻被妈妈抱出了门,在草原上稍稍休息后就直奔睡羊羊的故乡——青青草原而去。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掩藏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还未揭开面纱之时,更多的事儿又落在了我的记忆里,尤其是那个摸不清边缘的月夜……请看: 第二章《月下的纪元》 月光淡淡地、慢慢地从支离的树杈间滴落下来,在我稚嫩的小脚下的石刻地上溅开,又霎时冷到冰点了。我紧紧攥着妈妈的手,不自觉地蜷成了一团儿,哆嗦着让口水流到了口水巾上,画出一块不规则的图案,像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儿。现在我可真有点后悔了。我真不该叫妈妈带我出来到这儿的。何况今天,还是我的四岁生日呢!为什么不在家里好好过呢? 她感觉到手臂越来越重,知道我闹脾气了。她微笑着转过身,蹲下来和我碰了碰头。“怎么啦,我的小寿星?”她温柔地说道,目光依旧温暖得像白昼里快乐的太阳。 我发着抖,凑近她怀里咩呜着:“妈妈,我有点儿冷。” “那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她轻轻地坐在了冰凉的石刻地上,任由我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她温暖的怀抱,钝钝的小羊角在她的肚子上挠呀挠。她忍住笑,终于等我找好了姿势,像一团小毛球一样侧着身子,斜倚着望向外面的石刻地。细心的她这时才用大手将我轻轻抱住。 我的眼睛水汪汪地滴溜转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看的。没有,没有什么没看过的,没有什么了。我眯了眯眼,打算再也不去看什么了。但是在地上,在我的四面八方,有一些我看不太懂的刻痕。这些刻痕是有好多种不同的东西留下的;有些很容易辨认,是用坚硬的岩石凿的,有些是用树枝一类软软的材料草草划成的——抑或是被风雨吃掉了。这里记录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或许我的回忆也会浮起在这儿吧——我突然打起精神来了。 我盯着地上四个雷同的符号。那是四个新鲜的、清晰的符号,像是谁有意刚刚刻上去的。我还太小,毫不知情那个“9999”指的就是我初有记忆的三岁那一年呢。 我盯着第一个符号,开始唤起我最初的记忆。 首先是那个最特殊的地方:家——我所知道的所有字眼中与温暖的一个,以为那让我回想起我和爸爸妈妈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的家是一座好大好大的房子,在我的感觉里可以装下好多好多的我。可是更美妙的,却是每天无忧无虑的睡觉时刻。那时候,是我唯一不该去打扰爸爸妈妈的时候,也是唯一不好玩的时候。这并不可怜,因为这时玩累了的我也终于可以嚼着嘴边草,含着棒棒糖,看着亮亮的天空上的小鸟停在树梢,美滋滋睡个大觉。哈哈,没错,这样,我除了吃就是睡,有多么好!要是哪天不睡觉,那才真是白日见鬼了呢! 恍恍惚惚地,景色有点儿糊涂了。不知是月光越来越淡,还是几丝细云浮游过来了。我稍稍回了回神,把目光向右挪了几寸,小脑瓜里又装着快乐的事儿了。 似乎“咚咚”的鼓声响起,让我的眼睛里亮起星星。那是妈妈温柔的敲击飞入双耳明快的节奏旋律。我却在边上肆意地捣着乱,抓挠着一架比我还大的竖琴,发出一阵清清浊浊好不像话的怪音。这一下从这儿射出一个清脆的高音,下一瞬又跑来一个深沉的低音把场子砸得乌七八糟。嘻嘻,其实我对音乐实在没什么感觉,那一下下神出鬼没的声响伴着妈妈的鼓声,简直就像是在做一台撕布机,“呲啦——呲啦——”啊响。 我扑哧地笑了,看东西都不太清楚了。第三个符号在盈眶的甜味的泪里闪闪烁烁,爸爸出门时的背影在大地上翩翩起舞。 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我的爸爸有多么了不起呢!那一天,妈妈和爸爸出门去边上的草原玩,到了晚上却只有妈妈回来。爸爸怎么留在那里了?妈妈乐开了花地告诉我,爸爸和朋友一起去远方玩,去寻找族群的宝物。哇!原来爸爸平时不动声色,那样高大,像座巍峨的山,背地里是个伟大的探险家。嗯,他要去找宝物,很久也回不来,我不怪他。 鼻子竟莫名有点儿酸。我挤掉了眼泪,把目光瞥向了四个符号的末尾。这是最后一个符号了。唔,那么是今天的事儿嘛。 今天是我的生日嘛——妈妈却说晚上她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玩呢!哼,我才不要一只羊在家里吃蛋糕,我才不要呢!于是我就哭啊闹啊,总算被妈妈带到这儿来啦。可是这儿,怎么看都只是一排排、一块块让我看不懂的密码,填充着滴下来的月光,像是银灰色的水洼晃呀晃。嘿,那都是什么啊!我出来走这一遭,可不是为了被冻坏脚丫。 我把脸仰了起来,看着她也盯着那串符号,眼圈微微发红。她的神色有点儿木然,有点儿空洞,像被微风镂空,神志不知所踪。咦,她这是怎么啦?想起了谁,想起了什么事?难道她也要哭鼻子,来向我撒娇么? “咩呜——”我尖尖地叫了一声,双手抓着她的胳膊往下按去,这才把她的魂给招了回来——可是,在月光下,朦胧虚幻的魂魄四处蒸发,我又抓住了几许呢?一眨眼,我的回忆又被风捎走,在夜色里飘荡了。 她站起来了,峭楞楞树梢的黑影在脸上分开狰狞可怖的抓痕,像是鬼怪从不祥的生命里复生。她的思绪还是乱的,不可言说的杂乱不堪的。她已经见证了太多东西了,比我多太多了,甚至有点儿疲倦了。他不想看到更多了罢。哦,不,是不敢看到更多了。 “走吧,小懒。”她轻轻地把我放在地上,自己向前方走过去。一阵可怕的、触目惊心的寒意在夜色中把我攫住,惊恐的本能诅咒着我该死的双腿怎么不能迈得再快一点,像是趿拉着铁链。 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绕过了苍凉的树影,不几步就在浩渺的月光中停了下来。我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仰望着临空奔流的星河——月色太淡了,让星辰反而熠熠生辉。四野寂寥无声,没有小鸟的歌声——它们已经睡着了。睡、着、了…… 只有风,裹着青草地的香味,慢慢地踱过去了。 我靠着身边这只高大的羊,瞪大的小眼睛盯着地上四个并排躺着的怪圈,左边还赫然站着一条想要笔直、却不知为何鞠着躬的线。那条线顶端开了裂,像一根粗大的老树枝,分叉开来,身上说不清地凹凹凸凸。顺着粗糙的树皮摸过去,准会探到不是囤积起来的瘤结。不过怎么说,也比刚才看到的那些有点儿新意了——这次是五个符号了。 我用力地揪了揪妈妈的手,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妈妈,这是什么啊?”我好奇地问。 她把迷离的眼神藏了起来,认真地盯着我说:“这个啊,是一个数字——一万。” “它有什么意义吗?”我赶忙揪住话茬子,刨根问底。 “它呀——”妈妈笑了,在月光下像是某种奇异的东西,让我感到扑面而来的圣洁,“它是说一万年前,羊族有一位大英雄。” 我挠了挠脑袋,显然不太懂一万年是个什么概念。它像飘飘然的空气贴着我的每一寸肌肤,同时又飞在无边无际的夜空。累了可以睡觉,烦了可以微笑,棒棒糖可以吃掉,天上星可以看到;可是面对一万年,怎么办呢?用什么办法来设想一个闻所未闻的概念呢? 这可真是糟糕透顶了!我着急地忙问道:“那,那现在那个大英雄在哪里呢?” 妈妈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又怎么回答?她不禁笑出声来:“现在大英雄早就在天上了,只留下了我们——我们是他的后人哦!”她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我呆呆的小脑瓜。 我根本不知道一生于一万年有多么渺小呢!我只是接着问道:“那,一万年以后呢?”不懂事的声音又来惹她发笑了。 “一万年以后啊——”她的声音好像更壮阔些了,两眼慈爱地看着我,“你就没有妈妈了。” 我听得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腿,害怕地惊喊着,意识模糊得像是一只快要溺水夭折的羊羔:“不要、不要!小懒要妈妈永远陪着我,我一定会乖乖的,一定会听话的!” “别哭,妈妈会陪着你的。”她的声音居然颤抖起来,不知是不是在害怕时光让誓言无力回天。她俯下身子,把胆小的我紧紧抱住。那力度感觉就像是在保护天底下最珍贵的奢侈品,不允许任何东西将这个宝贝夺走。 月光纷飞在刻满纪元的大地上,如银色的水,静静地淌。银色的流水悄悄偷走我的泪,全藏在口水巾上。斑驳的刻痕里,闪射着群星的光。我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去想没有妈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怯怯地抬起头来,望着漫天星辰浩荡西流。一颗、两颗……那庞大的队伍似乎不是为任何一个谁而建的,却又自东向西,无穷无尽。我霎时被震撼到了,完全把一万年的厚重弃掷到了背后。我开口了,感觉声音都不是我的了。 “天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星星呀?” “因为天上有许多祖先呀。” “那为什么他们在一闪一闪呢?” “因为他们在眨着眼睛,看着你呀。” 我霎时明白了什么,用力甩开了妈妈的双臂,一头拱开了茫茫的月光,任它向背后逃走。我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还亮,直抵星河的深处。“妈妈,我们是不是能看到大英雄?”我兴奋地高叫着,背后的树木都振作起精神来了。 “是啊,小懒,你长大了。”她在背后回答我说,“明天,我就带你去大英雄的家乡。” “全是星星的草原吗?”我的声音简直激动得要被扯破了。 “不是的,小懒,明天你就会知道了。”她疾步走上前来,把我抱在怀里,向家走去,“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没精力玩啦!” 我赶忙闭上了眼睛,却又打开了一条缝。我太兴奋了,怎么睡得着呢?就在那千分之一秒内,这一片美景似乎在我的记忆里定格了。璀璨的星,朦胧的月,不知真相的模糊纪元,都在真空的漆黑里四方弥散。其实,这世界那么大,密密麻麻的纪元地根本不值一提;一万年那么长,每一个朦胧的月夜都只是一瞬间。可千载难逢这一夜,恰恰一万年,月下的纪元深沉却又简洁地把这一切攒蹙起来,映照在我原始的本心里,分毫不改。我也不曾想到,这个月夜竟会成为我整个童年最美好、最天真的回忆,此后却只是可望不可即了。 (待续……) 上章说到,妈妈带着我前去青青草原,可不料被“大坏蛋”追杀,奔逃到了一个村庄前。由于妈妈的犹豫,我们终于被追上。妈妈在十万火急中将我抛出,自己却迎上了“大坏蛋”的利爪。那么,事情会有转机吗?请看: 第四章《羊村这夜》 擦肩而过的一道红,断在空中的一凝眸。触目惊心的红色闪电从妈妈的头顶一掠而过,直端端把坏人击中。那可恶的坏蛋抱着飞来的拳套,猝不及防地往斜后方飞了几尾远的距离。待终于消停,低头一望,却已在湍急的河流上空。他只是惊慌失措地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似乎是想要像只鸟儿一样飞起来,却还是扑棱棱栽进哗啦啦的水流。剩下的只是一群食人鱼碰撞牙齿的“咔咔”声响,以及一声凄厉的惨叫跳过天空。 我四脚朝天地着了陆,赶忙爬起来抖了抖身子,把泥土溅得到处都是。可满心以为自己就要丧命的妈妈,则似乎对此毫不知情。她只是仰着头,木然地望着铁栅栏上方端着一把拳套枪的同族。黑洞洞的枪口似乎还在紧张的戒备中,丝毫没有离开原先的射击位置。 首先吸引我的注意的是村子里一阵一阵的喧闹声,一大群羊纷纷登上村子用以防卫的铁栅栏,一边扫视着我和妈妈,一边议论纷纷。当一只年长的羊走到羊群中时,大家自觉地让出了一个空位,纷纷投来敬仰的眼神。一只羊跑到他旁边,悄悄耳语了一句,然后侧过脸来盯着疑惑的我,又看了看呆滞的妈妈,接着把眼神缩了回去。年长的羊只是低下了头,头顶突然蹿出了一颗小草。正当我为之惊讶的时候,他点了点头,边上那只羊就退出了队伍,不出几秒钟就来到了门边。我还没来得及回过神,门就打开了。 “进来吧。”开门的那只羊说着,做出了一个放行的手势。 我往前迈了一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妈妈似乎迟钝了许多,还没有一点儿动弹。我不高兴地叫了一声,回身过去拉着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拽进了大门,自己却气喘吁吁地坐下了。抬起头,正看见那只年长的羊慢悠悠的走到了我们面前。他虽已老眼昏花,但从那副眼镜背后透出来的目光早已把他的明鉴暴露无遗。他的步伐虽迂缓但有力,毫不含糊,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也“橐橐”入耳。这一切,都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绝不一般。 “你们好。”那只年长的羊的声音很慈祥,“欢迎来到羊村。我是村长慢羊羊。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实在太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了!”妈妈诚挚地回答,顺便说清了我们的来由,“我带着孩子来青青草原玩,却不料被狼盯上了,逃了好远。要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母子俩都没命了!不过,我还是想斗胆再提一句:我们可以在羊村安家吗?” “当然可以。”村长的回答是没有犹豫的,可是边上的羊群却又议论纷纷了。许多羊的脸色并不太好看,似乎不想接纳来客。就这样持续了老半天,议论的声音此消彼长,村长只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挨到最后,竟是我的一声尖叫打断了这冗长的口水战。 所有羊的目光都越过妈妈这掩体,聚焦在我身上,让我感觉自己快被烤熟啦!我尴尬地提起小手,把食指在胸前相对着碰了碰,以表示我的委屈——我可不是故意的啊,刚刚有谁狠狠地揪了我的尾巴一下,可疼啦!我忿忿地侧了侧脸,只见一只身高与我相仿的小羊发出恶作剧成功的爽朗笑声,呼啦一下跑到村长面前去了。可他居然还是一副旁若无羊的模样,只是压低了一点儿声音,依旧不能自已地笑着。 村长用溺爱的语气训斥他,听起来更像是在讲道理。“喜羊羊,你不可以这样迎接客人的,不礼貌。”慢羊羊的语调听起来不像是一位长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让我顿感与他亲切了几分,“你还是回村子中心去玩吧,那里有你的朋友们嘛。” “可是,他真的好可爱啊!”喜羊羊一边慢慢往村子深处走去,一边解释说,“一团圆滚滚的小毛球。真想和他一起玩!”走了几步,又偷偷回过头来瞥一眼——那眼神真叫我的心融化——继而跑走了,简直像一阵疾风。 我凝望着他的背影在拉直的青草上一点点缩小,最终掩入房子背后,捕捉不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堵在了喉中,既不同于几年来无忧无虑的生活,也不同于被坏蛋追逐时那种紧张的关注。这是来自一个捣蛋鬼的温情,他真诚的话语不像身边的这群羊一样会掩饰什么东西,如是阳光扑面的温馨,浸渍我小小的心底。啊呀,他盯上我了。我的脸红了起来。或许我想多了吧——我偷偷劝说自己。 突然,一只大手拍了拍我的脑袋,这才让我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村长让你先去休息——会有其他羊带你去空余的屋子的。”妈妈对我重复了一遍刚才我错过的内容,让我心里宽慰了不少,“妈妈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刮伤的伤口,过一会儿才来,你就自己先补一个大觉吧!” 我匆忙狠狠地点了点头,看着妈妈拖着溢出几丝血丝的身体慢慢地随村长去了,脚步都有一点点儿不稳定。她会没事的吧,大英雄保佑他。我天真地想着,任由同胞牵着我的手,往一座外形奇特、百步之外就散满食物香味的房子去了。这正合我意——哦,不,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开同胞的手掌,抢先撞开房门冲了进去,随手带过了一根棒棒糖,三两下撕开糖纸,往嘴里一塞,就喝醉了似的摇晃着飘落到床上,被子都不盖,连枕头也不知在哪儿了——总之就是不像样到很像话地迅速睡着了。我根本没有看到,后来赶来看到我这样睡在零食边上的同胞,是怎样的挥汗如雨——而这汗,不是被夏日的阳蒸出来的,而是被眼前的事耍出来的。 没想到的是,这一觉竟让我错过了一整天,休说早上、下午发生的事情完全不被我所知,连和喜羊羊交朋友的时间都没了。我睁开眼时,天色已完全昏暗。屋子里早就熄了灯,在身边伤痕累累却依旧睡得香甜的妈妈,都像是突如其来的山妖一般吓人。墙上的挂钟秒针慢慢从上边一步一步挪到下边,又从下边一顿一顿爬回上边,每一次振动都那么扎心,慢慢地、却也绝情地推着时间踽踽而行。再没有其他什么声音蹿进我的耳朵,这让我如坐针毡,发着抖蜷成了一团,揪过被子堵住了双耳。可不料,这繁冗的曲调反而在我的心里响了起来,忽轻忽重,忽清忽浊。我快要发疯了,眼角瞥见窗外的几许亮光,就掀了被子,径直向书桌跌跌撞撞地冲去。我还太小,还不能一口气爬上书桌,只好先一步一步地蹿上椅子,再手脚并用地抠住桌子的边缘爬上去。我冲到窗边,发狠地把窗推开,让一阵充满羊腥味的热气流涌进鼻腔,继而沁入心脾。这里是羊村,还有羊。我总算好受一点了。 我把头探出了窗外,仰脸看着窄窄的天空上,狂奔着的依旧是那条壮丽的星河。每挪过我小小的一拃,就会有地上的一盏明灯熄灭。我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在书桌上坐了多久,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间屋子还亮着灯来陪伴我,许久不消逝,就像空气里隐藏的青草的香气,好像懂得我的心意似的。直到我略微平静了几许,打算补个回笼觉时,它才又合乎我心意地灭掉了。我刹那感觉,这里并没有什么大坏蛋。 而我不知情的是,那盏灯的亮灭只不过是巧合罢了。村长和其他一些羊,当时正在为是否留下来客争得面红耳赤。在村长的屋子里,平时温柔和谐的族羊们语气里满是**味,一派剑拔弩张的景象。硝烟弥漫,简直要把坐在桌前的村长呛死。 “村长,你是说,你还要收下他们?前段时间你已经收留了那么多小羊,给羊村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一只羊代表反对方捶胸顿足地说,“这可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先前你们难道不是这么说的吗?”村长拿出事实,充满底气地反问道,坚定的眼神透过镜片,直勾勾地盯着这群羊,“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吗?” “可是在巨龙传说和饿狼传说的阴影下,这里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 “既然如此,还有另外的可能发生的事让某件可能发生的事不发生啊。”村长抓着漏洞,抢在对方话讲完前给出了强有力的反驳。 那只羊听了这个反驳,赶忙换了个角度说话。这次语意里全是特指了:“村长,这次的两只羊不太一样。那只小羊,年纪还小,很纯洁,但不仅嗜睡还是个吃货,极其消耗物资;那只母羊更甚,好像中了邪,动不动就精神失常地举止怪异。留下这两只羊,恐怕给羊村带来灭顶之灾……” 村长突然面无表情,先前的坚定、机警一扫而空。“够了。”他轻轻地打断了同胞的铺陈联想,声音淡得像白开水一样,没有任何味道,“我就问问你们,我们是不是缔造了饿狼传说的一群真羊?他们是不是两只活生生的羊?” 持反对立场的这群羊面面相觑,感觉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他为什么要问这两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呢?于是一只羊歪着脑袋,疑惑不已地回答:“没错啊。”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每一只羊都理所当然地给出了肯定答复,甚至笑说这是废话当然正确云云。 “那么请问——”村长的语调突然上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抬手托了托眼镜,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严厉地扫视了这群羊几通。后面的一句话让众羊瞬间面如土色,心服口服: “缔造饿狼传说的一群真羊会放任自己的同胞去死吗?甚至亲手去屠杀?更甚者,屠杀对象还是妇孺?!” (待续……) 上章说到,我和妈妈被羊村收留,尽管有羊反对,村长还是竭尽全力地说服了他们。我由于睡觉而没有见到调皮的喜羊羊,不知次日能否如愿呢?除此之外,会不会有一些奇怪之处呢?请看: 第五章《新朋友,怪妈妈》 我挤了挤眼睛,不舒服地用鼻子喷出几丝热气,赶走了停在上面的清晨露水。啊呀,我可真粗心,昨晚起来把窗推开,竟忘了关上了。现在的情况可真是妙极啦,外面的亮光、说话声、吵闹声都从大敞的窗户里冲了进来,让我也无心再睡了。我倾了倾身子,却极不习惯地从这窄窄的床边上掉了下去,正砸进硕大的零食堆里,棒棒糖从侧边上涌过来,塞了一嘴巴。 我的天哪!活在这里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以遨游在美食的海洋里,休憩在漫天的星辰底。也难怪当年大英雄住在了这里——这实在是明智之选。我嚼了一口糖,感受着这片草原的甜蜜。实在是太明智了。 正做着大吃大喝还不用付出的美梦,却听见了外面隐隐约约的低语声。那个声音还不是很雄浑的,反而有一点尖锐,仿佛能不让别人听见还真不如不说似的。话语的内容似乎与这里的零食有关,这让我不禁警觉了起来。可恶!有羊要偷我的零食,这怎么可以!我赶忙掩入零食堆后部,胆战心惊地偷窥着门把手的缓缓旋转,一个影子飞快从门外闪到了零食堆前,用老练的眼光扫视了一下这堆零食,瞬间伸手,竟与我同时抓住了一包薯片。 他扯了扯薯片,竟没扯动,一时激动,就猛然发了力。这下可好,薯片是扯过去了,但整一堆零食砌成的山水也骤然失色,一个“地崩山摧”,碎片溅满了整个屋子。我没松手,只是和薯片一起飞在空中,撞倒了那座“大山”,最后摔在了窃贼面前。 我面前那只皮肤呈古铜色的小羊低着头,惊讶地审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手臂上的蓝色丝带偷偷晃着,衬托着他强健的肌肉,连毛发里都浮现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战斗力。“你是谁?”他劈头盖脸地问道,让我简直不敢答话。我侧过脸去看见妈妈睁了睁眼睛,却又闭上,转身面内壁睡了。 这下可糟了,我独自面对着这个强大的敌人,完全没有还手余地。既然已经没了退路,我只好鼓起勇气,不计后果地反骂一句:“你这个食物小偷,还好意思问我是谁?” 那只小羊似乎有点不高兴。这样对着他顶嘴的小羊并不多见,所以我的态度让他条件反射地劈头给了我一拳。这一拳的力量可真不容小觑,我只觉两眼发黑,像棵树苗似的栽进了零食堆,伸手一探就摸到了头上的包。我不禁疼得大哭起来。可奇怪的是,妈妈还睡在那儿,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沸羊羊你太暴力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那只小羊身后传来,“你不是打算用你的力量来保护我们的吗?你欺负其他小羊,真是太讨厌了!” 沸羊羊突然就红了脸,转过身去走到新赶到的那只粉红色肌肤的的小母羊旁边,认认真真地解释说:“美羊羊,是这样的:这只小羊偷吃了我们放在这里的零食,还反过来血口喷人说我是小偷,我一气之下就轻轻地教训了他一下。” “那也不该打人家啊。”美羊羊说着,把沸羊羊甩在一边,自己走上前来帮我揉了揉头顶的痛处。“对不起,沸羊羊不应该这么用力地打你的。”他凑在我耳边说悄悄说。那甜甜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天使发出的,来帮魔鬼背黑锅。她羊角上精致的蝴蝶结在我的耳朵上蹭啊蹭,让我舒服极了。 我正享受着这善良的关怀,又听门外叮当声响了起来。我赶忙起了身,冲向门口,恰与喜羊羊撞了个满怀。两只羊都跌坐在了地上,在他还在关心自己的疼的时候,我抢先对他打了个招呼:“喜羊羊,小淘气!” 他的目光从地上挪到了我身上,两眼突然发起光来。他跳了起来,一步飞跃到我面前,把我紧紧抱住。“没想到你在这儿啊,新朋友!”喜羊羊惊喜地大喊大叫,“这儿,可是我们三只小羊储存所有零食的仓库呢!你可有得吃了!”突然,他注意到了些什么,目光和声音来了个整齐划一的急刹。许久,他目光中泛着心疼地说:“你头上怎么会有个大包呢?哪儿撞的?” 我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嗫嚅着:“这个……我偷吃了你们的零食……所以沸羊羊……” 喜羊羊没等我说完就心知肚明了。“唉,我说沸羊羊,无知者无罪啊。”喜羊羊正对着沸羊羊,既是以理服人,又是以情感人的,“你瞧这么可爱的一只小羊头上顶着一个大包,多可怜呀。” 沸羊羊听了这话,愈加不好意思了。他走了过来,对着我诚诚恳恳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朋友呢。以后我们的零食也给你吃,好吗?” “哇!”我大叫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直接从喜羊羊的双臂间溜了出来,“真的吗真的吗?”我迅速地甩了甩脑袋,一来确认一下自己听错了没有,二来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身边三只小羊都实实在在、清清楚楚。 “当然是真的了。”喜羊羊过来拉着我的手,“不过,我们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小懒。”我说这句话简直没有经过脑子审查,说出口来才感觉不太对,又手忙脚乱地争抢补充,“不过你们都是''羊羊''字辈的,这样叫我会让我感觉自己比你们小很多,所以我加一个名字——懒羊羊。你们就把''小懒''当成我的小名好了。” “还是叫你小懒吧,这样会感觉更可爱一点。”美羊羊小心翼翼地提议,目光里洋溢着春风十里。她用眼神向喜羊羊和沸羊羊征求着意见,得到的是忙不迭的点头。 就这样,他们簇拥着我在羊村深处逛了一圈又一圈。小羊的禁地——实验室、村中的学府——大肥羊学校、各式各样的房屋、广阔的绿茵球场,无不激发了我的兴趣,让我像看了餐厅时一般如饥似渴。令我高兴的远不在于此,更重要的是,喜羊羊、沸羊羊和我竟都喜欢踢足球,以后完全可以一起玩。 新朋友来到身边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像最后夕阳下的电光石火。赶回新家的我幸福地吃着零食,仰在床上呼呼大睡,什么不愉快的早就灰飞烟灭、杳无痕迹了。早上我还在为什么事难受来着?哎呀,我竟是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只是空洞地想啊想啊,外面的天愈来愈黑,挂钟的响声愈来愈淡,脑海里的鱼肚白里透着金色、古铜色与粉红色,其他什么都是不见了的。我不知道自己其实以及睡着了,因为这一切都是云霞明灭中或可睹的,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竟把早上妈妈骤然的冷漠态度抛到脑后了。但这是极反常的状态啊!正是由于这一遗忘,我更不会知道,妈妈虽然面壁故意不看我的处境,却一直听着我与朋友们的对话,一直忧心忡忡。我被打疼时,她在为我落泪;我与朋友和好时,她又偷偷地笑逐颜开。原来她很在乎我,只是希望我独自去面对。 (待续……) 上章说到,我与喜羊羊、沸羊羊和美羊羊成为了好朋友。然而,妈妈的态度一番平常,居然冰冷地不动声色。没曾想,这居然是狂风暴雨前的沉闷,就在那夜,我的生命历程发生了一次天翻地覆……请看: 第六章《别了,英雄故园》 这是同一天的夜,深不见底的黑的夜。不是因为星河的逃遁,而是因为她含泪带笑的脸。月影破碎的窗棂前,她最后一次掏出了那张照片,浸在银灰里静静地抚摸。这一角还是笑意,那一角却只是遥远的空寂。明朗的夜,那里伏着繁复的星,还有照片上的那只羊行走栖停,不知流浪到了哪里。 突然,双目圆睁,惊觉什么盯着她的,简直喘不过气。她明知躲不开那个监视者,却还是颤巍着挪开窗边,让手中的宝物仰倒床头,再急着看一眼昏睡的我,也把这里再环顾一遍。就此,无可眷恋,只踏着秒针亘古不变的标准节奏,缓缓推开门,抽身荡进明月,再偷偷阖上。 银辉是沉默的灵物,浩浩然从天上冷月里扑落下来,像是天空为她泪流成河。她只是这河里的一叶扁舟,泛尽苦水,偷渡到不为人知的彼岸。拂面的风里,温存挟着水汽,让她不仅迷糊起来,摇晃的步子一脚深一脚浅,仿佛时刻都要扑面摁住大地,诉说发自内心的无可奈何。“这样不了了之最好了。”她竟又说胡话。忽见几只黑鸦扫过头顶,乌翅剐下一簇羊毛,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再定睛一看,居然是几片树叶奔入了疾风,身不由己地远去了。 他啼笑皆非地望羊村中心走去。这是在午夜,披着纱衣的房子里早就没有一盏灯通明。空洞洞、死沉沉的窗子和门里物什不辨,像极了魔鬼刻板的一副副叠加的嘴脸。她凭着白天几次神不知鬼不觉的搜寻,到达她想见的羊家门前,唰啦抬起手背来对着大门,却又莫名其妙地呆了几秒,最后翻过手来用手指叩了叩门扉。 没有任何可喜的响动,根本没有。除了脚下的草又栽倒了一根,身边的叶又飞走了一片。她一边焦急地叩击着大门,一边渺茫地等待着。让她惊喜的是,不出几秒,一束光以触电的速度击过灯管,紧接着门便缓缓敞开了。开门的老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杂毛,往上托了托他圆形的巨大眼镜。 “村长我有急事要说。”她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单刀直入。在这种时候,竟已记不住让长辈先发话的礼节了。 “哦,懒妈妈。”村长用上了刚刚得知的称呼,语气却还是稳重的,“请说吧。” “我要走了。”妈妈把这令羊难以置信的话搁在了那儿,语气却是严肃极了的,“离开羊村。” 轰然的霹雳。村长显然以为自己耳背了,头顶上骤然蹭起一棵智慧草,疑惑不解的目光也随即闪现出来:“什么?” “我没有开玩笑。我要走了。”妈妈故意放慢语速,让每一个字听起来都铿锵有力、毋庸置疑。 “遗弃你的儿子?!”村长出离惊讶地问,突然又面容冷淡,用敏锐的目光搜刮着眼前这只羊的微渺信息,“显然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喜羊羊的父母都在为浩瀚太空劳神费思,而你又是什么理由?” “我已经把小懒送到了青青草原,还让他独自拥有了许多朋友。这很好,已经足够。完成我的使命就只差一步,那就是抽身离去,不要让小懒从我这漏风的嘴里得知任何负能量的东西。”妈妈竟把这理由说得理直气壮,毫无愧色。这恰如她心中的真实所想——羊命关天。 “这就是一个妈妈的使命么?”村长反问道,这次的难以理喻的语气里又添一丝厌恶,对眼前这只羊的看法也偷偷地滑向深渊。刚来羊村一天就前来辞别,实在让自己费了心思。 妈妈只笑不答,自顾自地解释:“我是睡羊羊的后人,却意外漂泊到了其他草原。小懒出生后,为了让他受到庇护,我把他送到了睡羊羊的故乡,也就是这里。现在小懒安全了,我也可以继续上路了。” 慢羊羊听完了这段话,才慢吞吞地问:“睡羊羊是谁?”慢的节奏,让他的语言更有了一些威严。 “天哪!难道你们不知道巨龙传说里的那位屠龙勇士叫做睡羊羊?!”妈妈意识到面前这只羊居然对自己的祖先所知甚少,不禁捏了一把汗。 “啊?你是屠龙勇士的后人,又为什么要离开故土?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你这样背井离乡?”村长听到妈妈身份不俗,更是不解于她的这套说辞了。头上的草叶迅速攀升,愈来愈蓊郁了。 “因为真正的爱。”妈妈只是说出了真心话,言辞都让明亮的灯光黯然失色。 “我真是不懂你的逻辑了。”村长眼看着从心境上挽留无果,转而谈及现实情况,“可是你的伤还没痊愈,我也不敢确定羊村是否已经把所有的狼都赶出了青青草原。还有一个血写的现实:几个月前草原边界的树林里有只羊丧命狼口。我想你也有所耳闻吧。” 妈妈赶忙闭了下眼睛,偷偷拭了伺机了几个月突然逃亡的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她凝聚起自己的情绪,回忆起当时的灰白飞血的蜃景,“几个月前,一对夫妇为了把孩子送到青青草原,提前打探了路线。在一个树林里,两只羊遭到了狼的袭击。丈夫为了保护妻子,和狼惨烈搏斗,最终牺牲狼口。孩子的妈妈逃回了家里,几个月后把孩子带到了青青草原,可不料又被狼追杀,最终被同胞所救。现在,这个妈妈站在你眼前,打算再去树林一遍。第三遍。不过这次是在夜间。” 村长愕然,上上下下地确认着眼前这只羊身上桀骜的毛发如磅礴盛开的雪莲。这似乎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来源于非生命也远高于生命的一部分,毫不卑躬屈膝、苟且求全。村长有生以来极少地又一次刹那感觉,他输了。爱这东西,比外边纷飞漫天的月光还要迷离,谁知道呢。 “好吧,那请带上这个。”村长走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了一把手枪一样的东西,递给妈妈,“这是我最成功的发明之一——防狼手枪,它会自动识别物种,能够有选择性地对那些威胁羊的动物进行强力的打击。” 妈妈本不想接过去,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接过手枪,村长准不会放心让她上路。便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挥挥手,独自奔去了。只留下村长叹了口气,回屋熄了灯,赖倒在了床上。他根本不会想到,那个月光下狂奔的影子竟没有径直去村大门口,而是先回到了新房,让防狼手枪躺在了我的床头。 村门顶上的羊头标志沐浴着飞溅的月华之水,面无表情地观望着沉睡的万籁。但即使是这样静默也说不出那夜的沉郁了。只听见大门尖锐的“吱嘎”一声,紧接着迅速袭来的“吱当”一响,没有谁知道那只和到来时一样不带武器的羊又怎样干干净净地离去了,去了哪儿。 我只是知道,那夜很静。 (待续……) 上章说到,在到达羊村的次日晚上,妈妈就向村长辞别。假意收下防狼手枪后,她终于获得出村的准许,却又将手枪放在我的床头,不带武器就出了村,不知所踪。第二天,发现妈妈不见了的我又会怎样呢?请看: 第七章《照片里的妈妈》 银色的月辉震颤着呼吸,从冰冷无情的铁门上哆嗦着慢慢往下爬去。终于探到地面了,便哧溜躲到了每一粒沙土底下,胆战心惊地把目光挤上去、挤上去。羊村屋子脚下的地平线,那片毛棱棱的草地终于抛了光。远接天边的金色模模糊糊地一横,便悄悄托起了紧张得红了脸的朝阳,惹得后者着急地把光芒往四下一抛,又隐到大树背后去了。这光暗的迁徙,可真不同寻常。 窗子里透过来鲜红的光,直打在我酣眠的脸上,让我眼中粉红色的云彩更是染上一圈美丽的晕儿。一只小羊的手从里边探了出来,同样的美丽动人里更添一股花草的香气。我正扑上前去,可不料光晕登时变化,抓住的竟是一朵乌云,满身雷电衬着不怀好意的双目。我两腿一蹬,抻开双眼,惊恐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清醒过来。大清早的,这里居然完全没有光,只是热得心烦气躁。壁上挂钟又是“咔”一声,像是在极不情愿地应付自己的工作,数着每个荒唐白天后的黑夜,以及每个空乏黑夜后的白天。 我双手往床上略略按了按,直起身子来看看这密室一般挤得慌的房间。边上的被褥早已被掀开,只是妈妈的味道尚在——至于羊,早就是没影的了。唔,或许又是我起床迟了吧。我的目光踅来踅去,忽停在了床头。显眼的位置仰着一个新玩具,也便知道是妈妈特意为我准备的了。我一把抓过来,灵巧地跳下床去,又伸开双臂打了个大哈欠。走,去看看妈妈在哪儿。我顺手揪了一包饼干,雾也似地飘出了房门。 既然是大清早,想必大家都在食堂吃早饭吧。某种得天独厚的优势展露了出来——我只是嚼着饼干,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香味,便毫不绕弯地向前边凑去,像是系上了一根引魂的绳索。虽说我赶往食物的步速并不慢,但是我还是总觉在赶往食堂的那条路上,饼干根本不够吸纳我的口水。 于是砰然撞开大门,把最后一块饼干往嘴里一扔,我就冲进了朋友之间,一步蹿上凳子,用目光迅速地掠过了桌上的早餐,像一个神箭手锁定了目标,径自出手,风卷残云。我不停地扭动身子,以便取到更远处的食物。嘴和手美妙地配合着,在空中织出美妙的弧线,把一只小羊饮食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顷刻间,我眼前只是杯盘狼藉,而每个盘子的底却又都光洁如镜。在被我这套吃了疯羊菇似的疯狂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朋友的目光中,我一屁股赖在了凳子上,一边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嚼着残余在口中的一块蛋糕,一边含糊地咕哝着:“你们见到我妈妈了吗?” “你说什么?”边上的铃铛清脆地在空气中甩开一道波澜,凝成了一个到处浮游、穿梭跳跃的问号,“没听清”这三个字分明利落地写在了每一只小羊脸上。 我着急用力地一咽,脸都发了紫,颤颤着差点没噎死。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勉强地换过一口气来,却早已满头大汗。可实在也没心情管这些了,我只是急着追问:“我说,你们见到我的妈妈没有?” 喜羊羊当即表态他今天早上还没看到过我的妈妈;沸羊羊皱了皱眉头,像是回忆了一会儿,也摆了摆手;美羊羊只是盯着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想,她也许根本没来吃早饭。”喜羊羊大致领略了伙伴的意思,给出了推理的结论,“这有点奇怪。这是不利于身体的。她可能有些事情要先做。我们可以去找找看。”说罢,金色铃铛醒神地敲击一声,他早就双脚落在坚实的大地上了。 我赶忙翻了下凳子,地上的灰尘都溅到了扬起的口水巾上。当妈妈与我失散的境况摆在眼前时,我竟莫名其妙地有战斗力了。回响在记忆中的妈妈的鼓声,仿佛是为我擂响的战鼓,让我有精力搜查整个硕大羊村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不知道妈妈的下落,我是不会罢休的。我做了牛角尖地想着,目光充满希冀地献给了身边更熟悉羊村的三位朋友。 这时候才会诅咒原先高大繁复的建筑为何如此丛杂碍事;四通八达的小路也总是叫羊绕得头晕目眩,一不小心撞上从路另一边走过来的自己。我们一圈一圈地绕着弯,一步一步地靠近羊村中心,可说到底还是一无所获,更理不清这千头万绪。我像棵枯萎的小草一样蔫了,垂着头在阳光中听天由命地彳亍。地上全是羊蹄印,有大的,也有小的;有新印上去的,有边缘都淡褪的。可是天知道哪些脚印是妈妈的!他们带着我一圈圈不知疲倦地地兜着圈子,总之什么进展都没有了。 我又一次尝到了无助的苦味,失落地抬头,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面色从容的村长正拄着拐杖,往这边缓步走来,认真地环顾着羊村里群羊正常的运作。我用充满希望与乞求的目光盯着他,向他径直走去。这时他也看到我了,却见我目光里有些什么于他不好的东西,惊慌却故作从容地转身向羊村深处踱去。这我可不买账了,爆发出可怕的潜能,风也似地扑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村长的身体。 “村长——你知道我的妈妈去哪儿了吗?”我用渴求的眼神盯着村长的脸看,声音也比平时更加奶声奶气,“我找不到妈妈了!” 村长被我这小魔头缠着,根本没有脱身之策,也便只好将就着转过身来。“你的妈妈去了哪儿,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认真地告诉我,忽瞟见我手里的新玩具,反常地忙问,“小懒,你手里的玩具是从哪里来的呀?” “是昨晚妈妈放在床头给我的。”我漫不经心地咩呜道。 这一说可闹出什么事情来啦!村长突然面色发白,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羊命攸关的大事,拄着拐杖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又好像犯了什么得罪祖先的错,害怕被先人降罪责罚似的。当空的烈日炙烤着焦土气的大地,仿佛要扼杀所有奄奄一息的生机。我并不知道,他把自己当作饿狼传说的终结者了。 “村长怎么了?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见他这副模样,也慌张起来了,一连丢出了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村长擦了擦额上溢出来的冷汗,把神情整成了平静的模样。可不能让孩子担心了。“我刚刚被太阳烤昏了。”村长摸了摸我的脑袋,并不像开玩笑地告诉我,“妈妈会在几年后回来,又或许十几年,也不排除几十年的可能。” 然而村长的废话回答却被我的奇怪问题赶了个一哄而散。“那这和一万年相比,长吗?”我想起了纪元地上月光浸透那个怪异字符的背面,不禁好奇地发问。 “啊?那这只是眨眼间的事罢了。”村长的额上又渗出了几滴汗,这次倒不是因为太阳毒辣,而是因为一万年这个时间让他想到这么久之前的故事了——更重要的是那些祖灵,还会饶命吗? “那就没事啦,我放心啦!”我喜出望外地收了手,自顾自地跑去和朋友们一起玩去了,只留村长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发愣。在三天前,在那个神秘的月夜,在那条浩荡向西狂奔的星河下边,妈妈告诉我,她会一直陪着我,哪怕一万年。我相信给了我生命与同样鲜血的她,也像我一样,不会骗人。 燥热让时间不得不狂奔起来,霎时又见晚了。潜伏在沙粒下的月华一齐倒流飞天,又在天上拼凑出一个美丽圆满的月亮。更幸运的是,昨晚隐匿的群星还是不辜负我的期望,在天空中重现了。依旧是浩荡西流,把我紧紧围抱住。什么,都不再可怕了。我也终于大胆地在夜里独自回了屋,轻轻拿起那张照片,依旧伏在书桌上慢条斯理地看着。上面的爸爸身强力壮,把我托举在掌心;妈妈则还是像三天前那样温柔地笑着,只是乏了几句言语。既然你要先离开我一会儿,我就暂且认为你就活在这照片里吧。我没有哭,只是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向背景——那繁复的星空。你不在时,守着我的还会有强大无敌的祖灵,让我感到无比的安适。我让目光飞入外边越走越亮的星河,心躲在祖灵之间的光与影。 只是竟被我忽视了的,渺远而不清晰的地方,断断续续的狼嗥声传递者莫名的兴奋,在月的光里织成了秘密。 (待续……) 斐林 上章说到,我醒来后发现妈妈已不见踪影,便联合朋友们一起去找,可结局仍是一无所获。在绝望的边缘挣扎之时,我恰逢村长,忙向他了解情况。村长看到妈妈给我的新玩具,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却依旧故作镇定地告诉我妈妈会离开一段难以预测的时间。天真的我以为这段时间很短,就暂时把精神寄托放在了妈妈所说的祖灵们——星河上。然而,残酷的真相让故事窒息般停下了一年来。请看: 第八章《禁令里的勇士奖牌》 命令很明确:不准出村去玩! 这条一点儿都不合理的怪命令是在村长看到我的新玩具的第二天新鲜出炉的。一开始我倒没太大的感觉;可是一天天那味道竟越来越浓郁,简直让我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了,叫它不复存在得了。因为一开始,我还是在被羊村里各式各样的秘境吸引着的,东晃晃、西逛逛,掠食身边的青草。可是渐渐的,村子里的东西都看遍了,一切习以为常,甚至可以把我家到任何一个地点的路径倒背如流,也难怪这村子的天空有点暗淡,星河也不太明丽了。 早在我在羊村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就已经有出村去玩的想法了。我呆呆地坐在火炉前,望着火炉里的火放肆地上蹿下跳,简直觉得自己的自由已不及火苗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远远地向书桌望去,相框里里那边渺远的星河竟比它后面——窗户外边的星河还要亮。因为在冬天,这里不仅完全没有热,还完全没有光了。外面雪花落地的簌簌声音像某种可怕的东西在悄悄逼近,有一点儿怕羊。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况且,一想到昨晚做的梦,也就让我坐卧难宁。硕大的羊村的大门被硬生生撞开,外面的世界里青草如浮云一样飘着,树儿也伸出手来,招呼着我前去游玩。正当我轻飘飘地飞过村门,将要走进极乐世界之时,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我的后梗,紧接着赶来的是屁股上的重重一棍。我就这样把自己吓醒了。哼——忍无可忍,何须再忍!大不了真的挨揍嘛!我便在今天早上把违反禁令的打算告诉了我最信任的喜羊羊,没想到他也欣然同意。如今我总算熬到了我和喜羊羊在村口约见的凌晨时分,也是我初至羊村将近一周年的时间。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我把至今还不知道怎么玩的那个玩具揣进了羊毛里,像个坏人似的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门,沿着在一年时间里早已熟悉的那一条大路飞奔向村门。微风暖暖地熏着瞭望台上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熟悉响声。在这清而浅的铃铛声中,村门前的一个身影正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直打瞌睡,却又不敢睡着,脑袋也就一顿一顿的,像小鸡在啄米。 我走上前去,轻轻戳了戳他的鼻子,惹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他摇摇脑袋,盯着我略略一愣,便回过神来,一边提起一个大包袱,一边提醒我保持安静。他把大门推开了一道狭缝,恰好容我们两个依次通过。为了少露破绽,他又把门关上了,简直不作声。 一股味道异常清新的风灌进鼻腔,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在空气污浊的羊村了。一个无比愉快的念头也随之击穿了我的大脑——我已经可以更自由地玩了!我看了看喜羊羊,意识到他脸上满是一副贪玩的表情。映在他眼里的我的神态,似乎也大略如此。 “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喜羊羊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声音似乎有点儿古灵精怪的,“让他们都找不到我们。” 我点了点头,显然理解了这个“他们”是什么意思——一只无形的手…… 外面的世界毕竟还是陌生的,还没睡醒的村外的景致也毕竟真是美景。凌晨的天空有点儿微白,映在丛杂的树林里,像极了一层夏夜的霜。白色的光芒在树叶和凝结吸附在它们上边的水珠之间结织着美妙神秘的图形,越看越是壮丽不凡。哼,把我们关在一个小村子里可真是大错特错,这里壮美的图腾才有大英雄家乡的范儿呢。我撅着嘴,心里埋怨着。 就这样往前踱着,树木一直繁盛不减。正当我想着森林的出口在哪儿之时,却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不知怎的,好端端一片绿草地空旷地摊在那里,简直和这森林没有半点儿的过渡,便是这森林张大了大嘴似的。再定睛看时,前面原来是一座悬崖,空的山谷,早就没有路了。来青青草原一年了,我还不知道此地还有这样美丽的一隅呢!我把头转向了喜羊羊,不料喜羊羊竟几乎同时把头转向了我。两只羊真个会心地四目相对——啊哈,就是这儿了! 金色的太阳恰好从悬崖底下爬上来,把这里所有的生命都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仿佛圣灵似的。我正木然于这盛大的美景,却又被一阵饼干的香味引走了注意力。我转过头来,只见喜羊羊已掀开一个饼干盒的饼盖,开始吃起早饭了。我立马化身为一团黏羊的小球,贴在喜羊羊身边,抢过一堆零食,毫不客气地开始了日常“扫荡”。不出几分钟,两只小羊就都是撑着肚皮、看起来很肥嫩的样子了。 “小懒,上次在村里踢球,你好像输了哦。”喜羊羊倚着我,有意无意地说。 我背靠着喜羊羊,把易拉罐里的最后一滴饮料倒进了嘴里,不服气地说:“哼,还不是我没出绝招,让你抓到了失误?我不服我不服,我们再来一次!” “好呀。”喜羊羊捧起球,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站起了身,让我翻了个大跟头。我再抬起头来看时,喜羊羊已经开始加速奔跑着把球送过来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接着——!”说罢一脚把球踢起。 我仰着头,大致估摸着球会落在何处,并不时地后退着,以调整自己的接球点。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我没有失误。我直直地把球向上顶起,双腿蹬地,在空中完成一个灵活的转体,顺便一脚把球送回——这就是绝招了。“倒挂金钩!”我喊出了绝招的名字,并让球精准地击翻了一个易拉罐。 喜羊羊伸出双手,把球接住,然后挥动着双臂,笑着祝贺道:“小懒,好样的!”紧接着他把球放在了头顶上,自如地操控着球的平衡。可是他也太专心了,以致忘了自己的背后就是张着大嘴的万丈深渊。于是他后退了一步,踩落了几枚岩石,只来得及惊呼半声,整只羊就直接栽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迅速上前,伸手紧紧拉住了喜羊羊的手,害怕地俯视着他悬在高高的空中。千万别往下看呀,喜羊羊,放弃就会出大事的!我心神不定地祈祷着。 可是显然他的一瞥早就把对悲剧的那一部分眷顾收藏在内了,也认为山谷张开的大嘴大概该合上了。他把眼珠子横过来盯着我,再开口时的声音充满着一种可怕的虚弱,仿佛已经被什么打败了:“小懒……” “喜羊羊!”我闭上了双眼,暗中积蓄力量,身子还是往下蹭了几厘米,然而依旧努力地喊着,“别松手!”我的内心突然告诉我,我只有放手一搏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我犹豫了——喜羊羊的生命,就悬在这悬崖上了。不管留不留神,它时刻都有可能坠入深渊,从此再见,不复存在。那时再哭已没用了。 呆滞沉郁的石头里迸出火来了。我心中近乎绝望的呼喊终于化作弥天的力量,突然穿过了我的双臂,像是树叶摇动时忽闪而过的溜下来的光芒。喜羊羊瞬间像一只鸟儿飞到了半天上,我也身不由己地向后滚了几圈。当我用手指抠着草地勉强停下来时,喜羊羊早就跃到了崖边,还不忘自然而然地往前爬了几米。我难以掩饰心中的担惊和激动,猛地冲上前去,把朋友紧紧抱住,却由于步速太快,差点又把喜羊羊撞下去。好在喜羊羊机灵地往后仰了仰,缓和了我的冲击。 这时我的泪才终于狂奔出眼眶,也值得庆幸它们没有来迟了。我把脑袋凑过了喜羊羊的肩膀,用魂飞魄散的真切声音把我心里想的、眼里流的都倾泻出来了:“喜羊羊,我好怕呀!” 喜羊羊轻轻推了推我,抓着脚丫晃着脑袋笑了起来。“小懒,是我掉下去了,你怕什么呀。”嘿,听听这语气,居然还是挺轻松的呢。或许他想安慰我吧,又或许他有胆量呢。 而我却只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什么掩饰、什么含蓄,都受不住这疯狂情感的一次冲击。“我怕怕,”我的眼泪在水汪汪的双眼底下凝着,不停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没有了你这个朋友……”可再也无力补上什么东西,只是泣不成声了。 喜羊羊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发了一下呆,又伸手托住下巴想了半晌,眼珠子往边上一横,就知道自己怎样才不亏心了。他伸出手去,掀下饼盖,三两下穿上一根藤条。那饼盖反射着朝阳新生而跳跃在我们这些生命上的光芒,向我凑了过来。 我霎时感觉到一个重重的东西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忙睁开眼睛,任由眼泪掉在地上,统统粉身碎骨了。我惊讶地把饼盖捧在双手之上,凑过头看着它把天空都映得光芒万丈。这片草原与孤独夏风里挟带的一些神奇的气息,竟如此寥廓而又精彩地汇聚到了一处,在我胸前熠熠生辉。这一整个美丽的世界,已从四海八荒向这边围拢过来。 饼盖的另一边映出了喜羊羊的脸。“这是勇士奖牌。”那张脸上的神情是真挚的,让我觉得这话语也是完全可以相信的,“小懒,你是我真正的勇士!” 我感觉好受多了,不禁大笑起来。喜羊羊似乎也完全理解我的心思,也笑得无拘无束。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我们也没胆再冒着掉下悬崖的风险在这里玩了。既然太阳依旧是慵懒地刚刚爬起,现在赶回羊村应该是不大容易露马脚的。飞快地收拾了残局,我们自由自在地沿原路往回跑去。先前白露一样冷冷的白光,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金光取而代之。繁盛的碧色树叶打开的一条条缝,是沟通天空的光辉瀑布,金灿灿的,掩藏了尽头。我在这碧波下的瀑布间穿行游荡,竟还听到美妙的音乐声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太陶醉,以至于把树叶的舞步听作音乐了。 可是喜羊羊显然也听到了,惊喜地停下步子,对着我喊道:“小懒,这音乐真好听!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呢?”他晃了晃两只小耳朵,侧过脑袋来寻找音乐的由来,突然一蹦三尺高:“小懒,是从你身上传来的诶!” “我?”我霎时站住,转头面向喜羊羊,伸出手来指着自己,不大自信地问道。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从羊毛里掏出那个玩具。只听得乐曲的声音更加明晰了,在浩渺的叶海与光瀑之间穿行。“哇!原来是妈妈留给我的玩具在唱歌!”我恍然大悟。再仔细看时,这玩具竟发着耀眼的清辉,上面的扳机也在颤抖着,似乎在伴着舞。 “是……啊——!”喜羊羊刚说了一个字,还不知如何继续往后讲,就突然高声尖叫起来。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把他拽离了地面,忙抬头看时,竟是一张毛发凌乱、面色灰黑的脸。那家伙的目光里充满了我们小孩子永远不会懂的贪婪,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着参差不齐的尖牙,可把喜羊羊吓懵了。 我在一瞬间明白了我手中的东西疯狂发颤的真正原因——看来是来迎接这个不速之客了!我把它举了起来,正对着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手指搭在了扳机上,时刻准备扣下。“你是谁?”我着急地询问道。 “看来你俩不认识我嘛。”那个来客摆出一副很有阅历的样子,把目光在我们两只小羊脸上晃了晃,“我在青青草原住的年岁比你们的年纪还大,专门负责收拾你们这些不听村长的话的小羊!如今我已经把你们逮到了。我允许你——拿枪的小羊——回去告诉村长,我已经抓住我手里这只小顽皮了。要是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当着你的面惩罚他!” 原来我手里的这个玩具叫“枪”呀,要不要启动它试试呢?哦不,要是伤到了这个为村长办事的大叔叔,甚至喜羊羊,可不是闹着玩的了。我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无比好笑的决定,竟把枪收进了毛中,反倒走上前来求情说:“大叔叔,不要惩罚喜羊羊,要罚就罚我好了!” 只听那个大叔叔鼻子里不屑地喷出了一股气,突然翻着脸,大骂一声:“这里没有你选择的机会!”他飞起一脚,正中我的肚子,把我踢得往后飞去。惊恐在空中的我任由手枪从毛中飞出,这才意识到自己遇上大坏蛋了——转而又害怕地想到妈妈是不是也又遭此厄运。还没盘算清楚,只听得树影里的鸟儿惊慌地飞起,我就莫名其妙地着了陆,踉跄地退将几步,死捂着肚子,先是双膝跪地,然后整只羊平趴下去,昏黑的眼睛再不见光线。勇士奖牌悄悄滑出,在禁令的阴影里也终于黯淡了神态,像是瞑目了。 (待续……) 上章说到,在到达羊村的次日晚上,妈妈就向村长辞别。假意收下防狼手枪后,她终于获得出村的准许,却又将手枪放在我的床头,不带武器就出了村,不知所踪。第二天,发现妈妈不见了的我又会怎样呢?请看: 第七章《照片里的妈妈》 银色的月辉震颤着呼吸,从冰冷无情的铁门上哆嗦着慢慢往下爬去。终于探到地面了,便哧溜躲到了每一粒沙土底下,胆战心惊地把目光挤上去、挤上去。羊村屋子脚下的地平线,那片毛棱棱的草地终于抛了光。远接天边的金色模模糊糊地一横,便悄悄托起了紧张得红了脸的朝阳,惹得后者着急地把光芒往四下一抛,又隐到大树背后去了。这光暗的迁徙,可真不同寻常。 窗子里透过来鲜红的光,直打在我酣眠的脸上,让我眼中粉红色的云彩更是染上一圈美丽的晕儿。一只小羊的手从里边探了出来,同样的美丽动人里更添一股花草的香气。我正扑上前去,可不料光晕登时变化,抓住的竟是一朵乌云,满身雷电衬着不怀好意的双目。我两腿一蹬,抻开双眼,惊恐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清醒过来。大清早的,这里居然完全没有光,只是热得心烦气躁。壁上挂钟又是“咔”一声,像是在极不情愿地应付自己的工作,数着每个荒唐白天后的黑夜,以及每个空乏黑夜后的白天。 我双手往床上略略按了按,直起身子来看看这密室一般挤得慌的房间。边上的被褥早已被掀开,只是妈妈的味道尚在——至于羊,早就是没影的了。唔,或许又是我起床迟了吧。我的目光踅来踅去,忽停在了床头。显眼的位置仰着一个新玩具,也便知道是妈妈特意为我准备的了。我一把抓过来,灵巧地跳下床去,又伸开双臂打了个大哈欠。走,去看看妈妈在哪儿。我顺手揪了一包饼干,雾也似地飘出了房门。 既然是大清早,想必大家都在食堂吃早饭吧。某种得天独厚的优势展露了出来——我只是嚼着饼干,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香味,便毫不绕弯地向前边凑去,像是系上了一根引魂的绳索。虽说我赶往食物的步速并不慢,但是我还是总觉在赶往食堂的那条路上,饼干根本不够吸纳我的口水。 于是砰然撞开大门,把最后一块饼干往嘴里一扔,我就冲进了朋友之间,一步蹿上凳子,用目光迅速地掠过了桌上的早餐,像一个神箭手锁定了目标,径自出手,风卷残云。我不停地扭动身子,以便取到更远处的食物。嘴和手美妙地配合着,在空中织出美妙的弧线,把一只小羊饮食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顷刻间,我眼前只是杯盘狼藉,而每个盘子的底却又都光洁如镜。在被我这套吃了疯羊菇似的疯狂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朋友的目光中,我一屁股赖在了凳子上,一边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嚼着残余在口中的一块蛋糕,一边含糊地咕哝着:“你们见到我妈妈了吗?” “你说什么?”边上的铃铛清脆地在空气中甩开一道波澜,凝成了一个到处浮游、穿梭跳跃的问号,“没听清”这三个字分明利落地写在了每一只小羊脸上。 我着急用力地一咽,脸都发了紫,颤颤着差点没噎死。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勉强地换过一口气来,却早已满头大汗。可实在也没心情管这些了,我只是急着追问:“我说,你们见到我的妈妈没有?” 喜羊羊当即表态他今天早上还没看到过我的妈妈;沸羊羊皱了皱眉头,像是回忆了一会儿,也摆了摆手;美羊羊只是盯着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想,她也许根本没来吃早饭。”喜羊羊大致领略了伙伴的意思,给出了推理的结论,“这有点奇怪。这是不利于身体的。她可能有些事情要先做。我们可以去找找看。”说罢,金色铃铛醒神地敲击一声,他早就双脚落在坚实的大地上了。 我赶忙翻了下凳子,地上的灰尘都溅到了扬起的口水巾上。当妈妈与我失散的境况摆在眼前时,我竟莫名其妙地有战斗力了。回响在记忆中的妈妈的鼓声,仿佛是为我擂响的战鼓,让我有精力搜查整个硕大羊村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不知道妈妈的下落,我是不会罢休的。我做了牛角尖地想着,目光充满希冀地献给了身边更熟悉羊村的三位朋友。 这时候才会诅咒原先高大繁复的建筑为何如此丛杂碍事;四通八达的小路也总是叫羊绕得头晕目眩,一不小心撞上从路另一边走过来的自己。我们一圈一圈地绕着弯,一步一步地靠近羊村中心,可说到底还是一无所获,更理不清这千头万绪。我像棵枯萎的小草一样蔫了,垂着头在阳光中听天由命地彳亍。地上全是羊蹄印,有大的,也有小的;有新印上去的,有边缘都淡褪的。可是天知道哪些脚印是妈妈的!他们带着我一圈圈不知疲倦地地兜着圈子,总之什么进展都没有了。 我又一次尝到了无助的苦味,失落地抬头,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面色从容的村长正拄着拐杖,往这边缓步走来,认真地环顾着羊村里群羊正常的运作。我用充满希望与乞求的目光盯着他,向他径直走去。这时他也看到我了,却见我目光里有些什么于他不好的东西,惊慌却故作从容地转身向羊村深处踱去。这我可不买账了,爆发出可怕的潜能,风也似地扑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村长的身体。 “村长——你知道我的妈妈去哪儿了吗?”我用渴求的眼神盯着村长的脸看,声音也比平时更加奶声奶气,“我找不到妈妈了!” 村长被我这小魔头缠着,根本没有脱身之策,也便只好将就着转过身来。“你的妈妈去了哪儿,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认真地告诉我,忽瞟见我手里的新玩具,反常地忙问,“小懒,你手里的玩具是从哪里来的呀?” “是昨晚妈妈放在床头给我的。”我漫不经心地咩呜道。 这一说可闹出什么事情来啦!村长突然面色发白,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羊命攸关的大事,拄着拐杖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又好像犯了什么得罪祖先的错,害怕被先人降罪责罚似的。当空的烈日炙烤着焦土气的大地,仿佛要扼杀所有奄奄一息的生机。我并不知道,他把自己当作饿狼传说的终结者了。 “村长怎么了?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见他这副模样,也慌张起来了,一连丢出了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村长擦了擦额上溢出来的冷汗,把神情整成了平静的模样。可不能让孩子担心了。“我刚刚被太阳烤昏了。”村长摸了摸我的脑袋,并不像开玩笑地告诉我,“妈妈会在几年后回来,又或许十几年,也不排除几十年的可能。” 然而村长的废话回答却被我的奇怪问题赶了个一哄而散。“那这和一万年相比,长吗?”我想起了纪元地上月光浸透那个怪异字符的背面,不禁好奇地发问。 “啊?那这只是眨眼间的事罢了。”村长的额上又渗出了几滴汗,这次倒不是因为太阳毒辣,而是因为一万年这个时间让他想到这么久之前的故事了——更重要的是那些祖灵,还会饶命吗? “那就没事啦,我放心啦!”我喜出望外地收了手,自顾自地跑去和朋友们一起玩去了,只留村长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发愣。在三天前,在那个神秘的月夜,在那条浩荡向西狂奔的星河下边,妈妈告诉我,她会一直陪着我,哪怕一万年。我相信给了我生命与同样鲜血的她,也像我一样,不会骗人。 燥热让时间不得不狂奔起来,霎时又见晚了。潜伏在沙粒下的月华一齐倒流飞天,又在天上拼凑出一个美丽圆满的月亮。更幸运的是,昨晚隐匿的群星还是不辜负我的期望,在天空中重现了。依旧是浩荡西流,把我紧紧围抱住。什么,都不再可怕了。我也终于大胆地在夜里独自回了屋,轻轻拿起那张照片,依旧伏在书桌上慢条斯理地看着。上面的爸爸身强力壮,把我托举在掌心;妈妈则还是像三天前那样温柔地笑着,只是乏了几句言语。既然你要先离开我一会儿,我就暂且认为你就活在这照片里吧。我没有哭,只是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向背景——那繁复的星空。你不在时,守着我的还会有强大无敌的祖灵,让我感到无比的安适。我让目光飞入外边越走越亮的星河,心躲在祖灵之间的光与影。 只是竟被我忽视了的,渺远而不清晰的地方,断断续续的狼嗥声传递者莫名的兴奋,在月的光里织成了秘密。 (待续……) 上章说到,我醒来后发现妈妈已不见踪影,便联合朋友们一起去找,可结局仍是一无所获。在绝望的边缘挣扎之时,我恰逢村长,忙向他了解情况。村长看到妈妈给我的新玩具,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却依旧故作镇定地告诉我妈妈会离开一段难以预测的时间。天真的我以为这段时间很短,就暂时把精神寄托放在了妈妈所说的祖灵们——星河上。然而,残酷的真相让故事窒息般停下了一年来。请看: 第八章《禁令里的勇士奖牌》 命令很明确:不准出村去玩! 这条一点儿都不合理的怪命令是在村长看到我的新玩具的第二天新鲜出炉的。一开始我倒没太大的感觉;可是一天天那味道竟越来越浓郁,简直让我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了,叫它不复存在得了。因为一开始,我还是在被羊村里各式各样的秘境吸引着的,东晃晃、西逛逛,掠食身边的青草。可是渐渐的,村子里的东西都看遍了,一切习以为常,甚至可以把我家到任何一个地点的路径倒背如流,也难怪这村子的天空有点暗淡,星河也不太明丽了。 早在我在羊村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就已经有出村去玩的想法了。我呆呆地坐在火炉前,望着火炉里的火放肆地上蹿下跳,简直觉得自己的自由已不及火苗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远远地向书桌望去,相框里里那边渺远的星河竟比它后面——窗户外边的星河还要亮。因为在冬天,这里不仅完全没有热,还完全没有光了。外面雪花落地的簌簌声音像某种可怕的东西在悄悄逼近,有一点儿怕羊。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况且,一想到昨晚做的梦,也就让我坐卧难宁。硕大的羊村的大门被硬生生撞开,外面的世界里青草如浮云一样飘着,树儿也伸出手来,招呼着我前去游玩。正当我轻飘飘地飞过村门,将要走进极乐世界之时,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我的后梗,紧接着赶来的是屁股上的重重一棍。我就这样把自己吓醒了。哼——忍无可忍,何须再忍!大不了真的挨揍嘛!我便在今天早上把违反禁令的打算告诉了我最信任的喜羊羊,没想到他也欣然同意。如今我总算熬到了我和喜羊羊在村口约见的凌晨时分,也是我初至羊村将近一周年的时间。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我把至今还不知道怎么玩的那个玩具揣进了羊毛里,像个坏人似的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门,沿着在一年时间里早已熟悉的那一条大路飞奔向村门。微风暖暖地熏着瞭望台上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熟悉响声。在这清而浅的铃铛声中,村门前的一个身影正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直打瞌睡,却又不敢睡着,脑袋也就一顿一顿的,像小鸡在啄米。 我走上前去,轻轻戳了戳他的鼻子,惹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他摇摇脑袋,盯着我略略一愣,便回过神来,一边提起一个大包袱,一边提醒我保持安静。他把大门推开了一道狭缝,恰好容我们两个依次通过。为了少露破绽,他又把门关上了,简直不作声。 一股味道异常清新的风灌进鼻腔,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在空气污浊的羊村了。一个无比愉快的念头也随之击穿了我的大脑——我已经可以更自由地玩了!我看了看喜羊羊,意识到他脸上满是一副贪玩的表情。映在他眼里的我的神态,似乎也大略如此。 “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喜羊羊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声音似乎有点儿古灵精怪的,“让他们都找不到我们。” 我点了点头,显然理解了这个“他们”是什么意思——一只无形的手…… 外面的世界毕竟还是陌生的,还没睡醒的村外的景致也毕竟真是美景。凌晨的天空有点儿微白,映在丛杂的树林里,像极了一层夏夜的霜。白色的光芒在树叶和凝结吸附在它们上边的水珠之间结织着美妙神秘的图形,越看越是壮丽不凡。哼,把我们关在一个小村子里可真是大错特错,这里壮美的图腾才有大英雄家乡的范儿呢。我撅着嘴,心里埋怨着。 就这样往前踱着,树木一直繁盛不减。正当我想着森林的出口在哪儿之时,却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不知怎的,好端端一片绿草地空旷地摊在那里,简直和这森林没有半点儿的过渡,便是这森林张大了大嘴似的。再定睛看时,前面原来是一座悬崖,空的山谷,早就没有路了。来青青草原一年了,我还不知道此地还有这样美丽的一隅呢!我把头转向了喜羊羊,不料喜羊羊竟几乎同时把头转向了我。两只羊真个会心地四目相对——啊哈,就是这儿了! 金色的太阳恰好从悬崖底下爬上来,把这里所有的生命都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仿佛圣灵似的。我正木然于这盛大的美景,却又被一阵饼干的香味引走了注意力。我转过头来,只见喜羊羊已掀开一个饼干盒的饼盖,开始吃起早饭了。我立马化身为一团黏羊的小球,贴在喜羊羊身边,抢过一堆零食,毫不客气地开始了日常“扫荡”。不出几分钟,两只小羊就都是撑着肚皮、看起来很肥嫩的样子了。 “小懒,上次在村里踢球,你好像输了哦。”喜羊羊倚着我,有意无意地说。 我背靠着喜羊羊,把易拉罐里的最后一滴饮料倒进了嘴里,不服气地说:“哼,还不是我没出绝招,让你抓到了失误?我不服我不服,我们再来一次!” “好呀。”喜羊羊捧起球,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站起了身,让我翻了个大跟头。我再抬起头来看时,喜羊羊已经开始加速奔跑着把球送过来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接着——!”说罢一脚把球踢起。 我仰着头,大致估摸着球会落在何处,并不时地后退着,以调整自己的接球点。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我没有失误。我直直地把球向上顶起,双腿蹬地,在空中完成一个灵活的转体,顺便一脚把球送回——这就是绝招了。“倒挂金钩!”我喊出了绝招的名字,并让球精准地击翻了一个易拉罐。 喜羊羊伸出双手,把球接住,然后挥动着双臂,笑着祝贺道:“小懒,好样的!”紧接着他把球放在了头顶上,自如地操控着球的平衡。可是他也太专心了,以致忘了自己的背后就是张着大嘴的万丈深渊。于是他后退了一步,踩落了几枚岩石,只来得及惊呼半声,整只羊就直接栽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迅速上前,伸手紧紧拉住了喜羊羊的手,害怕地俯视着他悬在高高的空中。千万别往下看呀,喜羊羊,放弃就会出大事的!我心神不定地祈祷着。 可是显然他的一瞥早就把对悲剧的那一部分眷顾收藏在内了,也认为山谷张开的大嘴大概该合上了。他把眼珠子横过来盯着我,再开口时的声音充满着一种可怕的虚弱,仿佛已经被什么打败了:“小懒……” “喜羊羊!”我闭上了双眼,暗中积蓄力量,身子还是往下蹭了几厘米,然而依旧努力地喊着,“别松手!”我的内心突然告诉我,我只有放手一搏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我犹豫了——喜羊羊的生命,就悬在这悬崖上了。不管留不留神,它时刻都有可能坠入深渊,从此再见,不复存在。那时再哭已没用了。 呆滞沉郁的石头里迸出火来了。我心中近乎绝望的呼喊终于化作弥天的力量,突然穿过了我的双臂,像是树叶摇动时忽闪而过的溜下来的光芒。喜羊羊瞬间像一只鸟儿飞到了半天上,我也身不由己地向后滚了几圈。当我用手指抠着草地勉强停下来时,喜羊羊早就跃到了崖边,还不忘自然而然地往前爬了几米。我难以掩饰心中的担惊和激动,猛地冲上前去,把朋友紧紧抱住,却由于步速太快,差点又把喜羊羊撞下去。好在喜羊羊机灵地往后仰了仰,缓和了我的冲击。 这时我的泪才终于狂奔出眼眶,也值得庆幸它们没有来迟了。我把脑袋凑过了喜羊羊的肩膀,用魂飞魄散的真切声音把我心里想的、眼里流的都倾泻出来了:“喜羊羊,我好怕呀!” 喜羊羊轻轻推了推我,抓着脚丫晃着脑袋笑了起来。“小懒,是我掉下去了,你怕什么呀。”嘿,听听这语气,居然还是挺轻松的呢。或许他想安慰我吧,又或许他有胆量呢。 而我却只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什么掩饰、什么含蓄,都受不住这疯狂情感的一次冲击。“我怕怕,”我的眼泪在水汪汪的双眼底下凝着,不停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没有了你这个朋友……”可再也无力补上什么东西,只是泣不成声了。 喜羊羊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发了一下呆,又伸手托住下巴想了半晌,眼珠子往边上一横,就知道自己怎样才不亏心了。他伸出手去,掀下饼盖,三两下穿上一根藤条。那饼盖反射着朝阳新生而跳跃在我们这些生命上的光芒,向我凑了过来。 我霎时感觉到一个重重的东西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忙睁开眼睛,任由眼泪掉在地上,统统粉身碎骨了。我惊讶地把饼盖捧在双手之上,凑过头看着它把天空都映得光芒万丈。这片草原与孤独夏风里挟带的一些神奇的气息,竟如此寥廓而又精彩地汇聚到了一处,在我胸前熠熠生辉。这一整个美丽的世界,已从四海八荒向这边围拢过来。 饼盖的另一边映出了喜羊羊的脸。“这是勇士奖牌。”那张脸上的神情是真挚的,让我觉得这话语也是完全可以相信的,“小懒,你是我真正的勇士!” 我感觉好受多了,不禁大笑起来。喜羊羊似乎也完全理解我的心思,也笑得无拘无束。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我们也没胆再冒着掉下悬崖的风险在这里玩了。既然太阳依旧是慵懒地刚刚爬起,现在赶回羊村应该是不大容易露马脚的。飞快地收拾了残局,我们自由自在地沿原路往回跑去。先前白露一样冷冷的白光,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金光取而代之。繁盛的碧色树叶打开的一条条缝,是沟通天空的光辉瀑布,金灿灿的,掩藏了尽头。我在这碧波下的瀑布间穿行游荡,竟还听到美妙的音乐声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太陶醉,以至于把树叶的舞步听作音乐了。 可是喜羊羊显然也听到了,惊喜地停下步子,对着我喊道:“小懒,这音乐真好听!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呢?”他晃了晃两只小耳朵,侧过脑袋来寻找音乐的由来,突然一蹦三尺高:“小懒,是从你身上传来的诶!” “我?”我霎时站住,转头面向喜羊羊,伸出手来指着自己,不大自信地问道。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从羊毛里掏出那个玩具。只听得乐曲的声音更加明晰了,在浩渺的叶海与光瀑之间穿行。“哇!原来是妈妈留给我的玩具在唱歌!”我恍然大悟。再仔细看时,这玩具竟发着耀眼的清辉,上面的扳机也在颤抖着,似乎在伴着舞。 “是……啊——!”喜羊羊刚说了一个字,还不知如何继续往后讲,就突然高声尖叫起来。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把他拽离了地面,忙抬头看时,竟是一张毛发凌乱、面色灰黑的脸。那家伙的目光里充满了我们小孩子永远不会懂的贪婪,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着参差不齐的尖牙,可把喜羊羊吓懵了。 我在一瞬间明白了我手中的东西疯狂发颤的真正原因——看来是来迎接这个不速之客了!我把它举了起来,正对着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手指搭在了扳机上,时刻准备扣下。“你是谁?”我着急地询问道。 “看来你俩不认识我嘛。”那个来客摆出一副很有阅历的样子,把目光在我们两只小羊脸上晃了晃,“我在青青草原住的年岁比你们的年纪还大,专门负责收拾你们这些不听村长的话的小羊!如今我已经把你们逮到了。我允许你——拿枪的小羊——回去告诉村长,我已经抓住我手里这只小顽皮了。要是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当着你的面惩罚他!” 原来我手里的这个玩具叫“枪”呀,要不要启动它试试呢?哦不,要是伤到了这个为村长办事的大叔叔,甚至喜羊羊,可不是闹着玩的了。我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无比好笑的决定,竟把枪收进了毛中,反倒走上前来求情说:“大叔叔,不要惩罚喜羊羊,要罚就罚我好了!” 只听那个大叔叔鼻子里不屑地喷出了一股气,突然翻着脸,大骂一声:“这里没有你选择的机会!”他飞起一脚,正中我的肚子,把我踢得往后飞去。惊恐在空中的我任由手枪从毛中飞出,这才意识到自己遇上大坏蛋了——转而又害怕地想到妈妈是不是也又遭此厄运。还没盘算清楚,只听得树影里的鸟儿惊慌地飞起,我就莫名其妙地着了陆,踉跄地退将几步,死捂着肚子,先是双膝跪地,然后整只羊平趴下去,昏黑的眼睛再不见光线。勇士奖牌悄悄滑出,在禁令的阴影里也终于黯淡了神态,像是瞑目了。 (待续……) 上章说到,我和喜羊羊违反不准出村的禁令,穿越了森林,在悬崖边踢球。喜羊羊无意坠崖,被我所救。为表达谢意,他给了我一块勇士奖牌。不幸的是,我们在回村的路上遭遇坏蛋,喜羊羊被抓,我也被踢伤昏迷。我们又会怎样幸存?我昏沉的意识里又多了些什么?请看: 第九章《星河笑着哭》 该用的药都用完了;药瓶空了;冲药的水也没有用了;几天前挂在白色墙壁上预备欢庆我醒来的彩带沐尘破碎一地,映得满屋惨淡,像座灵堂了。窗外萎靡的树木昏沉在烈日下;天空成了一张空洞的大嘴,吞下每一个即将醒来但暂时不醒的生命。我得找到从梦境走回现实的路;我可不能活活迷失在幻境中;我的近旁是不知何处遭殃的妈妈,我的远处是迷幻不可捉摸的星河,因此我必须竭尽全力,挣扎着走出来,看看还能看清些什么了。 门外的低语声在门缝里左摇右摆,钻进来,又被后面越来越着急的追问声赶得七零八落,像支败军或者叛军了。喜羊羊追悔莫及地站在死死隔开了我俩的村长面前,恨不得自己也昏迷了,四下里清净。“村长,小懒还没吗?”喜羊羊的咩声轻得简直让自己都听不见,神情却是十分紧张的,总觉这事与自己有关,总觉自己的责任是怎么也推不掉的。 村长由于习惯于见些但愿不如所料、自以为未必竟还会如所料的事儿,却每每分毫不离所料地起来,所以甚是恐怕如今这事儿也一律。毕竟小懒少说已昏迷三天,一点儿生命的迹象也没有,因此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包括小懒就此抱着他的黄色小枕头甜甜睡去。村长被喜羊羊这一问问得差点儿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可是见喜羊羊只是羞愧地低着头,眼圈微微地有点儿红,便整理了神态,并没有责备喜羊羊,而是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小懒马上就会醒过来的。” 边上一只羊走过来拽了拽村长,把这昧着良心谎话连篇的一村之主带到了一边。“一棵草。”这只羊的语调在沧桑里透着惋惜,“这样对孩子总是遮遮掩掩的,不太好吧。” “一枝花。”村长则是满脸愁容,语气里是淡淡的、不可捉摸的无可奈何,“但是有些事情不应该让孩子懂,这只会伤害了他们。” “都怪我来迟了。这次来羊村见你刚收留的孩子,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惨剧。”被唤作“一枝花”的西域刀羊语气里满是同情,“这下所有的伤痛全由你承担了。现在该为你对同胞的那一席话后悔了吧。” “唉——唉——”村长连着叹了两口气,摇了摇头,“不能说不后悔,但不收留这两只羊我会更后悔。一羊做事一羊担,他们的死,我必须负责。” “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刀羊伯伯凭借他对村长的了解,只是一句话,就命中了要害。 “可不是嘛。我从小就喜欢孩子。”村长的声音像是长叹出来的。他回了回头看喜羊羊,却已不见羊的影子,而门倒是被打开了。“哎呀,这可恶的小不点儿居然还打扰小懒休息。”村长转过身去,走向病房,让刀羊伯伯跟在后边,嘴上骂着,脸上的红晕却泛着,笑意一阵一阵地向外边散去。 其实,听着这一句句的话,我已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逃出来,转而清醒异常,心中想着吓吓村长和喜羊羊玩儿了。我抖了抖耳朵,听清了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就立马紧闭上眼,屏住呼吸,把意识切换成一片黑暗里虚无缥缈的图形,告诉自己我是只死羊。喜羊羊飞快地走到了床边,歪着脑袋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任何我将醒来的迹象。突然,一个常识在他的脑海里闪了一下——死羊的身体会发凉!于是他直伸出手来,但毕竟极度害怕结果和他希望的相反,便犹豫了一下。终于听见外面村长的脚步声,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只好把手向我探了过来。 好机会!我在心里顽皮地笑了一下,用捂得滚烫的双手迅速地拉紧了喜羊羊前来试探的手掌,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坐起,顺势发力去拽喜羊羊。我满心以为,我会再一次把喜羊羊拽到床上,重演一遍悬崖上的故事。然而现实则是如此出乎意料的大相径庭——任凭我怎么发力,坐着、侧着抑或仰着,都没能把喜羊羊拉起分毫,就好像悬崖救命之事只是一个边缘都不太清晰的梦,简直让我怀疑它是否真的发生过,又或是一种念想罢了。空气尴尬地安静下来,让大地上蒸发的水汽也在这里穿梭。两只小羊被各自的想法削减了呼吸的速率,震惊到了无以言表的木然地步。我首先讪讪地缩了手,惊瞥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挂在胸前,如梦初醒;又似坠入了梦境。 “小……小懒!”喜羊羊的语气由于惊讶而从开口的呆滞突转成了大声的欢呼,凭自己的力量一跃而上,把我几近窒息地紧紧抱住,“你没有事!你这一觉睡了三天还不起床,让我真的好担心呀!以后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吓我啦!” 村长走到了门口,看到这副场景,眼镜都跌了跤。好容易扶住了,整只羊又化为一堆稀泥似的,站不稳了。眼前的两个小不点儿抱成一个团儿,在对他们来说宽敞的病床上向四面八方滚来滚去,像一颗放在碗里的弹珠一样袖珍灵活;自由放荡的笑声大概也是自带了扬声器,震耳欲聋。村长一直把生命想得太过脆弱,而面对它坚强不屈的那一面,又忽然感觉这可谓“奇迹”了。好好一万余年羊族史,从未有过昏迷三天而不夭折的小羊羔——伟大的祖先们,可谓为这理所当然之死开好了先河;而小懒居然成功完成了一次偷渡,从悲剧渡回了喜剧,从离去渡回了归来。且不论是什么原因,这足以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壮举。在这一意义上,此羊非凡羊了。想到这里,满心的疼爱里又生出了几分敬重,拽开同样看呆了的刀羊伯伯,偷偷地也慢慢地,溜走了。 我的体力先耗尽了,松开手,让喜羊羊仰在了旁边。睡了三天而不太在工作状态的脑袋又重新开动,把时光往前倒带。有些事情,已经模糊得只显出一些细微的枝枝节节。唉,羊,是健忘的。我无奈地笑了笑。但是,不能忘记。不能忘记那些有意义的枝柯——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节,我和朋友在一起的时间,尤其不能忘记我和喜羊羊突然加深而成的生死情。心中的朝阳与窗外西下的夕阳同步跃动,一样地辉映在我的眼睛。在那个我做了大错事和大善事的早晨,太阳照样升起,坏蛋照样偷袭,习以为常的事情照样存在,出乎意料的闹剧照样上台。我想知道,只是坏蛋是怎样谢幕下的台——是泪流满面,还是笑逐颜开;是沉默着喊叫,还是喊叫着沉默…… 于是我问喜羊羊:“喜羊羊,那天我们是怎么脱险的?你怎么没受伤呢?” “那天你昏迷之后,你的枪摔在了地上,自动启动了。”喜羊羊的神情里满满的都是激动,“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束澄澈的蓝光直对着我射过来,穿过了我,把大坏蛋打飞到天上去了。然后,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居然没有伤痕——后来我才知道是村长设计你那把枪时特意留的心眼帮我保全了自己。村长看到了枪的蓝光信号,带着一大群羊赶了过来,我也就安全了。因为你昏迷不醒,所以村长亲手把你抱到了这里。瞧瞧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可心疼了!”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又听了一个童话故事。这一切太过于巧合、太不可思议了!可是细细一想,一切又都是有趣的现实,有因有果。我的眼睛盯住了一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不时晃动的彩带,忽而想起了什么。我掐着手指数了数,每数完一遍都惊愕于结果,并再数一遍。直到重复到第五遍,我才终于接受了真相,并失声惊呼:“我的五岁生日在我昏迷期间过去了!”话一出口,又瞥见满屋装饰的气球,恍然大悟。 “是啊。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给你过生日了呢!”喜羊羊带着一脸幸福的、勇敢的微笑,向我宣布一个已经过去的盛典,“那一天,沸羊羊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美羊羊还带来了你最爱吃的青草蛋糕——是她亲手做的,还冒着热气呢!美羊羊说,你闻到青草蛋糕的香味,就会醒来了……虽然这次没有如愿,大家还是没有流过辛酸的泪——那些笑着哭的泪很甜。我们始终轮流守着你,因为我们相信,这次不会是送别,只能是迎接。” “啊!”我惊呼一声,“这难道就是我撑过了三天的真正原因?——你们的信念引起了我的共鸣?!” “什么?”喜羊羊被我说懵了,金色铃铛轻轻震了一下,“你梦到什么了吗?” “是的!”我顿开两个字,给出了答复,“其实在昏迷前,我就想到妈妈会不会被大坏蛋害了呢!但是还没想清楚,我就掉到一片黑暗里去了。我一直想啊想,向妈妈是否真的出了事——一边是村长所料的不会有事,另一边是放在眼前的可怕现实。正在迷雾中团团转,不知该向哪里走的时候,我看见妈妈在我的身边,在模糊的月光下指向了天上的祖灵大河。我心中的那条星河也就瞬间发起亮来了。所有的星星一起来告诉了我答案——他们一直在笑着跑啊跑,碰个包子也还是傻嘻嘻地笑着。即使是多么多么的伤心,我都没有见过星河像谁撒娇流眼泪呀!我也要向星星学习,不管真相怎样,我还是相信妈妈会在未来回来找到我的!然后我就醒过来了,能够再见到你了!其实啊,不是因为我不怕,我看星河笑着哭!要不然,我也已经留在梦里,走不出来了……” 我弱弱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望着天角上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淡去。星河自在无拘的笑声从东边向西边溅溅地流了过来,向庆祝我的到来一样,庆祝我的回归,绵延在青青草原无垠的大地上,久久不绝…… (待续……) 上章说到,星河的乐观精神帮助我走出了进退两难的困境,奇迹般地在三天昏迷后醒来。时间随着祖先的大河缓缓流去,我也终于等到了启用大名的那一天……请看: 第十章《懒羊羊同学》 一直趾高气扬地占领着高远天空的热空气突然显出了颓势;伏在天角上的冷空气侧目一瞥,趁机猛虎下山似地扑上前来,和忙不迭的热空气战成了一团。几场渐渐微弱的秋雨过后,空气中浓浓淡淡地横着几层雨雾,把今天的晨曦折得歪歪扭扭。温度断崖式下跌的空气中,小鸟蜷在巢中,抖动着湿漉漉的羽毛;寒蝉趴在树上,也停止了没日没夜的高歌。可是却有两只小羊,一前一后狂奔在路上,踩得水花飞溅,惹得水坑里金色的阳光碎裂开来,披上了一身。 “快点儿,小懒,快点儿!”跑在前面的小羊转过头来,声音和清脆的铃铛声混在一起,不是很清楚,“可别迟到了!”飘动的阳光在金色铃铛上猛地一闪,晃眼极了。 我轻轻咕哝了一声,只算是答应了。却也不太看路地,我忘了脚下的道路由于几场秋雨地拍打,已经有些坑坑洼洼。于是我倒霉地一脚踩进水坑里,两臂一挥还没能稳住平衡,便像棵被风扯起树根的小树一样向前栽去。惊慌失措的我可怜兮兮地咩呜一声,原想着狠狠地跌一跤,却不料半空中一双手伸过来,愣是把我扶住了。我诧异地直起身子,抬起头来,看着朋友稳稳地站在身旁,双脚居然没有一点儿滑动呢。 “小懒,你的羊蹄可不如我的鞋子防滑哦。”那家伙缩回双手,得意地指了指自己脚上新穿的蓝色鞋子,提醒我道,“小心沾一身泥去学校,村长准把你当做怪物!” 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目光越过他去望着已不大远的大肥羊学校。它终于敞开了正中央的大门,把里面一间间明暗不齐的教室送进我的眼底。“才不呢才不呢!”我出神地喊叫道,“喜羊羊,昨天村长才告诉我们,今天开始我们就可以去上学了。它会把有用的知识告诉我们,把我们想知道的东西讲个明白。你想想,到时我就会知道星河的秘密,还会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嘿,别提我有多激动了!” “你别浪费时间了吧。”喜羊羊听着我说完这么长一句话,终于忍不住笑着提醒我,“与其这样,不如快走呢!”说罢一甩头,便要迈开步子抢先离开。 我赶忙伸出手去揪住他的手臂不放,像揪着一根救命稻草。直到他纳闷地转过脸来,我才终于松了手,低下头像初次见他时那样碰了碰食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能拉着我的手慢慢跑吗?我不想再摔倒了……” 恰这时,一阵镀着金黄色的风儿奔过一树树的枝杈,把颜色染得更加深沉了。大概是厌烦了挡路的家伙,把校园的门又推开了一点儿,急不可耐地冲进去了。渐渐金黄的枝叶拥在教室的窗口,映在村长焦急的脸上。当这时,村长正站在讲台上,眼睁睁地看着早就到了的美羊羊已经无聊到睡着;而沸羊羊也趴在桌上假寐!眯着的眼睛却仍死盯着美羊羊,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教室后时钟的指针分明显示着离迟到时间之差一分钟,又着急地“嘀答”嚷着往下边爬去。 这两只最厉害的小羊打算开学第一天迟到? 正这么想着,两个气喘吁吁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外,径直报了到,居然恰赶在了秒针偏回正上方之前。一直在装睡的沸羊羊霎时直起身子,目光迫不及待地望向门外。只是见两只小羊手牵着手的,胖嘟嘟地挤在门框里,踉踉跄跄地冲了几步,便已是置身于宽敞明亮的的教室里了。沸羊羊的嘴角明显地扭了一下,翻下椅子径直奔到美羊羊身边,过分轻柔地晃了晃。后者晃着脑袋醒将过来,无力却又那么有力地推了沸羊羊一下。原本像座小山丘岿然不动的沸羊羊居然就讪讪地缩了手,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村长见美羊羊也已经醒过来,便打了个手势示意喜羊羊坐在前排。出乎意料的是,紧接着他非但没叫我坐下,还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前去。我茫然地愣了一下,见自己确实没看错,就三两步跑上前去。我的后脚一迈上讲台边,一只大手就搭在了我的脑袋上。“相信大家已经相互熟悉了吧。”村长的声音沿着他的手掌轰轰地震下来,让我有一点发昏,“不过,今天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可是我们早就认识小懒了呀。”下边三只小羊出离惊诧地异口同声,动作最夸张的喜羊羊猛地晃了一下身子,狠狠的铃铛声都像是在诘问。 “因为从今天开始,小懒将使用他的大名。”村长的声音十分肃穆,好似沉浊的钟声,又像是祖先的宣誓。强大的声波震得我两眼黑了一下,看着外面的一切霎时成了一张空寂的黑白相片。透过花白的阳光、斑白的树叶和惨白的小羊的震惊的脸,后边的挂钟幻化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墨滴,用消失的指针抗议着这一刻的存在;窒息而瘫痪的空气散架地横在空中,也失去了发声的勇气。明媚的房间霎时静默得像我初至羊村的那夜一样,异常恐怖和狰狞。我不禁害怕地一抖,这才听见渺远的地方细微的机械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铃铛响如同开天辟地,直叫我眼前,翳散云开,视野放晴。 喜羊羊已经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毛发居然一下子绽将开来,像一头小狮子。他开口询问的语气中明显有一丝不悦:“村长,为什么?” 村长见喜羊羊突然这么激动,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到了什么底线,便也用认真理性的语调耐心地解释道:“喜羊羊,我这么做,是为了让同学们知道,懒羊羊是你们的同学,他的学识也与你们在同一起跑线上。他不是你们的宝贝,也不是应当被区别对待的另类。过分的关怀反而会带来孤独与依赖,这不是你的同学该受到的伤害。” 虽然喜羊羊似乎听懂了村长的话,直僵僵地点了点头,乖乖地坐了下去,但从他难受的表情来看,他并不十分认同村长这一面之词。村长让我入座之后,又简明扼要地讲了几句班级的常规——可是据我观察,喜羊羊一直是一副麻木不仁的表情,呆滞得像吊死了似的随着秋风点着头,大概是这最简单的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好在是开学第一天,村长并没有讲什么知识,因此喜羊羊也并没有蒙受损失;倒是喜羊羊生了病似的糟透的神情让村长更是有些不安,居然提前放了学。 美羊羊抢先离开座位,赶回家去打理自己因为睡了一觉而糟糕透顶的乱毛;沸羊羊则不声不响地跟在后边。不多时,村长也拄着拐杖慢慢踱出了校园。我终于懒洋洋地翻落在地,过去拉了拉一直坐在座位上发呆的喜羊羊。他的脸色仍旧是发着白的,只是挥了挥手,叫我先走。我纳闷地绕着他看了一圈儿,也没见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好摇了摇头,孤独地向楼梯口走去。这时候吃了一肚子灰的廊道灰不溜秋的,压抑得很是干瘪;只有明媚的阳光压下一个小小的影子,死死地踩着我的脚后跟,用这种无聊透顶的方式与我作伴,因此结局只剩下了我的寸步难行。我只是这样苟且,苟且地一步步地把自己拖到了大楼门口,一头撞上了飞下的落叶。微微泛寒的凉风骤地裹在脸上,我冻得几乎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真要哭时,又是被害怕堵塞了喉咙,放不出声音来,只是望着远处小路尽头先行离开的三个背影,逐一地消失;只是苦涩的泪,从眼眶里偷偷滑落…… 这时我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懒羊羊同学”这一名号,于谁都是一种可恶的掠夺;揠苗助长,更显然是村长的误判。 我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雪白的影子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来,把我硬是推出了门,向不会被发现的灌木丛扭去。惊恐的我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大坏蛋,只是哀咩着,挣扎着,无力的手掌挥动着,狠狠地扯下了一绺儿白毛,便也只好任着那只力气好大的羊把我拽进了灌木丛里。心想着要出事的我慌忙地一个趔趄翻倒在地,这才看到是那个面的阳光顺着铃铛滴落在被我拍落的黄叶上,预备好的凄厉惨叫也怔怔地倒了回去。那家伙就趴在我上边,完全不顾自己已经被我抓伤,突然像铁钳一样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我的双臂,打开微微发红的眼圈,含着热泪,比置身悬崖大嘴里时更加低哑与乞求、并且分明地咩呜道:“小懒……” 这两个字来得太及时,像是***突然在我眼前炸开。我的眼泪终于流得欢畅、流得痛快,甜得像是蜂蜜。我再说不出什么太多的言语,只是哽咽着,拥在喜羊羊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从此,青青草原上多了一个由两只小羊拉勾保守的秘密:我虽然已是村长口中那个平等的懒羊羊同学,但依旧是朋友们眼里那个天真可爱的小懒,背地里叫的小懒,不能抹淡原色的小懒——因为与他们息息相关的那个我,永远不会随时光而改。 (待续……) 从来 上章说到,开学第一天,村长让我启用了大名;喜羊羊却颇不宁静,硬是要以小名相称。我深受震撼与感动,意识到了自己的本真不会改变。相信着美丽群星的我,终于感受到了灵魂的自由,开始了随性的生活。请看: 第十一章《寻梦星河下》 耀眼的阳光渐渐熄灭了,朦胧的群星悄悄亮起来;投射在我脸上的树影也像是跌了跤似的,一溜儿滑过去了。微微泛寒的夜露和我一起睡在这有点儿挤得慌的吊床上,把我挤醒了。我茫茫地睁开眼来,恍恍地知道夜大军已经占领了遥远的天际,也终于有权利与祖先对视了——也是呀,半年来我的处境,也是时候告诉大英雄了。 今天我特意睡在外面的吊床上,是因为明天就要放假了。无论如何,我不能忘记回忆这段日子里的事儿——这档子天大的事儿。抱了一下午的相框上还沾满着我的体温——妈妈走后,除了这样想念她,也别无办法了。我从鼻子里哼出一束箭一般有力的气息,故意缩起双脚来来把相框往上边顶,又收紧脖子来把相框卡得严严实实,以最大的力度近乎自残地挤着自己的肌肤,留下几条青紫的痕迹。只有这样微弱的痛苦,可以让我勉强忘记对村长所说的所谓“有用”的知识的厌烦——这套儿东西,除了打理打理那堆儿鸡毛蒜皮,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它既解释不了紧锁的铁门,又唤不回消失的妈妈。这就是为什么我常爱入梦:因为村长赠与我的一切,并非我需要的——如果这一切真的毫无意义,那么第一或者倒数第一也就失去意义了。与其追求这些,还不如保留纯粹的我的生活。 东边飘摇而飞动的一颗星突然闪了一下,像是冷不防地瞪了我一眼。我刹那觉得受了什么侮辱的,也恨恨地回敬一个眼神——可视线到了半空,又不像是一柄报复的匕首,而像是浩渺无垠的花海了。当“生活”这两个真切的字在我的大脑中不舍地驻足时,我又不得不暴露出我的天性,静下来的心境温柔了下来,像洁白的云朵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易碎玻璃一样透亮的夜空。因为在“生活”这美丽的话题前,我总觉得不错,甚至不容置喙的满意。至少我已快长大到六岁,至少我有一群朋友,至少我再不是孤独的小懒,至少我的故事多得像天上的星,根本数不完——这与妈妈不在身边的无奈,本来就是划到了两个地儿去了。瞧瞧我的朋友们——美羊羊做的青**糕一级儿棒;沸羊羊力大无穷,好比我的爸爸把我举过头顶;喜羊羊既聪明又贴心,是我的朋友中最好的一个。大家围在一块儿,就像一个小小的家。我呀,就只管是家里的孩子,才不觉得骗吃骗喝会羞羞呢。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从紧紧蜷缩的模样自然地舒展开来,相框也只是空空地倚在身体上——仿佛我略微一动,它就要翻身落地了。因为如果说外面的环境是差强人意的,那么属于我自己的那一部分生活状态,简直回归到了和妈妈在一起时的无拘和逍遥,即使说“十全十美”,也还是有点儿不够了。羊村在这半年里,是没有大坏蛋的净土,没有一个故事被夕阳镀上惨红的血色,尽管每夜的星河依旧扑朔迷离,但这根本无法阻遏我在梦中钻进比自己大十倍的果冻,走进比自己大百倍的仓库,睡上比自己大千倍的小岛。如河流一样的青**糕逐次狂奔进我的嘴巴,节日里的甜品要垒上二十层那么高。这种在梦中发生过的事,我基本都要实践实践。而且有朋友们的帮助,我这实践的成功率还不低呢。 而今天,我投身于星河之下,则是要去找一个更大的梦。我牺牲了一次和喜羊羊一起感受彼此温度的机会,来寻找这更遥远与深邃的故事。它是一个只有我和妈妈知道的故事,铭刻在月下的纪元里的刹那永恒。我要做一个大胆的尝试,尝试利用梦无限拉近时空的力量,再去见到妈妈一面。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星光由此蓦地淡进一片沉郁的黑暗;再悠悠地从四处泛出来时,便只是嫩绿与天蓝了。我渐渐地感受到了大地坚实的感觉,嗅到了更小时习惯于嗅的芬芳,便可以勇敢地一口咬定,这里正是妈妈把我送到青青草原前的最后一站了。现在,我只要凭借自己依稀的记忆与方位感,就应该可以找到那个好大好大的家,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和妈妈碰面了。 抓紧着在羊村外边狂奔的机会,我在梦里寻梦。家的屋顶在几年前,应该比周围的树木高好多的,现在的梦里居然只是突出了那么难以察觉的一点点褪色的淡黄。原先常走的这条路中央,居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绿油油的杂草——我嚼了一口,是苦死了的,赶忙吐掉了。走到门口时,只见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一推,居然还有些阻滞感——原来是铁锈散落了一地。再伸进脑袋去看看屋里,什么陈设都没有变——开着的抽屉依旧开着,床上的被子和我离开时一样——只是统一地蒙上了一层灰;不时地还能看见屋角上的蜘蛛网,金色的阳光在上面泛着平静的光泽——似乎是重复了几千次,本来已是惯常的事儿了。我还没喊妈妈,就清楚地知道这是白费力气的;可突然又觉得妈妈没有回家这事儿又冷又尖,反而失声地哭喊起来,向床狂奔去,宁可梦中再梦,转入过去算了。可只差一步便要到床边时,一声刺耳的木制物落地的声音让我的梦境灰飞烟灭。我睁了眼,这才意识到我的相框摔在地上坏了。 我手忙脚乱地滚下吊床,在地上持续地翻滚着,顺手揪出了我的全家福。我迅速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掸掉了照片上的泥土,庆幸着照片还完好无损。照片上的我的一家依旧真实,又迷茫得太过飘忽。失神地回头看时,却见星光下的相框里,显出来的竟不是浅棕的底色,而是灰黑的一团儿。 ——哦,天!原来相框里还有一张照片,藏在我的全家福后面!我心急如焚地跑上前去,把相框又捧在了手中,瞪大了眼睛往里边瞧。只见相框里只是一个黑底灰脸的头像,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动物——或者说与妈妈所说的大坏蛋有几分相似;但上次见面时面相太模糊,我确定不了。妈妈在全家福后放了这张照片,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妈妈认为,我敢于摔破相框时,就可以看到这张照片了?可是,我现在完全不懂,一个头像与妈妈没能回到家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那家伙的牙齿太尖,要在我的身子上会很疼——这让我难受至极,把这照片揪出来,揉了个团儿,挖个洞埋好,并在上边蹦跶了几下来确定已经填实了。我反正不想再看到那玩意——这样吓羊,还让不让羊睡觉了? 我晃了晃脑袋,依旧回吊床上躺着,看着上面明亮的星河渐渐西行,也不曾想群星的队伍中可能又多了一个。当然,我也更不会想到,回应我埋下的纸团的,一个真家伙听着饿狼传说,拉着妻子,恰恰夹杂在黑底儿的树林中间的,正往这边来了——铺在他脚下的路,也分明来自星耀呢。 (待续……) 上章说到,我在纷杂的不知所云的知识中间,利用美妙的梦境划出了一方天地,返回了自己当年和妈妈守在一起的精神家园。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装着我的全家福的相框猛然坠地,一张可怕的图片显露了出来,似乎与妈妈的消失有很大关系。只是在夜里披星而来的真家伙,拉开了一场生存角逐的帷幕……请看: 第十二章《懒出来的安全》 羊村的散学欢宴毕竟最是欢宴,校园的装饰都不必说,光说烟花呼啸而上且笑在天上的神态,也显出一群贪玩的小羊兴奋的颜色来。嫩绿色的灌木围在四周沙沙作响,那是有谁藏在里边打闹;紧接着便是一声锐响,准是谁把餐具敲在见底的白白盘子上,意犹未尽了。解放了一般激动的欢呼声在每一只羊的神情中间推来搡去,简直溢出了村外,似乎非要人尽皆知不可的。在这么热闹的时候,也只剩我能在吊床上吹着风扇,心平气和地睡着了——或者说昨夜那一觉,都还是没有睡醒的——因此,我也并不知道又一个早晨的新鲜的阳光已经把静谧的羊村从沉沉的睡梦中唤醒,不必说这错失的欢宴,也更不必说村长终于开始的冗长演讲了。 乘兴而来地,村长首先宣布了一个关键的决定,惹得小羊们不由得一蹦三尺高地跳着步子凑上前去,原本杂乱不堪的校园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一团白色拥着挤着围在村长面前,看起来像是强力的磁石把磁性的小东西给吸了过来。村长得意地看到,废除禁令的效用竟是如此可观,便从容不迫地——因此比以前更慢地——拿出了一张比他的身高还要长的演讲稿,一开头又套话连篇起来。 大概是受不了这可恶的套话囚笼,沸羊羊郁闷着村长究竟要讲到什么时候,一忍再忍地,却还是禁不住自己的犟脾气,偷偷地发起牢骚来。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像一块滞笨的大石头;可边上的美羊羊却听得一清二楚,转过头来正告他:“按村长的速度,至少是今天晚上吧。”不过可能是因为声音刺破了太脆弱的空气,又或是因为沸羊羊的脸色难看得像堆满一片天的灰白的云,村长发现了这议论,便直接切入正题,拿出图片,说起了一种全新的动物——狼。直到这时,大家才终于打起精神来了。 不过嘛,这倒不是因为村长讲得有多么真实动听而是因为图片上的动物,分明是小村长,可爱到极点了,根本和村长说的危险、可怕等等严厉的词语挂不上关系!下边的小羊禁不住捧腹大笑,差点儿岔了气;最可恶的几个居然就直接笑趴在地,打起滚来,弄得村长也尴尬了神态,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挂错了照片,赶忙夸张地转个身子,换了一张。村长为了让小羊们听进狼的危险性,一板一眼地把准备了几百遍的语句又读了一遍。再抬头看看迷惑的小羊们,这才感觉到羊群中间有一个位置还空着——惊愕地一发问,这下可把我给就出来了。 我再抖抖鼻子时,只是感觉到一种不可名状之臭飘进了我的意识——发霉的食物、沸羊羊常年的汗臭,以及我身上因经常不洗澡而保存下来的臭味,三者混到一起都比不上这可恶的气味臭。我霎时打开双眼,这才见村长用镊子夹着臭草站在我面前。惊慌失措的我手忙脚乱地连滚带爬,后退了几尺远的距离,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趴在学校的大地上了。 呼呼,等等。学校的大地?我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自己是睡在村口的吊床上的呀。一头雾水地,我仰起头来,撕开眼前的朦胧,直瞪向了上边那张似曾相识的图——哦,对,这就是我昨晚在相框里看到的东西,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注脚。原来这家伙叫“狼”呀——可是“狼”又是什么东西呢?这下可好,一连串的问号在我的脑子里交织起来,我简直不知道这是哪儿跟哪儿了。 “懒羊羊你居然敢缺席散学典礼,太过分了!”一声怒吼劈天而下,吓得我僵在了原地,都不知道该去看些什么了。紧张的目光游离不定,拼命地寻找着一个可以勉强驻足的位置。村长举起拐杖,直指着我,严肃地呵斥道:“事关安全的讲话你都不听,那么好,我罚你去村口站岗!保卫羊村的安全,你才能弥补这严重的过失!” “唔。”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去,一连串厌烦的词语蹦上嘴里,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摇晃着昏昏欲睡的身子,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欢庆时剩下的纸屑与**,向着它们更稀疏的方向颤去。我就这样“荣幸”地获得了大英雄离开时才能享受的待遇——众羊目送——然而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那玩意还另当别论好了。 可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了喜羊羊的声音,虽然竭尽全力地平静如镜,却还是在语速上泄露了一味渴望:“村长,让我扶他去吧。我看他走路都不稳呢。” 听到这话,敏感异常的我居然就两耳“嗡”了一声,再也不知道村长回答了什么了——或者说这已无所谓了。我有意地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发现喜羊羊的气息居然是浓烈和崭新的——哦,原来——原来是他把我抱到了学校呢!我的心里不禁地流过一丝欲求之而不得的暖流——在被村长怒斥之后,指一定是及时雨一般惬适的第一股,实在让我好受多了。 金色铃铛声自远而近地飘过来,像渺远的梦来到我的近旁,在我身边绵软地如云絮包裹起来。喜羊羊把我的左手紧紧牵住,关切地凑到我耳边叮咛道:“小懒,别让我放不下心哦;还有,小心有狼呦。” “狼到底是什么呀?”我愈发迷糊了,挠了挠自己重重的脑袋,“难道就是我们出村去玩时遇到的大坏蛋?” “可能差不多的吧。”喜羊羊揶揄道,“专门惩罚''不听话''的小羊的。”啊呀呀,他居然加重了“不听话”三个字,似乎是在说我,这可让我有点儿慌呢。全是因为这,我差点直接撞上铁门了——还是多亏喜羊羊在我额前挡了一下。 喜羊羊环顾四周,并不见什么异常:村里的道路依旧平坦顺畅,拥挤的屋子还是攀比着身高;村外的森林仍然青得发黑,直冲着铁门的总是那条光亮亮的小道。意识到短时间内并不会有危险,他松开了我的手,只是嘱咐我专心站岗。见我答应得挺爽快的,他也就沿着大路往村子里去了——不过嘛,这只是表象;这我肚子里的蛔虫根本根本放不下心来,根本不敢相信我说的这话,不久就偷偷摸摸溜了回来。不出所料地看到我呼呼大睡,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伏进了边上的灌木丛,静观其变。 果然今天的羊村和往日是不同了的。也只是过了一会儿——还不到一刻钟吧——就传来了叫门声。灌木丛里的喜羊羊毫不含糊,只一眼就看出了门外的灰色动物不是很一般的——破掉的帽子补了一块儿,裂开的脸颊缝了一道儿,可这一切,都无法阻碍他那精神的眼光。这显然是个在风霜里揉捏出来的强者,即使是拿出一肚子诡计,也丝毫不奇怪。他亲切的声音背后暗涌着杀机,却又那么难以察觉,以致我和喜羊羊起初都没看出他就是照片上英俊的狼,反倒认为是一位普通的来客罢了。 “小朋友。”那声音简直温柔得像天上的白云的,惹得着来客都不是太生疏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听到这声音,被吵到了的我直起身子,且迷糊且毫无防备地咩呜出轻轻的声音。“我……”我还没说出第二个字,就又打了个哈欠,两眼里带着挤出来的一点儿眼泪地,终于回答道,“我叫懒羊羊。” “亲爱的懒羊羊,能帮忙开下门吗?”那来客居然单刀直入,根本没打算欺瞒我。可我昏昏沉沉的大脑却一片混乱,根本不太清楚怎么做才是对的。我挪了挪身子,显出一副要开门的样子。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恰这时,他的嘴角泛过了一丝狞笑,却又是掩藏得极好的;倒是灌木丛后的身影开始蠕动起来,警觉的目光随着那丝儿的笑颤动一下,霎时知道不妙了,便打算跳出来阻止我。 可是极疲乏的我居然并没有向大门靠近一步,只是慵懒地抱怨道:“吵什么吵,没看到有门铃呀!” 那来客似乎恍然大悟,并且极傻气地伸出手掌望门边的门铃上拍了一下。清脆的门铃声从高高在上的羊头标志上亘空扫来,从我身边掠了过去。然而昏睡者的我只是僵坐在那里,除了羊毛微微摇动一下,再没有一点儿动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门铃声一般;反倒伸了个懒腰,又把脑袋像颗椰子似地自由落体地砸进吊床里去了。喜羊羊瞪大了眼睛,看戏一般地简直出了神,身子往前倾了倾,都忘了自己是不是该登场;倒是门外的演员尽职尽责地“哐啷”摇晃着铁门,惊讶加之焦急地盯着这莫名其妙的荒诞场景。 “诶诶!”如这夏天太阳般焦灼且如烟花**般刺激的喊声从门外冲刺进来,“我按了门铃呀,你为什么还不给我开门?” “我只是说有门铃,又没说要给你开门……”我默默然道,声音里的厌烦仿佛是从睡梦里飘出来的,因而无力得像夏风里的墙头草一般,欲飘去又勉强地歪立着。 “——你!”那家伙居然就火冒三丈,毛发蹭地一下蹿成火一样烧着的,帽子都不得已地往上跳了一下。 “我没钥匙。”我大意地草草回复道,继而沉沉地补上一句,“钥匙在瞭望台上。” 那家伙听到这话,可激动得结结巴巴了,眼睛里的光辉也和天上的阳映衬着,亮得无与伦比了。“你、你、你快去拿来给我开门啊!”他居然把身子往前倾了点儿,脸都直接贴在了铁门上边,张开的毛发灰黑地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实在是迫不及待了。喜羊羊愈发觉得奇怪,觉得有大事要发生,竟直趴在了地上,目光只管把这来客钉在了铁门上;双手却按压在地上,狠狠地扯过去,拔起一掌的青草,塞进嘴里嚼着,却并不咽下去,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 然而我可没有意识到任何的不对劲,只是依旧躺着,侧着眼睛看着那呆瓜,有气无力地最后给出一句“我懒得拿”,便直接睡了过去。我就任他叫呀闹呀,就是啥也不知,啥也不晓,即使烦我者不烦,厌理者不理,一切敢吵我睡觉的,统统都是大坏蛋的那流儿,都会被大英雄赶走。正是如此妙绝,那家伙终于没了力气,毫无办法地掉头蹿进了黑森林中。黑灰色一瞬间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了。 睡得四仰八叉的我哪里知道偷看这场闹剧的喜羊羊已经由于笑瘫在地而被嘴里的青草呛住,从而够呛;当然更不知道我甚至由于懒出境界而被自己的“智举”保护,从而保全。满村的青草摇得烂漫,甜味的阳光在身边绽开,我依旧像睡在摇篮里一样,是小小的我,安适的我,生活在梦的边缘的我;不过要是当时我再不懒那么一点儿,再不昏沉那么一点儿,再不单纯那么一点儿,那没我就可能真的会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哦,对,说钥匙在瞭望台上是我故意找的借口,当然是骗他的——打开村门,然后…… 哦,天! (待续……) 上章说到,我由于一觉睡过头,缺席了散学典礼,而被村长罚去村口站岗。虽然对喜羊羊有过承诺,我依旧死性不改地睡起了大觉,也因为太懒而没有给一位很怪异的来客开门。直到后来,村长揭开了真相。事态开始紧张起来,我们又将何去何从……请看: 第十三章《说散未散》 一道灰色的闪电划破了黑森林多年未变的死寂凄冷,一座紫色古堡尘封的大门又一次被支开偌大齿缝。飞溅的沙尘心急火燎地从这狂躁的家伙脚下逃走,抱着大树咆哮的面孔,又惊慌失措地跌在地上,摔散得流离失梦。灰尘与蜘蛛网爬入大地之中,被封锁了太久的回忆终于涌上心头。紫焰的灯火,如神圣的宫灯似地逐一跃起,映得墙上的沟壑清清楚楚。那灰黑的家伙,摸了摸这陈旧的古墙,一心的沉重。 饿狼传说果真不假……五百年了,以至于这些羊居然真就会不认识狼了;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排斥异族——大概羊族必须地一贯如此。正是因此,我不得不拿出羊皮大衣,且辱一世英名了。他侧过脸来,往模糊的镜子上看了一眼,整了整羊毛的走向,大概是伪装得妙绝,心满意足地飘进黑森林张牙舞爪的枝桠间去了。 青青草原的一大妙处,亦莫过于十里不同天了。此时的羊村上空还直挂着炎炎的夏日,植物蒸腾出来的水汽挤得整个村子东摇西晃:大路偷偷挪移几微米,小屋故意向大屋仰了一丝儿,而大屋又错意地让了个路。我的风扇咕辘辘地不知疲倦地转动着,直对着边上的灌木丛,让树叶也分了一杯羹了。不过嘛,好景不长,一只小羊从里边咳嗽着打着滚出来,把这些树叶一并碾破了。好容易吐出了一堆儿草叶渣,因缺氧而迷糊的视线又分明地见外边迅疾地扑来的一片白色。他赶忙把眼珠子一轮,视线的焦点凝固在了铁门外的一只陌生羊——一位大婶——身上。 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并急忙地问:“大婶,您找谁啊?” “我是你们村长的亲戚。”那大婶开口便不拐弯,和刚才那叫门的不速之客可真像。 喜羊羊听此,不禁心中略有一丝儿担忧掠过,便直转身,狂奔向散学典礼现场,正如空中飘渺地所言,找村长去了。门外的来客紧紧地呼叫两声“开门”,两手攥着门上的铁杆,失望地慢慢地滑脱下去。看来,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呢。那险恶的家伙偷偷一笑,早已胸有成竹了。 并没有过多久,喜羊羊就已经返回了门外的神秘人物面前,只是等着村长慢慢到来了。一分钟,一刻钟,一小时,这里只是安静得像是三更的夜,谁都一言不发,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东西,以致渐渐西斜太阳的脚步声都是破坏了气氛的。终于发狂了的,门外的恶魔抱怨着跳起来:“你们村长怎么这么慢啊!” 喜羊羊瞥了这蹩脚演员一眼,心中有数了——这家伙有问题!因为所有认识村长的羊,必然知道他是以慢条斯理、慢不可言为名的。或许这样的演技能够骗过一些漫不经心的羊,但要骗我,也太过于愚蠢。喜羊羊只是把视线挪向了终于来到的被蜗牛赶超的村长,智慧的金色铃铛嘲讽地尖叫一声。 正当村长犹疑不决地和这奇怪大婶确定身份时,喜羊羊冲到我身边一把抱起风扇,直放在了铁门边上。果然不出所料地,门外的家伙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捂着自己的身子,却还是没拉住羊皮大衣,“唰啦”地炸开了蓬勃的灰黑的毛发——这下可见了他那奇怪异常的本来面目了。喜羊羊就满意地关停了电扇,看着边上跟着村长的美羊羊和沸羊羊一起瞪大了眼睛。 “他……”美羊羊撅了撅嘴,不满地指责,“他一点儿都不像我们。” “根据他的特征,毫无疑问他是一只狼!”村长翻着手里的动物图鉴,严肃地补充说明。 “狼——?!”三只小羊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而门外的家伙却得意极了,自傲地宣布道:“没错,我就是灰——太——狼!”还故意地挺起了身子,一副所向无敌的模样了。 可不料不见世面的小羊岂会怕狼呢?沸羊羊居然把手伸出了铁门去逗这可怕的魔怪,只见人家狠狠地一口咬来,沸羊羊才赶紧缩了手,心有余悸地说:“他想咬我啊。” “当然了。”村长不知怎还有这样的耐心,来说这可怕的宿敌,“根据书上的记载,狼不但会咬羊,还会吃羊——就是我们!” 边上三只小羊脸色渐渐地发青了,喜羊羊还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啊,吃羊!天下居然有这种可怕的行径呀!!不过喜羊羊亦不愧于他的智慧之名,仅一秒钟后,他就冷静了下来,像个领袖似地吩咐道:“沸羊羊,你带着村长先逃吧!还有美羊羊,也跟着离开这里!我来对付这家伙!”话音刚落,他便直面着灰太狼,假意没听到村长在被拽走时继续补充的先辈被吃的血腥历史。喜羊羊只是一边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灰太狼,一边点燃一支鞭炮,作为“礼物”赠与了这坏蛋。 结果可想而知,轰天的巨响过后,只剩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其余再也没有了,包括不存在的狼毫。倒是这巨大的响动把我吵醒了,晃了晃脑袋,直起身子来看见喜羊羊居然莫名其妙像个英雄似的站在金红色的夕阳下,后怕的毛发还在震动,搅在冷热不均的空气中。我忙翻身落下吊床,出离惊诧地喊叫道:“喜羊羊,发生什么了?” 喜羊羊转过身来了,战栗地转过身来了,紧张地、害怕地。往日里最快的他居然几乎与村长同速地踱到我身边,用充满担忧的语气轻声告诉我:“小懒,狼来了。” “喜羊羊别这样兜圈子了好吗,一圈、两圈的?!”我莫名其妙地一语双关了,既是叫停了不住地绕着我转圈的他,又是叫他说话别卖关子了,“狼究竟是什么呀?弄得大家神经兮兮的。” “狼——”喜羊羊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告诉我算了,“会吃羊!” “不懂。”略略停顿一下地,我迟疑地摇了摇头,迷惑地盯着他,又重复一遍,“我不懂吃羊是怎么回事。” 喜羊羊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身上掏了起来。“小懒,我打个比方。”他一边说着,手里居然就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个——青、草、蛋、糕! 我的两眼骤亮,且不管他还要说什么,一下子扑上前去,夺过美味就塞进了嘴里,却又听:“假设你是狼,那么这个青**糕就是你了。” 喜羊羊好语速!话讲完时,青**糕恰卡在了我的喉中,霎时意外地像是坚硬的石头。我仿佛被噎住,实则感觉自己在吃自己似地害怕起来,面目大概是扭曲得狰狞过度。我慌忙地咳嗽着把青**糕吐到了地上,却又由于太过于用力,自己也仆倒了下去。 我怔怔地盯着地上支离破碎的青**糕,分明地感受到被狼吃掉的可怕后果了。脆弱的躯体亦不过如此,被锐利的牙齿撕裂成千万挣扎的碎片;更多的景象则更不可以谈上半个“设若”,即使不流鲜血只是空白也如此之惨不忍睹。心慌意乱的我苟且空无地求取一点儿安慰,带着哭腔低哑地问:“那,那我去了哪儿?” “不见了。”喜羊羊盯着我泪汪汪的眼,口中泛上微苦的唾液,勉强地咽了下去,忽而又垂下了头,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事实,“对不起,真的。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可怜地咩呜一声,只管把头埋进了青草里。这思维原先还勉强是分明的,现在已然全是乱了天的乌云了。狼,吃羊,照片,昨晚,还有离开的妈妈……记忆的碎片一块一块地拼了起来,原本毫无头绪的线索居然就连成一条线了。当最后的一句话恶毒地牵连起来的时候,我思维的天空骤然轰开了一道闪电;身体也如被雷击似地抽搐一下,霎时疯狂地撕扯着眼前的草与同样新鲜的字眼,又寒心地软了下去,恰如一只死羊了;连竖起的寒毛被风戏玩的颤抖,都逼真得吓人:我分明确实已然在那个真相降临的瞬间失光地殒灭了。 喜羊羊本就不料如此严重的,慌喊着我的小名,竭尽全力地把我从草地拽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他恐怕地瞪大了眼看着我,如同面见了一只恶狼且饿狼似的,“小懒你没事吧?!” “这是真的。我知道这是真的!”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震撼中,两手像抱着颗陨星似地紧捂着头,眼泪也奇袭般飞过了脸颊;忽而又咬了牙,幽幽地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晃晃脑袋并竭力说服自己这一定绝对地证据不足,妈妈未必葬身狼口。数秒钟后,我终于狠狠挤了泪,终于昂起了头,也终于大声地、嘶哑地喊出几个更加声震寰宇的字:“但我希望这不是真的!!我相信这不是真的!!!” “小懒,你是指——?”喜羊羊见我空前地激动,不禁如入缭绕云雾之中,感觉连自己的尾巴都摸不到了。 “——散学了吗?”我依然略哑的声音突然又怪异地静了下来,对这问题似答非答的。 “散了。”喜羊羊实事求是地答。 “真的散了吗?”我两眼里闪着灵性与渴求的光芒,故意地又问。 喜羊羊显然懂了我的意思,与我相视一笑:“其实也没有。”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依偎在朋友身旁,望着长长的路上夕阳金红的光往远处挪移去了。没错的,大肥羊学校关上门了,可是我和喜羊羊并不会因此撒手,各奔东西;妈妈的气息几乎散尽,可是我和她并不会天涯无觅,情分意离;新来的贵宾已经不见了踪影,可是他也能告诉我秘密的消息,随风传递;夕阳的路也很长呢,会把一切都偷偷演绎,译成谜底。我将求助于星河,求助于英雄,求助于记忆,抱着萤火虫般飞翔在天空的星,抱着我曾经、现在与未来的一切,亦说散未散,说离未离。 (待续……) 上章说到,灰太狼的到来使“狼吃羊”这一事实显露出来,旋即暗示了我妈妈的结局。不过我认为“证据不足”可以驳倒一切的悲凉,非但不信,还用精神把世间万物的距离抹去了。终于把灵魂寄托在星河的我又等来了新的消息——一位新同学,将以夏末暖阳的气息走近。请看: 第十四章《夏末暖阳》 歪了轨道的星星战栗着身子,从羊村广阔无边的天空上扭曲地滑过去。我好奇地睁大眼睛,竖得直直的耳朵捕捉着风儿说话的声音,却又模糊得实在分辨不清。六岁的我已完全可以坐在椅子上,枕在桌子上,静静地观星;却幼稚得不知道,星下浮土堆里的黑影,嗫嚅窸窣的秘密。 你从哪里来?你是哪一族的羊?你还有没有亲人,有没有牵挂?村长盯着眼前这只突然来到的小羊,急迫地想知道所有这一切信息。如果你还有家,我将尽力帮你完成团聚;如果你还有朋友,我将竭力让你完美回去。哪怕一点点信息在手,村长也能帮到你。 面前斜挎着爱心形的粉红色斜肩包的大块头沉默得像岩石,像被千万年岁月凿成的雕塑。她一直迟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忽而按着脑瓜冥思苦想,可终于还是只剩下冰冰凉的“我不知道”四字。 村长接二连三地叹着气,望向自己实验桌上的一大堆仪器,方觉回天乏术而已——面前高大的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单单除了自己的名字。刚刚是在这天下午,村长发现了滚落山坡的她——那一团颤动的白色由于足够健硕而扛住了对地的猛烈拥抱,除了头痛和大脑里全白,并无大碍。可到了现在,她才知道一切都已经离去,并且毫不回头,不赏一个眷恋的眼神。 “暖羊羊。”村长失落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语气微微地有点儿沉,面色淡淡地有点儿白,只是怜悯的心让他不可以拒绝这个孩子,“羊村冒险地再留下你。希望你可以和另外四位同学一起,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学习。” 暖羊羊并不曾犹豫。失忆让自己不得不迅速抉择这个新的世界,不得不重新地、赤子一般地再活一次。她点起头来,竟让实验室抖三抖,又叫青草地伏一伏。“谢谢村长,我一定会为同学们做模范的!”说话的语气也分外的真诚,像一个合格的大姐姐。 “暖羊羊你回新屋休息吧。明天你跟我去学校,我有工作安排给你。”村长拖了拖因头上冒汗而略微滑动的眼镜,语气很平淡地说。然后他便只看着那硕大周正的五官渐渐地吞噬进外边的黑夜中,随着实验室大门最后一丝缝的闭合,突然很不坚强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翌日,村长并未如以前一样早早到校,尽管这天是选班长的重要日子。这下全在意料之中地,教室彻底炸开了锅。椅子当台阶用,桌子当地面用。喜羊羊和沸羊羊一个恃着智慧,一个仗着力量,不由分说就掐起架来了。目光在空气中碰撞着、反弹着,似乎可以听见电火花的声音“哔哔剥剥”地响着。唉,他们俩也真是,平日里好好的,争个班长之位就这么剑拔弩张;原先知道的对方的所有缺点,也成了把对方赶下台的诸条理由。一个喊“调皮”,一个叫“蟑螂”,声音织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毛线,真的又乱又繁又臭又长。都不会学学我好好睡一觉,看星河的茫茫、往事的飘。 黑板上的“正”字,两边对应刚好,谁也不多不少,上下总分不了。还要多么无聊,还有几轮投票,计票的粉笔划拉太急忙,粉尘在美羊羊周围飞成朦胧仙子的怀抱。好在门外**咳嗽声霎时来到,计票的粉笔恰好发了抖地断掉。桌子霎时找回了做桌子的尊严,椅子刹那得到了应有的对待——争得热火朝天如同盛夏的喜羊羊和沸羊羊居然瞬间就规规矩矩、服服帖帖地坐了回去,随后美羊羊也撤回了座位上。我眯的眼睁开一下,不是滋味地笑笑。 “大家都别争了,我来给大家介绍我们的新班长——”村长走上讲台,把头转向教室的门,喊出了那个名字,“暖羊羊同学!” 我霎时惊醒,好奇的眼望向了堵在门框里的一个大家伙。她的毛发并不太像是我们棉絮一样的毛发,并没有那么柔顺,可能是羊族里的另一种羊;她的双手巨大异常,全不是个美羊羊那样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还没想完,门框居然就向里边倒了进来,轰地砸在地上,碎裂开来,炸开不计其数的碎石。别说我们这几只小羊吓得赶忙用桌子做掩体来避免受伤,连见了世面的村长都本能地回避了一步。 混浊的尘埃慢吞吞地向墙角爬过去,我只是眼都不可以睁开了。尴尬的大块头似乎感觉自己闯了祸,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起歉来。那个声音不如美羊羊的娇气和甜美,却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力量,突然变化了这夏末秋凉,亦擦除了浮土堆的迷惘。 “对不起村长,我把门挤破了。”她依旧如昨夜,憨厚、老实、诚恳,语调没有跳啊跳的顽皮模样,“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要不补上——”她忽地旋转了眼光,自去看依旧掉着粉尘的墙壁。 “不用了暖羊羊,你来到这儿,教室门本来就要扩建了。”村长急忙止住她,认真盯着她说,“这件事也不要你操心,只要你能管住你的四个同学就好了。”村长说罢,转而望着下边呆若木鸡的我们,一个个地瞪着眼睛,都不会眨了。 大。好大。真的好大的羊。站在面前的巨人双拳紧握,稳稳地、认真地盯着自己这些又矮又小的同学,恰好比“一览众山小”之感。最会偷懒的小羊摆出一副精神抖擞的神态,攥着一支铅笔摁在纸上,笔直的坐姿宣告着时刻准备听讲;调皮鬼收起鬼脸,向前倾着身子,双手正捏在金色的铃铛上;最野蛮、最爱仗着力气横行霸道的小子仰视着泰山似的,气息温和,态度谦逊。“难以管教”这词栽在小羊们头上,其实亦只是某种说法,而非一条定义。也许我们在一些本就无关紧要的地方,如行为、语言等表现上并不那么讨人喜欢,但这丝毫无损于我们的真心意。最爱美的羊也时常把自己弄脏,最爱笑的羊也经常任自己哭泣。 认真,是我们欢迎班长初至的最佳方式,譬如秋天欢迎落叶,梦境欢迎现实一样,视后者如魔鬼般强大,继而视之如英雄般伟岸。当一只羊拥有狼一样的力气,总让羊不禁怀疑其是否还有一颗羊的玻璃心——一切,将由未来说清,暂时也只能待定。而事实,也说明了她自己。甚至不仅限于“压死”灰太狼时的泪,甚至不仅限于相识蕉太狼的笑,可又何必是那一样的秋风里盘羊夜聚的古号,让取与舍如此寒凉。 算了吧,这一些。此夏已经末了。她坐了下去,椅子散架的声音紧接着重重跌倒的沉闷。不知健忘的她是否仍记得,抑或像遗忘其他过往一样地遗忘? 不过,亦没什么。我们的笑,反倒是给一个遗失的灵魂的最好肯定。纵令过往已空寂得不剩丝毫,她的名字,生来拥有的那一部分,已在夏末的空中点燃一颗温暖的太阳,浸透了藏在每一草、每一树、每一露珠、每一虚土中的我们,也同样反射出她的灵魂,高蹈于这片草原上。 (待续……) 上章说到,暖羊羊因失足滑落山坡,被村长所救。由于她摔得失去了记忆,村长难以送她回自己的那族羊身边,便只好将她留在羊村,并在次日将她送到学校,任命她为我们的班长。我们与灰太狼的斗争将由此升级,更多的强者们涌现出来,我也终于在这愈演愈烈的闹事中成为了三只齐心协力的小羊之一,在整年没干出一件大事的空洞里找到了一点儿存在感……请看: 第十五章《三剑客的荣耀》 “可恶的小羊们,我一定会回来的!” 清脆简洁的平底锅一声哐响,一个讨厌的灰色影子直接飞出了狼堡,把这我都要听腻了的台词挂在深黑的半天上,然后直往我金亮的星河去了。原本焦急地飞奔在黑森林淡淡光芒浸出的澄明小路上的我也故意地停下了步子,捧腹大笑之后,又指着天上的那个灰影,埋怨他居然又跑到我那高洁的星河上,惹得星星们都烦了。星光在黑压压的树枝间闪闪烁烁的,又在我眼里像波浪一样悠悠地晃动着。瞧我说坏蛋都要被大英雄赶走的,可一点也没错嘛。 这是灰太狼大叔第一百二十八次接我到狼堡“做客”,可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被接回了家。我可不想睡在狼堡;我也不想和灰太狼夫妇共进晚餐;更不要说成为盘中餐,再也不醒了。那里太过阴暗了,没有甜美的鸟叫虫鸣,没有幽微的青草香气,更没有清脆的铃铛声——而现在这铃铛声却响在耳边,催生着边上同样美妙的万籁,发出窸窸窣窣的攀行的声响。忽而这铃铛声停了下来,四下里静得只剩一串笨拙的脚印敲打在大地这鼓面上的沉浊声音,原来是断后的沸羊羊挂着彩飞奔过来了。喜羊羊转过了身,盯着这次的沸羊羊勇士,赞许地微笑致意。 “喜羊羊,你瞧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么狠地撞进狼堡啊!”沸羊羊喘着粗气,又透着凉气地埋怨着,双手揉着头上的包子,一副呲牙咧嘴的神态,“哎呦,疼死我了……” 喜羊羊听沸羊羊这么说,似乎并没有太过于纠结。一阵疾风似的,这腿脚利索的家伙就闪到了我的身边,摸着我的脑袋说:“沸羊羊,你不是想像刀羊前辈一样来勇敢地救小懒吗?现在你成功了,还有什么遗憾呢?——小懒这次可是一根毛都没掉呢!” 沸羊羊想起威武的刀羊前辈,大概觉得喜羊羊这一夸奖也太过于高了,耸了耸肩,闷着头走上前来,也并不回话。空气霎时尴尬得不会流动了,像死水堆的湖泊,黑乎乎的,叫我喘不上气来。为了不被逼得窒息,本来并不打算插嘴的我急中生智,晃着脑袋笑起来。“其实还是掉毛了呢。”我迎上喜羊羊突然惊讶与担心的双眼,迅速又接了一句,“不过是自然掉下来的。” 两只小羊紧绷的脸突然舒展开,忍不住笑出声来。“小懒,你调皮!”喜羊羊一边不正经地假意责备我的顽皮,一边拽上我的手,又是一阵反向的疾风,往羊村去了。 这事儿的前奏其实是在前几天的早上开始的。那天早上呀,村长在给我们讲一个羊族英雄的故事,说那英雄在当年以一敌万,说他救全羊族于狼族掌中,说青青草原和西域,羊村和遥远的西域古城。正当这时候,暖羊羊居然就扶着一个晕倒在村外的年老刀客走了过来。可更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村长和那刀客居然是老相识,互称“一棵草”“一枝花”,继而村长便宣布那刀客就是故事里的羊族英雄——西域刀羊。起先看着那一把老骨头,摇摇晃晃而又时常给我们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我们并不十分相信——譬如很想做英雄的小飞机,眼睛都看直了,透出怪怪的狐疑。可是当那头顶的花朵被灰太狼失手拔起,封印解除时,前辈突然就带着我们摧毁了狼堡,并把羊村又砍了个一团糟。直到喜羊羊冒险利用地势把花插了回去,羊村才总算安静了下来。为这一闹,刀羊前辈也甚是羞愧,一边道着歉,一边又远远地扯到了他的徒弟——小刀羊身上。我们打心底里庆幸刀羊前辈没把另一颗灾星带来——不然真是要翻了天了。就此不久,刀羊前辈离开之后,羊村的重建工作也不得不开始。而灰太狼居然就乘虚而入,把熟睡着躲避工作的我给抱回了狼堡。还好喜羊羊发现及时,让沸羊羊利用巨型弹弓撞开了墙,我才终于能回家了。 话说那灰太狼大叔,自一开始被我骗了一回之后,一直被我们耍得转圈儿。尔后暖羊羊到来,他居然还遭了个“泰山压顶”,演了一场诈尸戏。至于他今天出手竟如此下劣,我只能说他呀,活该被喜羊羊骗,活该被暖羊羊压,活该被老婆揍上天! 这一天的事儿倒是随着全村羊的渐渐入睡而结束了,可是刀羊前辈的各式壮举真的就在我们这些小羊的脑瓜里生根了,根本不是几天的时光可以抹去的。恰恰相反,正如流水哗啦啦地拂去河床底部的小沙子,最重的那块石子儿总是在潋滟的波光中愈陷愈深,乃至镇入河底,像一颗与河流共生的宝石。正是如此地,那个潇洒强悍的影子就一直映在了我们心里,直至一天早上,太阳还在准备露脸地用金红的光渐染天边翅膀一样淡然的云朵时,疯病突然发作了。 我正梦着淡黄的星河上边,一个硕大的青**糕突然失去了平衡,长出翅膀向我这边飞来。心急如焚的我一蹦上天,两手一伸,很勉强地抓住了那宝贝,继而毫不犹豫地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可不料非但没咬动,脑袋上还一阵嗡响,继而苦味的口水一下子泛到疼得发麻的头上来了。正害怕着蛋糕居然会打我,一阵天旋地转的摇晃又把所有的图形扫了个干干净净,我连个落脚点尚且没有找到,就无奈地跌回现实来了。我半睡半醒地睁开眼,居然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像个坏人一样地覆在我上面,便下意识地惊叫一声,一骨碌缩在了床尾,乃至整个身体都小了一半。这时我才意识到,那梦里的头疼并非任何的臆想,反倒全是现实所在——哎哟,那黑家伙是谁啊,怎么可以没事就打我呢?!——啊,可千万不要是…… 选课 一啊,yt月个安e…… 屋子上方的橘黄色小暖灯还是比我的思绪更先明亮了起来,光辉直接支开了窗外阴沉沉 的黑暗,淡淡地如雾层一样降落下来。这下我可真是如被大英雄所救地舒了一口气— 想象里该是冷笑着脸面的灰太狼大叔的位置上,沸羊羊揉着无端盖上齿印的手掌,且郁 闷且压低声音地说:“小懒,你居然咬我,真是找打啊你..….” “什么啊,沸羊羊,今天你怎么这样鬼鬼崇祟,像灰太狼似的?”我操了操头上新鲜的 包,更加无辜地咩鸣着,“这么早来叫醒我,你怕不是想干件大事吧?说不定—还是 “读,轻声!”沸羊羊凑上前来,狠拽着我的手,似乎是叫我不得不听话,“我想,我们 联手,整一下喜羊羊—” “为什么啊?!”我抖了抖鼻子,眨巴着眼睛,并急忙不解地问。 “小懒啊,你看,现在全羊村,都把他看成刀羊前辈一样的存在,简直是不败的神话 呀!“沸羊羊炯焖的目光逼视着我的眼,严肃而动真格地说明理由,“别说你一直是在拖 后腿,连我都几乎没有出风头的时候。今天大家要出村去玩,只要我们让喜羊羊失败一 次,然后我们再去帮他——嘿,动动脑筋,那我们就是救了英雄的大英雄啦!” 我的眼睛眨呀眨的,突然闪出星光来了。咦,这提议,听来还真不错的嘛!到那时,喜 羊羊也会知道小懒可不是个只会撒娇的白球儿,而是很厉害的呢!于是我兴奋地握紧了 朋友的手,急忙地出口一句:“那么,谁能让喜羊羊失败呢?” 这下我们俩都沉默了。村长—不行,村长本身偏爱喜羊羊,不会找麻烦的;我们— 不行,我们可没有骗得了那双明亮眼睛的本事;村外的小动物们—不行,无冤无仇 的,没理由闹事.……最后,所有安全的方法都被一一排除,我和沸羊羊忽然心里坏坏地 一痒,宽异口同声:“灰太狼嘛!” 做大英雄的准备工作自然是被积极地飞速推进着。在大家游玩的必经之路上挖好陷阱, 继而把地图的比例尺都精确得夸张。在把一张标出了所有信息的地图放到狼堡门口后, 我和沸羊羊迅速返回了埋伏地点,只等着给大家演一出好戏了。 太阳眯着眼,鄙视地盯着石头后边的两只小羊做着白日梦,等着朋友栽进坑里来闹事; 又或许实在看不下去,自顾往夫空更高处昂首髓去,把什么都撒下了。中午的青草地也 意外地干燥起来,我只好伸着舌头来捕捉飞在空中的水汽解渴,可不料还是枉然;身边 的沸羊羊也是同样的一身臭汗,死命地挤进石头底下的那块被阳光吃得越来越小的阴 影,差点叫我滚出去晒羊干。正在这时,上空突然就有一滴滴的甘霖及时地降在了我头 顶上。我还是欣喜着的,一脸蠢且呆萌地抬起头来,却霉时失魂落魄了—我天,上面 那张灰色的刀疤脸,正盯着我们流口水呢! 我害怕地忙往外滚,这才让沸羊羊迟钝地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他惊仰起头来,木刻似 的定在那里,春吞吐吐地惊呼道:“啊,啊—灰太狼!你难道不该是在西边的森林里 的吗?i” “臭小羊,你们是把本大王当傻子吗?你们准在那里设了套整我!”灰太狼一边骄傲地炫 耀着自己的“神机妙算”,一边跳将下来,一手一只羊揪起,直接把我们绑在了背上,往 喜羊羊他们将要到达的地方去了。 暑丰丰把1}将要到还的吧力友了。 我可真是感觉自己完完全全中了愚羊节的玩笑,什么准备,什么计划,统统都只换了个 被卖了还一头雾水的笑话。我一边被摇晃得想吐,一边又断断续续地抱怨着沸羊羊出的 可真是什么乌七八糟的馒主意,现在倒好,又把自己抛进危险的陷阱里了。 青草地的边缘,一群羊的影子愈显明晰了。灰太狼其实本可以利用我和沸羊羊挖好的陷 阱把大家一网打尽了,可这家伙千算万算,也不敢相信还真有俩傻瓜会帮他一个倒头 忙。某种可笑谓之“被整敏感症”的东西让他的眼睛像白日里被吵醒的猫头鹰一样,疑神 疑鬼,疑小羊又疑森林。于是他直往前扑去,惊得羊群一哄而散。正当灰太狼纠结于追 捕谁时,一块小石子径直往他“英俊”—至少他这么讲—的脸上飞来,砸得生疼。他 忙向袭击他的小羊望去,果然不出所料—是他口口声声喊“可恶”的喜羊羊! 失去理性判断的灰太狼拔腿就追,而喜羊羊则故意把他往森林深处引,让他更难找到猎 物的行踪。灰太狼狂奔的速度本来也只是强撑着,更何况背着两只笨重的小羊,不一会 儿就被疾步如风的喜羊羊甩了个无影无踪。可是灰太狼只是真的和喜羊羊有私仇了,一 咬牙,把我们扔在树下,用绳子捆了,自己放下负担一身轻地追喜羊羊去了。 眼看着灰太狼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深处,一种莫大的绝望感涌上了我的心头。阳光从树叶 间攒射下来,戏滤地在我脸上跳起舞来;连风声也一致地漠漠,似乎在骂我“活该”。不 更事的我,紧靠着大树,害怕地哭喊起来:“呜鸣,难道这次我真的要被灰太狼吃掉了 吗?”可不料话音刚落,绳子就死蛇般垂落下去,那颗金色铃铛,就这么真切而又出乎 意料地闪着阳光的温度,亮起在我和沸羊羊身旁。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声“快跑”接 着一只手竭力的拖拽,瞬间把我俩这呆若木鸡的一对带上了金光闪烁的大道。 可是,或许是因为我和沸羊羊的迟疑又一次拖了喜羊羊的后腿,又或许是因为时机本来 就不巧,不幸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从茫茫的深绿的树林里“嗨”地飞出了一个绳套,竟 把后边的喜羊羊套了个正着。大惊失色的三只羊盯着后边的绳子未梢走出来的无耻大笑 着的灰太狼,心儿又提到嗓子眼了。 喜羊羊扭动着身子,竭力想把手抽出绳套,可根本没能成功。他又望了望身后因抓住自 己而得愿忘形的灰太狼,知道自己想要逃跑已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心想着自己已 经难免遭罪,他冷静的判断,终于载进了正对着我和沸羊羊的那一声声晰力竭的大 喊:“你们快递!别管我!” 啊?什么?——什么?!本来木然的我像是火烧了身一样地焦躁起来,热血轰然地往脑 袋上涌来,在耳边澎科着冲啊,撞啊,快要喷出来了。发生什么了?那个笑得手抖的疯 子怎么会是灰太狼呢??难道喜羊羊就只是用自己把我们两个算计着他的浑蛋从狼嘴里 换了出来?7?啊,啊—这是什么血腥的交易—而那个小英雄又怎么可以如此从 容?1 一个古铜色的影子擦过我的眼角,直往喜羊羊冲去。这骤然提醒了我,让我似乎从这荒 凉的迷梦中惊醒,如同看见悬崖上的晨曦射到了眼底。我紧随着沸羊羊,疾驰到喜羊羊 身边,狠狠地拉着绳子,像扯着自己的命运似的,不松懈一丝一毫。紧接着一次疯狂的 拽动,一记身躯重重仆地的沉响,一阵金黄沙尘的飞扬,三只小羊已然并肩奔逃,无力 的绳子像根断掉的枯原一样地在后边晃啊晃。如同遭了天大的讽刺的,灰太狼大叔盯看 的绳于像根断理的石腺一地在后迈晃啊晃。则同理了大大的讽刺的,灭太狠大救制看 前边手舞足蹈的绳子,气急败坏地跳起身子,就追了过来。 这里离羊村还很远,要是就一直耗在大路上,我们三个十有八九又要送进恶臭的狼爪底 下,一起遭罪了。于是刚突破森林曲折掩映的边缘,我们就下意识地躲到了原先那块大 石头后面,顺手就把喜羊羊身上的绳子给解了下来。正愁这绳子碍事,搞不好还要暴露 我们仁,沸羊羊突然开口一个提议,甚是胆大包天:“我们在这里把灰太狼绊倒吧!就 用这根绳子,横在路上,叫小懒到路对面去,等灰太狼过来,我们就一拉,看他出洋 相!” “不行不行,这样我们不就暴露了吗?”喜羊羊的反问直抵了这事儿的实质,语气和脸上 的表情一样严肃,“现在这情况生死攸关,不能开玩笑啊!” “担心什么呀,喜羊羊?”我倒是不以为意的,迅速地扯过绳子一头,奔到了路对 面,“这种好戏,还是挺有趣的呢。” 喜羊羊猛地意识到他的两个朋友突然就不听指挥胡来一套,一种不祥的预感不打招呼就 往心里跳来了。眼看着那个狂奔的灰影出现在路上,且愈奔愈急,愈行愈快,五雷轰顶 之感让他不禁双手抱头,除了听天由命,也别无选择了。 十米!五米1一米1 我掐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盯着可恶的灰太狼冲了过来。意识到时机已到,我猛然发 力。 伴着一根钢筋一样结实的东西从地上跳起,灰太狼根本无力回过神来,瞬间被绊倒在 地,一连前翻了好几个跟头。正打算起来复仇呢,地面居然就像是一层棉花似的,突然 一陷,就直把这笨狼吞进黑洞洞的肚子里去了。几声惨叫之后,所有声音都消散殆尽 了。 胜利者的我盈盈地笑着,不紧不慢地渡回了喜羊羊身边,扬起头来看着他,等他好好抒 发一下这场好戏的观后感。一向智慧的他不料自己真是失算了,哭笑不得地一语中 的:“这陷阱挖得可真准!要不然,我们可就都要被灰太狼吃了!” 我和沸羊羊心有灵犀地对望了一眼,故意地说道:“这可是今天早上刚挖好的呢!” 喜羊羊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哇!你们俩突然好聪明呀!谢谢你们救了我!” “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沸羊羊面露愧色,暗暗地道歉说,“我们再也不该为自己 的一些想法互相孤立了。现在我们三个就齐心协力,团结一心,必将战无不胜!”说 罢,伸出右手,放在了我和喜羊羊中间。会意的我和小英雄——哦不,是另外两个小英 雄—把手叠放在了邀请结盟的新英雄的手上。 “在西域,有西域刀羊,倚着残阳,横扫干军;即使到了迟幕,在需要的时候,他仍可 以成为中流砥柱。“喜羊羊仰望天空,**地咏叹着,“而在青青草原,也将有这样一股 无坚不摧的力量,踏晨曦,收夕阳;即使是大难临头,在最巧妙的时机,这力量也能让 嗜血的魔鬼心惊胆战。我们三个—非常恰好的三个,就在这里,相对于刀羊前辈之 名,结盟为草原三剑客。从此以后,必然让狼族,也怕我们三分!”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什么用处嘛。”我抬头看着太阳正往山那边坠落下去,一种英雄的 感觉扫过全身,实在是空前惬意了。似乎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像雪白的翅膀插在了我身 t术!五木!一术! 我掐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盯着可恶的灰太狼冲了过来。意识到时机已到,我猛然发 力。 伴着一根钢筋一样结实的东西从地上跳起,灰太狼根本无力回过神来,瞬间被绊倒在 地,一连前翻了好几个跟头。正打算起来复仇呢,地面居然就像是一层棉花似的,突然 一陷,就直把这笨狼吞进黑洞洞的肚子里去了。几声惨叫之后,所有声音都消散殆尽 了。 胜利者的我盈盈地笑着,不紧不慢地渡回了喜羊羊身边,扬起头来看着他,等他好好抒 发一下这场好戏的观后感。一向智慧的他不料自己真是失算了,哭笑不得地一语中 的:“这陷阱挖得可真准!要不然,我们可就都要被灰太狼吃了!” 我和沸羊羊心有灵犀地对望了一眼,故意地说道:“这可是今天早上刚挖好的呢!” 薯羊羊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哇!你们俩突然好聪明呀!谢谢你们救了我!” “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沸羊羊面露愧色,暗暗地道歉说,“我们再也不该为自己 的一些想法互相孤立了。现在我们三个就齐心协力,团结一心,必将战无不胜!”说 罢,伸出右手,放在了我和喜羊羊中间。会意的我和小英雄哦不,是另外两个小英 雄——把手叠放在了邀请结盟的新英雄的手上。 “在西域,有西域刀羊,倚着残阳,横扫千军;即使到了迟幕,在需要的时候,他仍可 以成为中流砥柱。”喜羊羊仰望天空,**地咏叹着,“而在青青草原,也将有这样一股 无坚不摧的力量,踏晨曦,收夕阳;即使是大难临头,在最巧妙的时机,这力量也能让 嗜血的魔鬼心惊胆战。我们三个—非常恰好的三个,就在这里,相对于刀羊前辈之 名,结盟为草原三剑客。从此以后,必然让狼族,也怕我们三分!”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什么用处嘛。”我抬头看着太阳正往山那边坠落下去,一种英雄的 感觉扫过全身,实在是空前惬意了。似乎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像雪白的翅膀插在了我身 上,让我在氰氲的薄幕中满跚,且行且感受到阳光照透了身后,于是我正面背面都领受 了阳光,温度也因此沾满了全身。我不用想太多的,只觉奇妙极了。 “是的呀,小懒,—感受到了吗?”喜羊羊向我这边轻轻靠了靠,声音轻柔得像天上金 红着烧的晚霞。 “感受到什么?“我侧看脸怪声怪气地问,好奇地盯着这个老牌英雄的脸上洋溢的舒适的 笑。 “这太阳温暖的光,就是我们三剑客的荣耀啊!“喜羊羊的声音里几乎全是激动了,“团 结的我们,力量就像光芒一样无边无际,精彩纷呈!” 我听这话,似乎懂得刚刚是什么好东西让我飘飘欲仙了,可嘴上却还是骗吃骗喝 的。“得了吧,喜羊羊。”我一边痴痴地笑着,一边轻轻抽出了我的手,“为了表现一下 团结的精神,你今天是不是应该多给我一个青草蛋糕呢?” (待续....…) 上章说到,刀羊前辈的英勇形象促使我和沸羊羊打起了做英雄的如意算盘,结果反而被抓。多次戏剧性的互助之后,成功击败灰太狼的我、沸羊羊和喜羊羊心血来潮地宣示结盟,成为了草原三剑客。我也从中分得了一点儿光荣。然而好景不长,突然出现的怪异虚弱感让我陷入了紧张与怀疑之中……请看: 第十六章《陷害的疑云》 那是三剑客结盟后几天的一个早晨,炎炎的太阳一如既往地占领着整个天空,把脚下的羊村焐成个蒸笼,死气沉沉地烹着小羊的嫩肉。似乎原先活跃的鸟儿也从这儿扑棱着翅膀逃走,消失的歌声为这里又添一块音韵的匮乏,因而更像是某个悲剧的一隅偷隐于这里了。我家门前草地辛苦收集一晚的露水并没有坚持多久就全部逃之夭夭,倒是屋后还不时地有一些水声往下边赶来支援,“滴滴答答”地敲在我担忧的脑门与面前一棵半黄半绿的小草上。我乏力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拔起了那棵烦心的带水的小草,极反常地塞进嘴里闷闷地嚼着,吞咽的动作都有如噎上一样,挣扎般的不自然。我还是目视着天空,并不挪动的:星河在早上已经隐到太阳背后候台去了,并毫不动声色;云也一律乱,并不排队行走,愣是仗着高空张牙舞爪,剑拔弩张。这更是使我烦倦于这一切——唉,好好的羊村,霎时没有可爱之处了。 乏力是一件正常的事儿——譬如运动太久了,总会有想睡一觉的渴望;可是突然乏力,便实在令羊如坠十里雾中,摸不着自己的脑袋;而我近几天早起即是两手酸酸、两腿软软,连拔起一根草来求生的力气都少到可怜,这便更是一件怪事,乃至令羊恐于是否是自己的身体和追求唱起了反调,直往那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叫“生命”的伙计大踏步地来了。继而又害怕地想起早上起床时被事先掀了、甚至时常带着拳印的被子,转而联想到羊村里有坏蛋盯上刚成为三剑客之一的我,以致每晚都趁我睡觉时来整我。于是昨晚,我故意地望着天上的大河虔诚地祈祷,坚持地熬了半个夜,终于今天更难受了——起床看被子上的拳印,密集得惊心动魄:说的好笑些,大概是把我打成一只小梅花鹿了! 我隐隐地感觉有些可怕的东西包围了我;我大概是成了村里的某只羊实施陷害的出气筒;而我一直像活在梦里,不明就里,看不到坏蛋长啥样,也猜不出他在哪里。我一边有气无力地拖着步子,拽着身子,向食堂迟钝地挪去,一边纠结于这胆小的想法可不可以公之于众:要是我说了,准会被骂成“胆小鬼”“窝囊废”;可要是不说,这样一直下去,哪天人家一高兴,让我再也不能睡醒了呢? 我沉着脸踏进食堂时,四位同学早就挤在桌边吃早饭了。休说本身毫无拘束的沸羊羊,就连最斯文的美羊羊也已经让大半个盘子亮闪闪地反光了。见我这才到食堂,四只小羊的表情都是有点儿惊讶的。“诶,懒羊羊?我还以为你早就吃了早饭了呢!”班长抬起脑袋,咽下嘴里的汤水,略含糊地感叹道,“按常理,你在就应该吃完离开了!” “我……我睡觉时……”我一边走到桌边,一边难受地想把心事告诉大家,但终究还是胆小如鼠地,蹿上椅子便缩成了小了一半的一团,转而勉强地解释道,“我睡觉时间太长了,睡过头了。”这才伸出手去,抓过一杯青草汁,略略啜一小口,感觉水似的;又抓起最爱的青**糕,狠狠咬一大口,却又感觉吃了一嘴泥巴,堵在哪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我大概是打瞌睡——或者还是睡了吧,我一言不发地安慰着自己,低低地垂着眼,间或小心翼翼地偷窥着暖色调小盒子一样的食堂。外边的阳光狠狠地拱过小窗,压压地附在桌上,死死地揪住我的脸,让我的心疼疼的。地上似乎有一阵雾慢慢地扬起来,让边上的橱柜呀,盘子呀,窗呀,都边缘模糊了,像是陷害我的凶手,狰狞地、刻板地坏笑着。三朵云在我眼前晃啊晃,仍然是一律乱地,先后飘出门去了。这时这雾又像镜子碎裂一样散失,一种滑溜的东西从我微微发红的脸颊上滚落下来,硬是灌进嘴里,突然苦化了本就难以下咽的青**糕,成了可怕的苦苦饼。我一下子反了胃,把嘴里的美食硬是吐在了桌上;然后往后一仰,赖在了椅背上,垂着泪地,也依旧垂着眼,低低地。 本来便是魂不守舍,更难料莫名其妙的一只手突然地揪在了我垂落的手臂上,让我眼前忽隐忽现的恶魔的身影也突然地闪了出来,恰好站在我身边了。和云一律白的影子让我很是悚然,背上似乎被狼的利爪顶着一般,比起遭遇那还可以避的提前考试,甚至被捆成个粽子放在狼堡,还要惶急得多了。空寂的脑海与外边空寂的空气一样空,惊呼也是自个儿逃出来的:“啊!别杀我!” “铃”地一声铃铛声震颤地拨动着空气的水珠,溅得到处一片狼藉。声音的波痕甩在脸上,恰把我惊醒了似的,木木地盯着喜羊羊,听着他焦急地喊着:“小懒,你怎么了!” 我渐渐地回过了神,大致知道自己并不在梦,便略略地镇定了神情,转而换做一副奇怪与不明事理的神态,任着依旧不知情的哈喇子绘在了口水巾上,还好像真的是写着“无辜”的罢。“啊?”我仍然是陈述了一遍谎言,“我说我睡过头——” “小懒!”喜羊羊突然瞪大了两只眼睛,像灰太狼大叔得逞时似的大声喝道,可是面色却突然白,手也骤地抖起来,“你不可能是因为睡过头而这么迟来吃早饭——以你的性格,吃早饭那可是要命的大事!今天你很反常地食欲不振,是不是生病了瞒着我?!”看他那急样,似乎是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譬如灰太狼来了,譬如实验室塌了…… “啊?……啊!——才不呢!我既没有发烧,又没有扭伤,更没有缺胳膊少腿,哪有病羊这样……呃,然而你也可能不信,毕竟谁知道病羊又怎样……”我一时语塞,驳得自相矛盾、遍体鳞伤,抬起手来在头上挠了挠,继而放出恶狼一样的狠话来,“不信你自己生个病试试!” “小懒,你还是说真话吧,不要有后顾之忧了。”喜羊羊突然笑了,红晕从金色铃铛一层层地泛到脸上,伸手往羊毛里一掏,拿出一支棒棒糖,“只要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棒棒糖给你。” “好,好!”我终于原形毕露,痛快地夺过糖来,扯掉糖纸就含在了嘴里,含糊地断续讲着,“这几天,我早上起床时就感觉手酸脚软,浑身乏力……昨天我又熬了个夜,反而情况更糟了……” “呀!你真是……大惊小怪!”喜羊羊把憋了一肚子的气吐了出来,满心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哪料竟只是一场闹剧,“小懒你这就是晚上运动过量的情况嘛!沸羊羊和我说过,他经历过这样的感觉的,并没有事啊!” “可是晚上我都是直接睡觉的,根本没运动!”我惊慌地吐出了塞嘴里的糖,严肃地指出了可怕的细节,“更何况,每天早上一起床,我都会看见被子被掀了开来,上边的拳印,多得让我简直犯了密集恐惧症!” “什么?!”喜羊羊把手拍在了桌上,金色的铃铛极锐利地惨叫一声,似乎整个食堂骤然蒙了一层灰,寂然得像有恶魔包围,而大英雄居然就鞭长莫及了,“这就意味着,有羊陷害你!太可恶了,明目张胆!!太可恶了!!!” “我也这么——”我开口想表示认可,可终于没说完,激动的喜羊羊又说话了。 “小懒,今晚好好休息。”喜羊羊一边体贴地考量了我的状况,不好好休息恐怕只会不堪设想,至于“过劳死”之类;一边又诚心地承诺道,“那时村长会在实验室,我去找他问清原因。你肯定不会有事!” 我也许是了结了心病,果然蹿上了餐桌,一溜烟地驶过去,一路子杯盘狼藉。杀到餐桌的另一端,我终于一个急刹,咂着嘴似乎还不太满足,依旧把那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着。喜羊羊欣慰地看到,我又恢复常态了——可能也只有这种不正常的“常态”才能叫他安心了吧。 不过言归正传,喜羊羊这一天其实甚是不安逸了。由于我的怪异虚弱仍在继续,危险的信号就像身后的影子一样死死地跟着,无力的感觉在蚕食我的每一寸肌肤,更多的恐慌也难免从我传染给他了。他求取的平静不同于羊村的死寂——那是一种生命安全的静谧,足以让黑夜里的朦胧影子沉沉地安卧。而求取的方法也只有一种——怎么也不能被他忘记的——请教村长,接着做出一些必要措施。 终于星河里闪着金光的太阳沉入水下,把久等了的月亮挤上了水面。夏夜的温度,自然比白天下跌一些。空气里水珠儿的滋味,略略稀释了喜羊羊澄澈的眼里浓稠的担忧;可这担忧却依旧像水中浮游的杂质,动荡不定的。天蓝色的鞋子迅捷地踏入了实验室大门的感应区,灯光霎时亮了起来,似乎掰开了沉重的大门,贯通实验室与一整条廊道了。 “村长,村长!”喜羊羊等到门缝足够大时,便疾风般气势汹汹地卷进实验室,劈头盖脸的问句甚至没有给村长先发话的机会,“小懒——啊,懒羊羊他这几天早上起床后一直感觉乏力,而且被子上也有很多拳印,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村长回过神之前似乎是慌乱地脸色怪异,并赶忙握紧了原先捧着什么的手掌,可不一会儿就又像原先一样,神色慈祥关切起来。“你是说懒羊羊吗?”他似乎是早有所料、早知如此的,并不觉得这很奇怪,“你不用担心他,这对于他是正常现象。他吃糖太多,又整天睡觉,自然而然就会乏力。过不了多久,这情况就会好转了。” “呼,原来这样啊。”喜羊羊长出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转而好奇地望了一眼村长紧攥的手,“那么村长,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呢?” 村长抖动的耳朵捕到这句话,突然地镇住;而原本放在面前的手也下意识地向后挪进了羊毛中央,遮掩着什么。“没什么,只是一颗我刚研制的药丸,还在试验期内。”村长含糊其词地回答,并不打算透露更多秘密,反而有意让喜羊羊移走注意力,“它还很危险,你千万不要碰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啊,村长!那我……”喜羊羊的脸上瞬间转出一副好奇的神态,两眼直盯着村长放在桌上的一支支试管,里边盛着五颜六色的不明液体,想必是这药丸的由来了。 “今天我的实验不用助手了。”村长显然知道这调皮鬼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明说是不要喜羊羊帮忙,暗意却是赶走这颗扫帚星,免得什么又出错了。或许这实验是极严肃的,又或许是极秘密的吧。 喜羊羊比村长还清楚,想要套出一点儿信息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譬如敲碎星河摘颗星星下来。因此聪明的他只是乖顺地点了点头,霎时扑进外边静谧的羊村里了。月夜下小小的影子在银辉里静默地伏在他面前,似乎也同周围没有着急挪动身子的树木一样沉沉睡着。喜羊羊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守在星夜下的柔柔的棉絮一样的心境,并安适地想见:其实这里本没有什么陷害,只是莫名其妙,愈想愈多,愈算计愈荒芜杂,自也成了陷害,怕出凶手了——嘿,大惊小怪,真是不应该的。 可他没看到——再也没机会看到——这时的村长在实验室里,并没有移动任何一支试管,只是打开了手掌,盯着手心里糖果模样的危险药丸泛着诱人的光泽。 “懒羊羊的被子上有很多拳印么?”村长自言自语地轻声道,一阵欣喜的笑不由自主地浮在了脸上,似乎一个老迈而终于光荣的胜利者似的,“看来我已经成功了呢。” 许久,实验室里灯灭;整个羊村灯灭;唯一的灯成了黑夜之上冷望着大地的月,白露一样的光覆在我屋子上的瓦片,投射翕动着远远的一个身影——果不出其然的凶手,正如鬼故事里的恶魔一样,拉着噩梦一般无声的长影,一步步地悄悄逼近手无寸铁、软弱无力的我,来做一个最后决断,免除后患了;依旧是模样模糊,身形闪烁。除了他自己,除了天上的那些祖灵,谁也不知道它深藏于黑夜之中的行走途径,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秘密。 由于太过于秘密,连说不出话的青草和树木也不可以得知分毫——那时它们早已经睡着了。 (待续……) 【先发一部分试试】 上章说到,一阵虚弱感突然袭来,接连几天,把我拖垮了。每天早上起床,我都会看见被子上密集得令我害怕的拳印,进而想到自己被陷害。我将此事告知了喜羊羊,而喜羊羊也觉不妙,去问了村长。村长表面上说着没事,却一直遮遮掩掩,暗地里还幸灾乐祸,居然是一副主谋的嘴脸。虚弱的我终于难逃这一劫——而这一劫,又终于地揭开了陷害的谜团,让我的双手映照了星空……请看: 第十七章《梦中的星,最快的拳》 “咕噜,咕噜……” 小小的气泡从水底小心翼翼地往上爬着,突然着了急的,像被灌了氢气一般,越鼓越大,越升越急,突然往上边一蹿,翻个白眼,破掉了。浑身乏力的我渐渐被这纷繁而模糊的爆炸声催醒,嗅着幽幽的汤水香又无奈地看着自己——哦不,窝囊的大家——又“在锅边”了。唉,要不是我被陷害到了腾不出一丝儿力气来逃跑的地步,我本不打算今天又拜访狼堡的——唉,早知如此,我就不陪大家出来练什么武功了。 话说在我被陷害之前, 村长就开始教我们王八拳法了。可是那哪里是什么武功,速度慢得好比乌龟,招式老土得只适合村长这样一把年纪的羊。拿它去散播萌心的种子,或许还勉强可以;但是拿它去打灰太狼,那可真是把可爱劲儿献到了狼堡,除了可能会使两只狼把大块朵颐的凶残模样改为细嚼慢咽的绅士气度之外,根本不可能修改自己跌进狼族那阴森污浊的肚子里的结局。因此除了我之外——嗯,除了我在睡觉之外——每个伙伴都练出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武功。今天巧遇灰太狼,不料大家居然统统是一回合倒地,更别说手足无措的村长;而我今天早起时终于已经累到了极致,不如还是乖乖躺在地上,免得被揍了吧。 如今的我两手紧攥着体侧的羊毛,两眼尖尖地戳破水蒸气的雾,穿过冰冰的方窗,望着亮亮的星河上,几只乌鸦一般的小鸟慢慢地盘旋着,传来一顿一顿的阴阴的坏笑声。狼堡的景致依旧可怕——或许说更适合狼来欣赏吧——总之我的心儿上好像有狼爪子抓着,一下一下地磨着,每磨一下就闪过一丝血光,流下一行鲜血,让我眼睁睁、活生生地被血淋淋吓死。更不用说,这时的汤水已经跳起舞来,准备迎接倒霉的舞伴了——然而没得选的是,我是最肥的那只羊;毋庸讳言,我就这么成了两只狼视线的焦点了。浑身滚烫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往后蹭了蹭,可终于枉然——狼的鼻孔里喷出吃了太久、已经发臭的青草气,继而狼的嘴角上扬,继而狼的爪子逼近了。 刻满了伤疤的手在眼前晃着,我已不太清楚灰太狼身上的哪一道伤痕是在哪一天被绘制的。耐心的、日积月累的伤,让我不得不仰望这一只真狼——他已经在无数个月夜下,在无数棵大树底,在无数阵寒风里,留下自己逐渐伤痛而顽强的身影。可怜的是,我从不可以亲切地和他打声招呼,也从未有机会在他的身上留下我的大名。我是他的食物,他是我的天敌,一切只是一根麻绳的距离,仅此而已。 我的泪如飞瀑,奔上三尺天空,如井喷一样冲出我惊恐而空寂的眼睛;号啕的哭声,也如焦躁不安的风啸一般,从天而降地把黑森林里的枯叶压入地里,归根而去。而我却不想归根——我其实害怕死,极度怕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害怕最深处的绝望,并细细品尝,如黑水河底泛上来的冰冷的双眼,盯着我自己;而这种绝望,即使是在我意识到妈妈遇难之后也不曾有过。 灰太狼的手僵化了一样地停在了我面前;红太狼抱怨我吵闹的声音随着平底锅一起狠砸在灰太狼的脑袋上,变了形了。灰太狼赶忙摆出一脸假惺惺的怜爱的表情,却更像是在玩弄自己的猎物,让我心头的河堤又崩溃了,眼泪都把地面淋湿了一大片。灰太狼气得快要跳离地面,终于听见斜刺里冲出村长的声音:“给他吃颗安眠药不就行了?” 喜羊羊的刘海儿已经因为浸了太多汗水而低低地萎靡地垂下,而他的脑袋则垂得更低,仿佛狼堡的地板上有他要找到的办法似的。他仍然与众不同,没有一滴眼泪,没有一句求饶,也许是沉浸在一个由天空与草地围抱成的他的青青草原,谋划着空中每一条利于逃生的径迹,一一用飞动的树叶指明。村长冷不防的答话,突然如一把火,一阵大火,烧灭了他心中的世界,把他无情地撵了出来。他的目光因此也着火般急,立刻如离弦的箭一样射向村长;他喘着逃亡般的粗气,用心惊胆战的语调反问:“村长!你这难道不是要让懒羊羊被狼吃掉?!你怎么替狼出主意?!” 村长知道他现在无力也无理回答喜羊羊的问题,因此也并不说什么充满意义的言语。他只是平淡地看着灰太狼黑乎乎的影子渐渐地撤进了紫焰的灯火里,又迫不及待地折了回来。这时候影子也更黑、更猛,更高大地覆压下来。手中的药片白亮亮的,像匕首极寒的光芒在闪动。 【接着后面一些】 我的视线全凝固在药片上,因此紧张的瞳孔也在本就小得快看不见的眼里缩到了几乎消失的地步。将死的羊竭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左右甩着脑袋躲避着饿狼的空袭。灰太狼尝试一阵终于无果,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反被猎物耍了,便目露凶光地突然凑近我。我还在想着被狼撕一爪子会有多疼,脚丫上就突然传来一阵痒,让我忍不住大笑一声,接着一枚小小的东西便砸进了我洞开的喉咙。我暗叫不好,却来不及恐慌,就直接仰面倒了下去。惊慌失措的世界突然旋转、扭烂,浑浊成一整个夜的黑暗,只剩下了星河,在我的身旁缓缓地明亮起来。 村长微微点了点头,慢慢地转向愣愣的心寒的喜羊羊,轻轻地开了开口。他的声音里除了平静,别无他物:“等着看好戏吧。狼堡恐怕要毁了。” “什——”喜羊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刚把反问的句子甩出去一个字,就被我挪动的手掌惊得卡了壳,任整句话摔在地上碎了。众目睽睽之下,我竟莫名其妙地站起了身子,浑身的力量似乎光芒一样向外扑张着;原本结实的麻绳竟然在我几天乏力的臂膊之外瑟瑟发抖,像一条薄薄的纸带,突然炸裂了开来。灰太狼也先是吃了一惊,又赶忙地冷静下来,如凶残的老虎,迅速地扑上前来。 我在梦中的星河里迟疑地站了起来,望着边上一望无际的群星里,一个慢慢的暗影显露出来。它的速度是如此的慢,以致星辰都不动身,叫我看着他都觉呆板。我稳稳地抬起右拳,倾了倾身子,努力地把手臂往身后拖去,感觉有星光的印记附着在这拳上似的。不慌不忙的我只管稳定地向前送上一拳,直接敲在了黑影模糊的脸上。那黑影接了这一拳,惨叫声便如汽笛般往远处拉去,蓦地又淡去,声与影一并不知所踪了。 沸羊羊一直以为自己体力最强,却不料见这般情状。站起来的我闪电般地挥出一拳,竟把灰太狼击陷进对面的墙上。其他伙伴们则更不必说,看得心跳都飙起了车,连叫好的想法都被丢到脑后几万里开外了。我的双眼依旧紧闭着,锅里的水更焦躁地跳跃着,气氛依旧凝滞得像有黑幕罩着。更惊心动魄的事儿在这时发生:我开始向前踱步,静静地向我的天敌走去;而灰太狼也跃了下来,亮出泛着银光的爪子,打出一串漂亮的拳法——银辉在死沉沉的空气里撕出几道杀气,扑着我的脸面而来。 星河上的我稳稳地向前走去,睥睨着那个不厌其烦的黑影从远方又挪进我的角斗场来,群星的影子也随之像拉链打开一样从两脚下分开。金光闪闪的星辰在脚下旋转,贪玩的我已不想一回合就让对手滚蛋,便决心防御一下这家伙的进攻手段。依旧慢的拳里听不出横扫落叶的秋风的快感,反而像是慢到蹩脚的慢镜头,任由我左右摆动着脑袋,逐一躲了开来。我等到对手气喘吁吁,便暗暗一笑,双手突然扬起,如星光上升于掌心,霎那俯冲下来,左右开弓地往那张呆呆的脸上一阵疾袭。笨拙的对手根本没能躲过这狂风骤雨般的敲击,直到我也玩得倦意四起,便顺手一拳把敌人往上送去。 “这……这是王八拳!”喜羊羊惊讶地看着我熟练的动作,逐一分解成了那套慢蜗牛的拳法的每个动作要领,“怎、怎么会这么快!”惊呼声由此在伙伴中间连成一片,只剩下村长欣慰地笑看着我,追上了飞升的灰太狼,又狠狠地一拳从天掼下。轰然一声大响,狼的身体像块饼一样被烙在了狼堡的地板上——连滑动的“滋滋”声也清晰可闻。 我稳稳当当地落在星河上,无趣地看着下边弱弱的对手——发着怵的他再没敢向**近一步,只是低头嘀咕了些什么,便转身逃走了。这下可真是无趣极了,我晃了晃脑袋,把烦心事丢到九霄云外,就“扑嗵”趴在星河上,又无聊地休息了——看看边上,会不会有祖灵呢?我只是痴痴地笑了。 看到灰太狼被吓得牵着老婆逃离了狼堡,伙伴们赶忙给自己松了绑。喜羊羊率先冲上前来,似乎是怕我把自己打疼了,揉了揉我的双手,这才敢把我吃力地抱了起来;我也似乎很领情,并没有扭动身体抗拒他的好意。大家就这样簇拥在喜羊羊身边,簇拥在沉睡得不省人事的我身边,往羊村去了。 月影很静地同大家一起走在白皙的半路上,突然点明了喜羊羊的眼睛,把几天的事儿都看得清晰,终于恍然大悟了。“村长,其实是因为我们不练xi王八拳,你才选择了最贪吃的懒羊羊,给他吃了一粒药丸吧?”喜羊羊依旧保持着说话逻辑缜密的优点,准确地给出了推理,“这颗药丸迫使懒羊羊每晚身不由己地在梦中练拳,这就是为什么这几天他很累;而你不想让我们任何一只羊知道这极其危险的一点,所以你向我们隐瞒了真相。”【暂且用拼音代替】 村长赞许地看着喜羊羊,微微点了点头。这时我也仿佛感受到了些什么,右拳缓缓地往上抬起来。喜羊羊以为我又要发作,恐怖的冷汗一瞬间罩上了双眼;然而只听铃铛轻轻地吹了两个口哨,我就把打开的右手从铃铛上挪了开来,顽皮地咯咯笑着。 “看来这次的实验很成功嘛。”村长见我并没有出拳打喜羊羊,似乎还挺激动的,“药效刚过,拳法也练成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安眠药麻醉了一些神经,过敏状态消失,这拳法就只进攻危险的动物,而不会伤及我们。这样,懒羊羊以后就又可以正常休息,而不会半夜练拳了。” 欢欢喜喜的一天随着日月转盘的一轮而过去了。我终于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竟见大家都守在我身边呢。激动的我迫不及待地开口便想说那个令羊热血沸腾的梦,眼睛里的小星星亮了:“我在梦里——” “打败了大坏蛋!”身边的同伴们异口同声。 我感觉打结的舌头把喉咙堵住了,惊讶得气息都薄了一层:“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看见了呀!”喜羊羊笑着喊道,“蹭”地跳上了我的床,凑到我耳边把村长干的一整套儿好事都说了一遍。 终于明白了所谓“陷害”一事的真相的我感激地望向村长。一只有着远见卓识的羊。他在窗子的外面,淹没在阳光潋滟的风中的草地,倾听着哗然小村庄里的更多精致的希望歌声。草儿轻轻伏下身子,又偷偷立起来。因此他的模样也只是一团微渺的纯白,忽然跃升在绿的上方,又忽然消失在梦幻一样的草地下。神奇的他总是这样,令我景仰,又时常难以触摸到,更谈不上感受到了。 因为触摸他要用目光而非手指。我常常迷失于吃不尽的草野里,化为尘芥中的一粒,无法看到他用充满思量的老花的双眼,总望着从远处翻腾过来的愈来愈像波浪的青草。那里,是羊村的未来。 因为感受他要用心灵而非目光。我往往沉溺于望不完的星河里,挤在群英中的一点,从不见到他在提心吊胆的沉郁的昨夜,谛听着自小屋里边跳跃出来的愈来愈是可信的拳声。手中的药丸和他苍老欣慰的泪一起融化在澄澈的月光里,成为草原上一滴充满爱的晶莹的水,映照着这个梦一样的小村庄。这里,是英雄梦想起航的地方——于曾经的他是这样,于现在的我也是这样——至少现在,我的星河亮得发烧。 (待续……) 上章说到,大家因练了花拳绣腿而被灰太狼抓进狼堡。而村长设计蒙骗了灰太狼,让我打出睡梦王八拳,救了沸水边上的大家。村长用药丸迫使我练武的秘密也随之浮出水面,给我带来的不仅是感动,还有一片更明朗的星空。羊村里播下的梦的种子,开始了奋然的抽芽……请看: 第十八章《初生的星之梦》 羊村各式各样的建筑往中央靠拢,一致地着急着跳上天空,因而逼得太阳都没有容身之地,更别说任何一朵可以切削夏日炎炎的微云了。挤得慌的金色的火球侧着身子,在一条条发了疯似的小胡同里一圈圈地逃回原点,寻找溜出去的路子,终于在傍晚时分冲出了迷宫的出口,心有余悸地迅速拽过黑乎乎的斗篷,在天上点起了些许小心翼翼偷看着下边的灯儿。隐身在黄湛湛的小床上的我很是生了气地没睡着,一边嘟着嘴,一边拽过枕头紧紧抱在怀中;眼睛却仍开着,盯着小得可怜的方窗里盛的那一方儿星河,正用发亮的方式宣布我和它确乎拉近了距离。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证明,我离我初生的梦想已不远了——才不管别人怎么说。 我渐渐地回忆起那片纪元地,冰澄而泛寒的月亮稳稳当当地把光辉滴落在危险的数字“10000”上;**肃穆的星河裹着白云的外衣,渐渐地下沉得更为光亮;神秘莫测的睡梦王八拳把我失重的身体往上拽着,飞掠了尖锐可憎的树杈,直拥进群星中央。这是我再来看看自己的心,也焚烧了小打小闹的烦恼,只是闪着与生俱来的光——星星的光芒。 正是今天早上,我站在同学们中间,讲述这些我昨晚梦境中的亮色。梦的翅膀在我说话时把我往上拽着,让我真的飘离了地面似的。可靠的睡梦王八拳的力量保障让我更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独特能力,因而漫溯在星河之中,不以为自己只是三剑客之一了。闪烁的身边的群星,夹着远行而不可捉摸的影子,让我突然地开了口:“我要做英雄!” 四面合围的出神的听故事的神情突然在这句话飞出之后冻住了,又缓缓地在树荫下依然热的水汽里渐渐融化。瘫痪一样的脸垂下来地,沸羊羊不以为然地哼哼道:“凭什么呀?你这家伙在大多数情况下除了拖拖后腿、吃吃睡睡,啥也不会,时常白日见鬼。你能像其他羊一样正常的话——谢天谢地,房子都会自己跑啦!” “可是——”我听沸羊羊这样发掘我的缺点,心里十分不乐意,因此便直接甩出了我最杰出的拳法,听来充满防御的意味,“我是会睡梦王八拳,能打败灰太狼的!” “我揍你一拳,看你还敢不敢睡!”沸羊羊的话语如劈空的闪电,直击我的懦弱而来,让我简直来不及躲闪,就被轰成了一个瑟瑟发抖的黑白毛球;而硕大如石头的铁拳则更是先发制人,像一只饿狼,向我的头顶上扑来。 我明显地胆怯了,眯缝着眼睛往羊堆里仰,试图躲过这有力的一拳;我是成功了的,然而并不是我自己的行动帮我幸免于难,而是班长不忍看沸羊羊欺负同学,出手接住了这一拳。“你不能这样,沸羊羊。对同学,要关爱才对。”夏日暖阳的光芒始终是流动在她的声音里的,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可感激又可厌恶的树荫亭亭地盖着这光芒,使得这一次居然光怪陆离了,“虽然小懒不如你强壮,不如喜羊羊聪明,只会‘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地享受幸福,但让他想想做英雄的感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太过于老实的话,反而真让我比被揍了还难受。我仰倒在地上,任泥土和阳光间隔地沾在脸上,四肢毫无规律地敲打着地面,在同学们面前放肆地哭喊着:“班长你这不是更加让我绝望啊!”暖羊羊这才迟钝地发现自己的乌鸦嘴又净是在说胡话,瞬间地局促起来,又不知说什么来调节气氛了。 树上一片叶子掉落下来,悠悠地往下飘,往我飘。正好坠落在我含着泪水的眼里。在阳光中亮闪闪的泪托举着一片绿油油的树叶,忽而又侧着滑落仰天的脸颊;而更迅速地,另一边的泪同样被叶子拭去,只剩下金灿灿的阳光了。我把头转过三十度角,盯着边上喜羊羊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别哭,小懒。”我的好朋友把每个字都说得诚诚恳恳,“别忘了,我们三剑客本身就是三个小英雄。你其实本来就是英雄了,还怎么说‘要做英雄’呢?” “哦,不。”我坐起身子,却由于刚刚哭喊过,嗓子还有点儿沙哑,“我想做一个更大一点的英雄——比如说,不停地打败灰太狼,像你一样!” “啊,啊呀,你可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喜羊羊听我又想打灰太狼,明显警惕了不少,语气也严肃一些了,“我可不希望哪天去狼堡,拿回的是一张羊皮!” “这,我……”我只是觉得这既冰凉又尖利,敏感地想开口反驳,却终于啥也说不出。 “其实,这里谁不想做英雄呢?”美羊羊终于也说了话,天性的怜悯如涓涓的水流,流淌在如丝绸一样细腻的语言里,“但是,做英雄不是逞英雄。要是像你这样,被灰太狼抓住了,好可怜啊!” 哦,真是火一样烧着的烦心事——“灰太狼”这个名字,无时无刻不像个幽灵飘在每一只小羊嘴上,更是死死地胶在我怯弱的身子上。它狠狠地扇我一个耳光,宣布着我不切实际的可笑。继而长长的湿湿的舌头在我发红的脸上舔啊舔,阴险的眼睛盯着我一身的嫩肉,寻找哪一块最适合下口——这可想得我毛骨悚然,忽而觉得自己连个猎物都尚且不是,而是个玩具…… 这不是英雄。一点儿都不。或许恰恰相反,一个**。 我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太可笑、太徒劳,只是把头低了下去,用一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腿默坐着,自去看地上碎得痛苦的阳光。喧腾嘈杂的大笑轰然地像颗**一样在我身边爆炸开来,震得树叶颤动着轻薄的身躯,遮挡着我那更轻薄的身影。喧腾的一群羊紧拥着嘲笑一阵之后,终于再没有笑料,因此比我更寂寞地哄然窃笑着散开。星星点点的笑语声在风中散到了遥远的地方,决意地撇下了这阴沉的一树,一荫,一只废羊。感觉暗得发黑,阴得冰凉。 现在是我一只羊,冥顽不化地捉摸着星河璀璨的梦想,假设着自己凌然在深远的天空上,不畏这些讨厌的浮云了。“沙沙”作响的叶子和我敏感的耳朵一样地微微翕动着,倾听着风儿轻幽的话语声。尝试再入星河寻找渡口的我闭上了双眼,像脆弱却固执的泥娃娃一样一动不动地走进自己明丽的内心世界;但这一切又很是渺然与模糊——因为我的无知,我只能看到半块青青草原和说不上名字的几粒星星,而远不及英雄秘密藏身的浩瀚宇宙。 “懒羊羊?”风中飘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戳破了夏蝉翅膀一样薄薄的寂静,轻轻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无精打采地睁开眼来,盯着眼前这只戴着竹蜻蜓帽子的平日里很寡言少语的羊,不禁讶于他为何竟会隐藏在我身边,还让我一直没有发觉。“小飞机,你不要对我说话,”我忽而觉得自己的梦想世界被偷窥了,不禁提防起这可恨的监视者,语气里迸出浓浓的**味,“如果你也是来嘲笑我的话。”嘲笑我的羊已足够多,不缺你一个了。我忿忿地想。 “不。”一直比我还胆小的小飞机重申了一遍他在听刀羊前辈的故事前就已有的那个梦想,“其实,我也想做英雄……” 我的头扬了起来,身子站了起来,仿佛身上一半的重压都被转移了开来。“真的吗?太好了!”我凑上前去,站在志同道合的这只羊身边,突然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我们来比一下谁会成为更厉害的英雄好吗?” “嗯!”同样充满活力的声音短促地回应,一只手轻轻地放上我的掌心,温度既不太冷,又不太烫,刚刚好。 我紧紧把它攥住。 影像飘渺地淡去。我手里紧攥着的柔软物什,原来是刚抱在怀里的枕头。星河上的星星依旧发着金黄的圣洁光辉,热烈却又冷静地看着微弱的草原。其实,这里的每只羊都想做英雄,每一座房子都要自己奔跑;但总是有一些羊耍着滑头,用这般那般的托词说服自己不必追了,终于离真正的大英雄越来越远。冷漠的批判、辛辣的嘲讽总是会在一些地方伺机而出,时刻准备杀得梦想遍体鳞伤。虚假的自我慰藉会在这里死亡,而真正的追求是永远不会灭绝的。我突然坦然地笑了,忽觉星光又明亮几分,包裹着我的羊毛,渐渐地化成一床静静的希望。 (待续……) 上章说到,睡梦王八拳的力量赋予了我莫大的自信,梦想做一个更大的英雄,却被众羊嘲讽无能。在听了小飞机与我同有英雄梦的表态之后,我决定开始追梦。可是不料,不久之后的异界之旅让我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玩物……请看: 第十九章《狱外世界狱中羊》 熹微晨光的白,砸碎深黑繁星的海。几点涟漪绽开,星儿缓缓撤出舞台。我乏力地倚在松软的草垛上,透过吐白的死掉的木窗儿看,最后聊以慰藉地向星河祈求着阴阳离子光球能再来一次妙不可言的旋转,以及身陷囹圄的我能再多保一根毛儿。可恶的灰太狼,他、他竟用阴离子球把羊村打扫得遍地尘埃;可更可笑的是,镇村之宝阳离子光球和阴离子光球碰在了一起,我们虽幸免于立刻变成烤全羊,却统统被送到地底世界,还一直享受着各个锅里泡温泉的贵宾级待遇了。聪明绝顶的灰太狼果然自作孽地放出了恶魔黑大帅,惹得我们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被“请”进这房间,休说和另一只名叫“潇洒”的蛋一起去找光明道具,连保住脖子上的冤大头都成了天大的问题了。 四周爬满灯火的橘红色,不论是守卫还是囚犯都紧紧地扯着死气沉沉的空气,一言不发。沸羊羊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坐在地上沉思的喜羊羊;边上的班长扶着年老体衰的村长,帮助他往墙边摸索着坐下;潇洒哥缩成墙角的一枚小点,背对着所有羊,在地上郁闷地画着圈圈,用以诅咒可怕的随时到来的逼供;而美羊羊的用心却很不一样,捏着手里的一粒小小的种子,似乎是什么宝物般的,偷偷掖着。微笑而温润的火光在我脸上流动着,让我也满不在乎地从身边的草垛里抓出一大把青草,一口气地吞了。我只是觉得,美羊羊在昨天早上找到一粒心爱的种子,本来就正常极了。 因为昨天早上,我们早就重获了自由,继续寻找能够击败黑大帅的光明道具。一路上的景色依旧怡人,乃至明知危险就在身边的其他羊也时有驻足观赏的时候,更不用说美羊羊会有多么想去种植那些花草了。可是不料,只是等到日渐西斜,我们就又落入了灰太狼的爪底下,任他和黑大帅玩弄了。 古古怪界真是太奇妙啦,完全就是在任何一个来此行一遭的游客的想象能力之外的。这里的草能比羊还高大饱满,这里的青蛙能比狼更健硕有力。因此,这里的一切逻辑都一反青青草原的规律,乃至令我心生一种满头大汗的不知所措和恐慌。由于众生灵的尺寸是足够巨大的,而统治者又是一颗黑心的皮蛋,我们完全不可能预测下一小时、下一刻钟、下一分钟乃至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令我们大开眼界的事——抑或是大跌眼镜的事。比如说如今这荒唐的日子里,前一阵子还在好好走路,后一瞬间就被恶狼五花大绑了。 我焦躁与郁闷地站起身来,挤过小眼睛看外边是不是有谁过来,打算把我抓走吃掉——唉,这里太危险了,逼着我都养成了这种习惯。自从进入古古怪界以来,我就像一颗小毛球一样滚到这、滚到那,不时地以监狱为落脚点。正是这样被当作这个世界的公敌,我以“狱中羊”之名,“名正言顺”地进过蜜蜂的锅、灰太狼的锅,以及不明所以地进过更多千奇百怪的锅。各式各样的仇敌把我害怕的哭喊当作笑剧欣赏,也时常把我的肌肤与毛发当作玩具摆弄。可我甚至没空儿怜然地宽慰自己,因为我眼里的一切——这监狱里的朋友们也很可怜。 逃出去!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掠过脑海,在死水上拂起一道波痕。我们离击败黑大帅还有好远的距离,坐以待毙不是任何一个可供选择的办法。更何况,若是煮羊,我被放在第二个,那就没有第一个——最先丧命的,除了我还是我。 木窗外金黄色的光斜斜地仄身进来,总算把火光摁了下去,极富灵性地趴在大地上,刚好连起我和喜羊羊的身体。外面的世界已渐渐苏醒,欢快的鸟语弥漫在天上的空气。微弱却极其明显的花香从木窗外边飘进来,似乎是在宣告古古怪界的美丽——然而我在哑然无声地发着愣的棕土墙里,什么也涌不进眼底。 我顺着光,径直挪到了喜羊羊身边,弱弱地压低声音,防止被守卫听见:“喜羊羊,我们有什么办法逃出去吗?还是外面的景色好呢。” 喜羊羊原本盯着大地的视线急促地一凝,继而缓缓转向了我,金色的铃铛也很轻微地摇了摇,甚至没有发声。“办法……办法倒是有的,”喜羊羊也很敏感地调低了音量,但也没有掩饰语气里的犹豫,“但是,这个办法很可能被识破。我担心你到时又因为害怕而拖了大家后腿。” “哼,不要小看英雄小懒!”我生气得忘了这是什么场合,居然跳起来大喊,“他可是可以一个打十个的!” 沸羊羊淡然的眼睛突然瞪得圆圆的,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喜羊羊果断地捂了嘴巴,得到了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示意。“小懒,轻声!”喜羊羊警觉地提醒我,并迅速说出了越狱的计划,“我们穿上蜜蜂套装,装作这里的守卫,就可以溜出去了。但是潇洒哥体积太大、蛋壳太滑,很可能暴露。”说罢,就把那伪装服给拿出来了。 “这种时候怎么还管这个?!”我显然在发急——外边的世界太美了,怎堪在这里啊!我抢先夺过一件套装,迅速穿上了身子,并焦急地催促道:“大家快点儿,我要***还高的草!这里的青草吃起来太乏味了!” “我倒想问问你怎么还管这个呢。”沸羊羊气呼呼地扎了我一眼,不满地把蜜蜂套装拽上了自己强壮到碍手的身体,反复地嘀咕着,“真是欠揍,这窝囊废真是欠揍……”可眼看着大家也已穿上了套装,却并不在意他的满腹牢骚,他便无趣地闭上了嘴。 日常巡逻的蜜蜂守卫刚好路过牢房前,惊讶地向我们望着。他简直无法明白,是谁这么失手,竟抓了自己的同族。监狱里灯火的光芒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跳动着,把他的嘴角扯得往下撇开。紧接着一大串亮闪闪的东西从他身上被掏了出来,金属的光辉让我突然想到匕首,不禁害怕地往后闪了一步。直到牢房门被那东西打开,我才意识到那原来是钥匙,便终于放下心来。 七只“蜜蜂”看到这时机,便一起疯狂地冲了出去,只留下发着愣的守卫盯着空荡荡的牢房,愈发觉得怪异与不解。这天底下哪有这等怪事,七名发了狠力才抓回来的囚犯全变成了蜜蜂?这毫无道理可循,完全没有任何经验能给出解释。终于,不放心的守卫偷偷跟随过来,想要一探究竟了。 打看 上章说到,睡梦王八拳的力量赋予了我莫大的自信,梦想做一个更大的英雄,却被众羊嘲讽无能。在听了小飞机与我同有英雄梦的表态之后,我决定开始追梦。可是不料,不久之后的异界之旅让我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玩物……请看: 第十九章《狱外世界狱中羊》 熹微晨光的白,砸碎深黑繁星的海。几点涟漪绽开,星儿缓缓撤出舞台。我乏力地倚在松软的草垛上,透过吐白的死掉的木窗儿看,最后聊以慰藉地向星河祈求着阴阳离子光球能再来一次妙不可言的旋转,以及身陷囹圄的我能再多保一根毛儿。可恶的灰太狼,他、他竟用阴离子球把羊村打扫得遍地尘埃;可更可笑的是,镇村之宝阳离子光球和阴离子光球碰在了一起,我们虽幸免于立刻变成烤全羊,却统统被送到地底世界,还一直享受着各个锅里泡温泉的贵宾级待遇了。聪明绝顶的灰太狼果然自作孽地放出了恶魔黑大帅,惹得我们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被“请”进这房间,休说和另一只名叫“潇洒”的蛋一起去找光明道具,连保住脖子上的冤大头都成了天大的问题了。 四周爬满灯火的橘红色,不论是守卫还是囚犯都紧紧地扯着死气沉沉的空气,一言不发。沸羊羊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坐在地上沉思的喜羊羊;边上的班长扶着年老体衰的村长,帮助他往墙边摸索着坐下;潇洒哥缩成墙角的一枚小点,背对着所有羊,在地上郁闷地画着圈圈,用以诅咒可怕的随时到来的逼供;而美羊羊的用心却很不一样,捏着手里的一粒小小的种子,似乎是什么宝物般的,偷偷掖着。微笑而温润的火光在我脸上流动着,让我也满不在乎地从身边的草垛里抓出一大把青草,一口气地吞了。我只是觉得,美羊羊在昨天早上找到一粒心爱的种子,本来就正常极了。 因为昨天早上,我们早就重获了自由,继续寻找能够击败黑大帅的光明道具。一路上的景色依旧怡人,乃至明知危险就在身边的其他羊也时有驻足观赏的时候,更不用说美羊羊会有多么想去种植那些花草了。可是不料,只是等到日渐西斜,我们就又落入了灰太狼的爪底下,任他和黑大帅玩弄了。 古古怪界真是太奇妙啦,完全就是在任何一个来此行一遭的游客的想象能力之外的。这里的草能比羊还高大饱满,这里的青蛙能比狼更健硕有力。因此,这里的一切逻辑都一反青青草原的规律,乃至令我心生一种满头大汗的不知所措和恐慌。由于众生灵的尺寸是足够巨大的,而统治者又是一颗黑心的皮蛋,我们完全不可能预测下一小时、下一刻钟、下一分钟乃至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令我们大开眼界的事——抑或是大跌眼镜的事。比如说如今这荒唐的日子里,前一阵子还在好好走路,后一瞬间就被恶狼五花大绑了。 我焦躁与郁闷地站起身来,挤过小眼睛看外边是不是有谁过来,打算把我抓走吃掉——唉,这里太危险了,逼着我都养成了这种习惯。自从进入古古怪界以来,我就像一颗小毛球一样滚到这、滚到那,不时地以监狱为落脚点。正是这样被当作这个世界的公敌,我以“狱中羊”之名,“名正言顺”地进过蜜蜂的锅、灰太狼的锅,以及不明所以地进过更多千奇百怪的锅。各式各样的仇敌把我害怕的哭喊当作笑剧欣赏,也时常把我的肌肤与毛发当作玩具摆弄。可我甚至没空儿怜然地宽慰自己,因为我眼里的一切——这监狱里的朋友们也很可怜。 逃出去!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掠过脑海,在死水上拂起一道波痕。我们离击败黑大帅还有好远的距离,坐以待毙不是任何一个可供选择的办法。更何况,若是煮羊,我被放在第二个,那就没有第一个——最先丧命的,除了我还是我。 木窗外金黄色的光斜斜地仄身进来,总算把火光摁了下去,极富灵性地趴在大地上,刚好连起我和喜羊羊的身体。外面的世界已渐渐苏醒,欢快的鸟语弥漫在天上的空气。微弱却极其明显的花香从木窗外边飘进来,似乎是在宣告古古怪界的美丽——然而我在哑然无声地发着愣的棕土墙里,什么也涌不进眼底。 我顺着光,径直挪到了喜羊羊身边,弱弱地压低声音,防止被守卫听见:“喜羊羊,我们有什么办法逃出去吗?还是外面的景色好呢。” 喜羊羊原本盯着大地的视线急促地一凝,继而缓缓转向了我,金色的铃铛也很轻微地摇了摇,甚至没有发声。“办法……办法倒是有的,”喜羊羊也很敏感地调低了音量,但也没有掩饰语气里的犹豫,“但是,这个办法很可能被识破。我担心你到时又因为害怕而拖了大家后腿。” “哼,不要小看英雄小懒!”我生气得忘了这是什么场合,居然跳起来大喊,“他可是可以一个打十个的!” 沸羊羊淡然的眼睛突然瞪得圆圆的,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喜羊羊果断地捂了嘴巴,得到了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示意。“小懒,轻声!”喜羊羊警觉地提醒我,并迅速说出了越狱的计划,“我们穿上蜜蜂套装,装作这里的守卫,就可以溜出去了。但是潇洒哥体积太大、蛋壳太滑,很可能暴露。”说罢,就把那伪装服给拿出来了。 “这种时候怎么还管这个?!”我显然在发急——外边的世界太美了,怎堪在这里啊!我抢先夺过一件套装,迅速穿上了身子,并焦急地催促道:“大家快点儿,我要***还高的草!这里的青草吃起来太乏味了!” “我倒想问问你怎么还管这个呢。”沸羊羊气呼呼地扎了我一眼,不满地把蜜蜂套装拽上了自己强壮到碍手的身体,反复地嘀咕着,“真是欠揍,这窝囊废真是欠揍……”可眼看着大家也已穿上了套装,却并不在意他的满腹牢骚,他便无趣地闭上了嘴。 日常巡逻的蜜蜂守卫刚好路过牢房前,惊讶地向我们望着。他简直无法明白,是谁这么失手,竟抓了自己的同族。监狱里灯火的光芒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跳动着,把他的嘴角扯得往下撇开。紧接着一大串亮闪闪的东西从他身上被掏了出来,金属的光辉让我突然想到匕首,不禁害怕地往后闪了一步。直到牢房门被那东西打开,我才意识到那原来是钥匙,便终于放下心来。 七只“蜜蜂”看到这时机,便一起疯狂地冲了出去,只留下发着愣的守卫盯着空荡荡的牢房,愈发觉得怪异与不解。这天底下哪有这等怪事,七名发了狠力才抓回来的囚犯全变成了蜜蜂?这毫无道理可循,完全没有任何经验能给出解释。终于,不放心的守卫偷偷跟随过来,想要一探究竟了。 而我们则一无所知地走过一重重关卡,出奇顺利地到达了监狱外的青色原野。金灿灿的阳光像糖水一样泼在脸上,流动的空气也异常清新。仄着翅膀翩翩飞舞的蝴蝶寄生在蜜蜂的后花园,沉甸甸压在花瓣上的露水也等着阳光的捎带,准备飞上蓝天。如果没有监狱,这里的美就美得太干净、太纯粹,如同一个梦里才有的幻境;而恰是有这监狱,刚好又让它美得壮烈,也更加真实。 我捂着心脏发誓,要是我能留在这么精彩的一方天地里,我就干脆让监狱与我无关——我绝不想再被关回去,那可真是可怕的,不堪设想的。我的脚在向它迈进,在向这世界迈进!这完全不是出自我大脑的指令——它是我身体对自然的渴望和对自由的拥抱,来自我天性之中,而根本无法修饰。其实不止我一个,从神态和动作的自然状态上来看,大家与我的感觉也大抵一致。 就要到蜜蜂国的边境线了。我有着充足的、十足的把握相信,只要过了边境,我们就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喜羊羊所说的问题如约而至。潇洒哥的头套,滑落了。喜羊羊赶忙动手去捡,可终于还是晚了。 轰然的巨响如同夏夜惊雷平地而起,数以千计的黑影一整片儿织成一张大网,遮天蔽日,杀气腾腾;泛着兵器冷漠光辉的长矛在半空与大地之间互相敲打着,铮铮然如疯狂战士的凯歌。嗡嗡的怒骂声四面八方皆是,仿佛领头的守卫被蒙骗而产生的三丈怒火已传染得可以燎原;又似恶魔一阵阵的狞笑,看着七名逃犯血肉做成的美妙盛宴,反而觉得挺甜。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也是远超我想象的阵势,不必说两腿发软,自然当即揪着喜羊羊寻求保护了,两眼里满是渴望与祈求。班长见状,也赶忙把村长抱了起来。 “跑!”喜羊羊只是迅速地发布了一个字的命令,就开始向边界狂奔起来,逼得我也不得不跌跌撞撞地跟着。七名逃犯就这样凝成了一个马蹄铁一样的弧形,飞速地向边界移去;而铺天盖地的追捕大军也尽着全速扑袭过来。 “我……我……我跑不动了!”心惊胆战的我已无法用意识来控制自己的身体,或许是大脑缺氧了,颓废地喊叫着。 “小懒你……真是窝囊!”边上的沸羊羊毛发骤立,愤怒地责骂着,“离边界大致只有五十米的距离了,你能不能一口气跑完!” “我——”我无力地开了开口,身子往前倾去,似乎快要跌倒了。 “够了!”喜羊羊见我真的没力气了,便咬一咬牙,努力地把我那沉甸甸的身体抱了起来。迅速的动作使大家只停留了一秒;然而这时候一秒是个什么概念,漫天漫地的敌人已冲到屁股后边了。 “大家散开,往边界跑!”喜羊羊吃力地抱着我,不得不略微放慢了速度,然而仍像一阵疾风。伴随着沸羊羊的怒吼,马蹄铁的模样被拆散开来,分成了五枚微小的点,往五个不同的方向冲向边界;而敌人也赶忙变卦,兵分五路开始了追杀。 四声惨叫在四十米的路途中逐一想起,每一声都熟悉得让我疯狂,迫使我难受地捂上了耳朵。有这样一个念头定在了我模糊的意识中:是我害了大家了,大家是因为我才被抓的!后悔的我突然鼻子发酸,可是甚至来不及呜咽,最后冷冷的结局就硬邦邦地拦在了我面前。 迷雾从天而降,冷酷的敌人围住了还差最后一米就能越界的两只小羊,无情的长矛伸出它尖尖的舌头,打算来舔舔脆弱的血肉之躯了。这时候最清醒的只剩了喜羊羊,他抽着空,像当年我的妈妈一样,把我往前方的自由之路丢去。在茫然的我着地后迅速站起的那一刻,他举起双手向蜜蜂投降。在这时候,我居然看到他笑了。一向冷酷的蜜蜂,也惊愕地愣住了。 “小懒,现在你身后就是边界了。”喜羊羊温柔地提醒着我,身影却被蜜蜂带着远了,“你跑吧,跑得越远越好,让灰太狼和黑大帅再也抓不到你!” 我如梦初醒地用脚探了探身后的红线。它在那儿,它居然真的在那儿!心儿颤抖着,我透过盈眶的热泪厌恶地看着蜂群。几只蜜蜂扑上前来,我便本能地向后一跃,越过了红线,看见了他们懊丧的脸。我已经属于外面这个世界,已经不是逃犯了;我再也不是谁低贱的玩物,我站起来了。 我狂笑着往安全的地带奔了几步,像赢了一整个古古怪界的猖狂的胜利者。阳光与风里质朴的馨香重新属于了我,并无可掩饰地浸透在了每一寸曾被耍弄的肌肤上。这想必也是给一个胜利者最好也最恰当的回馈,把先前所有的耻辱统统洗雪。远方的模糊不可说清的路会为所有的奋斗者铺开,而我……我——?!为什么只有一个!自问了这个问题的我突然惊慌失措,骤然回首大地上散乱的背影一寸寸挪远,脑袋里像雷鸣一般“轰”地一声。接踵而来的,是空洞的自我与深深的自责…… ——这太可笑了!明明是我的过错,为什么大家却要给我做替罪羔羊?!明明着外面的美该属于腿脚最灵便的朋友们,为什么这却交与我了?!沸羊羊“窝囊废”的喊声还隐约地在耳边响着,我所言我“可以一个打十个”的壮志还在脑海中飘荡。我的眼里突然跳起了大火,把一整群蜂的怒火盖了过去。 已经转过身的我一步一步往回**地、缓慢地踏着,仿佛回来索命的鬼魂。我并不在意蜂群的视若无睹,直到迈出左脚,摁在血红色的线上,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头套摘下来了,两只小小的羊角亮出来了。 我已经懂得,并将让你们知道——这条线,不是非自由划开自由的分界线,而是从孤独的享受通向团结的挣扎的起跑线。 此刻,我撕毁誓言——宁共做狱中羊,不独做狱外自由的孤魂! “死也不做窝囊废!” 一声怒吼,红线掠过身后。惊讶的蜂群转过身子,迎上疯羊的冲锋。 “一,二,三,四,五!” 我感受着羊角上的冲击,逐一地计着数,全然不顾身上扎上长矛的疼痛。这是我的选择,回到朋友的怀抱,愤怒地复仇。尽管身上愈来愈多的长矛让我感觉身体愈来愈重,一个发自心底的声音叫我坚持住。 “六,七,八……!九……!!十!!!” 我拖着愈来愈颓废的身体,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当“十”字脱口而出时,我双臂上扬,仰天闭眼,如同烈士用最后一口鲜血喊出了最后的宣言,然后匍然倒地,溅起一片雾一样的尘土。没有哪只蜂敢于想象,我倒下去的时候,并不沾血却只沾浮土的脸上,笑意盛开如花,比外面的世界更美,美得惊心动魄。 其实并没有被我撞飞的十只蜜蜂只是出奇顺利地把长矛捅上了我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又飞上前来,绕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刺猬”看。连天的影子从不同的高度投射下来,从我依旧洁白无瑕的身体上接连不断地滑过去。致密的黑点连在一起,挤在一只废羊身边,活脱脱一只倒扣着的大碗,直让太阳也瞑了目,不忍直视了。 沸羊羊在远处无奈地看着,抱怨的话语又尖酸地起来:“唉,遇事窝囊干事废,真是一个窝囊废!” (待续……) 上章说到,我们进入古古怪界被抓后,越狱失败。除我在喜羊羊的帮助下越过边界之 外,我的朋友们无一幸免,全被抓回。在自由与朋友产生不可兼得的矛盾之时,我毅 然冲回朋友身边,实践自己“一个打十个”的壮志,最终倒在了敌人密密的长矛之下。 从此,我的行径把我的懦弱本性暴露无遗,让我不禁心寒地仰望起星河来...……请看: 第二十章《对不起,星星》 天尖啸着扯开了衣襟,露出茫然的太阳,倒进了滥漫高山的白光里。缩在盒子腹中的 我赶忙眯着眼,凑到喜羊羊身边,勉强相信了自己暂时的安全处境。在这些黑色童话 般的日子里,我愈加坚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并非谎言欺骗真心。正由此而 发,一旦无依无靠,我便觉得保全自己已经不切实际:那是一种冷冷的幽默、一排尖 尖的狼牙,仅此而已。 现在我可终于明白。我没醒,一定还没醒;或者说被蜜蜂捅倒后就再也没醒过 了。“死”这事儿本来就不在我考虑;然而摔昏了头,那可真不容置疑。因为只有在梦 里,光明道具才会落入坏人手里,满嘴喷着魔水,把天上的星星都涂成黑色;也只有 在幻境之中,原本竭尽全力逃回青青草原的所有苟活者才会又毅然决然地折回古古怪 界,四处逃亡避难,去拯救那儿可怜兮兮的几尺依旧干净的土地。比梦还难以置信的 事儿亦是发生了的—美羊羊和红太狼被墨水变异,而黑大帅的法力又尽数转移,剩 下灰太狼冷酷地站起。古古怪界的江山已不再如昔,无奈两个被控制了意识的“臣 子”辛勤不息。好容易净化了黑大帅和灰太狼,一粒功力大补丸又让灰太狼无可匹敌。 “再让他放一会儿吧,把大家都净化了。”喜羊羊听着外边灰太狼怒不可遇的啤叫声破 落了音律,已经确认光线的本来属性。脸上的笑覆上几片翻落下来的新叶,似与自然 合一。看着他的神情,就可以大胆地判断胜利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毋庸置疑。 这确实致密如无缝天衣。待到光线释放完毕,潇洒超人和恢复正常的动物们就相继了 却恩仇,把灰太狼逼得连同妻子一起瞬移回了狼堡屋顶;而我们这些羊则只好迟钝些 许,接过黑大帅号称“能化险为夷”的锦囊,借灰太狼的火箭重出地底,降在了羊村的 草坪。 回家了罢。风拂过的草地波澜涌动,云拭过的太阳光彩耀目。然而一切又并不再是家 里模样了:灰太狼法力犹存,乃至空气中一行行地绷着电流的暗影,似乎时刻如洪水 猛兽地冲杀出来,要把我们全部吞进肚里—而家里不曾有这一些。不出所料啊,我 们一开始修筑防御工事,铁门就像两块没连上的木板,轰然振翅,纷飞两侧,镇下两 枚深坑。村口外边走进来一个淡然的、冷漠的影子,嗜血的唇微微颤动。只迅速地相 继,抬着的头凸显出两颗冒火的眼珠子,简直还未出手,就事先烤好肥羊,准备大吃 特吃,化为恶魔之一。 我突兀而呆滞地站在了这可怕的猎手前边,茫然的脸上似乎有一种未能意识到发生了 什么事的尴尬与错愕。小小的眼睛撑得老大,盯着地上的一支小树权;它沉默地躺在 浮动起来的沙土中央,似乎与我一样不知所措。 “村长,黑大帅给的锦囊!”喜羊羊的声音从身后果断地冲上前来。 我仿佛突然见了青草蛋糕,也见了弥天而至的磅礴阳光了。伸脚踢起了那支小树权, 我凌空抓住这“武器”,把它直接顶在了灰太狼的鼻子下边。“我们有黑大帅给的超级锦 囊!”我庄重、兴奋地宣布着,两眼直盯着自以为是的灰太狼,像看着个刚好得意的懦 夫,“你完蛋啦!” 然而我的身体突然轻了起来,像空气一样浮在了半空中,继而一阵一阵的电流麻酥酥 地流过我的身体。这准是与煮羊的火候一样意味的,让我既不太难受,又不甚自然, 刚刚让我有点儿头晕。昏昏沉沉的我隐隐约约听到了朋友们惊讶的喊叫声,突然明白 那锦囊原来只是黑大帅的恶作剧。我的身体与大脑一齐沉闷地轰响一声—灰太狼大 致是说了句什么威胁的话语,就把我摔回了地上。 此后,我只是随着大家和灰太狼闹了一场,终于又去狼堡做客了,只有喜羊羊和美羊 羊幸免。这两位朋友最终利用村长发明的能量转移机,借红太狼的嫉妒之心把灰太狼 的力量分散到了各种动物身上,一次耗尽,最终击溃了灰太狼妄图倚仗法力称霸草原 的计划。 回到羊村,朋友们开始重修铁门。而我却自顾自空洞地睡了,无依无靠地睡了。阳光 从灌木上斜切下的一溜凉荫仍一样长,然而我能感受到的温度冷了;吊床在两树间竖 托起的其腹距离仍一样高,然而我能体会出的高度矮了。只待到铁门修补完毕,赶到 餐桌前,除了最直接的美食,这里空无一物;惊望向窗外,夕阳褪色的边缘上,原本 没有星辰的地方也有几粒小星星闪起来了。 难道..…….是祖先?他们想告诉我们什么吗? 我突然地激动起来,似乎是等来了一生仅有一度的大节日。身体也由衷地欢腾起来, 用横扫全桌美食来表达自己的庆贺。今晚,我能和大英雄、和妈妈对话,可决不能错 失良机了。我走在路上想着,说着话时想着,今晚要领会大英雄的意思了;我抱看枕 头猜着,躺在床上猜着,今晚妈妈会给我什么暗示。不敢睡地、精神焕发地,我把眼 睛交给了墙上的挂钟——原本吓坏了我的挂钟,现在又帮我拍着晃荡向澄澈午夜的时 间,没有任何干扰,也没有任何负重了。 一向嗜睡的我显然觉得午夜太远、太神秘了,只是朦胧着眼,恍恍愧愧地把疲意的身 子拉了起来,往渐渐被黑夜吞噬的村庄凝望着。灯雾一圈圈地淡下去,只剩下青草地 下浮起来的水汽的味道从各处围拢过来—而味道是说不清的,既不是热烈与兴奋 的,也不是凄冷与衷伤的;只有细细地闻,才明白似乎是以前走进地底下的那一部 分,暗地里往羊村上边赶来了。我翻下了床,走到桌前,倚着椅背,仿佛看见一个肉 嘟嘟的身影趴在窗边,仰头用水员灵的眼睛往窄窄的星河望着—我依旧如初至羊村 的我一样,如在那个温柔的夜里一样,欣慰地看着外边的美妙—是呀,这里是羊 村,不论是否沉睡或者长眠,在地上地下、天上天下的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终归永远 有羊的。我永远不会只是一个的。 月移当空,夜幕丛丛;钟声忽晌,星影跃动。我渐渐眯着的眼把我的意识拉进混浊之 中,微小的肝声从四面八方偷愉侵入。全村的羊已经只剩最不可能没睡着的一只羊打 破了常规,坐在他自己的零食仓库。本已睡着的门细小地吱叫看,放纵外边的光扑面 冲进小屋,斜成一方小图。然而主人已经挥舞着双臂,冲向星下的原野,惊得宿鸟扑 棱飞出,痴而愤怒地看着一个居然还不睡觉的调皮鬼,无事惹得好梦成空。 我微弱喘着气,仰头望着比往常看起来更庞大的星河。那是承载了我全部希望和梦想 的地方,从来不掉眼泪。它以我生命的一部分—不,一整个生命—的高度主宰着 我,激励着我。我的所有奋斗与求索,我的一切爱意与情结,都是它画在我身上的斑 纹,有着不厌其烦的细致。他统治着喜羊羊的饼干盒盖,它统治着妈妈的相框,它统 治着三剑客握在一起的手—我对它,除了无可救药地仰望,别无选择—无论它怎 么对待我。 星儿开始微微地闪烁。我便倚了树,冥冥地听着风儿从远远的天际下沉,越过数以千 万计的青草,推开一道一道的波痕,轻轻地撞上我的鼓膜。 “小懒,你让我们有点失望啊。”微微的声音静静的,但依旧清晰可辨,“你还没成为小 英雄啊。” “你说什么啊?!”我听到这话心中一紧,而且听起声音来与记忆中的妈妈有几分相似 与不同,则更加迷惑了。大概.……这是另一位祖先吧?或许是大英雄?—只是妈妈没 有来了。 “在古古怪界,是谁拖了后腿,让大家被抓了呢?”那个声音温和地问我。 “这...……是我。”我意识到自己被揭了短处,尴尬地碰了碰食指。 “那是谁觉得自己顶飞了十只蜜蜂,却闹了笑话呢?”那声音依旧平淡,好像一点儿也 不生气。 “唔.……这个……这个还是我。”我的脸上泛上一阵热,倒霉地往下低了头,感觉自己犯 了大错了。 “那么,今天又是谁用小树权顶着灰太狼的鼻子,结果却进了狼堡呢?”然而祖先的音 调都不大变,安静的力量稳稳地往我压过来。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一废物,哪里有什么资格这样向祖先反驳半句。我 羞愧难当,便翻过前边的所有话来,迅捷地说:“对不起,这都是我给朋友添了麻烦; 是我,没有做好一个称职的我。” 大概是一句道歉起了点儿作用,那个声音消失了约冀十秒钟,又平和地绕着我响起 来。“加油吧,小懒。”祖先似乎又向天上去了,声音像高山上越来越高处的空气一 样,越来越稀薄,“你看到星河变大了吧?其实,这是因为你离我们远了啊.……”后边似 乎是有什么话,又似乎啥也没说——因为我什么都听不到了。总之听到这里,我的意 识突然见了白量一样的白,似乎有一群大笑的羊哄然地散....… 我诚惶诚恐地把头又仰起来,惊讶地望着上面的星河确乎远得出乎意料了。轰然的真 相回响、冲撞在我沉重而昏睡的脑袋,让我感觉脚底棉花似的整个青青草原都在沦 陷,都在可怕地下沉,以灭失的速度,沉进祖先遗弃掉的万丈深渊。我伸手,对着天 空大喊一声“别走”,冰凉的泪水却顺势灌入了我的嘴巴,转瞬封冻了我的喉咙,让我 的乞求声越来越晰哑:“对不起,求求你们陪陪我..….对不起....” 我向地势高处跑去,只是坚信这让我聊以补上一点点与星河的差距。不是太常走的路 上石子儿末曾移去,在星河下逐一地亮起,又熄灭,化成黑暗的寄宿地。手忙脚乱的 我被黑色的丝绸猝然绊倒在沉寂的夜里,攥着几支青色的挣扎站起的小草,背朝遥不 可及的冷阴阴的天;尽管我也想站起来,把星河追到眼前来,却再没有一丝力气了。 “对不起,星星!对不起,祖先!但你们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原因,求求你们不要离开我 呀!没有你们,走夜路时我会摔倒,见太阳时我会害怕;我会不知该干些什么,我会 宁可被灰太狼吃掉!对不起..……我没力气证明自己,对不起...…. 我的声音越来越含糊,像夏夜蝉歌里的词儿。空洞无义的句子和泪水浇灌的青草一起 涌上自己的脸,把自己埋进了青草的海洋里。无耻求助的我在繁星守望与漂荡的草原 里模糊了意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什么也找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地哭晕过 去,满脸湿润润的露水。 然而依旧什么也看不见我,更不会来找我—埋在草底的乞怜者,留给夜空的注定只 有葬在土里的一样黑寂的黑影,永远没有资格让群星怜悯地排上他脆弱的躯体。 (待续....…) 上章说到,在被蜂群捅倒后,我的懦弱与不自量力便决堤似地喷涌出来,让星河都遗憾地远离了我。信念遭到毁灭性打击的我轰然倒在草原上,乞怜却不能被关心一丝一毫。就在这时候,一只小狼的到来又把我迷糊地浸回了童话般的过去。我的第一阵子英雄梦,像烈火沉入水中,来不及留下影子,便已烟消云散……请看: 第二十一章《梦的晶石小小狼》 面前的草蹿起了身子,突然张牙舞爪地冲着我扑过来——却倒霉地趔趄摔开一个扇形,恰好把我的鼻涕泡儿摁在地上,用力地挤碎了;紧接着羊角便晃动起来,在清晨的阳光里横七竖八地切割着各式各样的图形,把草叶上的七色水滴也打搅得烦闷,气呼呼地逃走了。在梦中一路飞向星河的我终于还是差了那么一口气,还是无缘了;然而铃铛烈火般急的震响,和着终于找到这里的喜羊羊的声音,却回荡弥久,似乎不散了。 “小懒!小懒!你没事吧?!”瞪大的眼睛里饱含着恐惧,从上方俯瞰着我的身体。伸过来的手像织布机一样迅速地翻动着我沾上泥土的脏兮兮的羊毛,似乎我哪里受了点儿小磕小碰都关他什么事似的。 我僵直地立起了身子,又故意地晃了晃,把两只搜索着根本不存在的伤口的手甩了开来——就像是一根木杆,绕着最后边着地的一点转过一个直角,继而又拨浪鼓似地摇了摇。我心不在焉,因为星河的远行于我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几乎吞噬了我仅存的一点点儿感觉。我已经被压缩成了一个平面,气息连着思绪,全部平板板地呆滞;而平面的躯体根本收不进饱食终日的灵魂,因此我的嘴里也只横横地滑出了呆板无力的一个字:“没。” “那你怎么——”喜羊羊不假思索地想戳穿我心事重重的事实,却被我乞求与悲痛的眼神吓得刚出口四字就凉气入喉,终于没能说出那个能让我崩溃的问题。他凑到我的侧边上,用他自己身体的厚度提醒着我,让我知道自己可没为这种心事掉膘。“今天美羊羊抱回了一个在森林里和爸爸妈妈分散的宝宝。他还很小,哭得很伤心。”喜羊羊充满着体谅感的声音是在召唤我的身体,邀请那最深处的种子萌芽,开出羊族本性温柔的花,“小懒,我请你去看看宝宝——说不定,它能成为你的新朋友呢!” “啊——呼——”原本想叹声“唉”的我用一个深呼吸掩饰了我对自己的难受,回头望了望羊村中心——那里依旧繁忙,休说不断地有羊在长街上奔驰,路上的沙尘东来西往,连刚停止工作的深夜自动警报装置也还喘着气,搅弄着醒来后又向上空无限伸展的青草与花朵。“好吧,”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样也挺好的。”然而我并没有说,“走进还有羊的羊村还挺好的”——这更确切,却真的难以启齿。 数分钟后,一高一矮两只羊推开了粉红色的房门,并排走进了哭声震天的房间。尽管沸羊羊、美羊羊以及班长都在屋中,吸引了我的眼球的,却还是沙发上浮着的一个稚嫩的身影。我说不清那是出生了多久的一个小宝宝,乃至光凭那没发育完全的模样还不太可以辨认他是什么动物;而他的体重则更加轻,以致他坐在沙发上都不能使后者凹陷下去。他只是哭,莫名其妙地哭——他的哭声似乎是从天上太阳里泻下来的,根本无法用暴力阻挡;着哭声本身便威力无穷,劈开森林往另一边飞,分明一种与生俱来的孩子的力量。 因此沸羊羊的威逼不能使这哭声停歇,我也被惹得心烦,上前去便用胶带封了那个小家伙的嘴。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治本——不能让小家伙从心底里停止流泪。关键时刻还是需要美羊羊出马,抱着宝宝往脸上蹭啊蹭——四周的声音突然像摔入断崖似地消失,突然静得出乎意料。只听宝宝用乳音亲切地吐出了“姐姐”的称呼,五只小羊才一齐会心地笑了起来。 然而噩梦突然降临——一声惨叫以恐怖的痛苦感锁住了四只围观小羊的身体。那宝宝居然张开嘴来,往美羊羊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喜羊羊最先意识到自己该干些什么来保护美羊羊,一步冲上前,硬是掰开了宝宝的嘴巴。可不幸的是,美羊羊的手臂上依旧渗出两点血来——她已经被咬伤了。 喜羊羊盯着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家伙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眼前突然闪过一束可怕的光。一句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话缓缓地弥漫在空气里:“难道……他是灰太狼的?” 这里的空气突然就不太适合呼吸了,甚至美羊羊疼得发红的脸都怕得发白了。当真如此,这就不能是玩笑;这甚至关乎羊族未来的生死存亡——哦,不,依旧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许久,沸羊羊粗哑的吼声把这儿的温度往上提升:“他长大了就是另一只灰太狼!” “会把我们吃掉!”我也慌乱地补上一句,以强调问题的严重性。 “美羊羊,你还是把他送走吧。”班长都一反她的仁慈,艰难地决定道。 美羊羊捂着手臂上的伤,含着眼泪反问:“班长,狼不都是坏的。既然已经有蕉太狼,你为什么不相信一个宝宝会被我们感化呢?” 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班长和他的狼朋友的故事:当一只狼温柔到以吃香蕉为生,以耍香蕉为乐,把大肥羊当作能欺压他的强者,他的地位自然会跌坐在狼族的底层。香蕉林里的邂逅,几株香蕉树下的共识,居然让这只狼和班长相悦成友,乃至不惜自我,互相救助,把灰太狼大叔打得屁**流。从此,他底层的灵魂却以天真为翅,泛上了精神共识的领口;“肥蕉”的名字也日渐亲切,令每一只羊都无比喜爱。 想到这里,我不禁愧怍了。我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猜疑一只小狼会把我当作敌人呢??就因为他是灰太狼的儿子???我用可恶的关联思维暴力地判断了一个还未成形的人格,并无限上纲,无中生有地扯出“吃羊”的莫大罪恶。他是个孩子,只知道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根本不都什么叫“族群”,什么叫“自然法则”。当我用害怕的眼神盯着他干净而澄澈的大眼睛的时候,我没有看到贪婪,没有看到凶残——什么都没有,除了微弱而不能作声的无辜!它清晰地照着我,脏兮兮的我。 妈妈和大英雄也不会拒绝一只刚刚呱呱坠地的小狼——他的灵魂像梦中的晶石一般,没有刻上任何一个字,也没有标着价格的标签,软弱地垂吊下来。我已经变换主意了,却不知班长回答了句什么,美羊羊的身影便把沙发上的小家伙裹走,大哭着冲出了家门。我环顾着边上依旧铁石般坚决的三只羊,听见门外很伤心的哭声越来越远,喉咙里突然干干的、苦苦的,怎么也咽口水也缓解不了——我知道美羊羊不得不把这个后患“处理”掉了。虽然在美羊羊的保护下,小宝宝应该不会少一根狼毛地回到爸爸妈妈身边;然而下次——假设还有下次的话——见面,他的牙也该丰满,他的眼也该尖锐,他的心里也该什么都明明白白的了。 唉!此日一别何时再见?与这个“他”相见,还是与那个他相见?——我会想起我的妈妈,让我现在也不敢说“再见”的妈妈。再见。它是永别。 然而这只狼,要让这一切都让开路来。他是个例外。 我怎么也不能忘记那个金色的美妙的黄昏,阳光平平地从村子高高矮矮的屋子顶上铺过来,似乎一个善于捕捉印象的画家,把大地上的所有影子都抹得模模糊糊。我倚在我一直用来挂吊床的一棵树儿边上,出神而惊喜地望着这如同被金光点染的整一片草原,像我猜想的一万年前——一切都没有棱角,没有刮伤羊的粗糙的树皮,甚至没有如今我们用来区别族群的长相。在微微细语的风里,我可以闻到泥土下边更甜美的馨香;即使是伸手触摸大地,我也可以感受到河流在大地上流动时的震动,像脉搏一样冲击着我的心脏。这时候什么都已经消失了——逼问我的鲜红成绩单、远我而去的点点繁星,乃至大扫除、值班工作,全部蒸发进天空,无影无踪。在这时,两只小手恰好地抓在我肉乎乎的右臂上,让我感觉到了一个朋友的温度——有点儿依靠了。 不过,谁的手会这么小?我搜索了一遍我的朋友们,然而没找到答案。心突然凉了下来,我发汗地迅速转头,却只见不久之前被美羊羊丢掉的那只小狼甩着尾巴,笑嘻嘻地看着我,居然很不懂事地跟我打招呼道:“大哥哥好!” “啊……啊……你好……”和颜悦色的狼总是让我怕得不能够说出一句利索的话来,总觉得下一秒,我就要被狼的爪子给撕碎了。然而见他却只是仰头望着我,像望着天上的太阳一般,我也只好礼貌地打着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灰灰。”小狼用甜甜的声音回答我,“我听爸爸说,你是懒羊羊大哥,经常被他请到我家玩!” “要是不‘请’得这么频繁就好了。”我愈发觉得自己说什么都能被揪出丢脸的事儿,便赶忙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进羊村的呢?” “铁门的铁杆之间距离够大了呀!”小灰灰虽然已比上次长高一些,却仍然是足够小的。尴尬的沉默中,忽然一声“咕噜”从他肚子里往上涌来,出了嘴,倒成了一句:“懒羊羊大哥,我饿了。” 这下我可吓坏啦!一只狼对着一只羊说他饿了,而狼的两只手又死死地抓着羊,暗地里——呸,明摆着当真是叫羊“别跑”的。我开口说了话,颤抖的声音模糊地想起来:“小灰灰,你能松手吗?”却不料失魂落魄地把随身带的青**糕震出来了。 小灰灰的眼睛亮起来了,星星一样地。他果然听话地松了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他爸爸一样跃在空中,重重地压在我身上,趁势把我按倒在了地上。魂飞魄散的我甚至忘了自己的力气足以赶走一只小狼,只是感觉自己的咽喉暴露在了薄薄的、淡然的空气中,整个身子都在往上飘,往星河飘去了。紧闭着眼的我,似乎只是在等小狼来“处理”我了。 然而满意的哼哼声比疼疼的感觉先经过了我的脑袋。我惊讶地把眼睛撑开,望着小灰灰嘴角上的青草,晃悠着掉了下来。我难以置信地捂着脑袋坐了起来,失声地发问:“小灰灰你吃了什么?” “这里能吃的只有老大给的蛋糕,其他东西都不能吃啊!”小灰灰见我突然激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理了理头上的一撮狼毛,大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你……”你难道不吃羊?!我愣愣地想着,却突然从他的神色里得到了答案,便及时地住了嘴,没把后面的话丢出来。直到几秒钟跑了过去,我才走上前去捂着他的手,往羊村中心走去。“你的动作可真快!我带你去和哥哥姐姐们见个面!”我一边夸奖着这个小机灵,一边更庆幸于灰太狼有这样可爱的一个儿子——他居然是不吃羊的啊! 此后,小灰灰成了一只特殊的狼——唯一一只能自由出入羊村的狼。他依旧从羊村的铁门里钻进来,又自如地跑回小河对岸的黑森林和哑默的狼堡。等到他长大一些,不能再钻进羊村的时候,他就用我们特意送给他的卡片打开羊村的大门。只要他靠近羊村,铁门便在风中一摇一晃。他走到门前,风就把门推开;他走进来,风又轻轻把门合上。 这夜我要为小灰灰无眠——我的床已经被他轻松地占有了。整个羊村已没有一间屋子开着灯,只剩下月光静静地从窗口流进来,洒在小灰灰单纯的脸上。我倚在床尾,看着他张大着嘴,夸张地呼吸着。银光闪闪的牙齿上裹着的不是腥臭的血味,而是浓郁的青草香。这应该不是村长在散学那天所讲的原始意义上的“狼”,反而善良得像梦中偶遇的一个刚好的灵魂,像一枚小巧的晶石,反射着我们真实的容貌。我的心朦胧了,星模糊了,英雄梦也突然湮灭在简单的现实面前。我在那时并不知道,星星的河流又突然沉了下来,静静地、慢慢地光亮起来,像我初来羊村时的模样——像妈妈初离羊村时的模样。 夜已深了。我的脚步突然犹豫了。脚轻轻地放在月下的大地上,不回头,也知道身后的影子好多,也好长。每一影子里,都有一个我。 梦在平凡里的我。默默无闻的我。最天真、最纯正的我。 这原本挺好的。若不是星河那么神奇、那么充满奥秘,若不是羊羊运动会给我那样的复杂感觉,我恐怕不会再踏上前方的路,又入迷雾之中了吧。 (待续……) 上章说到,小灰灰用他的善良与天真唤起了我的本真,让我把当英雄的梦想暂时搁置。星河也似乎消失了原先的惊恐,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可是,不久之后,羊羊圣火的一起一落间暴露出的一些真相,让待在原地静候未来奇遇的我心中混杂起来。匍然的一步,我又向前走去了……请看: 第二十二章《披星再启航》 “呜——呜——” 啊,这是什么声响?!又是这沉沙一样无限迈近空虚的声响,堵在泥草味的风里,一浪一浪地扇在我的脸上。魔鬼在这还有圣火气味的空气里一阵阵地狞笑,客客气气地打开一扇门,在整个羊村里用醒目的红圈儿划出一只羊,用独一无二的方式宣布她的不一样。她曾忘怀的族群,曾遗失的记忆,终于落在了曾被猜想与否决了无数次的那个词儿上——盘羊。 在羊运会初结束的今天,各族羊都还未匆忙赶回家乡,成了族长却不能如他吃羊之愿的灰太狼也没法再为月光下的宁静羊村制造恐慌。听到号声的我揪皱了被子,失落地直倚在床边的金灿灿的墙上,捏了捏手中全队的第一枚金牌,用手指沿着边缘绕了一圈,来感知它的精致;眼睛却把心思投射在窗外,企盼着挪过去的黑压压的影子。 羊村已经安静到了死寂的地步,没有任何硕大的声响前来打破平淡的僵局。月光从窗外射进来,我挂了满墙的金牌刚好散发出迷羊的金色光辉,淹没了零食仓库,也已经是这样的夜的喧哗者了。这时候风以稀客的身份把盘羊的号角声送到这里。突兀的波纹并不尖利,深邃的呼唤并不焦躁,反倒不让羊觉得这里赚了几分繁华,而是这片天的夜更深了。 班长晃晃悠悠的步子从窗户的右边逼入视野,缓缓地、却坚决地挪移着。盘羊的营地设在离羊村并不太远的一座山上,已随着运动会的结束拆毁了大半。因此我可以大致地猜想,这应该是盘羊在青青草原上最后一次召唤一只特殊的羊与他们相聚了。艰难的离别,让班长走的路几乎是一条直抵目的地的直线,很平静地匀速前行着。 “班长!”我似乎是感觉今夜的黑深不可测,便轻轻地善意地提醒着,“小心外面的路很黑啊。” 确实,黑森林里的月亮早就被深黑的树枝车裂,只在主干的小路上,无限放大成仅存的光明。班长似乎也在梦境中对这一点略知一二,忽然停了停脚步,转过头来面向着我。由于距离的遥远,我没能看清她的表情,是伤怀的浅笑,还是怅惘的迷茫——但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一分安静,融入了这一夜气氛的色调。那一刻一切都冻结了,我与班长互相沉默地感知着对方的心绪,完全无感于一秒滑过,又一秒。 “呜——呜——” 古号的声响又一次地催促着,像暗潮汹涌的河流,强硬地把该动身的羊握在指掌。悠长而略微伤感的音调,是在乞求一声“勿忘我”,是在请求一次大团圆。它既像是命令,又像是召唤;像漫漫飞临草原的月光铺成的含情脉脉的路,又像茫茫关乎羊村的真情化作的坚不可摧的引魂索。班长依旧闭着眼,把头转了回去,毅然决然地突然迅速出村,听着外面世界的风声,享受着风儿把羊毛往身后梳去的感觉。用轻盈的体操动作飞度吊桥后,她再往前走了几步,就彻底淹进了黑暗中。 我从床上跳下来,像小时候那样趴在窗边,尽我所能地目送她渐行渐远。我眼睁睁地看着冥迷的黑暗,把影子封锁在它足够巨大的胃中。身不由己地,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是不是也是在这样一个铺满月华的黑夜里,支开了羊村的铁门…… “呜——呜——” 号声听来空洞,却依旧如泣如诉地起来,让我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对班长来说,号声即是命令,命令必须被执行,执行的方式不择手段——即使献出许多重要性次于号声的事物,也无怨无悔。而让她对号声如此敏感的最大原因,莫过于她的盘羊族籍。 思索至此,我才意识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许多秘密。最小的时候,我的所有知识都被妈妈保管着,想用时便用一个个问题追究出原因;而后来到了羊村,妈妈突然地离我而去,则让我彻底地无知了。我只是依稀地知道,我是大英雄的后代;然而是第几代、是该干些什么的,我一无所知,像一张连涂鸦都还没画上的白纸。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者说总会有一些千奇百怪的事儿互相矛盾地描述着我的面貌。从一天到晚或吃或睡的废羊,到三拳打跑灰太狼的小英雄;从明明能逃出监狱的幸存者,到一时激动学做烈士的呆瓜。太阳和月亮一圈一圈地转过羊村上空,我挂吊床的小树没有移动,经常在地上跑的沙尘也已经从容,昂首挺立的悬崖头顶上的光芒,一米一米地向下浸透。我在羊村里,一年年地重复我度过一天天的方式,长大到不会再在床上跌跤,长大到不用再费那么多劲才能爬上窗口的桌子。我的生活,既充实又散乱,以致我没法把那么多的碎片拼接起来,告诉我自己究竟在哪儿。被风捎走的记忆,让我最怀疑一切是否真实;而再去等风回来时,它又已经两手空空,包括妈妈的声音、温柔的回眸,都被空白占有。 “呜——呜——呜……” 盘羊啊盘羊,你们渐渐淡去的号角声,恰好让我不得不感到夜在漫延,淹没我的心头。你们在提醒我,无知是一种危险,是糖味的毒药,时刻可能让我惊讶地仆倒在成长的路上。现在只有在黑夜里发光的东西知道我的来由,知道草原的沉默里掩藏的秘密——大英雄啊,请你指引我的前途! 荒风里的号声,好像失去力气一样哑了下去,像云雾行将散去时的若有若无。我吞着一阵一阵没有味道的风,从这里品出来自远方与天际的甘苦。我在被零食润得油腻的桌上站了起来,再一次抬起眼来仰望被窗沿整齐裁下的一片柔软的湖。群星的光芒以来自生命本原的热情纵意地奔突,在空中,映出大地上纵横交错、无限远去的长路。我的面前,用土与草结成的草原,用情与爱揉成的世界,正覆满银霜月色的冰冷,又盛着金火星辰的炽烈。互相冲撞的光明间,忽地突起远方似乎熟悉的一个身影,又在黑寂的世界里幻灭。 妈妈……我恍然地听着淡淡的号角,在叫我前行的号角,依旧恳切地在风中粗哑地呼号。星星还在看着我,希望我奋然地前往。虽然我不知道前面的妈妈会请我去向何方,但我知道时候已到。翻身下桌,揪起床单,我面向一墙的金牌,祝福金牌传奇的名号落在我的身上。突然有力的双手郑重地把床单披在身后,在脖子前边认真地打了个结,好像披上英雄斗篷的气场。 门支开了,一丝微小的声响。我把脚悄悄地送到群星的光下,沐浴在风儿的怀抱。然而飘在空中的号声终于蒸散,羊村又羊村又突然静到只有沿着大地传来的呼吸声了。班长,她已经到达了吧,安全了吧,如愿了吧。我激动而无限幸福地遐想着,接着是轮到我启航了,披上一身的星光。然而调皮的风又跑过来,把床单往我面前一掀。突然被蒙了视线的我又闻到了床上的味道,下意识地拉住了床单,昏昏沉沉地倒在门口,呼噜声让群星听得干瞪眼,无奈地摇着头,在空中一晃一晃。 (待续……) 上章说到,班长盘羊身份在羊羊运动会中揭晓,让我重燃了对不确定的前途的热情,披上群星又向妈妈的身影寻去。但事实上,那个夜颇不宁静——在那个死寂的夜里,不止我和班长心怀纠结。其他的羊之间,也有羊一夜辗转,不能沉眠……请看: 第二十三章《最难的夜》 星星照样临空飞起,青青草原旋进黑色的谷底。山谷的顶上悬着一盏灯,灯光昏昏的,是明月孤独不堪的眼睛。不懂怎么调和味道的秋风把月光参差不齐地裁开,送进每一双不舍地凝望着的眸底。系着金色铃铛的小羊正半倚着墙,小心翼翼地分辨出月亮里的另一身影。那是一只系着黯红丝巾的羚羊,亦在此时的彼地,独立于茫茫的草原上,仰头望着月里的铃铛主人。 “奔羊羊。”捧着铃铛的小羊轻柔地呼唤一声。不打不相识,唯有不相上下,好比我和小刀羊,他们才如此惺惺相惜。如今分离,是阔别千里,别说轻柔地唤,即使叫破嗓子,也不可能彼此听清了。名字出了口,却不知该往何处去说,他只是长吁着气,瘫身滑进被子里,闭眼等明日的早起,等明日恢复平凡的心情。 月光均衡地往边上转移,挂上一棵棵树的枝叶,甚至无微不至地关怀旮旯里的几枚小尘与划痕。于是一座屋子终于陷进了包围圈里,月光像护城河一样绕着它转动着。粉红色的屋子仍然点灯,冒着失去纯净的月光之危险,坚决地反抗着今天这夜的降临——这夜分明像强盗、像恶狼,像悬在大地上随风晃的鬼,突如其来,把有情的事物统统捆绑了手脚,摁进苦寂里淹死。 屋子的主人打开床头一个自制的小温室,往里边希求地探了一眼,又如以前一样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掩上了温室的小门。没有什么变化,一点儿都没有。她一边失落地想着这是为什么,一边自责地反思着自己做错了什么。目光遗憾地旋向屋子的一排排陈设,从干净得能反光的大镜子,到精致得很难配上花儿的小花瓶。亲手培植到如今的一株株奇花异草,像孩子一样顽皮地躲在各个角落,平时并不喧闹,唯有忍俊不禁的笑脸绽开,才让它们可以成为屋子的主角。她的心里一阵比身体更甚的倦,摘下羊角上的两个蝴蝶结,精巧地衬在温室的上边;却也不关灯,自躺上软软的垫被,失神地盯着面前洁净的墙面。 一条粉红的丝带和一条紫色的丝带,缠结出美羊羊梦想中最美的花儿,裹着运动会的女子体操金牌,自信地绽放开来。至美的花儿无名,至真的情谊不饰,只有这样的一件艺术品悬在面前,才能说出真情的含义。 忆起往昔,她与羚羊公主是怎样不共戴天的死敌。在决赛前夕,羚羊公主用轻蔑的神情和尖锐的语气刺伤她;在决赛当天,羚羊公主用高傲的冷笑和戏谑的口气欺压她。然而在比赛失利之后,羚羊公主又焦急地请求再赛,在大开口的悬崖上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他的对手就是这样一个把名誉架设在她生命上的恶魔,害怕她项上金牌的光芒刺伤自己自私的眼睛。可是尽管如此,在恶魔失误坠入悬崖之腹时,善良的她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而出手相助,尽管这对她意味着更可能的身败名裂。 温柔的花儿,终归是幸运的阳光所眷顾的。终于恶魔坚硬的心肠被这无私甚至牺牲的爱软化了,羚羊公主心服口服地退居了次位,并成为了她的朋友。在离别的今天——哦,不,钟已敲过十二点,是昨天——她们互赠了一条比赛时用的丝带,用体操的特殊形式和天衣无缝的配合织出了眼前的礼物。从此,前嫌不计,真情不休。 可是,可是羚羊公主,她要回高原去了,和哥哥羚羊王子一起回去……启程也将分外安静,好像她们从未相遇过似的,凌晨时分。 回家吧。回家吧……真想最后请风捎一句“你好吗”,这样可能会苟且地少一点遗憾了。你别看月亮里没有我的影子,因为我的心,要有盏灯点着才能透亮点了——对不起,我可能是玻璃吧。美羊羊突然侧过了脸,不想让余光瞥到窗外。涓涓细流一样的泪横着泻过脸颊,在柔软的床单上勾勒出一片湖水的形状。不知不觉,却已经哑着喉咙堕入了浅浅的梦中。然而总是微云蔽月,然而总是背影极长。一阵阴阴的风来,月就突然狰狞地膨胀,把下面的影子一口吃掉;接着慢慢走进寒光凛冽的视野的,便是从头到脚披着幕布的魔鬼,伸出直僵僵的枯枝模样的手臂,抻开八个手指,一步步地逼过来。 美羊羊还是哭醒了。羚羊公主的离开,居然让我还能这么害怕呀。月亮好像把面前的墙照透了,不是么?点着灯来保护自己,终于也躲不过月光的侵蚀啊。能活在离愁之外的,难道只是另外半个还由太阳掌控着的世界吗!时钟在一秒一秒地呼唤着太阳,快来呀,快来呀——然而情何以堪,这时间又漫长,更何况日出之时,羚羊公主已经走了呀……世上最可悲的事儿,并非不知不能挽留而竭力去记住,而是明知本无余地而静静地接受啊。 旋转眼光,向没有记忆的青青草原的天。在羊寂寞得发寒的夜,它也懂得寂寞了。细微的,草地上微风踏过足迹的沙沙响,偷偷地溜上前来,钻进美羊羊的耳朵。那是一阵野花的细微的哭声,那样无助、那样稚嫩,并无法被其他羊发觉。美羊羊又脆弱起来,感觉银蛇口下的花朵也如自己——自己已经沉入夜幕深深的羊村,面对着朋友们的背影,一步步地倒退。退得越远,那些身影就越小,却更清晰。羚羊公主的手搭在哥哥的手上,在草地上插翅一般奔向远方,赶启程的太阳去了。手中的丝带在树林里织着一个个美丽的图形——鲜花、蝴蝶、爱心……突然地不见,只是初生的阳光隆重地立在自己的屋子里。晨,已经来了。 美羊羊坐起了身子,双腿散漫地叉开,以便把双手摁在面前的床单上。她呆呆地守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那个光明的主宰者昂起头来,执起阳光的鞭子,骄傲地把离去的那部分赶走了。这,好像亡羊补牢,不救亡羊了。她可惜地想,尘埃落定了吧。到哪里都是要回家的呀;不管是两手空空还是金牌满屋,都是要回家的呀——小呆瓜,你能不能别再做梦啦——做梦说还有不分离的道理,还不如醒来看看时钟,还指着凌晨的光景呢。 她扭过脑袋,去看梦里的时钟,是指着什么位置的。兴许可以和外面的景色来个反差,把自己给惊醒吧。然而还没看清时钟想告诉她怎样一个时间,余光就瞥到了一个影子晃过窗前。美羊羊想着谁会在自己的梦里出现,忙收回眼神去注视窗户;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了。 这可真奇怪!美羊羊愈发感觉这个梦神秘莫测了。那是谁?速度比喜羊羊还快!如打火石间迸出的火花一般,突然地,她想起来了,想起羊运会开幕那天,抢走自己的蝴蝶结后又甩得喜羊羊望洋兴叹的羚羊。这下精神一下子地起来,简直清醒得要从梦中跌出来啦!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如愿地火速杀到,美羊羊赶快地跳下床去,依旧习惯地穿上鞋子,把两个蝴蝶结顺手戴上了羊角,一边奔向门,还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就算是在梦里,对“美”的追求也是决不可省的。要是在梦里被别的羊说一句“美羊羊不如昨天漂亮”,她也会一整天生不如死的。更何况,这是要见羚羊公主呢! 她兴奋地揪开了门,却突然被冰封了似的,不能动弹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撑了一整夜都不敢熄灭的灯泡,已经过了功率地,射出惊异的光来,简直亮彻了门外的自家草坪;而风又无聊地坏笑着,把有趣的表情摁在她美不堪言的脸上。门框里的家伙,哪里是羚羊公主——一张巨大的橙黄布,罩住了整个比例都不甚协调的身体;风也前来助威,把他揉得像颗仰在玻璃片上的水滴,向门框的四边张牙舞爪地舒展开来。这时候直僵僵的手臂也从幕布里拱了出来,泥土从上边一块块地掉下来,脏兮兮的,分明枯死的树枝一般——而它,就那么毫不拐弯地对着美羊羊,根本不容商量。 美羊羊可真明白啦,自己思念过度,又做噩梦了。她迅速地把手中的门向门框推去,想要一举赶走可憎的鬼;却不料那鬼居然对门就是可怕的一拳,震得她浑身一麻。后者还未意识到事情发生了怎样的一个转折,就被转身松手的门甩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围巾也从脖子上翻身转下了一圈,软软地拖在地板上。一阵出乎意料的疼痛感袭上了美羊羊的大脑,让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戏谑的风。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感觉到疼?突然惊雷一样的问题轰然炸开,在思维的天空里撕开一道裂缝,把美羊羊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对啊,这是现实,不是梦!我梦里的鬼,已经逃脱了幻想的囚笼,冲进现实世界来了!前不久还在和大家开玩笑说“白日见鬼”是件荒诞不经的事儿,这下我还真亲身体验了这感觉……糟糕透顶了! 门外的鬼开始有动作了。他用双手往面前的屋子探了探,似乎从空气里得知自己找对了羊,突然整个儿往前移了一步。接着并不留情,又重重地轰下第二步,直对着美羊羊碾过去。灭口是个很必要的任务,这是鬼被那么揣测他的羊赋予的职责。 美羊羊意识到鬼并不离开,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她一边尖声惨叫着,一边两手撑着地板往墙角蹭过去。长长的围巾在干净的地板上画出一道直直向墙角冲去的线条,忽而又掉下她的脖子,仰卧在地上,却依旧被脏兮兮的鬼碾压过去,印上一串满是泥巴的脚印。 鬼又绝情地逼上一步,让美羊羊愈发感觉遇害与全生,已经近在咫尺——连呼吸都能感受到了。无助与极度的恐慌让已经倚在墙角哆嗦成一团的美羊羊感觉身后就是悬崖。回头一看,万丈深渊。失声的惨叫如同烈火自渊里飞腾,点燃了外面的羊村: “你,别过来!” (待续……) 不看 上章说到,班长盘羊身份在羊羊运动会中揭晓,让我重燃了对不确定的前途的热情,披上群星又向妈妈的身影寻去。但事实上,那个夜颇不宁静——在那个死寂的夜里,不止我和班长心怀纠结。其他的羊之间,也有羊一夜辗转,不能沉眠……请看: 第二十三章《最难的夜》 星星照样临空飞起,青青草原旋进黑色的谷底。山谷的顶上悬着一盏灯,灯光昏昏的,是明月孤独不堪的眼睛。不懂怎么调和味道的秋风把月光参差不齐地裁开,送进每一双不舍地凝望着的眸底。系着金色铃铛的小羊正半倚着墙,小心翼翼地分辨出月亮里的另一身影。那是一只系着黯红丝巾的羚羊,亦在此时的彼地,独立于茫茫的草原上,仰头望着月里的铃铛主人。 “奔羊羊。”捧着铃铛的小羊轻柔地呼唤一声。不打不相识,唯有不相上下,好比我和小刀羊,他们才如此惺惺相惜。如今分离,是阔别千里,别说轻柔地唤,即使叫破嗓子,也不可能彼此听清了。名字出了口,却不知该往何处去说,他只是长吁着气,瘫身滑进被子里,闭眼等明日的早起,等明日恢复平凡的心情。 月光均衡地往边上转移,挂上一棵棵树的枝叶,甚至无微不至地关怀旮旯里的几枚小尘与划痕。于是一座屋子终于陷进了包围圈里,月光像护城河一样绕着它转动着。粉红色的屋子仍然点灯,冒着失去纯净的月光之危险,坚决地反抗着今天这夜的降临——这夜分明像强盗、像恶狼,像悬在大地上随风晃的鬼,突如其来,把有情的事物统统捆绑了手脚,摁进苦寂里淹死。 屋子的主人打开床头一个自制的小温室,往里边希求地探了一眼,又如以前一样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掩上了温室的小门。没有什么变化,一点儿都没有。她一边失落地想着这是为什么,一边自责地反思着自己做错了什么。目光遗憾地旋向屋子的一排排陈设,从干净得能反光的大镜子,到精致得很难配上花儿的小花瓶。亲手培植到如今的一株株奇花异草,像孩子一样顽皮地躲在各个角落,平时并不喧闹,唯有忍俊不禁的笑脸绽开,才让它们可以成为屋子的主角。她的心里一阵比身体更甚的倦,摘下羊角上的两个蝴蝶结,精巧地衬在温室的上边;却也不关灯,自躺上软软的垫被,失神地盯着面前洁净的墙面。 一条粉红的丝带和一条紫色的丝带,缠结出美羊羊梦想中最美的花儿,裹着运动会的女子体操金牌,自信地绽放开来。至美的花儿无名,至真的情谊不饰,只有这样的一件艺术品悬在面前,才能说出真情的含义。 忆起往昔,她与羚羊公主是怎样不共戴天的死敌。在决赛前夕,羚羊公主用轻蔑的神情和尖锐的语气刺伤她;在决赛当天,羚羊公主用高傲的冷笑和戏谑的口气欺压她。然而在比赛失利之后,羚羊公主又焦急地请求再赛,在大开口的悬崖上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他的对手就是这样一个把名誉架设在她生命上的恶魔,害怕她项上金牌的光芒刺伤自己自私的眼睛。可是尽管如此,在恶魔失误坠入悬崖之腹时,善良的她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而出手相助,尽管这对她意味着更可能的身败名裂。 温柔的花儿,终归是幸运的阳光所眷顾的。终于恶魔坚硬的心肠被这无私甚至牺牲的爱软化了,羚羊公主心服口服地退居了次位,并成为了她的朋友。在离别的今天——哦,不,钟已敲过十二点,是昨天——她们互赠了一条比赛时用的丝带,用体操的特殊形式和天衣无缝的配合织出了眼前的礼物。从此,前嫌不计,真情不休。 可是,可是羚羊公主,她要回高原去了,和哥哥羚羊王子一起回去……启程也将分外安静,好像她们从未相遇过似的,凌晨时分。 回家吧。回家吧……真想最后请风捎一句“你好吗”,这样可能会苟且地少一点遗憾了。你别看月亮里没有我的影子,因为我的心,要有盏灯点着才能透亮点了——对不起,我可能是玻璃吧。美羊羊突然侧过了脸,不想让余光瞥到窗外。涓涓细流一样的泪横着泻过脸颊,在柔软的床单上勾勒出一片湖水的形状。不知不觉,却已经哑着喉咙堕入了浅浅的梦中。然而总是微云蔽月,然而总是背影极长。一阵阴阴的风来,月就突然狰狞地膨胀,把下面的影子一口吃掉;接着慢慢走进寒光凛冽的视野的,便是从头到脚披着幕布的魔鬼,伸出直僵僵的枯枝模样的手臂,抻开八个手指,一步步地逼过来。 美羊羊还是哭醒了。羚羊公主的离开,居然让我还能这么害怕呀。月亮好像把面前的墙照透了,不是么?点着灯来保护自己,终于也躲不过月光的侵蚀啊。能活在离愁之外的,难道只是另外半个还由太阳掌控着的世界吗!时钟在一秒一秒地呼唤着太阳,快来呀,快来呀——然而情何以堪,这时间又漫长,更何况日出之时,羚羊公主已经走了呀……世上最可悲的事儿,并非不知不能挽留而竭力去记住,而是明知本无余地而静静地接受啊。 旋转眼光,向没有记忆的青青草原的天。在羊寂寞得发寒的夜,它也懂得寂寞了。细微的,草地上微风踏过足迹的沙沙响,偷偷地溜上前来,钻进美羊羊的耳朵。那是一阵野花的细微的哭声,那样无助、那样稚嫩,并无法被其他羊发觉。美羊羊又脆弱起来,感觉银蛇口下的花朵也如自己——自己已经沉入夜幕深深的羊村,面对着朋友们的背影,一步步地倒退。退得越远,那些身影就越小,却更清晰。羚羊公主的手搭在哥哥的手上,在草地上插翅一般奔向远方,赶启程的太阳去了。手中的丝带在树林里织着一个个美丽的图形——鲜花、蝴蝶、爱心……突然地不见,只是初生的阳光隆重地立在自己的屋子里。晨,已经来了。 美羊羊坐起了身子,双腿散漫地叉开,以便把双手摁在面前的床单上。她呆呆地守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那个光明的主宰者昂起头来,执起阳光的鞭子,骄傲地把离去的那部分赶走了。这,好像亡羊补牢,不救亡羊了。她可惜地想,尘埃落定了吧。到哪里都是要回家的呀;不管是两手空空还是金牌满屋,都是要回家的呀——小呆瓜,你能不能别再做梦啦——做梦说还有不分离的道理,还不如醒来看看时钟,还指着凌晨的光景呢。 她扭过脑袋,去看梦里的时钟,是指着什么位置的。兴许可以和外面的景色来个反差,把自己给惊醒吧。然而还没看清时钟想告诉她怎样一个时间,余光就瞥到了一个影子晃过窗前。美羊羊想着谁会在自己的梦里出现,忙收回眼神去注视窗户;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了。 这可真奇怪!美羊羊愈发感觉这个梦神秘莫测了。那是谁?速度比喜羊羊还快!如打火石间迸出的火花一般,突然地,她想起来了,想起羊运会开幕那天,抢走自己的蝴蝶结后又甩得喜羊羊望洋兴叹的羚羊。这下精神一下子地起来,简直清醒得要从梦中跌出来啦!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如愿地火速杀到,美羊羊赶快地跳下床去,依旧习惯地穿上鞋子,把两个蝴蝶结顺手戴上了羊角,一边奔向门,还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就算是在梦里,对“美”的追求也是决不可省的。要是在梦里被别的羊说一句“美羊羊不如昨天漂亮”,她也会一整天生不如死的。更何况,这是要见羚羊公主呢! 她兴奋地揪开了门,却突然被冰封了似的,不能动弹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撑了一整夜都不敢熄灭的灯泡,已经过了功率地,射出惊异的光来,简直亮彻了门外的自家草坪;而风又无聊地坏笑着,把有趣的表情摁在她美不堪言的脸上。门框里的家伙,哪里是羚羊公主——一张巨大的橙黄布,罩住了整个比例都不甚协调的身体;风也前来助威,把他揉得像颗仰在玻璃片上的水滴,向门框的四边张牙舞爪地舒展开来。这时候直僵僵的手臂也从幕布里拱了出来,泥土从上边一块块地掉下来,脏兮兮的,分明枯死的树枝一般——而它,就那么毫不拐弯地对着美羊羊,根本不容商量。 美羊羊可真明白啦,自己思念过度,又做噩梦了。她迅速地把手中的门向门框推去,想要一举赶走可憎的鬼;却不料那鬼居然对门就是可怕的一拳,震得她浑身一麻。后者还未意识到事情发生了怎样的一个转折,就被转身松手的门甩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围巾也从脖子上翻身转下了一圈,软软地拖在地板上。一阵出乎意料的疼痛感袭上了美羊羊的大脑,让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戏谑的风。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感觉到疼?突然惊雷一样的问题轰然炸开,在思维的天空里撕开一道裂缝,把美羊羊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对啊,这是现实,不是梦!我梦里的鬼,已经逃脱了幻想的囚笼,冲进现实世界来了!前不久还在和大家开玩笑说“白日见鬼”是件荒诞不经的事儿,这下我还真亲身体验了这感觉……糟糕透顶了! 门外的鬼开始有动作了。他用双手往面前的屋子探了探,似乎从空气里得知自己找对了羊,突然整个儿往前移了一步。接着并不留情,又重重地轰下第二步,直对着美羊羊碾过去。灭口是个很必要的任务,这是鬼被那么揣测他的羊赋予的职责。 美羊羊意识到鬼并不离开,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她一边尖声惨叫着,一边两手撑着地板往墙角蹭过去。长长的围巾在干净的地板上画出一道直直向墙角冲去的线条,忽而又掉下她的脖子,仰卧在地上,却依旧被脏兮兮的鬼碾压过去,印上一串满是泥巴的脚印。 鬼又绝情地逼上一步,让美羊羊愈发感觉遇害与全生,已经近在咫尺——连呼吸都能感受到了。无助与极度的恐慌让已经倚在墙角哆嗦成一团的美羊羊感觉身后就是悬崖。回头一看,万丈深渊。失声的惨叫如同烈火自渊里飞腾,点燃了外面的羊村: “你,别过来!” (待续……) 上章说到,尽管盘羊弟弟极力邀请班长回家,后者还是不愿舍弃自己在青青草原的一切,留在了一个让她感到充实的精神世界。但是青青草原危机四伏:灰太狼盯上了班长,魔鬼逼近了美羊羊。在离别后的第一束阳光升起之时,一场从渐渐明亮的危机里钻出来的命运风暴正在偷偷酝酿……请看: 第二十五章《找妈妈的鬼》 呜呜的风,啜着阳光温温的苦,在草原上的新时间里,哦吟着弱弱的不忍卒读。如愿早起的喜羊羊在哭泣的风里缓缓拱开一条土黄色的小路,百无聊赖地听着铃铛在风中左右晃动的声响,脆脆地占领了一如既往的天空。时间,尚是早的。因此羊村的风里没有裹挟任何的语言,只是“铃——铃——”的声音从此飘远,又随风回来,荡在耳中。 唯一的对手走了,真是可惜。喜羊羊莫名其妙地孤想着,在一幢幢习以为常的房屋之间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先找一只醒着的羊来聊聊天吧。方才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然而便见沸羊羊还在屋子里张嘴贪婪地呼吸着,连一只小强爬过枕边,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喜羊羊摇了摇头,希望一只在运动会中用尽了体力的羊早点醒来,可真不现实啊。叹一口气,他又只好继续往前走了。 然而还没走几步,他就又不由得停了下来。一个寒噤,由体内喷射到直立起来的羊毛尖端,往外面跳了出去。 “啊——!救命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突然撕裂了原本静得发寒的哭风,像黑暗里突然刺杀出来的一柄光的利剑,着实让喜羊羊大吃一惊。这声音,是美羊羊的!虽然脑子里还在盘算着灰太狼不可能这么快回到草原并潜入羊村,但喜羊羊的双腿早就像车轮一般飞快地扬着尘土向美羊羊家去了。无论如何,救助朋友是羊村小英雄理所当然的职责,无论是否有希望,都必须放手一搏。 此时美羊羊的屋子里正充盈着死亡的讯息,杀气腾腾。倚在墙角的美羊羊把她那冰晶一般澄澈的眼睛瞪得空前的大,还不断地融化着,流下的两行细流根本不会断绝;而她的毛也一律地后仰,似乎是为了躲避鬼的逼杀而尽了最大的努力。而鬼则毫不动情地扑了上来,恐怖的幕布吞噬了美羊羊的左腿,继而脏兮兮的双手便把这战利品死死扣住。甚至没给美羊羊一个求饶的机会地,鬼就像塌陷下去一般地俯下了脑袋,准备好好享受一番了。 美羊羊可以感受到鬼那巨大的力量,已经让她动弹不得,任其宰割。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电光石火间,一个身影穿过窗门,在空中狠狠地把一件秘密武器塞进了鬼的幕布,继而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鬼的身边。奇怪的是,他也不看一眼受害者,只是毫不紧张地盯着在风中不断变化着形状的鬼。不出他所料地,鬼果然触电般的直起了身子,双手突然地一松,然后便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是被秘密武器石化了。 美羊羊趁机抽回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左腿,惊魂未定地看着好不容易招来的救星。“喜羊羊,你用什么秘密武器把鬼给定住了?”美羊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用依旧哑哑的声音害怕地问。 喜羊羊这才既郁闷又好笑地转过头来,把美羊羊从地上扶了起来。“这里根本没有鬼啊。”喜羊羊的语气轻快极了,像小兔子在草原上蹦跳着掠过。见美羊羊盯着那脏兮兮的幕布张嘴想说什么,他便又补上一句:“难道你认不出那一串儿羊蹄印吗?” “什么啊?”美羊羊云里雾里地看着耳聪目明的小英雄,一伸手,竟摸不到自己的脑袋。 “唉唉唉,真拿你没办法。”喜羊羊一边摇着头,一边径直走向暴露在阳光里却仍不消失的“鬼”,从地上抓起巨大的幕布,抬手把它往后边扬了过去。一阵沙土甩了出来,吓得美羊羊哆嗦着身子闪了开来。她小心翼翼地斜过目光来,让视线的焦点一寸寸地移向那个让她害怕了一整晚的家伙,爬上一张脏兮兮的脸。 “小懒!”出离惊诧的声音震得四壁嗡嗡回响,美羊羊用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展示了自己胆战心惊的尴尬。 我伸手拔出了塞在嘴里的棒棒糖,眨了眨因为忽然见光而不太适应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望了望四周。“是喜羊羊把棒棒糖塞给我的吗?”我的声音像是从一层闷闷的云朵里透出来的,朦胧极了。 “这可就是‘秘密武器’呢。”喜羊羊调皮地说着话,好像是在告诉美羊羊一个很简单又很出乎意料的事实,投给她的目光里都似乎带着一层顽皮的笑。而实际上,这“自以为是”的话可也把答案告诉我了。 “喜羊羊你真讨厌!连棒棒糖都故意选了我最爱的香草味,都把我甜醒了!”我的话听起来是在抱怨,实际上却是在日常地撒娇,“我刚刚梦见自己找到了妈妈,就着急地追了上去。结果妈妈可奇怪啦,居然就躲进了屋子里!所以我就拼命地敲门。敲啊敲啊,终于——嘿,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妈妈打开了门,然后你就着急地冲进去,追上妈妈后就抱住了她的腿,还想把脸贴上去蹭!”美羊羊的回答出奇得干净利落,也不假思索。 这下轮到我瞠目结舌了。“哇,美羊羊,你难不成是藏在我床底下偷吃零食的老鼠?你怎么会对我的梦一清二楚呢?”几秒钟后,我终于由衷地惊叹起来,连窗外的风儿都在吃惊地“呼呼”叫着了。 “你瞧瞧我腿上的泥巴,这可是从你手上掉下来的呢!”美羊羊突然气呼呼地嘟起嘴来,“脏兮兮的,还扮成鬼来吓人家。” 这下我的脸羞羞地红了。“对不起,美羊羊,我不是故意来吓唬你的。”我低着头,抱歉地碰了碰食指,“昨天晚上我感受到了星星的召唤,所以梦游去找妈妈了呢。这些土,只不过是我摔了几跤带过来的。”我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声音强度直线下降,被新来的声响盖过去了。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像天边的响雷一样愈来愈近,愈来愈响,也愈来愈笨拙。直到一个古铜色身影“咚”地跃进这座房子,这一阵迫切的足音才被喘着粗气的声响代替。刚来的小羊带着一副迟到了的羞愧表情,吸呼着过来的风,倒霉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早上要到美羊羊家来聚会,我居然不知道!” “这,这倒没这事,碰巧在这里罢了。”喜羊羊慌忙作答。他可不想让沸羊羊知道我欺负了美羊羊,要不然再来一个喜羊羊——哦,不,再来一百个喜羊羊也将挡不住沸羊羊往我脑袋上敲的拳头。一不做二不休,喜羊羊干脆把话题给引到了远处:“倒是今天该去村外收割秋天剩给我们的青草了。” “等等!”美羊羊往前走来,两眼里焦虑地闪着火光。喜羊羊心里暗暗祈祷着美羊羊可千万不要再计较我的过错了,听到后面半句话倒松了一口气。只听美羊羊的“爱美强迫症”又犯了起来:“我要先带小懒去小河洗个澡,太脏了!” “我……”我一听“洗澡”,脸都发起白来。 “小懒不去,那让我去!”沸羊羊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这都开始抢了起来。 “你还不脏,还不用洗。”美羊羊的话简直给了沸羊羊重重一棍,然后又让我胆战心惊,“倒是小懒一身的泥,不洗都不可以!” “我……我怕水!”我懦弱而又实在地说出了自己不愿洗澡的理由,“泡在水里,我难受。” 喜羊羊见我不配合,更是担心美羊羊一怒之下抖出真事儿来,便凑到我耳边说道:“只要你去洗澡,回羊村后我身上带的另一块香草味棒棒糖也给你。”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突然就对美羊羊点了点头,把刚刚拔出来的棒棒糖塞进嘴里迅速地嚼了。 不过,说实在的,在小河里睡一觉除了呛点水之外也并不是那么糟糕。抖落一身水后披上喜羊羊事先掸尽了灰尘的床单,我又变回了小英雄的模样。从天边铺过来的阳光带着浓浓的暖意,同四周镀着金边的大树一起躺在潺潺不息的小河中央,簇拥在水波中我颤抖的倒影边上。纤尘不染,是再次前行时最好的行装,我兴奋地想。不错的,朋友们正在我的边上,护着我的目光明亮。 远处一片白帆在金秋里荡开枯黄的草梗,细微的“沙沙”声在空中飘荡。忽而白色的点儿突然像气球一样胀大,渐渐地身影也愈显清晰起来。我侧过身子,极目远眺,想要看清是什么东西在如此焦急地扑袭过来,却是尚且无果,耳朵就先抓住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呐喊声—— “灰太狼来了,大家快跑啊!” (待续……) 我悚然地望着尘埃腾起。尘埃里,小英雄的身影突然地变化分明。从尘埃里冲出来的 喜羊羊仍然激动地笑着,没有半点儿恐惧与慌乱。“村长的防狼**用起来还挺刺激 的。”喜羊羊的音调显然比平时提高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小懒你又安全啦!”话音尚 未散开,他便扑上了我的身子,把我紧紧抱住。 我软软地咕噜了一声,幸福地和喜羊羊碰了碰鼻子,笑得眯成缝的眼睛注视着他那快 乐得忘记了身在何处的表情。可是这表情突然地僵住,转而渐渐变得惊讶,甚至害 怕,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喜羊羊的眼睛里涌动着的不知所措,正降临在他从我右肩 上挪开的左手上。 我茫然地挤了挤眼睛,想知道喜羊羊看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倾了倾脑袋,往我的右边 望去,却被喜羊羊伸过来的右手挡住了视线。“小懒,你别看!”他一边惊恐地盯着自 己湿漉漉的左手,一边用右手把我的脑袋往回拨,并继续对着茫茫的山林叫喊着,“沸 羊羊、美羊羊、暖羊羊,快过来!”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我狠力撞开了他妨碍着我我的手,把视线往右边投了过去, 却立刻成了一截木头似的僵住了。我的天哪!肩膀上已经拉开了一个无底洞般的口 子,殷红色的鲜血正从里边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顺着胳膊,淌到英雄斗篷上边,铺开 了一片小湖。我的英雄斗篷,已经染上了烈士般的殷红。 好恶心...…我的脑袋慌忙地扭回了原位,两眼空空地盯着苍穹。可是天空和山林的颜色 已经开始搅在一起,耳朵里也似乎是灌了水似的,听不清森林里的鸟叫了。这时候我 又想到灰太狼居然是喝了我的血,更是难受得脑袋嘴嘴作响,一阵苦水也冒上了我的 喉咙。我感觉自己正在风中消逝,便乏力地阖上了一只强撑着打开的双眼。 “小懒,现在不许睡觉!”喜羊羊见我神色不太正常,赶忙厉声叫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的耳朵早就不听使唤,我也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累, 完全打不开眼睛,只是直接一歪脑袋。 “小懒!”喜羊羊一边捆晃着我的身子,一边凄厉地惨叫着,“小懒—!”却又渐渐地 失了声。喜羊羊垂下他英雄的脑袋,把鼻子埋进我凌乱的毛发里,奢侈地体味着我的 温存。 荒草在风中抚摸着大地和我。秋天的草原一片金黄,是我斗篷的主色。 (待续....…) 在这篇文里,我讨论的问题又多又大,感觉都数不过来。我不像其他几位大触向一个具体问题集中开火,而是一种随性的东说一点西说一点,把人物形象左雕一下右刻一痕,然后所有故事串起来,解释了爱恨、是非、正邪、战争、梦想、童年、成长、友情、亲情、信仰、坚毅、勇气、信心、守护、守望、源初、挣扎、自我与无私、小爱与大爱、人性的复杂,乃至我们的结局——人类命运的必然等等,最后整合起来,解答生死大问,解释“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我们为什么而活”“我们怎样活”“我们是谁”“什么是活着”这些悬而未决的哲学问题。读《英雄传》,要抛开你既知的一个世界体系,要还原出作者的精神王国,才能读透人生的奥秘。其实,这种东西,也可以用很简单、很孩子气的方式讲出来。它们并不难,只差你细细地揣摩而已。 上章说到,村长发现我患有晕血症,查阅资料后发现药材里还缺一味古古怪界雪莲。经沸羊羊提醒,喜羊羊不顾危险,前去狼堡偷雪莲。美羊羊慌忙去劝,却没有劝住。喜羊羊踏上了危险的道路,朋友们在近乎绝望的等待中,也走向了崩溃……请看: 第二十八章《别闹,心电图》 太阳在高高的天空上逆着风向西走,任燃烧的火焰向东倒去,急得脸都开始发红。红彤彤的光芒浸下来,点燃了红彤彤的云,跳下红彤彤的树叶,把大地上的坑坑洼洼统一地染成了鲜红。地上红光满面的秋水洼平静如镜地趴着,收容了上面一整片茂密的树林,以及一方儿挤满了火烧云的天空。可不料一只粉红色的鞋子遮过来,略顿一顿就砸了下来,把这可怜的镜子打了个七零八碎,再映不出什么东西了。 红得沉寂可怖的世界里,一只小羊从屋子里向实验室赶去。明明已经在家里睡了一大觉,醒来后的步伐却比回家时更加跌跌撞撞。她的脚步仿佛完全不听使唤,在高高低低的地面上深深浅浅地踏着;而地面的回礼,自然是用水花与泥土跳跃起来,抱在她那一直拼命维持着干净的身体上。她脸上的血色已经全部躲了起来——旁观者所见的血色,也不过是太阳的光可怜兮兮地镀上去的。 “滴……滴……”实验室里的心电图发出均匀的、温驯的提示音。村长正坐在心电图前,看着一个个波峰稳定地出现在屏幕上,手中紧攥着用青**糕配料调成的一瓶果汁。明晃晃的大灯在我的正上方亮着,打在守在我两侧、看着我的肚皮起起落落的沸羊羊和班长冒汗的脸上。除了我睡得安安稳稳,其他三只羊的目光都丝毫不敢移动,唯恐一不留神,心电图就倔倔地拉成一条直线了。 一阵金属机械运转的沉浊声响传进了三只羊的耳朵,从实验室门口走进来一个半羊半鬼的怪物:说她是鬼,却端端地长着一对羊角四只蹄子;说她是羊,却一身污泥脏乱异常,好像是开棺取出来的尸体,还裹上了一团儿烦人的烂泥。转过头来的班长首先注意到了那对漂亮的蝴蝶结,讶异地先喊一声:“美羊羊,是你吗?” “谁欺负你了,美羊羊?”沸羊羊见美羊羊居然成了这副落魄模样,一肚子火直接往心口上蹿,连胳膊上的肌肉也绷了起来,被蓝色的丝带扎成莲藕一般,“我去揍那个混账!” “我想知道懒羊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美羊羊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沸羊羊说的话,只是声音发颤地提出了一个最为担心的问题,视线也直直地盯向了我。 “心率正常!”村长高声说道,仿佛是一边在给自己增加底气,一边在帮美羊羊缓解压力,“你先洗个澡吧,具体情况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的。”说罢,村长便举拳敲下了身边的一个蓝色按钮。 美羊羊上方的天花板突然开出了花洒一样的小孔,密密的水滴精准地击中美羊羊身上的淤泥。脚下的地面也突然开出了几道小缝,刚好让落下的水滴流了下去。仅仅过了几秒,在美羊羊还没来得及惊讶的时候,天花板和地面已经恢复原样。美羊羊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居然已无一处污垢,也无一处湿透。 “这是我发明的智能淋浴系统,厉害吧?”村长得意起来的样子可真和小羊似的,突然站在椅子上傻笑起来,把拐杖斜举得老高。美羊羊见村长这副得意样儿,想他也是在那么多的失败里找到了成功,便也忍俊不禁地找回了一点点儿血色。 “村长,不好了,懒羊羊的心跳又减慢了!”班长突然的惊叫声把美羊羊和村长舒展的表情又拧了起来,可怕的灰雾又劈头盖脸地蒙了过来。 美羊羊径直蹿到了心电图前,望着一个个波峰之间的直线长得夸张,提示音也像是吹漏了风的喇叭似的,突然地拉得老长。美羊羊有点儿不知所措,转过头,斜着视线问暖羊羊道:“班长,你是说‘又’?刚才已经发生过这种情况了吗?”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班长的脸紧张地泛着红晕,满脸的汗水划过了弧形的脸庞,“村长,帮忙递下药!” 数秒钟后,药汁灌下了我的肚子。心电图上的波峰终于又密集起来,渐渐地趋于平稳。“这样大概就没什么事了吧。”美羊羊显然是长出了一口气,好像自己逃脱了什么罪责似的。 “没有古古怪界雪莲,懒羊羊就不会醒。”村长摇着头哀叹,显然是无能为力,“我们维持懒羊羊生命的时间有限……” 又是古古怪界雪莲!维持生命的时间有限!脑子里轰轰地两声巨响。可是,古古怪界雪莲真的好难得到。美羊羊吸了一口凉气,把身子转向了不省人事的我。手术台上的小羊面容惊恐,双眼紧闭,但求生的欲望仍在微弱的心跳里一次次努力地搏动,透出皮肤的,是无法抑制的痛苦。美羊羊突然地慌乱起来:难道,我就要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朋友去死,如喜羊羊所说的不可接受? 难不成你是要让朋友眼睁睁地看着你万念俱灰?美羊羊心里另一个冷酷的声音狠狠地敲着她那榆木不开窍的脑袋。 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把美羊羊往两个不同的深渊里拉,相当的力量让美羊羊在举棋不定之中感受到了难以言表的剧痛。美羊羊看着心电图上的图案一波一波缓缓移动,渐渐地扭曲成三个字——“救救我”,然而晃晃脑袋,果然只是幻觉。心电图上,除了波峰就是直线,除了直线就是波峰。 “喜羊羊怎么还没回来?他已经走了好久了。”班长大概也是被心电图时常的骄横耍得提心吊胆,转而想起了最后的希望,语气不知是因为失落还是因为担忧地透出了一丝秋风般淡味的微茫。 古铜色的身影已如风中的秋叶飘移在实验室的各处,突然在一双拳套前静止下来。“谁知道呢?喜羊羊这次可是冒了生命危险。”沸羊羊盯着拳套前的牌子上那一行小字,失神地怔怔地说出一句没有情感的话来。 “我想,喜羊羊可能是被灰太狼抓住了。”班长脸色一沉,说出一句残酷的大实话,让在场的羊心中凉了一截。好像连我都听到了这乌鸦嘴的宣告,心电图上的波峰就像蹙起了眉头似地密集起来。 美羊羊脆弱的灵魂突然失控了,整只小羊几乎是蹿上了实验桌,抱着机器“咔咔”晃了几下。突如其来的眼泪在乏力的身体上砸开了几朵一点儿都比不上雪莲那大气的小花儿,昏沉的大脑轰得双耳嗡嗡作响。 别闹,心电图!你平平静静可好?你的每一次调皮,都是在责备我这样的徒劳。你让我担心朋友虚弱性命不保,让我担心须臾差错铸成永恒,让我担心劝阻无力反成悔恨,让我担心犹豫留下无力回天。你一闹,惹的是边上四只羊的恐慌;你一闹,说的是命悬一线的危亡。你知不知道,我们四只羊都在此刻对着你祈祷——你平平静静可好! “村长,药!”班长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滴、滴……”心电图的尖叫在脑中冲撞。 “这完全不可以接受。”喜羊羊的誓词在四周回荡。 美羊羊向后一仰,重心仿佛飞出了身体,只管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椅子上。“太可怜了。”美羊羊用一种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颤抖着哀叹道,“太可怜了……”微微的一层泪阻隔着低垂的视线,美羊羊盯着自己的双腿抖得急躁,如被灰太狼捆在椅子上时一样。 “村长,我拿你的拳套出去练下拳!”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这生死攸关之时沉浊而沉着地传过秋天微凉的空气,打在美羊羊满是泪痕的脸上。 美羊羊迅速甩掉了眼泪,因为它现在可是不被生命所相信的玩物,除了浪费时间与荒废机遇之外,毫无作用。刚刚把目光锁定在沸羊羊身上准备骂他一句无情之类的话时,身旁村长急切的声音轰得美羊羊眼前一黑:“沸羊羊,那个是——” “我知道!”沸羊羊的声音似乎很少这样洪亮过,简直在实验室的四壁上拍出了回音。接着这声音便裹挟着沉沉的脚步声,飞快地飘远,如疾风扫走的落叶。 美羊羊的视觉在一点点儿地恢复。眼前明亮时,沸羊羊早已经无影无踪。实验室的大门还完全敞开着,让倒在椅子上的美羊羊刚好能够看到火烧云上,灰太狼已经把喜羊羊放倒在地,伸脚踏在了猎物的脑袋上,嘴角的狞笑自如地绷住——转眼那朵火烧云就又变化了形状,放下唯一的一束阳光,映在了美羊羊转而为远方的羊担心到空虚的脸上。深色的阳光下,她的表情疲软。 她就木然地看着。实验室的铁门开始移动。美丽的最后一束阳光在铁门的夹逼之下,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恐慌,忽而地一亮,又慢慢地沉寂下去。一块儿、一条缝、一丝线……终于最后,连这一束光儿也彻底消失。 阳和羊一起安静地死去了吗?美羊羊心中悚然,目光往心电图斜斜地一瞥。 谢天谢地。心率已经恢复了正常。一个个前仆后继的波峰,似乎猛然地发起力来,去冲破昏睡的围墙,一浪,又一浪…… (待续……) 上章说到,美羊羊睡了一觉之后,惊慌地前来了解我情况如何。得知我的情况不稳定后,又听到班长的乌鸦嘴说喜羊羊被抓,美羊羊几乎精神崩溃,神情疲软。而沸羊羊也选择了逃离,所谓“练拳”去了。更糟糕的是,在羊村崩溃的同时,喜羊羊也确实惨遭不测……请看: 第二十九章《我的生命雪莲花》 秋天的阳光,已经全然被枯萎的野草染成金色,也同样显出孱弱了。他们可真是表现出一种怎样的觉悟啦——从天上一步步地踱下来,用短暂的一瞬生命贴了一贴着广阔草原的嶙峋一角,只管躺着,在树冠的最上边拥挤着一大片了。 连阳光都要拒绝的黑森林,在保护下边地面上潮湿的苔藓呢。上万根枝交织成密密的大网,百万张将凋未凋的叶直接连成了一张盾牌,挡住了向天空求取一点儿光明的地面。冷酷的树根,像贲张的血脉一样往地里扎下去、扎下去,然后无耻而惬意地舒展开来。 一阵旋风横过。枝和叶终于有了一丝儿的晃动,略略露出几道缝隙来。原本就挤得慌的阳光可算是找到了完美的泄洪口,哗啦全涌下来,惹得树干们摆出一副大致统一的狰狞而透出厌恶的骇羊表情。这些泄洪口还随着风的走向而逐渐移动,在惹恼了一排儿的树木之后,终于在风的制造者身边合拢。在黑森林的边缘,狼堡边上的那棵树上,淡色的阳光正从那只小羊的头顶上滑下,拂过那双坚定的眼睛,在金色的铃铛上闪闪烁烁。小羊的眼神直直地扣在雪莲上边——那救命宝物正在眼前,盈盈地晃在仅仅几米远的狼堡露台上面。 前来偷雪莲的小勇士拽了拽系在上面树枝上的一根藤蔓。“足够结实了”,他想,“只要荡过去拿到雪莲,小懒就没事了”。 小懒要没事了!一阵兴奋的感觉从心头往脸上涌,让他感觉脸上一阵热。热度逼出了一些儿紧张的唾液,又被他强硬地咽了下去。他把藤蔓攥得更紧了些,踉踉跄跄地助跑几步,腾身跃进秋阳之下,最后终于如他所料地,准确地降落在了露台的围栏上。 现在他就在雪莲边上,可以看清这朵花儿的每一叶、每一花瓣了。这是一朵看起来有点儿怏怏不乐的雪莲,叶子耷拉着,花瓣已有小半枯萎;但是好在那些没有枯萎的花瓣都硕大饱满,入药肯定效果上佳。小勇士伸出手去,可不料刚碰到花盆,一个绳套就飞了过来,紧紧的扣住了小偷的手腕。紧接着就是一个简直无法抗拒的拉力,直接把小偷吊在了空中。小勇士挣扎了一下,不想绳套收得更紧了,一阵疼痛让他不禁冒起了冷汗,却又根本不敢哭喊。 “老婆!没想到我做的一次性防盗装置真的抓到了想偷走你最爱的花朵的小偷!”是灰太狼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咚咚咚”震天响着。可怜的小羊像个任狼摆布的沙包一样在空气里静静地挂着,即使是绷直了腿脚,也根本够不到露台的围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灰太狼冲到自己面前,对视一眼之后,突然一阵死寂。 “喜羊羊?”灰太狼让出乎意料的表情像是卡了片似地在脸上驻留了几秒,继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确定真是美食送上门来了,“喜羊羊,原来是你啊!这次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可就不客气了啊!”灰太狼几乎是一边说话,一边举起拳头,在空中狠狠地往死对头的脑袋上捶过去。 眼前的拳头在越来越巨大。但是喜羊羊没有惊慌,没有躲避,甚至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他只是木木地看着世界突然地发黑,同黑森林一样黑,黑得感觉不到害怕,黑得感觉不到疼痛。那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立刻失效,所有的知觉都删回空白,如同梦见白色的恐怖,黑幕下一切都消亡殆尽。 铃铛尖声地哭喊了一阵子,随着单摆一一般晃动的晕厥的羊一前一后一丁一当。灰太狼一边听着如此的“风铃”一边发出胜利者冷酷的嗥叫。 沉重的眼皮再慢慢地抬起来的时候,喜羊羊意识到自己正倚在柔软的干草堆里,双手和身子已经被死死捆住。迷离的眼光正对的是一锅热气腾腾的汤——看起来这次是一下锅就必死无疑了。喜羊羊正撑着沉重的脑袋,串接着利于自己逃脱的线索——红太狼最喜欢雪莲、雪莲上有枯萎的花瓣,还有小灰灰应该也在这儿……可不料一张刀疤脸突然凑到面前,呲牙咧嘴地骂道:“你总算醒了,喜羊羊!你们村长难道没教过你,偷坏人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喜羊羊显然是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惊愕地看着面前从未如此杀气腾腾的灰太狼,寒气正从尖锐的狼牙上流淌出来。一把锋利的菜刀正攥在坏人的手上,上边的水珠从刀背上歪歪扭扭地爬下刀刃,滴落在地上,溅出沉浊的紫黑光芒,简直和鲜血一样。想到这里,喜羊羊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往边上蹭了蹭;而灰太狼就很配合地举起了菜刀,突然都得近了一些。 挣扎根本没有用。灰太狼是故意等着我醒来,然后再这样做的。喜羊羊居然都像外面的秋阳一样成了个孱头,干脆闭上了眼睛——后面的场景,可不是这个年纪的羊可以看的呀。 菜刀剁下去的声音、液体溅起来的声音,以及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三面合围,在狼堡奏起一支心有灵犀的交响乐。伴随着随后一刀果断地砍下,三种声音如同是圆了场,一并地戛然而止。喜羊羊叫得气短,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哪里受了损。可不料一通迅速的搜索之后,喜羊羊根本没发现自己受了什么伤——除了被绳索勒得淤青的手腕。再睁开眼,喜羊羊看到的是令他哭笑不得的一幕:灰太狼抖动着砧板,把刚切好的胡萝卜片“扑嗵”下进了锅里。 喜羊羊愣愣的坐直了身子,实在尴尬得不知说些什么。而灰太狼却是一副早就策划好了一切的模样,抛出的问题居然精准地击中了喜羊羊的心头大患:“喜羊羊,刚才算我给你的报复。但是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要来狼堡?” 还不都是因为你?!谁让你伤害小懒的?!喜羊羊的眼中显然烧起了怒火,然而冷静地把脑袋一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喜羊羊虽然明知自己身处死境,但是言辞依旧不卑不亢,“只要你把雪莲送到羊村,我就心甘情愿被你吃掉!” “我猜都能猜出来,”灰太狼睥睨着大义凛然的喜羊羊,“因为我弄伤了懒羊羊,他快要死了,你是来偷雪莲给他治病的。”灰太狼看到了喜羊羊脸上突然凝重的神情,知道自己一点儿都没猜错:“既然如此,我们做一笔交易怎样?”说到“交易”的时候,一种被叫做“冷笑”、被评作“猥琐”的表情出现在了灰太狼脸上。 “什么交易?”喜羊羊听出了灰太狼声音里的不怀好意,更敏感于他那表情的外露,于是警觉地问道。 “我放你回去。”灰太狼阴冷的声音令羊毛骨悚然,“等小胖子死后,尸体给我。” “你!”喜羊羊浑身发起抖来,好像要撑断绳子似的;浑身的羊毛也尖锐地立了起来,看起来活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你想吃羊像疯了吧!喜羊羊心里愤恨起来,可对于这种无耻到极点的恶棍,嘴上竟骂都懒得骂了。 “喜羊羊大侠息怒啊。”灰太狼戏谑地看着自己活力十足的猎物,语气也显得随意起来,“我成全你啦。你俩一起死,去我肚子里碰面吧!” “哪来那么多废话!”灰太狼的声音还在冷冷地舔舐着喜羊羊的脸,斜刺里一个有点儿尖锐的声音就扑面而来。红太狼牵着小灰灰从黑洞洞的门里出来,怒目对着灰太狼:“煮羊都不会了吗?!” “是是是,老婆,我这就下锅!”灰太狼赶紧向喜羊羊奔过来,准备把猎物扔到沸水里去。 最后几秒,能决定生死了。喜羊羊站在死亡的边缘,面朝深不可测的黑暗,背向逐渐微弱的阳光,所有的意识又一次灵活地蔓延开来。黑森林的光线,衬着半枯的雪莲,直接关系到红太狼的爱好。而进一步的,红太狼的爱好关乎她的脾气,关乎灰太狼的处境,也就进一步关系到我的安危。喜羊羊两眼发亮了一下,已经想明白了。 “等一下,红太狼姐姐,我就要被你们吃了,可以让我把最后一点话说给你听吗?”喜羊羊在灰太狼就要碰到自己的一刹那开了口,语气诚挚而热切。突然放大的眼睛水灵灵的,好像折射着天空的光线。 “‘姐姐’!小孩子嘴真甜!”红太狼果然被喜羊羊故意设计的称呼迷惑了,突然地给了喜羊羊求生的机会,“灰太狼,等一下,让他说吧!” 看着灰太狼无奈地停了手,喜羊羊把视线转到了紫焰灯火上。“您的雪莲真美!”喜羊羊故意耍了一手先扬后抑,来激将红太狼,“可是由于灰太狼照管不周,已经有很多花瓣枯萎了!唉,真可惜,那么好的一朵花儿,怎么就毁在这样一只狼手里啊!” 红太狼的脸色在暗色调的火焰照耀下,明显地阴沉下来。她看了一眼露台上的雪莲,果然如喜羊羊所说枯萎了不少。暴风雨到来的征兆根本没有持续几秒,火山爆发式的愤怒就在灰太狼的连声“污蔑”叫冤里摧枯拉朽了。 “灰、太、狼!”火冒三丈的红女王根本没有给灰太狼一点儿解释的机会,手中的平底锅已经在不知不觉里现出形来,“你个没用的笨蛋!!霹雳般愤怒的斥责声回旋在平底锅织成的弹幕里,在紫里透黑的墙上凿开几条裂缝。摆着手求饶的灰太狼早已经被“咣咣”作响的平底锅淹没,看得喜羊羊都怕被误伤,额上沁出了一层汗珠。 “笨蛋、笨蛋!爸爸是个大笨蛋!!”只有小灰灰又蹦又跳,咯咯咯笑着,忽而脚掌擦着地面,轻灵地跑到喜羊羊身边,仰着脑袋说,“喜羊羊哥哥,今天你来我家陪我玩吗?”他那天真的大眼睛里有微微的水波晃动着,好像秋天浅浅的小河在轻快地奔跑着。 小灰灰来帮助我,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喜羊羊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化,便果断地回答道:“可是小灰灰,我被绑住了,懒羊羊还在羊村等我呢!” “那我跟哥哥一起去羊村!”小灰灰兴奋地尖叫着,小爪子在绳子上划拉了几下。不多久,身子就跌到了地上,软塌塌一堆儿。喜羊羊一获得自由,就二话不说冲向了露台,将那盆雪莲花捧了起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雪莲的花瓣闪着晶莹的光芒,似乎含着一架架彩虹桥,寄托着生命的寓意。冒着生命危险夺下另一株生命的花朵的小英雄,崇敬地仰视着这圣洁的宝物。 抱头鼠窜的灰太狼在平底锅的夹缝里看到儿子和喜羊羊一起走上了露台,知道了大事不妙,慌忙大叫道:“喜羊羊要逃走啦!老婆,我们先去阻止他!” 红太狼这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中了计,赶忙收了手,扯着狼狈透顶的灰太狼,向露台门口急速奔去。他们赶到时,喜羊羊正站在露台的围栏顶上,面朝着渺远的草原彼端。太阳已经渐渐发红了,暮色里的火烧云层层叠叠地压在黑森林上边;而在更远的远方,热切的光芒,如同羊村上方飞行的流火,连成一片生命的欲望。小灰灰站在露台上边,仰头望着喜羊羊的脸,只是看到一个毅然而缥缈的侧面。 “在这里,可以看到羊村呢。”喜羊羊的语气好像是在向哪个不明事理的家伙宣布一个事实,然而这确乎是在自言自语。在狼堡看到的羊村显然与自己在村子里看到的不同,显得小了不少;密密麻麻的青草中间,偶尔现出几只奔走着的羊,然而脸色却很模糊,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沿着青草间的道路望去,一座座房屋如同盒子一般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具体是谁的房子,又是看不清了的;而把视线收回一点点,却见村门居然特殊地敞开着,也不知是哪只羊这么马虎,连门都忘了关了。如果是在比较近的地方,喜羊羊准会晃动铃铛提醒这帮粗心眼儿的;然而现在只能沉默,并无奈地祈祷着。 “哼。”灰太狼向前逼上一步,不屑地冷笑一声,“你的伙伴叫你把命送进狼叔叔的嘴巴里,你倒还挺眷顾他们的嘛!” 美羊羊发疯似的哭喊声又在喜羊羊的耳边响了起来。哈,我果然是该被她骂成“傻子”,来狼堡送羊肉大餐的呢。喜羊羊自嘲地把目光倒回黑森林,让无边无际的黑暗成为意识的底色,以便把自己的内心看看清楚了。没错,这一切足够疯狂。可是,我明明是为了雪莲花而来,为了求取生命而把生命献上狼爪的啊。我何尝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只是雪莲花,已经和我同生死、共存亡,并开在我心中的天空上了呀。 嗯,不错呢。“是我自己要来的。”喜羊羊说话的时候,分明地看到面前出现了一道彩虹。它从脚下开始延伸,然后腾跃着翻过无光森林上的密云,自云霄上俯身一冲,直抵在羊村里了。这仿佛就是一条天路,云雾飘渺,让自己的生命往回飞去了。 “那么,我成全你。”灰太狼却并不知道喜羊羊看到的一切,只是带着准备吃羊的冷冷的声音,飞身向喜羊羊扑去,却不料他的猎物,竟带着庄重的表情,往前方的空气里稳稳地踏去。喜羊羊只是昂起头来,温暖地咩叫一声,径直走上了彩虹,消失在梦的绚烂里。紧接着,下面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令人心碎的沉闷的匍响…… 灰太狼直撞在围栏上,爪子伸出外边去,只拉到了几缕悲凉的空气。他的双眼已经瞪直了,竟完全不敢看看下面的惨象。他确实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儿叫“宁死不屈”,然而今儿个真见识一番,倒确实不忍直视。我为什么没拉住他……灰太狼神情恍惚,竟替自己的食物后悔起来。 暮色从天上铺过来,浸透了露台。仿佛倾泻下,天空的沉闷与伤感。小灰灰努力地向围栏上爬着,吃力地把脑袋送进阳光之中。“我要跟喜羊羊哥哥走!”小灰灰尖声地大喊着,把身体往围栏外送。好在灰太狼一身冷汗,一个激灵把儿子揪了回来。不然,血阳之下,我们又会看到怎样的光景…… 小灰灰在空中蹬着双腿,哭着,闹着,好不甘心地被红太狼搂在了怀里。“小灰灰乖,今天不要玩了。”红太狼努力地安慰着儿子,继而瞪了一眼还在发呆的灰太狼,“还不快去把喜羊羊抓回来!活要见羊,死要见尸!”还不等灰太狼回应一声,一个平底锅就横空飞来,把他直接砸飞了出去。 听到灰太狼惨叫着飞出狼堡的时候,喜羊羊已经一瘸一拐地挪了好远。刚才摔下狼堡的时候,骨头移动的声音让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左脚已经扭伤。但他还是立刻站了起来,和朋友与自己的两条生命赛起跑来。现在他心中只有两件事儿:第一便是护送雪莲回到羊村,第二只是自己疼痛难耐,时刻可能痛昏过去。可是他依旧在更大的痛苦之中,努力地把直挺挺的身子往前撑着,像是在把一条劣质的船往前拉动。心里还倔倔地对自己说着:我是草原上跑得最快的动物,一定会赢下这场赛跑的! 黑森林的黑色附在了道路两旁,逐渐昏暗的光线在道路上往黑暗里萎靡地退隐。树木的神色依旧如来时一般狰狞,满意地看着笨蛋小羊的蹄子都没力气把睡下去的小沙子吵醒。喜羊羊——瘸腿的疾风小羊,基本上就是残废啦,没用啦,身形弱得像棵草,影子软得像摊水——躺进狼锅里,才能勉强地奉献点儿新鲜的嫩肉,才能勉强有点儿价值。 喜羊羊知道树林和灰太狼是一伙的,并对这嘲讽毫不在意。他依旧在阳光下,依旧向透出一角儿的羊村,一步步迈近。那里的夕照已迫近于消失,不可以再晚一些——那样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可是大地已经比预计更早地震动起来。疾速的脚步声,直叫疯狂沙尘从地面往腿上蹿。喜羊羊的身体已经太过于虚弱,加之扭伤的脚也用残酷的剧痛消磨着他的力气,因此他终于一个趔趄,俯身倒在了地上,雪莲花盆从手中骨碌碌地滚出,翻了下身子,在前边停着,画出一道车辙一般的痕迹。 脚步声越来越近。 沙尘儿越跳越高。 火烧云越积越厚。 夕阳光越散越淡。 夜幕首先向黑森林蚕食,埋伏了一个白天的黑色,开始占领整个草原。喜羊羊趴在阳光的路上,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只能就这样趴着,听着死亡向自己一步步地逼近。沙尘疯狂地蒙上了他的眼睛,不论什么——视野还是意识,具象还是抽象——全都模糊了。大地在沉入黑暗,生命在陷入沉睡,那个叫做“饿狼传说”的神话,也掉下深渊里,不知所踪了。只有雪莲花上,随着黑暗的降临,一点点晶莹的光斑在逐渐明亮,在空气里温和地游移着,好像是漫天的萤火虫,缓缓地绘制着那幅图腾——光的苏醒。 我……或许真的,要死了吧。我或许并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灵火之类的东西,然而却觉得这景色,真奇妙极啦。 喜羊羊感受着自己残损的身体,以自己奇妙的感知,似乎是看懂眼前半枯的雪莲了。残缺、傲然、无畏冰霜——我的生命,似乎真是要伏倒在雪莲下,接受赐教的。何其相似啊——我的生命,好像就和雪莲花在一起了呢。 喜羊羊伸手,竭尽全力地把光亮的雪莲花扒到胸前,也便把最后的光收在自己心中了。他紧紧地抱着这束光,俯下脑袋听它的心跳声。那样有力。好像是地心,在奋然地跳跃。 用生命守护生命。当最后的狼嗥响起,黑色的影子盖上了自己的身体,喜羊羊用活着的姿态,低下头去,蹭着光明,依稀地听到了另一个生命的声音。 哦,不,也许,是自己的吧。 (待续……) 上章说到,喜羊羊前去狼堡偷雪莲,却不料被抓。命悬一线之时,喜羊羊用计获得逃 脱机会,可最终仍被灰太狼和红太狼堵死在露台。喜羊羊看着渴求着希望的羊村,壮 烈跳楼,受伤后仍坚持向羊村进发。天色渐暗,恶狼逼近,喜羊羊体力不支,倒在地 上,紧紧抱着雪莲,任灰太狼扑上前来。情势十万火急,我与喜羊羊的命运,将向何 方迁徙.…?请看: 第三十章《恶魔雪莲》 既然害怕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儿是没有用的,那就不用害怕了吧。 树林冷笑着摁着的无光的地面上,注定走不出去的喜羊羊安静地享受着雪莲的恩赐, 心里也如此地安然了。蓄谋已久的黑暗正扭曲着身子往树冠上爬去,把在那儿休憩了 一整个白天的阳光驱逐出境,接着便从天角上大张旗鼓地啃噬过来,预备把星星给点 亮了。天快黑了,而大地也似乎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原本均匀的呼吸也骤地急促, 好像是行将窒息一般地喘着粗气—隆隆的脚步,在黑森林里撞出几许回音,好像是 把猎物包围了。或许是大地在说,世界快黑了吧。 惊恐的沙尘早就跟喜羊羊撞了无数个照面啦,“尘满面”的落魄是诚然的呢,然而也不 必说啦。毕竟要结束了呀。喜羊羊已经听到风声从耳边扫过去,晃得大树都“吱呀”作 响—喜羊羊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出树林子是倾了怎样的一个角度,然后又摆正了 呢。 “碰!”是猝不及防的一记拳声,惊得喜羊羊寒毛都挺了起来,可是转而又发现这一拳 可没打在自己的身子上,倒是听到了一个简直太过于习惯的声音:“可恶的沸羊羊,我 一定会回来的!”这声音味啦啦地穿过树林,像疾驰而去的火车汽笛声,由尖转沉,由 响转淡了。几缕杂音也在空气里涌动着拥来,是昏昏欲睡的鸟儿被惊飞的扑棱响,以 及怒不可遏的咒骂呢。 听到“沸羊羊”这个名字的瞬间,喜羊羊的意识好像又一次被激活了。金色铃铛从脏兮 兮的土地里拔出来,往上边跳起一段儿距离,停在喜羊羊抬起来的脑袋下边,轻微而 欢愉地晃动着。沸羊羊的脑袋刚刚好遮住了黑森林里一棵树儿沮丧的神情,这时他的 目光也旋转过来,和喜羊羊四目相对。好像今天剩下的阳光刚好泼在了古铜色的皮肤 上,在钢铁一般强悍的眼睛里闪动着令人惊异的锐利的光,好像是点燃了火种,欲要 把黑夜的威胁彻底焚毁,扫为寒灰。 “村长的大力拳套,还是挺有用的嘛。”沸羊羊晃了晃自己掌上的拳套,坚实的声音也 仿佛是从中得到了力量似的。他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喜羊羊,一个强者般的声音沉沉地 出来:“灰太狼那个大坏蛋已经被我打飞到天上去了,现在我们是时候回羊村了。” 喜羊羊怎堪沸羊羊如此一言,说得轻巧,好像阳光在树顶一躺,晚上卷铺盖走人就 是。又或许说,好像这羊出村来就可以直接开着门,一副请狼叔叔光临游玩的豁达气 度。喜羊羊侧了侧脸,看着自己仍在拼命地发痛的左脚,含着凉气怨怨道:“沸羊羊, 我的左脚受伤了,完全站不起来,怎么回羊村呢?” “是——吗?”沸羊羊走上前来,拽起喜羊羊的左脚,轻轻揉了揉。 ck “啊——!”惨叫声如同是安置在黑森林底下的一枚重磅**产生的气波,把好好窝在 小巢里的鸟儿直接掀了下啦,惹得它们气呼呼地飞散开去,把仅存的一点儿阳光也全 数卷走了。 “好吧好吧,我背你回去。”沸羊羊看着疼哭了的喜羊羊,只好像个哥哥似的摆出一些 风度来,“事不宜迟,小懒已经好几次心律失常了,时刻可能...…” 喜羊羊的脑袋“嗡”了一下,突然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因为光线太淡了 呢?“别废话。”喜羊羊把眼泪咽了下去,“快点走!时间太紧张了! 确实,实验室外的时间流逝得明显快得多。那个四面由钢铁构筑的建筑物,每天都能 够把村长的好多时间锁在里边;而今天,这个魔盒一般的屋子又同时锁住了五只小羊 —不止是他们的时间,还有心情,还有命运。那里的空气也一样沉闷,原本应是馨 香气味的青草蛋糕配料,往空气里播撒的全是药物的扎心的恐怖,甚至把空气的颜 色,都搅得暗淡下来。 实验室里的羊,破碎,压抑,木然,寂然。班长和村长这两号大人物围着睡大觉的我 转动,实在是一件光荣而美妙的事儿。而美羊羊的心理防线已完全抵挡不住更多意外 的冲击—她只是把脸凑在心电图的波浪前边,紧张的心儿怦怦直跳,脸上都已经现 出一层明显的红晕。 这时候实验室的大门沉重地**着,终于挪开了脚步。狂奔了一路的沸羊羊像跑完了 马拉松的战士似的,突然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大囗大囗地喘着气儿。喜羊羊还没 控制好平衡,就侧翻在地,然而手中死死地攥着那个救命的花盆。 “村.....村长,”喜羊羊用手肘撑起了身子,像只下半身瘫痪的小羊似地往前蹭了 蹭,“古古怪界雪莲,我抢到了。” 美羊羊似乎是对这事儿更敏感一点,居然比村长更先注意到喜羊羊的异常。“喜羊羊, 你的脚,怎么..……”美羊羊的眼睛瞪得好大,也许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因此大开 眼界,也不知所措了。 “没什么,这是跳了个楼而已。”喜羊羊的声音平淡无奇,似乎对这话题不痛不痒不关 心。 “跳了个楼?!”其他四只羊的声音果然在意料之内地一致,连表情里的含义,也不外 乎惊恐、担忧这一类儿。 “不要管我。”喜羊羊把雪莲花放在地上,竭尽全力地把它往前一推,让它“哧哧”响了 一阵,停在了村长面前,“先救懒羊羊。他的死活是悬在每一秒上的,比我更危急!” 村长明显地迟疑了一下。趴在地上的喜羊羊看起来其实也虚弱得可怕,明显的剧痛没 有机会让牙齿咯咯发抖,就干脆从颤抖的双臂间释放出来。但是即便如此,他唯一的 眼神只殷切地指向地上美丽的花儿。好像唯有雪莲起效,自己才会好受一些;好像只 有睡死在手术台上的我睁开眼睛,他才可以代我闭眼。 劝阻喜羊羊这个聪明鬼可没有什么意义,顶多让人家急火攻心,伤势加剧。村长最后 还是遵从了喜羊羊的意愿,俯身捧起雪莲,往实验桌边挪了过去。这时候喜羊羊才终 t八7一 于松了囗气,“咚”地瘫倒在地板上,冷汗从额上一层层往下移去。这该死的世界又模 湖起来,只剩下最钻心的那两种痛—身体上的疼痛和心中的疼痛—提醒着喜羊 羊,自己勉强还算是有点儿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一双柔软的小手把喜羊羊搀了起来,轻轻地扶到一个稍微高一些的地方坐定。喜羊羊 似乎是产生了被某一只羊反过来关照的错觉,赶忙用手擦去了汗水,却只是看见美羊 羊一副可怕神色地站在前边。几个小时之内,那只小羊已经完全变了个样,从原来的 温顺、善良,变得木刻一般。如夏花入秋凋敞,如青草逢枯凄凉,精神的空洞从空空 的双眼里传递出来。原本的不知所措已化为无力回天,似乎是一种莫大的痛苦占领了 她,让她追悔莫及。 “喜羊羊,是这只脚吧。”美羊羊蹲了下去,捧起喜羊羊受伤的左脚,把手中的草药轻 轻地抹了上去,”你该小心一点儿的,也该关心一下你自己,你宝贵的身体十有八九是 羊村下一任村长的,怎么可以随便损伤?” “都怪我让小懒昏了过去,都怪我让你们担心,都怪我没有小心机关,都是我自找 的..……”喜羊羊疼得皱了皱眉,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儿呜咽。他静静地看着美羊羊给他打 着绷带,并在绷带最后被拉紧的瞬间,疼得缩了下身子。 许久,美羊羊终于艰难地站起身来,不知为何脸上居然多了一些泪痕。空气一般飘渺 的声音微微地响了起来:“不,都怪我。” 嗯?听到这奇怪的话儿的喜羊羊触电似地挺直了身子,抬起头来惊讶地忙想发问。却 不料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在实验室这个小空间里爆发起来。喜羊羊循着声音望过去,心 电图正泛着血红的光,映得边上的桌椅和羊也好像是沾了血似的。喜羊羊正坐得离心 电图挺近的,也不幸“红光满面”了。 频死警示!看懂心电图的村长慌乱地颤抖着,晃动着手中的药汁,把它递给了守在我 边上的班长。数秒钟后,班长张了张嘴,把天底下最不幸的事儿宣布给了大家:“青草 蛋糕配料没有药效了!” 喜羊羊焦急地盯着面色惨白的村长,惊恐的声音好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在秋天弱弱的 空气里横冲直撞:“村长,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清楚!”村长故意没有说出这警示的含义,倒是抽过实验桌上的那本书,翻到 了有关雪莲花的那一页,直接开始读了起来,“古古怪界雪莲是一种非常高洁的花儿, 生长在古古怪界的极寒之地。当心地邪恶的人获得并种植它的时候,雪莲会湮灭它圣 洁的灵魂,变为恶魔雪莲。这种恶魔雪莲有很强的毒性,几乎所有药物都无法解毒, 只有未被污染精神的古古怪界雪莲才能拯救误食者。如果不幸找不到解药,误食者在 一天之内就会..……”村长越读语速就越慢,好像这语速也是被逐渐沉重的心情拽住了似 的;脸色也逐渐地开朗,转而却又发白。“就会”二字一出口,村长看到书上后边紧接 着的那个不吉利的字,立马“啪”地合上了书本,抬起头来,精神恍惚。 其实,即使村长没有说出那个字,喜羊羊也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真相大白了,所 有的情况都说通了。自己闯进狼堡、用计跳楼,在黑色的林子里与生命赛跑,终于拼 死拼活地保护了一件可以有效杀死朋友的凶器,并无比荣幸地把它献上前去,终于不 出意外地成功谋杀。 —多么高尚的凶手!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喜羊羊把重心挪到右脚上,颤抖着站起身子,突然又“扑 通”跪倒在手术台边,脑袋直叩在地上。“懒羊羊。”他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字可能再 也没机会叫了,一边双手双脚并用往前爬行,一边努力地呼唤着睡着的我。他在手术 台底下,抓着硬硬的、冷冰冰的钢铁板,一点点儿把自己受伤的身子拽直:“对不起, 懒羊羊,是我错拿了雪莲,是我又害了你。求求你打我一下好吗?那样我会很高兴 的。” 然而我并没有动—当然没有动。喜羊羊给我的棒棒糖还是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连摆 放的角度都一直僵着。喜羊羊好像还以为我有可能会醒似的,手掌摁在我的斗篷上, 等了好几分钟。再移出手掌时,手掌上半干的鲜血也似乎是在证明一个意外的凶手。 边上的美羊羊看着自己治疗的伤员居然这样疯狂地移动,好像也受了更大的伤似的, 神情沉痛。她感觉鼻子在发酸,心儿在被质问。一些奇异的声音又一次蜂拥,冲上心 头,一阵阵疯狂地涌动。矮矮的心墙,各式各样几时几刻的盘算,终于走向了结局式 的干净结构。 “村长,地心飞船还在吗?”美羊羊听到了一个简直犯了傻的声音,好像还是出自所谓 聪明的“小英雄”的,“一天时间,我可以拿到雪莲的!” 美羊羊听喜羊羊还要去送死,更何况这羊已经算是半个残废,大吃一惊地直盯着这个 为了雪莲奔波劳累的身影,忽而又觉得自己好卑鄙.... 村长回答了什么,而美羊羊没有听清。美羊羊只是明白这一切,只因她的错误而发 生;这一切,完全可以避免。现在,实验室的大门打开,漫天的星斗从外边铺设进 来,一个未知的危险的新故事恐怕又要在黑大帅记仇的冷眼里展开,简直不堪设想。 受的伤够多了!是时候了!!这个惨剧,就由我来结束吧!!! 心墙已经崩塌。美羊羊仿佛是随着心底里最善良的一行清流,涌到了瘸腿往外边走去 的喜羊羊身边,接着,一把拉住。 喜羊羊不得不停了一下脚步,有些困难地转过脸来。“不用阻拦我。”他的声音却依旧 坚定,目光也灼灼地烧在美羊羊身上,“我能做得到。” 美羊羊终于忍不住清然泪下,好像是在赎罪似地后悔地呜咽:“对不起,喜羊羊,你没 必要去了!我有!” 一整群羊惊讶地把目光聚焦在美羊羊身上,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喜羊羊脸上坚定的 表情突然凝固了,忽而消散,温和下来:“美羊羊,你说什么?” 美羊羊的手把喜羊羊的手臂拽得更紧了。她甩了甩脑袋,清理掉了眼眶里的泪水,然 后深吸一囗气,竭尽全身的力量大喊: “你们不是要古古怪界雪莲吗?!去我家里拿啊!!” (待续.....) 在黑暗的森林里、住卷一只小 羊。独每天都要容过黑暗的森林, 我答拒地“是 到另一头去制蔓。 一到晚上、这个维林社充编经和 早器找说? 8摊的佳高,否不时有黑影部过。 开始的时候,小羊程害吃,一见到黑影 标23上00家,关上门,气都不酸础, 后来一次偶经的机会、。美经于发现了确 热环零:愿来量厂写别租在节戏,所部 乍人员容排的! 预死了。什a编色? 小羊不耶气地去找导缩理论。 被吓了那么久 羊”吧。 你们在这万戏也不知会一志, 最近创作的几章又出现系列了,继《星雨夜》之后的又一个系列《观星台》,讲述了追求、希望、失落、孤独,最后逐渐走向认同的一个过程,是兔年大电影的复现,观星台,就是月球 分为进发、我在、微光、别逢、逃离、甜泪六章,前三章已经完成,后三章尚在策划,希望给大家带来比电影还要震撼的精彩哦! 上章说到,喜羊羊被沸羊羊所救,成功把雪莲带回了羊村。但不料雪莲已经失魂,化 作恶魔雪莲,把我的生命压缩到了最后一天。受伤的喜羊羊想要再去古古怪界找雪 莲,终于让美羊羊彻底崩溃,说出了真相。一切缘何而来?且从美羊羊的梦中寻找答 案。请看: 第三十一章《雪莲花开》 风儿好像是吃了安眠药,慵懒地走过去,恰好踩在羊毛上了,连太阳也不是刚才那么 冷淡的,暖融融地把小羊抱在怀中,柔柔地抚着。沉沉睡着的小羊,那软软的肚皮正 贴在静静的大地上,忽然撒娇似地伸了伸手脚,声音细微地嗅着。空气里的花香浓得 像是灰太狼投下的**,让羊实在有点儿昏头昏脑。但不管怎样,这里显然是春天亲 手绘下的一笔了。 美羊羊比在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现在的青青草原,一定是扯着苦寂的秋风,坚决地 站在春日的对面的。刚刚还在没有多少温度的太阳底下,像个疯子似的大吼一阵,又 无果而狼狈地把自己拖回家里,勉强撑着个压抑、痛苦而不知所措的脑袋,美羊羊只 是祈愿一般,希望是梦境于眸一现罢。 唉,究竟做梦不做梦的呢?羚羊公主的背影远去之后,各种无聊透顶的幻象简直把美 羊羊给霸占了。月影、树林、消散的记忆...那种讨厌的恐怖,让羊简直就要发疯,不 知自己是真的醒着,还是端端地做着噩梦。想到这里,美羊羊似乎有点儿惶恐。她沉 重而缓慢地把垂下去的眼皮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盯着正前方的一朵花儿,突然惊讶 地愣住。 在这低矮的稚嫩的仰视的视角里,一朵硕大的雪白的花儿以骇羊的姿势伸展着花瓣与 叶子,以至于它的背后就是天空,而仿佛天空下唯有这朵花开着似的。青草早就被埋 在了密密的花叶底下,仅在风儿吹过时,花儿轻轻摆动枝叶,那几丝碧绿的草儿才会 偶尔地闪现一下。花儿的顶上,似乎总是有着一层露水一样的东西附着,滴下来,落 进嘴里,原来是甜甜的阳光。好像有什么魔力冲进了美羊羊的大脑,让愣愣的她突然 一个激灵。 啊!这....…这是雪莲花!美羊羊激动地跳了起来,仿佛是忘记了所有的烦恼。随着身子 的抬高,天边的地平线越拉越远,可一片洁净得掺不了杂质的雪白,也一样紧追不 舍。美羊羊向两边转了转脑袋,惊讶得不能再说出一个字了。青山如覆雪,碧树闪银 光,草原上遍地映暖阳,一副天上花园模样。 在这个当儿,美羊羊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已足以欣喜若狂。其实,在很小的时 候,在妈妈把这一身衣着送给自己的时候,美羊羊就曾想过一片花海那巨大不可遏制 的生命力量。在自己住进自己的小屋里后,屋里摆的、后院种的奇花异草已经不计其 数,该用好几本植物图鉴才能够查阅完全;可是迄今,自己仍没能种出一株高洁的雪 莲。保温、浇水、施肥,甚至用特殊的光照,一切的努力毫无用处。而现在面前,居 然是一个雪莲的世界,如天上的凡间。 一种叫做“激情”的东西一哄而上,美羊羊仿佛化身彩蝶,轻舞于无边无际的雪莲花 海,忽而跳蹈,忽而停步俯身,欣赏花瓣盛开的角度。天边涌来轻声的招呼,似乎阳 光的温度,吸引着美羊羊前往未知的远处。渐行渐远的脚步,没入青草地那浅浅的小 湖。毕竟是在梦境之中,不用担忧,没有恐怖,向远方走,就算不到尽头,坐下来, 喘囗气,一样地舒服。 美羊羊是坐在了雪莲的花丛。当坐在雪莲花边都是一种奢求,这又是多么的幸运。筋 疲力尽的她揉了揉自己酸酸的腿,仰头望着明亮的天空。气息微淡,心境朦胧。 “美羊羊,你玩累了吧。”一个有点儿耳熟的声音,冷不防地从身后扑上了美羊羊的身 子。 “小懒?!”美羊羊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才把脑袋转了过去。不错的,那只羊和小懒 长得一模一样,不过是身子高了点儿,囗水巾粗糙了点儿,眼神也更锐利了点儿。他 正吃力地抬起脚来,身子微微地右倾,在繁盛得碍脚的花海里缓慢地跨过一朵朵雪莲 花,渐渐挪来,好像是膛着如水的阳光,显出吃力地模样。听到美羊羊的问话,他好 像也是没有力气回复似的,一声不响。 渐渐地,近了。雪莲花海的障碍向来者的身后退去,这时美羊羊才算终于可以全览这 只羊的面目了。面前的这只羊显然是已经成了年的,干脆地比美羊羊高出了半个脑 袋;再等他走近一点,左臂上那已经愈合的伤囗还留着一道疤痕—这更让美羊羊坚 信,自己真见对了羊了。不过最扎眼的部分毕竟还不是在这儿的—阳光从他的体侧 透了过来,用明亮与黯淡勾出了他胸前被压垮了的羊毛,好像是他刚刚摘下了什么挂 饰呢。 “哇!你好高啊!”美羊羊不知怎么的脸上红扑扑的,心也扑扑地跳着。一直以来,作 为姐姐的美羊羊一直是俯视着小懒的,这样突然感受到另外一种温暖,可真意外呢! “我想,每只羊死掉之后,都会是这样的吧。”那只羊仿佛不那么能领会美羊羊的意 思,抑或是故意装作毫不理会,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平淡无奇,但仿佛一直在加大力度 的同时不断地缩小受力面积,那可怕的压强把美羊羊摁在了原地,接着便是一阵锐利 的刺痛。 美羊羊的脸色由红润逐渐转向苍白,额上的冷汗沁了出来。“死.....死掉...?”美羊羊 结结巴巴地把梦中羊的话里最凶险的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眼神突然好像被掏空了,接 着便倾斜了脑袋,无比惊讶地发问,“一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死—?” 面前的羊并不等美羊羊把话说完,就沉重地点了点头。 美羊羊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泪幕。“啊,啊—这...…”美羊羊伸手抱住了头,一阵语无伦 次之后,终于悲凉地问出一句话来,“可是、可是这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雪莲花...……”面前失神的羊已经把目光移向了雪莲花海,声音也如同风涌 时扬起的涛声,既渺茫,又浩荡。这时候雪莲花的叶子也层层叠叠地随波相连,似乎 是从远方盛了一朵阳光,接力般地推上前来,勾勒出那明显的波痕。“你有一朵雪 莲。”那只羊把目光打了回来,语气突然干脆,好像是在说一个事实,但明摆着残酷的 言下之意。 4l业1l 美羊羊的耳朵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感觉被揭了底子一般,芒刺在背。美羊羊似乎是觉 得自己没胆迎上那能够搜查自己的秘密的目光,只是转过脑袋,接过了雪莲递上来的 阳光。这遍地的雪莲花有哪一朵不是救命的宝物,却偏偏开在这里,这么不合时宜, 好像是一大片的马后炮轰轰地震天响。在生命尚存时一毛不拔,在生命消逝后大摆排 场,这简直就是对生命的最重践踏与莫大讽刺。 说起与雪莲的初识,还是在古古怪界。那是一个早晨,行色匆匆的通缉犯们仍在为寻 找光明道具而奋斗着。由于路途擦过了雪山,气温略微地下沉。自己本来就在小心警 惕的状态,加之这一哆嗦,对外面的事物也格外地敏感。突然,阳光下一个纯白的光 点吸引了自己的注意,于是自己就走近看了一眼,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世界上怎么居 然会有这么美丽的花儿!别说花瓣晶莹剔透,就连叶子的摆放,都是百花之王一般地 大气从容。略微几秒犹豫之后,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伸手摘花,却不料花朵入手之 时,天昏地暗,惊雷隐隐,雪山的脉搏—那千万根粗壮的藤条从大地里跳起。登时 山雪狂奔来下,遍地残阳升空,银蛇在天际飞舞,青藤在大地追踪。好像是自然突然 发怒;好像是雪山沉睡千年的封印,突然解除—将要把吵醒它的罪犯,碾个死无葬 身之处! 自己当时被藤条追着,吓蒙地一连摔了几跤,就在自己感觉到疼痛、感觉到窒息的恐 怖时,殿后的喜羊羊及时赶到,把雪莲花递还给了愤怒的雪山。于是一切登时又恢复 了平静。缓缓地,云层打开之时,自己微微地笑了。因为在自己的掌心中央,清晰的 阳光下,正静静地躺着一粒从雪莲花里抢出来的种子。 此后,自己被抓进监狱,小心翼翼地带着它;自己被拉出去逼供,竭尽全力地护着 它。逃命时保着它,战斗时揣着它。情势平静时就愈加柔和地抚着,情势危急时则攥 得更紧。甚至在自己被控制之后,也没有遗弃这一枚生命的宝石。自己已经忘记了朋 友,却没有忘记雪莲。这只有一个解释—自己对雪莲的爱出自于潜意识。雪莲,刚 好可以和自己的生命放在天平的两端,刚好平衡。 可是即便如此,雪莲花也只是在自己床头的小温室里发了芽,没有开花。 “我有一朵雪莲,”美羊羊许久才把声音发了出来,细小而微弱地递给身边的羊,却故 意掩饰了自己不肯交出雪莲的真实理由,硬生生地吐出三个字,“不开花。” “救救小懒吧,美羊羊!”那只已经成年的羊突然像只小羊一样恳求起来,目光热得发 烫了,“雪莲是圣洁的花儿,你知道的。所以它只会在你真正需要它的时候绽放它的生 命。现在已经是时候了。你醒来的时候,雪莲就已经盛开。请你碰上雪莲,去实验室 救救小懒吧!” 美羊羊惊讶地瞪了这只羊一眼,在目光扫过去的瞬间瑟缩了一下。听到雪莲开花的喜 讯,为什么自己竟没有欣喜若狂?恰恰相反,那种突然涌上来的感觉让自己焦头烂 额,有一种想往草地上撞的冲动。这感觉,好像是....惶恐? 确实如此。自己不慌不忙地举起挡箭牌,甩脱了所有责任;却不料对方更绝,愣是把 这盾牌给轻松抽走了。自己就这样无遮无拦地暴露在了雪莲面前,背后是向自己祈求 美羊羊的耳朵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感觉被揭了底子一般,芒刺在背。美羊羊似乎是觉 得自己没胆迎上那能够搜查自己的秘密的目光,只是转过脑袋,接过了雪莲递上来的 阳光。这遍地的雪莲花有哪一朵不是救命的宝物,却偏偏开在这里,这么不合时宜, 好像是一大片的马后炮轰轰地震天响。在生命尚存时一毛不拔,在生命消逝后大摆排 场,这简直就是对生命的最重践踏与莫大讽刺。 说起与雪莲的初识,还是在古古怪界。那是一个早晨,行色匆匆的通缉犯们仍在为寻 找光明道具而奋斗着。由于路途擦过了雪山,气温略微地下沉。自己本来就在小心警 惕的状态,加之这一哆嗦,对外面的事物也格外地敏感。突然,阳光下一个纯白的光 点吸引了自己的注意,于是自己就走近看了一眼,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世界上怎么居 然会有这么美丽的花儿!别说花瓣晶莹剔透,就连叶子的摆放,都是百花之王一般地 大气从容。略微几秒犹豫之后,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伸手摘花,却不料花朵入手之 时,天昏地暗,惊雷隐隐,雪山的脉搏—那千万根粗壮的藤条从大地里跳起。登时 山雪狂奔来下,遍地残阳升空,银蛇在天际飞舞,青藤在大地追踪。好像是自然突然 发怒;好像是雪山沉睡千年的封印,突然解除—将要把吵醒它的罪犯,碾个死无葬 身之处! 自己当时被藤条追着,吓蒙地一连摔了几跤,就在自己感觉到疼痛、感觉到窒息的恐 怖时,殿后的喜羊羊及时赶到,把雪莲花递还给了愤怒的雪山。于是一切登时又恢复 了平静。缓缓地,云层打开之时,自己微微地笑了。因为在自己的掌心中央,清晰的 阳光下,正静静地躺着一粒从雪莲花里抢出来的种子。 此后,自己被抓进监狱,小心翼翼地带着它;自己被拉出去逼供,竭尽全力地护着 它。逃命时保着它,战斗时揣着它。情势平静时就愈加柔和地抚着,情势危急时则攥 得更紧。甚至在自己被控制之后,也没有遗弃这一枚生命的宝石。自己已经忘记了朋 友,却没有忘记雪莲。这只有一个解释—自己对雪莲的爱出自于潜意识。雪莲,刚 好可以和自己的生命放在天平的两端,刚好平衡。 可是即便如此,雪莲花也只是在自己床头的小温室里发了芽,没有开花。 “我有一朵雪莲,”美羊羊许久才把声音发了出来,细小而微弱地递给身边的羊,却故 意掩饰了自己不肯交出雪莲的真实理由,硬生生地吐出三个字,“不开花。” “救救小懒吧,美羊羊!”那只已经成年的羊突然像只小羊一样恳求起来,目光热得发 烫了,“雪莲是圣洁的花儿,你知道的。所以它只会在你真正需要它的时候绽放它的生 命。现在已经是时候了。你醒来的时候,雪莲就已经盛开。请你碰上雪莲,去实验室 救救小懒吧!” 美羊羊惊讶地瞪了这只羊一眼,在目光扫过去的瞬间瑟缩了一下。听到雪莲开花的喜 讯,为什么自己竟没有欣喜若狂?恰恰相反,那种突然涌上来的感觉让自己焦头烂 额,有一种想往草地上撞的冲动。这感觉,好像是....惶恐? 确实如此。自己不慌不忙地举起挡箭牌,甩脱了所有责任;却不料对方更绝,愣是把 这盾牌给轻松抽走了。自己就这样无遮无拦地暴露在了雪莲面前,背后是向自己祈求 着一片花瓣的小懒。可是自己是那么害怕看到小懒可怜兮兮的神态,连回头都不敢。 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和朋友必舍其一,天底下最大的两难。无论如何抉择,都好像有一 层血肉从自己的身体上悄悄剥离下来。美羊羊难过地又一次把目光挪进了那一片雪莲 花海。遍地的药。只要拿回去一朵就可以两全了。 “你带不走你梦中的东西。”那只高大的羊显然是明白美羊羊在想些什么,毫不留情地 再次断绝了美羊羊的念想,“用你自己的雪莲,救救小懒!” 美羊羊的脸色突然非常的难看,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已经在怒涛中折断。她这时 才忽然感觉自己又一次见了鬼,并在被一点点儿侵蚀。此地不宜久留,这可怕的高大 的羊俯瞰着自己,好像时刻要发动一场势不可挡的攻击—他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怪 物!那乞求般的声音,简直就像一把刷子,一下一下地刮着一条挣扎的鱼的鳞片。 —无以言表的痛啊! 现在要做的,就是逃离这片花海。 现在要做的,就是甩掉这个恶魔。 美羊羊拔腿就跑,可不管跑得多快,还是甩不掉梦中的小懒。他的身影与后面的世界 一齐消失,可他的声音却依旧在以光速逼进自己的大脑,左左右右无限地交响着。自 己即使是佯装一无所知,也已经无法逃避。 “救救小懒......救救小懒....… 蒙回的声音击得美羊羊的脑袋生疼,隐约地看到自己的梦境正在崩塌。山石下落,沙 尘滚滚,太阳失色,白花堆成一丘的坟墓。坟墓的里边,隐隐约约伸出小懒受伤的 手,在阴暗的沙土里晃动着..... 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切陷入黑暗,又渐渐地泛出颜色来。温度又明显地回落下来,太 阳惨红地蒸着美羊羊一身的冷汗。心里发着冰一般的冷的美羊羊直僵僵地坐在床上, 看着那彩带编织成的工艺品—那就是自己最爱的雪莲花儿。再转头看看床头,温室 的门居然被花和叶子推开,雪莲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脸伸进了阳光,洁白的颜色,分外 明亮。 雪莲是我的秘密,怎么可以暴露在阳光底下!现在,就算它是被太阳察觉,也会遭受 灭顶之灾! “喜羊羊肯定能救小懒,我不能白白把你送去做药!”美羊羊出奇迅速地跳下床去,双 脚刚好插进了鞋子里,接着就用力把雪莲推回了温室,“留下来陪着我吧,小懒的病还 没严重到需要你出马的地步!”说话间,温室门已经被甩上,然后死死地上了锁。 其实美羊羊也知道自己是在装傻并且故意嘴硬,这些话除了为了保住雪莲并无其他目 的。其实小懒危在旦夕,哪只羊不知道啊!我睡在家里,根本无法心安;而我去了实 验室,然后只字不提我的雪莲,那么我就可以像其他的羊一样,非常“无辜”地等待未 来的希望。 喜羊羊,你会成功回来的吧.....可是为什么,我反而更不安心了?如果小懒真的一命归 天,我岂不是—罪犯? 上章说到,美羊羊梦到了死去的我向她讨取雪莲花瓣,自己与雪莲的往事也涌上心头。一阵痛苦的纠结之后,美羊羊最终决定等待命运,见机行事。最终在我性命难保、喜羊羊英雄末路的双重压力下,美羊羊终于决定,捧出雪莲,终结这个惨剧。可谁知,一个更大的惨剧露出了轮廓。它神秘地镶嵌在我的现实与梦想之间,在一道恐怖的裂隙里吞吐着暗雾……请看: 第三十二章《残缺的生命》 月亮像个大功率的灯泡似的,把天上的电力都给抢走了。只留下几粒星星,还勉强支撑地亮着。风有点凄惨地摇着秋木的枝桠,吱呀地哭诉着。而树枝却是一头雾水,错意地向天空晃了晃拳头,好像把天上的星星给吓落下来了。 迷蒙而无味的月光下,三个参差不齐的影子正在向前方缓缓延伸。如果真要说有什么落星的话,也非这三只小羊莫属——他们有着天上的星星一样的排布和一样的寒意。秋之萧瑟,抑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羁绊着走在中间的美羊羊,迫使她的脚步既轻浮,又迟钝。因此身边的两只小羊,也不得不把速度放缓,以保持稳定的队形。 美羊羊好像是行将蒸发一般,抱着一盆雪莲,像迷离的空气一样向前方的空间里漫延过去。走在美羊羊左边的班长已经察觉到了美羊羊的倦意,刚刚伸出手去,打算扶她一把,就被另一侧的沸羊羊抢了先。沸羊羊一脸的春风得意,那强壮的臂膊稳稳地撑在美羊羊身后,而手已经搭在了美羊羊的左肩上。 换作平时,美羊羊肯定会感觉别扭、表示介意的。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管。除了把头埋进雪莲、接着努力地嗅着雪莲的芳香之外,美羊羊就只是看着自己意识里崩坍的裂谷,自己则只像随风而落的秋叶一样,向实验室,空寂地飘着。 在生命损坏的那一瞬间,一切已经没有退路了。狂热的夏、痛快的雨已经过去了,秋风已经吹彻了大地。被秋占领的世界里,生命已经开始枯殒、开始毁坏。一切还有路可逃的生命都瑟缩着藏了起来,以致夜阑失声,以致星河褪色,以致除了枝骸的哭泣只剩坚硬冰冷的四野,以致喜羊羊和小懒的悲剧也分明像一种故意。美羊羊蒙头走进实验室的入口,一刹那所有可感的直觉全部被铁壁封闭,唯一的声音是铁门沉重的开启声。她僵僵地穿越进去。 正好坐在实验台前的村长已经在身边倚在椅子上的喜羊羊的帮助下尽快地清洗、整理好了制药的工具。听到铁门开启了,村长也就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子。“快把雪莲拿过来吧,我们来把解药做出来!”村长的神色有点儿急忙,显出一副提心吊胆了太久之后才有的模样。好似恐惧希望逐渐渺茫,夸张的语气里塞满了渴望。 “村长,”喜羊羊扭过了脑袋,语气柔和道,“美羊羊是雪莲花的主人,我们应该让她决定让谁来制作解药。” “啊?”一直是发着呆的美羊羊好像终于从漫天漫地的空气里拉回了自己飞走的灵魂,好像是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和世界的联系并不甚微渺,“我……还是让我来吧。”要是你们撕错了花瓣让雪莲花不好看了怎么办?她暗地里盘算道。 美羊羊迅速地走到实验桌前,将雪莲放于其上。右手在桌子上一划,揪过一把镊子。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把镊子拱到雪莲花上。可是仿佛时光静止,美羊羊被寒冷封冻,直把镊子停在了那里,好久才有把镊子移到了另一片花瓣上,接着是下一片、又一片……几分钟后,镊子只是干瞪眼地绕着雪莲花跑了一趟! 撕这片吧——不好,撕掉它,雪莲像个掉了牙的巫婆;那撕这片——不行,那是雪莲的刘海儿,撕掉就不再可爱;换成这片——天哪,这岂不就像扯了我的蝴蝶结,真是难看透顶! 美羊羊把镊子丢掉,低头背过身子。“喜羊羊,还是你来吧。”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哭腔,但又是那么决绝,以致根本无法用什么语言来描述那种语调。她自己只是冲向班长,一头撞进了那结实的胸脯。“捂紧我的耳朵。”美羊羊低声乞求道,“班长,求求你捂紧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虽然已经隔绝了所有的感官,美羊羊却依旧依稀地听见花瓣在研钵里被磨成汁液的声音,像心里的鲜血,在被一滴滴榨到干掉。 “好了,懒羊羊已经咽下雪莲汁了。”是村长如释重负的声音,明显地发响,“我们来看看雪莲怎样起效吧!” 美羊羊的眼泪已经抹在了班长庞大的身子上。听到这话,美羊羊便挣出身子,转回身来,视线远远地指向手术台。可我并未苏醒过来,只是依旧缓缓地呼——吸——呼——吸…… 雪莲难道没有效果?美羊羊心惊胆战地猜想。她像一只秋阳下破空而去的鸟儿,一口气扑到了由于行动不便而坐在椅子上的喜羊羊边上。“喜羊羊,”美羊羊本来还想问问雪莲失效是怎么回事,却在开口的一瞬间意识到对方也不知答案如何,便转而问道,“你把雪莲花撕成什么样了?” “啊,撕下花瓣的时候,又长出了一朵。”喜羊羊回身指了指实验台上的那盆花儿,“请原谅我刚才忘了告诉你。” 又——又长出了一朵?!美羊羊惊得眼泪都不知该往何处驶去,但总之它们是驶离了脸庞。凑上前去,美羊羊看见晶莹的辉光在雪莲残缺的一角闪烁——一朵小小的雪莲,在那个难看的缺口上伸展开花和叶,初生的圣洁的光辉明亮而自由地播撒。不错,那不是芬芳,不是流水,不会选择流淌。那是光,只有蔓延,只有闪亮,才是它唯一的模样。这,是雪莲在为它所做的圣洁之事欢欣鼓舞。 “我们还是先看看心电图吧。”村长的声音里也透出一层不明就里的意味。他把小羊们往心电图边引了过去,仔仔细细地盯着逐渐趋向常态的波峰。“濒死警示解除了!”才过了几秒钟,村长就兴奋地说——哦不,那是喊了出来,喊得声嘶力竭。 美羊羊把脑袋凑到最靠近心电图的位置,心态终于渐渐平和、愉悦。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这场煎熬总算有了个像样的收场。可是正当所有羊都这样想着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最可怕的事情突然发生——心电图上的线突然拉平,满屏血红! 愣住了。所有羊都愣住了,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大概也就是看错了。美羊羊开始发起抖来,怀疑、恐惧、后悔、痛苦一齐轰来,挡箭牌早就没了。**裸的讽刺啊,难道自己也是因为自私养出了恶魔雪莲,而刚才新开的雪莲花如此的幼小,又如此地蓬勃,难道是小懒他……他的灵魂? “大家都在干嘛呜..?”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在背后发响,好像是嘴里有什么东西的时 候说出来的。实验室里没有其他羊进来,这个好熟悉的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心电图旁 挤的那一堆儿羊,在意识到这个闹鬼一般的问题时惊讶地转过了身子。 我正坐在手术台上,嘴里含着喜羊羊塞进我手心的香草味棒棒糖,静静地“俯瞰”着下 面的羊。早就把检测探头扔到了一边的我歪了歪脑袋。他们脸上的表情好有趣啊!我 有点儿奇怪地想。 沉寂空气死水凝,四壁灯光一处合。本来都快被秋夜冻死的心突然火热,隔空惊叫搅 怒涛,横扫而过。“小懒,你调皮!”喜羊羊的眼睛里似乎星光闪烁,嗔怪声听来却是 如此亲切。那激动的心情,让他开口喊出的便是昵称,惹得村长在一边摇了摇头,真 个没奈何。 哗然地蜂拥而上,一整群羊挤向灯光聚焦点上的我。班长抱起喜羊羊,把他也放在了 我身边。我稍微往上提起身子,却又踩到了英雄斗篷,仰面往后一倒。幸好沸羊羊眼 疾手快,只用一只手就把我撑在了半空中。我心有余悸地甩了甩斗篷,这才又摆直身 体,拔出棒棒糖,撇了撇嘴说:“我..我刚才好像昏过去了。好像伤势没想象的那么 严重。我这是怎么了?” “你天生患有晕血症。”村长掷地有声地宣布了他的检查结论。 “晕血症?那是什么?”我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嚼了,团圈吞下去,赶忙地问。 “一种可怕的病。”村长的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像黑森林与黑夜一样沉闷,“只要你一 看见自己在流血,就会感到心里难受,然后头晕,严重的话,就会像刚才那样昏迷, 进一步可能发展到再也醒不过来!” 我往后缩了一下,一屁股跌下去,小羊蹄翻了起来。这是什么可恶的病啊,居然这么 要命!原来我根本不能看到自己出血,原来我是如此脆弱的易碎品。从小残缺的生 命,其实根本就是在看着我演一出闹剧!一道天堑,隔在现实与我遥远的梦想之间, 黑色的深渊,叫我注定不可以前行。 我原本芝麻般的小眼睛瞪大了,瞪着瞪着又缩小下来。两只手伸到脖子上,打开了斗 逢的结,把它递到了边上。 “懒羊羊,你这是..…”喜羊羊明显是吃了一惊,好像是弄丢了什么似的,神色慌乱。 “洗了它吧。它对我没什么用了,”我的声音里透出秋的萧瑟与安静,不等反驳又转换 了话题,“—是谁救了我?” “是喜羊羊!”不知怎么的,美羊羊这么着急地把荣誉全往喜羊羊身上推,这抢先的语 速令羊望洋兴叹。 “是美羊羊拿雪莲救了你。”喜羊羊的话语听起来是一个直指事实的陈述句,并没有多 么急躁。 “怎么回事?”我听着两位朋友给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答复,举起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 袋。 美羊羊依旧抢先回答了:“是喜羊羊感动了我,而且我在梦中看见了你....” “我—?”我错愕地叫道,“我一直在黑暗的昏迷状态里,没进入你的梦啊!” 美羊羊似乎比我更加惊讶—不是小懒,那梦中的羊到底是谁?!她愣住了。 我的神志越来越清醒了,也终于对身边的一切敏感起来。一股特殊的药味涌进了鼻 腔,可明显不是我先前闻到过的任何一种味道,“那好吧,不管大家为了救我分别做了 多大的努力,我都要谢谢你们。”我一边说着感激的话,一边把目光往药味传过来的地 方投过去。视线凝固于它撞到绷带上的那一刻,我的意识里划过一道闪电。 我抬头看着喜羊羊。而他也同样关切地看着我。“喜羊羊,你的脚...……”我咝咝地吸着凉 气,好像剧痛是加在我身上似的。 “不用担心我啦,只是偷雪莲的时候扭了一下。”喜羊羊的脸上泛起一丝顽皮的笑,语 调还是轻描淡写的,“小灰灰帮了我,还想来找你玩呢!” 我忽然好像意识到了雪莲救命一事并非那么简单,它牵扯的恐怕不是寥寥几只小羊, 便开口想问个明白:“具体—” “具体不适合告诉大家哦,更不能让小懒害怕哦。”喜羊羊的声音好柔和,似乎是达到 了目的,先前的一切都不再管了—不论以前受了多少伤,经历了多少痛,只要朋友 没有出事,那一切就全只是插曲啦。 “时间不早了。”美羊羊在一边提醒着喜羊羊,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身子,“今天你受伤 了,让我去你家里,陪你度过几个晚上吧!” 还没等喜羊羊表态,我就先附和起来。“举双手双脚赞成!”我直接仰倒在手术台上, 把双手双脚直直地往上举,然后让它们砸下来,无序地拍打着台面,“我也要去我也要 去!是喜羊羊把我从灰太狼的手里救了出来。现在喜羊羊受伤了,我也要去陪!” 喜羊羊被我笨笨的动作逗笑了,再开口时的声音也很爽朗:“谢谢你们啦。不过我家里 恐怕没地方睡下三只羊呢。” “你把你收藏的**清理掉,肯定就有空间了。”美羊羊半严肃半开玩笑地说。当年喜 羊羊梦游,把**放进垒球筐,把美羊羊炸成了个大花脸。想必美羊羊是重提这事儿 了。“不过嘛,”美羊羊紧接着把话讲完,“你的脚需要换药,我陪着你才能保证你快点 恢复。羊村被灰太狼袭击的时候还要靠你呢。” “那好吧。”喜羊羊红着脸点了点头。他知道美羊羊的话在理,便顺便把一件重要的事 儿安排了:“我偷了雪莲,灰太狼一定会来羊村,所以把恶魔雪莲还给他吧。” “喜羊羊真好!”我一步蹦跳下床去,拉着喜羊羊的手臂蹭啊蹭,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儿。 一阵发自内心的笑声中,实验室的大门开启了。半夜的月光暗淡下去,星河终于又凌 空排开了。班长抱着喜羊羊,沸羊羊扶着美羊羊,剩下我在前面像只小鸟一样,在大 路上左摇右晃地跑。我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看一看星空,大概是觉得微渺了,于是 低头继续往前跑去。 进了家门,喜羊羊首先被安置在了二楼的床上。我跟随在班长身后,看着那个借大的 身影从身旁退离,走出门口回自己家里了。我侧了侧脸,看着门外的另外两只羊,打 算等美羊羊进来。那两只羊正在说些什么—唉,不用想,就是沸羊羊缠上美羊羊 啦。安静的夜里,我甚至可以听到几句细语声。大概就是讲沸羊羊也想留在这儿,而 美羊羊表示这没经过喜羊羊同意。其实美羊羊还是知道沸羊羊的想法的,最后一句“其 实,因为你勇敢地救了你的朋友,我也不那么讨厌你啦”,一下子让沸羊羊的脸红得像 个苹果似的。然后他就飞快地走开了,只不过那步子.....简直就是喝醉酒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三只羊最终还是聚在喜羊羊家里了。美羊羊同意了守在一楼客厅— 能那么近地守着喜羊羊,她已经满足了。所以我也获得了一个天大的和喜羊羊独处的 机会。我先把卧室门紧紧地关上了。 我一直光着小羊蹄—这让我有一种自然的感觉,特别是上床时毫无后顾之忧。我以 最快的速度,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到窗边,却也并不说话。我又回到我的星星大河 了。天空闪着光亮的那些祖灵,都在看些什么呢?那是一个秋天黄绿色的草原真安 静,那是一个村子常规般的故事真有趣,那是生命不再完美、绝望不再彻头彻尾。一 切总有余地,比如“大英雄”用作聊以藉慰。 “小懒,不要从这里跳下去,会好疼的。”喜羊羊见我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身子越来 越往外伸,冷不防地提醒我道。 我咻地把脑袋缩回了屋里,耳朵有点儿不悦地颤了颤:“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我为什么 要跳下去?” “我看到你身子越来越往外靠了,怕你真的掉下去呀!”喜羊羊把身子往上方提起一 点,稳稳地靠在床头的靠背上。一段时间之后,却听不见回应。他疑惑地叫了一 声:“小懒?” 我的目光直直地指着天上的星辰,那些被刻进月下纪元的星辰。大英雄,那个伟大的 祖先,高高地悬在天上,和我不过一眼的距离,又远得不可捉摸。它实在是太过于迷 幻的存在,从头到脚都是个谜。我一直在追逐他,岂料自己竟有天生的晕血症—连 血都流不得,还想做大英雄—什么英雄流血不流泪呀,我宁可哭得死去活来也不要 见血! “小懒?”喜羊羊见我没有反应,急忙又叫一声。 “喜羊羊。”我把视线收了回来,放到羊村小英雄身上,静静地、失落地说,“我有晕血 症,不能看到自己流血。大英雄离我太远了,我或许最多做一个小英雄了吧。” “其实你快乐地活着就好呀。”喜羊羊的答复则更加和婉了,“不用流血,那是多好的事 儿呀!” “喜羊羊,我今天最想跟你讲的是一只小鸟——只翅膀受伤的小鸟。”我又把目光旋 向窗外,看着几朵乌云在星河上面浮动,星光也因此忽明忽暗,“小鸟生来想要飞到天 上,飞过意志山巅。可是因为翅膀的伤,小鸟只能在低空盘旋。如果它想拼命高飞, 就会丧生峡谷;而如果落地抓虫子吃,它固然是幸福地活着,却沦为了一只鸡,再也 飞不上天。你说,小鸟应该怎么办呢?” “小鸟想要高飞却弄伤了翅膀,它能拥有的,固然只有低空的一切。”喜羊羊听懂了我 =+ 是在用这只小鸟象征什么,似乎并没有直接给出一个干净利落的答复,实际上却说出 了最真实与温暖的答案,“但是,小鸟并不用痛苦在两难之中。因为,我相信,受伤的 小鸟并不孤独,它会和其他受伤的小鸟一起,生活在同一个枝权上;它们会互相支 持,互相抚慰。受伤的小鸟,一定会在一样受伤的朋友中间,在低低的空域里,幸福 地活下去!” 喜羊羊看着毛茸茸的小白球儿贴上胸囗,接着胸前震起一声含混的“谢谢”。再去晃动 这小球时,他已不再有什么动作。扑面而来,一阵轻松的鼾声。 梦里,我又看到了那些残缺的生命、残损的容颜。患有晕血症的我、脚受伤的喜羊 羊、显然闹过心事的美羊羊,甚至缺了一片花瓣的雪莲,这些残缺的生命在这一刻连 在了一起。这时候我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拼图的边缘不是直直的线儿,而往往凹凸 不平。这正如我们的生命呀,因为残缺,而结合得更加紧密—芸芸众生的蓝图,也 正是这样越拼越大,越拼越和谐。正是残缺的生命,拼出了群星所见的一切,拼出了 这片广阔的草原,最后拼出了这个美妙的世界。 (待续....…) ?笑猫日记之渴望翱翔的鹰1 笑猫的话: 一个长着翅膀的男孩, 突然来到了杜真子的身边, 他是杜真子的新同学, 也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 在漫天红叶的枫树林中, 马小跳偶然发现, 一只鹰倒在了猎人冰冷的枪口下。 在马小跳他们的帮助下, 这只翅膀受伤的鹰, 恢复了飞翔的信心, 再次展翅高飞…… 目录 有一天杜真子的新同学 这天下午相约翡翠岛 那一天他长着翅膀 这天晚上随遇而安 又一天洁白的翅膀 第二天没有人会被抛弃 昨晚圆月下的思念 今天枫树林的野餐 这天下午一只受伤的鹰 过几天对飞翔的恐惧 这天晚上雷鸣之夜 第二天绿鹦鹉的鼓舞 第三天渴望蓝天 这一天漫天红叶 过几天白塔上的往事 这天晚上两颗孤独的心 又一天飞翔的秘密 第二天再次试飞 第三天渴望战胜了恐惧 那一天展翅翱翔 新加人物档案 雄鹰 性格特征 一只普通的鹰,却因一次遭遇使他的生命变得不再平凡。他在一次飞行时不幸被猎人的枪打伤了翅膀,治疗好翅膀后,他却对飞翔产生了恐惧,在马小跳和莫翔他们的帮助下,终于再次展翅高飞。 最渴望的事情 再次翱翔于蓝天。 长着翅膀的莫翔 性格特征 因为某些原因导致他出生时长出了一双翅膀,大家都说他是怪物,就连他的父母也抛弃了他。他的内心十分孤单,就在他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遇见了马小跳他们。他们不仅没有嫌弃他,还让他得到了真正的快乐。 兴趣爱好 展翅高飞在白云间 有一天杜真子的新同学 天气:虽然白露已过,但气温并没有降下来,秘密山洞里还是那么的闷热。 今天是杜真子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照理说,她应该会来秘密山洞看望我们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今天早晨,我一醒来就看见了照射进山洞的那束阳光。虽然热闹的暑假已经过去了,来到翠湖公园的人有所下降,但这温度依然没有要降下去的意思,还是像夏季时那样热烈。 莫非是老天爷在暗示我,这个周末将是一个热烈、不平凡的周末? 我首先想到的是杜真子。她以前每个周末都至少会来看望我们一次,而今天就是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 难道她会…… 正当我想入非非时,却突然有一股浓烈的气味钻进了我的鼻孔。“啊嚏,啊嚏……”害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抬头望去,果然是他!只见一只圆滚滚的球向我滚来。如今,已变成球球的老老鼠每次来到秘密山洞都会在身上涂上气味儿强烈的风油精。只有这样,虎皮猫和我的孩子们才不会闻到他身上的老鼠味儿,就不至于知道他是一只老鼠,只会把他当做一颗有着怪怪的气味儿的球球。 “笑猫老弟……“球球老老鼠还没说完,就被我推出了山洞,我可不想我的妻子和孩子们被他打扰了。 “大清早的,你怎么就跑过来了?”我的心中有些抱怨。 他倒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难道我来看望你都不行吗?”其实我心里明白,他是冲着三宝来的。 “先不说这个,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是这样的……”球球老老鼠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这些日子,我们在翠湖公园里发生的这些故事……” “你好像扯远了。”我提醒他。要让他这么抒情下去,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其实我是想来提醒你,今天是周末,孩子们都会到翡翠岛去看西瓜小丑的演出。要知道,西瓜小丑是给孩子带来快乐的人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把球球老老鼠从地上提溜起来,我的忍耐可是有限的。 “我说,我说……”球球老老鼠从我的手上挣脱开,掉到了地上,“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不要忘了去翡翠岛排练。” 原来就为这件事,其实我们一家早已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了,还用得着球球老老鼠来提醒吗。 “我看啊,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见三宝一面。”我没好气地朝他翻了翻白眼。 “知我者,笑猫也!” “你别忘了,你是老鼠,三宝他是猫啊,而且,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并不想让老老鼠去看三宝,担心会对三宝的成长造成影响。可老老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依然大摇大拜地走进了秘密山洞。 “爸爸,我闻到了球球的气味了。”三宝睁开眼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球球了。 “是啊,我把球球带来了。”我把球球老老鼠推上前。 在我们吃早饭时,我听见了洞口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难道杜真子和马小跳那么早就来了?想到马上就能跟我心爱的两个人见面了,我的心既兴奋又激动。我再仔细听了听,脚步声不止两个人,也许唐飞、毛超还有张达他们都来了。 我跑出山洞,果然看见了杜真子、马小跳,还有张达、毛超、唐飞。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秘密山洞走来。 我冲了上去,扑在杜真子的怀里。“哦,笑猫,我好想你啊,你过得还好吧?”杜真子把我亲了又亲,她轻轻地抚摸着我问道。 我想对杜真子说:“哦,杜真子,我也好想你啊,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可想说又能怎么办,我不会人类的语言啊。我只能给杜真子一个甜美的微笑。 “原来你就是笑猫啊!”我听到杜真子的身后有个人叫了一声。要不是他这惊喜的叫声,我还真没发现还有一个人呢。 杜真子仿佛知道我的疑惑,她说:“他叫莫翔,是我的新同学。他听我们班上的人说在翠湖公园里的西瓜小丑有一个有趣的马戏班,而我的猫,也就是你,笑猫,也在这个马戏班里。他很好奇,所以就想让我带他来见见你,顺便去看一下西瓜小丑的马戏表演。” 我看见马小跳他们好像对这个秘密被泄露毫不在意,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他们只觉得那个叫莫翔的男孩子很有趣,就像他们的兄弟一样,所以,他们也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杜真子把我抱到了莫翔的身边。莫翔接过我,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我给了他一个友好的微笑。莫翔也给了我一个一模一样的微笑,只是觉得,他笑得有些勉强,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斥着无限的忧伤,深沉得就像黑洞一般…… 莫翔把我放到地面上,我在前面带领着他们走向秘密山洞。我回到山洞,虎皮猫就问我是不是马小跳他们来了,我告诉她是的,而且他们还带来了一个新的伙伴,说是要去翡翠岛看西瓜小丑的马戏表演。 我们吃完早饭后,就带着球球老老鼠走在了通往那片已经被毁的楠木林的路上。马小跳他们放下东西后也跟了上来。我时不时回头看了看马小跳他们,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兴奋,而莫翔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来到了以前楠木林的位置,又是一阵旋风,把几个孩子都卷走了。我们一家和球球老老鼠也从那个树洞爬了进去。我的眼前一阵黑,就像眨眼那样,当光芒出现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孩子们的秘密乐园——翡翠岛了。 马小跳他们都在这片丛林里疯狂地奔跑,大声的叫着,快乐感早已充满他们身体里的每个角落。回头一看,只剩下莫翔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眼神中的忧伤消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奇的眼神。我想一定是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丛林吧。 马小跳他们在大树间穿梭,左蹿右蹿,找到了几乎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西瓜小丑。 “呵呵,孩子们,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表演下午才开始呢。”西瓜小丑还是那副样子,一见到小孩子脸上就挂着笑容。我看到,地包天、黑旋风、菲娜和小白都来了。 “我们想带杜真子的新同学来看看这个秘密乐园,是吧?”马小跳望了望他的几个铁哥们儿。唐飞、毛超还有张达都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你们自己玩吧,我还要给这些可爱的小明星们排练呢。”说完,西瓜小丑就开始和我们排练了。 几个孩子一直玩到了中午该回家吃饭的时候,几个人都依依不舍地分别了,他们已经约定好了:下午两点半准时在这里集合! 这天下午相约翡翠岛 天气:下午烈日当空,地面被烤得滚烫滚烫,却比不上翡翠岛上孩子们的热情。 练习了一个早上了,几只小猫都累了,球球老老鼠也没有滚动的力气了。可是每当我问他们累不累的时候,他们总是异口同声地说:“累,但不怕!” 杜真子他们走的时候,还对我们一家说下午就看我们的表演了。我和三宝都给了他们一个甜美的微笑。三宝居然还调皮地爬到马小跳的身上,看来,三宝真的很喜欢马小跳啊。 跟杜真子他们告别后,我们又跟地包天告别。地包天最近的进步十分大,可以持续好几分钟倒立,还能连续做好几个后空翻。她的辛苦没有白费,她赢得了孩子们的掌声和欢呼声。地包天每次跟我们告别的时候都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尽管我每次都告诉她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但她总是紧紧地抱住我和虎皮猫,还有三只小猫不放,一脸的悲伤,虽然没有眼泪。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她,刚走几步就又跑了回来,再一次地抱住了我们,过了好久才把我们放开。三宝跑过去,把脸贴近地包天,说:“京巴狗姑姑,你不要再伤心了,我们下午还会再见面的。” “是呀,我们下午还会在翡翠岛见面的。”二丫也依畏在地包天的身边。 “到时候我就又可以蹬球球了,而你也可以表演你的倒立和后空翻了”胖头也走了过去,对地包天说。 “猫哥,我真羡慕你,能有这么几只懂事的小猫,要是我也有这么几个懂事的孩子就好了……” 地包天又在那浮想联翩,我不得不提醒她:“你还是早点回家吃饭吧,下午还得再练习一会儿呢。” 地包天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翠湖公园。 吃完午饭后,我坐在洞口,望着泛着微微涟漪的翠湖,想到了马小跳他们,还有杜真子的同学莫翔。他为什么总是这么闷闷不乐的呢?就连翡翠岛这个秘密乐园都不能让他笑起来。我总感觉,在他的身上,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看起来,球球老老鼠跟我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笑猫老弟,你在想马小跳他们和那个总是愁眉苦脸的男孩儿吧?”不知什么时候球球老老鼠就滚到了我的身边来。 我说:“是啊,我觉得他身上好像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连马小跳和秘密乐园都不能让他高兴起来。” 杜真子因为她的妈妈总是不让她有自己的想象空间,所以,虽然别人说她是一个疯丫头,但其实她的内心是十分孤独的。不过,只要跟马小跳他们四个在一起,就连内心孤独的杜真子也可以开怀大笑,那莫翔为什么还是快乐不起来呢? “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球球老老鼠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我跟球球老老鼠聊着,听见了一串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难道是马小跳他们来了?我抬头望了一下天空,太阳正在头顶上,我想现在连两点都还没到,马小跳他们怎么会这么早就出门了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远处的翠湖边出现了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我眯起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马小跳他们来了!不过只有三个人,但幸好,来的都是我最期望来的人:我最爱的人杜真子和马小跳,还有让我满脑子都是问号的莫翔。 莫翔虽然看上去似乎没有快乐,但是他的好奇心还在。我想,就是他的好奇心驱使他跟着马小跳来到这里的吧。 我冲了上去,扑在杜真子的怀里。杜真子把我抱起来贴近她的脸,把我亲了又亲。 “我说杜真子啊,我们这么早来可不是为了和笑猫见面而已,不是说了要到翡翠岛那里看他们练习吗?莫翔,你说是不是。”马小跳朝莫翔打着眼色。 莫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马小跳在说什么。 杜真子把我放了下来,这回,她没有跟马小跳说什么。这是多么难得的事啊!要是每一次杜真子和马小跳见面时都能像现在那样不吵架那该多好啊。 这时地包天也来了。我回到秘密山洞,叫醒了虎皮猫和小猫们,和马小跳他们一起前往通往翡翠岛的道路。 路上,我们正巧碰见了贵妇犬菲娜和小白。一见面,菲娜就给我展示了她的经典动作和台词:“噢,天哪!笑猫,怎么这么巧啊!” 我给了她一个微笑。 小白说:“这几个孩子也来了。咦,这个男孩是谁?我好像以前没见过” “他是杜真子的新同学。我们快去翡翠岛吧,时间快到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以前楠木林的位置。又是一阵旋风,马小跳他们消失了。我们也穿越到了翡翠岛。 当我眼前的黑暗变成无边的翠绿时,便听到了绿鹦鹉的叫声:“笑猫他们来啦!笑猫他们来啦!” 绿鹦鹉站在高高的枝头上叫着,叫声传遍了整个翡翠岛,过了一会儿,穿着西瓜服的西瓜小丑不知从哪里“滚”了出来。 “孩子们,你们来啦?你们是想先看看他们排练的对吗?”西瓜小丑指了指我们。 “是啊!”马小跳和杜真子又是一个劲儿地点头。莫翔虽然没有像小鸡啄米那样点着头,但也像马小跳那样响亮地回答着。 练习了好一会儿,在休息的时候,唐飞他们几个也来了。唐飞一见到马小跳就来气了:“马小跳,原来你早就来了,你居然叫上了表妹和莫翔也不叫我们,你还是不是我们的兄弟?” “就是,你还是不是我们的兄弟”毛超重复着唐飞的话。 马小跳:“我愿意什么时候来,叫谁来,那是我的事!” 眼看着马小跳又要跟唐飞打起来了,张达立马横在他们中间,把他俩拉开来,不过,他俩还是做出要拼命的样子。 “好啦!”杜真子大叫了一声,“你们不要再吵了!是我叫马小跳和莫翔先来的。唐飞,你满意了吧?” 听了杜真子这番话,马小跳得意洋洋地看了看唐飞。而听到杜真子这么说的唐飞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来到翡翠岛的孩子越来越多了,在他们红扑扑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三点到了,在翡翠岛的丛林里,孩子们早已围成一个圈坐了下来,都在等待着西瓜小丑的入场。“我的家在黄土高坡……”绿鹦鹉欢乐的歌声从高空中传来,孩子们都抬起了头。绿鹦鹉在天空中一边盘旋一边唱着《黄土高坡》,孩子们的目光也从来没有离开过绿鹦鹉半步。 绿鹦鹉慢慢地飞下来,落在了西瓜小丑的头上。刚才孩子们的目光全在绿鹦鹉身上,却不知道西瓜小丑早已来到了这个舞台上。见到了西瓜小丑的孩子们都鼓起了掌,有的还大声地喊着西瓜小丑。 西瓜小丑向孩子们鞠了个躬,然后笑眯眯地问道:“孩子们,你们还好吗?” 孩子们齐声回答:“好!” “大家还想看更精彩的表演吗?” “想!” “那我宣布,今天的表演正式开始!” “噢噢噢……”孩子们都尖叫了起来。他们的手掌拍得通红,嗓子也都快喊哑了,但还是在不停地拍着手掌,不停地尖叫着,仿佛压在他们身上的所有的压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只管笑,也只有笑,整个翡翠岛都笼罩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一切伤心的事情都荡然无存。 我们动物也一个个地在孩子们欢乐的掌声和尖叫声中展现了自己的绝活,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掌声的浪潮一波接一波,一波比一波高。 呵呵,我想现在最开心、最幸福的,除了在场的孩子们、我们这些动物、西瓜小丑,还有的,应该就是躲在翡翠岛里的孩子们快乐的守护神——绿毛龟了吧。如此多快乐的孩子都聚在一起放声大笑,我能够想象得出这里的孩子味儿是多么的浓郁啊!绿毛龟现在一定沉浸在这浓咖啡似的孩子味儿中,而且又年轻了好几百岁了吧。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仿佛一眨眼,今天的马戏表演就正式落下帷幕了。我们这些动物“明星”们收获了孩子们的掌声和尖叫声,而孩子们则收获了无限的欢乐,西瓜小丑和绿毛龟也都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我和球球老老鼠都清楚地看到,整天闷闷不乐、愁眉苦脸的莫翔也在这个狂欢的盛宴中开怀大笑起来。 那一天他长着翅膀 天气:天空中红通通的一片,就像秋天的枫叶一样,那是黄昏的晚霞。夕阳西下,就像一颗大火球落在了山上,点燃了一般。 黄昏,我和虎皮猫还有小猫们在公园里散步,这已经是我们一家无法改变的习惯了。虎皮猫抬起头来,对小猫们说:“孩子们,你们看,那像什么?”虎皮猫指着西边山上红通通的晚霞。 “像锦鲤的磷片。”胖头慢悠悠地才吐出了这几个字。 “像秋天的枫叶林一样,火红火红的。”二丫的比喻也相当的贴切。 “我觉得就像是太阳落到了山上,山中着火了一样。”三宝的想象力还是那么的丰富。 是啊,这片美丽的晚霞,就像胖头说的那样,仿佛锦鲤的磷片,一片片地罗列在天空中;像二丫说的那样,仿佛秋天的枫叶林,红遍了整个山头;又像三宝说的那样,仿佛熊熊的火焰正在燃烧一般…… 当我正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中的时候,一个黑影在太阳的余晖下一闪而过。 “爸爸,那是什么?是鸟吗?”三宝也看见了那个黑影,他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我不知道。我想那应该是一只鸟吧,不过我很快地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之前在马小跳家住的那段时间里,我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会飞的鸟最大的是柯利鸟,不过那种鸟在这个城市里几乎是看不到的。而一般的鸟大的也不过比我们猫大一点而已,而刚刚的那个黑影,我粗略地看了看,那足足有一个人那么大啊! 那是人吗?我听说过人类有一种叫滑翔翼的东西,跟鸟类的翅膀有点儿相似,它能够让人们在天空中飞翔。不过我又发现一个问题:滑翔翼是很大的,而刚刚的黑影也没有那么大啊!那到底会是什么? 面对三宝好奇的目光,我只能摇摇头。 这时,观察力极佳的二丫开口了:“我刚才看到的黑影好像是一个人,一个长着翅膀的人。” 二丫这个说法让我有些惊讶了,而我的疑问也正是胖头所提出的:“人怎么可能长翅膀?只有小鸟才会长翅膀。” “不是的,既然我们猫都可以笑,那为什么人不能长翅膀呢?”三宝也加入了这次辩论会。 听到这里,我笑了。我喜欢三宝的说法,他居然能够从我和他会笑这个本领联想到人为什么会长翅膀,三宝的想象力真的是太丰富了。 回到家后,我们一家子都势要破解“黑影之谜”,而三只小猫们都为此争论不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这让我想起了马小跳和杜真子他们两个。以前,他俩一见面就吵架,处处针锋相对,每次都要我对马小跳冷笑才能安静下来。虽然才几天没见他们,但我却十分地想念他们。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了莫翔。他还好吗?他是不是还像之前那样闷闷不乐? 突然,我脑中出现闪现出了一种想法:莫翔跟这个黑影一定有什么关系。 带着这个想法,我冲出了秘密山洞,却与球球老老鼠撞了个满怀。 “笑猫老弟,我有一个重大发现……”球球老老鼠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着急地说,“我知道了那个跟马小跳他们在一起的孩子的真实身份了!” 莫翔的真实身份?他不就是个孩子吗?还有什么真实身份?难道…… 此时此刻,我的那种预感——莫翔就是那个黑影——越来越强烈,我用爪子抓住球球老老鼠,要挟着他:“快说!是什么真实身份?” “他是个长着翅膀的人!”球球老老鼠一改以往慢条斯理的做法,看来他也跟我一样对这个结果十分惊讶。 二丫和三宝的说法真的成立了,世界上真的有长着翅的人,而且不是别人,就是莫翔!虽然我还是有点儿怀疑球球老老鼠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但我心中的预感却十分强烈。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惊讶了半天,才想起去问球球老老鼠原因。 球球老老鼠这才反应过来,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说话慢吞吞,半天都谈不到重点的性格:“是这样的,我刚刚回到秋宫的时候——你是知道的,我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住所的——我看着树林里漫天都是凋零的落叶,就像下雨一样。这让我感到了一丝伤感……” “现在不是听你抒情的时候,我是问你怎么知道莫翔长着翅膀。”我不得不打断球球老老鼠的话。 球球老老鼠还是慢条斯理地说:“唉,笑猫老弟,你还是那样子啊,看你急的。” 我十分着急想知道原因,而球球老老鼠却跟我唱起了反调,我越是着急,他就说得越慢、越离题。为了知道原因,我只能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转身就要回到秘密山洞里。这回,着急的是球球老老鼠了。 “好好好,笑猫老弟你别走,我说就是了。” 看他着急的样子,我在心里笑了笑,脸上还是一副“要说快说,不说拉倒”的样子。 “是这样的,我刚才正要回到秋宫,结果就见到了一个长着翅膀的人从天空中飞了下来,把我吓得躲到了一棵树后面。我仔细地看了看,那人正是跟马小跳在一起的那个孩子——我就是这样知道的。” 球球老老鼠说完后还不忘总结一句。这也难怪球球老老鼠会看到,因为我也见到黑影是消失在球球老老鼠所说的那片树林上的。 我扭头回到秘密山洞,对虎皮猫和小猫们宣布了这个消息,他们都十分兴奋,尤其是三只小猫,他们都吵着说要去看看呢。 我带着他们走出了山洞,又向着树林奔去。来到了树林,我才想起,只有球球老老鼠知道莫翔在哪,我并不知道啊。球球老老鼠好像知道我的困难似的,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滚到了一棵树的后面,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跟在了球球老老鼠的身后。 跑了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球球老老鼠说的那棵树下,我们抬头一看,果然有一个人坐在粗壮的树枝上。他仰头望着天边最后的一抹晚霞,一双洁白的翅膀在淡红的晚霞中微微颤动,凋零的落叶把他衬托得更加孤独。 这让我想起了当时白塔上的虎皮猫,那时候的晚上,虎皮猫就在那远离一切庸俗的白塔上,只有天上的点点繁星与她作伴,皎洁的月亮也把她衬托得如此孤独。 我望了望身边的虎皮猫,幸福的感觉从心中油然而生。这时,三宝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遐想。 “爸爸,我们上去吧。”三宝扭过头来望着我。 “是啊,莫翔哥哥一个人在上面一定会觉得很孤单的,我们去陪陪他吧。”二丫也用她绿宝石似的眼睛望着我。 望着二丫和三宝那闪着绿光的眼睛,和那深沉的眼神,我毫不犹豫地带着他们爬到了树上。 虽说这棵树是整片树林里最高的那棵树,但它并没有白塔那么光滑,粗糙的树干还是让我们轻易地爬了上去。来到了莫翔的身后,我们叫了几声。那个人闻声回过头来,看见了我们,他显然有些惊讶,但很快的,他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平静地望着我们。 是莫翔!他真的是莫翔!他真的就是那个长着翅膀的人。三只小猫讨论了一个傍晚的“黑影之谜”终于真相大白。 这天晚上随遇而安 天气:没有云,没有雨,只有点点繁星和皎洁的月亮点缀在明净的夜空中。 太阳已经完全地落下去了,就连它的影子也找不着了,晚霞也跟着太阳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淡了。 树上的莫翔和我们对视了足足有三分钟,他才开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总不能告诉他是球球老老鼠带我来的吧,何况他也听不懂我说话,我只好给了莫翔一个微笑。 莫翔也笑了笑,说:“每次看到你笑我就感觉到了温暖。不用问,像你这样与众不同的猫,能找到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吧?” 说完,莫翔坐到了我们的身边,把我们抱住怀里。 现在,“黑影之谜”虽然解开了,但依然有无数个问号萦绕在我和小猫们的脑子里:莫翔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长有翅膀? 莫翔就像杜真子那样善解猫意,他似乎已经知道我们心中的疑问,他说:“我想你们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我的翅膀是怎么回事吧?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莫翔讲了很长的时间,他讲得十分动情,讲得忘了时间,也忘了自我…… 事情是这样的。莫翔是一个孤儿,他出生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长出了一双翅膀。那原本是很多人都盼望的事情,莫翔本以为别人会很羡慕他,但事实却是他遭到了其他人的歧视。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在看他的时候都带着异样的目光,甚至是厌恶,就连他的父母也是那样。 就这样,他被家乡的人们抛弃了,而他也不想再呆在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他决心要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归宿。年纪小小的他流落于街头,成了一个流浪者。在炎热的夏天,没有人为他遮挡阳光;在寒冷的冬天,也没有人为他抵御寒风。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永远都是形单影只的孤身一人。也许,他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就是天空的那轮明亮的圆月吧……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少年了。而就在前几天,他来到了这座美丽的城市,他被这里的一切都吸引了,于是,他决定留在这里了。他还在这里遇上了马小跳他们,莫翔从未感觉过什么是温暖,而那一天,正是马小跳带给了他温暖。 不过他现在十分担心一件事——如果马小跳他们知道莫翔长着翅膀,他们会不会也瞧不起他? 我相信是不会的,因为马小跳他们都是拥有梦想的孩子,他们拥有丰富的想象力,所以一切新奇的事在他们眼中都是都是美好的,何况这次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孩子呢? 我朝莫翔笑了笑,他一边抚摸着我们,一边笑着说:“谢谢你,你的笑给我带来了自信。” 不知不觉,天边的那抹晚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 莫翔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问我们:“你们想去离月亮更近的地方吗?” 当我把这句话翻译给小猫们和虎皮猫听的时候,他们都很兴奋,都想快点到“离月亮更近的地方”。 我朝莫翔笑了笑,他也心领神会。他把我们一家抱在怀中,扇动着他的那双跟雪一样洁白的翅膀,飞向空中。 莫翔穿过茂密的叶子,一下子就飞过了树梢,这里可以说是翠湖公园里最高的地方了,甚至比白塔还要高。 我低头往下看,整个翠湖公园都尽收眼底。我看见了那个令我百感交集的山坡,我就是在那看流云的时候看到我心爱的猫的。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塔。白塔依然像定海神针般的矗立在翠湖公园,只是在塔顶上的那只猫不再是我心爱的猫,而是一只毫无生命的金猫。 我又望了望身边的虎皮猫。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白塔,也许,她也在回想以前的事情、以前的夜空…… 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莫翔的翅膀扇动的声音。我抬头向上望去,只见琳琅满目的星星像钻石一样发出耀眼的光芒,那轮明月也比刚才看到的更亮、更大,仿佛伸手就能抓住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在离月亮那么近的地方望着星空,那种感觉,我甚至无法用语言去表达。我想,在这之前,也许只有虎皮猫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里真不愧是“离月亮更近的地方”。 “哇!月亮好大好亮啊!”胖头惊叫着,怎么看也看不够。 忽然,我感觉有几滴水打在了我的脸上。 “爸爸,是下雨了吗?那我们还能不能在这儿看月亮?”三宝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我。 胖头说:“这不是雨水,雨水是没有味道的,这些水的味道有点咸咸的” 我舔了舔打在我嘴角的水滴,果然是咸的,这时,又有几滴水打在了我的脸上。 “啊!是莫翔哥哥在哭!”二丫惊奇地指着莫翔。 我向前看去,果然看见莫翔在流着眼泪。 胖头扭过头来,问:“莫翔哥哥为什么要哭?” “肯定是莫翔哥哥很伤心,我也是在伤心的时候才哭的。”三宝答道。 三宝说得没错,很多人都是在伤心的时候哭的,我想莫翔是因为他看到了又大又亮的月亮,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了。 “我想莫翔哥哥是因为他的爸爸妈妈抛弃了他,他觉得很孤单,所以才伤心的。” 二丫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啊! 二丫扭过头来又问我:“爸爸,要是我们也跟别的小猫不一样,你和妈妈会不要我们吗?” 不会的,在我的心目中,他们都是我最亲爱的孩子,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他们,我也不会抛弃他们的。我想,虎皮猫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飞了好久,莫翔才把我们放回地面上,他依然是坐在那棵树上,仰望着星空。 漫天的繁星,还有那轮皎洁的明月,把莫翔的背影衬托得既美丽,而又孤独。 这个夜晚,没有云,没有雨,只有点点繁星和皎洁的月亮点缀在明净的夜空中。 夜,静极了。 又一天洁白的翅膀 天气:明媚的阳光在树丛中撒下细碎的影子,闪耀的光芒仿佛钻石一般。 自从发现莫翔的秘密后,每天晚上我们都会去树林那陪一会儿莫翔。今天是周末,我想马小跳他们一定会来的,这下,莫翔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早晨,一股清风伴着淡淡的菊花香跑进了秘密山洞,让整个山洞都洋溢着香气。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仅闻到了菊花香,我还闻到了秋天的气息,让我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 我朝洞外望去,我真怀疑我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我看到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朝山洞靠近着。再近些,原来那是五颜六色的菊花。难道闻着菊花香也能产生菊花的幻像吗?再近些,这才发现,原来是穿着碎花裙的杜真子!一到周末,来得最早的总是她!在淡淡的菊花香中、在我幻想的一片花海中,杜真子就像一个花仙子一样朝山洞奔来。 杜真子刚走进山洞,我就扑到她的怀里,杜真子也用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小猫们也围了上来,他们也很喜欢这个花仙子般的女孩儿。 我真的十分想立刻把杜真子带到树林里,让她知道莫翔也在这里,而且他是长着翅膀的。不过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马小跳他们还没来呢,要是马小跳他们知道他们所认识的莫翔是长着翅膀的人的话,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我刚想完,便听到了一串像是要赶去救火的脚步声。我侧耳细听,果然是我最熟悉的脚步声:马小跳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张达步伐矫健的脚步声、毛超轻飘飘的脚步声,还有唐飞那沉闷的脚步声。几个男孩子的到来,让整个秘密山洞的气氛瞬间沸腾了起来。 “你们都来啦?”杜真子把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出很神秘的表情,“告诉你们,我知道了一个关于莫翔的秘密。” “快说!是什么秘密?”爱打探小道消息的毛超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了。 杜真子朝几个男孩子勾勾手指头,几个男孩子会意,把头凑了过去,我也凑了过去。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杜真子每天放学时,都发现莫翔老是拖到最后才走,好几次她值日走的时候,莫翔都还没走呢。 杜真子觉得莫翔有什么秘密,于是前几天放学的时候,杜真子假装走出了课室,等到课室里的人都走光后,她发现莫翔出来了。可莫翔根本不是走下教学楼,而是朝上走的。杜真子越来越觉得奇怪,于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来到楼顶,杜真子发现莫翔站在护栏上,以为他要跳下去,正想去阻止他时,只见莫翔纵身一跃,随之伸展出一双洁白的翅膀,朝着翠湖公园的方向飞去。杜真子当场就惊呆了。 马小跳摆出一脸不服气的表情,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 杜真子也气冲冲地说:“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你不信我也管不着啊!” 唐飞也来参和一句:“就是,表妹说的,就得信!”唐飞就是喜欢跟马小跳对着干,特别是杜真子在场的时候。 “唐飞,我说过不止一遍了,杜真子是我的表妹!”马小跳朝唐飞吼着,就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一样。 “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你的表妹就是我们大家的表妹嘛。”唐飞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正当马小跳还想说的时候,我跳了出来,对马小跳冷笑。我的两眼射出冰冷的绿光,左边的耳朵一下一下的抽动着。那样子一定十分恐怖,我看见马小跳都被吓得连连后退,全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虽然我不是正对着唐飞的,但他也吓得立刻把刚吐到嘴边准备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不过,就这么吓吓马小跳是没用的,虽然他脸上是服从了杜真子,但心里还是不会相信杜真子所说的,所以,我得带他去见见莫翔才行。 我冲出了秘密山洞,朝树林的方向跑去。我回头看了一下——很好,马小跳他们都追了出来,我的目的达到了。 我来到了树林,继续朝着莫翔所在的那棵树奔去。我停在了那棵粗壮的树下。首先跑来的是张达,接着就是马小跳、毛超、杜真子,唐飞在最后慢吞吞地小跑着也过来了,大家都靠着一棵树喘着气。 杜真子把我抱了起来,一边喘气,一边说:“笑猫,你怎么随便乱跑啊!我们会担心你的。” 马小跳也喘着气说:“也许是笑猫想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呢。” 马小跳真是太了解我了,我抬起头,朝树上叫了几声。 毛超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笑猫这是要干嘛啊?” “我想笑猫是想——”杜真子也抬起了头,“让我们看看树上。” “树上有什么啊?”几个男孩子也都抬起了头,但他们看到的都是枯黄的树叶,并没有看到莫翔。 我挣脱了杜真子的怀抱,爬到了树上去。我来到了那个莫翔经常坐着的地方,在那里,我果然又找到了莫翔。 莫翔一看见我来,就笑了起来:“笑猫,你这么早就来啦?” 我朝莫翔叫了几声,又朝树下叫了几声,可莫翔还是一脸茫然的望着我。 唉,我又一次感觉到掌握一门语言是多么的重要啊!要是语言不通,那就会像现在这样麻烦了。我干脆咬住莫翔的衣服,往树下拽。 这回,莫翔总算是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到树下去吧?” 说着,莫翔展开洁白的翅膀,抱着我朝树下飞去。 就在莫翔穿过了几层树叶后,我看见了几双惊讶的眼睛朝我这边看着,那正是马小跳他们。这时,毫不知情的莫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莫翔徐徐降落在地上,瞬间,他就被马小跳他们团团围住了。这跟他小时候的情景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投来的目光不再是厌恶,而是好奇。 “你们……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莫翔问着。 “当然不会,你只不过是比一般人多了一双翅膀而已。而且,你有翅膀,能像小鸟一样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多好啊!”马小跳还是围着莫翔,怎么看也看不够,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羡慕。 杜真子虽然已经见过长翅膀的莫翔,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望着莫翔问:“你能再飞起来让我们看看吗?” 莫翔点了点头,他展开洁白的翅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飞翔了起来,在空中不停地盘旋着。 在阳光的照映下,莫翔的那双洁白的翅膀变得透明起来,散落的羽毛在空中飘舞着。阳光透过翅膀,在树丛中撒下细碎的影子,闪耀的光芒仿佛钻石一般。 第二天没有人会被抛弃 天气:寒风瑟瑟,翠湖公园里的树都脱下了翠绿的衣裳,换上了黄澄澄的秋装,唯有那枫叶林还热情似火地燃烧着。 今天是周末的第二天,翡翠岛上将会照常举行马戏表演。莫翔虽然只去看过一次表演,但是那欢乐的景象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我想,他今天一定还会去吧。 离马戏班表演还有一个多小时,杜真子就早早地来了,她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朝秘密山洞走来。 她一走进山洞,就把那个袋子打了开来。“看,笑猫,这些都是马小跳给你们的。” 杜真子打开袋子,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的食物瞬间映入眼帘。我有点儿惭愧,马小跳对我们一家是多么的好啊,而我却总是对他冷笑,唉,谁叫他总是跟杜真子吵架,我要对杜真子忠诚呢?这真是矛盾啊! 我突然想起,既然这些东西是马小跳带来的,那马小跳肯定是跟杜真子一起来的,那现在,马小跳哪去了呢? 杜真子又一次看穿了我的心思,她说:“马小跳他去找莫翔了,他让我先把东西送过来,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吧。” 杜真子挥挥手,跑出了秘密山洞,我们一家也跟着跑了出去。我们又来到了那片树林,发现跟昨天有很大的不同,昨天还有几棵树上挂着一丝淡绿,而今天,瑟瑟的寒风彻底抹去了这最后的绿色,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枯黄。一阵风拂过,树上枯黄的叶子像蝴蝶一样在空中盘旋、舞蹈着,徐徐地落下。落到地上的叶子,铺成了一块大大的叶毯,爪子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那是多么的美妙啊。 忽然,一个黑影从空中掠过,我知道,那是应该就是莫翔,那马小跳又在哪儿呢?莫翔飞了下来,原来,马小跳也跟着他一起飞呢。 “啊,笑猫,杜真子,你们也来啦?”莫翔见到我们就十分惊喜。 杜真子说:“是啊,我们待会儿还要去翡翠岛看马戏表演呢。”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在一棵树后发现了球球老老鼠,趁虎皮猫他们没留意,我悄悄地跑到了球球老老鼠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我问球球老老鼠。 “我怎么不能在这?”球球老老鼠反问我,“你别忘了,笑猫老弟,我的秋宫可是在这里啊,何况笑猫老弟你也在,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几天没见了……” “我看你是是因为三宝在这吧?” 球球老老鼠笑了笑,说:“知我者,笑猫也!不过,我也的确蛮想你的。” 我说:“待会就要去表演了,你得好好配合啊!” 球球老老鼠摇摇头:“唉,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力不从心啊!” 我说:“如果这样的话,三宝会……” 我一说到三宝,球球老老鼠就立刻来了精神,我还没说完呢,他就打断了我的话:“但如果是为了三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我冷笑道:“哼,你别忘了我们的协议,虽然你现在是个球球,但你毕竟是只老鼠。” 正当球球老老鼠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马小跳他们要前往翡翠岛了,我连忙滚着球球老老鼠走了出去。 我们跟着马小跳他们来到了翡翠岛。这里也有很大的变化:上周这里也还是一片翠绿,就跟它的名字一样,犹如一颗晶莹剔透的绿翡翠,而如今,岛上的植物都枯萎了,放眼望去,除了黄色,还是黄色。“绿翡翠”变成了“黄宝石”。 “孩子们,你们这么早就来啦?”西瓜小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望着莫翔说,“这位孩子就是上次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吧?” 马小跳抢答似的说:“是啊是啊,上场都没有给你好好介绍呢。他叫莫翔,有一样特殊的本领……”马小跳故意不往下说,卖起了关子。 “是什么啊?难不成他还会飞?”西瓜小丑胡乱一说,竟被他猜中了。 “他的那个本领就是飞,你怎么知道的?”现在,不止是马小跳,就连杜真子也蒙了。 西瓜小丑笑着说:“呵呵,我是随便猜猜的,看来,我的马戏表演又会增加一个好节目了。孩子,你能带我飞一段吗?” 莫翔二话不说,他立刻展开了翅膀,带着西瓜小丑在蓝天中翱翔。 不知过了多久,莫翔和西瓜小丑才回来了,而看莫翔表演的孩子们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翡翠岛。精彩的马戏表演即将开始。 马戏表演还像以前那样,西瓜小丑先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出场,然后马戏表演就在绿鹦鹉的歌声中正式开始了。接着是黑旋风、地包天、胖头、二丫、三宝、菲娜和小白,还有我都陆续出场。孩子们的尖叫声、掌声和欢呼声一波接一波,如同翻腾的海浪,永无休止地回荡在翡翠岛上。 最精彩的还是最后一个环节,西瓜小丑问:“鸟儿有什么本领?” “飞!”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回答。 “对,那你们想不想像鸟儿一样在空中自由地飞翔?” “想!”孩子们都异常地激动,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很想在蓝天中自由翱翔吧。 “那好,我今天就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西瓜小丑把莫翔从人群中拉了出来,“他叫莫翔,因为某些原因,他出生时长出了一双翅膀,被别人视为另类。现在,他可以带你们飞上蓝天,你们愿意做他的朋友吗?” “愿意!”孩子们都激动地跳起来,把手伸得高高的。 莫翔展开翅膀,在空中低飞着,抓住了几个孩子的手,把他们都带上了天空。最终,所有的孩子都跟着莫翔在天空中飞翔过了。 无论有多么奇怪,无论有多么另类,在孩子的眼中,一切都是美好的。 昨晚圆月下的思念 天气:中秋的夜晚,月亮是那么明亮,在点点繁星中,仿佛镶嵌在夜空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中秋的夜晚,无论身在何处的人们都会回到家与家人团聚在一起赏月、吃月饼。 我们一家也在洞口一边赏月一边吃着马小跳带来的月饼。 明朗的夜空没有一丝的云,明亮的圆月挂在天上,仿佛一颗璀璨的明珠,把整片夜空都照亮了,点点的繁星成了月亮闪闪发光的衣裳,把夜空点缀得更加美丽。 “月亮真美啊!”三只小猫都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是啊!”虎皮猫也无限神往地望着月亮说,“真的很美啊!” 是啊,又大又圆的月亮在繁星的衬托下真的显得格外美丽。望着虎皮猫和三只小猫幸福的样子,我也不禁陶醉在其中。 在如此美丽的夜空下,总是容易引起人们的思绪,而我们猫也不例外,我想到了以前的往事。我想到了刚见到虎皮猫时那加速的心跳;想到了我在寻找虎皮猫时遇到的艰难坎坷;想到了和虎皮猫在一起时的幸福……这一切都来之不易。我看了看虎皮猫,她正仰头凝望着天上的月亮,也许,她也是这么想的。 想到这里,我又想到了一个人——杜真子。不知道她现在如何,是在床上睡着觉?还是还在埋头写作业?我想都不是,她现在应该也在这片夜空下仰望着月亮,思念着什么。 忽然,一个人从我脑中闪过——中秋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团聚在一起,而他却是孤身一人——那就是莫翔。也许,他正在“离月亮更近的对方”独自翱翔着,也许,他正孤独的坐在树干上仰望着夜空……我想我们该去陪陪他。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虎皮猫和小猫们都同意了。 我们来到了那片树林,来到了那棵树下。莫翔正坐在树干上,仰头凝望着月亮,而陪伴他的,只有身边的落叶,和漫天的繁星,月光也把他衬托成一个美丽而孤独的剪影。 我们爬上了树,莫翔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念中,就连我们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也不知道。我朝莫翔叫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惊喜地说:“啊,你们什么时候来啦?” 莫翔对我们说:“今天是中秋节,我虽然不能跟家人在一起,不过有你们陪伴,那就足够了。” 森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虫儿也不再鸣叫,静得就连叶子凋零的声音都能听到。树上,我们也安静地望着月亮,没有说话。 在这片明朗的夜空下,每个人都在思念,思念着他们该思念的人…… ?笑猫日记之渴望翱翔的鹰2 今天枫树林的野餐 天气:阳光明媚,天空透明得就像一颗蓝宝石一样。凉风习习,火红的枫叶犹如炽热的火焰,在山那头燃烧着。 今天阳光明媚,碧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白云,蓝得多么透明,就像头顶上的一颗闪闪发光的蓝宝石一样。 今天来到翠湖公园的人特别多,到处都人山人海,连插根针的缝都没有,不仅因为翠湖公园里一年一度的菊花会,最重要的还是今天是“十一”国庆节。国庆节,也称为“黄金周”,在这个值得人们庆祝的日子里,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有七天的假期,人们都会趁这个时候全家一起出去旅游。就像今天有这么好的天气,所以来到翠湖公园的人都比平时周末的翻了一倍。 我和虎皮猫也把小猫们带到了菊花展。菊花会里展出了从世界各地运来的五彩斑斓的、形态各异的菊花。 这些菊花,红的红、黄的黄、蓝的蓝、紫的紫……还有很多说不上名字的颜色。这朵菊花的花瓣向外伸展开,有几朵花瓣还垂到了地面上,就像一个窈窕淑女的长裙似的。还有这朵,这朵菊花的花蕊是红的,花瓣是红的,就连叶子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红,就像一个灯笼一样。 各式各样的菊花就像翠湖公园里的一条五颜六色的彩虹,看得我们目不暇接。 我们边走边看,忽然,我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杜真子。我欣喜若狂,但我毕竟是一只成年猫了,应该理智一点。既然杜真子出现在这里,那么她的妈妈应该也在附近才对。她的妈妈并不是那么的喜欢我,因为我会笑,所以她总是把我当成“会笑的猫妖”。 我悄悄地走了过去,环顾着四周,我并没有发现杜真子的妈妈,这才走近杜真子。我叫了一声,可声音太嘈杂了,她并没有听到我的叫声,无奈之下,我只能去咬杜真子的裤子,她这才发现了我。 “啊,笑猫,你在这啊!我正要去找你呢。”杜真子高兴地把我抱了起来。“我跟马小跳他们准备去野餐,我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就在这遇见你了。” 我笑了笑,表示答应了。我把虎皮猫和小猫们也带了过来,就跟着杜真子去马小跳家了。 一来到马小跳的家,马小跳的爸爸马天笑先生就说:“杜真子,原来你是去找笑猫他们啊。”说着,他走上了那辆花花绿绿的吉普车,载着我们出发了。 花吉普带着我们来到了这座城市的郊区。大路的两旁都是叶子凋零得差不多的树,放眼望去,一座座山连绵起伏,犹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我们要去的那座山的山顶,全是红通通的一片,就像山顶上着了火一样,不过到底是什么,还得上去了才知道。 我们沿着山路盘踞而上,来到了山顶,我们才知道,原来,这山上的“火”是一片枫叶林啊! 这里秋高气爽,凉风阵阵,秋意正浓,飘零的落叶也给秋意添上了绚烂的一笔,来这里野餐,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我们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马小跳的妈妈在地上铺上一块蓝白相间的格子布,又从车上拿下一些食物,其中就有我们一家都喜欢吃的樱桃番茄,还有一些猫饼干。我们一边吃着,一边欣赏着漫天红叶。 这时,好奇的三宝向我提出了问题:“爸爸,为什么这些叶子是红色的啊?我见过绿色的,还有黄色的,就是没有见过红色的树叶。” 我说:“是这样的,现在天气变冷了,枫叶受到日光照射的时间也缩短了,这样的环境,促进了枫叶里的一种成分的形成,而这种成分是呈红色,所以枫叶就变成了红色。可以说是秋天染红了枫叶啊!” 三宝点点头,说:“枫叶这么美,可惜很快就要枯萎了。” 是啊,凋零的落叶总能给人带来一丝伤感。我望着漫天飘零的枫叶,想起了小可怜的葬礼,那时也是满天的红,只不过不是枫叶,而是漫天飞舞的腊梅花瓣…… “砰!”正当我们沉浸在这美丽的景色中时,一声枪声从枫叶林深处传了过来…… 这天下午一只受伤的鹰 天气:阳光无论多么明媚也显得惨白惨白的,吹过的风也仿佛在是在哀鸣。 “砰……”一声响亮的枪声久久地回荡在寂静的枫树林里,随后,一声动物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接着传入了我们的耳朵中。 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和惨叫声吓呆了,三只小猫都没听过枪声,也不知道枪是什么东西,但是那巨大的声响也把小猫们吓得不轻。 我看见马小跳的表情变化非常大。刚听到枪声时,马小跳表现很惊喜,喜出望外的,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对枪天生的一种喜爱。但当马小跳听到那声动物的惨叫时,他顿时呆住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 “枪声好像是从树林深处传出来的,我们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吧。”这时,还是马天笑先生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 我们站了起来,不敢贸然进入幽暗阴森的树林深处,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还是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树林深处潮湿阴冷,没过一会儿我身上的毛就沾满了水汽。四周都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在叫着,但在我看来,那并不动听,反而像地狱里的阴魂在哀鸣着。不过,作为一家的顶梁支柱,我必须勇敢起来,就像马天笑先生一样。 忽然,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气味猛地钻进我的鼻子里。 “爸爸,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三宝说。 “爸爸,我们也闻到了。”胖头和二丫不约而同地说。 三宝曾经当过搜救猫,帮助过搜救犬在地震废墟中寻找生还者,他的嗅觉相对于一般小猫来说是好很多的,所以三宝能闻到血腥味儿也不足为怪。但是既然胖头和二丫也能闻到,这就说明发出血腥味儿的地方离这并不远。 我跑到马天笑先生的脚下扯了扯他的裤脚。“笑猫,你这是要我们跟你走吗?”这个幽默的男人一下子就理解了我的意思。我微笑着叫了一声,向着发出血腥味儿的地方奔去。 我们一路奔去,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了气味儿的来源,原来是一只受伤的鹰倒在血泊之中。我们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这只鹰的翅膀上有个圆形的伤口,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喷涌而出。现在可以断定,刚才发出惨叫的就是这只鹰,而他很有可能就是中了枪。 马天笑先生把手放在鹰的胸口上,随后对宝贝儿妈妈说:“还有心跳,你先帮它包扎伤口,待会就把它带到车上。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我们必须尽快把它送到医院,否则性命难保。”说着,就飞快地朝原路奔去。 宝贝儿妈妈立刻拿出一块布,把它撕成长条的,然后小心翼翼地包扎着鹰的伤口。 望着这只鹰痛苦的样子,我们都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是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向上帝祈祷。马小跳和杜真子跟我们一样,也十分着急,马小跳还恨不得把鹰的伤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去。马小跳对动物的这份热爱,正是我喜欢他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伤口包扎好了,正当宝贝儿妈妈抱起鹰准备离开时,从树林的更深处传出了一声洪亮的犬吠。遭了,开枪的人肯定是个猎人,而这声威武洪亮的犬吠,肯定就是猎人的猎犬循着味道追过来了。 杜真子的想法跟我一样,当树林里再一次传出犬吠我们撒腿就跑,生怕被猎犬追上。我曾在电视上看过,猎犬十分凶猛,不仅有灵敏的嗅觉,还有雷电般的速度、猛虎般的扑咬能力,堪比警犬。 我们一路狂奔,终于见到了那辆显眼的花吉普,我们一脚步声踏上车便“啪!”的一下关紧门,马天笑先生驱车沿着山路快速驶去。 我回过头去望,只见一只棕色的大狗站在树林边缘冲着我们不停地叫着,他那威武的样子、结实的肌肉,还有锋利的牙齿,要是真被他追上,不被他大卸八块才怪呢。 坐在车上,我们一家都长舒了一口气,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可是想想刚才的场景,就觉得后怕。 现在重点已经不是害怕了,而是这只受伤的鹰,不知道他中了枪会怎样……马天笑先生驾驶着花吉普在马路上争分夺秒地飞驰着,生怕耽误了鹰的治疗。 马天笑先生正驶向最近的一家动物医院,那正是裴帆哥哥工作的医院。来到医院后,马天笑先生一丝不敢怠慢,他和马小跳把受伤的鹰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抱了下来,犹如离弦之箭般跑进了医院。 “裴帆哥哥!裴帆哥哥!”马小跳正在医院大厅里高呼着,从他的喊叫中可以听出,他的内心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乱蹿,急得心都快蹦出来了。 终于,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地走了过来,那正是我们动物的救星,无论什么病痛都能治好的裴帆哥哥。 “马小跳,我听你叫得这么急,一定有什么大事情吧?说吧,这回是什么问题。”裴帆哥哥问马小跳。 马小跳指了指马天笑先生怀中的鹰,焦急地说:“这只鹰被子弹打中了翅膀,你快帮帮它吧!” 裴帆哥哥接过马天笑先生怀中的鹰,跟马小跳说:“放心吧,我会救它的。”说完,他匆匆地离开了。 医院里,时间仿佛停止了,空气也仿佛凝固了,对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只猫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份煎熬。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 过几天对飞翔的恐惧 天气:天空中乌云密布,一副想下雨却又下不来的模样,空气相当沉闷,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自从在那片枫树林里遇到了那只受伤的鹰,并把它带到裴帆哥哥那里去后,这几天,尽管人类的国庆假期还没过,人们还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但是我们一家的心情却都不怎么快乐。同样作为动物,我们都很关心那只鹰,也很担心他,担心他无法度过难关。我们也和马小跳和杜真子去过医院,想要探望他,可每次都得到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裴帆哥哥说,那只鹰的伤口很严重,不得让人看望,还得再休养几天才行。每次走出医院门口,我都清楚地看到,马小跳总是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叹着气,好像他成了让那只鹰受伤的罪魁祸首一样,而杜真子却早已泣不成声了…… 现在是清晨,我撩起挡在洞口的藤蔓,让带着秋意的风灌入秘密山洞里来。由于现在还早,所以翠湖公园里还没有游人,我自然也就不怕被人发现秘密山洞了。今天的早餐是一些前不久,马小跳他们送来的猫饼干,猫饼干散发着香喷喷的气味,三只小猫却只吃了一点。我问他们:“你们怎么吃得这么少啊?” “爸爸,我心情很烦躁,不想吃这么多东西。”三宝说。 其实我哪里不知道呢,外面的天空上乌云密布,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在这个时候的空气是最沉闷的,厚实的乌云仿佛有千吨重,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了,可是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厚实的乌云阻挡了阳光,让我无法通过太阳来判断时间。翠湖公园里也还是没有游人,阴沉的天总让我感觉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时间,仿佛凝聚了一般。 忽然,我发现两个模糊的黑影向山洞的方向走来,吓得我急忙放下洞口处的藤条,好让它把洞口遮蔽起来。我在藤条的缝隙中观察着,两个黑影越靠越近,当他们来到翠湖边时,我才发现,原来他们是马小跳和杜真子。看来他们又要带我们去裴帆哥哥的那家宠物医院看望那只鹰了。马小跳一进到山洞,就有点儿兴奋地说:“笑猫,你知道吗?裴帆哥哥昨天说今天可以去看望那只鹰了!” 我用笑来表达心情,所以我冲着马小跳笑了笑,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喜悦和激动。 “看来笑猫也很想快点见到它呢。”看见我这样子,杜真子也不禁笑了起来。 我们来到了那家宠物医院,这里除了为动物们治病的医生护士外,只有一两个人,他们都是来陪你自己住院的宠物的。马小跳径直走向一间房间,在门上用手轻轻地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身穿白大褂的裴帆哥哥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裴帆哥哥还是那样的帅气,比起几天前马小跳刚把那只鹰送来时,裴帆哥哥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时的焦虑,显然,那只鹰的伤情应该有所好转了。裴帆哥哥轻轻地推开了门,摘下口罩,对马小跳笑着说:“马小跳,你来得可真早啊,这才早上呢,你就和杜真子带着笑猫他们来了啊。” “是你昨天说今天可以来看望那只鹰了,我当然得早来。那只鹰的情况怎么样了?”马小跳说。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激动,有焦急,也有一丝莫名的悲痛。 “不用担心,它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它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待会如果它醒了,你们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反应,我怕它受到惊吓,会不顾一切地要飞走。” 马小跳再也没有问话,而是夺门而入,我们一家和杜真子跟在他的后面,也进到了房间里。整个房间到处都是白色的东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这个白色的天堂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鹰也衬托得更加憔悴。看到他平安无事,我松了一口气,可看到他身上的那些绷带啊,还有吊着的点滴,我都隐约有一种揪心的感觉。 “爸爸,鹰哥哥一定很痛,你看,他的眉头皱得多紧啊。”善于观察,富有同情心的二丫也发出了感叹。 杜真子已经喜极而泣了,而马小跳呢,他站在病床一旁,久久凝望着那只鹰,虽然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感情,也没有像杜真子一样眼泪夺眶而出,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说过,他的眼泪是从眼睛流到肚子里去的。我想,他欢乐的眼泪现在应该如奔涌的洪水般流向肚子里吧。憋了几天的悲痛,今天终于释放出来,转悲为喜,虽然无言,但整个病房早已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正当我们还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时,杜真子的一声尖叫把我们拉了回来:“啊,马小跳你快看,它刚才动了一下。”杜真子一手捂着嘴巴,时不时还抽噎一下,另一只手指着床上的鹰。 我跳到床上,想近距离地观察一下,没想到刚走近去,那只鹰就突然来了一式鲤鱼翻身,也许是感觉到了来自翅膀的剧痛,他又倒了下去。我急忙后退几步,他也没有再昏过去,而是用一双锐利的鹰眼死死地盯着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威慑吓得倒退几步,随之,我做出了遇到威慑时的本能反应。我拱起背,喉咙里发出喷痰的声音,左耳一下一下地抽动着,眼睛里放射出幽幽的绿光。这是我冷笑时才会出现的样子。 我的眼睛跟那只鹰的眼睛对上了,尽管我是在冷笑,可我发现,在气势上,我已经处于下风了。都说动物界中最锐利的眼睛就是鹰眼,今天见了果然如此,要不是他受伤了,恐怕我早就败了。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那只鹰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问题了,为了避免他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我立马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收起了冷笑,露出了最友好的微笑。“你好,我叫笑猫。这里是医院,马小跳他们发现了你中枪倒在了树林里,才把你带到这来为你疗伤的,我们都没有恶意。” “那他们是谁?”他问的就是马小跳和杜真子。在他还没相信我们之前,他依旧会保持着锐利的目光。 “他就是马小跳,”我指了指马小跳,又指了指杜真子和我家人们说,“这个女孩叫做杜真子,这几个都是我的家人。” 那只鹰听了,再也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躺在那,眼中的锐利也逐渐消散,仿佛在回想事情的经过。这是的马小跳和杜真子是既兴奋又疑惑,疑惑的是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兴奋的是鹰总算醒过来了。 许久,那只鹰也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是静静地躺着,我有点儿担心,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飞起来吗?” 没想到,我一句关心的话却让他发生了奇怪的反应,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睛变得空洞,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他这是怎么了?难到,他对飞翔产生了恐惧? 这天晚上雷鸣之夜 天气:夹杂着轰鸣的雷电,憋了一天的雨终于在夜晚倾盆而下,哗哗的大雨落在地上,与雷鸣演奏着动听的乐章,彻夜不休。 就在今天早上,我们一家跟着马小跳和杜真子,来到了马小跳的裴帆哥哥所在的宠物医院——那只翅膀受伤的鹰所在的医院。我们看到鹰的伤已经有所好转了,而且他也苏醒了过来,正当大家都沉浸在这欢乐之中,我一句关心的话却让鹰变得恐惧起来。 “马小跳,它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杜真子看到了鹰的变化,也流露出了焦急的神情,她唯恐鹰会趁我们不注意猛地飞走。 马小跳当然也注意到了鹰的变化,只是他的反应并没有杜真子那么强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的,它可能只是因为对我们很陌生,所以有点恐惧罢了。” 听了马小跳的解释,杜真子并没有放下心来,而是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我觉得,它不像在害怕这个。” 鹰当然不是在害杜真子和马小跳!杜真子的心思就是要比马小跳细腻啊! “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着鹰,生怕再刺激到他。 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渐渐停止了颤抖,但眼中却还是流露着恐惧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想……再在天空……飞了……”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鹰。鹰是空中的猎手,飞翔这项技能对于一只鹰来说,尤其重要,就像猎豹没有了奔跑的速度;鲨鱼没有了游泳的本领一样,鹰失去了飞翔的本领,就等于失去了生命。而我眼前这只鹰,居然不想在空中飞翔了,难道,他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杜真子看到了我笑得很古怪,她便伏在病床上,轻轻地问着我:“笑猫,你怎么了?是不是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害怕?”说着,杜真子指了指鹰。 还是杜真子最懂我啊!我叫了一声,拼命地点着头,只是,我想解释,却又无能为力,这并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直到现在,我已经无数次体会到了语言不通是多么的麻烦啊!面对杜真子困惑的眼神,我只能叫了几声,无奈地苦笑着。杜真子也摇了摇头,也许她的心中也有着和我一样的无奈吧。她扭过头去,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鹰。或许是因为刚刚恢复过来吧,鹰现在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我们也悄悄地离开了,马小跳和杜真子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我们一家也回到了翠湖公园。 下午,马小跳他们又和我们一起去到了宠物医院。 我望望天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沉重的乌云压得我们几乎喘不过气来。从清晨到现在,都是如此。我知道这是暴风雨的前兆,但天空却丝毫没有要下雨的意思,而空中的乌云也就赖在这里了。 再次来到医院,我们看到鹰并没有像早上来的那样昏睡过去,而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他还吊着点滴,样子还有些憔悴,但他锐利的鹰眼却还是令我感到一丝畏惧。我跳上了病床,蹲在鹰的面前,与他对视着,我的脸上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是你啊,会笑的猫。”没想到,这才先开口的是他,他意识到是我以后,便放松了警惕,“今天早上真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不过要是你也从死神的手中逃离过一次,肯定也会产生恐惧的。” 听了鹰的话,我心中有些无奈,当初在张达外婆家的时候,我就曾摔到井里,我那时也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还是那只叫麻花儿的鸭子跳了下来把我救起。我并没有因那次险象环生而对井产生恐惧,反倒还有感激之情,因为这件事让我明白了虎皮猫在我心中的真正地位是什么。 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和问了鹰一些关于他受伤前的事,而他也一直保持着平静,并没有像早上那样激动。他对我说,那天,他正在空中飞翔着,用他那双过人的鹰眼搜寻着地上的食物。忽然,一声响亮的枪声响了起来,他只感觉一颗子弹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与自己擦身而过。他没有犹豫,猛地扑腾翅膀,作为空中猎手,他相当明白,现在的自己不再是捕猎的猎手,而是被别人盯上的猎物。他努力地飞,想要摆脱猎人的追击,可地上的猎人却仿佛有神力相助,端起手中的猎枪,“砰”的一声,子弹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鹰的翅膀。剧烈的疼痛从翅膀上传来,鹰顿时丧失了意识,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就一头栽进了下面的枫树林中,而那时,我们一家正跟马小跳一家还有杜真子在那片枫树林中野餐,就有了后来的事情了。 “我真的不想再飞了。”鹰在最后总结道。虽然他现在的情绪还很稳定,但他带有恐惧色彩的眼睛却告诉了我很多,他还是很恐惧飞翔啊。 “鹰哥哥,你真的不想飞了吗?”这时,一旁的小猫们凑了过来,二丫眨着她那双美丽的绿眼睛问道。 “是呀是呀,能够在天空在自由自在地飞翔,多好啊!”三宝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听了小猫们的话,鹰摇了摇头,样子变得有些颓废,他缓缓地说道:“当你们真正经历过时,就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了。你们知道吗?我的家人都是被猎人杀死的,这些可恶的人类……”他恶狠狠地说道,他的眼中已经冒出了两团火焰——那是对伤害他家人的人类的怒火。 “其实人类也不都是坏人。”我解释道,“看,像这两个救了你的孩子,还有就你的裴帆哥哥就不是坏人。”说着,我指了指马小跳和杜真子。 鹰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不知不觉,已经到傍晚了,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可由于满天的乌云,我们没法看到向西边落下的夕阳,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已经变成虾子红的天空。 这时,裴帆哥哥走了进来,对马小跳和杜真子说:“马小跳,你们知道的,我虽然是个宠物医生,但我并不了解鹰,我怕它这会儿醒来,会趁你们离开时飞走啊。” 马小跳和杜真子都沉默了,显然,他们也觉得裴帆哥哥的话有道理。马小跳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像想到了办法似的,把目光转向了我。杜真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来到病床边,坐在我面前,与我四目相视。杜真子什么都没说,只是向我投来疑问的目光。我当然知道杜真子想要说什么,她是想让我留下来陪鹰,可我却犹豫不决。让我一只猫留下来当然没问题,但我还有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啊。 “轰隆隆……”突然,一声闷雷从窗外传来,看来,这场暴风雨要开始了。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不再犹豫,我点了点头,坚定地叫了一声。杜真子喜出望外,她把我抱起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其实,我刚才想到的是:待会就要,每逢暴雨,秘密山洞总会被暴涨的湖水变成一个游泳池,回去,又有何用呢? 入夜,人们都已经甜蜜地进入了梦乡,鹰也睡了,我的妻子虎皮猫和孩子们也都睡了,而我,却仍旧没有睡觉的心思。我回想着今天鹰所说的话,家人被猎人杀死了,确实是很可怜,可他自己并没有死啊,为什么遇到一些困难,就要放弃一切,止步于此,不再前进了呢? “轰!”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滂沱的大雨如决堤一般,在空中倾盆而下。我喜欢雨,更喜欢听雨落下的声音,滴滴答答的声响仿佛一支优美的曲子一般奏响,时不时还有轰鸣的雷电为其伴奏。在这个雨夜,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莫翔,那个长着翅膀,却被父母抛弃的男孩。他跟鹰一样,没有了家人的陪伴,但莫翔的父母却并不像鹰的家人那样是死于非命,而是狠心地把他抛弃了啊!可这个坚强的男孩就这么挺过来了,在孤单一人的情况下独自生活了数年时间。虽然他的心因为长期的孤独而被封锁,但他并没有放弃生命,没有放弃对生活的渴望啊!他也没有埋怨父母当初的选择,直到现在,他从没有放弃过对父母的思念啊! “轰!”窗外的雷电连绵不绝,风呼啸得更加起劲了,就连雨也下得更加猛烈,仿佛是要冲刷去人世间一切不美好的事物似的。我的眼前变得朦胧起来,神志也变得模糊,渐渐的,我仿佛是睡过去了,隐约中,只听见声声轰烈的雷鸣在我耳边回响…… 第二天绿鹦鹉的鼓舞 天气:阳光温和地照耀在昨夜的雨珠上,整片树林到处都闪烁着细碎的阳光。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有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射进来,落在医院的地面上。我朝窗外看了看,估计现在时间还早,天空还没完全亮起,城市被薄雾笼罩着,高楼大厦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仙境一般,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医院的窗前种着几株不知名的植物,娇嫩的叶子上沾着不知是昨夜的雨珠还是今早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像一颗颗闪亮的珍珠一般。 过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薄雾被初升的太阳蒸融了,城市那薄薄的面纱被揭开了。虎皮猫和孩子们还有鹰都已经醒了,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太好了,裴帆哥哥说可以让鹰不再整天呆在病房里了!”说这话的正是马小跳,他蹦蹦跳跳地走进病房,兴奋地说着,脸上的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跟他一同来的还有杜真子,她向我走来,在我面前蹲下,对我们一家说:“你们知道吗?刚才裴帆哥哥说可以让鹰自由活动了呢,除了输液的时候要回来以外,其他时间可以随意活动,马小跳还打算今天带它到翡翠岛上呢,我们的城市里出现鹰,一定很稀奇。”从杜真子眉笑眼开的表情上也不难看出来,她也和马小跳一样很兴奋呢。 我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鹰,他好像也很高兴呢,他对我说:“终于可以出去,不用再天天都呆在这里了!”说着,他一个翻身,在床上站了起来。马小跳把鹰带出了医院,我们也跟着他,朝着翠湖公园的方向奔去。 今天还是国庆假期,所以马路上车水马龙,人们来来往往,有旅游的,有逛街的……行人络绎不绝。为了不被人注意,马小跳用外套把鹰套住,只留下他的头在外面呼吸空气,匆匆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奔向翠湖公园。一进到翠湖公园,一阵大自然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这些年来,我好像都没有怎样离开过翠湖公园,就算离开了,当天也会再回来的,这里已经可以说是我的家了,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还真的有点挂念呢。公园里的人流还算比较好,跟平常周末一样,并没有受到国庆假期的影响,虽然人不算少,但至少也不是人满为患。 马小跳没有去通往翡翠岛的楠木林,而是去了另一片树林,一片有一个人住着的树林。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昨天被淋湿的泥土上,散发着特殊的清香。我们来到这片树林里最高的那棵树前,向树上望去,莫翔果然在那里,他站在一根较粗的树干上面对着阳光,两只洁白的翅膀伸展看来,仿佛随时要扑腾翅膀飞向空中一样。 “莫翔!”马小跳朝着树上大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莫翔回过头来,看着我们,扑扑翅膀便从高大的树上飞了下来。“马小跳,杜真子,还有笑猫,你们怎么来了?”莫翔好奇地问道。 “我们打算带这只鹰去翡翠岛看表演呢。”说着,马小跳把裹着的鹰放了出来。鹰一被放出来,就不停地喘着气,估计他在里面空气很闷吧。没过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被莫翔吸引了过去,我想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人类也会长出翅膀吧。 “这是哪来的鹰?”莫翔再次发出疑问。于是,马小跳就把到枫叶林野餐、听见枪声、看到鹰受伤的来龙去脉都跟莫翔详细地说了,莫翔这才恍然大悟。 “这么说,它现在还飞不起来咯?它可真可怜啊!”莫翔感叹道。 其实莫翔并不知道,就是鹰的翅膀现在好了,他也不会飞,因为,他已经对飞翔产生了恐惧。马小跳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大家点了点头,莫翔收回翅膀,跟我们一起走向了楠木林。 来到翡翠岛,我依旧能呼吸到那清新的空气,看来翡翠岛昨晚也下过雨了呢,那一棵棵参天的大树上,每一片翠绿的叶子上都沾有晶莹的雨珠,脚下的泥土也是湿润的。 “马小跳来啦!马小跳来啦!”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我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绿色的身影在绿叶间飞行,定睛一看,原来是绿鹦鹉啊,他都快跟自然融为一体了呢! “绿鹦鹉!”马小跳高兴地喊道,“西瓜小丑呢?”马小跳问着已经落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的绿鹦鹉。 绿鹦鹉朝一条树林小道飞过去,又飞回来,然后对马小跳说:“西瓜小丑!西瓜小丑!”马小跳立刻会意,和杜真子还有莫翔兴奋地跑了过去。鹰被马小跳留下和我们在一起,绿鹦鹉一见到鹰就兴奋地大喊起来:“哇,是鹰诶,你就是空中猎手鹰吗?” “是的,我是鹰。”鹰回答道。 “哇,真的是鹰!”绿鹦鹉又一次惊呼起来,说着扑腾翅膀向空中飞去,回过头对鹰说,“我真羡慕你能够有锋利的爪子和喙、锐利的眼睛和高超的飞行技术,能与你共同在蓝天下飞翔,真是我的荣幸……诶,你怎么不飞啊?”绿鹦鹉说了一大截才发现鹰一直在地上,并没有要飞的意思,便调头飞了下来。 绿鹦鹉一脸疑惑的望着鹰,而鹰却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他们一直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由我打破了僵局。“他是因为翅膀受伤了所以才飞不了。”我对绿鹦鹉说。 “不!”这时鹰却否定了我的说法,“虽然我有伤,但就算没有,我也不会飞的。” “为什么啊?能够在空中飞翔多好啊,可以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觉,干嘛不呢?”绿鹦鹉再次发出疑问。于是,鹰便把自己不愿飞行的原因详细地告诉了绿鹦鹉…… “原来是这样。”绿鹦鹉恍然大悟,“不过我小时候也曾经害怕过飞行,但最终还是克服了,你是鸟类中的王者,我相信你也能克服的。” 鹰还是沉默不语,绿鹦鹉继续说着:“我妈妈曾说过,鸟类存在的意义就是在蓝天下飞翔,而不肯飞翔的鸟类就如同失去生命一般,这样的一生就会变得毫无疑义,你真的不想再飞了吗?” 鹰这次从坚定变成了有点犹豫,看来他的内心中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先等我的伤好了吧。”…… 第三天渴望蓝天 天气:空中万里无云,天被昨日的雨水洗刷得清澈湛蓝,而那颗艳阳,则好似红宝石一般点缀在空中。 从昨天起,我们就打算每天去医院把鹰带到翠湖公园来,就不至于让他一只鹰呆在医院里你们无聊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猫走在路上虽然不稀奇,但一只鹰走在路上却是非常奇怪的事,所以,我们这个打算还需要有一个人来掩护,而这个最佳人选莫过于同样在蓝天上飞翔过的莫翔了,而且莫翔也说过很想帮助鹰呢。 今天天气非常好,令人感觉心旷神怡,万里无云的天空就像一颗湛蓝的宝石一般,用莫翔的话来说,今天是个飞翔的好日子。 我们来到莫翔在的那片树林里,径直来到了最高的那棵树下,抬头仰望,灿烂的阳光透过叶缝射进来,阳光下,一个人影正站在树枝上,不用说,那人就是莫翔。还没等我们爬上去呢,莫翔便发现了我们,他扑腾翅膀飞了下来,笑着问我们:“笑猫,你们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也微笑着叫了一声。 “那是什么事啊?”莫翔这问题让我有点难堪了,由此我再再一次体会到,语言不通是多么的麻烦啊。我想了想,然后用两只后脚站起来,再拼命地挥动两只前腿,做出跃跃欲飞的样子。莫翔真是个善解猫意的男孩,他一看便懂了。“哦,是那只鹰的事吧。” 我又微笑着叫了叫,虽然我们语言不通,但方法总比困难多,我们要交流起来是不会太费力的。于是,莫翔就跟着我们朝向医院的方向去了。清晨的医院里静悄悄的,就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悄悄地走进鹰所在的那间病房,鹰好像知道我们要来似的,眼睛炯炯有神,看着我们,但在锐利之中却少了一分应有的自信。 “你们来了?”鹰一个翻身站了起来,轻轻一跃就跳下了病床。 莫翔把鹰抱在怀里,又和我们蹑手蹑脚地出了医院。虽然现在还在国庆假期期间,但经过前几天的游玩,今天人们似乎都更愿意在家休息,在我们行进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而马路上的车则更是不见踪影,所以我们很容易就回到了翠湖公园。倒是在翠湖公园里能看到一些早晨起来晨练的老人们,让我们不得不低调行事。 由于翠湖公园里人还是不少的,所以我们来到了莫翔住的那片树林才把鹰放了出来。鹰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片树林了,也许是因为这里有大自然的气息,又或者是因为他在医院里呆久了吧,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很兴奋呢。 森林里也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会传出几声鸟叫声,这清脆的声响好似晨曦的序章,奏响着优美的音符;好似清晨的闹钟,唤醒了沉睡中的小生灵……这天籁之音就一直回荡在树林之中。没多久,越来越多的小鸟都加入了这场大合唱,叫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微风轻轻地拂过,每一棵树都在微微摇曳着,树叶也都沙沙作响,为鸟儿们的大合唱增添了美妙的和音。 就在我们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时,却突然有两只羽毛鲜艳的小鸟落在了我们面前。我微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那两只小鸟看似可爱,但他们对我的招呼却爱理不理的。他们两个径直来到鹰的面前,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又用奇异的目光从上扫到下,从下又扫到上,好像从来都没见过鹰一般。鹰被他们盯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了便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哦!原来你真的是鹰啊!”其中一只鸟惊叫起来,“但是我看你很久了都不见你飞起来啊,你看上去不会飞。” “是这样的,”鹰对那只鸟的问题作出了解释,“我的翅膀不幸被猎人打中受伤了,所以飞不起来了。” 原本我还以为他们会对此表现出同情,没想到,他们却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一边笑,一边带着轻蔑的语气说:“啊哈哈,没想到还有不会飞的鹰呢。” “就是啊,还说是什么鸟类最厉害的猎手呢,有翅膀不会飞,那跟那些家禽有什么区别啊。啊哈哈……”说着,他们扑扑翅膀掉头飞走了,但那嘲笑声却还是深深地印在了鹰的脑海里。 “有翅膀不会飞,那跟家禽有什么区别?”鹰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我觉得他也会因为这句话而有所反省的。虽然他现在的确有伤而飞不了,但他曾经也说过,说他以后都不要再飞了啊。而刚才那句话正好说中了要害,也许这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是一件好事,是一件能够让鹰化悲愤为力量,坚定重返蓝天的信念的好事。 我走到鹰的身旁,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事吧?” 听到我的话,他先是顿了顿,然后扭过头来,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我,说:“笑猫,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真的很像普通的家禽一样?” “像不像我不说,只是你希望你以后都一直是这个样子吗?”我反问他,“你希望一直都这样都向别人低头,被别人看不起吗?” 听了我的一番话,鹰沉默了,没再说什么。而这时,莫翔却开口了。“飞翔有什么不好呢?自由自在的,多好!不要因为一次小小的困难就放弃飞翔了啊,你是鹰,是空中猎手,没有什么比飞翔更能让你展示你的能力了。”他好像能够听懂我们刚才说的话似的,也一起鼓励鹰。 鹰抬起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莫翔。莫翔突然伸展双臂,那双洁白的翅膀又出现在了他的后背,他扑扑翅膀,让自己飘浮在空中,对鹰说:“其实,飞翔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我期待着有一天能够与你共同在蓝天下飞翔。”说着,莫翔调转身形,向空中飞去,直奔向空中那轮灿烂的朝阳。 望着消失在朝阳之下的莫翔,鹰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飞翔?和我一起吗?好,我会做到的。” 望着鹰坚定的目光,我不禁为他感到高兴。终于,这只空中猎手要重返蓝天了…… ?笑猫日记之渴望翱翔的鹰3 这一天漫天红叶 天气:最近一场大雨带来了一股冷空气,枫叶被染得更红了,在风中悄悄凋零。 今天离我们遇到那只鹰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而他也终于可以出院了。昨天小猫们听到这个消息,也开心得不得了呢,估计是他们也想一睹空中猎手展翅翱翔的雄姿吧。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冲去了那一丝还不愿褪去的夏意,今早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仿佛昨天还是秋天,今天就已经是冬天一般。 风用她的双手在还湿润的土地上铺了一块地毯,这地毯色彩斑斓,散发着秋季最后的芳香,路过的人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只是,今天的太阳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地面上也留着不少积水,人们更是愿意呆在家里,所以,即便现在是下午,翠湖公园里也没有太多的人。 我想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老老鼠了吧,天气突然变冷,也不知道他过得怎样了,不过应该还不至于冻得缩在老鼠洞里吧,否则还真的愧对他翠湖公园里最老的老鼠的称号呢。一只猫会去关心一只老鼠?呵呵,我跟他的情谊还真是有点道不明。这样想着,我笑了笑,独自走出了秘密山洞。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在翠湖边,光秃秃的柳树无力地摆动着枝条,枝条垂到湖面上,搅动着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层层波纹,倒是给看似死气沉沉的湖面增添了一丝生气。两三只鸟儿从树梢一跃而下,在快要碰到湖面的时候又爬升,飞到了另一棵树上,划出了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秋风偶尔吹过,卷起一堆夹杂着花瓣的落叶,就像撒花一样把它们抛向空中,让它们缓缓落下。 一路上都是浓浓的秋意!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一片树林,高大的树上零零散散地挂着枯黄的叶子,是不是飘落几片,显得很是沧桑。 “出来吧老老鼠!”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朝着一棵树喊道。 “嘻嘻……”老老鼠从树后骨碌碌地滚到我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笑猫老弟你的鼻子可真灵啊。” “是你身上的老鼠味儿太明显了。”我白了他一眼。 “咦,是吗?”球球老老鼠很夸张地吸了几下鼻子,说,“我还以为这秋天的气味能够把我的老鼠味给掩盖了呢。” 秋天也有气味?我只知道一些孩子会有孩子味儿,在太阳下晒过的被子会有太阳味儿,可从来没听说过秋天也有味道的啊。 “当然有啦!”球球老老鼠见我一眼疑惑,便有些得意起来,“你深呼吸几下就知道了。” 我照着老老鼠说的去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闻到了落叶的气味,闻到了清风的气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果香,原来那就是秋天的气味啊! “哈哈,我就说嘛,秋天肯定有气味的。”老老鼠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对了,笑猫老弟,还没问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谁说我是找你的,我是来找莫翔的。”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原本我只是出来毫无目的地闲逛,却来到了这里,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顺便去找找莫翔吧。 正当我和老老鼠说话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朝我们奔来,老老鼠连忙躲到了一旁的草丛中。细细一看,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马小跳的铁哥们儿张达。我感到很奇怪,张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笑……笑猫,”张达似乎也发现了我,而且跟我一样感到奇怪,“你……你怎么……会在这?” 没等我回答,张达就回过头去大喊:“马小跳!” 原来马小跳也在这里!难道他们也是来找莫翔的吗? 没过多久,马小跳便也跑了过来,跟着他的还有毛超和唐飞,以及在空中缓缓飞着的莫翔,可惜,杜真子应该因为她妈妈的问题,所以并没有跟他们一同前来。马小跳一见到我就说:“笑猫,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呢?我疑惑地叫了一声。马小跳也知道我的意思,便告诉了我。 原来,因为鹰已经可以出院了,所以马小跳的爸爸马天笑先生就想把它带回那片枫树林去,看看它能不能自己回家。当然,以我的个人看法,我觉得鹰会离开的几率很低,因为,他愿不愿意飞依旧是个未知数。 回到秘密山洞,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虎皮猫和小猫们后,就立刻启程了,在去的途中,小猫们还强烈要求要莫翔带着他们飞去呢,无奈之下我和虎皮猫也答应了,就这样,我们再次踏上了前往枫树林的路途。 穿过弯弯的山路,枫树林近在眼前。一段时间过去了,这片枫树林已经彻底变了一个模样,上次在树林中还是会夹杂着一丝顽强的绿色,而今天则完全是一片火红的场景,仿佛燃烧的大火一般,笼罩了山的一角。一直待在马小跳怀里的鹰也探出了头望出车窗,看着火红的一片,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一片仿佛火焰纹章般的红枫叶从车窗外飘了进来,接着,越来越多的枫叶从树上飘落。原来是起风了。像一只只漂亮的蝴蝶一般,漫天的红叶在风中翩翩起舞,尽情地演绎着秋的舞步。这时,我们也到达了目的地,而莫翔早已来到,三只小猫正在铺满地面的枫叶上来回奔跑,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马小跳抱着鹰跳下了车子,他望着如雨般飘落的枫叶,也不禁连连感叹。 “马小跳,就在这里把鹰放了吧。”马天笑先生也被这美景迷住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对马小跳说。 马小跳望着鹰,用手轻轻抚摸着他,恋恋不舍地说:“你现在翅膀没事了,可以回家了,可别再被猎人盯上了啊。”马小跳双手捧鹰,把他高高抛起,“飞吧!” 鹰被抛到了漫天红叶当中,扑腾了几下翅膀,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仅仅是扑腾了一会儿,便一头栽了下了,如果不是张达手疾眼快,及时把他接住,恐怕他就会摔个重伤了。 “怎么会这样?按道理他的翅膀应该能飞了啊。”马天笑先生挠着脑袋,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原因。只有我深知,鹰并不是不能飞,而是不想飞…… 望着在张达怀里瑟瑟发抖的鹰,我不禁叹了口气,小猫们也对此失望极了,在这漫天红叶之下,这空中猎手,何时才肯重回蓝天呢? 过几天白塔上的往事 天气:秋风萧瑟,夹杂着对往日的回忆,轻拂在空中。 鹰失败了,他并没有如愿的飞向空中,仅仅只是扑腾了几下翅膀便掉了下来。马小跳把鹰留在我的秘密山洞里,一是因为这里够隐蔽,鹰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二是因为马小跳他信得过我。 现在是下午了,最近气温骤降,所以翠湖公园里的人也少了很多,而今天,翠湖公园里的人们几乎都绝迹了。山洞外不断有风灌进来,夹杂着一丝特别的气味,倒是使我们心旷神怡啊。 鹰还畏缩在角落里,他这几天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过话,他瑟瑟发抖着,但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几天前对于他来说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悄悄地叹了口气。似乎,他离飞行已经相隔甚远了。我这么想着,心里不禁感到一丝遗憾。 突然,山洞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难道是有人来了,会是谁呢?马小跳?还是杜真子?随着山洞前的藤蔓被撩开,出现的人既不是马小跳,也不是杜真子,而是莫翔。 莫翔对着我们笑了笑,便说道:“笑猫,我今天想带鹰去一个地方呢。” 嗯?莫翔这是要干什么呢? 我把莫翔这句话告诉了鹰之后,鹰也不再发呆,从角落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去了就知道了。”莫翔似乎知道我们的好奇,微微一笑道,“对了,笑猫你也一起来吧。” 我叫了一声以示同意,便和鹰跟着莫翔一起出去了。 莫翔带着我们来到了他住的那片树林里,风儿和落叶们在林间穿梭,互相嬉闹着。一阵阵清凉扑面而来,我感受着这秋天的气息! 来到那棵最高的树下,莫翔把我们抱在怀里,轻轻一摆身子,洁白的翅膀便出现在他身后,轻轻一扑,莫翔就带着我们飞上了空中。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莫翔就从地面飞到了高大的树上,就在我还是惊魂未定时,莫翔的双脚就已经轻轻地点在了树枝上。 这是这片树林中最高的一棵树,放眼望去,一片片树木就像绿色的海洋一般,而那些时不时从树林中飞出的鸟儿,就像大海上的一朵朵浪花,在波澜壮阔中盛开。远处,那是独自矗立在翠湖公园的白塔,它以蓝天为背影,洁白的塔身乍一看还有点像空中的流云。在那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啊,那些都是我的回忆。 正当我想得入神时,莫翔猛地一跃,从高高的树上跳了下去,随即扇动他的翅膀,带我们飞向空中。不得不说,飞翔真的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特别是刚才莫翔毫无征兆地一跃而下,更是让我体验到了跳楼般的刺激,再转头看看鹰,他却是一幅淡定的表情,这也难怪,就算他不肯飞,他毕竟也是一只鹰啊。 莫翔带着我们飞向白塔的方向,一路上与白云赛跑着,不时翻几个跟斗,一头栽进一朵软绵绵的白云中。那些在与莫翔一起玩耍的流云,就像一个个调皮任性的小孩子一样,而莫翔,就像那些流云一样。 飞翔是自由的,飞翔是快乐的,这两点在莫翔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可为什么鹰却会因为一次意外而颠覆了这种思想,对飞翔产生了恐惧了呢?在我思考间,莫翔就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来到了白塔的上方。 此时离白塔如此近,我才发现,人们当初为了留住那些迁徙路过这座城市的鸟儿,在白塔的顶端放了一个外貌与虎皮猫一模一样的雕像,现在想想,人类的那种行为真是愚蠢至极!人们想用一个雕像留住飞鸟们的心,却没想过,比起真正气质优雅的虎皮猫,这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根本做不了什么。如今,这个雕像上长满了青苔也没人清理,这也说明了即便当时这个空壳做到了代替虎皮猫,却也不会永恒的,我的妻子虎皮猫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一个人、一只猫、一样东西能够代替她。 曾经,虎皮猫是白塔顶唯一的主人,我也正是躺在长着一棵梨树的坡上,观看流云是偶尔见到这塔顶上优雅的身影的,虎皮猫那美丽中带着孤独的背影,现在依旧清晰地浮现在我心中。那是一个百花盛开的春天。而地面上的其他猫与我想法并不一致,他们嫉妒,嫉妒虎皮猫,嫉妒到想至她于死地。可虎皮猫依旧高高在上,远离了这地面上的一切昏庸,可最终,她还是被暗箭所伤,最后离开了翠湖公园。 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春天,是回忆中美好的一页,或许当时曾经心碎过,但对于现在而言,那也只是往事罢了。白塔上的往事,也是我生命中谱写得最朴实而华丽的几页,我想,莫翔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如此吧。 那鹰呢?带鹰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侧头望向鹰,鹰似乎也在回忆着什么,也许是他的家人,也许是他的一次飞翔经历……无论是什么,我最清楚的是,他心中对飞翔的恐惧已经开始渐渐变淡,一颗渴望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发芽了。 这天晚上两颗孤独的心 天气:漫天的星斗依旧不畏严寒,在空中傲然绽放着光彩,照亮了整片夜空。 冬天正乘着寒风,轻轻悄悄地缓步靠近。在这秋转冬的转折点,黑夜也来得特别快,而且特别漫长,如果在半夜时凝望着夜空,甚至会有空气和时间都凝固了的感觉。 天边的那轮红日也渐入西山,留下了一抹橘红的晚霞,就像是天空的一条长裙一样,最后也还是隐没在了黑暗中。晚上,由于天气转冷,人们大都更愿意呆在家里,而翠湖公园里早已是一片寂静了。 平静的翠湖静静地躺在公园里,湖面上映着月亮与繁星的影子,皎洁的月光散落在湖面上,在微微涟漪中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细细碎碎,闪闪烁烁,就像一只只跳动的银白色小精灵一般。 这个夜晚,不知为何,总感觉格外的安静,就连那轻轻吹拂而过的风也好像按上了静音键一般。然而,即便是如此诡异的安静,给人的感觉却也是祥和的。 秘密山洞内,笑猫一家都已经进入了梦乡,而呆在角落里的鹰,两只锐利的鹰眼却依旧炯炯有神。不知是在回想着什么,鹰的双眼此刻看上去有点空洞的感觉,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忽然,鹰就像是从某种沉睡中醒过来的样子,双眼再次充满了生气,接着,他便悄悄地走出了秘密山洞。 披着满天星斗,一只鹰在翠湖公园的一条小径上行走着。 鹰凭着早晨那点记忆,来到了这个即便是深夜他也迫不及待地要来的地方,那就是莫翔所在的那片树林。 早晨莫翔的用意鹰当然知道,他想让笑猫和鹰回味一下曾经的记忆,对笑猫而言,是属于白塔的回忆;对鹰而言,是属于在高空俯视的回忆。 鹰来找莫翔,是因为他在莫翔身上找到了与自己相同的一丝感情,那感觉是什么,鹰也说不清,总而言之,他是循着自己的感觉来的。 鹰在这片黑暗的树林中行走着,脚踩在落叶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即便是这么微弱的声响,但在这个格外寂静的夜晚中,却显得那么突兀。鹰也不禁把脚步放得更轻、更缓了。 穿过一棵又一棵的树,鹰终于看到了一丝光芒,他迫不及待地从草丛中窜出来,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中大惊。在黑暗的树林里,眼前这个地方竟然洒满了皎洁的月光,仿佛不曾有黑夜一般。 这里,是唯一拥有月光的,而在树上,赫然坐着一名少年,那个少年,也是唯一拥有月光的,他就是莫翔。 鹰想找莫翔,可他自己在地上,而莫翔却在高高的树上,一时间,鹰也有些不知所措了。飞上去吗?鹰目前已经暂时丧失了飞翔这个能力了。叫一声让莫翔听到? 又一天飞翔的秘密 天气:温暖的阳光从云缝中钻出,照耀在大地上,仿佛春回大地一般。 万年龟大师又回来了! 大师是在晚上到的,他在夜深人静时有穿墙而过、穿山而过的特殊能力,所以这点并不奇怪。而昨天,马小跳那些孩子们来看望过鹰,肯定是山洞里浓浓的孩子味儿把远方的万年龟大师吸引过来的吧。万年龟大师的出现,似乎从昨天起,就已经是一个不变量,已经注定的了。 大师每次来都会给我带来惊喜,而这次也不例外。我好像是被秋风拍醒的,凉爽的秋风扑在我的脸上,就好像沐浴在林间的清泉一般,格外的舒服。当我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束刺眼的阳光,接着我发现我并不是在秘密山洞里,而是在一片树林了,而且是莫翔所在的那片树林! 在惊诧了几秒后,我便意识到了什么,朝下面望去,正好看到万年龟大师回过头来看我。原来是大师把我带到这里的啊! “笑猫,你醒啦?”万年龟半咪着眼缓慢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大师,您这次回来又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啊?” 我很好奇万年龟为什么会把我带到这里来,难道是因为他发现了莫翔这个有趣的孩子,所以把我带了出来迫不及待地要告诉我吗? 万年龟没有回答我,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副满意的表情。 “笑猫你闻闻,多浓的孩子味儿啊!”万年龟兴奋地说道,看来准是关于莫翔的没错了。 我也深深地吸了吸鼻子,虽然只有风钻进鼻子里,但我好像也闻到了那股神秘而浓郁的孩子味儿。 “大师,您说的是莫翔吗?那个长着翅膀的男孩。”我向万年龟问道。 “咦?”万年龟有些出乎意料地说道,“原来你认识那个男孩。” 我点了点头,把关于我了解莫翔的一切一切都告诉了万年龟,初遇莫翔时他的悲观、中秋月下的思念、马戏表演上的愉悦、以及他在空中飞翔时的姿态,都被我绘声绘色地跟万年龟讲述了一遍。 “啊,那真是一个传奇的男孩啊!”万年龟感叹道。 万年龟还跟我说,像莫翔这样的孩子能有孩子味儿真的是很少见。被父母抛弃,无论后来怎样调节情绪,无论以后变得多么乐观,心灵受创,伤口却是很难愈合的。对于每一个孩子来说,亲情就是自己的依靠,而被父母抛弃,无疑会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而莫翔虽然也为此困扰过,但自从他认识马小跳他们之后,就从未为此烦恼过。友情已经填满了他的内心,即便还是独自一人,但他却没有了以前的彷徨,他知道事实已经尘埃落定,无法再去改变,所以就欣然接受了。在心中,亲情不是他的心灵创伤,也不是心理阴影,更不是渴望得到的东西,而是被他视为了一种思念,对亲情的思念。 简单地来说,从出生、被抛弃到现在,对于莫翔而言,一切都不是必然拥有的,亲情不是物质,而是过程,有亲情的日子,正是他现在所思念的时光。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莫翔也跟普通的孩子一样,甚至比那些孩子更有孩子味儿,因为他会飞,还有一群有孩子味儿的伙伴。 “那大师,您知道莫翔为什么会长着翅膀吗?”我问道。 “因为他心中有梦啊,”万年龟说道,“梦想是无法被禁锢的,梦想是能够展翅翱翔的。” “可为什么有些人拥有翅膀却也无法飞翔呢?”我所说的正是鹰的情况。 万年龟说,有翅膀但无法飞翔,不是说没有梦想,相反,那是有梦想,但却没有实现的勇气。不付诸行动,没有勇气付诸行动,梦想再美好,也只是空谈罢了;不想飞,不敢飞,羽翼再丰满,也不过是杂毛罢了。 这个早晨,我跟万年龟聊了很多,几乎忘了时间。我收获颇丰,在最后我开玩笑地问了一下万年龟,如果没有翅膀的话要怎样去飞,而万年龟也告诉了我这个飞翔的秘密。 这天下午再次试飞 天气:阳光明媚的下午处处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和煦的风在空中舞蹈,带起了漫天落叶。 早晨万年龟大师找过我,而下午他已不见了踪影。他是去哪儿了呢?应该是在有着浓浓孩子味儿的地方吧。 阳光占据了整片天空,放肆地散发着光芒,洒落在翠湖上,闪烁着耀眼的白光。随风而起的落叶在湖面上翩飞着,好似一只只俏皮的蝴蝶,风一止,它们又悄悄地落在湖面,变成一叶叶小舟,随波逐流。 翠湖映照着湛蓝的天空,好似一颗深邃而透亮的蓝宝石。而在宝石之内,一批批候鸟展翅高飞着,迁徙的队伍随处可见,一条条由翅膀组成的优美的线条,则成了这座城市另一个靓丽的风景线。 鹰说他也想飞,像空中的鸟儿一样展翅翱翔于蓝天。 他真的能飞吗?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在枫树林时的场景。鹰在空中扑腾着翅膀,却依旧无济于事,从空中坠落下来。要不是张达手疾眼快,让鹰险象环生,鹰早已经…… 我不敢想象接下去的场景,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啊! 可鹰偏偏又那么固执,即使恐惧犹存,他也想再尝试一次,就算又一次失败了,那也总比现在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要好不是吗? 这是鹰的想法,我的则与他有所不同。试飞固然好,可如果又出现意外了怎么办?现在张达可不在这里啊。 拿生命试飞,虽然听上去豪情壮志,可我并不觉得那是个好主意。 “唉……”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应充满锐利目光的鹰眼,也变得毫无光彩。 是啊,不能在蓝天自由翱翔的鹰,跟没有了灵魂又有什么区别呢? 鹰的眼中充满了沮丧,沮丧的深处隐隐闪烁着渴望,现在却只能彷徨,他的心肯定非常冰凉,在灵魂深处独自神伤,他想要的,只是翱翔……仅此而已。 我看了鹰的这幅样子也很揪心,明明有这样的想法,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无时不刻在折磨着我们。 突然,一个人的影子从我脑中一闪而过:莫翔! 张达不会来,可莫翔是住在翠湖公园里的啊,而且莫翔会飞,这样一来鹰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了。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鹰,他欣喜若狂,双眼内顿时绽放出光芒,与刚才简直判若两鹰。 看见鹰这个样子,我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莫翔现在可是在上学啊,要试飞也只能等到下午莫翔放学了才行,鹰着急也没用啊,难道还要去学校找他吗? 听了这个“噩耗”,鹰又变得沮丧了,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好在这种情绪只是转瞬即逝,他还是对这个下午充满了期待的。 时间在悄悄地奔跑着,稍不留神,太阳就已经从头顶窜到了西边的天上了。 “看,那个孩子回来了!”鹰大喊一声,双眼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看。他这一看已经看了几个小时了,他也不觉得脖子酸。或许,每个在渴望中等待的人都像鹰一样,不知疲倦吧。 我也抬起头,循着鹰的目光望去,可空中除了慢悠悠飘着的云以外,并没有莫翔的身影。 “你忘啦?我是鹰。”鹰抬着头说道。 对啊,鹰眼的视力可比猫眼的要好多了。最让我感到高兴的是,他能够清楚地认识到,他自己是一只鹰,一只曾经在蓝天翱翔的鹰,未来或许也将是这样。 二话不说,我们立刻朝着莫翔居住的那片树林奔去,在刚到达时,正好碰上了莫翔。 莫翔看到我们,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一抹微笑就展露在他的脸上,他弯下腰子看着我们问道:“你们是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叫了一声,接着鹰又猛地扑腾着翅膀,作出一副跃跃欲飞的样子。莫翔明白了,这个善解猫意、善解鹰意的男孩明白,鹰是想要重回蓝天! 试飞地点我们早已选好,就是那个我曾经仰望白塔上的虎皮猫的山坡。虽说上山坡,可在另一边而已,那就像个小悬崖,用来起飞再好不过了。现在翠湖公园里面的人并不是很多,而在这附近,更可以说是人迹罕至。 鹰站在山坡顶峰,眺望着远方的蓝天,倾听着自由飞翔对他的呼唤。风吹打在他脸上,他不怕寒冷;前方是高耸的悬崖,他不惧深渊;试飞未必会成功,他不畏险阻! 鹰退后了几步,扑了扑翅膀,身子也微微向前倾着,他的双眸变得无比锐利! 试飞,开始了! 鹰双脚同时发力,向前奔跑了起来,在经过助跑,到达悬崖边缘时,他一跃而起,随即张开了他的翅膀。蓝天之上,映出了鹰展翅翱翔的雄姿! 鹰的剪影在空中转瞬即逝,虽然短暂,但那一刻却是真实存在的。鹰从空中旋转着掉落下来,被莫翔稳稳地接住了。 现在的他就像刚开始学习飞翔一般,需要通过不断的尝试和练习,才能重返蓝天。而现在,他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在莫翔回到山坡时,鹰就迫不及待地从莫翔怀里钻出来,准备下一次试飞。 一次次起飞,一次次坠落,一次次获救,这个过程在整个下午周而复始着。鹰不再是懦弱,而是勇敢,面对一次次的失败也不屈不挠,已经没有什么能改变他要重返蓝天的决心了。 除了莫翔,再没有别的人知道,在这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一只鹰正披着橘红的霞光,傲然挺立在巅峰之上。他渴望着蓝天、渴望着飞翔…… 第二天渴望战胜了恐惧 天气:空中有些阴沉,乌云填满了蓝天,就连太阳也无法从云层中挤出来。 今天是周末,我想马小跳的爸爸马天笑先生肯定又会带鹰去那片枫树林了吧,而这正是鹰的所想。 就在昨天下午,我和莫翔陪着鹰练习了一个下午的飞翔,直到太阳彻底没入西山,没有一丝光芒。那时的鹰就像一只刚刚出壳的雏鹰一般,对于飞翔仿佛已经生疏了,但经过练习,他也算逐渐找到了飞翔的那种感觉了吧。 对于今天可能重返枫树林的事情,鹰可是抱着很大的希望。 这片城市的上空今天变得阴沉沉的,就像已经到了晚上一般,太阳已经被埋没在了这片云海之中,不见了踪影。 这里的天气几乎一天一个样,今天可能阴天,明天就可能晴朗,再过一天又说不定会下一场雨呢。 唉,天气总能影响我的心情,就像现在这样阴沉的天气,我的心也总会跟着变得阴沉,有些压抑、喘不过气的感觉。 不过看看鹰呢,我的心情就会得到舒缓。他的心情可一点都没受天气影响,依旧是怀揣着美好的希望,就像黑夜里的一盏明亮的灯一样。 也难怪,飞翔的恐惧已经渐渐愈合,渴望的念头一旦再次萌芽,便会变得满腔热血。我也希望马天笑先生今天能来,这样鹰就不至于失望了吧。 我的脑子中忽然浮现了一幅画面:在满眼红色的世界里,阳光透过叶缝,细细碎碎地洒在地面上,随风起舞的红叶衬托着蔚蓝的天空。一只影子,一只威武的身影,他披着阳光编织而成的斗篷,乘风展翅翱翔!一声气势磅礴的长啸从他口中传出,回荡在整个枫树林里……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再过几天;或许,就在今天,我就能看到这一幕让我如痴如醉的画面了。 那个在空中展翅翱翔、迎风长啸的就是鹰啊! 空中猎手何等威风,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飞翔的翅膀,拥有一颗自由之心! 困难无法束缚他们,一切枷锁他们都能冲破,他们只属于蓝天! 我相信,我身边的鹰,他也是如此的。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过的时间不是很长,大概是到了中午的样子。 原本盼望出现的人们,现在却久久未至,难道他们是觉得今天天气不好所以不来了吗?还是说只是我们自作多情,他们根本没打算要来吗? 我也替鹰着急着,心乱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似乎每一秒的等待都是一份煎熬,而且在呈几何倍数增加着。 不过是看看鹰,他倒显得轻松,不但没有任何焦急的神情,甚至还更加兴奋了。唉,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就这样徘徊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又等待了一会儿,这回,我们似乎等到马小跳他们了。 在不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影,他们似乎正朝秘密山洞的方向奔来,由小变大,由远至近。定睛一看,那些人影赫然就是马小跳他们! 鹰欣喜若狂,扑腾着翅膀冲出了秘密山洞。我无奈地笑着,也尾随其后。 一番话语之后,我们便再次踏上了前往枫树林的道路。一路上,鹰很是兴奋,几乎没有一刻是闲着的,他在车子里踱来踱去,恨不得让莫翔直接把他带回枫树林,而不是坐着这个“铁皮怪物”缓慢驶向山上。 说来还真奇怪,在城市里明明阴暗的天空,到了这里却晴空万里,白云在蓝天的怀抱下嬉戏着,阳光也像迎接鹰一样显得格外灿烂。 枫树林里的变化倒是不大,毕竟离上一次来的时间也不是相隔太久,只是,那些挺拔的枫树上叶子已经掉落得所剩无几了。 随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停止,这片树林就显出了它的幽静,不是绝对的安静,而是能使人心平静的幽静。鸟儿的欢悦歌声不时透过林间,从树林的那一边传来,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各种鸟儿的鸣叫,此起彼伏,幽静的树林一下子又变成了鸟儿们歌唱的舞台。 清风和着鸟鸣扑面而来,丝毫不觉寒冷,反倒觉得心旷神怡。 我们来到了上次试飞的那片空地,我抬头仰望天,那一幕真的跟我今天脑子里浮现的画面很像,蓝天、白云、红叶……一切都已到场,只剩下那只威武的雄鹰了。 马小跳捧起鹰,脸上尽是不舍的神情,殊不知,他的心中却是充满了激动,鹰能重返蓝天、振翅飞翔,这也是马小跳一直渴望看到的。 鹰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跃跃欲飞了,他已经准备好飞翔了! 马小跳双手捧着鹰,把他高高地抛起来。 “飞吧!”马小跳朝着鹰大喊一声。 成功了!鹰成功了! 他飞起来了! 鹰,这只威武的雄鹰,在漫天红叶之上,披着阳光编织而成的斗篷,乘风展翅翱翔! 一声气势磅礴的长啸从他口中传出,回荡在整个枫树林里…… 那一天,展翅翱翔 天气:晴空万里,这是形容今天的天气最好的词语。 在这个深秋,一切显得那么安静祥和,即使是在下午,这里也没有被喧哗所污染。寂静,洋溢在这里的每个角落。 湖水静静地荡漾着、枯叶静静地飘落着、微风静静地吹拂着、鸟儿静静地鸣叫着…… 这是翠湖公园深秋的一番景象,在灿烂的菊花凋谢、傲然的腊梅未盛开之际,翠湖公园的人迹是最稀少的。 腊梅园里,一个个花苞已经在寒风的滋润下悄然裂开了一个小缝,被封存的清香便从缝里钻出来,在腊梅园里嬉戏着、欢跃着…… 球球老老鼠早已守候在腊梅树下,沉浸在了这一阵清香之中。球球老老鼠露出了陶醉的神情,这只懂得享受生活的老鼠已经完全被腊梅的清香所吸引。 我和球球老老鼠并肩躺下,在一棵腊梅树下,一起仰望着蔚蓝的蓝天。这是一次无言的相会,但在这种情况下,还需要用言语去表达什么吗? 天空之上,几只鸟儿扑翅飞过,留下的只有一道道影子。鸟儿都有他们的飞翔之道。曾园经,也有一只鸟儿在蓝天下因为恐惧而想放弃飞翔,但他没有向恐惧屈服,而是勇往直前,重新摸索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飞翔之道。 他便是鹰。我想,能够重返蓝天展翅翱翔的感觉肯定很美妙。 其实不止鸟儿有飞翔之道,就连我们猫,还有老鼠,也是有飞翔之道的,只是这不仅仅是单纯的飞翔罢了。 一片落叶从园外乘风而来,缓缓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把它举起来对着太阳,阳光透过枯黄的叶子,让它变得透明起来,叶子的纹路在阳光下一览无余。 我想起了那个背上也刻满了小鱼一般的文字的万年龟大师。他曾告诉过我飞翔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在现在看来,其实也没那么复杂。 “只要你想飞,你肯飞,你敢飞,你就能飞。” 这个秋天,阳光照耀着每一颗渴望飞翔的心,还有每一双展翅欲飞的洁白的翅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