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神医小娇娘要休夫》 第一章:一朝穿越,竟为妾 沈府,梁姣絮的居所。 屋内熏着奢靡的香炉,勾勒出墙上的一对剪影,相互交融,缓缓地倒在榻上。 梁姣絮大胆的贴近沈微生的眼角想要吻去,却被他掐住脖颈,愠怒之下,沈微生脸色一沉:“滚开。” 梁姣絮作为太后的棋子嫁给沈微生为妾的五年里。 她感受到是沈微生压抑的疏离与淡漠以及太后的失望。 她听府中丫鬟说,太后已经将皇后的亲妹妹顾鸾凝许配给沈微生当妻子。 梁姣絮不甘心,她也和沈微生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虽然这份爱已经被消磨殆尽,但她坚信能够翻盘。 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恨意,眼看着沈微生起身要走,她抬起手臂揽住他的腰,去脱他的衣物。 沈微生反手给了梁姣絮一巴掌,他被气的面色苍白,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不惜伤害自己的女儿破坏我与顾鸾凝的婚事,我认了,事到如今,你还要故技重施,真让人恶心。” 梁姣絮的尊严被碾碎一地,她十六岁初见沈微生,他温文尔雅,待人温柔,独独对自己恶语相向:“你知道我是太后派来的,才会对我如此无情对吗?其实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沈微生看她疯魔至此,一双狭长的眸子中带着冰雪般的沁凉,转身将她碰过的衣物脱了下来,冷笑道:“喜欢?你也配!我讨厌你跟太后无关,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残花败柳。” 寒冬腊月,沈微生宁愿穿着单薄的内衬受凉也不碰梁姣絮摸过的外衣,背影决绝,好似一把尖锐的刀片刺入她的心头,流出来的是淋漓的鲜血。 很快从外面传来他温润的声音:“从今往后,玥儿就交给顾鸾凝抚养,至于梁氏就待在这自生自灭吧。” 梁姣絮衣衫不整的伏在地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眷恋的呢? 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被别人抱走,最爱的男人对她弃之敝履! 呵,她不要这么痛苦的活下去,那样她会生不如死。 起身,梁姣絮将霓裳带抛向房梁,她眼神空洞的踩在凳子上,缓缓的抬起头,感受着难以承受的窒息感,连挣扎都显得无力… 很快居所内传来了刺耳的惊恐声。 “梁氏寻死了!” 许奶娘随便找了两个撞汉将梁姣絮从梁上抬了下来,甚至连大夫都没请,就直接扔在了榻上。 接着传来许奶娘尖酸刻薄的声音:“梁小娘别要死要活的,不然最后吃亏的只是你自己罢了,家主娶正妻,你莫要如此晦气。” 梁姣絮朦胧的视线中是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婆婆,挪了挪唇,喉咙痛的直冒汗,让她抬起手来:“冷!” “有本事做吊死鬼,不知道自己生炉子吗?”许奶娘看着梁姣絮瑟瑟发抖的身子,丝毫没有怜悯,径直离开。 梁姣絮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勒痕,手上一团血迹,让她蹙起眉来,努力的撑起身子,将自己拴在了被窝里。 渐渐地,回暖了… 待看到这复古的环境后,她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涟漪,只有脖颈上的刺痛告诉自己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出生在医学世家经常被父母寄予厚望,读了十几年的书,好不容易考上医科大,系统学习了临床医学专业,临近毕业正在研究心脑肺复苏课题并撰写了论文,却没想到被人剽窃,追赶之下,她出了车祸,醒来便到这里了。 剧烈的头痛之下,梁姣絮有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 北信候府的干女儿梁姣絮作为太后的奸细嫁入当朝首辅沈微生家里因其身份低微只配妾位,如今因为是废棋一个,想要挽回感情,做出来一些让人谴责的事情。 封建女性的悲哀! 梁姣絮缓了缓神,想要生炉却没有炭,抬手拍了拍门板,发出吱吱的声响。 很快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一股强劲的力道撞的梁姣絮直接飞了出去,倒在地上,胳膊磕破冒血珠。 视野中凑过来的是笙儿,她手里抱着炭火和残羹剩饭:“炭火就这么多,梁小娘看着用,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笙儿作为原主的丫鬟也是背影决绝,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梁姣絮看着她的背影以及那盆炭火,出于自己的教养回了一句:“谢谢。” 笙儿吓了一跳,更是连回头都不敢,直接跑了。 很快就传来咚的摔倒声,伴随着而来的是吵闹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 “有人晕倒了…” “家主都让她自生自灭了,何必管她们呢?” 梁姣絮忍着刺痛爬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笙儿晕倒在自己的房门外。 “来人啊,帮我抬她进去好吗?” 没有任何回应,所有人面面相觑,最终一拍两散。 梁姣絮来不及气恼,把笙儿扶到了自己的榻上,看着她苍白不见血丝的脸颊,拍了拍:“能听见我说话吗?” “别打我。”笙儿吓得直接往后缩,因为没有力气,变成了无尽的谩骂。 梁姣絮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她没有发烧,探了探她的脉象虽然虚但并没有什么事情,拿过一个发霉的馒头:“你这是低血糖,还是吃下点比较好,不然容易虚脱。” 笙儿咬牙点了点头,梁姣絮掰去发霉的地方,慢慢地喂给笙儿。 笙儿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尽是敌意。 “别以为你救我一次,我就会感激你。”稍微缓过来后,笙儿萃了梁姣絮一脸口水:“反正你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思,一定是为了做给家主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眼前的孩子大约是十六七岁,怎么会生出这般大的警觉心,索性她只是低血糖,垫了一点东西,没引起什么不良反应。 梁姣絮挪了挪唇,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看着笙儿一步都不想多留下来,也没阻挠。 她没想着让笙儿对她产生感激之情,作为医学生,治病救人是天职,被人误会也是常事。 第二章:他恨她入骨 三日后炭火烧尽,梁姣絮冻的瑟瑟发抖。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瘦骨嶙峋的自己。 发丝凌乱,眼圈乌黑,面色苍白,脖颈的勒痕已经变得浅淡,散发出一阵阵微痒。 这是伤处愈合的征象。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代。 梁姣絮让自己冷静下来,当时她是因为出了车祸才意外来此,是不是只要在死一次,就能回去呢? 因此,侍女过来送饭的时候,梁姣絮趁机跑了出去。 “抓人啊,梁小娘跑了!”笙儿急切的呐喊着。 梁姣絮脑海里有原主的记忆,听的出是笙儿的声音,不能让她追来。 最终,慌不择路的撞在了院门边的枣树旁。 咚… 从树上掉下来一个小男孩! 眩晕和刺痛感的感觉并没有把梁姣絮带走,她还活着。 摔下来的小男孩手里握着咬了一半的青枣,眼仁翻白,发出嘶嘶的呼吸音,双腿抓地,样子极其狰狞。 这明显就是孩子在树上采枣吃,受到惊吓,枣核卡在了喉咙里,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因为窒息而死。 在这个医疗物资缺乏的年代,没有气管切开包,只能用环甲膜穿刺,先让孩子能够呼吸。 梁姣絮拔下头上的簪子…… 赶到枣树旁的许奶娘看到这一幕,发狠的撞向梁姣絮。 “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许奶娘抱着孩子痛哭起来。 “我在救他。”梁姣絮用力推开簇拥在孩子身边的许奶娘,抄过打飞的簪子,扎破了孩子的气道。 孩子猛地大力的咳嗽起来… 伴随而来是大片的鲜血迸溅而出,落在梁姣絮的眼睛里。 做完这些,梁姣絮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好多血,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儿!”许奶娘声泪俱下,抬手就捂着孩子出血的喉咙上。 “放开,真是无知,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救他?”梁姣絮挣扎着往前去,却被许奶娘推开。 “你好歹毒的心,是不是折磨死他你才满意?” 梁姣絮微怔,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现而来,受伤的孩子叫嘉哥儿,经常偷摘原主种的枣树去卖钱,有一次原主发现后,命他把树上的青枣都吃掉,为了教训孩子,原主下令把人吊在树上用鞭子打他一天一夜。 按理说一个大人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 只是因为这枣树是原主为了沈微生而种,可沈微生一次都没来过,何谈吃过树上面的青枣呢? 正因为沈微生这种疏离的态度,原主才会做出这种极端的行为。 “对不起,孩子这次是被我吓着了,才会从树上掉下来…”梁姣絮愧疚的垂下头。 “嘉哥儿一个孩子偷偷采枣卖钱,不过是想给我这个母亲买个生辰礼物罢了,他只是个孩子,之前你把他打的半死,让他在鬼门关走一遭,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你要杀了他啊!这是多大的仇?” 许奶娘巧舌如簧,梁姣絮无力反驳! “请你让我救救孩子,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梁姣絮说。 “不必了,梁小娘还是请回吧,我老婆子不想在这撒泼,让人笑话!” 连续几天许奶娘都在为嘉哥儿的事情奔波,但没有一个医官愿意担责任,都婉拒了她。 许奶娘再也没有了办法,忽然想到了心地善良的顾鸾凝,跪在主母殿外一天一夜,顾鸾凝不忍心,派丫鬟请来给自己调养身子的大夫。 大夫赶来,但却被嘉哥儿房间那股恶臭味道逼的连连后退,觉得错过时机,就是华佗在世也没救了。 许奶娘晕了过去,引得大院嘈杂无比,梁姣絮听到声音,跑了出去,拉着路过的笙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奶娘晕过去了,因为嘉哥儿的事情!”笙儿随口说道。 梁姣絮也惦记那孩子的安危,毕竟医者父母心,于是趁乱跑了过去。 顾鸾凝让人把许奶娘放在一边清醒又和大夫说了几句软话:“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帮这一次吧。” 大夫脸上犹豫起来:“主要是已经拖延了太多时间,倘若救不回来,还会增加孩子的痛苦。” “人命关天,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顾鸾凝端着身子,将视线放在虚空处。 大夫摇了摇头:“罢了,那我且试试吧。” 还没迈着步子走进去,门就被锁上了,从房门的镂空窗户上看见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笙儿端着的热水猛地扣在地上,惊的大喊起来:“是梁小娘。” 许奶娘渐渐睁开沧桑的双目缓了过来,就听见笙儿的话,用尽全部的力气撞门:“梁小娘,你别冲动,有事冲我来,嘉哥儿就是我的命啊。” 听着门外的动静,梁姣絮只能咬着嘴唇镇定下来,把嘉哥儿的身子放平,用巧劲推他喉咙中的枣核:“人命面前,我说的算。” 顾鸾凝当即冷笑:“梁氏,你平时作天作地就算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快点出来,让大夫进去!” 见顾鸾凝为自己说话,许奶娘跪在地上猛地磕头:“求主母帮帮我,救救我的儿啊,他现在身体虚弱,根本受不住梁氏的摧残啊。” 顾鸾凝没想到梁氏会在这个时候作死,这几天正好没有理由动她,她自然抓住机会。 “来人去朝中把家主请回来。” 梁姣絮听到外面的动静,便也顾不得力气,这一锤,嘉哥儿难受的干呕起来。 声音很快隔着木门传到了外面。 许奶娘恨不得杀了梁姣絮,拼了命的嘶喊着。 终于,枣核被嘉哥吐了出来! 但喉咙上的伤口却裸露着,梁姣絮深吸一口气,拿着棉布吸了吸上面的血迹。 而此时… 门被沈微生一脚踹开。 他一身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看着梁姣絮整个人骑.跨在嘉哥儿身上,一双手掐着痛苦的嘉哥儿。 身边还有挣扎出来的血迹! “快了快了,血止住了就没事了……”梁姣絮刚要起来拿棉条,就被沈微生拽着头发从房间里蹬了出去。 要知道,里屋到外面整整二米的距离,扔出去的非死即伤。 而特别凑巧的是,沈府上下的人都盼着她死,根本没人拦着。 梁姣絮的头正好就撞在石头上,一大把鲜血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外流,染透了白色的衣襟。 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全都是谴责她害人性命的。 梁姣絮昏昏沉沉的想着,她是不是要死了,这样就能回去了! 第三章:绞丝镯里的药品 然而,梁姣絮并没有死成。沈微生迈开步子,越过门槛,信步而来。 他霁月清风的脸上带着盛怒,双手握拳,甚至无比厌恶的站在她两丈以外:“一日也不消停,你就如此饥不择食吗?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来人,把梁氏拖出去扒光了,当着众人的面,鞭打二十下,以儆效尤。” 梁姣絮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震碎了,她疼的呼吸都困难起来,接着就被几个小厮扯开了衣带,脱掉了衣裳。 羞耻和愤恨充斥在梁姣絮的心里,她甚至根本动弹不得,只是不断的吐出鲜血。 朦胧的视野中,沈微生深不见底的双眸中带着滔天的怒气,裹挟而来的是最真实的嫌恶,最终和她擦肩而过。 可这所有的耻辱都被疼痛消磨殆尽,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幸免,还没到二十鞭她就晕了过去。 更绝情的是,即使她已经神志不清。 鞭子还是继续落下,直到结束。 梁姣絮从没想过救一个孩子,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人人当她是垃圾,简单的裹着一张草席将她丢在房间里,全身多出骨折,按理说早就应该一命呜呼。但却仿佛冥冥之中有神明庇佑般,不管遭受了多少折磨,还是死不掉。 “难道说我这辈子穿过来,就是遭受折磨的吗?” 梁姣絮自嘲一笑,费力爬在床上,喉咙缩了缩,吐了一口腥血在手里。 白色的光芒在房间闪烁,仿若神明降世。 而追寻这光的源头,梁姣絮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绞丝镯。 这是梁姣絮父母的定情信物,车祸的时候摔碎了,可现在又完好无损戴在自己手上。 梁姣絮不免有点想念家人,更想念现代的止痛药,因为现在的她简直痛的半死。 伴随着光芒,一板止痛药在梁姣絮的掌心浮现。 梁姣絮心里狂跳无比。 许久过后她终于想明白了,她的血滴在绞丝镯上就能开辟出各种药物。 怪不得她的小命那么长,都是这个绞丝镯在庇护她啊! 沐浴在白光之下,梁姣絮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多亏我从小就是五好青年,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所以命才不该绝。等我治好了伤以后绝对要踹了沈微生那个不明是非的无脑男,离开这个鬼地方!” “破伤风抗毒素,注射器。”滴了好几滴血,梁姣絮在脑海里想着药名。 很快这些药物就出现在自己的床头。 来不及耽搁,梁姣絮忍着痛给自己打了一针破伤风,希望能够好起来。 慢慢的疼痛蚕食了她的大脑,让她睡了过去。 主母殿里,顾鸾凝给沈微生准备饭菜,但因为梁姣絮的事情,沈微生恨意难去,根本吃不下去。 “梁氏那边,用不用找大夫看看?”盛了碗汤,顾鸾凝试探着问。 “不必理会,死了就烧了,拿给北信候,她一个妾氏,不配死在沈府。”说罢,沈微生气极离去。 顾鸾凝本想跟沈微生提圆房之事,可如今错失良机,不免担忧起来。 她也是太后派来的棋子,只不过相比于梁姣絮顺眼些,如果她这次失败,下场不一定比梁姣絮好到哪去。 思及此,顾鸾凝也吃不下饭,便也做个顺水人情,将打包好的饭菜接济给许奶娘。 许奶娘收到这些饭菜,对顾鸾凝更加感恩戴德,看了看病榻上的嘉哥儿,他已经睡过去了。 许奶娘就守在嘉哥儿身边,寸步不离。 笙儿过来帮忙,给许奶娘盖了一双薄被:“嘉哥儿还喘不上气吗?” “轻些了,现在睡觉很少有鼾声了,就是伤口一直流脓,擦了好些遍,都不见好。” 笙儿看了一眼嘉哥儿,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许奶娘老泪纵横起来,抓着嘉哥儿的双手,颤抖起来。 入夜,嘉哥儿终于睁开了双眼,疼痛让他的面色扭曲起来看着许奶娘:“母亲,我难受,疼啊。” 许奶娘惊的爬了起来,泪痕还在脸上挂着:“我这就再找大夫。” 笙儿在屋里暂时守着嘉哥儿,很快大夫就带着药箱赶了过来。 “大夫你看看我儿,他都睁眼说话了!是不是药见效管用了?” 可大夫把完脉,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凝重,他叹息的摇了摇头:“喉咙的伤口本就难以愈合,梁氏又闹了这么一出,如今,已经是药石难医啊。” 大夫看着嘉哥儿触目惊心的伤口,缓缓地闭上眼睛:“真是残忍之极。” “这不可能,他明明睁眼了啊。”许奶娘不死心,把兜里的银钱塞给大夫。 “这就是回光返照,赶紧准备后事。”大夫径直离开,叹了叹气。 许奶娘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跟着一起忙活的笙儿看见这一幕,只能出声安慰许奶娘:“您别伤心了,请节哀顺变,嘉哥儿这般孝顺,也不想看您如此难过。” 许奶娘恨声道:“梁氏这个贱人,杀千刀的,满嘴谎话连篇,说什么嘉哥儿还能救,各种折腾他,可怜我儿,到死都这么痛苦,我依稀记得她拿簪子划破我们嘉哥儿喉咙,她这个凶手,我定要给嘉哥儿报仇。” 笙儿拍了拍她的肩膀:“您别难过,梁氏今日被人用鞭子抽,堂堂七尺男儿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赤身裸.体,鞭子直接接触皮肤,她啊,活不过明天。” 而在房间里的梁姣絮终于从生死边缘活了下来,没有掌灯,屋里黑漆漆的一片。 摸索着坐了起来,她将一滴血抹在绞丝镯上,虚握着空气抓来了青霉素和阿司匹林,匆匆忙忙的吞了下去。 屋中很冷,她缩在被窝里,苦涩的药味散发在她的唇舌之间,让她缓缓地抬起头。 委屈与不甘在梁姣絮的脸上浮现,充斥着的还有愤怒与狠戾。 “我又不是受虐狂,凭什么要受着沈微生的暴脾气。我迟早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她的脸颊。 很快门口就传来唢呐的声音,许奶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梁姣絮回过神来。 那孩子怎么样了? 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嘉哥儿喉咙上的伤口可能发生了继发感染,撑着孱弱的身子,梁姣絮拄着木棍走了出去。 许奶娘守在病危的嘉哥儿房间,看见梁姣絮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红着眼,抄过旁边的棒子扔了过去。 “贱人还敢来?”许奶娘哭的断气,险些没站稳。 “骂我能解决问题?”梁姣絮只是走了几步就已经精疲力竭,眼眸里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光芒:“嘉哥儿,快要死了,只有我能救他。” 许奶娘看到这一幕,睚眦目裂立马上前怒喊:“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竟然还敢硬闯第二次,我老太婆跟你拼了。” 第四章:找人帮我处理伤口,立刻马上! “呵!”梁姣絮冷笑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对我的成见比你儿子的命还重要吗?不管你信不信,错过了治疗时间,嘉哥儿在黄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 两人视线相对,许奶娘被她发红的眼睛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看样子梁姣絮似乎真的和往常不同了,浑身散发着的镇定和冷漠的气质。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许奶娘色厉内茬的威胁着:“你若是治不好嘉哥儿,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一定能治好!”梁姣絮一个踉跄差点倒地,许奶娘上前搀扶着她。摸着她一摊血迹的后背,她心底还是极其厌恶这个女人的,可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梁姣絮痛的两股颤颤,耳鸣之下,竟然听见了许奶娘内心的质疑,她摇了摇头。 不仅如此,守在门口的侍女明明没有说话,可梁姣絮却听到他们抱怨的声音。 卧槽!难道她穿越以后的金手指是读心术? 一路走来,梁姣絮耳朵乱糟糟的,根本无法思考,许奶娘见状反问:“用不用我进去帮衬一下?” 梁姣絮阴着脸:“不必,把门关上出去吧。” 许奶娘料想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便道:“那我等在外面守着,梁小娘要是有事尽管吩咐。” 心里却想着,嘉哥儿要是治不好,她就是下地狱也会拉着梁氏。 梁姣絮感受到那股怨恨,攥了攥拳挪了过去。 果然如自己所料,上次帮嘉哥儿处理完枣核后,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现在已经恶化了! 梁姣絮给嘉哥儿注射了麻药,进行了清创,用无菌敷料止血,最后给他喂服了抗生素。 做完这些她累的半死,守在嘉哥儿身边监测他的生命体征。 很快门口就传来许奶娘的声音:“到底如何?” 一旁的笙儿咒骂道:“您怎能这般糊涂!嘉哥儿交给她不是死路一条吗?” 梁姣絮对于这恶意的猜疑已经司空见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进来吧。” 门很快就打开,许奶娘和笙儿朝嘉哥儿奔去,看见地上狼藉的注射器和残留的麻药。 笙儿更是抬手去探嘉哥儿的呼吸:“嘉哥儿已经…”她始终不好说那个字。 “不必担心。”梁姣絮打断她! 她给嘉哥儿打了麻药,现在昏睡很正常。 许奶娘手指捏的吱吱作响,每一分钟都无比煎熬,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嘉哥儿缓缓地睁开眼睛:“母亲,水!我要喝水。” 许奶娘和笙儿都不免觉得有点意外。 “用棉棒沾点水给嘉哥儿润润唇。”梁姣絮说完,这才离开。 外面下起了大雨,冷风这么一吹,梁姣絮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捏碎了一样,这具身体实在是饱经折磨,就算是有绞丝镯护体也扛不住啊! 紧箍的绞痛让她眼前一抹黑,直接晕过去。 “梁小娘…醒醒啊。” “扶她到榻上去…” “快去端盆热水过来。” 许奶娘一接触梁姣絮的伤势只觉得无比骇人,衣裳已经和血肉长在了一起,生拉硬拽是不可能了,她找来剪子,可是处理起来还是让她不免咋舌。 怎会打的这般厉害!简直超出了许奶娘的认知。 很快许奶娘就已经汗流浃背,差点背过去。 梁姣絮是疼醒的。 看着陌生的环境,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背的伤口,显然是有人帮她处理过了,已经干爽不少。 笙儿过来给她送饭:“醒了?吃点东西吧。” 语气还是那股火.药味… “嘉哥儿怎么样了?”梁姣絮虚弱的问。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梁小娘把嘉哥儿救了回来,我又救了昏倒的你,现在我们两清,喝过粥饭你就走吧。”赶过来的许奶娘下了逐客令。 “我救人也不过是图个安心罢了,如果不是看这孩子,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受伤,我压根不会多管闲事。”梁姣絮迈着步子往外走去,雨势还是那么大。 她吓得嘉哥儿差点丧命,冒死救他,也算是两清,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欠。 早晚都是要离开这里的人,何必与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 笙儿扔给她一把伞:“别浪费了许奶娘给你上的药。” “谢了。”梁姣絮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撑伞离去。 许奶娘咋舌! 谢了?梁小娘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回到阴暗的房间,梁姣絮感觉到身体的发热,抬手摸了摸额头,原来是淋雨过后她高烧起来。 她吞了一片退热药,被药灼的有点虚脱,整个人昏沉沉的,连睁开眼睛都费劲。 身上好痛! 很快干爽的伤口上又渗透出来液体,梁姣絮真是生不如死,按理说西药来的快,但耐不住她伤的太重。 许久,她又终于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房间里忽然有阳光摄入,笙儿轻轻推门进来:“梁小娘,快起来。” 梁姣絮没动。 笙儿紧张地看了眼身后的沈微生,他眼底带着深不可测的冷意,这才道:“家主,梁小娘这次确实是…” 沈微生不喜欢近身梁姣絮,这才在外面等候,没想到梁氏又装模作样,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屋中满地的针筒和残余的药液,沈微生走进来制造了不少声音。 噼里啪啦—— “梁姣絮你今天就是死了也给死在北信侯府,你哥哥梁谌安那里去!” “要么,就跟着我在梁谌安面前做场戏,这是你的强项,不用我给你多解释了吧?” 梁姣絮觉得耳朵闹嗡嗡的,还没抬起头,就感觉到冰窖般的寒意,沈微生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拖下地。 凌乱之下,梁姣絮整个身体扎在了一排注射器的废针上,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但也让她的思维更清晰了些。 “别碰我,你要是觉得我碍眼,给我份和离书让我走的逍遥自在,何必用这些手段折磨我。” 梁姣絮模糊的视野中晃动着沈微生飘飞起来的衣袂,他居高临下对着她的胳膊就是一撵:“投怀送抱不得逞给我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我警告你,在梁谌安面前装的像点,不然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梁姣絮不免冷笑起来,这都是什么狗屁规矩,她就没见过这般禽兽的男人,她凭什么要忍受沈微生的家暴? 绞尽所有的力气,梁姣絮圈住沈微生的一条腿,怨恨的咬了下去,直到透过衣衫传来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息,她还是不肯松口。 沈微生却一动不动,蹙眉看她,冷冷地丢给她一句话:“咬够了吗?赶紧给我滚出来!” 一脚把梁姣絮踹开,沈微生迈步而去。 “站住!”梁姣絮喊住沈微生,牙齿上尽数血液,狰狞可怖:“沈微生,做戏也要全套吧?万一我哥哥派人在你身边安插眼线了呢?” “那你想怎么样?”沈微生气极反问。 “找人帮我处理伤口,立刻马上!”梁姣絮要活下来,沈微生到底有多厌弃原主,要他这般虐待自己,等到时机成熟,第一个废了沈微生。 沈微生看了一眼门口的笙儿,微微颔首:“按照她说的做,尽量别露出什么破绽!” 第五章:给我滚开! 由于梁姣絮受伤太重,笙儿一人根本无力照顾,沈微生又找来了许奶娘。 笙儿不免感怀声音也有点颤抖:“之前明明处理好了,可现在又恶化了!” “家主的事情我们不好过问,赶紧给梁小娘处理伤口。” 梁姣絮昏昏沉沉的被人抬起身子,灌了不少苦涩的中药,刚觉得胃部舒坦一点,就感受到超拔的隐痛。 梁姣絮蹙眉睁开双眼。 后知后觉才知道,她们是在为自己拔出弯曲有倒勾的废针。 静脉输液用的头皮针本来是为了减轻患者疼痛的,可落在梁姣絮的身上,却是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梁姣絮不知道是怎样熬过去的,灌药后只是稍微补充了一下体力,就被拖着梳妆打扮起来。 坐在铜镜前,梁姣絮缓缓地闭上眼睛。 听着自己冷笑的声音,梁姣絮脑子忽然抽痛一下,接着阴霾不见天日的气氛恍如隔世。 “喜欢?你也配!我讨厌你跟太后无关,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残花败柳。” 这是沈微生的声音,带着气怒和恨意,死死地扼住她的喉咙。 除了沈微生还有梁姣絮现在认识的许奶娘和笙儿,声声入耳,言辞拙劣,让梁姣絮有种记忆错觉的感受。 很快就梳妆打扮完了。 再睁眼看着铜镜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比以前漂亮更多,不光如此,气色也好多了,但那双藏着委屈的眼神,却怎么也磨灭不掉。 无奈的叹了叹气,梁姣絮尝试着问:“嘉哥儿好些了吧?” “梁小娘还是多担心下自己身体,嘉哥儿吉人自有天相,身体好多了。”许奶娘心里是有感恩的心思的,但一时之间开不了口。 被两人搀扶着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沈微生一把拉过梁姣絮的腰,怕她摔倒死死地扶着她身子。 迎着正午的阳光,沈微生揽着梁姣絮走了好长时间,没在见到人影,才不屑一顾的甩开她。 没了可以遮掩的人,他永远都是一副不可靠近的模样。 险些摔倒的梁姣絮有一瞬间感受到原主的悲伤,但也仅限于同情。 乘着马车弯弯绕绕的走了一路,沈微生忽然看见笙儿的赶了过来,冷着声音问:“有什么事情吗?” “奴婢是梁小娘的陪嫁丫鬟,也想回去看看以往的同僚。”笙儿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垂着头的梁姣絮,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也好,省的外人觉得我不够体恤梁氏。” 可在众人面前,沈微生的确如此。 梁姣絮眼底带着一抹嘲讽,她现在需要休息,养精蓄锐,最终闭上了眼睛。 按照原主的记忆来,沈微生厌恶她是有原因的,至少为了达到目的,原主曾不止一次的下药给沈微生,就连好不容易怀上的女儿都下死手。 还没听说沈微生这种温润的男人和谁起过争执,除了原主。 马车很快停下,梁姣絮被笙儿搀扶下来。 北信侯府是梁姣絮的娘家,沈微生一下来,笙儿立马退去,看着两人相敬如宾的走了进去。 迎着阳光照在房瓦的光芒,梁姣絮看见沈微生秒变温柔的脸,嘴角不免僵硬的笑了起来。 沈微生贴她耳边,警告她:“做戏都不会了?梁姣絮你真是一无是处。” 梁姣絮只觉得耻辱,深吸一口气,抬手挽住了沈微生的手臂,倚靠在他的怀里。 可却听到沈微生心里刺耳的谩骂,这个声音一直持续他们两个走进大厅,梁谌安出来。 梁姣絮就像是断线的收音机一样又开始有记忆在脑中浮现。 梁谌安,是原主的大哥,意中人是梁姣絮,但后者喜欢沈微生,最终如愿以偿的嫁给了沈微生,从那以后梁谌安就再没娶妻,貌似是在等梁姣絮。 梁谌安看到这一幕,在沈微生眼前扫过:“屋外阳光刺眼,妹妹妹夫赶紧进来吧。” 梁姣絮看着梁谌安的背影,耳边隐约响起他的内心世界,想仔细听便再也听不清。 北信侯府两侧的树叶沙沙作响,梁姣絮左右环顾,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切… 一抹黑影就窜了出来,直逼沈微生而来。 沈微生一把推开了梁姣絮,径直往后退去。 梁姣絮眼看摔倒,却被梁谌安扶住身体,两人视线相对。 这次,梁姣絮听到了他心里的想法,是对沈微生的恨意。 【只要杀了沈微生,阿絮就能回到我身边了】 就在沈微生命悬一线的时候,身边的侍卫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刺客和侍卫争斗一番,后者腹部受了好几刀,眼看着就把刺客拿下的时候。 梁谌安提剑一把刺穿刺客的喉咙,沉着脸道:“北信侯府今日遭了刺客,让妹夫受了惊吓,是我之过。” 沈微生心里狂跳不止,看着梁氏兄妹,他不怒反笑:“还真是多亏了梁总督的救命之恩。” “北信侯府戒备森严怎会让这种刺客出现,来人,给我使劲认真的好好查,查不明白,就都给我去死。” 梁谌安身后的几个便衣纷纷领命,这才隐去。 “这侍卫伤势真是重啊,现在找医官来是不是来不及了?”梁谌安看着沈微生,不屑地笑了起来。 这个侍卫他认识,是沈微生的得力助手。就算现在暂时杀不了沈微生,能断掉他的左膀右臂,也不算吃亏。 沈微生的眼神愈发阴沉,他死死地盯着侍卫腹部的刀面切口,“梁总督,这刺客的刀法是不是有些过于熟悉?怎么看都像是梁家暗卫的手笔?” 梁姣絮心里咯噔一下,梁家暗卫的刀法是从断水流延伸而出,非常好辨认。 要是沈微生追查下去,只怕会查到哥哥身上。 “来得及!”事到如今,只有迅速的缝合伤口掩饰伤痕了,梁姣絮趁着他们两个说话的功夫,用血从绞丝镯里拿出来了无菌注射器,生理盐水,弯盘,敷料。 可她刚要上前给侍卫治疗的时候,沈微生拦住了她:“你一个女流,懂什么?”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这人你要看着他死吗?不想的话,给我滚开。”梁姣絮贴在沈微生耳边说完,立马大着力气将她推开。 被刺的侍卫他腹部有开放性伤口,肠管已经脱出,梁姣絮看他捂着自己的肠子要塞回去。 立马给他拽了出来。 一阵歇斯里底的声音传来,侍卫头起青筋,瞪大双眼喊了出来。 往来都是无数的非议。 “这是何等的残忍啊。” “她把人家的肠子拽出来了啊。” “善哉善哉,非礼勿视。” 沈微生瞪着一双红眼迈着步子往前走,却被梁谌安拦住,他蹙眉看着梁姣絮做的一切:“我妹妹想做的事情,就算是首辅大人也不能阻止。” “就算她是在害人吗?”沈微生反问。 “自然。”梁谌安点了点头。 第六章:她手里的东西?是麻药?! 很快,梁姣絮耳中传来了沈微生埋伏在北信侯府外的暗卫的声音。 原来是在等沈微生的信号。 沈微生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所以包围了北信侯府,但这一切,梁谌安还不知晓。 而沈微生也大有和北信侯府干一场的准备,而这一切都被忽然冒出来的刺客伤人给终结。 梁姣絮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沈微生最重情义,是个礼尚往来的人,所以他现在也许会因为跟了自己多年的侍卫,犹豫一下。 但如果沈微生反过味来,这必定是一场厮杀。 而想要施救,梁姣絮带来的那些现代医疗用品如果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一定会被当成暗杀工具。 到时候梁姣絮也跟着遭殃。 为今之计,只能换一个封闭的屋子里,这不光是为了梁姣絮自己的安危,对于受伤的侍卫来说,更是如此。 梁姣絮想着这些的时候,手上还不忘忙活,把拖出来的肠管用干净的无菌敷料包裹,怕肠管因为震荡而脱落,用弯盘罩住。 沈微生看着一地的鲜红纱布,还有及其骇人的且有点发黑的肠管,头上更是青筋爆起:“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娶了一个神医?” “沈微生,你给我说话放尊重点。”梁谌安颇有一种跟他对着干的模样。 梁姣絮看着侍卫的伤口,不禁一怔。 若是因为机械性损伤后的肠管脱出,只要妥善处理脱出来的肠管内容物,进行清创,缝合还纳就是。 可是梁姣絮处理起来,才发现刺客用了毒,那就不能这么简单了,需要开膛破肚。 梁姣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才对梁谌安道:”找四个人把伤者抬进房间。” 梁谌安立马吩咐人去。 沈微生这么一听,直接冲了上来,拽着梁姣絮的衣领,一张怒气升腾的脸上带着愤恨:“这就是你说的治疗?为什么他一点好转都没有?” 梁姣絮被沈微生七荤八素的力气整的头晕目眩,说:“刺客的刀上有毒,通过血液蔓延了,需要开膛破肚。” 梁姣絮知道,若这里不是北信侯府,沈微生都能直接弄死自己。 但梁姣絮也被逼的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挣脱了他,眼底带着医者的平静。 “救还是不救,你说的算。”梁姣絮说完,这才往屋里去。 耳边传来的是沈微生内心的声音,冰凉至极。 【梁姣絮你不是爱逞能吗?你不是很喜欢信口雌黄吗?好,那如果他死在你的手上,不光是你,整个北信侯府,都给我去陪葬。】 梁姣絮冷笑一声,验证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更加知道这次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救活这个侍卫。 她在没有心思去窥探沈微生的内心,径直走了进去。 可刚要把门关上,独自治疗的时候,沈微生的身子也挤了进来,并且一只大手死死攥着了梁姣絮的脖子。 沈微生用脚把门踹上,手上的力道极重,梁姣絮对上他那双凉薄的双眸,只觉得震撼无比。 接着梁姣絮耳边传来沈微生别具一格的温柔声音:“用纱布吗?我去拿吧。” 这话,对于外面的人来说,云淡风轻,可能觉得沈微生在努力的配合自己。 可梁姣絮却几乎窒息而死,抬起手去挣脱,反而被沈微生甩到一边。 沈微生看了一眼榻上的侍卫,甩了甩衣袖过去要拆掉梁姣絮包裹的敷料,因为他压根不相信她。 绝不能如此! 梁姣絮头磕在桌椅上,额头上渗出血液,她艰难的爬了起来。 心里思索着该怎么办? 虽然她是医学生,不懂什么防身之术,但猛烈的敲击对方的翼点,就能使人暂时昏厥。 沈微生你就暂时晕过去吧! 梁姣絮握拳砸在沈微生的太阳穴上,两人视线相交,沈微生却还是野兽似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可很快他就感觉到酸软无力,就像一只受困的野狼一般,缓缓倒地。 梁姣絮不敢耽误,迈开沈微生,用簪子划破自己的伤口放血来取绞丝镯里的医疗用品。 这次出现在床头的是,局麻药,止血钳,纱条,针,线,吸引器,解毒剂。 梁姣絮在疼痛中挪到了侍卫身边,用剪子祛除了他的所有衣物,消毒过后,夹闭肠管。用解毒剂冲洗毒物,最后用针线缝合。 许久过后,梁姣絮都不敢相信,她在这个条件匮乏的古代独自一人完成了手术,挽救了人命。 给受伤的侍卫盖上无菌治疗巾,梁姣絮才注意到沈微生还未醒来。 实在是因为刚才太紧急了,梁姣絮根本来不及想袭击翼点的后果。 可放在这个该死的男人身上,梁姣絮却一点怜悯的心思都没有。 梳理一下心情,梁姣絮独自坐在榻边闭目养神,希望能缓解体力。 半晌,沈微生只觉得头疼欲裂,脑子昏昏沉沉的,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光看见榻上的侍卫不着寸缕,肚子上蜿蜒的缝线更心中腾然升起一丝怒火。 沈微生探了探侍卫的呼吸也发现消失了。 梁姣絮缓缓地睁开眼睛,感受着压抑的气氛,沉寂的房间里,竟没有一点声音。 沈微生却像个饿狼一样猛地扑在梁姣絮跟前,抓住她后脑勺的头发,逼着梁姣絮看着他:“把我打晕,就是为了脱了男人的衣物吗?看你如此意犹未尽的表情,定是做了什么龌龊事,我都要吐了。” 梁姣絮被他欺负习惯了,在疼也能忍住,她扬起头:“沈微生,做人起码要有个度,你就是个会打.女人的禽兽。” “所以呢?对付你这种女人,我除了动手,真不知道要怜惜什么!” “呵。”梁姣絮救侍卫的时候剩下了一点麻.药,当时她就想到沈微生一定会在此对自己动手,所以毫不犹豫的从绞丝镯里多拿一盒。 “听说顾鸾凝之前是要嫁给匈奴人来换取和平,但她却说自己并非完璧之身,与你相爱,这才逃过一劫。” “我在想如果顾鸾凝说了慌,或者是你们根本没在一起,那样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如果是这样,沈微生你觉得自己到底有几条命呢。” 沈微生根本毫不在乎,虎口捏着梁姣絮的下巴,几乎要碾成渣,痛的梁姣絮眼底都冒着血丝。 “你想死吗?”沈微生反问。 梁姣絮努力笑了笑,继续威胁他:“或许,你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可顾鸾凝的命可就说不好了,她会死的很惨。” 梁姣絮放声大笑,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她像一个幽灵一样,死死地盯着沈微生。 她要反抗,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麻药,不管沈微生到底听不听:“你现在最好放手,不然这药散发出来,可是会死人的。” 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但是眼底的愤怒更盛,转头看着侍卫,这才问:“他为什么没有呼吸。” 梁姣絮整个人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一阵阵头晕传来,让她声音都有些颤抖:“因为麻药劲还没过。” 麻药?沈微生凤眸一眯,难道是梁姣絮手里拿着的东西? 第七章:杀人不过头点地 “咳咳…”榻上的侍卫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缓缓地睁开眼睛。 “这不醒了?”梁姣絮把局麻药放在衣袖里。 刚才光顾着反抗沈微生,后知后觉她才感受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冒着冰凉的冷汗,搓了搓,热络了不少。 可脚步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梁姣絮向前虚的一晃,手指张开,下意识去抓沈微生的衣袖。 沈微生躲开,这一抓就变成了虚空,让梁姣絮踉跄的往前倾斜,场面一度凝重。 沈微生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睁开双眼的侍卫,还是有点担心发生什么事情:“你感觉如何?” “疼!”侍卫挪了挪唇。 沈微生大力的拽过险些站不稳的梁姣絮,带着森然的气氛,让梁姣絮跪在了侍卫的身边,冷冷的丢给她一句:“给我治!” 梁姣絮向侍卫示意。 “家主,梁小娘是救我命的人,她是好人!”侍卫的声音虽然虚弱,却特别肯定。 沈微生眼角微扬,眼里闪着寒芒:“不必多说,她若是不能让你恢复如初,我要了她的命。” “可是…”侍卫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梁姣絮重新给侍卫测量了脉搏,也就算是知道了他的心率,还算平稳。 “最近几天最好不要吃任何东西,连水都不要喝。”梁姣絮说。 沈微生眸色沉了沉,心底涌上复杂的情绪。 侍卫温和说:“家主不用挂念,如果没有梁小娘我的命早就没了,我愿意相信她。” 可沈微生不愿意相信! 况且,这听起来很荒诞。 人怎么可能不吃不喝,那样会死掉的吧。 沈微生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怒火,攥了攥拳。 努力站起来,梁姣絮觉得先前的症状更加明显,甚至连妆容都无法掩盖她的虚弱。 原来的疼已经变得极端以至于让梁姣絮觉得耳鸣起来,她有点站不稳了。 “嘎吱——” 客房的门被打开,一股刺眼的亮光照了进来,而梁姣絮宛如一条幽灵似的,浑身见不得光。 梁姣絮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梁谌安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飘飞的衣袂,看了看这一地狼藉:“妹妹你怎么了?” 一动不动,梁姣絮后背的汗水打湿伤口,让她的十指都颤抖起来。 这一幕,正好落在沈微生眼里。 轻蔑的审视过后,沈微生一把横抱起梁姣絮。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额头上的鲜血已经蜿蜒到鼻尖,想都没想直接转过她的头按在胸膛上。 梁姣絮整张脸被乌黑的发丝遮盖,几乎喘不过气,她挣扎的时候,又被沈微生按住,听到的不过是他强有力的心跳。 沈微生在紧张!他也知道自己动手打她,怕梁谌安看见。 梁姣絮不惯着他,贝齿隔着沈微生轻薄的衣衫猛地咬了下去! 随着心跳,一股疼痛传来,让沈微生低下头,眼中带着一丝凝重:“事出有因,还请梁总督给我们准备个房间,今晚我们便不走了。” 说完,沈微生抱着她与梁谌安擦肩而过。 “来人!准备间房。”梁谌安说完,这才气愤离开。 把房间的门锁上以后,沈微生立刻放松身上的力气,让梁姣絮像个垃圾一样自己滚在青石板上。 梁姣絮只觉得原本的疼痛被放大了一万倍,连呼吸都变得奢望起来,倒在地上晕了。 这一夜,对于沈微生来说,是奇耻大辱! 因为他要和梁姣絮共处一室。 所以,她疼晕过去,沈微生没管。 或者可以说,从关上这间房门,沈微生就在没正眼看梁姣絮。 沈微生去洗了澡,看到胸膛上的牙印,拿着烛台尖加重了伤口。 一阵阵蚁痛感传来,沈微生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想的却是怕顾鸾凝误会自己和梁氏有什么关系。 慢慢的,梁姣絮终于在疼痛中睁开了双眼,她浑身热的可以烤番薯,朦胧的视野中看见沈微生的轮廓。 “好痛!“梁姣絮抬手抓住了沈微生的衣角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沈微生一脚踹开了他,坐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又觉得梁姣絮要是死在这儿,自己也一定逃不掉。 沈微生毫不犹豫的拿出一颗药丸,迈着步子蹲在梁姣絮的跟前,粗鲁的掰开她的嘴巴,塞了进去。 “该死的时候不死,梁姣絮你倒是会找时间,我沈微生认了!” 沈微生没给梁姣絮喝水,一大块药丸直接被咽下去,食管的粘膜都破了,梁姣絮连唾液都是鲜红的。 剧烈的呛咳和难受后,梁姣絮一点点恢复气力,慢慢地爬上榻,抓着被单,沙哑的说:“沈微生。” “别叫我!”沈微生听着梁姣絮恶心的声音,气的转过头去,却看见梁姣絮睡了过去。 沈微生微怔,面对梁姣絮这种油盐不进的模样,他真是恨极,只是攥了攥拳。 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微生先睁开了眼睛,看着时间,离天亮还有很久。 就意味着还要在和梁姣絮待一会儿! 一盆凉水猛地从头顶而来,钻进耳窝,进入鼻子,身上的伤口更是紧缩的疼痛起来。 梁姣絮猛地睁眼,脸上就被砸下来一瓶药,疼的直冒眼泪。 “赶紧起来涂药!还等我来做这些吗?” 梁姣絮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这才扬起头,脸上还带着水痕:“杀人不过头点地,沈微生,兔子眼红了还咬人呢。” 沈微生冷笑一声:“硬气什么?做了龌龊事还想立贞节牌坊?” 梁姣絮告诉自己先忍下这羞辱,沈微生折磨她就是想让自己生不如死,不能如了他的愿。 慢慢的脱下衣物,照着背影中的身形,梁姣絮慢慢地涂药,疼的她几乎咬破了双唇,血液就着唾液吞了下去。 很快,外面传来细细碎碎的走动声,更有掌灯的侍女在外盯梢,有黄晕的光芒透过镂空窗户照了进来。 “梁家的人真是个个难缠至极!”沈微生咬牙切齿的说着,却坐在榻上脱下靴子,卷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一股血腥气传来,梁姣絮吐了一口血在他脸上,这才冷冷的看着沈微生:“你打我,是因为你鄙夷不屑我,但是又无法远离我。现在在我哥哥面前亦是如此。” 沈微生抬手轻柔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液,这才贴在梁姣絮耳边:“到现在还敢逞能,我看你回去还怎么蹦哒。” 说完,沈微生拽过梁姣絮,继续帮她上药。 挣扎无果后,梁姣絮只能忍着痛,接受了这一切。 沈微生将药粉洒在她溃烂的鞭伤上,粗鲁无比。 翌日,梁姣絮去换了侍卫身上的引流管,他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平时体力活动也是可以的。 沈微生没跟梁姣絮在一起,早早的上了马车,反而让笙儿去叫梁姣絮。 梁谌安迎面走了过来。 “哥哥,侍卫的事情…你好自为之。”梁姣絮点到为止。 “什么话都别说了,拿着这匕首,以后也好防身用。” 梁姣絮收下匕首,笙儿已经赶了回来,喊着:“梁小娘,家主说让你快点。” 梁姣絮听到了梁谌安心里的不舍,她狠下心来,再也没回头。 第八章:何为变脸,这便是 马车就停在外面,里面却传来沈微生不耐烦的声音:“梁氏呢?还不出来?让谁等她!” 梁姣絮和笙儿面面相觑,后者紧张的喊了起来:“来了!来了!” 接着笙儿搀着梁姣絮踩在马车的凳子上,为她掀帘。 梁姣絮弯着身子走了进去。 这一动,后背的疼痛让她蹙眉。 马车就颠簸的行驶起来。 左右晃荡,梁姣絮还没站稳,尴尬的坐在了沈微生的脚边。 沈微生一双萃满冰冷的双眸盯着她,本是怒火中烧,可下一秒就收了收身子,依靠在一边,养了养神。 梁姣絮缩了缩身子,外面是笙儿对马夫的声音:“师傅,你慢些,太颠簸了。” 梁姣絮心里一暖。 半晌,也不知道是沈微生的药失效了,还是她免疫力低,她疼的冒起冷汗,忍着痛,她差点没把自己的牙齿咬断。 伤断断续续的,治疗却太过草率,可能早就违背了无菌操作,所以反复感染了。 梁姣絮听着耳边依旧颠簸的声音,感觉神志开始不清晰了,来到这里这么久,沈微生就是她的噩梦。 身上的鞭伤还得找时间赶紧处理。 可现在的梁姣絮,甚至连呼吸都费劲,脑子浆糊的厉害,好像只有把大脑放空,才会觉得好些。 不知道颠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路,沈微生没说一句话,可马车里的两人的地位却已经人尽皆知。 思索之间,沈微生忽然起身,踩着梁姣絮的衣角与她擦肩而过,丝毫没想过她身上的伤。 笙儿看到这一幕,等着沈微生走了,才敢去扶梁姣絮。 沈府大院外的台阶上很快传来脚步声,原来是顾鸾凝,她沉重的捏着手帕站在一边。 沈微生踩着板凳下来,一眼就看见了顾鸾凝,迈着步子就抱住了她:“有下人来迎接,鸾凝身体弱,不用事事亲力。” 顾鸾凝抱了一会儿沈微生,期间和梁姣絮对视,露出温柔的模样。 看见梁姣絮磕磕绊绊的往前走,顾鸾凝捏着手帕哭了起来。 何为变脸,这便是。 梁姣絮愣在原地,袖管磨破手臂上的伤口,让她本来就僵硬的脸上,不得不挤出来一丝哭笑。 顾鸾凝跪了下来,沈微生要拉她起来。 “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没能照顾好玥儿,之前她落下了病根,现在更是高热不止。” 沈微生心头一颤。 回头看见的是梁姣絮维持疼痛挤出来的笑容,当即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还笑的出来!鸾凝都比你这个母亲识大体,爱孩子!” 梁姣絮站的笔直,只是偏过头去,嘴角有鲜血流出,冷冷地说:“有时间打我,不如看看你的女儿,反正孩子有了新母亲,我还需要做什么呢?” 反正已经麻木了,梁姣絮直接转身看了一眼笙儿:“我们走。” 笙儿不知道自己顶着多大的压迫,搀扶着梁姣絮往院里走。 咚—— 顾鸾凝晕了过去! 她身边的丫鬟个顶个的大嗓门喊了出来:“主母…晕过去了。” 沈微生抱着顾鸾凝急匆匆的喊着:“还不赶紧去请医官?愣着干什么?” 沈微生快着步子已经走到了梁姣絮前面,他眼底的担心和爱惜,落在梁姣絮眼里,竟有些可笑。 看着梁姣絮笑出声来,笙儿没好气的说:“梁小娘笑什么?果然是个疯子!” 梁姣絮没说话。 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什么都没变。 回到沈府就意味着又要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没有炭火!没有食物! 梁姣絮摸了摸后背的血迹,没有一丝的愈合。 照着铜镜拉开自己的下眼睑,已经苍白起来! 短短一天时间,因为血液流失,她已经开始贫血。 用意志力坚持着,梁姣絮从绞丝镯里摸出止血敏,注射器,给自己打了一针。 又用安尔碘给自己身上的破溃消了消毒。 吊着半条命,梁姣絮自己消毒了放在储物柜里的针线。 她悲哀的认识到医者难自医的道理,叹了叹气,她趴在榻上,露出后背的鞭伤。 这才叫来笙儿。 梁姣絮看她脸上惊讶的神色,只是咬了咬唇:“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只是一个丫鬟,能帮梁小娘什么?”笙儿努了努嘴。 “拿着桌子上的针线,帮我把身后的伤缝上。” “反正不缝我也会死,缝了也不一定能活!你当行善事了。” 梁姣絮安慰笙儿。 许久,笙儿做好心理准备。 梁姣絮已经按照计算用了等量麻药,她就能够从鬼门关里出来了。 笙儿平时针线活挺好的,但是真正给人缝伤口的时候,她吓得手都抖,划破了梁姣絮的皮肤。 可梁姣絮一点反应都没有。 笙儿觉得有点邪门,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缝合完毕,她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麻药劲过了,梁姣絮从疼痛的噩耗中醒来。 笙儿只是说自己还有事,匆匆离去的时候看见床头有一瓶奇怪的椭圆形瓶子。 那是地.西.泮也称安定,被梁姣絮撕掉外包装,是用来缓解睡眠中疼痛的。 又过了几日,梁姣絮就在术后发热和退热之间反复无常,又吞了抗生素预防感染。 她这条命总算是捡了回来,特别是感受到鞭伤在一点点发痒。 这是伤口愈合的症状。 “梁小娘,家主说让你去房间一趟。”门外传来一阵女声。 梁姣絮推门却没看见人影,确实有人叫她,可是沈微生这种人,躲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让她去房间。 想了想,梁姣絮还是觉得疑惑,想了想原主的女儿,她又心软了。 毕竟,她那时在院外说的是气话! —— 梁姣絮按照原主的记忆赶到沈微生的院外,却被沈微生的亲信拦在外面。 “梁小娘跪安吧。”亲信说完,这才进屋通报。 跪在地上,梁姣絮的双腿有点泛酸,等了不知多长时间。 门终于打开,从里面进来的却是顾鸾凝。 她脸上泪痕未消,娇容之下带着痛苦的神色,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顾鸾凝缓缓地下了台阶向梁姣絮走来:“梁小娘来这里是来看玥姑娘的吧。” 梁姣絮怔住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嘴上却说:“孩子怎么样了?” 顾鸾凝迈下最后一个台阶,亲切的说:“很好。” “没事的话,那我就走了。”说完,梁姣絮转身要离开。 梁姣絮却被顾鸾凝抓住了衣角,她回头看去,顾鸾凝马上就要摔倒。 梁姣絮抬手去抓,手还在虚空,顾鸾凝就是一阵痛呼。 第九章:到底谁作态,心里自然清楚 啊—— 这一声引来不少人,其中也包括走到外面的沈微生。 两人视线相对。 沈微生眼眶有点红,站在高处愤怒从眼角蔓延,可这次很奇怪,他忍了下去。 梁姣絮缩了缩自己的双手,轻蔑的看着顾鸾凝爬了起来。 她额头上是血,人却格外的清醒:“家主这事不怪梁小娘,是我太虚弱了,一时没站稳。” 梁姣絮站在原地。 她明白了,根本没有人叫她来!这一切都是顾鸾凝自导自演。 迈下台阶的沈微生只是一把抱起了顾鸾凝,路过梁姣絮的时候,更是把厌恶散发出来:“既然不请自来,那就跪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梁姣絮没反驳,既然是她中了计,自然要承担后果,这样才能长记性。 屋内,篝火烧起,很缓和。 顾鸾凝整个人被沈微生放在榻上,医者赶来,看了一下伤口,觉得没什么大碍,留下一些药,这才离开。 “家主…”顾鸾凝还没喊出来。 “什么都别说了,我给你处理一下。“沈微生拉开她的手腕,帮她涂了涂药,细致的为她处理。 “能不能留下来陪我…”顾鸾凝把头埋在沈微生的怀里。 沈微生虽没说话,却点了点头,看着顾鸾凝睡过去才走了出去。 梁姣絮跪了一个时辰,双腿已经麻了。 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梁姣絮忽然听到了沈微生的声音:“你想不想看看咱们的玥儿?” 咱们?沈微生用了这个词! 梁姣絮第一次和沈微生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很奇妙的感觉。 “跪久了,起不来吗?”沈微生走下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梁姣絮,冷笑连连。 梁姣絮看着他不屑的模样,这才爬了起来,但终究是跪的太久了,腿一起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踉跄着要摔倒。 沈微生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拴在怀里,迈着步子往房间去。 梁姣絮看着他微微紧缩的眉头,周身散发着的无比冷意,冻的梁姣絮僵硬着身子。 沈微生说:“若是自己能走就罢了,不能还这副作态,真让人碍眼。” “到底谁作态,心里自然清楚。”梁姣絮偏过头去。 一路无话,气氛格外凝重。 沈微生带着梁姣絮去看了熟睡过后的玥儿。 孩子的烧已经退了,需要安静的休息,两人便退出房间。 沈微生又带梁姣絮去了主殿。 脑海中原主的记忆告诉梁姣絮,这里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地方。 不好的预感让梁姣絮心跳不止。 沈微生把她抱在榻上,去拿了处理伤口的药箱。 而梁姣絮就坐在榻上等他。 内心惶恐不安。 “手拿来,让我看看。”沈微生扭开一瓶跌打损伤的药膏云淡风轻的命令着。 梁姣絮怔愣片刻,她把呼吸放的缓慢:“不用。” 沈微生一把攥住梁姣絮的双手,把她拉近,将清凉膏体流利的涂了上去:“别动,让我给你好好上药。” 梁姣絮一动不敢动。 两人贴的极近,沈微生帮梁姣絮处理额头上的伤口,动作格外轻柔。 梁姣絮疼的眼眶打湿,落在沈微生眼底,他冷嗤一声:“还知道疼啊?” 梁姣絮冷冷地看着沈微生,不管他接下来到底怀揣着什么心思,她都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让他欺负了! 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说话!”沈微生森冷的声音在梁姣絮耳边响起。 “疼,但早就麻木了!”梁姣絮掰开沈微生的手,从榻上起来:“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身后一双手温柔的把梁姣絮拉了回来,揽着她的腰,沈微生向她出血的额头探去。 梁姣絮偏过头去:“你想怎么样?打我玩腻了?换手段了?左右都是折磨我的,何必如此绕弯?” 梁姣絮感受着头顶传来冰窖般的寒意,是沈微生一点点散发出来的冷。 沈微生一把捏住梁姣絮的脸颊,迫使她看着自己,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阿鸾是被你逼成什么样子,才会以伤害自己为代价给你创造机会。” “你很想让我看到你身上的伤吗?”沈微生出声质问。 梁姣絮不回答,只是用那双充满血丝眼睛看着他,渐渐地她没来由的笑了出来。 “呵,看来你也很听她的话!”梁姣絮掀唇咬在沈微生的虎口上,鲜血淋漓,渐渐嘴里布满血腥气息。 沈微生蹙眉,一把将梁姣絮丢在榻上! “你很想让我关心你吗?”沈微生的脾气来的太突然,竟然让梁姣絮摸不清头脑。 冷静!梁姣絮撑着晕沉沉地头,想要起来。 感受着沈微生骨节分明的手指扯开自己的衣带,梁姣絮挣扎着起身:“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梁姣絮你在装什么呢?” “啪!”梁姣絮反手就是一巴掌。 凉意暴露在空气里,带着刺骨的痛! 梁姣絮现在有点想明白了,为什么原主会寻死。 眼泪差点掉下来,梁姣絮忍了下来,看着沈微生依旧没反应又给了沈微生一巴掌:“滚开!” 沈微生微愣,看着梁姣絮那双恐惧之下又带着恨意的眼睛。 心里冷笑起来,这一切不都是梁姣絮最想要的吗? 脸上的疼痛渐渐缓解,沈微生冷静下来,弓着身子去拽梁姣絮的双腿。 梁姣絮挣扎着踹向沈微生的身上,带着无比决绝的力道,她甚至发狠的说:“别碰我!” 沈微生一把将她拖下榻,被单把梁姣絮缩成一团笨重的模样,处处狼藉一片。 沈微生很快把梁姣絮拽到了衣柜处,用力翻找出纱制的衣裳。 弯下身子,沈微生按着梁姣絮的头,声音中带着深入地壳的怒火:“给我母亲磕头,直到我满意为止。” 梁姣絮努力的扬起头,眼里带着不可一世的坚强:“不可能!” 有一种无形的力道禁锢着梁姣絮的后脑勺,她终于扛不住,额头已经磕出鲜血。 眼泪倒着留了出来! 梁姣絮在剧烈的疼痛中,忽然窜出原主的记忆。 沈微生的母亲死后,他就一直留着母亲的衣裳,而原主并不知情,无意间看到这一幕,为了讨好他,特地仿做了件一模一样的。 当时,沈微生怒火中烧,更是让她在房中磕了一天一夜的头。 “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沈微生的声音平静了下来,看着沾染在青石板上的血迹。 第十章:还不滚起来收拾干净! “我磕!”梁姣絮咬牙切齿,从绞丝镯里拿出一剂麻醉药向沈微生袭去。 沈微生已经有了防备,一把抢过直接摔在地上。 “梁姣絮,我不是傻子!不可能再上一次当。” 是啊,梁姣絮知道,冷静下来,她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了一切。 从腰间拿出哥哥送给她的匕首,梁姣絮整个人都扑在那件纱制的衣裳上:“最好别在动手打我!不然我断了你最后的念想!” “你在威胁我吗?”沈微生抬手去抢梁姣絮手里的匕首。 梁姣絮被逼的像个爆发的母狮子,挥起匕首就刺破了沈微生的双手。 一大片鲜血迸溅而出,落在了梁姣絮的眼里。 “沈微生,你若敢动我,那我们都去死!” 门外传来许奶娘焦急的声音:“家主,玥姑娘刚刚明明已经退热了,可现在又恶化了!这可怎么办?” 沈微生冷冷地甩了甩袖,看着穿透掌心的血洞,他忽然想起梁姣絮被逼到绝境中那可怕的爆发力。 “还不滚起来收拾干净。”沈微生反感暼了一眼梁姣絮,这才迈着步子赶了过去。 许奶娘跟在他的身后反问:“深更半夜,医官一时半会来不了,不如让梁小娘开个药方试试!” 沈微生冷冷地说:“不必,找人去请医官!“ 许奶娘应声。 沈微生脑子里乱糟糟的,又看到梁氏拿出怪异的物品,似乎从那日后,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想来想去,沈微生对许奶娘说:“让梁氏以后住在我房间,派人给我好好监视她。” 狼藉一片的房间里,梁姣絮趴在地上再也没了力气。 缓了一会儿,她对着烛台上黄晕的光芒,给自己打了止痛针。 刚刚发生的一切,梁姣絮已经拼劲了所有的力气。 可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撑着沉重的身子,梁姣絮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梁小娘,起来吃饭了。”许奶娘走进殿门。 梁姣絮才知道自己在沈微生这里过了一夜,恍惚片刻。 许奶娘看着屋里的狼藉,叹了叹气:“梁小娘又和家主吵架了吗?” 梁姣絮点了点头。 “把饭菜拿过来吧!”她要赶紧吃饭,这样才能补充体力。 沈微生短时间内可能会是她生存路上的阻碍。 “孩子怎么样了?”梁姣絮随口反问。 许奶娘忧愁起来:“玥姑娘的病情反反复复,不过您放心家主已经请医官去看了。” 来来回回请了那么多次医官,孩子还是不见好,是不是本来方向就错了? 玥儿好歹是原主的女儿,到底救不救呢? 吃一堑长一智,梁姣絮更是明白如果硬碰硬的去救孩子,可能还会被人误会,倒是会耽误孩子的病情。 吃过饭后,梁姣絮思索过后,决定用易容术扮成小丫鬟去瞧瞧孩子。 按照原主的记忆,折返到玥儿的房间。 孩子被病痛折磨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色,正在沉重而艰难的呼吸着。 梁姣絮快速地给孩子测量的生命体征。 孩子明显有了稽留热的体征,已经从普通的寒邪化热,变成了肺炎。 从绞丝镯里拿出青霉素,给孩子喂下。 匆忙之下,梁姣絮透过屏风看到的是顾鸾凝和医官的身影,并且听到了顾鸾凝和医官的对话。 “到时候我会按照主母的意思编排一个必须放血的治疗的药方,家主自然觉得你为了救孩子诚意过人。” “那就拜托给医官了,我来送你。” 原来顾鸾凝是这样的心思,倒真会算计! 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讨好沈微生,梁姣絮并不热衷,甚至想要躲开他。 梳理了原主那凌乱的记忆,梁姣絮不难发现,顾鸾凝是太后派来的接任原主的棋子。 不等顾鸾凝回身,梁姣絮就弯着身子走了过去。 就像是平常的小丫鬟请安一样,梁姣絮说:“给主母请安。” 顾鸾凝曾经为了显示自己对玥儿的重视,基本上派遣了陵居院所有的小丫鬟来帮忙,所以她并没有怀疑梁姣絮扮成的小丫鬟。 只是在梁姣絮走后,她的贴身侍女荭玉端着熬制好的汤药,抱怨的走来:“原本以为进了沈府,小姐便不会再如此操劳,可怜小姐你明明是皇后的亲妹妹,却要给那个贱人养孩子!” 心中虽有苦水,顾鸾凝却还是沉默不语。 荭玉又冷冷地说:“不过家主还算宠着小姐,只是小姐就真的不打算自己生个孩子?” 她和沈微生的孩子?顾鸾凝想疯了,但沈微生总是出于怜惜,并没真正碰过她。 “闭嘴!越说越不像话了!玥儿就是我的孩子,只要家主爱我,我不会介意给玥儿生个弟弟!” 荭玉眼看着顾鸾凝放血心中猛地跳着,赶紧拿着纱布包住了她的手腕。 顾鸾凝却笑着问:“刚才进来侍奉的小丫鬟是谁?声音倒是与我极像。” 荭玉蹙眉:“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我未曾安排小丫鬟来侍奉玥儿左右。” 顾鸾凝适才发现那小丫鬟是从屏风外面出来的,那她和医官说的话… 不能如此! “荭玉,给我务必找到她!”顾鸾凝内心狂跳不止,想的却是如何堵住这悠悠众口。 甚至灭口的事情顾鸾凝都想到了。 而匆匆逃离的梁姣絮更是一样的谨慎。 知道顾鸾凝做的事情容不得任何闪失,看来扮成小丫鬟借机替玥儿治病的法子便不能再用了。 梁姣絮想了想沈府的构造,抄近道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但绕远呢? 顾鸾凝就算再势大,也无权干涉除了陵居院以外的三院,那里是除了沈微生以外的沈家人居所。 关于他们的记忆,梁姣絮几乎一片空白。 梁姣絮环顾四周山清水秀,这才脱下小丫鬟的服饰,扔到一旁。 转身换衣裳的时候,梁姣絮就感觉后面有人影。 扑棱—— 她看见掩盖在翠绿深色之下有个男人一动不动的躺着。 梁姣絮用手推了推,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他全身肌肉便开始不自主的抽搐起来! 把盖在他身上的衣裳扒开,梁姣絮发现,他与沈微生倒是有几分相似。 绞尽脑汁探取原主的记忆,梁姣絮终于可以推断出,这个男人是沈微生的弟弟,沈寒生。 两人真是天壤之别,虽然一母同胞,但长相上却相差悬殊,各分秋色。 可如今,梁姣絮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看着沈寒生抽了这么长时间若是真死在这儿! 追查下去,一定会找上自己! 况且,梁姣絮和沈微生现在处于焦灼状态,已经可以预知未来,如果没有一点倚仗,她根本无法在沈家生存。 救沈寒生,是势在必行。 第十一章:并非无法医治 梁姣絮观察周围环境,很安全。 算算时间,不能排除沈寒生已经抽了十分钟。 那必定是癫痫持续状态了! 眼看着沈寒生误伤到自己的舌头,梁姣絮把自己的手帕塞了进去! 梁姣絮顺手帮沈寒生把头侧了过去,让他不至于被自己抽搐吐出来的白沫噎死。 做完这些,癫痫持续状态的间歇期来了! 梁姣絮从绞丝镯里抓来注射器,地.西.泮,0.9%氯化钠注射液。 稀释好可用的浓度,梁姣絮排了排气,注射器掉下几滴药液。 处处透着一股紧急的味道! 终于给沈寒生推了药,他安定了下来! 接着,沈寒生陷入了昏睡中。 梁姣絮还不能松懈,检测他的生命体征,稳定平衡后,还要用地.西.泮点滴维持。 两个时辰后,沈寒生只觉得体内一阵平和,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环境和陌生的女人。 “刚才的我,是不是又…”沈寒生眼里没有星光流转下来竟然带着一丝愁苦模样。 梁姣絮沉默不语。 对于这种病人,多说反而是揭露他人的伤疤! 而让人反常的是沈寒生并没有提及梁姣絮用来给他治疗的现代药品,反而将输液的头皮针一把扯掉。 鲜血猛地迸溅而出… 疼痛让沈寒生脸上有了微表情,转瞬却低着声音说:“我的命,本就是药石无医。” “并非无法医治。”梁姣絮兀自的说。 沈寒生笑了笑,眼角的泪痣像是镀上了一片朦胧的雾气:“能借我手帕用用吗?” 梁姣絮抬手给他。 见沈寒生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泥土,动作缓慢,甚至格外认真。 他一定是个及其体面的人,即使遭到病魔的折磨,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注重细节。 “手帕给你了,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这个病最忌讳停药,如果你真的为身体着想,往后一定要好好服药!” 梁姣絮也帮不上忙,出于医德,也只能云淡风轻的提醒几句。 沈寒生笑着说:“手帕洗干净后我会给你送去,你是…” “若你非要如此,就挂在这棵树上,我找时间来取。”梁姣絮说完,这才转身离开。 耳边是沈寒生低低的声音:“谢了。” 梁姣絮没管,只是把腰板挺直,她只希望自己做的这些没有白费。 说到底,一个太子太师又怎么能跟当朝首辅相比。 可不做些什么,梁姣絮始终寝食难安。 梁姣絮本想回原来的居所,但哥哥的匕首落在了沈微生的主殿,只好折返回去拿。 主殿方向早就已经被安排了人保护着,梁姣絮走上台阶,就听见许奶娘的声音:“梁小娘,你跑哪里去了,忘了告诉你,家主说你不用回去了,从今往后就住在主殿。” 沈微生是不是疯了? 梁姣絮捏了捏拳,沉着声音道:“我知道了。” 站在主殿旁边的侍女缓缓把沉重的门拉开。 梁姣絮刚要进去。 “梁小娘,北信侯府遇刺多谢你舍命救治属下。”侍卫苏晚提着剑跃上台阶。 梁姣絮蹙眉回头看他。 “治病救人罢了,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况且你是家主的得力干将,救你也是份内之事。” “苏侍卫今日来,不光是来感谢我的吧?”梁姣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蔓延。 苏晚干笑一声:“梁小娘真是绝顶聪明,我是家主派来保护你安全的。” 梁姣絮将苏晚的神情尽收眼底,也猜到了沈微生的用意:“到底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呢?” 苏晚紧张的笑了笑:“梁小娘和家主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家主十三岁就在狩猎场一战成名,本该去边塞之地闯荡一番的,可他母亲被太后逼死,最后家主和自己的父亲反目成仇…” “这些年来,家主看起来已经把母亲放在心底,但其实一直都未曾走出来,这是他的心病。” 难怪沈微生会如此反常! 梁姣絮怔愣好久,虽然有片刻的共情,但始终不能忘怀沈微生对自己拳打脚踢的模样。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是他欺负自己的理由。 晚上的时候,梁姣絮脱下衣物看了看自己的后背的缝线,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拆线。 既然没事的话,她就给自己消消毒。 门猛地打开,一阵凉风席卷而来,吹在梁姣絮不堪入目的后背上,让她缩了缩身子。 沈微生走了进来。 梁姣絮以为自己在这儿,沈微生可能会避之不及,结果他主动回来住。 隔着屏风,梁姣絮看见沈微生缓缓地坐在案板上,看起书来。 沈微生很认真,几乎忘记了梁姣絮的存在。 过些时候,透过屏风梁姣絮认出来是侍女荭玉过来替顾鸾凝送了提神醒脑的汤药,接着叮嘱几句这才离开。 沈微生喝了一口,这才放下书,开始处理公务。 换上端正得体的衣物,梁姣絮这才从外侧的廊道出去。 “干什么去!”沈微生低着头,就跟长眼睛似的反问。 “不出去,透口气。”说完,梁姣絮支起窗子,让风吹了进来。 沈微生没理,包着纱布的右手不管怎么活动都别扭,期间他周身散发的冷意和吹进来的风交融,格外凝重。 梁姣絮站在原地,将视线放了放,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她伤沈微生的时候还挺有底气的,可如今却开始怕他秋后算账。 沈微生果真不耐烦了,左右纱布搞得他干什么都不方便,他干脆直接拆了,扔在地上。 梁姣絮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处理什么棘手的公务,只是看着他大力的书写。 淋漓鲜血如梅花一般从指缝坠落在青石板上。 沈微生眸色深沉,就像是赌气似的,直接把笔扔了出去! 梁姣絮心都悬了片刻,弯着身子捡了进来。 按理说,看到沈微生这般狼狈的模样,梁姣絮该觉得解气,但原主的情绪却总是困扰着她。 梁姣絮觉得心慌。 梁姣絮掩袖藏起绞丝镯,并从里面拿出来,创可贴,双氧水,生理盐水,无菌棉签。 殿内的烛光忽暗忽明,沈微生蹙眉看着梁姣絮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的,接着那些莫名其妙的怪异药品就被她握在手里。 看着梁姣絮朝自己走来,沈微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继续处理公务。 沈微生耳边传来梁姣絮云淡风轻的声音:“刺你一刀的事情,抱歉了。给你这些药,你自己涂一涂。” “不需要!”沈微生凉薄回答。 第十二章:奉茶救人 想了想,沈微生只是抬起头睨着自己受伤的手掌,余光中尽是对梁姣絮的挑衅。 “梁姣絮,这就是你说的兔子急了也红眼吗?也不过如此。” 看沈微生逞强原来这么解气! 梁姣絮冷笑连连:”不用也可以,反正伤口可不会因为你的臭脾气停止溃疡,最终扩大,你就等着截肢吧。” 沈微生脸色一紧,接着把手递给了梁姣絮,偏过头去:“谁知道你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偏方。” 是啊,沈微生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没见识。 梁姣絮握过他冰凉的右手,用棉签蘸了蘸双氧水给沈微生消毒:“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沈微生审视着梁姣絮,琢磨着她的动机。 消过毒后,梁姣絮才开了一瓶生理盐水又冲洗了下伤口。 沈微生一脸质疑的模样看着梁姣絮,心想刚涂完药又用水冲掉,这不是白上药了吗? 梁氏,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梁姣絮不是傻子,更不想窥探沈微生的内心,只是他太光明正大的在心里算计她。 梁姣絮贴创可贴的动作重了又重! “沈微生,你要是不信,可以不用这些药。” “我道歉,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做错了。” 沈微生依旧平静,许久才扯出一丝冷笑:“说的很好,可我希望你真能做到,而不是每次都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梁姣絮不想反驳什么。 “你给我贴的什么东西,有没有大一点的?” “你是大猪蹄子吗?没有!”梁姣絮恶狠狠的说。 沈微生蓄积了太多的怒火,梁姣絮这话无疑是惹怒了他,他右手猛地一掀,案上的公务全都洒在梁姣絮的脚边。 “梁姣絮,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沈微生盛怒之下,脸上镀上一层钢铁般的戾气。 真不是她想看什么,只是这公文页上面的一行字,让梁姣絮有些感兴趣。 国子监监生被人发现头部受创晕倒在家中… 外面的苏晚听到屋里翻箱倒柜的吵闹声,这赶了进来。 看到屋里狼藉的一片,这才道:“家主,荭玉姑娘来报,主母晕过去了。” 梁姣絮心如明镜,顾鸾凝放血之事,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整个陵居院都知晓了。 肺炎是上感比较严重的并发症。 距离上次给玥儿吃青霉素,已经过去两天。 放血救人终究是无稽之谈,但梁姣絮也不屑帮顾鸾凝一把,毕竟孩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反观沈微生一副紧张赶去的模样,梁姣絮心里冷笑,真是是非曲直,身在其中,他看不清啊。 这不是心病,这是眼瞎! 沈微生赶了过去,就看见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顾鸾凝,她的手腕上有一处三寸长的口子,及时用纱布包裹,但仍然流血不止。 沈微生脸色很难看,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 从前就未能保护她,现在却依旧让她受伤。 “阿鸾…”沈微生握着她的双手抵在额头上:“你不会有事的。” 顾鸾凝没反应。 沈微生嘴角微泯隐隐带着些不悦:“陵居院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来人拖出去打三十板子。罚俸半年。” 接着沈微生的耳边便是一阵阵求饶的声音。 荭玉首先跪在地上诚恳的说:“家主息怒,小姐放血救玥姑娘以前也晕过,但她不想你担心,从来都不让我们告诉你…” “只是今日再也瞒不住了!” “荭玉愿意受罚!” 沈微生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他不想让她在昏迷中还被人扰乱清净,这才道:“如此,便拖的远点,别出现半点声音。” 荭玉红着眼睛被拖走,连连道谢。 沈微生看着虚空,他知道顾鸾凝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救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险些丧命。 不出半个时辰,沈微生盛怒的消息就在陵居院传开。 梁姣絮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屋里空荡荡的,她撑着身子去外面透了口气。 苏晚跟在她的后面。 梁姣絮脑子乱糟糟的,也不知道顾鸾凝是什么状态,但可以肯定的是死不了。 “主母醒了吗?”梁姣絮试探的反问。 苏晚也是听别人说的:“睁过一次眼,又晕过去了。” 梁姣絮点了点头。 或许可以借着去探病的由头借机看看玥儿,此举虽然危险,但也是唯一的办法。 清晨,朝露待日晞。 顾鸾凝缓过来的消息传了出来!让所有人紧绷的内心平定下来。 许奶娘到主殿送饭,梁姣絮让她帮忙准备一壶枸杞茶。 “梁小娘这是要去看望主母?”许奶娘将饭菜放下,有些僵硬的问着。 梁姣絮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嫁入沈府,明知道自己只是妾位,却心高气傲,而敬茶这事,更是如此。 “有何不妥?”梁姣絮满脑子想的都是玥儿,时间就是生命,容不得半点耽搁。 许奶娘没在多说,只是觉得不敢置信。 顾鸾凝的居所内充斥着浓重的中药味道。 梁姣絮端着热茶跃上台阶,才看见正在喝药的顾鸾凝。 “姐姐…我来看你了!”梁姣絮硬着头皮上前,余光却看向屏风后的玥儿,屏着呼吸跪了下来。 顾鸾凝心中颇有疑虑,可脸上却笑了笑:“不敢当!” 梁姣絮说:“孩子的事情,我这个当母亲的谢谢你了!” 顾鸾凝心中恶寒,终于明白了梁姣絮的动机。 因为一个孩子,梁姣絮这么个如此心高气傲的女人竟然可以跪下来给自己奉茶! 也不枉她如此受尽苦楚,在众人面前做戏。 顾鸾凝呵了一声,这才抬起那张绝世独立的容颜:“端上来吧。” 梁姣絮在茶中放了人工合成的青霉素,就算是经过肝肠循环也需要三个时辰才能代谢掉。 而刚刚梁姣絮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小丫鬟在心里议论说是顾鸾凝还会继续放血! 这就好办了! 只需要以后每天来给顾鸾凝送溶解了青霉素的枸杞茶,让她喝下。 顾鸾凝随后在放血给玥儿,药效就能发挥出来! 如此,这孩子的病就能治。 梁姣絮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把茶端给了顾鸾凝。 可顾鸾凝似乎故意刁难梁姣絮,并没有接住,茶碗径直摔在了地上,茶渍落在自己的手上。 顾鸾凝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喝了。” 梁姣絮沉思一会儿,这才道:“不必,我叫笙儿再端过来一杯就是,枸杞茶补血,姐姐失血过多,该补。” 第十三章:太子太师 梁姣絮早就知道此行决计不能一帆风顺,准备了两杯‘枸杞茶’。 终于可以用上了! 顾鸾凝看着她,心里却想着,不会真的把她当成血牛了吧! 她不是圣人,却还要忍着落下疤痕的难处,为别人的孩子折磨自己的身体。 这梁氏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对她的女儿真心实意,真是蠢笨至极。 听到一切的梁姣絮不免内心冷笑,抓着自己的手帕就帮她擦了擦茶渍:“没烫着吧,姐姐?” 顾鸾凝躲开她嘴角含着笑:“梁氏还真是有心了!” 笙儿很快将茶端来,梁姣絮眼看着顾鸾凝尽数喝下去,这才放心。 敷衍的行了礼,梁姣絮刚要离开。 顾鸾凝似乎察觉到不对,仔细的回想梁姣絮帮自己擦茶渍的时候,以及那熟悉的声线。 “抬起头来!”顾鸾凝冷冷地开口。 梁姣絮心里憋着一股气,她不会这般倒霉,真的被认出来? 她的易容术虽然有迹可循,但陵居院丫鬟众多,怎么会呢? 梁姣絮微愣,接着就看见台阶上走来的苏晚,他带着侍女信步而来。 顾鸾凝脸色才缓慢的趋于平静,径直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向苏晚走去:“侍卫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苏晚抱拳回答:“昨晚家主惩治了您的贴身侍女荭玉,怕主母身边无人照应,特地让我重新找了个侍女。” 回了回头,苏晚又道:“还不上来?” 梁姣絮也跟着放眼望去。 真是说巧不巧,那侍女和梁姣絮有过一面之缘。易容的时候,就是照着她的模子刻出来的。 如今正主在此,顾鸾凝也是娇躯一震,反而有点无可奈何。 毕竟是沈微生送来的! 这侍女就算知道什么,她也不好开口威胁。 不过留在身边终究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梁姣絮是和苏晚同步离开的。 梁姣絮还是有点担心玥儿,毕竟青霉素服用前需要做皮试。 按理,梁姣絮给玥儿吃过青霉素,没什么不良反应,就没有问题。 顾鸾凝就不得而知了。 但在这种及其艰难的环境下,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梁姣絮一路上都是忧心忡忡的。 连续过了几天,她一直都在送茶与回正殿的路上。 玥儿的病情也终于有稳定的趋势,让梁姣絮在忙碌的生活中感受到一丝放松。 也就是一瞬,梁姣絮忽然想起来沈寒生,自己未来可能倚仗的男人。 把苏晚绕开,梁姣絮去那颗树下,果然看到被风吹起的手帕。 一角吹起,带着袅袅的美感,在冬日里,带着点凉薄的空气下,格外刺眼。 手帕除了洗的很干净,还夹着一封信件。 梁姣絮心想,不愧是太子太师,真是写了一手漂亮的好字。 信里是沈寒生的感谢之词。 这大抵是梁姣絮艰难日子中唯一的好兆头吧。 总之,拉拢人心,自古一来都是自保的方法。 —— 沈府,顾鸾凝的居所。 屋中请来的医官凑近顾鸾凝的耳边缓缓地说道:“枸杞茶中虽有其他成分,但老夫行医多年也精通不少药理,这么短的时间还真没办法确认这其中的物质。” 顾鸾凝不敢打草惊蛇。 她在想为什么在屏风后面偷看的人明明是苏晚送过来的侍女,可她总觉得这其中与梁姣絮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少梁姣絮太过于殷勤。 顾鸾凝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叫来许奶娘问了一些嘉哥儿的事情。 许奶娘的回答更是让她惊讶。 因为嘉哥儿是梁姣絮救回来的! 顾鸾凝扶着贵妃榻,缓缓地坐了下来,她也许真的该做些什么了! 比如将计就计等着梁姣絮来奉茶,然后把这件事情闹大。 让梁姣絮身败名裂。 至于枸杞茶到底有没有问题!或许,真的取决于顾鸾凝。 是啊,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不过都是靠一张嘴罢了。 而梁姣絮不敢耽搁带着手帕和信件立即回了正殿。 苏晚还在外面守着,梁姣絮偷偷暼了一眼,这才把信件顺着烛台的篝火烧尽。 最终只落下一阵阵的灰尘,随风散去。 梁姣絮被苏晚监视,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以睡觉度日。 况且,良好的休息对她后背缝线的伤口有好处。 梁姣絮躺在榻上,摸了摸手腕上的绞丝镯才稍微有点安心。 慢慢地,梁姣絮让自己放松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冥冥之中竟觉得有大事发生。 这种预感一直蚕食着梁姣絮的内心,恐惧一点点消失殆尽,她终于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猛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自己的头顶传来,有一瞬间梁姣絮觉得这是在做梦! 可等她睁开迷蒙地双眼,看到的是沈微生近在咫尺的脸,她吓得抬腿就要跑。 沈微生指骨分明的手抓住梁姣絮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沉着脸对着一旁闯进来的侍卫喊:“给我搜!” 梁姣絮挣扎着沈微生钢筋般的力道,原本的睡意全无,怔怔地看着他:“到底发生什么!” 沈微生一言不发,唇畔却像是镀了一层寒霜,狭长地双眸紧紧眯着,反手捏住梁姣絮的下颌:“你在给阿鸾奉茶吗?” 梁姣絮仰视着他:“是,有什么问题?” 沈微生看着她,心中却足以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手上的力道一松。 梁姣絮终于能呼吸了,贪婪的喘着气,身体更是站不稳的扶着床榻,最终瘫坐在地。 “家主!未曾搜到任何东西!” “家主这边也没有!” 梁姣絮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这一切,嘴角却扬起一丝冷笑:“沈微生!你又在搞什么?你要是真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亲自问我?干嘛要如此大费周章?” 苏晚在梁姣絮身边有意无意的提醒着:“是主母她喝了您的枸杞茶吐了血,医官来看说是中毒!如今找不到赃物,便无法医治…” 梁姣絮心中一冷,所以沈微生在怀疑自己害了他的心上人吗? “我没有!”梁姣絮掀唇反驳,眼中精光一闪。 沈微生回头看着她,声音却带着颤抖,他扬起手来要打上去的时候,梁姣絮还是那副高傲的模样。 “你还要在打我吗?”梁姣絮握紧拳,看着沈微生缓缓落下的手,兀自的说:“沈微生,你最好动脑子想想,凶手会这般明目张胆的下毒害人吗!” 沈微生看着她。 梁姣絮这么说!就能够撇清一切了吗? 第十四章:我想自证清白。 “阿鸾吐了那么多血!梁姣絮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能云淡风轻的揭过?”沈微生偏过头,眼底带着无尽的冷意,这才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 主殿的气氛一度冰冷,有种无形的枷锁,让人逃离。 吱吱—— 刺耳难耐的关门声传入梁姣絮的耳朵里,她更是缓慢地爬了起来看着沈微生。 “脱衣服。”沈微生平静地命令着。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那冰冷地黑影,沉重的气压罩在他的身上,几乎是恐惧的根源。 她该谢谢他支走了别人!没能像以前一般让她当众受尽苦楚。 衣服一件件地落地,朦胧的视野中,梁姣絮脸色早就已经苍白一片,徐徐地说:“赃物是什么?本就是你强加在我身上的罪责,如今你也羞辱到我了!可以滚了吧!” 梁姣絮没注意到沈微生正在看着自己手里的椭圆形瓶子。 接着沈微生一把夺过来,气的更是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 还说没害阿鸾!沈微生真的只差一点,就信了这个女人的鬼话。 “我问你呢?为什么不说话!”沈微生萃了冰的双眸中带着冰雪般的沁凉,一步步向梁姣絮走过去。 梁姣絮该怎么和沈微生说,说这是自己被他打的半死,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最终没办法的举动呢? 只能吃安定入眠! 谁都不可能相信吧? 梁姣絮没再说一句话。 “笙儿!”沈微生握着那个椭圆形的瓶子,眸光斜看着梁姣絮,咬牙切齿的说:“既然你不承认,那就叫别人来说!” 梁姣絮一直看着沈微生的背影,难道自己害怕发生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吗? 顾鸾凝她真的青霉素过敏了吗? 想着这些的时候,笙儿已经赶来。 沈微生让她认手中椭圆形的瓶子。 笙儿只是实话实说:“我曾经在梁小娘的床头看见过这个药瓶…” “但这会不会是家主误会什么呢?”笙儿磕磕绊绊的说着。 还没说完,沈微生就用那双充满猩红的眸子盯着笙儿,幽幽的说了一句:“滚!” 笙儿不敢停留,这才跑了出去。 梁姣絮知道沈微生心中的想法,可心中已经如一潭死水,她冷静地开口:“我想自证清白。” “你认为我会在相信你吗?”沈微生一把将安定摔在梁姣絮的脸上。 梁姣絮忍着痛捡了起来摸出里面的一片药放在嘴里吞了下去:“我吃了!” 是啊,沈微生亲眼看着她吃下去了,如果有毒,她也会死。 可沈微生的心里却半点留恋都没有。 缓缓地,梁姣絮知道药效来了,她如一潭死水般晕了过去。 沈微生大概真的把安定当成了毒药,以为她死过去了,没有一丝请医官过来看的想法。 很好!梁姣絮心里想着。 她就等着待会儿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梁姣絮睁开双眼的时候,耳边传来的不过是侍女跑过去叫沈微生的声音。 沈微生一脚踏入门槛,看着梁姣絮又醒了过来! 难道,她真的没有害阿鸾吗? 是他沈微生心胸狭隘了吗? 不,她可是梁姣絮,世界上最恶毒的女人。 梁姣絮抬头看着沈微生,只是咳嗽起来:“还是不能相信我吗?” 她倒也不是想要沈微生信什么!只是有些苦恼于原主造的孽,她要活下去,这些隐形的枷锁,必须卸掉。 “如果你能救阿鸾的话…我就信你一次!”沈微生不知道着了什么道,竟然在恳求梁姣絮。 可这一切若是为了阿鸾,沈微生并不觉得难堪! 救顾鸾凝吗? 梁姣絮摸了摸绞丝镯,这才挪了挪身子,毕竟是吞了一片安定,脑子里更是模糊一片:“带我去见她。” 梁姣絮腿脚一片软,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会儿。 沈微生跟在后面,反手将她横抱在怀里,这才匆匆地赶了过去。 惹的周围看守的侍女侍卫们一阵哗然,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关上房门,沈微生才坐在了顾鸾凝身边,握着她下垂而有软弱无力的手。 眉眼疏淡,冷戾全无,只剩沉缄。 梁姣絮知道此时的沈微生褪去了冷酷的外表,只有柔软的温柔。 “还不过来?”沈微生眼底带着一丝罔知所措,声音不在那般强硬。 梁姣絮咬了咬牙,心想,绞丝镯的秘密终究是瞒不住了! 罢了,救人要紧。 梁姣絮上前,检查了顾鸾凝的身体,的确有一些红色的疹子。 是青霉素过敏所致。 但这绝非是顾鸾凝吐血的原因! 思来想去,梁姣絮的解释只有一点。 是顾鸾凝自做聪明,猜疑自己奉茶的原因,最终自导自演,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真的对青霉素过敏。 这个女人,心思不是一般的歹毒! 拔下簪子划破手腕上已经愈合的痕迹,让一阵诡谲的红色埋入绞丝镯的脉络,梁姣絮隔空取物。 沈微生诡异的目睹了一切… 梁姣絮来不及思索,帮顾鸾凝摆放了头低位,最终将肾上腺素推进了顾鸾凝的静脉里。 之后拿出静脉输液的那套流程,尽量补充顾鸾凝的血容量。 “还不快点过来帮忙?”因为没有输液架,梁姣絮让沈微生举起手臂拿着。 沈微生摸着这冰凉的盐水袋,心中虽然有诸多的疑问,但他还是缄默下来。 看着那不明物体缓缓地滴下来,接着阿鸾就缓缓地睁开眼睛。 顾鸾凝的确想要设计梁姣絮可她后来只觉得全身刺痛无比,最终晕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会死掉! 想着这些,顾鸾凝眼圈红红地,有眼泪流了出来:“阿生,还能在看你一眼,真好。我以为我要死了,就再也不能陪你了。” 沈微生抿唇不动,他不是傻子,梁姣絮没害阿鸾,那这一切会是谁做的呢? 只是沈微生始终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吊完液,在观察一会儿,她就没事了。”梁姣絮看着沈微生,这才抬手擦了擦自己脸颊的汗水。 沈微生喉咙梗了梗,流目转转,看到了梁姣絮手腕上的伤口。 她就是这样放血,拿出那些怪异的药品吗? 难怪她手腕上会有那么多的伤口… 想了想,沈微生才说:“来人!把梁氏送到浣衣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梁姣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还有没有心! 什么叫恩将仇报,大抵就是如此。 可梁姣絮却扬起头,笑着出声来:“沈微生,你不配任何对你好,真的!” 沈微生攥了攥拳,反唇相讥:“别忘了你做的那些恶心事,我没把你赶出沈府便是对你最大的恩赐。” “这样的恩赐!我不稀罕。”梁姣絮是个人,她不为别的,只是想赢回自己的尊严罢了,可这一切都不及沈微生内心的想法。 沈微生转头看着病榻上的顾鸾凝,她就和梁姣絮截然相反,从来都是最懂自己的,她救了自己,给自己新生。 沈微生喜欢顾鸾凝,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 而现在,沈微生依旧喜欢。 第十五章:有本事唬人,害怕老鼠? “都别碰我!我会自己走!”梁姣絮的声音不卑不亢,脚步声在台阶上越来越远。 沈微生侧脸一暗,自古以来去浣衣房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何况梁氏是那般养尊处优。 浣衣房里劳作的多为陵居院内犯事的人,梁姣絮迈过门槛走了进去,看着青灰色的木门吱吱的作响。 地上的青石板已经老旧,缝隙中长出杂草。 这是什么鬼地方? 梁姣絮还没分辨出方向,就有一些粗鄙的话语传来。 “你们都瞧瞧,她不是梁小娘吗?怎么也来到咱们这儿了!” “谁知道啊,可能是年老色衰,没什么用处,被家主抛弃了呗。” “这梁氏之前就作威作福的,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现在还不是也跟咱们一样,来这浣衣房作粗活。” 梁姣絮眉头紧蹙,拎着包袱往里走。 迎面出来的却是一个身穿蓝色格子料的老婆婆。 她整个人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耸拉着眼皮,一双枯骨般瘦弱的手指蜷曲着,粗嘎的声音喊着:“是活不够干吗?再嚼舌根我就把谁的舌头拔了。” “宋嬷嬷,我们知道错了!还不赶紧散了!”有人出声喊了一句,每个人都按部就班起来。 只有梁姣絮还站在原地,因为不懂规矩,显得格外呆板。 “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大人物,进了浣衣房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贱婢,只要睁开眼睛就给我干活,不然就没有饭吃!” “还有丑话说在前头,尽量别让自己生病,浣衣房没钱给你们请医官!” 一阵阵破竹而来的风声传来,宋嬷嬷古井无波的混浊眼睛里带着一丝怪异。 也是,浣衣房环境多潮,梁姣絮手腕上的伤口都泛痛,更何况是宋嬷嬷呢? 梁姣絮只是打眼一瞧,便猜了几分准。 是风湿性关节炎。 梁姣絮走进住处才发现床位已经满了。 只有靠近茅厕的那一堵墙还有半个位置。 收拾一下,梁姣絮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决不能认输,不然才是着了沈微生的道。 他不是想折磨自己吗?那梁姣絮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而此时的主殿已经点燃了烛火。 屋中墙面上映照出顾鸾凝绝色的容颜,只是刚刚解了毒,有点虚弱。 沈微生一直握着顾鸾凝的手,坐在榻边守着。 顾鸾凝这一动,沈微生才醒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沈微生抬手帮她整理发丝别到耳后。 “阿生,你别怨恨梁氏,她每天煮茶给我也不容易,是我这身子过于虚弱了!这次中毒的事情也和她无关!你不要降责给她。” 沈微生眉心微皱,只是揉了揉顾鸾凝细软的发丝,温吞的说:“证据确凿,阿鸾不要给她说情,我已经罚她去了浣衣房,她再也没能力加害于你。” 只是浣衣房吗? 顾鸾凝怔怔地看着沈微生。 她这次几乎快要丢掉半条命,沈微生却还是让她活着! 为什么? 难道沈微生心软了吗? 顾鸾凝咳嗽起来,涨的脸色发红。 “来人!请医官。”沈微生还没喊出声来,顾鸾凝就堵住了他的薄唇,她整个人贴了上去。 这吻!充满了思念之情。 沈微生拥着顾鸾凝加深了这吻的力度,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阿鸾身子还很虚弱!他不能害了她。 想着这些,沈微生偏过头,拉顾鸾凝入怀:“阿鸾,还是先让医官看看你的身体!” 顾鸾凝尴尬的垂下头,连忙捂住自己的脸:“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吓到你了。” 沈微生一把捞起顾鸾凝,最终吻上了她的光洁的额头。 像羽毛一样软,渐渐地让顾鸾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看来我来的并不是时候。”医官赶来看到这一幕,嘴巴都打转。 沈微生眸色变深,这才简明扼要的说:“滚过来!” 医官摸了摸头,这才给顾鸾凝诊脉,沉着声音道:“请家主放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顾鸾凝挽着沈微生的手臂,这才笑着说:“阿生,替我感谢下医官大人,我的命多亏了他。” 医官脸色发沉,刚要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梁小娘。 沈微生凉薄的双眸审视他,这才心平气和的说:“赏!” 医官莫名其妙收下赏钱这才离开。 夜幕降临,浣衣房 梁姣絮扫了陵居院正庭没赶上饭点,饿着肚子回到住处,却看见自己的包袱被扔在地上。 最后一处空位,也被众人堆满了杂物。 “看什么看!浣衣房有那么多人,早就床位空缺了!想睡觉的话,滚到地上去睡!” 梁姣絮浑身酸痛不想多说话,这才抱着包袱在地上打铺。 “装什么装?我看宋嬷嬷就是偏心,看她曾经是主子,就只是让她扫了扫陵居院,我们呢?只能拼死拼活的洗衣服!” 梁姣絮躺在地上,让自己赶紧入睡。 见梁姣絮也不反驳,众人也没心情再骂了,这才熄灭蜡烛,打算休息。 窗外有冷风吹起,破旧的木门作响。 梁姣絮全身泛痛,加上没有吃饭,虚的冒着冷汗,缩了缩被子,她咬着牙,忍着! 吱吱—— 从角落里钻出来一只黑白色的老鼠,到处乱窜。 “有老鼠啊!”原本安静的房间内传来歇斯里底的声音。 “赶紧点灯,别叫老鼠把我的衣服叼走!” 窸窸窣窣的,梁姣絮昏沉中被一抹光亮罩住双眼。 “别喊了!把宋嬷嬷招来就不好了!” “是啊,宋嬷嬷大晚上的睡不着觉!要是听见咱们在这里闹,她一定会罚咱们去干活的!” “可是有老鼠啊,好吓人!” 梁姣絮挪了挪被窝,只觉得自己的裤腿有一个软绵绵的大块头,便伸手抓住老鼠的尾巴将它拽了出来。 啊—— 有个小婢女看见这一幕,吓的往被窝里缩。 这一喊,也惊动了老鼠,小嘴一啄,梁姣絮的手指冒出血珠。 钻心的痛,让梁姣絮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婢女。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本事唬人,害怕老鼠? 梁姣絮想着,这才准备翻身继续睡。 却没想到宋嬷嬷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褶皱的脸庞上带着盛怒:“大晚上不睡觉欠抽是不是?” “宋嬷嬷,实在是这位新来的梁小娘她太金贵了!冒出来个老鼠她就大喊大叫的。” “是啊,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早就睡着了!她这一喊,我们都跟着吓一跳。” 宋嬷嬷抬起那双混浊的眼睛,厌恶的暼向梁姣絮:“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来人!拉出去打一顿!” 梁姣絮翻转老鼠使其置于掌心,拉直后肢,只是一拉,老鼠就垂下小脑袋。 梁姣絮抬手将老鼠的尸体抛在榻上,接着就听见一阵阵的惊叫之声。 “到底是谁在叫,嬷嬷现在可看清楚了!” 梁姣絮眼里含着冰碴,一字一句的从嘴角迸溅而出。 她不反驳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而不是代表自己好惹! 众人眼里皆是惊奇的神色! 这还是那个娇滴滴的梁小娘吗? 为什么她只是弄死了一只老鼠,却让他们感觉到一阵不言而喻的后怕! 宋嬷嬷内心也是如此,可想到主母要自己多多关照一下梁小娘,当即训斥道:“既然如此,除了梁姣絮以外,所有人各罚三杖,罚俸一月!” 宋嬷嬷走后,屋内的掌事被拉出去以儆效尤。 三杖下来,掌事浑身是血的直接晕着被拖了回来! 依次是所有人! 第十六章: 活着!就这么难吗? 主殿。 沈微生陪顾鸾凝用晚饭。 烛影摇曳,屋内到处伴随着光晕,一张说大不大的圆桌上,依次端上来不少嘉肴美食。 可顾鸾凝的食欲并不是很好,吃的也很少。 “饭菜不合口味?”沈微生放下饭碗,轻启薄唇,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荭玉负伤伺候,跪在一边道:“主母刚刚大病初愈,难免厌食,这可如何是好?” 顾鸾凝出声训斥:“多嘴!外面那些流浪街头的孤儿风餐露宿的都未曾抱怨!我们应该懂得知足才是。” 沈微生笑着说:“如果是这样!我便亲自给你下厨做菜。” 话毕,沈微生站了起来,这才对苏晚道:“让婢人把厨房收拾一下,我马上去!” “家主,这实在荒诞啊,沈府高价请来不少技艺超群的厨娘,你怎可亲自下厨?” “是啊,这大为不妥!” “家主三思啊。” 一众奴婢纷纷下跪请求,态度都极其强硬。 顾鸾凝见此,也要下跪请求,却被沈微生扶住,两人四目相对:“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你在这坐着等我。” 顾鸾凝脸上带着一坨朝霞般的红色,心中更是暖和和的。 半个时辰后,沈微生换了一件崭新的白衣,在月光的照耀下,有种说不出来的谪仙出尘。 顾鸾凝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全身干净利落,即使是最平常的面料,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顾鸾凝看着这样的沈微生,心中更是掀起一阵秋水,或者是期待。 沈微生将一盘烤焦了的豆芽酿捧给顾鸾凝,咳嗽着说:“算了,还是扔了吧!” 顾鸾凝抬手帮沈微生擦了擦脸,一口气吃完了豆芽酿。 “很好啊,扔掉不会很可惜吗?” 顾鸾凝心中不免有些慌神。 因为她对豆类过敏! 顾鸾凝狠狠地咽了下去,挣扎着内心的厌恶说:“豆芽酿做工繁复太麻烦了,阿生还是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忙来忙去的,我心疼。” 沈微生心中惊诧,难道她不喜欢吗? 他明明记得她很喜欢吃的! “阿生!娶了我,一定很让沈家为难吧?”顾鸾凝拉着沈微生的手坐在榻上。 荭玉等人在一边收拾餐桌,静悄悄的。 沈微生听顾鸾凝这般妄自菲薄,他就心痛,解释着:“我早就与父亲断绝了关系,我娶你和别人有什么干系,况且你救了我,我才不在意外面那些谣言。” 救他?沈微生是指他们初遇的那次大火吗? 他还真是误会了! 可顾鸾凝不忍就这样拆穿沈微生的一厢情愿,这才垂下头:“都过去了现在提还有什么用呢?” 沈微生却以为是顾鸾凝不想回忆当时的噩梦同时他很自责。 说着,沈微生凑过去拆开顾鸾凝头上的发丝,想要将她压在榻上。 顾鸾凝却觉得身上发痒,隐藏什么似的,推开了沈微生。 她也想和沈微生更进一步,但今日却不能! “对不起,我无法和你在一起!请你给我点时间。” 该死的豆类过敏,只能让顾鸾凝做出反抗的举动。 天知道,她的心都在滴血。 “如果我未曾救过你,阿生还会喜欢我吗?” “不会!”沈微生薄唇浅笑,眼神中却带着一点点冷:”但,你救了我啊。” “阿鸾在担心什么?”沈微生隔了一会儿又反问。 顾鸾凝没回,只是垂下头。 而浣衣房陷入长久的寂静中。 除了梁姣絮以外,所有人痛的下不来榻。 紧接着宋嬷嬷为了平衡众人的愤怼,大晚上把一堆脏衣裳扔给梁姣絮。 “今天晚上必须给我洗完!天亮后我要干净利索的崭新衣物!” 宋嬷嬷的态度极为强硬甚至带着一丝难为。 “那么多脏衣裳,等她洗完了,这手指头也报废了吧?” “这可比咱们挨三杖痛苦多了!手部化脓一定会让她比我们还惨!” “是啊!刚开始我还以为嬷嬷对我们太严苛,原来啊,还是嬷嬷最狠。” 梁姣絮熟视无睹,拎着那堆衣物去门外洗了起来。 冰凉刺骨的水缓缓地没过梁姣絮的双手,渐渐地从针扎的疼痛变得麻木。 冷风之下,梁姣絮冻的浑身瑟瑟发抖。 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却干这种体力劳动。 如果梁姣絮再这样没有可以依赖的靠山,很快就会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浣衣房。 梁姣絮洗完这些衣物已经腰酸背痛,掌着灯朝住处走时,听见了一丝被病痛折磨的呻.吟声音。 在空旷的浣衣房中显得格外刺耳。 梁姣絮张望许久,才发现是宋嬷嬷的房间,这般晚了居然还掌着灯。 机会来了! 嘎吱—— 房门根本没关严实,梁姣絮走了进去,看着宋嬷嬷整个人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宋嬷嬷苍老的额头上留下豆大的汗珠,咧着嘴低吟着,看到走进来的是梁姣絮。 宋嬷嬷整个人都出于呆滞状态,像是被人撞见了不堪入目的一面。 “谁叫你进来的,给我滚啊!”宋嬷嬷声嘶力竭的说着。 “我扶你起来。”梁姣絮不能见死不救,要是她不能缓解宋嬷嬷的风湿疼痛,她还撞见别人的秘密,定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扶宋嬷嬷起来的时候,梁姣絮握了一把绞丝镯,从里面拿出了nsaid。 “这药!虽不能除根,但能缓解你的疼痛,赶紧服下,至少你会好受点。”梁姣絮将白色的药片给了宋嬷嬷。 “呸!”宋嬷嬷用那双关节变形的手狠狠地碾碎了药片。 看着一地的粉末,梁姣絮的心都在滴血。 宋嬷嬷对自己有防备,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自己呢? 梁姣絮要活下来啊。 活着!就这么难吗? 忍下心中的愤怒,梁姣絮又重新放下几粒药片,这才道:“浣衣房没有人可以请医官!这可是嬷嬷亲自和我说的!” “我让你滚出去你没听见吗?”宋嬷嬷声嘶力竭的喊着。 “梁姣絮!你为什么要揭人伤疤,既然你看到了本该不知道的秘密,我发誓一定叫你在浣衣房混不下去!” “不管嬷嬷愿不愿意相信我,以后每晚我都会来给你送药。” “如果嬷嬷非要这般自卑,我也没办法!” “您好自为之!” 第十七章:是家主的意思? 转眼间,梁姣絮摸黑给宋嬷嬷送药已经有三天左右。 每次找时间去勘察宋嬷嬷吃药的情况都如自己的料想一般。 同时梁姣絮在浣衣房打杂还是被人针对。 “今天轮到你挑水了!” “这几件下人的脏衣服你拿去洗!” “陵居院的卫生赶紧去打扫。” 梁姣絮耳朵闹嗡嗡的,刚把住处的居所打扫干净,就有小婢女给她安排任务。 美名其曰,宋嬷嬷安排的。 一直到夕阳落下,天边的云彩都被渡上了好几层金色的光芒。 梁姣絮才做完活,她抬起那双已经粗糙不堪的手指轻抵额头。 有一瞬间的恍惚,让她想起了在医学院的生活。 那个时候,每天都会和朋友们去图书馆看书查阅资料,生活淡如水。 可如今,却有些向往那样恬静的生活! 梁姣絮好不容易抽回自己的思维,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谩骂的声音。 “你竟然敢偷懒不干活!我现在就要告诉宋嬷嬷。” “不必了!宋嬷嬷已经和我说过了!梁姣絮今晚没有饭吃!” 梁姣絮拿着一盆脏水,路过她们就泼了过去。 哗啦—— 那盆脏水是冲洗茅厕剩下的,迎面浇过去,对面的两个人当场懵圈,落汤鸡一样的护住前胸。 “落井下石是很爽!但你们找错人了!” 梁姣絮眸中充斥着愤怒,这才将水盆塞给其中的一人,心平气和的说:“如果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们丢到茅房里!” “梁姣絮,你有什么可傲气的?你现在已经不是主子了!和我们一样而已!” “你难道不知道所有人都看不上你,不久的将来你会被浣衣房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熬死的!” “是啊,你走着瞧,看看到底谁能活到最后!” 梁姣絮不怒反笑:“所以呢?有时间跟我叫板,还不如回去好好洗洗身上的味道!” “还有,我会去拿你们的饭菜!如果你们在不赶紧收拾,今晚可能会没饭吃!” 梁姣絮听着她们咬牙切齿的谩骂声,这才头也不回的往饭堂去。 一下子领了两份饭,这种感觉太爽了! 梁姣絮吃过之后,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饱腹的感觉简直太舒服了! 她已经好久都没吃这么饱了,一瞬间,梁姣絮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靠着门槛她睡了一会儿,被冷风冻醒,梁姣絮才去干活。 这次,她没给宋嬷嬷送药。 却躲在角落里看宋嬷嬷的反应。 一阵阵被病痛折磨的惨叫声伴随着木门嘎吱打开的声音,宋嬷嬷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翌日,一大早就有人晃醒了睡在地上的梁姣絮。 “别睡了!宋嬷嬷叫你过去!”婢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郁,拽的梁姣絮头昏脑胀。 梁姣絮按照指定的地方走了过去,宋嬷嬷坐着轮椅背对着她。 “宋嬷嬷,你找我?”梁姣絮明知故问。 宋嬷嬷咳嗽着,用那双变形的关节扶着轮椅,声音中带着古老的沙哑,有些悲哀的笑了笑:“梁小娘,有些事情并非我一个老婆子的本愿!” 梁姣絮捏着泛红的指尖,眸中带着倔强和不甘:“是家主的意思?” 梁姣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质问的语气,她想不出来除了沈微生,谁会这般想要她死! 如果梁姣絮没有这一身医术!宋嬷嬷不是有求与她,那自己的命运会这样呢? 梁姣絮不敢想。 “梁小娘得罪了很多人!我也说不清楚,往后我会安排最重的活给你做,也请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做给哪位看的。” 宋嬷嬷这是变相的服软。 梁姣絮想了想除了沈微生,不想让自己好过的恐怕只有顾鸾凝了! 只是宋嬷嬷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敢忤逆主子们的意思! 梁姣絮给她鞠了躬,发丝顺着脸颊垂在了地面。 宋嬷嬷哀怨的叹息着,她喘着粗气:“梁小娘不必如此多礼,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自己!” “我整日里遭受病痛的折磨,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但为了我的孙儿,这个时候我不能倒下,我还没有把他送出沈府,考取功名。” “你送给我的那个白色药团,我吃下去好很多了!你能不能在给我点!”宋嬷嬷抓着梁姣絮的手腕恳求她。 梁姣絮咬了咬唇,这才将药片递给宋嬷嬷,解释着:“等晚上我找时间把剩余的药给你!” 届时梁姣絮在浣衣房事事不顺,甚至比之前还惨,宋嬷嬷更是变本加厉给她安排了打扫茅厕和搬运米粮面。 梁姣絮每次打扫完厕所都会因为身上的味道被赶出住处。 几次下来,宋嬷嬷觉得时机到了,推着轮椅过去在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和排挤梁姣絮。 久而久之,梁姣絮被人排挤的事情竟成了大家的茶余饭后的必须议论的事情。 夜晚降临。 梁姣絮按照约定去了宋嬷嬷的房间,把连续两天的药片给了她:“时间紧迫,我就先走了。” “坐下来吃完饭再回去吧!”宋嬷嬷打饭的时候多拿了一份,特地留给梁姣絮的。 梁姣絮也没客气,掌着灯就坐在宋嬷嬷身边吃了起来。 “孩子,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宋嬷嬷于心不忍,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梁姣絮无微不至的给她送药,她的心渐渐的也就软了下来。 梁姣絮没说话,显然是饿的不行,极慢的吃好后,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回到住所,梁姣絮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却冻的怎么也睡不着觉。 忽然有一双被子扔了过来砸在梁姣絮的身上,让她四处张望。 只见在榻上坐起来一个小女孩,她笑憨憨的用手指比划了“嘘”,这才翻身继续睡觉。 梁姣絮拽着被子盖在身上,渐渐地回暖了,她小声的问起来:“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别跟我扯上关系了,不过今天谢谢你了。” 小女孩笑了笑,这才道:“没事的,我叫若茗。和姐姐你的处境差不多,所以我才不怕呢。” 梁姣絮有些悲哀的将头埋在被窝里,感受着窒息的憋闷感。 双手攥着被褥,梁姣絮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从浣衣房出来! 第十八章:顾鸾凝的阴谋 梁姣絮看着已经发霉的顶棚,眼皮在打架,缓缓地睡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精神过敏,梁姣絮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似乎看见了沈微生。 沈微生红着眼将自己拽到了榻上,向自己压了过来,接着一双手死死地攥住自己的喉咙。 窒息,每个细胞都瞬间失去血色,接着梁姣絮挣扎着起身。 眼前一片朦胧的黑色,让梁姣絮脸色惨白! 是啊,她还在浣衣房,未曾离去。 梁姣絮后背一阵汗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为今之计,要赶紧出去找笙儿让她帮忙去请梁谌安,想要从这里脱困,只能动用北信侯的势力了! 起先梁姣絮还担心宋嬷嬷的示好包藏祸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担心这些也没必要了!梁姣絮差守在浣衣房小厮去找笙儿,却没想到她也被扣起来了,而且渺无音讯。 不用想都是顾鸾凝做的好事! 梁姣絮肌体砭骨,心中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想要出去,绝非易事! 但,梁姣絮总会有办法出去。 这几天,梁姣絮还是会照例给宋嬷嬷送药,无意间听到宋嬷嬷正在和掌事商量着出府采买的事情。 统共需要两个侍女,其中一个人选已经被掌事的侄女柳儿给夺了去。 就只有最后一个人选了! 梁姣絮暗自思衬着,看见掌事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才装作送药的模样,走了进去。 宋嬷嬷看到她,这才推着轮椅赶紧把门关上。 “不用看了,我来的时候很谨慎,没人跟过来!” 宋嬷嬷松了一口气,只是解释着:“以后你把药放在草坪里,我去取就是。” “谨慎点也好,我倒是无所谓。”梁姣絮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放下药片这才叹了一口气。 宋嬷嬷反问:“最近可有什么难事?” “没,就是制药的材料有点不够,我需要出去采购一下,但现在我根本出不去!我正在为此发愁呢。”梁姣絮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宋嬷嬷心中也有疑虑,挣扎许久后,才用粗嘎的声音说:“我这里有一个出府采买的人选,你且去吧,不必担心。” 梁姣絮心中一松,只要能出去,她就可以去找梁谌安了,总算是件好事。 宋嬷嬷亲眼看着梁姣絮走后,才极慢的滑动着轮椅去了浣衣房的一片空地。 荭玉掌着灯一脸不情愿的怨恨道:“死婆子!这么慢,你这是要怠慢主母吗?” 宋嬷嬷充满褶皱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恐,连连求饶:“家中孙儿的书已经被烧的精光,连房子都没了,我老婆子已经得到了教训,再也不敢违背主母的意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偏袒梁姣絮了!” “叛徒没有资格说话!既然你这般喜欢当好人,是不是也可以无动于衷的看着你的孙儿去死!” “不敢不敢啊,我…已经放梁姣絮出府了!在外面做事一针见血,而且还不会连累沈府,请主母开恩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 宋嬷嬷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此时哭的稀里哗啦几乎断气。 荭玉就像是看笑话似的冷笑起来,嗤之以鼻的抖了抖手:“罢了,你的事情我会考虑和主母求情的,但你要是敢有二心,定叫你生不如死!” 宋嬷嬷泪眼婆娑,待荭玉离去后,才看着虚空,颤抖的抬起那双变形的手指,喃喃道:“梁小娘对不起了!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再也没能力护着你了!” 求得心安后,宋嬷嬷才一把将药片吞下。 次日,一缕金灿灿的阳光折射在阴暗潮湿的浣衣房,带着蓬勃的朝气。 梁姣絮和柳儿在掌事的带领下乘着马车离开沈府。 “怎么是你?宋嬷嬷是瞎了眼,为什么要让你跟我们去外面采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梁小娘你会什么啊。” “真是晦气!姑姑你也不和嬷嬷商量一下,我才不要和她坐在一起。” 梁姣絮在柳儿说话间,抬手打了空气一下,颇为俏皮的斜了她几眼:“怎么这么吵,和蚊子一样怪让人闹心的。” 呵!柳儿看着梁姣絮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的,那她说的蚊子岂不是自己! “你骂我!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柳儿气急败坏的说着。 “怎么了?连老鼠都怕的家伙!识趣的话最好给我闭嘴!”梁姣絮冷落她。 掌事终于看不下去了:“言多必失都少说几句!” “柳儿你是不是还想被打一顿!”掌事看了一眼柳儿。 意有所指的提及梁姣絮刚来就让整个浣衣房的人挨了打! 梁姣絮也颇为不好意思:“请见谅!多包涵!” 看来掌事和柳儿对待事情是明哲保身的态度。 一路上无话,有小厮承载马车。 梁姣絮只觉得车内烦热,掀帘望着集市上的景色。 绚丽多彩,迤逦起伏的街道上,有喷火等耍杂技的江湖人。 轰隆—— 橙红的火花噼里啪啦的掀起浪潮,蔚为壮观。 梁姣絮垂眸间,耳边传来剧烈的马嘶声。 声如恢宏,颇有气势。 沈微生一身白衣猎猎飞扬,面如冠玉,手掌弯曲拉着马鞍。 他眉眼中淬着寒芒,却聚精会神的回头看了一眼。 很奇怪!沈微生似乎感受到她的气息。 而梁姣絮心跳如擂鼓,将帘垂下,躲避沈微生孤注一掷的眼神。 这也许就是恐惧的原罪,沈微生对梁姣絮做的事情,让她只是瞥他一眼都生出战栗。 终于出了城门,走在羊肠小道上,接踵而至的却是野马疯了! 整个马车在颠簸的路途上越拖越远,最终遇见了一个陡坡。 哐当—— 车轱辘顺着摩擦的压力直接掉了下来。 呲呲—— 刺耳难耐的声音夹杂着颠簸,马车里已经乱做一团。 小厮却奋力一搏,蹬着车撵抓住缰绳往后拉去。 “都坐稳了!”小厮声音传到车里。 柳儿被颠的视野模糊,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好痛!” “这好端端的马怎么可能惊着,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掌事喘着粗气说。 “我也不知道,为今之计要赶紧脱险!”梁姣絮说罢,这才一跃踩在车撵上,反手抓住车槛。手指深深地陷在其中,身子尽可能往前倾斜。 倒退的环境,落在梁姣絮的视网膜上只是一道残影。 飒飒的疾风呼啸而过。 危险接踵而至。 第十九章:该死的不是我! “让开,让我来操控这只惊马!”梁姣絮命令着小厮。 可当梁姣絮与小厮擦肩而过的时候,凝聚在空气中隐形的声音响起。 【去死吧!这是我为主母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罢,梁姣絮半旋的身子迎来了逆风的力道,小厮用尽全部的力气推向她的肩膀。 梁姣絮早有防备,身子灵活的向中心漂移,借着风势,小厮甚至连她的头发丝都未曾抓到。 反而因为前倾力将小厮置身于生死边缘。 “该死的不是我!你弄巧成拙了!”梁姣絮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眼中带着滔天的气势。 小厮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充满了无限的恐惧。 他还不能死,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梁姣絮的腿脚。 “我要拉着你们和我一起下地狱。”小厮说完,只觉得坠入地面的双腿像是被锯掉般的般撕裂的疼痛。 他痛的歇斯里底的痛呼着,一张脸上都变得怒目圆睁,格外狰狞。 “梁姣絮你若不想死的话抓住我的手。”听到声音后,掌事和柳儿和梁姣絮达成了统一战线。 审时度势!显然他们也不想枉死! 羊肠小道本就极窄,车身与凹凸不平的墙面相撞。 马车彻底失控,没有按照正轨行驶。 咚—— 小厮坠下马车,睚眦目裂的看着车上的三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死在马车上的人会是自己。 梁姣絮惊魂未定间,疯了的马却还是在狂奔。 梁姣絮再一次试探的往受惊的马背上去,缰绳缠在她的已经变得青紫发红手心上。 受惊的马头垂直向上抬起。 马蹄也高高的举起,马嘶声如滔天的气势,逼近而来的是一阵破风而来的杀戮… 梁姣絮模糊不堪的视野中,马蹄上有一处钉子狠狠地扎了进去。 原来这马受惊是有原因的! 顾鸾凝,我梁姣絮未曾招惹你!你为什么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人在绝境中总有无限的潜力,而此时的梁姣絮不光如此,甚至还带着一丝恨意。 梁姣絮渗血的手心中握着镇定剂在千钧一发之际扎在了马背身上。 缓缓地,颠簸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柳儿只觉得胃内翻江倒海,一口气把隔夜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掌事看向梁姣絮的时候更是一阵惊讶。 将柳儿安顿好,大家都虚惊一场的依靠在马车上。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默契。 获救的三人大笑起来! 声音此起彼伏。 休息一会儿,三个人按照原路返回,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小厮。 他回光返照的对梁姣絮大笑起来,同时双腿断残面止不住的汨汨流血。 梁姣絮靠近他,小厮状若疯癫的模样映入她的眼里更是异常兴奋。 对视中,梁姣絮窥探到小厮心里的声音。 小厮说他孑然一身,誓死孝忠顾家接着就眼球翻白,气绝身亡。 梁姣絮殚精极虑起来,用手指捏了捏太阳穴,为了找到线索,她尝试着去翻找小厮身上的东西。 梅花令牌质地坚硬,此时已经被小厮体温捂热,梁姣絮拽出来仔细的探究了一番。 “难道他是东厂的人?”掌事顿时脸色苍白凝重的说了出来。 梁姣絮陷入沉思,指腹略带思索的摸索着梅花令牌的纹路。 如果要她的命,顾鸾凝何必拉过来这么多势力,唯一的解释就她在玩一石二鸟的计策。 要自己的命是一部分,离间北信候府和沈家的关系,惹出事端,完成太后的任务才是最主要的。 真是黑心之极。 沈府要是被推到,梁姣絮的命运也会因此终结。 要赶紧把顾鸾凝的离间计告诉梁谌安,这才好应付未来不确定的危险。 梁姣絮怔愣片刻,这才对掌事和柳儿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分头行动,你们两个去采买,我还要一些事情要处理,稍后在街角的槐树下见面!” 掌事和柳儿倒也没问什么,没能殒命在此实属万幸,秉承着不多管闲事的态度,两人迅速离开。 而梁姣絮也重新置办了马车,让车夫行驶到北信侯府,路上她又想了很多让自己添堵的事情。 她要反抗! 顾鸾凝想要自己的命!她偏要活着回去,太后一伙人对原主无情无义,梁姣絮却不能放任这些悲剧发生。 因为这也事关自己的命运。 “北信候府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梁姣絮一下马车,就被守在北信候府外面的侍卫给了认了出来。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侍卫拦着梁姣絮反问起来。 “我要见哥哥!麻烦你带我进去一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梁姣絮是一定要当着梁谌安的面才能把话说出来。 侍卫心头一沉:“总督大人临时出去办案,并没有回来。” “父亲呢?叫他老人家出来也行,我有事情要跟他说。”梁姣絮咄咄逼人,一时间竟然吓到了和她对话的侍卫。 侍卫垂下头,梁姣絮从他的面部表情中窥探出犹豫神色。 梁姣絮心头冰凉一片,成为废棋的原主,就再也没有得到家人的关怀,更多的是受到冷落。 梁姣絮已经习以为常,但她没想到侍卫的内心出现北信候的嘱托。 【梁姣絮已经是废棋一个,如今她在沈府让顾鸾凝不开心,要是她回家求救的话,不要让她进来!省的危害我北信候府的声誉!】 梁姣絮生出悲伤的情绪,怅然若失间她似乎感受到原主的无助。 北信候卖女求荣,如此软弱无能,难怪会被人看不起。 这也就连带着沈微生也看不起她! 原生家庭的性格,果然早就注定了原主一生的悲剧。 梁姣絮将梁谌安送给自己的匕首拿了出来:“帮我把东西交给哥哥,就说我无福消受他的礼物,不过要谢谢他的好意。” 希望梁谌安能看出她的求救。 马夫还在焦灼的等着梁姣絮,见到她的身影,这才催促道:“姑娘你可算出来了!” 梁姣絮说了要去的地方,这才坐在马车上闭目沉思,手里握着梅花令牌,感受着从掌心蔓延而来的冰凉质地。 第二十章:把人给我放了! 掀帘望去,马车竟早就已经偏离了回到沈府的路线。 “停车!这里不需要你了!”梁姣絮无情的说着,这才扔下钱袋。 诡异!这车夫要带她去哪里。 “我让你停车!听不懂人话吗?”梁姣絮从车内硬闯出来,却觉得后颈一凉,秋水的眸子睁圆,在惊慌失措中晕了过去。 眼前的车夫露出一脸的奸笑,这才狂笑起来:“不愧是梁总督的妹妹!既然有人诚心与我们合作要你的命,那你哥哥打压我们东厂的罪名,就由你来还吧!” 再度醒来的时候,梁姣絮被一张黑布蒙住了双眼,她挣扎着起身,却听见门缝外的声音。 “小周子说的没错!梁谌安的妹妹还真是够味!他要是知道…”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成为我们东厂的玩物,岂不是得活活气死!” 梁姣絮心都悬在了嗓子眼里,挣扎着想要把绑在身上的绳索割掉。 可最终失手将蜡烛打翻。 “怎么回事?赶紧进去看看。“听到剧烈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小周子走了进去。 梁姣絮感受着空气中的腥臊味,只觉得令人作呕,接着她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力道,将她往榻上推去。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小周子刚要上前,梁姣絮挣扎着往后推去。 她拽着男人的衣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抚道:“不不不,我还没准备好。” 小周子用指腹靠了靠梁姣絮的下巴,感受着稚嫩的顺滑,这才一把捏起:“少废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股恶心的意味从梁姣絮心底蔓延,从没经历过这种绑架场面的她,心中已经慌不择路,但她死死地捏住被褥,告诉自己,要平静下来。 “爷,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怕你没沈微生有能耐嘛!”梁姣絮柔着声音依靠在小周子的身上。 小周子这么一听,只觉得梁姣絮在侮辱自己,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不识好歹的女人,我想着如何疼爱你,你竟然诚心恶心我!” 竟然拿沈微生跟他比!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梁姣絮嘴角渗出血液,内心却冷笑起来,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男人都是攀比的生物。 只要他不碰自己,梁姣絮就是被折磨死都愿意! 可另梁姣絮没想到的是,小周子却叫来东厂的其他人,气势汹汹的拽着她糊住鲜血的脸:“东厂的所有人,这能耐可比得过沈微生?” 梁姣絮只觉得麻木无比,她真的要栽在这儿吗? 一瞬间盖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拽了下来,刺眼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看着眼前的以小周子为首的阉人。 梁姣絮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只是死死地攥着被褥:“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还能逃出去吗? 自己清清白白,为什么就得不到上天垂怜呢? “好好配合我们哥几个吧!” 【赶紧把事办完,还得营造出梁氏横死的画面交差呢!】 交差?给顾鸾凝吗? 梁姣絮喊破了嗓子,却感觉到沉重的力道压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是禽兽! 挣扎中,梁姣絮猛地咬住了小周子的耳朵,感受着嘴里回馈给自己的血腥气息,梁姣絮抬起腿踹在了他的身上。 “滚!”梁姣絮红着眼睛,歇斯里底的喊着。 她披头散发,更是满脸泪痕,可就是这副娇弱的模样,却莫名其妙的吸引着男人的心。 眼看着他们一窝蜂涌上来,梁姣絮狠绝的咬住自己的舌头,一阵蓬蓬的鲜血被她从口里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盯梢的人,他大声的喊着:“老大——” “——活的不耐烦了!不知道我们正在做正事吗?!”小周子烦躁地扯了扯衣裤。 “老大,这,本来就是瞒着厂公行事的,他向来不参与党派之争的。赶紧撤吧。”小太监暗示着。 “去你的吧!到嘴的鸭子岂能让她飞了。”小周子一脸不耐烦。 “是,是徐厂公他好像知道了,所以原路返回了!”小太监讪笑着躬了躬身。 “什么?”小周子整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这才立即吩咐起来:“赶紧给我把人藏起来!” 接着梁姣絮就被绑起来塞在了床板底下,挣扎之下,她的头撞了过去,流出一地的鲜血,最终躺在狭小的空间里。 “不知道徐厂公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小周子弯着身子往前走去。 徐知爻一身锦缎白袍猎猎飞扬,系着黑色披风走了进来,步伐矫健,剑眉如星,轮廓感极强的脸上带着一丝愠怒:“怎么?有事瞒我?” “这怎么可能啊!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您说谎。” 徐知爻扫了一眼周遭的凌乱的场面,视野放低的时候,正好看见床榻后面的血迹,毫无征兆的踹在了小周子的腹部:“赶紧把人给我放了!” 小周子吐了一口血,跪在地上把着徐知爻的腿,急中生智:“徐厂公饶命,我只是想帮你找个对食罢了!” “哦?我看你们玩的这么开心?大有独吞的模样?”徐知爻瞥了一眼小周子,有寒芒从他那双单眼皮中蔓延出来。 “瞧瞧小周子说的,你用过的女人,还敢推给徐厂公,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着,这才弯腰把梁姣絮从床板下拉了出来。 徐知爻蹙眉看着眼前的女人,这才将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没事了!” 这就得救了吗? 梁姣絮捏着黑色披风,接着整个人被徐知爻抱了起来。 他身上没有任何香料,干净的让人觉得可怕! 徐知爻看着梁姣絮,这才道:“我东厂无意冒犯北信候府,更不想掺和沈家和太后的纷争!我等和锦衣卫一样都是直接听命与圣上的!梁小娘你可懂我的意思?” 这不就是推卸责任吗? “那你的这些手下这样对我,就不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吗?你如此没有诚意,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徐知爻缓缓地笑了出来:“这事,你想要怎样解决?” “杀了他们!我就会忘记今天的所有事情!否则,我宁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徐知爻笑起来婉转动听,这才贴在梁姣絮的耳边沉着声音道:“可以!” 梁姣絮再也没有任何的力气,这才晕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送给梁姣絮的礼物 “这位姑娘全身上下多处鞭伤,特别是后背的缝线该拆了,不然容易反复感染!” 徐知爻不懂医官犹豫的神色,心中迟疑着,这才双手背在身后,颇为正气的说:“需要我回避吗?” “这倒也不是!”医官当即回答。 徐知爻冷而硬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就像是在发号施令:“那还不快点?” 梁姣絮经历了那群阉人的虐.待和殴.打,此时全身僵硬,医官费了好大的力气剪开了她带血的衣物。 手指刚触碰在缝线的后背上,梁姣絮就痛的眼眶泛雾。 ”那…就先处理手腕上的伤口?”医官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把手探了过去,要摘下绞丝镯。 力气不算大,但在迷蒙中的梁姣絮却觉得不对劲。 手腕被人挣着,绞丝镯也被缓缓地褪去。 不可以! 梁姣絮挣扎着挺直了身子坐了起来,眼里猩红复现且圆睁:“别碰我!” 前有狼后有虎,医官吓的直接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徐厂公饶命啊!” 徐知爻仔细的凝着梁姣絮,把玩着自己的指腹。 能反抗?看来这女人应该没事! 徐知爻将准备的钱袋掷了过去,声音如沙砾一般低沉:“今天的事情…” “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医官下了保证,这才灰溜溜的离开。 房间里,有窗子打开,此时正好有风吹来进来。 徐知爻发丝被吹的凌乱,拿来了药箱给梁姣絮:“你受过鞭刑?还能活着,这不是偶然吧?谁给你医治的?” 刚才医官处理梁姣絮后背的时候,徐知爻扫过一眼,黑色的线尖已经布满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梁姣絮拽过药箱:“鞭伤是我的侍女笙儿缝的,有什么问题?一块锦缎有了缺口都可以用补丁缝上,更何况是人的皮肤呢?” 徐知爻坐在一边,把玩着带血的梅花令牌,陷入沉思。 东厂的人里果然有顾鸾凝的奸细! 幸好自己发现及时,不然真的会酿成大错! 梁姣絮简单的又处理了自己的伤口,可后背她实在够不着,思衬间,她视线放在了徐知爻的身上。 有紧实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徐知爻扬起头打量着梁姣絮:“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侍女不在身边,又没有信得过的人,你也许能帮我把缝线拆了。至少现在你对我没有威胁。”那日的咬舌自保,让她的口腔粘膜已经破溃,声音也带着些含糊不清。 这些不过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徐知爻是一个相对谨慎的人,且还算是有脑子。 最重要的是他的第三条腿废了,是个阉人。自然无需顾及太多。 徐知爻流目微眯,盯着梁姣絮的凹凸不平的后背,利索的找到线尖,手指一挑,配合着镊子,将皮肉里的线团抽了出来。 接着,徐知爻反手拿过摊在榻上的衣物帮梁姣絮盖上。 最后,徐知爻欺身将梁姣絮的肩膀摆正,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微微张开红唇,将修竹的手指压在她咬的肿胀地舌头上,搅了搅:“医官的水平也不是很好吗?都没发现这里有伤口。” 梁姣絮贝齿一紧,有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两人相互对视,却暗藏杀机。 梁姣絮知道,眼前的这个阉人在告诉自己,如果执意把事情说出去,他是有能力杀了她的。 可梁姣絮反抗回去的原因,自然也是满满的威胁。 “我有个礼物送给你。”徐知爻拿出软帕擦拭手指的上鲜血。 放在眼前的是一个黑漆漆的盒子,梁姣絮打开后,看见的是一排血淋淋的手指和眼球。 徐知爻自始至终都在注意梁姣絮的反应。 淡定自若,云淡风轻,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我可以听你的息事宁人,但我有条件!”梁姣絮徐徐地掀唇。 且不说这男人不会按照梁姣絮的意愿来,如果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死掉了,就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顾鸾凝的罪证。 “说说看?”徐知爻说。 “第一,小周子的命可以留着,但必须要让他去见他的上线。让顾鸾凝以为已经事成。放心,我不会牵连徐厂公!” “第二,我需要尽快回到沈府!” “第三,帮我准备一件白衣!” 徐知爻将视线放低,压着声音对外面的手下吩咐起来。 一直等到深夜,梁姣絮才回到沈府。 陵居院灯火摇曳,顾鸾凝掌灯正在看满天星光。 荭玉走过来向她禀报:“小周子说梁姣絮已经死了!小姐不必担心,如今他没了用处,我自然将他灭了口,从此之后,世界上就没有小周子这一号人!” 顾鸾凝颇为满意的笑了起来,缩了缩身子,这才道:“你可以下去了,有事我自然会叫你。” 梁姣絮,你终于死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顾鸾凝倾身顺着台阶往上走,抬起双臂握着冷风,只觉得心旷神怡。 丝毫没有注意到台阶的倒影上有一双森白的五指靠近自己。 梁姣絮披散着凌乱的发丝,眼眶渗着黑血在地上淌。 嘀嗒—— 在顾鸾凝推门进去的时候,梁姣絮嘴角扬起一抹邪笑,森然的五指抓住顾鸾凝雪白的脖颈。 死死地用力! “还我命来!”梁姣絮空灵的声音在顾鸾凝的耳畔响起。 顾鸾凝还没来得及喊出来,梁姣絮就将整个面部凑了过去。 死人一般的漆白色脸皮,眼圈发黑渗血,两尺长的舌头! 梁姣絮的冤魂来找她报仇了? 不可能。 “害死你的人是小周子,我已经帮你报了仇!” “好歹我们姐妹一场,梁姣絮你放过我!” 梁姣絮心里冷笑连连,这就是沈微生眼里那个高贵出尘的顾鸾凝吗? 她褪去漂亮的躯壳,如蝼蚁一般的求着自己,卑微恶心的嘴脸,真是让梁姣絮作呕。 梁姣絮甚至都有了要杀了她的心! 也许梁姣絮死了,无人问津。 但,顾鸾凝没了,沈微生第一个来查,到时候梁姣絮肯定没命! 梁姣絮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才道:“我可以不索你的命,只要你写下你是如何设计陷害我,又是如何和那些阉人勾结的,让我解脱!” 梁姣絮了解沈微生,他对顾鸾凝宠爱无度,最在意她。 如此,梁姣絮才有和他们讨价还价的资本。 顾鸾凝摸索着拿着笔墨,答应的倒是痛快,三两下就写好了。 可她实在不经吓,直接伏在案板上晕死过去。 梁姣絮拿着顾鸾凝的自罪信,读了一遍,发现没有错,这才潇洒恣意的离开。 黑夜中,梁姣絮眼神中再无怜悯,只有不达深意的锋芒,指尖深陷在手心里有钻骨的疼痛。 恨意,如滔天之势,涌入梁姣絮的心头。 第二十二章:下辈子别欺负老实人 荭玉端着洗漱用品,推开顾鸾凝的殿门,屋内红蜡已经结成泪,残骇坠地,更有宣纸四处飞荡。 荭玉神色凝重,扬头望去,却看见伏在案中昏死过去的顾鸾凝,她的手垂在地上。 看时间已经昏迷了一夜! 荭玉预感到不对,这才迎面走了过去,晃顾鸾凝清醒,嘴里更是关切与担心:“主母,你醒醒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今日我入殿,看见这狼藉一片,心中惶恐…” 顾鸾凝头疼难耐,却死死地抓住荭玉的衣角,眼底带着一丝狠意,尖着嗓子道:“赶紧把宋嬷嬷叫来!” “好端端的为何要叫宋嬷嬷?”荭玉出于好奇问了起来。 顾鸾凝更加激动,只是抓起案中的砚台摔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梁姣絮未死!昨日她扮鬼逼我写下自罪书,这叫我如何能够心安!” 荭玉惊叫出声:“这怎么可能?小周子明明告诉我…” 顾鸾凝瞪了她一眼,满满的怨气:“梁姣絮还想借我的手让阿生放她离开浣衣房,想都别想!” 半个时辰后,顾鸾凝洗漱打扮,霓裳衣华贵,绸缎带环绕手臂间,她伫在窗边,手指绞在一起,一丝疼痛让她清醒起来。 如意算盘打空,让梁姣絮侥幸逃脱,顾鸾凝的心都在滴血! 好在荭玉终于带着宋嬷嬷来了。 “主母,让我老婆子干什么都行,只求放过我那苦命的孙儿,我求求你了!”宋嬷嬷歇斯里底的哭嚎着。 “梁姣絮未死!想必已经回到浣衣房,把这毒药给她喂下,我就还你们祖孙俩自由!这笔买卖怎么样?” 顾鸾凝从袖口拿出一碟毒药,亲手交给宋嬷嬷。 宋嬷嬷颤抖着双手没能接下,跪在地上猛地磕头:“只求主母说话算话!” 顾鸾凝微微扬起头,眸中带着冷意:“荭玉送客!” 宋嬷嬷心中抱怨着,为什么梁姣絮还活着!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止不住有顾鸾凝的威胁! 她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下毒,她根本不敢想啊! 这个时候的宋嬷嬷似乎忘记了梁姣絮对她的恩情,执意要置她于死地! 浣衣房内,梁姣絮的到来却让发现她的掌事和柳儿大吃一惊。 “槐花树下我们一直等到深夜都未曾见到你,早就想到你已经遭了埋伏…”掌事手里还拿着烧纸。 柳儿更是带着斗笠,一袭白衣,眼泪汪汪,可她强势的擦掉眼泪,这才坐在地上:“回来就好,说好了,必须打欠条,回来还我们买烧纸的钱!” 梁姣絮看到这一幕,既想笑又郁闷,看着明晃晃的烧纸,她这才给这两人鞠躬,态度诚恳:“梁姣絮谢过你们的恩情!” “但我这次回来是有备而来的!”梁姣絮死里逃生,就注定她要蜕变,手刃背叛者是第一件事情。 看到梁姣絮离开的决绝背影,掌事回头对柳儿推心置腹的说:“早就觉得她不简单,能和东厂牵扯上关系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们能招惹的角色。” 她们审时度势,注定平安度日。 柳儿更是吓的浑身冒汗,后悔自己和梁姣絮大动干戈,那简直就是自找死路。 梁姣絮等了宋嬷嬷许久,终于看她从远处回来。 “风尘仆仆,宋嬷嬷又腿脚不便,这是去了什么地方,又去见了谁啊?”梁姣絮迎面走了过去,推着宋嬷嬷的轮椅。 她心中自然知晓,宋嬷嬷已经反水,此番回来,定是要自己的命! 梁姣絮不免寒心,垂着双目走进屋中。 宋嬷嬷一直都很紧张,时不时的扫一下袖口里的毒药,只觉得倒吸凉气。 梁姣絮晾了她半刻,这才拿着药片给宋嬷嬷:“赶紧吃下吧,这样才能好的快!” 宋嬷嬷惊慌失措,许是做贼心虚,觉得梁姣絮下毒害她。 可实际上,梁姣絮什么都没做。 宋嬷嬷又想起来顾鸾凝交代的事情,她虚弱的推动轮椅到桌边,缓缓地倒出清茶,顺便下了毒药。 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宋嬷嬷才说起来:“这些天,辛苦你了,我们共饮下这杯茶。” 梁姣絮端着步子走了过去,纤细的手指徐徐握着茶杯的边缘,内里的液体带着琥珀色,略有茶沫漂浮。 宋嬷嬷在期待自己喝下去吗? 梁姣絮嘴角勾起一丝嘲弄,这才拂袖喝下,可刚送到嘴边的时候,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网状的茶杯碎片四处迸溅… 宋嬷嬷惶恐的弯下身子去捡,袖口中的毒药一瞬脱落,滚动到远处。 宋嬷嬷将手探了过去,却没想到梁姣絮的手在她之前捡起。 ”好精美的小瓷瓶啊。宋嬷嬷,这是什么?”梁姣絮拿过板凳,坐了下来,低垂着目光仔细的把玩起来这毒药。 一切都显得云淡风轻。 “不过是用来止痛的!”宋嬷嬷硬着头皮说,已经自乱阵脚。 “既然这样,嬷嬷就连带着我给你药片一同服用,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宋嬷嬷被逼无奈,只能缓缓地吞下药片,看着梁姣絮递给她毒药,便没了下文。 梁姣絮和宋嬷嬷对视同时也在审视着自己的内心。 梁姣絮没有害人之心,可救下的宋嬷嬷却要置她于死地。 梁姣絮给过她机会! 如今,宋嬷嬷更是死有余辜! 梁姣絮握紧手中的毒药,当着宋嬷嬷的面倒在茶水里,她细致的搅拌着,这才一把撬开宋嬷嬷的嘴角。 亲眼看着明橙橙的药液滑动着被宋嬷嬷挣扎着喝下。 宋嬷嬷病入膏肓,力气上不如梁姣絮,很快从轮椅上摔在地上。 疼痛让她的面部变得扭曲起来,更是一阵阵的干呕。 梁姣絮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下辈子别在欺负老实人。”声音中有掩饰着过的愤怒和冷意。 宋嬷嬷留下清泪,缓慢的向梁姣絮爬来,拽着她的腿脚,央求道:“我…老婆子不怕死,求你…救救我孙儿!” “我…已经留下遗书,只要把我的尸体扔到枯井里,这事必然不会牵连到梁小娘…” 梁姣絮无动于衷,宋嬷嬷死不瞑目。 梁姣絮坐在小屋里,将剩余毒药稀释,颇为细致的涂在宋嬷嬷的遗书上。 午夜,掌事只是在枯井旁发现一把轮椅和一封遗书。 “宋嬷嬷自杀了!” 整个浣衣房陷入喧闹之中。 下午,宋嬷嬷的孙儿就收拾包袱,在枯井旁守了好几个时辰。 梁姣絮走了过去:“请你节哀顺变,宋嬷嬷的遗物大家已经帮忙收拾了一下,天色已晚,赶紧回去吧!” “奶奶平日里对诸位姐姐动辄就是打骂,所以她死了以后,未曾有人来看过她,只有你…” 梁姣絮抬手摸了摸书生头发,可脸色却愈发苍白,嘴唇更是青紫一片,踉跄倒地。 第二十三章:就该让她吃点苦头 待视野逐渐清明,梁姣絮更是出口反问:“我这是怎么了?” “医官说你急性中毒!幸好救助的及时,不然小命都不保了!”书生关切的语气在梁姣絮耳畔响起。 “是遗书。” 因为浣衣房死了人,府中派有防疫大夫来消毒,顺便检查了宋嬷嬷生前的用品,如此有迹可循,终于查到了线索。 “梁小娘一定是因为伤口接触过遗书才因此中毒的!” 书生这才解释着:“并不奇怪,因为梁小娘帮我一起收拾了奶奶的遗物,兴许是无意间碰到的!” “遗书?那宋嬷嬷的死就另有蹊跷了!”梁姣絮激动坐了起来,拽着书生的手:“从前我就看见荭玉虐待嬷嬷!如今嬷嬷横死!一定是她害死的嬷嬷!” 书生的眼底带着悲凉,却喃喃道:“荭玉?不,她一定是受人指使的!” “荭玉是个侍女,如果没有主子的命令,她不敢玩出人命!” “所以?”书生也不好说,也只有看看奶奶的死因如何,才能下定论。 “来人!掘地三尺也要把奶奶从枯井里打捞起来!” 梁姣絮看着书生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缓缓地垂下头来。 没错!她就是要借刀杀人,哪怕凭借着一个小小的书生不能把顾鸾凝怎样,但至少能让她褪掉一层皮,也是对她的教训。 毕竟顾鸾凝背后的势力那么多,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铲除的! 有余晖散落在浣衣房半空。 诡谲而神秘。 枯井旁站着梁姣絮和书生等一众婢女,更有防疫大夫将宋嬷嬷的尸体打捞上来。 看着银针落入宋嬷嬷的口鼻,最终拿出来,大夫当着众人的面验证毒药真实存在。 书生开始问起来宋嬷嬷死前见过什么人。 因为梁姣絮和宋嬷嬷见面颇为隐秘,不被众人所知。 掌事不妨卖给梁姣絮一个面子,有声有色说:“宋嬷嬷之前和荭玉见过面。” 柳儿迎合着,接着小部分婢女跟着说了起来。 梁姣絮站在枯井旁一动不动,她视线落在宋嬷嬷的尸体上,从刚开始的怨恨变成了一潭死水的平静。 书生这才握紧拳头,眼底带着愤恨之意,更有生吃活剥了害死奶奶之人,徐徐地他拿着包袱一声不吭的走了。 谁也说不出来书生到底去干什么,总之肯定此去不善。 宋嬷嬷之死,很快传开。 顾鸾凝知晓后,只觉得又错失了一次杀掉梁姣絮的机会,同时她赶紧让荭玉处理往来交涉的侍女,生怕任何一处纰漏将祸水引到自己头上。 浣衣房也在议论和猜忌中度过了三四天,梁谌安的回信就这么接踵而至。 梁姣絮拆开看,原来梁谌安为了救她出浣衣房,竟然答应了和沈微生共同处理由大理寺转交而来的案子。 梁姣絮知道锦衣卫和沈府一向有党派之争,哥哥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只为让自己平安无事。 这一点,梁姣絮颇为感动。 而苏晚从未停止对梁姣絮的监视。 宋嬷嬷死后的几日因为沈微生彻夜未归,禀报的事情便搁浅下来。 一直等到沈微生和梁谌安共事后,沈微生才想起梁姣絮的事情,在屋中处理公务的时候,随口问了起来:“宋嬷嬷的死到底怎么回事?” 实在是因为陵居院已经传开了,沈微生来来往往也听到了不少传言,加上各种糟心的事情,让他整个人都不悦起来。 本想让梁氏在浣衣房自生自灭,却没想到她直接把人给克死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防疫大夫去处理遗物的时候发现遗书上有毒,宋嬷嬷的孙儿觉得此事有蹊跷,所以就挖井抛尸,现在众说纷坛,有人说是谋杀,有人说是自杀…” 沈微生不想关心一个仆人的死,蹙眉有些不悦的反问:“你很喜欢八卦吗?!我让你去浣衣房监视梁姣絮,不是让你和小姑娘聊天的。” 苏晚神色凝重,这才道:“宋嬷嬷生前一直给梁小娘拉仇恨,几乎所有人都欺负梁小娘,她几乎每次都吃不饱饭,还每天都打扫厕所,连睡觉都是在地上的!” “呵,就该让她吃点苦头!”沈微生闻声愈发的润色起来了,心情也大好起来。 苏晚不免咋舌:“不仅如此,梁小娘还差点因为遗书中毒失去小命。” 沈微生没吱声,苏晚继续说。 “依属下来看,宋嬷嬷的死有蹊跷,如果说她是自杀的,那遗书怎么解释,毒药成本极大,凭宋嬷嬷的身份根本无法获取,而且主母的侍女荭玉…” 此事莫非还与阿鸾有关系? 那梁姣絮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至少沈微生知道她不为人知的医术,说她因此中毒,沈微生第一个怀疑动机。 不过梁姣絮一向歹毒心肠,怕是在浣衣房混不下去,按耐不住的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但若梁姣絮因此将心思打在了阿鸾的身上,沈微生大可以让她死在浣衣房。 毕竟这件事是真的触碰到沈微生的逆鳞。 沈微生眉心微蹙,这才打断苏晚:“此事不要胡乱猜度,以后谁要是多嘴议论,就赶出府中。” 苏晚也看清楚形势了,这才应声而去,走到门口却看见端着清茶的顾鸾凝,轻声道:“家主心情有些不好,还请主母说话三思。” 顾鸾凝一直在偷听疏于防范,苏晚这一声让她将思绪拉回,颇为不自然的点了点头:“谢苏侍卫提醒。” 她从不知道沈微生竟然派人保护梁姣絮,而且该对她的事情那般上心。 加上眼前侍卫的分析,沈微生是不是开始怀疑自己了呢? 那样的话,沈微生该怎么看待她! 顾鸾凝还没等走进去,沈微生就已经迎面而来,抓住她冰凉的手指,为了体恤她,也为了让她别多想:“什么都别说了,陪我出去散散步!” 两人掌心相贴十指环环相扣,沈微生迈着步子往前走去,顾鸾凝就跟着他的步子,整颗心都紧张的悬在嗓子眼上,犹豫的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不想打扰你。”沈微生模棱两可说着。 可顾鸾凝却觉得心灵受到挫折,她觉得自己没过门的时候,沈微生对自己格外上心,自从嫁给他后,虽算不上冷落,但却少了一丝亲近。 顾鸾凝抬头看着沈微生的侧脸,陌上人如玉,用巧夺天工来形容在合适不过。 第二十四章:毕竟他需要补补脑子 走在沿路的街上没过多久,书生就以迅雷掩耳之势冲向顾鸾凝,嘴里却喊着:“歹毒的女人,你还我奶奶的命!我要杀了你。” 书生手里拿着菜刀,明晃晃的光芒落在顾鸾凝的眼中,她更是尖叫出声。 梁姣絮!一定是她。 在诸多的恐惧中,顾鸾凝反而没感受到疼痛,沈微生将她拉在身后,挡在她们面前的却是荭玉。 荭玉的胸前的衣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血液,让她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 书生拿着菜刀的手颤抖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微生一脚踹在地上,接着苏晚将他擒拿住。 顾鸾凝惊魂未定,好险! 沈微生感受到掌心的粘腻,看来阿鸾是吓得不轻,可他的脸上泰然自若,冷冷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我奶奶的命!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书生挣扎着,苏晚将他一下子打晕。 荭玉脸上苍白,发着虚汗,强行撑住意识,这才解释:“让家主和主母受惊了,荭玉和他相爱,所以才会往来浣衣房,但最近因为宋嬷嬷的死,他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谣言,竟对我起了猜疑。” “主母疼惜我,更是出钱助他考取功名,但奈何他将财物贿赂考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不上进,却把所有失败的罪责落在主母身上,他竟做出违背常理之事,求家主赐死!” 对于这番避重就轻的解释,沈微生一个字都不信,可他念着荭玉还算护主心切,倒也没说什么。 只要这件事情不牵连到阿鸾,沈微生也不想平添杀戮,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吩咐道:“将他赶出沈府,赏一片地,自生自灭去吧!” “至于荭玉,赶紧去请医官看看。”沈微生说完,这才将握住顾鸾凝的手松开。 顾鸾凝跪在地上抱着瘫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荭玉,她顾鸾凝永远都不会忘了荭玉对自己的恩情。 可让顾鸾凝寒心的是沈微生对伤害荭玉的书生,那不咸不淡的处置。 完全就是避重就轻。 沈微生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梁姣絮搞得鬼,可就是手软! 沈微生看着这一切,只是将指骨捏的吱吱作响,他这么做不过是息事宁人,再保护顾鸾凝。 至于梁姣絮,因为和梁谌安共事,让沈微生不得不留着她一条命。 但沈微生不会让梁姣絮好过! 将顾鸾凝安顿好,沈微生才叫来苏晚,语气颇为凉薄,充满了恨意:“明日我要宴请府内门生和好友品尝核桃南瓜羹,这剥核桃的活,我看非常适合梁姣絮!” “这剥核桃府中有专门的厨子,家主是不是太狠心了点?”苏晚还念着梁姣絮的救命之恩。 沈微生听了冷冷笑了一声,看来梁姣絮勾引男人的手段还真是了得,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苏晚都给她求情。 苏晚最终闭了嘴,他帮不上梁小娘什么事,还是不要添油加醋了。 梁姣絮听说了顾鸾凝遇刺的事情,饶是如此还是难消心头之恨,只是沈微生对待书生的避重就轻,反而让梁姣絮心凉片刻。 梁姣絮本以为沈微生再厌倦原主,但至少还算明辨是非,可沈微生对书生的做法,根本就是息事宁人。 可是为什么梁姣絮的心却隐隐作痛。 房门被敲了敲,将梁姣絮的思绪抽回,她收敛神色,这才道:“进来。” 紧接着,梁姣絮的视野中便是小厮搬着一箩筐的核桃放在她的房间。 这般大动干戈,梁姣絮端正着身子往外面走去,才看见苏晚的身影,他怀里揣着剑,微微颔首,这才道:“梁小娘在浣衣房受苦了,我给你透个信儿,家主已经有意放你离开。” “主母也有意愿帮梁小娘求情,苏晚在这里恭喜你了!” 梁姣絮心里狂跳不止,只怕顾鸾凝是在觊觎自己攥着她亲手写的自罪书。 顾鸾凝想要以退为进,让梁姣絮放过她。 晚了! 梁姣絮不怒反笑,这才道:“苏侍卫帮我转告给主母,就说她的恩情,我一个卑贱如昔的妾室无福消受。” 苏晚竟然感觉眼前的女人,身上散发着不明觉厉的寒气。 苏晚咳嗽着,不得不告诉梁姣絮这其中的缘由:“只是…离开之前梁小娘还需要把这些核桃剥好,这是家主的意思。” 苏晚也是按照命令办事,但心中多少有点不忍。 梁姣絮笑了笑:“在浣衣房待了这么久,眼看就熬出头了,我会拘泥于这些小细节吗?” 苏晚不免咋舌:“但是这些核桃必须梁小娘亲力亲为,不能有任何人帮忙。” 梁姣絮点了点头,颇为乐观的说:“还请苏侍卫也帮我带给家主一句话,就说我会好好剥核桃,毕竟他需要补补脑子!” “我会的!”苏晚一本正经的回答。 山核桃极硬,不仅如此上面还有厚重的泥土,沈微生只是让梁姣絮徒手剥,连个工具都不给,还真是无情。 只是洗去上面结块的泥土,梁姣絮的指甲就已经隐隐作痛。 眼看着天色已晚,浣衣房蜡烛有限,一瞬间屋内忽暗忽明,梁姣絮还没怎么剥眼睛就酸涩无比。 就在梁姣絮为难的时候,掌事和柳儿偷偷摸摸的钻进房间,不仅带来了工具还带来了人力。 —— 深夜,沈微生处理公务废寝忘食,苏晚从外面走了进来。 “梁姣絮有什么反应吗?”沈微生放下手中的撰写好的字迹,冷不丁的反问。 “梁小娘让我转告给家主,说她一定会好好剥核桃,因为你需要好好补补脑子!” 沈微生不但没生气,反而爽朗的笑出声音来,他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这才道:“这像是她泼辣的性格。” 苏晚也是迎合着说:“家主也不是很讨厌梁小娘嘛。” 沈微生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对,我是腻烦,胜过讨厌。” 苏晚努了努嘴,沈微生这才又道:“既然你这般爱操心,荭玉养伤期间,你就去主母殿保护主母。” 沈微生不允许书生行刺这种事情再度发生,苏晚是他最得力的侍卫,梁姣絮还不配得到他的庇佑。 苏晚得到沈微生的命令,这才着手去主母殿任职。 半夜风大,苏晚在主母殿巡逻,看见窗子吱吱作响,出于多年的警觉性,这进入殿内关窗。 第二十五章:苏晚的道歉 顾鸾凝借酒消愁,穿着白玉兰薄纱,露出修长的双腿从榻上滑了下来,这才道:“是谁?过来陪我喝酒。” 苏晚握着剑回头,看见这样的顾鸾凝猛地跪在地上:“我是家主派来保护你的侍卫,主母外面天寒地冻,您快些回去为好。” 顾鸾凝捧着手里的酒酿扬起头喝了一口。她红着眼睛问:“你觉得我如何?可会让人有亲近的感觉。” 苏晚攥紧了拳头,这才犹豫的回答:“主母温婉娴淑,又待人如己。我们敬重你。” 顾鸾凝弯下身子,嘴角扬起极为精致的笑意,勾起苏晚的下颌,呼出难耐的温热气流:“这男人的心思最为难猜。真是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我对梁姣絮还不够妥帖吗?!为什么她还要和我抢阿生。”顾鸾凝喝了不少酒水,唇齿间充满苦涩。 苏晚屏住呼吸,这才道:“梁小娘让我和主母说她只是卑贱如昔的妾室,您的恩情她无福消受。” “梁小娘与主母而言,并无任何威胁,她更是对家主成见颇深,又怎么可能和主母您作对呢,这一切怕是误会!” 顾鸾凝只觉得心一阵阵的绞痛,梁姣絮是什么意思? 这是非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若不是她卑鄙无耻,自己怎么可能被逼着写下自罪书! 灌下一瓶又一瓶的酒酿,顾鸾凝烂醉如泥,看着苏晚更是一阵作呕,这才冷着声音道:“你给我滚!” 苏晚揣着剑这才往外走,迎面的风吹的廊房内屏风吱吱作响,顾鸾凝就从身后抱住了他。 指尖紧紧扣在苏晚的腰间:“阿生,阿生,你不要离开我!” 顾鸾凝径直吻住苏晚的嘴唇。 苏晚来不及反抗,接着就被顾鸾凝压在身下。 屋内红罗帐飘飞混杂着凌乱的衣物,在天花板上映衬着一对相互贴合的男女。 顾鸾凝捞过苏晚的发丝含在嘴角,呼吸变得湍急,她洋溢着微笑,喃喃道:“阿生,好痛!” 痛! 苏晚清醒过来,看着赖在他身上的顾鸾凝,她以为自己是沈微生,竟主动和自己… 腹部的伤口又传来一阵阵的绞痛,让苏晚晕了过去。 一夜放纵之后,屋内一片奢靡。 衣物到处都是,顾鸾凝从梦中苏醒。 看着刺眼的红色以及身体回馈而来的痛感,顾鸾凝更是痛苦叫出声来:“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 顾鸾凝的清白,都被眼前的侍卫给毁了! 苏晚脑中更是一片麻木,两人对视,他拼命的摇头:“主母,这…” 苏晚很无辜,昨晚明明是顾鸾凝将他扑倒的。 顾鸾凝眼底更是带着娇嫩的泪水,拼命的咬住双唇,将蜡烛尖对向自己的胸口。 她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昨夜…顾鸾凝喝了酒,脑子很凌乱,她以为是沈微生来找自己,然后就稀里糊涂的睡了! 蜡烛尖扎进胸口,顾鸾凝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含泪地低下头,看着苏晚的掌心穿过一个血窟窿,肮脏的鲜血沾染自己的衣裙,她恍如隔世,怔怔地笑了起来。 是梁姣絮无疑了! 顾鸾凝曾经就找人毁她清白,如今她破釜沉舟,让苏晚来报复自己。 想到这些,顾鸾凝就恨极,拖着千疮百孔的身子就拔出了苏晚的佩剑,向他砍去。 刀起刀落,更是带着十足的狠绝。 苏晚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反手将顾鸾凝定住。 苏晚少年得志,一心为主,从未对那家女孩动心,隐隐间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发芽。 看着眼前的顾鸾凝,苏晚鬼使神差的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嘴唇,偏过头拿起地上的衣物帮顾鸾凝穿上。 苏晚再次解开穴位,迎面而来却是顾鸾凝的一巴掌,她带着盛怒,气的更是心口起伏:“滚。” 苏晚知道这事本就是他理亏,感受着疼痛在半张脸上蔓延:“抱歉。” 他提着剑离开,血窟窿般的掌心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拖出一地的血痕。 顾鸾凝凝着苏晚的背影,感受殿内恶心的酒酿味道,脑海中闪现出那些龌龊的画面。 她该怎么办?沈微生要是知道她非完璧之身,会不会弃了她,去找梁姣絮。 那样的话太后的嘱托,该怎么办? 她往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顾鸾凝紧紧地攥着双拳,这才冷冷地反问:“这事不会是梁姣絮指使你做的吧!你现在是要去哪?你不许去!” 苏晚眉心微蹙,掌心死死地捏着剑身,这和梁小娘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苏晚离开后,顾鸾凝就像是疯了一般的将自己泡在私汤里,拿着筛子拼命的刷洗每一寸身体。 剧烈的疼痛让顾鸾凝红了眼,她将自己埋在洗澡水里,感受着肺部的窒息。 死亡,在慢慢的逼近。 挣扎着卷起水花,顾鸾凝在水中蜷曲着身子,眼泪汇入洗澡水中,她眼神中带着一抹锐利的狠辣。 一切都回不去了! 顾鸾凝要把这件事的痕迹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接着她疯狂的打扫房间,换掉床单和被罩。 最终,顾鸾凝缓缓地坐在地上,只是攥紧衣料。 梁姣絮今日你这般算计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梁姣絮则是顺利的从浣衣房离开回到了原来的居所。 院子里秋风萧瑟,推开门就有一阵阵的尘灰铺面而来。 梁姣絮站在原地愣神。 人的意志是磨练出来的,就像她刚来的时候被沈微生折辱,她以为自己会不堪受辱而寻死! 可梁姣絮没有。 包括在浣衣房如履薄冰,府外差点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这些磨难好像让梁姣絮褪去一身的软弱,留下来的只有恨意和对未来的向往。 重获新生的感觉没能让梁姣絮开心起来,她贴在一颗老树上,像个老年人一般的活动筋骨,样子颇为滑稽。 这才唤来了笙儿。 梁姣絮问:“我不在陵居院期间顾鸾凝有没有什么举动?” 笙儿不会忘记,梁小娘是因为她的口供才被沈微生发配到浣衣房受罪的,看着梁姣絮瘦了一圈的脸,心中颇为惭愧,她回答:“主母一切安好,无非是指示下人干活,恪守一家之母的本分。” 第二十六章:没必要,何事找我? “只不过陵北院的老太公病的厉害,主母看着家主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这才派了几个贴身的侍女去照顾,颇有孝心。” “家主这几天也去看老太公,知晓了主母的孝心,更是留在她那里过夜了呢。所以梁小娘也要使使劲啊。” 这就扯远了吧? 梁姣絮一直待在浣衣房恐自己与沈府脱了轨,这才询问笙儿一些近况,却没想到她还聊起了八卦。 “笙儿你何时这般关心我了?”梁姣絮挑逗的抓住笙儿的小辫子,朱唇弯弯。 笙儿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嘟囔着:“我是觉得梁小娘虽然不好,但主母更是虚伪,在家主面前对玥儿极好,背后却一眼都没瞧过玥儿,这些天都是我和许奶娘照顾她。” 梁姣絮笑而不语。 笙儿心头震惊,这才低头:“我只是向着玥儿没有半点偏袒。” 梁姣絮精光一闪,逗趣道:“那如今本小娘回来了,还要给笙儿姑娘论功行赏了?” 笙儿发现梁氏真的大变样,虽然心中还是后怕,但至少敢跟梁姣絮说话了。 而梁姣絮则是陷入沉思,原主之前对玥儿那般无情,做出违背道德的事情,恐怕孩子没那么容易能回来,现在母女离心,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修复好的。 玥儿如今在顾鸾凝的主母殿,虽然没人疼爱,但总比和梁姣絮过日子受人算计强的多。 梁姣絮和笙儿收拾了一下布满尘埃的小院,她拿着锄头将园子里的杂草铲除。 这个园子以后可以种一些药材,用来治病救人或者是贩卖赚钱。 现在的梁姣絮真是一穷二白。 一直忙到下午时分,梁姣絮坐在废弃的秋千上荡起来玩,发丝吹过姣好的容颜。 快乐,好似是上辈子的事情。 缓缓的门槛外传来荭玉的尖酸刻薄的声音:“主母邀请梁小娘共叙姐妹之情。” 哦?梁姣絮从浣衣房出来没着急找顾鸾凝算账,她倒主动邀请自己? 梁姣絮闻声却熟视无睹,径直从秋千上下来,独自一人往屋里走去。 笙儿见状打圆场对荭玉道:“梁小娘不适宜挪步主母殿,您请回吧!” 荭玉攥了攥衣角,她真是不懂主母为什么执意邀请梁氏,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不,笙儿还是在去催催,不然我也不好回去交差!” 梁姣絮在屋中坐着,晾了荭玉一盏茶的时间,看见笙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颇为平静:”过来帮我梳妆打扮一下吧,该来的总会来,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梁小娘,我听府上的侍女谣传说浣衣房的书生和荭玉有染。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荭玉眉高眼低,她不会看上一个书生的吧。这都是被编排出来的,为了掩盖害你的说辞对吗?” “包括荭玉说主母贿赂宋嬷嬷是为了让你在浣衣房少受点苦,根本就是骗人的!” 梁姣絮却点了一下笙儿的额头,笑着说:“不要胡乱猜度,小心害人害己。” 笙儿最终闭了嘴。 梁姣絮听说主母殿翻修,入目而去,才发现格外的奢华,连廊道遮挡的屏风都换成了全新的,更有一根藤作为饰品摆放在窗子附近。 由荭玉带领,梁姣絮掀起珠帘走了进去。 顾鸾凝正在绣制一件衣袍,一针一线间都颇为认真。 连梁姣絮走进来顾鸾凝都没发现,后来是荭玉贴在顾鸾凝耳边附耳轻声提醒,她才抬起那双丹凤眼嘴角含着笑看着梁姣絮。 顾鸾凝招待着:“荭玉给梁小娘备茶!” “没必要,何事找我?”梁姣絮懒得和顾鸾凝周旋立刻制止了荭玉的动作。 顾鸾凝按住细针的手指被刺破,一大块血珠染在了衣料上,眉心缱绻:“看来梁小娘对我颇有误会?” 误会?!三番四次的置梁姣絮于死地,招招见血,顾鸾凝还真能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见顾鸾凝没有继续开口的样子,困扰在梁姣絮心头的一抹疑惑,好像就浮出水面了。 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梁姣絮都必须得到答案。 “你为什么喜欢沈微生呢?我说的是他这个人,与身份,地位无关。”梁姣絮从前不在意,可如今却有点想知道了。 因为在她和原主记忆相互交织的最深处,有一抹支离破碎的记忆中,充满了火光和沈微生。 除此之外,记忆中在也没有别的印象。 顾鸾凝心头一窒,最终阐述道:“我自幼跟沈微生相识,小时候我救过他,后来你来我往的,最终交了心。” 梁姣絮心中一片苦涩,只是这样吗?“你说的可是那场大火?那你们可真是有缘分。” 顾鸾凝凝着梁姣絮,莫非当年她不知道的事情,眼前的女人知晓一些? 不会的,沈微生说过自己才是他命中的女子,顾鸾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我准备了一件衣裳,荭玉帮我拿给梁小娘。”顾鸾凝起身走在梁姣絮面前怕她反驳握住她的双手:“妹妹,不要拒绝我的好意。而且据我所知,这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荭玉拿上来是朱红色漩涡纹纱绣裙,梁姣絮不是傻子,如今陵北院的那位老太公快要寿终正寝,其他院的人都想着如何低调,如果她真的穿了这么一件勾栏女子的服饰到外面晃荡,沈微生第一个碾死她。 “妹妹肤色不称这颜色,身姿没有姐姐轻盈,最主要的是怕冷。姐姐肤白,更能衬托衣服的美。” “但是这毕竟也是姐姐一片心意,那妹妹自然也是要收的。” 梁姣絮让笙儿把衣裳包好,这才将早就准备好的黑盒子拿出来:“既然姐姐给我赏赐,我便也给你还个礼。“ 梁姣絮放下黑盒子,这才带着笙儿离去。 梁姣絮知道今日顾鸾凝邀她来主母殿绝对不是试衣服这般简单,可她不能白来,黑盒子里的手指和眼球,是她给顾鸾凝最好的礼物。 “梁小娘这衣裳你穿不得啊!”连笙儿都觉得顾鸾凝给她的朱红色漩涡纹纱绣裙有违纲常,梁姣絮又怎能不知呢。 可梁姣絮没说话。 接着梁姣絮带着笙儿没走多远,隐隐地就听见主母殿方向传来了惊恐声。 “笙儿去浣衣房帮我把掌事请来,就说我有事要请教她!” 梁姣絮之前因为受伤原因从没挺直腰杆,所以被人觉得好欺负。 可如今,梁姣絮端着身子,每迈出一步台阶,脚下的衣裙就荡漾出漂亮的浪纹,远远地看去,就像是谪仙一般出尘。 笙儿更是瞪大了双眼,迟迟没回过神来,半晌,她这应声而去。 而梁姣絮则是将视线放平,心中似乎有了新的谋略。 第二十七章:请相信我 “这衣裙可算上乘?”梁姣絮虚心求教。 掌事转了转衣袖看着衣裙,微微蹙起眉头,笑着说:“衣裙虽美,但终究是有伤风化!” “凭借掌事的眼光觉得这衣裙能卖个多少价钱?”梁姣絮问道。 掌事越来越猜不透梁姣絮,老实回答:“若是普通人家自然没人要,但是秦楼楚馆兴这个衫裙,一千两银子足够了。” 梁姣絮让笙儿拿些跑腿费给掌事,帮忙把东西卖出去。 掌事能够从中盈利便也是欣然答应,抱着衣裙这才离开。 屋中就只剩下笙儿一个婢女,梁姣絮这才吩咐:“到时,将赚回的钱给家主送去,就说主母送给我的这份大礼过于贵重,我无福消受,请他来裁断。” 又过了两日,沈微生那边依旧没有动静,梁姣絮问笙儿:”按理说,沈微生那个暴脾气该来了啊,怎么还没来兴师问罪。” 笙儿放下手中的茶水,似有似无的给她捶腿,神色穆然的点了点头。 自言自语道:“陵居院派去伺候老太公的婢女又死了一半,听说那病有传染性,我是觉得这种时候梁小娘还是不要去招惹家主了…” 梁姣絮最近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老太公的传闻,她虽不能妄自揣测,但单凭咳嗽,咯血,盗汗,那八成就是肺结核了。 明明能救,但无人相信这一点,对于一个从医人员来说,是一种煎熬。 “家主和老太公的关系很好吗?”梁姣絮攥紧了衣角,沈府家宅内斗,她只是一个妾室根本没理由近身去看老太公。 笙儿迟迟没有回答,梁姣絮心头罩满了阴云,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梁姣絮总感觉心跳的厉害。 接着梁姣絮眼前砸过来一袋钱,若不是她反应及时,估计又是头破血流,视野中,沈微生已经踱步而来:“梁姣絮,你诚心恶心我是不是?!” “要是因为顾鸾凝来找我秋后算账,大可不必。我引你来,自然有我的打算。你爷爷我,能救你祖父!”梁姣絮深呼吸,这才迎着寒冷的气息走了出来。 沈微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疯女人,嘴里吐不出好赖话,气的全身颤抖,呵地一笑:“看来我真是小瞧了你啊,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祖父身上?!” 梁姣絮攥紧衣袖,眼底带着一抹凉薄的笑,她在想凭着沈微生这样是非不分的人渣,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能活到今日,还真是万幸。 很快,屋外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语气更是颇为小心:“家主,陵北院的老太公怕是不行了,其他院的人都赶过去了。” 沈微生怔愣片刻,眸中的神色也黯然,周身笼罩出一片悲伤的情绪。 梁姣絮见惯了生死,反而抓住了沈微生的双手,淡定自若的笑了笑:“请你相信我,祖父会没事的。” 侍卫已经走了进来,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梁姣絮撞见他,这才吩咐道:“速去禀报主母,另外不要让太多人跟来,以免引起骚乱,扰老太公的清净。” 梁姣絮主要是怕引起小流行,必须安排好府中的事务,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该冷静处理。 沈微生抬头看着梁姣絮,他竟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女人会如此,短暂的心安后,这才回过神来。 沈家四院的人都来的齐齐的,但因为人太多反而会加重病情传播,大家都很少带侍女和随从,反而是从宫中找来了顶好的太医和民间有能力的大夫足足四五号人正在小声的商量着治疗对策。 梁姣絮跟在沈微生后面极缓的走着耳边传来的不过是阵阵哭泣的声音。 殿内已经有许多人在。 跪在最前头的是沈之巍,沈微生的父亲,陵湘院的主人,他神色肃穆,虽伤心到极致,但却隐忍不发。 反倒是其妾室朱氏抱着女儿细声抽泣。 沈寒生因病未到。 沈微生已经恢复常态,无人知晓他心中的悲伤。 泽西院的沈凍是沈微生的叔叔,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沈微生眼神充满了阴霾,气鼓鼓的走了。 病榻之上有帘子遮盖老太公的病体,却还是时不时的传来一些咳嗽的声音,老家伙耸拉着脑袋,苍促的说:“罢了,都别哭唧唧的,扰的我老骨头心烦啊。” 顾鸾凝来的路上就在哭,根本站不住,梁姣絮一边扶着她,一边干着急,但因为看过了太多生离死别,反而觉得一阵做作。 越过门槛,沈之巍带着妾室出来,视线扫过沈微生落在了梁姣絮的眼里,却颇为寒凉:“进去看看你祖父吧!” 沈微生派人将顾鸾凝支走:“来人,主母身体虚弱恐生事端,就不必跟进去了。” 顾鸾凝竟然没反驳,捏着帕子退到了一边。 沈微生和梁姣絮对视,最终一起走了进去。 门口有伺候老太公的两个侍女,沈微生进来将其支开。 屋内一阵静悄悄的,让躺在病榻上的老太公挪了挪身子,接着他的手腕上附上梁姣絮的手指:“祖父,先让我看看你的心率。” 短暂的测量完体征后,梁姣絮知道老太公的身体素质还不能够耐受手术。 老太公眼底带着虚弱的气息,脸颊上带着潮红,嘴角还有血块,正在止不住的咳嗽。 沈微生在门口守着,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回头看了一眼梁姣絮:“你好了没有?!” 梁姣絮心跳到了极点,先处理老太公的咯血,控制结核,进行内科治疗。 梁姣絮帮老太公扎了静脉留置针用的药是止血药,冲管之后,又打了一些抗结核的药物。 梁姣絮伏在老太公身边,轻声道:您的病还有的治,请你相信我。” 最后也不管老太公是什么反应,按照联合用药的分量整理好。 用纸包好药物放在了老太公的枕边:“如果有四肢麻木或视物不清,请叫我来。” “我这就叫来沈微生!”梁姣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血液蓬蓬地流着,痛的她咬着牙。 狼狈的爬起来,梁姣絮这才走到沈微生身边:“去看看你祖父吧。” 沈微生略微惊讶的看着梁姣絮,这才走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不论原因,他感谢她 老太公扬起头看着吊在床榻之上的输液架,眼中带着迷茫,沈微生跪在他的身侧,似乎看懂了老太公的疑虑。 那个架子,沈微生虽然也不太懂,但阿鸾病危那次,他按照梁氏的方式举过,至少他现在相信这东西的好处。 ”这东西是救命用的,祖父可以放心使用!”沈微生掀唇解释,心中多少五味交杂。 老太公算是保住了一条命,斜着双目看向退到屏风外的梁姣絮,这才道:“那孩子有点胆量!” 沈微生心里不是滋味,祖父的病情有好转之意,第一个提及的竟然是梁氏那个女人。 而梁姣絮则是在屏风后咬了一块纱布正打算包扎一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眼前晃过一片残影,就撞在了沈微生的胸膛上。 梁姣絮头还没抬起来,沈微生就拽着她的手腕走了过去。 “放开我!”梁姣絮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眼眶里更是打着泪花。 “害羞什么啊,是我让老大帮你处理伤口,怎么?你不愿意?!”老太公说话比刚才中气,但和普通人相比还是虚弱。 梁姣絮低着头,没说话,也没表现出什么别的异常神色。 原来,是老太公逼着他的! 沈微生心里一定很嫌恶她,恨不得杀了自己吧? “既然默不作声,那在我跟前包扎吧!”老太公笑了起来,语气颇为温柔。 沈微生声音中带着含糊不清,这才‘嗯’了一声。 审视着梁姣絮手腕上奇怪的镯子,沈微生拿过纱布缠绕而上,动作算不上轻柔但也没有不舒坦。 这是沈微生第二次看见梁姣絮奇怪的医术了。 用血就能凭空捏造出来药品,心中的茫然被眼底苍凉的神色盖住,沈微轻描淡写的放下梁姣絮的双手:“就这样吧。” 梁姣絮抽回自己的手腕缩在衣袖里,这才无视沈微生走了过去,哄道:“祖父该拔针了。” 将一切现代医疗用品的痕迹收拾干净后,殿外传来了几名太医的脚步声,梁姣絮只是贴在老太公的耳边:“此病若想治愈,请留下我!” 老太公虎目逼人,扫过梁姣絮后这才缓缓地闭上眼睛歇息。 太医前去帘帐给老太公把脉。 梁姣絮和沈微生对视,前者带着一抹平静的笑容,好像在说不用担心。 有咳嗽自帘帐内传出,几个太医轮流把脉,而后怔住。 老太公的咳血之症明明已经到止不住的情况,本该油尽灯枯,现在却莫名的止住了血。 “老太公命不该绝啊。” 因为脉象有了好转之势。 其他院的当家人听到老太公病情好转,都纷纷向侧殿赶来。 沈微生回头,却看见梁姣絮寂寥的背影缩小在殿内,不管怎么说,祖父的命是她救回来的。 梁氏那个女人和成亲时真是判若两人,到底是她长进了?还是自己误解了她? 不论原因,沈微生都很感谢她。 第一次看见梁姣絮不搬弄是非,黯淡立场,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沈微生还有点不习惯。 而走到殿外的梁姣絮则苦笑,其实救老太公,她是有预谋的。 没有任何人的庇佑,她在沈府活不下去。 手腕隐隐传来疼痛,梁姣絮只能擎着手走路,越过门槛的她,脚下一空,直接摔倒。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梁姣絮却撞入温暖的怀抱里,挣扎着起身后,梁姣絮退后一步。 泽西院的少爷沈铭鑫弯下身子温吞的关心道:“你没事吧?!” 梁姣絮嘴角含着笑,礼貌的摇了摇头,这才要走。 随即,沈铭鑫身后走来一个身穿华贵衣物的周氏自上而下的扫了一眼梁姣絮。 “啊呀,我的儿,你乐于助人是好事,但也该分人啊。” “她是个什么货色,听说为了嫁给你大表哥,竟干那些个爬床勾当!” “你是想被赖上吗?!咱们院可丢不起那人!” 沈铭鑫看见站在远处的沈微生,不免拉住周氏的衣角:“母亲你别说了,指不定是你胡乱猜疑的。” 而这些对话,尽数落在梁姣絮的耳朵里。 她自然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最终眼不见心不烦的与其擦肩而过。 只要保住老太公这尊大佛,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传唤自己,这样梁姣絮也能平静几天。 陵北院侧殿。 这里聚集了四院的女眷,梁姣絮一走进去,就听见了顾鸾凝的声音:“妹妹你来啊!” 梁姣絮可没见过这般自来熟的人,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这位?!”泽西院的妾室所生的女儿沈蔷薇和顾鸾凝聊的正开怀,乍的看见梁姣絮反而有点眼生,挽着顾鸾凝颇为俏皮的问。 “沈微生的妾。”梁姣絮简明扼要的落下这句话这才要走,却被顾鸾凝拉着坐在了中间的位置。 梁姣絮刚要开口拒绝,身边的两人就开始正对着自己开始聊起天来。 顾鸾凝给沈蔷薇讲了一个小趣事,逗的后者掩唇轻笑,最终将蜡烛打翻,火苗溅起落在了梁姣絮的手臂上。 火辣辣的疼!钻入梁姣絮的心底,她蹙眉看着沈蔷薇,耳边传来的却是顾鸾凝的道歉:“我替蔷薇妹妹道个歉,左右都是一家人,梁小娘就担待些。” 梁姣絮冷笑一声:“呵。” 沈蔷薇却拿起一壶热水泼到了梁姣絮的衣袖上和顾鸾凝唱起双簧:“幸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蜡油烫到梁姐姐身上我可怎么和沈表哥交代啊。” 真特么的邪门了! 这都是什么极品亲戚?! 梁姣絮没忍住爆了粗口,冷笑道:“且不说你表哥看不看的上我,我一个妾室,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一目了然,就是我死了他都巴不得乐呢,用的着你们在这儿装老好人?!” 将袖口的水渍甩了甩,梁姣絮站了起来,平静的说:“大家是虽不同院,但都是沈家的人,有什么苦什么难都要一起担着不是?” 意有所指,沈蔷薇任性妄为,顾鸾凝跟着胡闹,不配为陵居院的一家之母。 顾鸾凝心中颇为不爽,却还是笑着说:“那是家主还不明白妹妹对他的一片痴心。要是那天他想开了,怕是连命都能给你呢!” 梁姣絮没忍住哼笑道:“怎么?!姐姐是沈微生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了解他。” “当然我们是青梅竹马嘛。”顾鸾凝没想到梁姣絮会这般伶牙俐齿,险些招架不住。 呵,既然你这么了解,不也没给沈微生生个一儿半女,这般不孝,沈家的人怎么没让你跪在祠堂里到死呢? 第二十九章:需要你明知故问?! 梁姣絮气极,这才迈着步子离开偏殿。 外面的冷风吹着,梁姣絮回想起刚才吵架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个深闺怨妇。 不行,她还是不要多说话了,怪招笑的。 另一边,沈蔷薇只是宽慰顾鸾凝说了一堆梁姣絮的坏话。 梁姣絮打了一个喷嚏,缩了缩自己的衣物,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片药材地,仔细打量后才发现是北沙参。 这种药材极为稀有,梁姣絮一时之间多驻留了几眼。 可是这些北沙参的叶子上却有大小不规则斑点,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原来是北沙参绣病。 梁姣絮凑前刚要查看,从另一侧迎面而来的却是沈家一众人。 从左到右依次是沈之巍,沈微生,沈寒生,沈凍,还有之前扶过梁姣絮的沈铭鑫。 还有沈微生的门生陆酌。 “咦,我们又见面了?!”沈铭鑫无意间开口,笑的格外洒脱。 梁姣絮回头看着这一群人,乌泱泱的一片,最终视线扫在沈微生身上。 “这里是男眷,你也太没规矩了吧!”沈凍沉不住气出口成章。 “叔叔此言差矣,男眷又如何?男眷不也有侍女奉在外面…”沈寒生解围道。 梁姣絮紧绷着身子,对上沈微生猜疑的双眸,她也不解释,伸手拢了一下发簪,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湿漉漉的,低头一看,隐隐地还透着里衣。 她这个样子要是说没做什么,才叫人皆非啼笑吧?! 沈微生却能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们中央,接受着四处的非议:“陆酌,带梁小娘换件衣物。” “不必了。”梁姣絮打断沈微生的对话:“这北沙参生病了,需要治。” 沈微生毫无波澜的眸子中带着一丝隐藏的愠怒,他当然知道这药材地里的北沙参生病了! 这是祖父交代给他的事情。 为此,沈微生还带着专门懂这方面的陆酌来。 “需要你来明知故问?!”沈微生冷冷地看着梁姣絮,对她之前的改观一下子就消失了。 “陆酌,送梁氏回去。”沈微生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发沉,带着寒声道。 梁姣絮没在反驳,径直离去。 陆酌护在梁姣絮左右,客房内。 梁姣絮拿着软帕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屏风外陆酌拿着干净的衫裙而来:“天寒地冻,梁小娘不该在外面穿的那般单薄,家主是在心疼你,我已经为你挑选好衣物,换过再叫我。” 梁姣絮接过衣物,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看着陆酌的背影,这才在灯光下打量这裙衫。 奇了怪,陆酌一个男人,怎么会对女人的腰身和尺寸掌握的分毫不差? 看来也是个风流才子吧! 只是怎么跟了沈微生这么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渣呢? 次日,老太公传了沈微生和顾鸾凝。 陵北院内,沈微生看着顾鸾凝紧张的神色,投去温润笑容,解释道:“不必担心,祖父会喜欢你的。” 顾鸾凝眼底流露出一抹雾气,最终点了点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鸾凝看着老太公的房门,从心底排斥起来。 殿内寂静,沈之巍看到他们进来,脸色并不是很温和,他和沈微生这对父子,中间有着不可逾越的洪沟。 沈微生一直觉得是他的父亲害死了母亲。 短暂的视线相对后,沈之巍知道老太公自古宠爱沈微生,这才看了眼老太公,禀退:“儿子就不打扰父亲的清净了。” 老太公懒懒地应了一声,这才道:“你们两个过来。” 他以为这次和沈微生来的人还是梁姣絮,撑着身子往外看去。 顾鸾凝偷偷瞥了一眼老太公,看到他脸上被病痛折磨的暗沉,心有一紧,更是连一句招呼都没打。 老太公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不是那小丫头啊。 “祖父,她身子一直不好,昨日便没带她来请安,免得把病气染给您。”沈微生只能这样解释。 老太公笑了笑,神色复杂也没说什么。 他是个人精,更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孙儿看不上昨天给自己治病的妾室,独宠正妻。 想来也纳闷了,他竟然看走眼了,真的没想到梁姣絮是个妾。 顾鸾凝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才迈着步子走了过去:“孙媳妇给你更衣。” 老太公看着她手里的那件衣物,倒是符合自己的尺寸,懒洋洋地说:“老大媳妇有心了,不过我老骨头喜欢清静,你就别没事派人来伺候我了,你们有没有孝心我心中都有数。” “祖父说的是。”沈微生站在一边。 顾鸾凝服侍老太公穿上衣服,动作小心谨慎,可拘谨的态度让老太公不免蹙眉:“算了,还是叫梁姣絮来吧。” 接着老太公把衣裳脱了下来,由旁边的侍女拿着。 顾鸾凝紧接着反问:“是孙媳妇做的不好吗?!” 老太公却笑着说:“不是,就是看着梁氏觉得喜庆。” 沈微生心里诽谤,梁姣絮那一张脸除了勾引男人和苦情以外,没什么用处。 “孙儿来…”他不太想要梁姣絮接近祖父,北沙参地那次看着衣衫不整的她,心里膈应。 “怎么?!不舍得媳妇伺候就算了,我老骨头要个妾室都不允许?!” “不是。”沈微生越想越别扭,但他不敢和老太公顶嘴。 “那就别废话!”老太公说完复而继续躺下来休息。 —— 梁姣絮早就回到陵居院了却没想到老太公真的传唤了她。 悲凉的心境终于被一阵暖流给冲淡,梁姣絮这才赶了过去。 沈微生好像是故意在门口等梁姣絮,看见她心情还算不错的模样,气愤的掀唇:“梁氏你最好安分守己些,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梁姣絮被沈微生的手拽着肩膀,虽然很痛,但却没发火:“我就去老太公那里清静一下,这可是我的好日子,沈微生我不想和你吵。”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的背影,攥了攥拳,他知道去侍奉老太公的侍女没有活着回来的。 可梁姣絮这又是在耍什么计谋? 沈微生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沈家四院的人知道留在老太公身边侍奉的人是梁姣絮,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沈蔷薇颇为不屑:“凭什么啊?我觉得顾姐姐更温柔体恤,怎么让那个爬床货去?!” 第三十章:打针or吃药二选一 近水楼台先得月,沈微生本来就已经很得老太公的宠了,其他院的人更多的是脸色沉闷,只有沈蔷薇颇为单纯,看不出其中的鬼心思。 顾鸾凝垂眸道:“只要老太公的身体无恙谁去侍奉都一样的。” 众人不欢而散。 而梁姣絮前去给老太公查看身体,却看见他正在酣睡,轻轻地摇晃他:“祖父,该起来检查身体了。” 老太公瞪着精明的眼珠,慵懒的打梁姣絮的手:“早知道你怎么烦人,就不叫你来了。” 老太公嘴上虽这么说,但却把眼皮凑了过去,梁姣絮用瞳孔笔照了一下,瞳孔正常,没有脑出血的危险,又问了老太公有没有出恭。 各种情况反应老太公的病情还算稳定。 殿内安静许久,老太公轻声问:“你可知道治疗北沙参的法子?!” 梁姣絮心头一惊,没想到这老骨头整日不出门,知道的事情还挺多。 她也没打算谦虚,直接回:“有是有的,只不过我有条件。” 老太公喜欢梁姣絮这个爽快劲,干笑两声:“说!” “我想讨要几颗回去种。”梁姣絮趁火打劫。 “而且,你的宝贝孙儿似乎怀疑我有意讨好你,对我颇不信任,你得跟他解释清楚。” 那些北沙参是老太公的宝贝,别说是送几颗了,只要能治好,老太公直接让梁姣絮帮忙养殖。 老年人嘛,就喜欢养养花草。 至于帮忙做个中间人,老太公看好梁姣絮肯定是多在沈微生面前说梁姣絮的好话了。 梁姣絮和老太公达成了共识,连续几日她都在陵北院老太公房里伺候。 沈微生这几天没来,倒是其他院来了不少人。 梁姣絮想起沈微生对自己质问,言辞粗鄙,心中不免酸涩一片,不禁攥了攥拳。 别瞎操心了又不会有人领情。 梁姣絮这样告诉自己。 重新拿着抗结核的药物,梁姣絮查对后,这才叫老太公服下。 肺结核在现代都颇为难治,药是不能断的,可老太公懒怏怏的看着手上各种颜色的药丸,叹息着:“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有毒,我不吃。” 梁姣絮解释着:“那你选一个打针还是吃药。” 打针吗? 老太公脸色立马暗了下来,心里一紧,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这都是为了你好,这些药要吃足一年才能好转呢。” 老太公听着,抓着药就往嘴里塞,脸皮皱成一团菊花。 梁姣絮是真愁啊,赶紧递过去一碗水:“不是你这么吃的啊,快吐出来。” 梁姣絮把手凑到了老太公的嘴边,示意让他吐就行。 老太公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没见识的,径直吐出。 “手腕上的伤势怎么还不见好?”老太公不咸不淡的说着:“我这半只脚都入土的人,不想用这一命抵一命的法子了,怪糟心的。” 梁姣絮宽慰道:“我这样能提高造血功能,补铁。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老太公瞪着双眼经不住梁姣絮的忽悠:“那我也给你加餐。” 接下来的几天,梁姣絮一直在吃补血的食物。 黑豆煮乌骨汤,卤猪肝,韭菜炒鸭血,蒜蓉粉丝蒸蛏子。 不光如此,还要当着老太公的面前吃,一天三顿,顿顿如此。 而且只有看完梁姣絮吃过后,老太公才进食。 梁姣絮终于吃吐了。 整个人狼狈的塞在碗里,只觉得连胆汁都反流出来了。 梁姣絮细密的汗珠晕染在额头上,胸口不断的起伏:“吃不下了,太难受了。” 老太公歪着头横眉冷对的看着她:“给你好东西,你就是这样糟蹋的?” 梁姣絮垂着头心知肚明的笑了笑:“该吃药了。” 老太公拒绝喝药,瞪着精明的眼珠看着梁姣絮。 老大娶的这个小媳妇怎么如此油盐不进呢,让她吃这么多天一样的饭菜不就是想让她也感同身受一下自己的苦:“竟然还敢给我喝药。” 梁姣絮知道老人更需要哄,为他拢了拢被子:“前些天我和陆酌处理了北沙参,现在它已经茁壮成长,这些汤药里就放了那些小药材,你喝还是不喝呢?” 老太公最后憋着气,捏着鼻子喝掉。 吴老妪正要进来给老太公换下发了汗的衣物。 “吴老妪,我来吧。”远处传来沈寒生的声音,他信步而来。 “二嫂也在啊。”他笑着说。 梁姣絮亲眼看他进去给老太公洗漱,独自一人在殿外溜达,寒风吹过来,怪舒坦的。 只是沈寒生身体也不太好,老太公没多留,半晌他从屋里走了出来,神色颇为失望。 梁姣絮看着他。 沈寒生不怒反笑:“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没想过救自己一命的人,竟然是沈微生的…妾?! 不过这姑娘挺有意思的。 不光救了自己,还能得到老太公的赏识。 梁姣絮摇了摇头,他们兄弟俩果然长的很像。 “大哥最近一直很忙,无暇来看你,而为人子女,我也想尽尽孝道。”沈寒生颇为感慨的说着,眼神中总是团着一股雾气。 梁姣絮一直都知道沈微生会很忙,大概是因为哥哥信里所说的案子吧。许是他们性格不和,一起共事意见相左这才耽误了。 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梁姣絮相信,他们终究会站在一条线上。 肺结核病人穿过的衣物需要焚烧处理才能过不被传播。 按理说这是下人去做的,可沈寒生来了便都做了个遍。 左右这些活都是吃力不讨好的。 梁姣絮跟着沈寒生去了防疫的阁楼,但愿她没看错人吧。 不然这沈府还有好人? “之前在树林里多谢二嫂的救命之恩。”沈寒生颇为惭愧的低下头:“之前没能认出来是二嫂,不然早就登门拜访了。” 梁姣絮不敢当,这才笑着说:“也谢谢你在北沙参地为我解围。” 说话间,沈寒生将衣物递给侍女,却蹙眉略显痛苦神色,视线也跟着虚晃了不少。 梁姣絮猜想到他的身体情况,这才问道:“你没事吧?!” 沈寒生一笑置之:“说起来奇怪,我竟看花了眼,觉得祖父这换洗的内衬上面有好多蓝色的沙子。” 沈寒生锤了锤头,想让自己缓过来,不禁又笑道:“以前看书的时候也会觉得字在飘,有的时候还会觉得脑子在被蚂蚁啃食,让二嫂见笑了。” 难道是癫痫特殊感觉发作? 其中包括有简单或复杂的幻听、幻嗅、幻味以及眩晕发作。 梁姣絮心中一窒,看着沈寒生拿着她之前给的药片塞在嘴里吃了起来,他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走,嘴里还说着:“我还要活着,因为还有好多事情都没做。” 梁姣絮是很同情这个少年的,他总是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其实承受着深入灵魂的苦难。 这也是梁姣絮长期以来学医的初衷,光是治好人的病痛还不够,更要洗涤灵魂,也就是所谓的心理治疗。 不过这一切任重而道远。 第三十一章:闭嘴可以吗? 老太公不喜欢一直躺着,身子稍微见好就眺望窗外的风景,眼神中颇为感慨。 吴老妪贴身伺候老太公多年知道他的脾性好动推着他出去散步。 其余侍女在外打扫院子和修剪树枝。 老太公垂着沧桑的双目,神色有一种隐晦的悲伤。 难道老太公这样的人,还会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梁姣絮走进来,老太公就瞟了她一眼,嘴里哼着声音:“要是想老大了,这就叫你回去看看?” 梁姣絮看着老太公幸灾乐祸的模样,知道他这老骨头精明,不知道他还会说媒和撮合。 “滚去,滚去。”老太公中气十足。 梁姣絮抬起头,眼底里经不起任何的感情,她伏在老太公的身边:“不去,让我在这清净清净吧,对我来说是个解脱。” 老太公似乎很受用:“那就留下?!男人的心思,我最懂。” 你不懂,沈微生何许人也?!渣渣罢了。 不过老太公还是心不在焉,看着外面视线久久不能平复。 梁姣絮扬起明亮的双眸,舒了一口气:“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这个时候正好是大雪飘飞的时候,外面更是有冰雕大会,到时候还有很多玩的和好吃的。” 老太公笑着说:“就知道玩。” 梁姣絮卷起了一枚叶子卷了好几折,老太公学的有模有样,但是一吹,梁姣絮有声,老太公并没有。 “稍微软但是又不硬的叶子,在卷成喇叭的形状,对…就是这样。”梁姣絮俯下身将叶子抵在老太公苍白的嘴唇上。 悦耳的声音伴随着振动的叶子荡漾出来。 老太公干笑,吹出来的调子又变得涩耳难听,他立马垂下耸拉的眼皮:“真难听。” “要反复练习才可以啊。”梁姣絮说。 主要还是老太公长时间卧床休息,需要改善一下呼吸功能。 吴老妪拿着熏香在旁边伺候,看着老太公不顾形象的吹着,就担心他气短,颇为心疼的看着他,想要劝阻,却没好意思开口。 梁姣絮察言观色后,更是悄悄地帮忙熏香,确保殿内的都被消毒过。 一天就这么过了下来,梁姣絮觉得平静的生活淡如水,可还是感慨过的太快。 老太公还不知道能留自己何时,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目前就消极抵抗吧。 在陵北院的客房住下,半夜房门被踹开,屋内蜡烛都复燃,刺眼的光亮伴随着血腥的味道传到梁姣絮的鼻子里。 梁姣絮瞪大了双眼,睡眼里朦胧又模糊:“老太公…” 不是,是沈微生。 房门外有月亮的光辉洒了进来,沈微生喘着粗气,背着一个血人走了进来,他咬着牙,衣裳被蹭的全都是血。 好不容易将人扶到榻上,看到床上的人,梁姣絮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是陆酌? 药材地和梁姣絮一起给北沙参治病的男人?! 怎么伤成这样? 沈微生贴着床榻将陆酌一直抱着的剑拽了出来,扔在了一边,只觉得心跳的要出来,压着要喷火的声音道:“你以为大晚上的我愿意来这叨扰祖父的清净?” “快点给他看看,这家伙伤的很重,给他找大夫也不让看,非的指名道姓叫你?” “你给我的人都下了什么迷魂汤。” “闭嘴可以吗?”梁姣絮打断沈微生,没见过他以前这么能絮叨。 沈微生一愣,房间内终于安静了。 接着传来梁姣絮的声音:“人都被血浸透了,还在这看什么光景,去端盆热水来?!” 沈微生发现自己竟然被梁姣絮给支配了。 不过救命要紧,沈微生没多想,感觉全身有的是劲,径直跑了出去。 梁姣絮回过头来继续处理陆酌的伤势,他身上的伤口过于密集但都能够在短时间内止血,其实最致命的就是股骨干的骨折。 那处骨头碎了三根,径直卡在血管和皮肉里。 如果顺着血流进入循环系统,会因为脂肪栓塞和休克死亡。 当真正看到陆酌的身体。 他…是女人! “陆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 “我知道你的顾虑,请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请你配合我懂吗?” 陆酌点了点头,接下来梁姣絮就给她备皮消毒,用治疗巾盖住她的身体,只暴露了受伤的腿部。 沈微生回来后看着梁姣絮用布条勒住她手腕上的伤口,她带着口罩,神色肃穆,拿着针筒给陆酌打了进去,随着那管子里的液体注入,陆酌昏沉起来。 “把蜡烛都摆到床边。”梁姣絮命令着,额头上的汗珠落在了眼睛里,让视线变得模糊。 沈微生帮她擦去,蜡烛已经摆满了,让光亮更加聚集,适合手术的方式。 梁姣絮带着水脂手套,先是用仪器撑开陆酌的左腿的肌肉分层,果然暴露了里面的碎骨头。 找到就好了,清创固定缝合。 有血液迸溅在梁姣絮的口罩上和护目镜上,吸了一口气。 探寻着多余的碎骨头放在一边的弯盘里。 将灯光照耀下,缝合断裂的面用髓内钉上缝补。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微生看着这般血腥的画面。 常人的确受不了这样的疼痛,沈微生问:“你给他打麻药了吗?” 沈微生知道这个,曾经梁姣絮用这个威胁过自己。 “是的,这次是全麻。”梁姣絮随便回了一句。 沈微生蹙眉看着梁姣絮,她手腕上的血液呲呲往外流,染透了布条。 一站就三个多时辰,沈微生有点扛不住,可梁姣絮还是稳如泰山。 这女人的忍受能力太可怕了。 腿部的骨折处理好了,要赶紧缝合额头的伤口了。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站在身边:“养大爷吗?帮他处理脸上的血迹。” 算了,说也指望不上。 梁姣絮腿软的已经没知觉了,挪了步子对陆酌道:“现在我要给你处理额头上的伤口,进行缝合清创。为了避免术后感染我需要把你的眉毛剃掉。” 说着梁姣絮赶紧拿着薄刃刮去陆酌的额头伤口周围的皮肤。 陆酌的麻药劲有点过了,也没反驳。 沈微生看着这一幕,气极,只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么做简直就是有伤大雅。 可连陆酌本人都没说话,沈微生也没必要多嘴。 第三十二章:你这条贱命别死在我手里我嫌脏 屋里的血腥气愈演愈烈和消毒水混合。 屋内梁姣絮将染血的手帕洗过,让沈微生把血水扔掉。 沈微生端着铜盆,此时还冒着热气,他眼前虚地一晃,猝然又恢复正常,没走几步,一个侍女就走上前来:“家主,我来帮你。” 此侍女叫他家主,看来是阿鸾派来的人,也算可信。 侍女走进来的时候也不确定屋里的动静是否是因为沈微生和梁姣絮吵架而来。 正要偏过头一探究竟的时候,沈微生的身体挡住了侍女的视线,头顶传来的却是:“出去。” 侍女低着头,余光还是注意到榻上躺着一个男人,而在男人身边的正是陵居院的梁小娘。 难道… 凭借着众人对梁姣絮的固有印象,侍女心中暗自一紧,恐怕是梁小娘偷了人,正好撞上了家主,为了保全陵居院的脸面… 家主才避开所有人。 这可是个大事,要赶紧跟主母禀报。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沈微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累了一夜,心却跳的更厉害了。 奇了怪了。 沈微生视线一扫,梁姣絮忙的晕头转向连衫裙都从肩头划过,内衬已经被汗水打湿。 蜡烛的灯芯都已经换了好几次,透明的针线在梁姣絮手中来回穿梭,陆酌额头上的伤缝合完毕。 沈微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了很多事情,这次查案遇刺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虽然梁谌安也因此被抓走到现在都下落不明,但也不能排除是梁谌安自导自演。 可是满脑子都是梁姣絮治病救人的画面,沈微生太矛盾了。 梁姣絮已经趴在陆酌的榻边睡着了,满脸的疲乏神色,身子更是圈成一团,似乎要寻找更舒服的睡眠姿势。 沈微生迈着步子走了过去,视线落在这一幕上,伸手按了按胸口,蹙眉,抬手打在了桌子上。 梁姣絮惊醒。 四处找声音的出处,最终扬起那张溅满鲜血的脸,梁姣絮叹了一口气:“让我休息会儿,好累。” 怎么回事? 明明梁姣絮的脸上带着一抹平静,可沈微生却听到了哀怨的气息,她很生气吗? “我口渴了,你去给我沏一杯茶。”沈微生不耐烦的说着,身体莫名发沉,他一沾椅子就闭目养神起来。 看来她说过的话还真是被沈微生无视啊。 梁姣絮疲惫将双手绞在一起,即使累极却还是撑着散架般的身体去沏茶。 忽觉有一双冰微凉的手指覆在自己手上,梁姣絮回头望去,看见的是陆酌病态的容颜,她视线落在了沈微生的身上:“家主他和刺客打斗的时候从逸轩居的三层掉了下来,梁小娘快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梁姣絮沉默一下,上下打量着沈微生。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阖着双眼,时不时地哼着调子,这压根就不像是从三层掉下来该有的样子。 似乎知道梁姣絮在盯着自己看,沈微生的表情微动,掀唇道:“我有软猬甲,无碍。” 梁姣絮耸了耸肩看着陆酌:“他好得很呢。” 梁姣絮去外面烧热水,走在廊道的中央,手里掌着灯,漆黑一片的前路压的梁姣絮喘不上来气。 摇了摇手里空了的茶杯,梁姣絮记得因为天气寒冷,她备了很多茶水御寒,那茶足足有三四壶。 沈微生全都喝掉了吗? 灯烛掉在地上,火苗溅到了梁姣絮的指尖,一阵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沈微生是从三层楼掉下来的,就算有软猬甲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相反,沈微生太暴躁了,精力太足?! 用最快的速度折返回去,梁姣絮迈过门槛,脚下一虚,差点跌过去。 强行站直了身子,梁姣絮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前连死人都见过,还害怕救不回来沈微生这个渣渣吗? 不是总说坏人命长吗? 推开房门,梁姣絮抬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血珠,她直接走了过去,把手放在沈微生的脸上拍了拍,他的皮肤太冰了,甚至还在出汗。 沈微生单手把着梁姣絮的手腕,眼神凉薄地看着她:“没事,别碰我。” “不行,还是要检查的。”梁姣絮左右看了一眼,拼着力气将紫榆翘头案搬了过来,让沈微生平躺下来。 他现在安静地像个绵羊,甚至对于梁姣絮近身他都没有反驳的力气,任由梁姣絮宰割。 沈微生用尽全部的力气握了握拳,可在梁姣絮眼里他只是动了动手指:“就是有点肚子痛而已,不用看了。” “别动。”梁姣絮有点不悦,簇拥着沈微生的双臂,搓了搓手在他腹部进行叩诊,顺便问:“痛多久了?” 沈微生干脆放弃挣脱,颇为平静的说:“不知道,大约从昨天晚上吧。” 接着也不知道梁姣絮到底碰到那儿了,沈微生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 观察着沈微生的微妙表情,梁姣絮心头一紧。 持续性的腹痛,不剧烈的腹膜刺激征。 梁姣絮拿着针筒帮沈微生做了腹部穿刺。 眼见着原本空无一物的针管里充满了不凝固的血块。 这些反应不正是脾破裂的表现吗? “沈微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梁姣絮凑到他的耳边问。 没反应。 该死! 若不是因为平时她不待见沈微生,这一点小小的征兆她又怎么可能判断不出来。 虽然梁姣絮恨极眼前的这个男人,但是人命是谁也没有权利剥夺的。 梁姣絮动作颇为迅速脱去沈微生的衣物,用剪刀剪去缠绕在沈微生腰间的衣带,把裤腿剪开。 她双手交叠垂直按在沈微生的胸膛上,用力的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榻上的陆酌看到这一幕,更是挣扎着要起来,可身子却软的不行,嘴里喊着:“梁小娘…” 梁姣絮一直重复按压的动作,俯下身渡了一口气给他,头发凌乱,更多的是心慌。 “沈微生,你快醒过来!” “你这条贱命别死在我手里,我嫌脏!” 殿内的门被推开,是老太公和吴老妪。 “梁小娘使不得啊。”吴老妪看到这一幕惊的上前去阻拦。 第三十三章:沈微生,你振作点 梁姣絮耳边乱糟糟的,按压的过程中,她把自己来到沈府后所有的遭遇都想了一遍。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罪该万死,可梁姣絮也不知道是按的手麻了还是太累,她的心也跟着沉寂下来。 悲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出来。 吴老妪凑前探了探沈微生的呼吸,消失不见了,又看了看梁姣絮执着的捶着沈微圣的胸口:“梁小娘你冷静点。” “拉开她!”老太公沉着的说着,沧桑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冷意,他只当梁姣絮悲痛欲绝不肯松开沈微生。 吴老妪去拉梁姣絮,梁姣絮却发狂道:“别碰我!”说着,这才用那双熬的发红的眼睛看着她,宛如逼到绝境里的母狼。 吴老妪觉得梁姣絮可能得了失心疯。 老太公虚弱无力,险些从轮椅上摔下来,沈微生是他最宠爱的孙儿,所以一听说他大半夜闯入陵北院,也不知道所谓何事,这才赶过来看看。 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吴老妪随后去请了医官。 梁姣絮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划过,她快要没力气了,怎么办? “沈微生,你振作点。” 梁姣絮俯下身给他渡气。 没过多久,一位年轻的医官赶了过来,吴老妪在他的面前说:“我这就找人把梁小娘这个疯子拉下去…让你见笑了。” 可那位年轻医官脸上却带着惊奇的模样,虽然他的认知里没有这么一套救人的体系,却莫名的向往,讶异道:“她在给病人渡气。” “需要我帮助吗?“年轻医官凑过去问了一嘴。 老太公和吴老太妪更是目瞪口呆。 梁姣絮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得点了点头,退了下来后,却横空划破自己的手腕,血液的弧度溅起了一整片青石板。 因为梁姣絮是缩在角落里的,老太公和吴老妪以为她在调整情绪并未发现异常。 年轻医官按压的过程中,梁姣絮衣衫不整的攀爬过去,给沈微生打了正肾。 随着药液缓慢地推入,梁姣絮又拿着简易的血压器给沈微生测量脉搏。 接着梁姣絮亲自上阵又按压起来,一边的年轻医官却叫道:“有呼吸了,他活过来了。” 吴老妪猛地转过头去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微生起伏不定的胸膛,他痛苦的发出一声哀嚎。 梁姣絮体力彻底不支,挽着沈微生的身体躺在他的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湛蓝的天际,眼泪就像是打滑一般湿了眼角落在鬓角上。 她真的被逼疯了。 号啕大哭,声音震耳欲聋甚至直接传到了沈微生的耳朵里。 他虚弱的偏过头,看着梁姣絮放大的那张泪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笑了出来:“我死不掉的,还没折磨够你呢。” 沈微生抬手帮梁姣絮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心有莫名的发酸。 这个疯女人干嘛哭哭啼啼的,扫过梁姣絮手腕上的伤口,肯定是她又拿出来那些怪异的药品:“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你的怪异举动啊,丑女。” “闭嘴,你现在这个是脾脏破裂,我要给你做手术。” “你现在只是暂时救回来了。” “你还笑?!” 沈微生也觉得自己抽风了,身体状况都这般差了,莫名其妙和梁氏逗趣。 老太公簇拥过来,沈微生视线一转,颇为凝重:“祖父,孙儿险些殒命之事,还请你保密,我不想打草惊蛇,怕有心之人加以利用。” “至于梁姣絮…”沈微生咳嗽起来。 老太公脸上若有所思:“好了,赶紧闭嘴吧,我老骨头能把你媳妇怎么样?” 沈微生没把梁姣絮当媳妇,这么说他心里有点别扭,最终阖上双眼。 手术过程中很不顺利,梁姣絮拿着剃毛刀想要替沈微生备皮。 沈微生很抗拒,一双冰冷的双眸中带着十足的怒火,因为打了麻药,他丁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跟随着梁姣絮的视线望去。 弯盘里有很多黑漆漆的碎毛,明晃晃的落在沈微生的眼里,他抬起手要掐死梁姣絮。 羞辱! 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不尊重。 用仪器固定了沈微生破裂的受伤之处,有手术刀划破腹层,有血液迸溅在梁姣絮的脸上。 年轻医官给梁姣絮擦汗,却看到了鲜红的血液,脸色唰唰的变白了,随后踉跄倒地。 梁姣絮心里直骂娘,她真是谁也指望不上。 她就没见过晕血的大夫。 累,梁姣絮继续投入精力。 沈微生抬起手想要给梁姣絮擦去脸上的血迹。 手微微的蜷曲,还没触碰到,梁姣絮就大声训斥他:“别动。” 沈微生心里一紧,努力的瞪着双眸看着她,这么凶,还挺吓人的。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呆滞的表情,这才道:“我现在给你缝合,闭上眼睛保存体力。” 沈微生听话,麻药劲时好时坏的,他感觉有针线在勒着自己的皮肉,紧绷绷的,怪难受的。 而殿外,陵湘院的小妾朱氏也就是沈微生的小后妈,得到他来过的消息更是匆匆的赶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块温玉扬言要送送给梁姣絮,还没靠近殿内,就被吴老妪给拦住。 老太公谨慎的很,看到吴老妪和朱氏的交谈,知道要是拦住倒显得遮掩什么了:“何事如此吵闹?” 梁姣絮眉头紧蹙,赶紧清扫战场,那副狼狈的模样落在沈微生眼里却显得格外局促和匆忙。 麻药劲一过的沈微生,力气得到了释放,反手钳住梁姣絮的手腕,眼神凝重的看着她。 梁姣絮一怔,用另一只手收拾:“刺客的事情我不会外传,但是我哥哥呢?他和你同行,多少都会被牵连吧。” 沈微生还真是小看了梁氏兄妹的感情,脑子晕晕沉沉的他晃头:“梁谌安暂时应该没事,放心我不会做事不理的。” 挣开沈微生的手,梁姣絮换了个神色这才坦荡的走到外面。 朱氏?!梁姣絮见过她一面,自认为并没有得罪过她啊,如今她过来找事,也只能主动出击了。 朱氏前脚刚迈过门槛,迎面就撞上老太公她心情颇为不爽,解释道:“前几日听说微生的小媳妇照顾你老也是有心。我这儿有块暖玉,想送给她暖暖身子。只是这吴老妪就是不让进。” “既然姨娘有如此的好意,那我就收下暖玉。”梁姣絮出现及时制止她的咄咄逼人。 第三十四章:扰了家主的清幽 寒冷的白雪裹挟着渗透般的冷意沿着青石板吹到殿内,更有朱幔四处飘飞,飒飒的声音中带着凝重的气息。 朱氏那双极美的狐狸眼往屋内瞥去,十分不和善的笑了笑,抖了抖衣衫上的落雪,走到梁姣絮跟前打量着。 下作的东西竟然敢在陵北院顶风作案和野男人上.床。 朱氏作为沈微生的小后妈却只有一个女儿,资质平平,她自然要抓住机会,让沈微生在众人面前难堪。 最主要的是朱氏听说沈微生遇刺,想看看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刚才来的匆忙只觉得口渴难耐,不如让我进屋小坐一会儿也能和你聊聊天?” 梁姣絮脸色凝重的被朱氏推开,她看到屋里有男人的影子,脚上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掀开殿内的珠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终于抓住陵居院的把柄了,朱氏以为自己成功在此一举。 可看到的不过是穿回女装的陆酌,她发丝盖住乌发,柔弱的弯下身子,牵连着腿上的疼痛让她险些没站稳。 梁姣絮赶了过来,亏她反应及时,瞪着怒目训斥道:“让你进来侍奉我和家主,你竟敢如此怠慢,滚。” 陆酌手里端着铜盆,里面都是血水,让朱氏不免想起他们两个缠绵悱恻的样子。 这得是多劲爆啊。 不过沈微生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这个小妾吗? 真是邪了门。 沈微生听着梁姣絮粗鄙的语言,眉心蹙了蹙,接着梁姣絮就伏在沈微生的身边,她拽了拽自己的衣领露出圆滑的肩膀,这才媚着声音道:“家主,妾身不想扰了你的清幽,我们继续吧。” 抬手将梁姣絮拽进被子里,沈微生曲着身子从后面搂住梁姣絮,反手捞过她被发丝遮盖的小脸吻了过去。 沈微生的薄唇很凉,跟他的人一样,被他唇瓣摩擦,半晌才有了温度。 朱氏看到这一幕,那双极美的狐狸眼变得血红,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梁姣絮强颜欢笑的娇嗔了一声,那双黑漆漆的双眸中带着愠怒。 沈微生竟然不敢闯进梁姣絮牙关只敢在外面磨蹭。 最终罢了吻。 扬起被子将梁姣絮栓住进去,沈微生也钻了进去,脸色颇红,眼底带着满满地羞愧之意,更是在梁姣絮要爬起来的时候,按住了她的小脑袋问道:“那个管子和连接的袋子是什么鬼?” 沈微生的声音很低,完全就是一副吃了死苍蝇的模样。 “那个…”梁姣絮不知道他为什么扭捏:“感觉怎么样?” “聋了?我刚才说难受!”沈微生还尝试着用内力挣脱出那根破管子,可是疼的面目狰狞。 梁姣絮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都鼻子:“我是怕手术误伤了你的膀胱,插了导尿管,你这几天都不用上厕所了,方便你休养啊。” “有什么事情你该跟我说说,不能避讳,懂吗?否则闹出笑话是小,命根子歇菜是大啊。”梁姣絮苦口婆心的说。 沈微生黑着脸:“为何取不出?” 梁姣絮眼前是漆黑一片,蒙的更是喘不过气。 朱氏只觉得血脉喷张,这… 不是说沈微生重病,可是看着被子的高低起伏,说他威风凛凛都不为过。 甩了甩衣袖,朱氏颇为恶心的走了出去,冷眼看着吴老妪一眼,这才离开。 梁姣絮听到外面没动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吓唬沈微生:“你不会生拉硬拽了吧,里面有个气囊的。只有我能打开,你老实点。” “关你什么事?”沈微生恶狠狠的说着。 梁姣絮皱起眉头:“如此说来,你真的生拉硬拽了,你是傻子吗?且不说疼不疼,我看你是不想传宗接代了。” “我杀了你。”沈微生更是一阵暴怒恨不得现在就吃了梁姣絮。 从脖子红到耳垂,沈微生过于激烈反应,让梁姣絮噗嗤笑了一声。 “不许笑。”沈微生反驳一句。 梁姣絮凑近沈微生帮他盖好被子,叹了口气,垂下眸子:“你受伤这事,我一字未提,可朱氏怎么会来?看那模样像是来捉奸的。” “谁让你多嘴的。”沈微生颇为不悦的说着。 沈微生的脸色一度沉闷。 他或许猜到了是谁要自己死。 梁姣絮没说话,神色凝重:“虽然我说话不中听,但如果害你的人在咱们身边,那么刚才的朱氏可能是借着捉奸的幌子,查探你的病情,当然如果一举两得,陵居院的未来可就…” “如此就说明老太公这这也有安插的人。你小心些。” “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我们都不能提。”沈微生一再警告,黑漆漆的眸子里好像是参杂着冰冷。 而朱氏那边反而没了往日的冷静,回到陵湘院,她整个人都无语之极,看谁都不顺眼。 成败在此一举,要不是有那个该死的梁氏突然有迹可循的出来绊脚,这么周详的计划怎么可能出错? 莫非是那个病秧子想害死她们娘俩? 朱氏这个小后妈左右不是人,夹在中间格外憋气,想想自己的女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 房间内一度平静,沈微生也冷静下来,两人一起排除了不少的人。 陆酌受伤抢救的时候,来的人无非就是侍女,吴老妪。 至于侍女玉环,梁姣絮觉得顾鸾凝似乎不可能这般无脑,梁姣絮手里有她的自罪书,所以顾鸾凝不敢再这个节骨眼上使坏。 而吴老妪是老太公身边的人,虽然梁姣絮怀疑她,但碍于陵北院的面子,而且并没有证据,不敢轻举妄动,为今之计也能按兵不动。 沈微生看着她沉思的模样,这才忍不住问:“你在怀疑谁?” 梁姣絮抬起头看着沈微生,她冷笑连连,更是凌乱的低下头,像是很反感:“自然不是你的阿鸾。就算我和她关系不好,但最起码能明辨是非。” 可沈微生除了护着顾鸾凝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或许,沈微生知道这背后的人。 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沈微生还真是少见梁姣絮不撒泼的样子,可她语气里有怨怼,他是能听出来的。 第三十五章:她和他的过往 半晌,沈微生尝试着掀唇,他不会安慰人,尤其是一直都没有好印象的梁氏。 但是这种感觉让心头发紧,沈微生看着坐在身侧被烛光罩住侧脸的梁姣絮。 她的长相偏白,此时更是带着朦胧的美感,高挺的鼻梁带着通透的线条,垂着双目,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流光溢彩,竟带着一抹忧苦。 “你哥哥的事情…我不会做事不管的。”这是沈微生唯一能给的承诺。 “你说过了,我相信你。”梁姣絮笑着说。 刺杀之事到底是谁做的,沈微生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沈寒生是他的兄弟,纵使是心知肚明,因为愧对于他,有些事情,沈微生不想深究。 沈微生不会动沈寒生,但他背后的人却还是要查一查的,不知道这其中涉及到什么,他是怕弟弟被人给利用啊。 梁姣絮抬手捋了捋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又摸了摸发簪,将凌乱的衣裳整理的体面,这才站了起来。 沈微生眼前原本站着梁姣絮娇小的身体挡住了不少光源,而如今,她一退后。 沈微生只觉得眼前刺眼无比,抬手挡了挡,声音中带着不耐烦:“干什么呢。” “你先睡吧,我出去散散心。”梁姣絮平淡的回来一句,这才走了出去。 吴老妪一直在外面守着,刚才他们两个又闹了一出,她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更是没有好脸色。 见梁姣絮步履匆匆好像是要往老太公的房间去,吴老妪踩着台阶哒哒的跟在身后:“都这么晚了,梁小娘还是不要去打扰老太公了。” 好不容易抱住了老太公这尊大佛,不能因为做了沈微生都挡箭牌,就前功尽弃啊。 梁姣絮心里也没底,但是早点认错总归是对的。 老太公的房间里还亮着光,吴老妪在拦着她也没用。 梁姣絮带着那股执拗劲在吴老妪在挡她的时候,心平气和的说:“你为什么不让我看老太公?我是大夫,有责任进去查看老太公的病情,你按的是什么心?” 怀疑一直都在,而如今梁姣絮这般唬吴老妪,不过是找个理由进去认错。 吴老妪没拉住梁姣絮,她穿过屏风走了进去,老太公果然没睡,正在窗户边上修剪盆栽。 老太公瞥了一眼梁姣絮:“大晚上的在院子里闹嗡嗡的,吵着嚷着来见我,甚至连吴老妪都没放在眼里,你很大胆啊?” 梁姣絮跪在地上,黑漆漆的眸子里带着小白兔的乖顺,主动认错。 老太公讶然,花白的胡子都被气歪了,老大的小媳妇是榆木脑袋吗?怎么就不知道和夫君亲近亲近呢? 他倒想有阵东风赶紧把今晚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那样才好呢。 叹了一口气,老太公觉得错付了,脸色却依旧愠怒,拍了拍轮椅真是替梁姣絮着急啊。 梁姣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太公狠狠地掐了她一把,恨铁不成钢的说:“我陵北院好久没有发生这么顺心的事情了。” “老骨头今天开心啊。”老太公眉开眼笑。 开心?!不应该是糟心吗! 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说梁姣絮又故技重施用下三滥的手段,最过分的是当着‘婆婆’和‘祖父’的面前和沈微生上演活.春宫。 脸呢?简直是沈家之耻。 梁姣絮没听错,这老头子还是古代人吗?竟然这般开放?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跪着干什么?赶紧回去伺候老大啊,他现在是病号,你不能和他置气懂吗?” 梁姣絮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老太公横眉冷对。 梁姣絮狼狈的垂头,没精打采的。 “回去抱着老大睡去,我这儿可不收留你。”老太公精气神还挺足,半句话离不开他孙子。 梁姣絮被赶了出来,只能回去跟沈微生共处一室。 原主的悲痛似乎一直笼罩在梁姣絮的心中,就像是谜团一般,紧缩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梁姣絮摇了摇头,想要摒弃这些杂念,更想置身事外,可她做不到。 强迫着自己走进屋中,去勘察了一下沈微生的引流管,里面流出来不少血红色液体。 这是个大手术,在古代这个医疗卫生条件都得不到保证的环境下,防止伤口感染是很重要的。 沈微生睡的很深,掀开他的被子帮他消毒缝线的皮肤。 他眉心一蹙,俊美的脸上带着薄汗,衣襟湿透,掀唇轻啜,反手钳住梁姣絮的手腕,席卷而来的力道仿佛要将梁姣絮碾碎。 被拽着往沈微生身上凑,梁姣絮神色恍惚,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他再度发狂,梁姣絮心如死灰。 挣扎着沈微生的铁臂,却见他一脸悲痛的喊着:“阿鸾…不管用什么法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会叫你死的…” “不会的…” 梁姣絮觉得脑子很凌乱,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装置,很熟悉… “阿生我好好的呢。你睁开看看我!”梁姣絮哄他。 沈微生指骨泛冷,摇了摇头,更是冷汗津津的,如玉的面颊上瞬间惨白,就像是被扼住的脖颈,哭喊着:“是我没用…还要你背着我在火里找出口。” “你吸了太多的浓烟。嗓子哑了…” “你我不过和我一面之缘,且如此对我,我答应我会对你负责的。” “阿鸾…我对不起你…” 梁姣絮握着他冰凉的双手,看着沈微生沉浸在梦魇里,为什么她的心会这般隐隐不安。 好像沈微生经历这些也是她的回忆。 顾鸾凝曾经说过她救过沈微生一命,按照自己强烈的记忆冲击,这其中定有隐情。 梁姣絮帮沈微生擦掉脸上的汗水,低声安慰了他许久,这才趴在他身边睡了过去。 沈微生睡醒后,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股热络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 像是夏日的槐花味道。 视线往上挪,沈微生看到的却是梁姣絮的那双垂着目的羽睫,扑棱扑棱的,连她脸上的微细绒毛都摄入眼底。 沈微生顿住,他为什么要偷看梁氏睡觉? 他一定是疯了,沈微生扪心自问,梁氏到底有多卑劣,那日设计留下他过夜,他发了狠的忍着,用刀整整捅了自己十几下。 他未曾碰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笑的让梁谌安带来的锦衣卫去查看,却没想到梁氏早就没了守宫砂。 众人见沈微生伤的厉害,只觉得是他想要玷污梁姣絮,她挣扎着反抗,才连刺自己数十刀。 最后沈微生不得不娶了这么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回家。 沈微生恨的胸口直颤抖,可他没有力气,只能推开梁姣絮握住他的手心。 第三十六章:这颜色不错吧? 一阵激灵,梁姣絮猛地惊醒,撞到的却是沈微生掀起怒火的双眸,恨意充斥在他血红的眼底,就像是冬日冻住的铁棍一般,又冰又冷。 有脚步声自房门外传来,让梁姣絮抽回思绪,艰难地起身,她的身子如散架般的痛。 吴老妪带来的是洗漱的用品,身后簇拥着不少侍女,挽着个篮子,里面有各种干花瓣,那抹亮眼的色彩,足矣让梁姣絮无地自容。 “吴老妪。”梁姣絮行礼,老太公身边的人,她昨天已经顶撞过一次了,不可能这般没有眼力见。 “放下篮子,都下去吧。”吴老妪对身边的几个侍女说。 侍女纷纷退下。 吴老妪看着梁姣絮,这才说:“昨夜是老奴冒失了,可今日来是奉老太公的命令,给梁小娘沐浴的。” 梁姣絮确实浑身粘腻,可她不动声色的瞥了瞥榻上那位暴躁的狮子,便再也接不上话茬。 沈微生脸色不好,强忍着不发。 梁姣絮的心都悬在嗓子眼里。 一阵阵冷风袭来,梁姣絮头上的簪子被拿下,散落了一肩的青丝,吴老妪说:“让老奴为你脱衣。” 梁姣絮脸色羞红,赤着脚丫往屏风后跑去,嘴里推脱着:“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在这儿的是梁小娘的夫君,你躲什么?”还真如老太公所说,他们夫妻不合,吴老妪心中暗想。 既然老太公有撮合之意,作为下人,吴老妪也按照命令行事。 就是因为有沈微生在才要躲起来啊。 今早看他盯着自己的脸看,梁姣絮心中又是一紧,火中救他的人明明是原主,可沈微生那空白的眼神里,显然没有一丝光芒。 他认错了人,她爱错人! 隔着屏风木盆里的热水散发着氤氲白烟,里面更是洒了不少干花瓣,吴老妪只是在外面守着:“老太公的命令,看着梁小娘沐浴完毕后老奴才能走。” 沈微生半句话都没说,只是听着耳边流水的声音,余光中屏风上映照着的梁姣絮的身子,虽朦胧,却颇为清晰。 喉咙滑动,沈微生有点口渴,终于不耐烦的阖上双目。 祖父的到底被梁氏灌了什么迷魂汤! 水温太烫,梁姣絮憋屈的洗过之后,赶紧裹着里衣走了出来。 因为太急,梁姣絮乌发未擦,有水痕落了下来,沾染在衣襟之上。 老太公的做法还真是奇思妙想,不过尴尬的又不只是梁姣絮一人,她捏了捏手心,这才听见吴老妪说:“既然如此,那老奴这就回去禀报老太公。” 门被缓缓地关上。 沈微生满腔的怒火和疑问在睁开眼睛看着梁姣絮的时候噎在了喉咙里。 “狼狈的像个鬼!看着你我都嫌眼睛疼。”沈微生骂了一句,嘴硬的闭上嘴。 昨天夜里,沈微生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声音原本是极为清澈低媚的,在梦中有浓烟活生生的呛坏了她的嗓子。 而吴老妪那边已经把梁姣絮沐浴的事情禀报给了老太公。 老太公心里美滋滋的喝着小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这男人啊,看到出水芙蓉的小娘子,没有不眼馋的。何况还是久逢甘露的男人。” 吴老妪忐忑的应着:“老大他还不能动,在床上躺着养着。你这多此一举啊。” 老太公一副秒懂的模样,眼里散发着光芒,意味深长的说:“不不不,看看也是好的,早晚有憋坏他的时候。” “可,前一日。朱氏走后,已经有人传开了,梁小娘利用你讨老大欢心啊。”吴老妪扁扁嘴:“老大更不喜欢梁氏了。” 言外之意就是老太公你这是帮倒忙。 “梁氏如此讨喜,老大不喜欢吗?”这是个反问句,老太公见惯了孙儿温润和睦的样子,还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把他这么个温性子的人气.炸,这要不是爱,鬼都不信。 情之一字,绝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沈微生打了一个喷嚏,打破了殿内的安静。 梁姣絮靠在炭火旁边吹头发,发丝遮盖半张脸,露出她细白的脸颊,侧脸被光晕淡染,薄唇被热水物色出一抹樱桃的红色。 玲珑的锁骨隔着内衬若隐若现,如束的腰肢弯曲着。 她正在聚精会神的吹头发。 沈微生颇为烦躁的扫了一眼,漂亮吗? 梁姣絮就是一个丑八怪!就算他久逢甘露也对她提不上兴趣。 走神的沈微生突然撞上梁姣絮的眼睛,心头一紧,她问:“你想洗吗?如果难受我给你擦擦也可以。” 不过料定沈微生会拒绝,梁姣絮觉得自己有点嘴欠。 如果不是因为忽然出现的刺客,就凭原主和沈微生这样的深仇大恨,碰面都会避而远之吧。 冷笑一声,梁姣絮眼神迷茫,却听到沈微生轻微地点了点头。 从大火里被救出来的沈微生醒来发现就躺在乱葬冈,身上生了蠕虫。 从那之后他就有了洁癖。 自己造的孽,跪着也要干完。 平复下心情,梁姣絮帮沈微生洗了洗头发,拿着洗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沈微生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脸色如锅底灰般,带着无声的怨恨。 梁姣絮浑然不觉,揉了揉自己的腰,这才俯下身夹闭了导尿管:“最近几天进行盆底肌训练,你最好听话,要不然会有尿.失.禁的危险。” “闭嘴!”不知羞耻的女人,沈微生觉得梁姣絮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玷污他的耳朵。 缓缓地沈微生只觉得憋的难受,梁姣絮才正儿八经的帮他拔掉了尿管,像是故意恶心他似的,还特地让沈微生看了看自己的尿袋。 “这颜色不错吧?”梁姣絮逗他。 沈微生觉得耻辱,牵一发而动全身,疼痛让他彻底落败。 有暗卫破窗而入,身上的衣袂作响,待看清沈微生屋中还有个女人的时候,欲言又止。 沈微生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无碍。” 暗卫领命这才俯下身子汇报:“那伙刺客,正如首辅大人所料,不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是山匪。” “所以梁大人被绑票的真实性很高,不属于自导自演。” 梁姣絮瞥了一眼沈微生,看来他的怀疑始终没有打消,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哥哥。 沈微生就算需要锦衣卫的势力协同,但他们的关系依旧势同水火。 单看现在的形势,看来沈微生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梁姣絮不动声色的攥紧了衣袖。 沈微生抿了抿唇,最终也没说什么。 “既然如此,梁谌安如何救?”寂静的房间里,暗卫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三十七章:不敢…喝酒是壮胆 沈微生身子微微沉了下去,眸中带着一丝寒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山匪虽有些人逃走了,但中毒的人需要活命,你把一颗解药放在市面上,让他们去买。自然能查到。”葱白的指尖微勾,沈微生冷笑连连,脸上早已有了杀气,这才又道:“到时候再让他们带我们上山。和他们的老大交易。” “光是给他们解药引他们上钩可不行。”梁姣絮嘴角浮现出一抹凉薄的笑:“朝廷命官都敢劫的人,背后来头不小。” 梁姣絮黛眉微蹙,扬起头自顾自的说着:“找到会制解药的人不是难事。据我所知的毒药中,有一味药材是必须的。那就是钩吻草。” “垄断市面上所有的钩吻草。” 沈微生怔了怔,阴郁的看着她。 梁姣絮丝毫不怯场:“钩吻草在长江流域以南各地,我们这儿并不生长,一旦垄断必然一时半会都无法寻到。” “到时放出消息,让他们上门盗取,再一网打尽。” 趁你病,要你命! 这就是梁姣絮的决绝。 沈微生将视线落在了梁姣絮的身上,沉甸甸的心事最终将两人的对视打断。 遇上了梁谌安的事情,梁氏却这般为他涉险。 “照她说的做,但切勿败露身份,必要的时候以死谢罪。” 暗卫领命,消失在沉寂的午夜。 第七日,沈微生就可以下榻活动了。 有暗卫破窗而来:“首辅大人,刺客有动静了,没有你的命令,我们暂时还没有惊动他们。” “嗯,下去吧。”沈微生回。 梁姣絮自台阶处回来正好和暗卫擦肩而过,神色如常的端进来一碗素鸡汤。 汤碗微烫,梁姣絮手指微红,走到房内,汤汁已经散发出来浓郁的清香:“吃饭吧。” 梁姣絮没多问,看到暗卫心里已经了然,她在等沈微生的下文。 虽修养七天,但沈微生气色不错,此时正在喝汤,弯曲着身子,侧脸笼罩着黑沉,这才道:“我要走了。” 什么他要走?是因为哥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梁姣絮等了他半天,结果沈微生只是和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心中虽在胡乱猜测,梁姣絮却又掀唇反问:“什么时候。” “明天。”沈微生漠然的回。 屋内寂静地有些配不上素鸡浓郁的温馨味道,汤匙与汤碗之间相互碰撞,气氛很低。 梁姣絮夜不归宿。 她在院子里坐着,看着如华的月光,耳边却传来了老太公的咳嗽声音。 “怎么,不想留在我陵北院了?”声音中带着沧桑,微微的犯愁,老太公推着轮椅来到梁姣絮的身边。 朝中之事老太公已经多年不问,但老大遇刺之事,其中涉及梁谌安的那些琐碎问题,小媳妇还是胳膊肘往外拐,想着自家哥哥。 原来,老大在她心里分量也不是很重啊。 “心都飘出去的人,我老骨头可不留!也留不得。”这是给梁姣絮离开的机会,老太公垂着头,精明的双目里带着一抹混浊的光,叹了一口气:“都走吧,孩子是留不住的。” “我这里能保护的了你一时,保护不了一世…”老太公意味深长的说着。 梁姣絮身形一挪,装在杯子里的酒水带着涟漪的美感,她扬起头,嘴角轻泯:“好喝。” 搞半天这小媳妇是跑出来偷偷喝酒,老太公失算了,可出口成章,再也改变不了撵她走的事实。 “祖父,等我处理完一定会回来的,您可一定要提防身边的坏人。”她面色通红规矩的行了行礼,傻笑起来。 这个世界上坏人多的是,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不过小媳妇单纯的很,还主动和他这糟老头子说。 “你这孩子,心里装的东西多,吃苦难过的日子还多着呢。好好对待自己吧。”老太公跟梁姣絮讨了一口酒,闻了闻味道,这才道:“老了,连口酒都不能喝,哎!” 接着老太公摇着轮椅回去和吴老妪絮叨了好多遍。 梁姣絮浑身滚烫,睁着发肿的眼睛,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她这是在壮胆,现在正好是时机。 推开殿门引的屋内一片轰隆的声音,沈微生烛光下看书,闻声不悦蹙眉:“轻点!” 接着一股酒气迎面而来,梁姣絮身子前倾,两只手直接拍在了桌子上,弱鸡的跟老鼠一般,却凶着声音:“明天…我也…要去。” 沈微生微愣,盯着梁姣絮泛雾的双眸,嘴角抽动:“你在凶谁?” 这女人果真放荡,夜不归宿去喝酒,余光扫了一眼,沈微生看见她手里握着的酒酿,一把夺过:“酒在哪儿偷的?喝的跟烂泥似的,还敢跟我谈条件。” “不敢,喝酒是…壮胆!”颤颤巍巍的说完,梁姣絮红着脸问:“同不同意?” 呵,梁氏还有怕的时候? 沈微生查过梁姣絮,她曾经是瘦马,还多次高价买走,兜兜转转成了北信候的人。最后到了沈府。可以说是就像一个礼物一样被送来送去。 但梁谌安却喜欢的不得了,这也许就源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毕竟梁谌安也只是北信候的众多儿子之一。且不是正妻所生。 可沈微生却黑沉着脸:“想去就去呗,下次别喝酒了,害人害己。” 可那边的梁姣絮已经趴在地上睡过去了,并没有听见沈微生的声音。 酒后宿醉,梁姣絮脑子昏昏沉沉的脸上就被一件衣物罩住,怒目圆睁,耳畔传来的不过是沈微生的话:“穿上这个,跟我走。” 梁姣絮挣扎的坐了起来,抚了一把脸,忽然想起了晚上的事情… 虽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丑,但…沈微生答应了? 一路上坐着马车无话,只有热闹而嘈杂的声音不断的涌入耳畔,梁姣絮只能掀帘往外望去。 “别动。”沈微生寒声提醒,抓过她的手腕:“暗箭难防,就怕他们急功近利,在这儿动手。” 原来,沈微生怕死啊。 抽回自己的手,梁姣絮低着头,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抵达逸轩居。 来到逸轩居的三层,视野开阔,入目而望,琼楼玉宇之下,连行走的人群都变成了掌中之物,细微如尘。 第三十八章:影子和杀手 沈微生衣袖飘飞,抵在高楼上的手臂微曲,几次扫视后,倒是发觉了菜棚后的夹板处有开鞘的刀剑。 只是因为阳光直射下,在买菜人的发丝上有光影而被发觉,而这群人似乎还没注意到沈微生锐利的视线。 仿佛滴水穿石。 梁姣絮看着逸轩居的陈设和其中出入消费的权臣,不光是北信候府有自己的杀手团队,就连沈微生也有情报网。 在盛京,天子脚下,势力都尚且如此,何况是宫中,想想应该更加错综复杂。 没有一个影子是可以不去救主子的,更可况曾经的两个杀手,如今已经成为了兄妹,手足之情,梁姣絮没齿难忘。 梁姣絮将视线放远,也注意到三层下的刺客,眼神一晃,沈微生已经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她,似乎懂得她的心思,轻蔑的说着:“着急吗?可惜他们只会在天黑之后动手。” 梁姣絮目不斜视的看着他,发丝飞舞,露出她如玉的脸颊,清秀出尘,美的不像个女孩子。 也许,沈微生答应保住哥哥的小命已经是万幸,可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还是让梁姣絮心头一缩。 亲人对原主来说不过是弹指间死在剑下的亡魂,可唯一救赎她的沈微生,还是对她弃之敝履。 难道作为杀手的原主,就当真要摒弃情爱吗? 沈微生的决绝似乎在梁姣絮的心里落下了裂隙,如果今天刺客杀的是顾鸾凝,他还会这般稳如泰山的捧着清茶喝吗? 估计沈微生都不用在这里和那些山匪周旋,直接放火烧山了。 胡思乱想后,梁姣絮将清茶闷完,一直等到夜深人静。 耳边伴随着落雪和脚印吱吱的声音,更有树叶沙沙作响,那群刺客终于按耐不住走进了逸轩居。 逸轩居里没有任何的客人,全都是沈微生安排的暗卫,梁姣絮看着三层下的刺客的影子,他迈着步子直到在屋檐下消失。 逸轩居的门已经打开,只要有人进来寻药,就是那日的刺客。 穿成小二衣物的暗卫压着腰间的刀剑,端着饭菜走了过去。 逼近之下,刺客似乎发现端倪,拔出刀剑抹了暗卫的脖子。 而后所有暗卫乌泱泱的一片涌了出来,刺客在接招中疯狂破窗而逃,玻璃碎片扎在了他的小腹上,疼痛让他大声的叫了出来。 蹙了蹙眉,沈微生径直往楼下走去:“追过去看看。” 梁姣絮跟在他的身后,匆匆而去。 踩在死掉地刺客的尸体上,梁姣絮没走稳,险些跌倒,看着那一颗颗死不瞑目的血红眼珠和一张张狰狞的脸,她心头一紧,这才快着步子走出逸轩居外。 街道上无人,月光带着森白照在沈微生的身上,他的视线一落,看见了苟延残喘的刺客。 两人对视,暗卫已经顺着血迹跟了过去,正要擒拿。 刺客齿唇之间带着一抹麻木,这才大喊起来:“快撤,有陷阱。” 这一声,引得树叶沙沙作响,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受伤的刺客已经顺着街道的尽头跑了过去。 梁姣絮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还没等到沈微生发号施令,这才寒声道:“追!” 暗卫跃上房梁,梁姣絮耳边不过是哒哒的声音,悦耳清鸣,一些被追赶上来的刺客死在暗卫的剑下,发出凌厉的惨叫声。 眼看着天亮,这场战斗还在继续。 局势在顷刻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为那群刺客在日出之前钻入了难民区,那里大部分人的生活条件并不好,多少都受了重伤。 一来是刺客混入其中并不好察觉,二来这里有施粥的当地员外,更有各种良家平民。 一旦动手必定会误伤这些人。 开办粥棚的是张太宰的孙女张毓庭,还有几个富甲商户的家中闺秀和首辅之妻顾鸾凝。 一个受伤的刺客装作病入膏肓的老人倒在顾鸾凝的身边,余光中是追赶而来的暗卫,他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才缓缓地闭上眼睛。 剩下的刺客还不足二十人,在难民区躲避追杀,本以为沈微生会念及这些良民,却没想到他直接让暗卫围住了这里。 顿时有不少良民惊慌的声音传来了过来,带着无数的愤懑和气怒。 沈微生浑然无动于衷。 站在原地,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浑身带着地狱般的冷,语气更是阴郁:“是否能带我们去拜访一下你们的老大,毕竟我的小舅子真的在贵府叨扰太久了。” 字字珠玑,带着迫人的压力,沈微生看着隐藏在难民之中的刺客。 顾鸾凝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扬起头去看前面的凝重的场面,竟然看到了沈微生,这才喊道:“阿生…” 刀剑无眼,带着震慑的光芒,划破暗沉地天际,接着沈微生还没来的及回头,就听见了顾鸾凝的尖叫声。 “不要管我,阿生快走。”顾鸾凝手足冰凉,脖子更是一阵痉挛。 她虽这么说!视线一转,看到沈微生身侧,扮成男人的梁姣絮。 痛苦,压抑,愤懑,都顺着眼角的泪水留了出来。 她不想死啊。 还是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琴瑟和鸣的模样,而自己已非完璧之身! 远处的苏晚誓死护在顾鸾凝身侧,虽能杀出千万条血路,但看到她被挟持,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刺客似乎看出了名堂,知晓钩吻草已经取不到了。退而求其次的说着:“用解药换取这个女人的小命,对沈首辅来说并不难吧?除非你的心是寒冰做的,根本不想让她活着!” 对无关紧要的人,沈微生自然不会多看一眼,可挟持的人却是阿鸾,大火里的愧疚从心底蔓延流淌,越来越沉重。 这次,沈微生无法冷静,显然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眼中寒芒更甚,沈微生迈着步子往前走去,衣袂上却压住一道温热的力道,梁姣絮拉着他,摇了摇头。 反手一甩,沈微生毫不留情的将背影对着她,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以及摄入耳畔的难民惊恐声:“把解药给他们。” 这解药原本是想用来换梁谌安的命,但现下没有任何选择。 第三十九章:若我死了,和离书烧给我 阿鸾的命对沈微生来说,很重要。 刺客手中的剑抵在顾鸾凝的雪白的脖颈上,眸中带着狠绝,接过解药,并没有立即服下,只是甩给后面的小弟让其试药。 小弟吞服后发紫的嘴唇渐渐好转,气脉顺畅。 梁姣絮陷入了深渊之中,脚下软绵绵地,他当真这般无情吗? 沈微生对她的承诺终究抵不过他的阿鸾啊。 “你食言了。”梁姣絮嘴唇凝重还没说完。 眼前刺客的刀剑就要落在顾鸾凝的身上,他们打算灭口。 “你害死我们那么多兄弟!就用这个女人的命还吧!” “我杀了她!” 强劲的力道之下,眼看着顾鸾凝就要成为剑下亡魂,梁姣絮抬手抵住,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流淌,最终染透了袖口。 心口微动,沈微生看着她,眸中再起波澜。 梁姣絮偏过头,竟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能让沈微生眼神中带着流光溢彩的人儿,该是他的阿鸾,而梁姣絮只是活在烂泥里的那个女杀手。 梁谌安是为了救梁姣絮离开浣衣房才和沈微生合作,也许还会有其他人救梁谌安,但梁姣絮受人恩惠,不得不还。 况且,梁谌安对原主是真心的。 梁姣絮不敢再放过这样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 “这毒我能解,况且杀了她,从此苍木山再无安宁。”声音决绝,疼痛让梁姣絮更加清醒:“因为,此人定会去复仇。” 梁氏还真是了解他,两人对视,沈微生坦坦荡荡,并未有过一丝愧疚。 很好! 沈微生一直都是沈微生,不管梁姣絮做什么,都是这副冷清的表情。 刺客眼神微闪,似乎有所撼动,但他们是不可能去相信一个毛头小子的。 沈微生只觉得眼前光芒微闪,流目深深地注视着梁姣絮。 她反手拔掉簪子,一头青丝迎着微薄的风速迅速散开落在肩膀上。 最终遮住梁姣絮的脸颊,只有那双湿润的眸子,似讥似诮的说:“我也是个女人。会医术,陪玩陪睡,带回你们那里,怎么都划算。” 眼看刺客架在顾鸾凝脖颈上的剑鞘微动,暗卫猛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出了身处险境的顾鸾凝。 梁姣絮的身子被刺客带着向前倾去,剑架在她的脖颈,掀唇,声音透着疏离:“沈微生,你不知如何作出选择。我替你选择,如果我死了,你就把和离书烧给我,大家各自安好,两不相欠。” 噼里啪啦—— 无数支箭矢飞奔在布满黑尘的天际,更是拉开了梁姣絮和沈微生的距离。 刺客带着梁姣絮很快消失的大众视野中。 服下解药的刺客猛地伏在地上,嘴里呜咽的呐喊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微生,最终七窍流血而死。 沈微生眸中竟涌起一丝怒意:“追!” 苏晚已经护住顾鸾凝,沈微生看见却只是淡然一笑:“你救阿鸾一命,赏!” 苏晚却看不清事由,婉拒道:“若非梁小娘…” 喉头微微滑动,沈微生脸色并不是很好:“阿鸾和我回逸轩居吧,这里暂时还不安全。” 握着阿鸾的手心,沈微生满脑子都是梁姣絮的声音。 “若是我死了,把和离书烧给我!” “我们各自安好,互不相欠!” 可是,当初是梁姣絮费尽心机和自己扯上关系的! 这份夫妻之情,是她用卑劣手段得到的! 沈微生心乱如麻,竟有不舍。 —— 存活下来的二十余个刺客扛着梁姣絮出生入死般的逃跑。 沁雪的冰凉落了下来,絮絮地雪花跟绒毛一般垂在梁姣絮的头顶,最终滑过留有温存的侧脸。 垂着头,梁姣絮神色中带着一抹苍凉,看着那覆盖厚雪的陆地,踩过粗俗不堪的脚印。 奔跑过程中,梁姣絮整个人像个小鱼干似的被颠来颠去,几乎要把食物吐出来。 朦胧的视野中,耳边似乎想起沈微生那张无动于衷的脸色。 无情无义! 不知道拐了多久,身边的枯黄的树叶已经变得银装素裹,几个负伤的刺客再也跑不动了,将目光盯上了远处的寺庙。 跃上溪流,顺着破败寺庙而去,推开落灰的庙门,梁姣絮被放了下来,坐在铺团上。 耳边不过是刺客痛苦的低吟声,庙里充满了血腥气息。 “大哥,我不想死!” ”解药呢?我要吃…” 一个胸口中箭地刺客伏在角落里,脸上带着苍白,嘴角更是紫绀,血液更是汨汨的流着,染湿衣襟。 刺客压下心头的恐惧,手指紧握,似乎要拔出箭来。 “想死的话,你可以这么做。”梁姣絮凉薄的语气颇为突兀。 她已经来到刺客的身边,拿出填塞的纱布抵在箭端,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手法。 最终,梁姣絮取出沾染血迹的箭尖,同时用纱布填塞了伤口,止住了血。 给刺客处理完伤口,梁姣絮躺在草席子上装睡。 安顿好的刺客,在寺庙内升起了篝火,明灿灿的光芒似乎有感染力,一下子就让潮湿的寺庙变得温暖起来。 火苗在空气中跳跃,相互交织,照着刺客头目那张清澈动人的侧脸。 何嘉煜咬着一根枯黄的杂草,盘腿坐在一边,冷着声音:“钱子呢?不是让他断后吗?没回来?” “那我派几个兄弟去找找?”一个方脸的男人看起来就憨憨地,险些要站起来去寻找。 “呵!”吐了吐嘴里的杂草,感受着一片苦涩的甘甜,何嘉煜这才道:“姓沈的给的解药还有吗?” 他声势恢宏,甩了甩衣袖,就有不少兄弟将解药奉上,从草席下抓来一个活耗子,喂了下去。 耗子和想象中的一般,没气了。 “沈狗诓咱们?” “该死的!狗娘养的玩意!” 众人嘴里虽然骂骂咧咧的,心里却是一阵砭骨,索性老大英明,不然这解药就是毒药,他们一个也活不成。 “都闭嘴,咱们不是有现成的女人吗?怕什么?”何嘉煜将目光放在草席上睡的正香甜的梁姣絮。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不过沈微生都已经这般伤了她的心,上了土匪窝,她的清白就算保住了,回去也是被人诟病。 “稍作休息,三日后上山。”握着一把剑,何嘉煜出去透口气,却让寺庙门口的守卫看管着梁姣絮。 一直装睡的梁姣絮握紧了拳头,手骨泛冷,面色被篝火罩的似乎带着晃晕。 舒了一口气,听着脚步声就在门外,梁姣絮睁开了眼睛。 回忆着追赶刺客时的情景… 第四十章:敢动哥哥,要你命 “我会当做人质被他们抓走,到时候再沿途留下记号。”从逸轩居走出来的梁姣絮看着沈微生阴晴不定的脸色,为了救哥哥,她想都没想就作出了这个决定。 而当时的沈微生也是留给她一个背影,衣襟在怅然若失的黑夜中四处飘飞,传入梁姣絮耳畔的是他那句:“我定会保你无恙!” 他心狠到让她当靶子,不用任何语言,嫌弃的意味就已经蔓延出来。 梁姣絮孤注一掷,根本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只是为了救出哥哥。 换句话来说,不管顾鸾凝会不会被挟持,梁姣絮都会跟着这群山匪。 可沈微生的态度却让梁姣絮寒了心。 一夜无眠,直到梁姣絮身子被摇醒,何嘉煜的兄弟们搜了搜她的身,确定无误后,给梁姣絮带上黑布,才赶往苍木山。 耳边传来的不过是鹰群飞翔的嘶鸣声,滴滴答答的落雪融化的声音。 眼前一片漆黑,梁姣絮半晌才感觉脸颊生疼,抬手一抹,竟然有血迹。 看来,有鹰群出没,阳光充足,且树林茂密的地方,就是隐藏在森林中,苍木山的最终位置。 梁姣絮故意摔了一跤,将颈部的衣扣扯了下来,放在落雪里。 额头磕破渗出血珠,梁姣絮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落在何嘉煜的视线里,他竟然折返回来,蹲在她的身侧:“你没事吧?” 梁姣絮苦笑,嘴角都裂开了,有血液渗出:“我有点口渴。” 拿过水袋,撬开梁姣絮的唇部,灌了下去,何嘉煜捏着梁姣絮的下颌:“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梁姣絮惨兮兮的笑了笑:“不敢。” 因为走的匆忙,何嘉煜并没有清除雪地里的血迹。 只要沈微生带着驯养有素的野犬,遁寻着梁姣絮的气味,自然能找到苍木山。 进入苍木山已经是夕阳落下,山北面有悬崖峭壁,更有藤蔓缠绕在其中,梁姣絮被带到了处置堂。 待视野清明后,身后反而传过来何嘉煜的声音:“这里的伤员,还要拜托梁小姐处理。” 堂中的每一个草席上,躺着的都是残疾人,血肉模糊,声音嘶吼,痛不欲生。 梁姣絮眼神微动,这才拿着纱布处理起来,清创缝合包扎,最简单的处理,可一下子遇上这么多的伤患,她显得有些吃力。 何嘉煜负手而立,神色凝重,含在一块甘草:“梁小姐是聪明人,想想也该知道,我们不过是负隅一地的山匪,是受人之托,只要一人性命,绝不滥杀无辜。” 看来,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沈微生的命,哥哥只是被牵扯进来的。 所以,哥哥应该还活着,暂时无性命之忧。 “如果梁小姐能置身事外,苍木山可以给你一个安身之所,姓沈的对你如此决绝,你又何必流连忘返呢?” “替我给你们上家转达一句,他想要沈微生的命我不拦着,但是敢动我哥哥,我要了他的命。”眼仁一缩,威胁的意味极重,梁姣絮这才看着何嘉煜:“拜托带我去看看牢里的哥哥,他需要我替他疗伤!” 哥哥虽活着,但遭受了不少皮肉之苦,这是梁姣絮从何嘉煜内心听出来的。 将梁姣絮被关进大牢里,派人盯着,何嘉煜把梁姣絮选择梁谌安的事情告诉了山主。 何嘉煜鼻观眼,眼观心,思索后的山主只是预判了沈微生一定会在这几天攻上山来,让他们做好准备。 人不可貌相,沈微生的坏心眼才多呢?为了一个小妾攻打苍木山,这怎么可能。 牢中。 梁谌安被沉重的铁链捆绑限制自由,衣衫褴褛的坐在石窖上。 几天前,他意气风发,而如今却满脸胡茬,颓废至极。 牢门被打开,有阳光摄入,梁姣絮被推到了梁谌安的胸膛上。 梁谌安的胸膛硬如磐石,硌的梁姣絮脸颊生疼,抬起头,他们兄妹俩视线相撞。 梁谌安脸上的强硬褪去,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手腕上的铁链被沉重的抬起,梁谌安在查看梁姣絮的伤势,望眼欲穿,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梁谌安确定她无伤后,这才吐了一口浊气。 梁姣絮眼眶发紧,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哥哥的手背上。 梁谌安轻柔地为梁姣絮擦去眼角的泪水,看着她额头上破溃的伤口,泪水把她灰突突的脸都冲刷出一道白印。 怔怔地笑了笑,梁谌安气若悬河的说:“如果我还能出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让沈微生爱上你,不然他的女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现下的局面,梁姣絮只是不想让家人受到磨难,至于沈微生怎样想她,两人是否相爱,她强求不来,也不稀罕。 扶着哥哥躺下休息,梁姣絮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他的伤势,鞭子抽过的皮肤有些已经结痂,衣服都被打烂了。 梁姣絮刚要掀开哥哥的衣物,就被他制止,随后摇了摇头:“这贼山人多眼杂,阿絮已经深陷匪窝,如此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些声誉对于一个杀手来说,重要吗?”梁姣絮笑着说。 梁谌安垂下头,在没反驳她处理伤口的举动。 他这个妹妹以前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如今这般平静,梁谌安这颗心都在打颤,生怕她作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其实这些往事,梁姣絮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加上她救梁谌安心切。 原主可以说是被梁谌安一手栽培出来的。 梁姣絮模糊的记得当时他们两人一起去刺杀一个富商,他们克扣百姓,伤人无数。 走的仓促,梁谌安让原主去清理血迹。 刀尖上舔血,不到十六岁的原主孤身一人前去,却被官府通缉,身中数箭,满世界的逃命,是沈微生无意间救下了她。 无微不至的照顾,明明是陌生人,却让原主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温暖。 第二天,原主不告而别,而是回去和梁谌安大吵了一架。 最终,原主想明白了,只有不断的杀人,才能活着,她还想在见一次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没有命怎么能行呢? 第四十一章:放火烧山 吃了梁姣絮给的消炎药,梁谌安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眼圈污黑,嘴角苍白,索性是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在化脓。 在牢里找了个角落,梁姣絮抱着膝盖,看着束缚他们的铁栏杆。 是时候该想办法和沈微生里应外合逃离这里。 当然,也要带上哥哥。 次日,何嘉煜果然来找了自己。 他脸色发沉,负手而立,打开牢门:“处置堂的兄弟们出了事,你跟我来一趟。” 梁姣絮垂着双目,似乎早有预料,要解毒,需要用钩吻草,但这其中的量,只有自己能把握。 “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做,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梁姣絮不是傻子,看出了他的敌意。 何嘉煜意识到自己失态,这才道:“对不起。” “带我去吧。”简明扼要,梁姣絮迈着步子往外走去,沿路上又勘察了一下这苍木山的位置。 处置堂内,哀嚎遍野到处都是捂着腹部到处打滚的男人们,有些撞破了头皮,血液汨汨的流着。 愚蠢,这群没有常识的山匪,以为梁姣絮使诈,将仅剩下的钩吻草整片给这群伤者服下了。 “你们这样做,只会是肝肠寸断的下场!”冷嗤一声,梁姣絮心里却想着对策。 何嘉煜似乎也看出不对劲了,愧疚的垂下头,他是好心,却没想到酿成这样的大错。 梁姣絮瞥了他一眼,才开始着手处理伤病员,用催吐的方式,缓解症状。 稍微记住了这周围的重要标志物,心都好像要跳出来,梁姣絮清洁了双手,这才站在山角透气。 看着九天的雄鹰飞翔而过,梁姣絮将信纸塞在肥美的肉片上,让其捎走。 只要沈微生将这群鹰群射杀,抛开其腹部,就能看到自己传递给他的信息。 这苍木山的构造是易守难攻,有地理优势,但山上人员伤亡惨重,经受不住打击。 梁姣絮猜沈微生会玩人海战术,只要他能凑齐五百多人精锐,现在攻打苍木山,也非难事。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送梁小姐回去吧。”何嘉煜赶来颇为客气的说。 梁姣絮抿唇而笑,乌发盖住因为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跟在后面。 这群山匪很警惕,绝不会让梁姣絮独处,生怕她会反水。 很快,苍木山瞭望台那边的一个小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睚眦目裂,更是喘着粗气:“姓沈的…攻上苍木山了!” 何嘉煜猛地抬起头,厉声道:“防守!赶紧召集弟兄们,给我上。” 男人吓得脸色苍白,咽了口吐沫:“沈狗,不知道从哪里凑来了五百号人!上来就一顿猛烈攻击,我们伤亡惨重,溃不成军。” “他甚至放火烧山!说是让我们放了梁姣絮!”男人哽咽的说着。 轰隆—— 苍木山的天际上带着爆.炸的蘑菇云,席卷着可怕的爆发力,以肉眼可见的将黑烟蔓延出去。 何嘉煜脸色刷白,山主明明提醒过自己,让他不要小瞧了沈微生,更让他做好准备。 可他狂妄自大,果真误了事。 不过沈微生既然已经攻上了山,那就按照山主的意思,拿着梁姣絮这个筹码和他谈一谈。 瞭望台已经狼藉一片,换上了沈微生的人,他联合着官兵肆无忌惮的打了上来。 远处更是充满了号角的声音,尤为浩荡。 “老大,现在怎么办?” “要不我们把那娘们放了吧!” “山上的兄弟们快要顶不住了!” 耳边传来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让何嘉煜心乱如麻。 看来还真被山主说中了,沈微生怒发冲冠,放火烧山了。 放肆一笑,何嘉煜反手将梁姣絮扛着肩膀上,他要和沈微生谈判。 梁姣絮给沈微生传递的消息只是粗略位置,苍木山易守难攻,所以不难想到沈微生会用人海战术,可他怎会这般迅猛的攻了上来? 一切都过于巧合了! 这绝对不仅仅是巧合…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苍木山上有奸细。 梁姣絮不可置信。 思索间,何嘉煜的不屑的朝远处的官兵喊了起来:“沈微生,我们能否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沈微生上前,还是那件白衣,唯一有瑕疵的就是衣角上沾染了血迹。 沈微生视线落在梁姣絮身上,她瘦了!可眼神还是那般决绝,似乎在生他的气。 沈微生没说话。 匕首架在梁姣絮的脖颈上,何嘉煜始终在观察着沈微生的微表情,他道:“只要你自断一臂,那我们不光放了她,还把梁谌安还给你,沈首辅觉得如何?” “自寻死路的是你们,你有什么资本给我谈条件。”一如既往的平静,沈微生语气凉薄。 他没打算自断一臂,这个女人还没重要到,让他失去理智。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之前是她自以为是了,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情谊,相反以身涉险,倒是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过,这都是她的胡乱猜度罢了,沈微生一向嫉恶如仇,山匪作恶多端,联合官府将其铲除,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些举动,貌似每一点都和梁姣絮没关系。 很矛盾的情感,抉择就在一瞬间。 匕首抬起,锋利的刀刃径直刺穿梁姣絮的肩膀,有血液迸溅而起,落在了她苍白的脸上。 这一下,钻心刺骨。 梁姣絮咬破嘴角含着血,却没表现出任何的痛苦。 这个时候,她不能动摇沈微生的心。 “我们山匪最不怕的就是鱼死网破,顾首辅还是乖乖听话,要不然拉上几个人作陪,我等也是颇为畅快的。” 风飒飒的吹着,让血腥味传开,何嘉煜携带着梁姣絮被逼到了苍木山的一处断崖边。 死亡,近在咫尺。 梁姣絮却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远处的沈微生。 神态自若,超凡脱俗,沈微生嘴角似乎噙着笑,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梁氏,我们夫妻一场,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是仁至义尽。你且自我了断。梁谌安我救,山匪我杀。你不会含冤而死。” 梁姣絮竟觉得这句话有些悲哀,她还是选择相信沈微生一次,用力的嘶吼一声,她拔出肩膀上的匕首,挣脱了何嘉煜的掌控,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手上一片黏拧,纵身一跃。 “沈微生,我信你。”梁姣絮空灵的声音在峭壁附近响起。 第四十二章:没有多余被子 身子径直坠下冰冷的湖泊里,巨大的气流压过梁姣絮的头顶,让她呛咳起来。 断崖上的何嘉煜被俘,沈微生一跃而下,身边侍卫纷纷大喊起来。 不过这些声音沈微生已经听不清了,潜水,他在水底拼了命的找梁姣絮的影子。 直到眼前晃过一片鲜红的血水,视野中,梁姣絮浮在水中,嘴里还在吐泡泡。 这女人这么能,都不会水吗? 四处看了看,沈微生在心里抱怨,却反手一捞。 两人相互贴近,水底折射出的阳光照射在梁姣絮的脸上,有光影斑驳着。 捏住梁姣絮的下颌,沈微生帮她渡气。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自然而然的接受和攫取。 梁姣絮乖的像个孩子。 而沈微生也攻破了她的牙关,情不能自已的咬破了她的舌尖。 梁姣絮蹙眉,再也来不及想什么,已经抵不住身上一阵阵的剧痛,陷入昏迷当中。 —— 梁姣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处在一处简陋的房屋内,额头上的伤和肩头上的血窟窿已经被人给处理过了。 有一双手握住了梁姣絮,让她感觉到很温暖,很安心。 动了动自己的肩膀还是很疼,梁姣絮抬头瞧去。 沈微生还在沉睡中,脸上带着稚气,因为太疲惫,竟然还有鼾声。 再想想他发怒的样子,这鲜明的对比,梁姣絮没忍住,笑了。 疼! 牵一动而发,梁姣絮肩膀上的窟窿被挣了一下。 也许是自己发昏了? 沈微生怎么可能守在自己身边,梁姣絮摇了摇头,最终泄了一口气。 抽了抽自己的手,感受到的不过是筋骨分离的痛。 梁姣絮呲牙咧嘴,却不敢大声叫出来。 万一把瘟神吵醒了呢? 沈微生的手指微松,即便梁姣絮强忍着,却还是把他吵醒了。 抬手抚了一把梁姣絮的唇,沈微生感受着摩擦的热感,视线一转,落在了她的额头,已经结痂了。 “这次,你做的很好。” “至于你哥哥他在隔壁养伤。” “过几日,你身体无恙,便送你回府。” 沈微生寡言少语,却看着梁姣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真是奇迹。 梁姣絮抬头看着他,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她知道被人误会的感受,嘴巴一张一合的,想要跟沈微生道歉。 因为心里有戒备,沈微生以为梁姣絮要提及关于和离的事情,脸色颇为难看:“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沈微生给她盖上了被子。 梁姣絮受宠若惊。 撑着身子躺下来,梁姣絮却盯着沈微生看。 他不走吗? 不是说让自己休息? 沈微生凉薄的气息迎面而来,裹挟着他身上清凉的味道。 接着沈微生挤上了榻,梁姣絮不敢动弹,身子就更鸡毛掸子似的僵硬起来,让她浑身难受。 侧过身子躺下,脖颈却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沈微生的衣袖搭在了她的耳廓上,涩涩发痒。 忽然想起沈微生之前抡自己巴掌的瞬间眼底似乎有惊云略过,甚是恐怖。 梁姣絮不敢动,沈微生一直喜欢胡乱猜度,到时候他又该言辞粗鄙的折腾自己了。 梁姣絮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沈微生支着床头,她的每个小动作都落在自己的眼里。 她就像个小丑一般,无处遁形。 沈微生却觉得没必要,相反一股烦躁的情绪压在心底,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抬手揽过梁姣絮的身子,沈微生才知道她在颤抖,是伤口又痛了吗? 沈微生的视线如冰川般落在梁姣絮的脸上,轻微地抵着她的下颌,抬起,迷惑的反问:“你就这么想拿和离书离开沈家?你和梁谌安不清不楚的,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这话让梁姣絮眼睛瞪圆,沈微生这是那根弦搭错了? 这消息五雷轰顶,梁姣絮觉得自己被烧焦了。 他对自己有所改观了? 梁姣絮心砰砰直跳。 “疼,你先放开我。”语气趋于平稳,梁姣絮挪开了视线,心里抱怨着。 沈微生神色晦暗,抿唇不语,像是被抓到了什么错处。 “呵,我的意思是你以入了族谱,是我沈家的人,这其中牵扯多方势力和家族。所以和离书我无法给你。” 意思就是也只有沈家暂时能要她这么个不知道捡点的女人。 让梁姣絮有点自知自明。 梁姣絮躺下看着沈微生的侧脸,他貌似很喜欢吓唬人,虽然他有的时候的确很吓人,但现在也太幼稚了吧。 和离书的事情他不提,梁姣絮都忘了。 “那我且再等等,你快些就好。”慵懒的说完,梁姣絮才闭目养神。 沈微生吃了哑巴亏,脸色被气的涨红,他都没着急把梁氏这个丑女赶走,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怅然若失的垂着头,沈微生越想越气,推了一把梁姣絮的后背,却又怕误伤到,手指都在打颤。 “我累了,你给我滚到别处睡。”沈微生气急败坏的说。 梁姣絮无语极了,全身疼的要命,这才撑着身子把被子掀开,捂着肩膀要下去。 只是期待沈微生这家伙别在折腾她了。 “没有多余被子啊。”沈微生裹着被子恶狠狠的说。 一双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冷不丁握住了梁姣絮的手腕。 梁姣絮回头看着裹着被子的沈微生,像个吉娃娃,视线一转,看着他的手还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是在留她吗? 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梁姣絮无语极了,这才道:“那就凑合凑合吧。” 梁姣絮躺下来的时候,沈微生才知道她身上是真的很凉,他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都觉得冷。 两人同榻而眠,交颈而卧,大眼瞪着小眼看着彼此。 呼吸时而清晰,时而急促。 梁姣絮忽然回想起自己刚来那会儿,沈微生连碰自己衣裳一下都要洗手,而现在想都不敢想。 看着沈微生阴晴不定的脸色,梁姣絮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是你在水里救的我吗?”梁姣絮绞尽脑汁的想着,却也只是一片零碎的记忆,根本拼凑不起来。 该不会是梦吧? 可是感觉好真实啊。 沈微生没回答,看样子是睡着了。 第四十三章:你,是不是过分了! 渐渐地,梁姣絮放下戒备心睡了过去。 沈微生睁开双目,在黑夜中摸索着下床,替她捻好被角,这才兀自离开房间。 牢狱中。 沈微生安插在苍木山的内应林舒抬起头,看向走廊里那抹白色的衣袂,知道是沈微生来了,诧异道:“家主,你不是跟梁小娘在一起吗?”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有篝火燃烧,林舒的声音颇为空灵。 沈微生不悦的蹙眉看他。 林舒爽朗的笑了笑,阴阳怪气的说:“家主为何这么晚到此,何嘉煜一旦开口,我们会禀报的。” 言外之意,你该春宵一刻值千金和梁小娘做些什么。 沈微生瞥了他一眼,寒冷至极。 他最信任的三个侍卫中,就林舒就会察言观色,没个正形,怎么说都不听。 如今,林舒更是看出了这其中的名堂,眼神里带着姨夫笑,时不时的扫一眼沈微生。 看的沈微生浑身发毛。 “家主,你还在怀疑梁氏吗?她被刺伤是真,不会水也是众人皆知,你是不是多心了?” 林舒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正在为梁氏开脱。 梁氏在府中做的丑事,林舒也略有耳闻,不禁蹙眉,厌恶从骨子里出来。 “给苏晚开膛破肚,让陆酌指名道姓的选择她,还有你?” “她做的事可没有一件是无用功啊。” “不蹊跷吗?” 沈微生神色一变,语气颇为语重心长。 林舒展了展眉,怡然自得说:“属下觉得你多虑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沈微生警告他。 林舒墨色的双眸微沉,显然是有了杀意。 “那属下把她办了?解了家主的愁!” 掷地有声,像是立军令状似的。 沈微生怔住,审视他,最终冷冷地吐出一口浊气。 “很好,动了梁氏,我让你滚下去跟苍木山的弟兄们打牌。” 林舒蹙眉看着阴晴不定的沈微生,最终闭了嘴。 从前可没见过家主为了什么人这般良苦用心。 这个梁氏啊,定是让家主动心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上来,我要亲自审问。”沈微生负手而立,横眉竖眼底命令着。 何嘉煜全身多处骨折,舌头也有被咬破的痕迹,衣衫褴褛,映衬着的却是皮肤的鞭痕。 每一下都狰狞可怖。 可就算是被打成这个样子,何嘉煜还是没松口。 看来是个忠心为主的家伙。 沈微生站在他的不远处,篝火的照耀下,菱角分明的俊脸上带着冰雪般的冷意。 以及,轻蔑的笑。 何嘉煜整个人都变得暴怒起来,像个雄狮要弹跳起来,却被林舒反手压在地上,腿被打弯。 咣当—— 径直跪在沈微生的面前,连仅剩下的自尊都消失殆尽。 何嘉煜喘着粗气,铁血的脸上带着屈辱与不堪。 “姓沈的,有本事杀了我!” “还知道反抗?那就继续上刑,让他清醒清醒,正好我要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来。” 找来椅子,沈微生坐了下来。 好戏才刚刚开始。 林舒走到刑台上,双手像是解放般的过了一遍筛。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彻响开来。 林舒审问何嘉煜,声音中带着震慑力:“幕后主使是谁?” 滚烫的热油裹着牛鞭抽了过去,回馈在空气中的只有噼啦啪啦的脆响。 牢中充满了烧焦的味道。 “等下。”沈微生不悦的制止。 林舒回头看了一眼沈微生,最终停手。 恐怕,沈微生不喊停,林舒真的能玩死他。 沈微生支着身子站了起来,迈着步子走了过去,在远处遮蔽的冰冷神情被放了出来。 “装聋作哑没关系,但,对一个女人动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微生低头笑了笑,嘲讽地意味更甚。 理解其要义,林舒拿起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扎进了何嘉煜的肩胛骨。 一个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 这就是梁姣絮之前经历过的痛吗? 沈微生听着何嘉煜歇斯里底的声音,心中一颤。 当时的她,是怎么做到没喊出来的? “放了吧。”平淡的吐出这三句话,沈微生闭目养神起来。 林舒照做,速度可怕的出奇,而后回到沈微生的身边,颇为好笑的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嘉煜的主子看到他还有命回来,就不可能信任他,相反还会灭口。” “家主,这招真是高明。” 事实证明,沈微生也的确埋下一手,更知道,何嘉煜早晚有一天会回来求自己。 林舒盯着沈微生看,颇为无奈的说:“家主为何执着于他的上家,国子监的案子才是首要的啊。” 沈微生不否认,诸位朝臣将烫手的山芋给了自己,指名道姓的要他解决。 看起来,对他觊觎厚望。 其实,充满了杀意。 “这种关键时刻,家主不必分心,我自会跟踪何嘉煜,趁机杀了他的上家。”林舒痞笑一声,眸中带着一抹冷笑。 “目光短浅,城南剁肉场需要人手,我送你过去杀个痛快?”沈微生一脸鄙夷。 林舒没话说了,努了努嘴巴。 沈微生在一边却陷入了沉思。 之前林舒在苍木山打探的时候,发现了有个房间增派过不少人手看着,那个时候沈微生就觉得不对劲了,自己去勘察,果然发现了隐秘的暗道。 最关键的是在暗道里发现燃了一半的羚羊角。 那东西具有安神的作用,且对治疗癫痫也有辅助作用。 沈寒生,为什么要阻碍自己查国子监的案子? 心还是软了。 沈微生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既然他还不能动沈寒生,那便只能先困住他了。 “林舒,你去监视何嘉煜的一举一动,最好在他见到上家之后,想办法把他们困在苍木山的那片幽林里。” 林舒瞪着那双黑漆漆的双眸,看着喜怒无常的沈微生。 最终,妥协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深夜,沈微生回到房间的时候,只能听见梁姣絮均匀的呼吸。 梁氏,你是死猪吗? 睡的这么香! 挪步在榻边,沈微生盯着乱掀被子的梁姣絮。 衣衫凌乱,小胳膊小腿儿都露出来了。 跟个八爪鱼似的占满了所有的位置。 这是一点都不打算给他留地方啊。 第四十四章:商讨案情 沈微生弯下身子,视线抵在梁姣絮头边,抬手勾了勾她的琼鼻,指尖就像是沾了小火苗一般烫手。 定了定神,压下炽热的心跳,沈微生终于挤出一点小缝隙,坐下来脱靴。 沈微生身子稍曲,只觉得后背一凉,梁姣絮的胳膊就搭了过来。 沈微生心头一紧,侧目看她,大有生吞活剥之意。 搭过来的胳膊用力一揽,沈微生腰部压过来一丝轻微的力道。 微麻,微痒… 梁姣絮的小脑袋抵在他的腰上,觉得很舒坦。 蹭啊蹭啊! 似乎找到了合适的睡眠姿势,梁姣絮再也没有要挪地方的举动。 沈微生就没这么憋屈过,被人当成解痒的工具。 脸不是一般的黑沉。 拎起梁姣絮的衣领将她平放下来,沈微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抱着一个枕头这才离开。 夜色微凉,沈微生抱着枕头的样子很滑稽。 但,他总不能留在梁氏哪里过夜吧! 心头微微发涩,像是生病了一般,沈微生想着,将凉薄的空气猛吸进肺。 镇定自若的敲响了梁谌安的房门。 咚咚咚—— 沈微生听到梁谌安的脚步声,颇为不耐的垂下手:“快点。” 梁谌安一身玄衣,开门的时候飘了过来,顺着门缝看见沈微生这个冤家,想都没想就把门关上了。 砰—— 沈微生吃了闭门羹。 怔愣在原地,沈微生抱着枕头,冷意充斥在脸上,指骨捏的吱吱作响。 微微蹙起眉头,沈微生一脚踹了过去,木门不结实,碎了裂纹。 抬手推开,沈微生径直走了进去。 声音有点吵,梁谌安是看在梁姣絮的面子上一直隐忍着。 修长指尖耸拉在双腿上,梁谌安盯着倚靠在一边的沈微生,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房间内一片寂静,就显得刚才的声音巨响。 沈微生看他也不顺眼,但眼下有正事,他们两人的恩怨就先暂时放在一边。 烦躁的想着,沈微生找来一把椅子,坐在下来。 步入正题,依旧是国子监的案子。 外界对这个案子的推断,依旧是充满离奇的。 三个月前,盛京城北,十四岁的施家小公子,被人发现头部受创扔在一处荒芜的凉亭里。 醒来第一句话,竟是指认父亲想要谋害自己。 沈微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很平静。 虎毒不食子,这是一句俗语,可他见过这样的母亲。 那就是梁氏。 他本该顺着受害人的思路去推断。 但,做事不能凭直觉,那样会害人害己。 询问受害人父亲,听听他的口供。 父亲坚决不承认自己虐待儿子,相反,那天他本是想要去接他,因为临时有事,让车夫代劳。 具体是什么事情,这位父亲并没有主动提及。 沈微生再三询问,才有了结果,原来是有朋友邀请。 理由虽荒诞,但查证后,的确如此。 不过父子俩的口供可谓是南辕北辙。 “当时施临秉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大了好几码的鞋,且一只袜子沾染灰尘。显然是接到儿子受伤的消息后,在匆忙赶来,在奔跑中,导致一只鞋子掉落。” 沈微生顿了顿,十指交叠抵在腿边,视线随着语气,注视着前方。 “施临秉没有必要撒谎,因为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为什么不干脆体面些,偏偏要给自己留下证据,这不是断自己后路吗?” 至少,沈微生是这般想的,抿了抿唇,他将目光扫向了梁谌安。 并期待他的发言。 但,梁谌安却与其有了分歧。 “那你怎么解释他身上的草药香气,我找到了当日和施临秉喝酒的女人她是个妓子,更是在秦楼楚馆的画师手里得到了不少两人交欢的画面。” 说到这里,梁谌安颇为鄙夷,甚至带上了自己的主观臆断。 沈微生看在眼里,却懒得拆穿。 梁谌安继续说:”别忘了,施临秉是入赘常栎郡主府的,这种男人多半被管控的很厉害。” “现在与她交欢的女人,可是楚馆的花魁,加上儿子的头脑蠢笨,这些烦心琐事缠在一起,多年被压抑的锐气,在与儿子单独相处的时候爆发出来…” “况且,小孩子是不可能说谎的!”梁谌安看着沈微生,凉薄的气息压了过来,带着迫人的气势。 屋内,两人各持一方,针锋相对,气氛格外压抑。 有一点,沈微生一直未曾告诉过梁谌安。 他询问过施小公子的母亲常栎郡主,这个女人在面对家庭关系时,并没有梁谌安说的那般管控自己的夫君,相反,情绪极为不稳定。 像是是被人戳中了真相,而恼羞成怒。 刺客,出现的还真是及时。 成功的打断了这个案子的整体进度。 而梁谌安始终不能忘怀,他坚定的认为就是这位父亲想要谋害自己的儿子。 因为,梁谌安觉得这世间恶毒父亲数不胜数。 他一定会让真正的凶手伏法。 梁谌安要还这个世界一片肃清。 抬头看着依旧沉思的沈微生,梁谌安颇为抱怨的说:“如果不是你树敌太多,我又怎么会受伤,以至于耽误了这个案子。” 沈微生无动于衷,脑筋几转间,已经把枕头扔在了榻上。 一屁股坐了下去,沈微生脱靴,更衣,倒头就睡。 懒得跟梁谌安反驳。 梁谌安脸色一暗,反手拽过去被子,这才越上榻和沈微生打了起来。 动静越来越大。 沈微生也不知道他发了哪门子疯,挥起拳头给了他一下。 梁谌安气势汹汹的涌了过去,一想起沈微生这个混蛋对自家妹妹做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被褥被掀翻,里面的棉絮到处飘飞,扬的到处都是。 咳嗽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像要把内脏吐出来。 沈微生嘴角被打破,血液凝固成痂,躺在凌乱的榻上喘着粗气。 而梁谌安则是被踹下了榻,躺在冰凉地青石板上,手背被沈微生咬了一口。 “姓沈的,你是属狗的吗?” 沈微生懒得理他,拿着露了棉花的被子,盖在身上。 梁谌安让自己降降火,接着屈辱的爬上榻。 房间不够,人数来凑。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对付了一宿。 第四十五章: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清晨,一缕阳光摄入房间。 梁姣絮好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伸了伸懒腰,舒活筋骨,将挡住视线的手肘挪开。 沈微生的视线扫了过来,他负手而立,白色的衣襟猎猎飞扬。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掀唇吐出这句话,沈微生高贵的冷嗤一声:“别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大家的时间。” 梁姣絮怔了怔,拿着衣裳往身上穿。 沈微生看着她。 “你不打算出去?”梁姣絮出声试探,又觉得白扯,径直躲到屏风后面穿。 挡了也是白挡,他眼睛不瞎。 沈微生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似乎有意等她。 嘴角隐隐作痛,沈微生一阵烦闷。 梁姣絮走出来,身上穿着月华锦衫,衬的玲珑的锁骨凹凸有致,她整体偏瘦,所以这件衣物格外合体。 偏过头去,沈微生这才往外走去。 梁姣絮跟在他身后。 看到梁谌安下颌的红印时,梁姣絮多问了一句。 结果,撞见的却是沈微生的视线,他沉声道:“赶路要紧。” 梁谌安眉眼弯了下,拍了拍梁姣絮的肩膀,体贴的说:“不必担心,上车吧。” 林舒断后,阴阳怪气的冷嗤了一声。 马车内空间狭小,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 梁姣絮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男人。 沈微生和梁谌安。 “你们不挤吗?”梁姣絮扫了一眼快要贴在一起的两人。 莫非,查个案子,还能促进感情? 无人回梁姣絮的话,她识趣闭嘴。 整体来说,车内的气氛一直都很反常。 只有来回颠簸的嘈杂声音。 梁姣絮身形一顿,肩膀撞在了马车的墙壁上。 抬手捂住伤处,梁姣絮垂下头,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透了衣物,沾染在她洁白的指尖上。 用力按了按,梁姣絮脸色一度苍白下来,咬了咬嘴唇,她还能坚持的住。 梁谌安抬起手臂想要去扶住梁姣絮,却听见沈微生冷嗤一声:“赶路要紧,她的伤自然有人会给他处理。梁总督这般紧张干什么?” 在沈微生的压抑眸光中,梁姣絮咬了咬牙,最终点头。 当着哥哥的面,梁姣絮不想和沈微生针锋相对,不然以哥哥的性格,一定会玉石俱焚。 这不是梁姣絮想要看到的。 梁谌安心头微涩,看着她肩膀上的血液越来越重,想都没想就撕碎了衣料,缠在了梁姣絮的肩膀上。 梁姣絮莞尔一笑:“放心吧,哥哥我没事。” 沈微生眸光聚焦,缩了缩,注视着两人的举动,心中不免有些恶寒。 沈微生没理由去猜测什么。 因为他自认为现在的情绪波动只是因为对梁氏有几分愧疚之意罢了。 他们兄妹的龌龊之事,有损沈家门楣,更涉及到自己的名誉。 这一点,沈微生无法容忍。 “林舒,快点赶路,苏晚还等着和我们汇合。”寒眸一眯,沈微生冷不丁开口,视线将两人隔开。 马车的速度提了上来。 梁谌安身形一顿才坐稳。 沈微生余光中,梁姣絮被晃的坐立不安,紧闭的双目中带着一缕浓愁。 但凡再慢点,梁姣絮都能忍住,她痛的手心都在冒冷汗。 梁姣絮抬手抹去额头上的薄汗,没好气的说:“沈微生,你赶去投胎吗?” 她甚至怀疑沈微生根本没心。 之前,沈微生还能在哥哥面前装模作样,现在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沈微生却还有理了:“如今这地方隐蔽的很,一个冷箭就能要了人的命!我不介意你下去走走,看看会不会一命呜呼。” 梁姣絮沉默不语,偏过头闭目养神。 自己怎么又惹到他了。他的改变怎么就这么喜怒无常,简直就是精神分裂症的患者。 梁姣絮为此头疼。 不过她累极,没过多久就昏昏欲睡。 梁谌安凝着梁姣絮的侧脸,肤如凝脂般光泽,随着马车的晃荡,微微的颤动。 她安静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美的不可方物。 可惜,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 梁谌安竟无法直视自己心中这份倔强,掀帘看着随风飘过的槐树,有黄叶在打转,心里也一起一落,颇为难受。 梁谌安终究是忘不了她。 看着梁姣絮酣睡的模样,嘴角隐匿的勾起一抹酸涩的笑意。 沈微生凑巧不巧的看到梁谌安的悲悯模样。 “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梁谌安将冷眸扫向一直在看戏的沈微生。 “只要不动手怎么都好说。”沈微生微微睁开双眸,想起梁谌安骨子里的粗鲁。 他一向不喜欢有勇无谋的人,眼前的这个男人两样都占了。 他自以为在给梁姣絮出头,但每一步杀招,都让沈微生成倍的厌恶梁姣絮。 “我希望你不要把她牵扯到这个案子里,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你我最清楚。”梁谌安的声音此起彼伏,可那双严肃的眸子中,却带着赌的成分。 他们没理由让沈微生改变什么,因为嫁给沈微生,是梁姣絮自己的选择。 当太后的棋子接近沈微生,这是梁姣絮干的好事。 为了那所谓的爱情。 沈微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只要梁氏安分守己,她在我沈府最多只是个孤独终老的下场,不然…呵,我可保证不了!” 这所谓的谈谈,让沈微生觉得可笑。 厌恶在心中又增加了一分,沈微生喜怒不形于色,最终偏过头去。 得到答案后的梁谌安却感受到沈微生的心软,难道他对自家妹妹有所改观了? 反观妹妹现在对沈微生的态度,难道她在牢中跟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也许,该放手的人是自己吧? 马车在逸轩居停下。 梁姣絮跟着走了下去,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这里看似云淡风轻,殊不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梁姣絮对刚才车里的对话显得耿耿于怀。 国子监的案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不管怎么样,梁姣絮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迎面撞上栓马的林舒,梁姣絮笑着走过去开门见山:“苍木山的弟兄们,你多少会有些感情吧。那些人罪不至死。看样子,如今都跟着沈微生了。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微生能在他们其中安插一个你,这群山匪里面又有多少人可信呢?” 林舒两眼泛光的看着梁姣絮,并未反驳什么。 很有道理不是吗? 这就是家主口中的梁氏吗? 这点头脑还是有的,不过这个问题,刚攻进苍木山的时候,沈微生就跟他说过了。 沈微生还让林舒在必要的时候,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一个人。 所以,眼前的这位梁小娘,还是太嫩了。 第四十六章:沈夫人,可愿屋内一叙 林舒把梁姣絮送回客房。 而另一边,沈微生和梁谌安相互对视,默契的跃上顶楼,共同按下机关。 廊道骤然下落。 沈微生的视线却一直专注着外面的景色。 华灯异彩,远处江畔在月色笼罩下,充满了朦胧美感。 门阶自动打开,发出轰隆的声音。 颜如澈一身蓝色的锦缎飘飞,墨发散落在肩边,负手而立,似乎恭候多时。 “太子殿下。”沈微生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免礼。”颜如澈笑了笑:“本宫这次是奉了父皇的命令来督察这个案子进度的,诸位都不必如此拘谨。” 这个案子果然牵扯众多,光看颜如澈身边站着的徐知爻。 他一向只听命于圣上,如今他却跟来,说是保护太子的安全。 实则是替圣上办事,监视沈微生,了解案子进度。 这一屋子的人,各怀鬼胎。 许是这个案子不管怎么解决都会有两个结果。 要么,儿子夺权陷害父亲,弑父。 要么,父亲受人蛊惑,杀子。 这个案子在太子和皇帝关系水深火热的时候出现,不难被人引申为太子和皇帝二人的关系将来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而解决这个案子最复杂的反而不是事情的真相,难在于便是结果。 要让双方都觉得处理的巧妙。让散播谣言的人无法继续。 颜如澈素来以清冷,不喜纠缠而自居,往来踏入东宫的人多半不能投其所好,而纷纷半路投靠别的亲王。 对此,颜如澈丝毫不在意。 天家无情,太子便是把这无情做到了极致。 绝到他可以为了摆脱困境独自一人身闯敌国,忍辱负重,取了敌国首脑的命。 而这场战争的参与者沈微生,当时十三岁和太子在敌国的皇家狩猎场,并肩作战。 沈微生亲眼看见太子挥刀杀了敌国首脑。 那时候的太子与沈微生同岁。 可后者却远远没有他那般意志坚定。 “刺客之事,可有进展?”颜如澈的声音将沈微生的思绪拉回。 知道这事八成和沈寒生脱不了干系,沈微生避重就轻的回答:“已经联合官府将其全部伏法,目前还在审问中,还没有进展。” 颜如澈笑而不语,温润的脸上却笼罩着一片沉寂。 迈着步子上前,颜如澈拍了拍沈微生的肩膀,只撂下一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变。希望我们之间还能找到当年的初心。” 言外之意,这件案子一定要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颜如澈并没有久居,相反径直离开。 徐知爻早就在来之前开了一间逸轩居的包间,似乎要长住。 还说不是来监视沈微生的? 短暂的交涉后,就再也没有人停留在逸轩居的暗室里。 来到正厅,刚才推心置腹的周旋尽数都在一笑之间烟消云散。 徐知爻视线落在沈微生后面的梁谌安身上,似笑非笑的迈着步子走了过去:“见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都不打一声招呼吗?” 徐知爻拎起手中的桃花酿,来到梁谌安的身侧,眉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喝一杯?我请客。” 梁谌安以身体为由,干脆利落的婉拒。 徐知爻垂头目光如火焰般注视着手里的桃花酿。 好不容易来一次逸轩居,竟然还吃了闭门羹。 看来,这年头和东厂扯上关系的人,命似乎都不太好。 梁谌安,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徐知爻敛去眸中的欲望,抚了抚袖,他将主意打在了顾鸾凝的身上。 那句话说的很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徐知爻是奉命监视沈微生,自然要从他的女人入手。 —— 挪了挪步子,徐知爻在与顾鸾凝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头笑了一声,和煦如春风般的气息洒在她的鬓角。 徐知爻压低那充满磁性的声音,颇为挑逗的说:“沈夫人,可愿屋内一叙?” 身边的男人身上带着说不上的香气,虽提神醒脑,但却说不上来的沉溺,顾鸾凝心神不定,却暗自攥紧手心。 两人相互对视。 徐知爻狭长的双眸一眯,像是剥洋葱般审视着顾鸾凝。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拖住了沈微生,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连命都快没了!” “如今他们,苍木山也进了,是你没有把握好机会!” “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徐知爻将滚烫的指腹抵在顾鸾凝的微张的唇畔上,萦萦夙语道:“听话!” “不必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无视徐知爻的温声细语,顾鸾凝心中颇为恼火。 徐知爻上下打量着顾鸾凝,似乎很鄙夷她这副为沈微生守身如玉的样子,沉着声音道:“沈夫人好气节,不过徐某一介阉人当真对你提不上来兴趣!” 顾鸾凝涨红了脸,他见过徐知爻手下的小周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顾鸾凝自然误会了徐知爻的初心,以为他是那种凡夫俗子。 事实上,眼前的这个太监极为难缠,自从小周子死后,他就以各种暗示的手法,威胁顾鸾凝。 包括粥铺顾鸾凝的出现,打乱沈微生的计划,害梁姣絮重伤。 这一切都跟徐知爻有关。 “贵府梁小娘在我东厂遭遇的一切,也许沈微生有权利知道吧?” 顾鸾凝身子一僵,愤恨的道:“站住!” 徐知爻转身,大掌捏着顾鸾凝的整张脸,颇为挑衅,他只是很疑惑:“同样都是喜欢沈微生的女人,都是巴掌大小的脸,可为什么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是在装柔弱流眼泪,而她却总是受伤流血?” 顾鸾凝的眼眶充满了雾气,痛的眼泪直打转。 “对,你就用这副表情去抓住沈微生的心。”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的很好。” 言外之意就是要顾鸾凝今晚献身于沈微生。 可顾鸾凝如今已经没有了守宫砂,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和苏晚的苟且之事被拆穿后,声名狼藉。 被威胁的滋味真的不是很好受,可不按照徐知爻的要求做,他还是会这般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 梁姣絮,能让一个太监为你出头,你真是会勾引人! 面前的徐知爻似乎看出来顾鸾凝的心中所想,冠玉周正的脸上带着一抹黑沉:“不要怀疑我的动机,也不要去揣测。” 第四十七章:林舒,你知不知道自己…有病 逸轩居的一处雅间内。 梁姣絮正在眺望窗外的风景,脑子中浮现出的画面不过是哥哥在牢中闭口不谈的国子监案子。 梁姣絮莫名的觉得心头一颤。 她之前无意间扫过这个案子的卷宗。 望着窗子外丛林环绕的景色,呼吸着雅间内提神的空气。 梁姣絮叫来了守在门口一身银色盔甲的林舒。 林舒似乎有意避着梁姣絮,站的很远,衣袂飘飞,有残影飘过,只是拱手:“梁小娘,有何吩咐?” 之前栓马的时候,梁姣絮和他说过话,没想过他是这般拘谨的人。 这要是想从林舒嘴里问出点东西来,还真是难于上青天。 颇为好笑的摇了摇头,梁姣絮才发现林舒正在盯着自己看。 两人视线相对。 半晌… 林舒突然想起之前在牢中,他想替家主排忧解难,提议杀了梁姣絮时,家主的反应。 可谓是情陷其中而不自知。 更是放出狠话,敢动梁氏试试? 一向寡言的家主,从不会亏待贴身侍卫。 可如今竟然这般无情! 梁姣絮不知道为什么,当林舒看着她的时候,竟然感受到了微妙的嫉妒和杀气… “沈微生呢,为何不见他?”梁姣絮偏过头,反问。 “家主有事,梁小娘一介女流,在逸轩居长住已经是不妥,就别多问了!”林舒漫不经心的说。 梁姣絮就很想问问,那顾鸾凝呢? 怎么?同样是沈微生的女人,怎么所有人都对她有偏见! “他身上有旧伤,那么操劳对身体不好!”梁姣絮说着,上下打量着林舒。 林舒的眼神在发光,嘴里却嘟囔着:“这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最近,还真是发生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比如,家主和梁氏都在自己面前关心彼此! 没听清林舒说什么,梁姣絮这才问:“国子监的案子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你可有什么看法。” 林舒神色凝重,闭口不谈。 果然,沈微生身边的人都是难啃的骨头! 梁姣絮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警惕性很高的林舒,察觉到梁姣絮探寻的目光,更是深深地蹙起眉来。 沈家一向与北信候府势同水火,梁氏不过是个女辈,她能问出这样的话,许是梁谌安在打听家主的消息! 想从他这里挖墙脚,没门! 梁姣絮垂下眼睛,换了个思路,笑着说:“其实你不用天天站着,坐下来一起聊聊天也是好的!” 林舒手心握着剑,结结实实的坐在了一边,十分端正。 梁氏这么能絮叨的女人,家主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能动手!林舒默默的告诉自己! “我要在这里替家主看着你,省的你乱打主意!” 三句话不离开沈微生,林舒这是得多崇拜他? 为什么,他会如此油盐不进? “林舒,你知不知道自己…有病?”梁姣絮有模有样的说着。 听见这话的人儿,双手一翘,就是不和梁姣絮交谈。 “你是不是常常面色红润、两眼有神、自我感觉良好。” 这是自信的表现,林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梁姣絮继续忽悠他:“是不是很少有身体不舒服的感觉,睡眠时间减少,且没有疲倦感。” 林舒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笑了笑:“这是体质好的表现吧!” “一般来说,躁狂发作早期多表现为愉快,后期为易激惹。” “严重时有冲动或攻击性言语或行为。你现在就已经很有危险了。” 梁姣絮绘声绘色的说着,仿佛真是那么回事。 林舒直视着眼前女人,她貌似不像是在说谎? 眸中精光闪闪,更有担心的意味流露出来,她向自己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林舒慌了! 之前,家主也常常说他太激进,做事简单化,只想着杀人解决问题! 他还以为自己跟那群山匪待的太久了? 产生了错觉! 莫非,自己真的得病了? “过来,我给你好好瞧瞧!”梁姣絮拿着听诊器像是吓唬孩子似的蹲在林舒身边,找到心脏的位置,放了上去。 林舒看着那奇怪的东西,颇为不信任的盯着梁姣絮。 为什么总感觉自己被眼前是女人给耍了呢? 可是看着梁姣絮聚精会神的认真模样,他又有点动摇了。 梁姣絮让林舒听了听自己的心跳。 “是不是跳的很快?”梁姣絮继续坑他,反正林舒现在紧张的要命,心跳自然砰砰的。 林舒嗫嚅着唇,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梁姣絮乘胜追击:“这个病一旦拖延,就完了。” “只要你稍微透露一点沈微生查案的小细节,我保证给你对症下药,治好你的病!” 林舒一怔,差一点就上了这个女人的当! 看着林舒如此为难模样,梁姣絮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他:“不要这么着急拒绝我。” 拿着清茶就猛地喝了下去,林舒表情冷漠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梁姣絮‘嗯’一声,这才解释道:“嫁给沈微生,我就是沈家人,梁谌安也跟着查案,大是大非面前,我没理由泄密。” “之所以问你,是因为沈微生和哥哥不想让我掺合这件事!” “你偷听主子们说话!”林舒的理解方式永远与常人不同。 “这不是重点啊!”梁姣絮无语至极。 其实,梁姣絮才懒得管这些事情呢!可是这个案子如果一直不解决,那些藏在暗处的刺客,便依旧会对沈微生动手。 “就好比一碗药,只有知道药引才能医好人的病。”梁姣絮多少有点口干,泯了一口清茶。 “沈微生临危受命,现在又处在这种腹背受敌的状态,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林舒上下打量着她,垂下头。 原来,一个女人都能将这件事看的这般通透。 林舒不免觉得有些愧疚! 他待在家主身边好几年了,自认为看透了很多事情,所以谨小慎微不敢犯半点错误。 所以,当一个女人可以如此不厌其烦的逼问林舒案子进度的时候,不管是关心则乱,还是别有用心。 对于林舒来说,守口如瓶才是真理! 第四十八章:总之,我不着急回去 但,梁姣絮如果想听,林舒也是愿意说一说的。 毕竟,就如同梁氏说的那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出了事,谁也逃不掉。 在一个就是,梁姣絮这个女人,太墨迹了,林舒被她絮叨的脑子里就像是塞了线团一般,要炸.开了。 目睹着梁姣絮眼神迥然的看着他,林舒局促的低头喝清茶,轻咳一声:“案子的事情,我不是最清楚的,不过我和家主去过一次常栎郡主家,询问过一些家庭状况。” 凉薄的叹了一口气,林舒道:“后来,家主遇刺,为了打探消息,我就一直潜在苍木山。” 颇为警告的看着梁姣絮,林舒耸了耸肩:“所以,梁小娘要是想在我这里打探消息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梁姣絮盯着林舒,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关于常栎郡主的事情告诉我。” 她需要了解一些实情,林舒接触这个案子的时间较短,听他叙事,获得的信息,主观臆断的成分会少一些。 林舒料想梁姣絮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这才懒懒的说:“家主打探过常栎郡主两次。” “有一次在府中,我们问她,平时施临秉有没有给小公子施加过压力,或者说,有没有强迫过孩子做什么事情,小公子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好不好?有没有什么矛盾!” ”可常栎郡主似乎有些隐瞒。” 梁姣絮仔细的听着,愈发的觉得这件事有隐情。 按照心理学上来说,人在受到强烈的刺激后,会出现一过性的精神问题。 梁姣絮也只是猜想,具体的还需要通过一些手段验证一下。 不过,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林舒心不在焉的继续说:“后来,家主重复问了好几遍,常栎郡主才稍微有了点反应,但感觉她脑子迟钝,说施临秉做事有调理,不喜欢制定的计划被打破…” 痛苦的凝了凝眉,林舒吐了一口浊气:“问来问去都是那几句,而且都是答非所问。搞得我心情都不好了。” “沈微生就不会向你这样沉不住气,所以啊,我才说你有病,得治!”梁姣絮调侃林舒。 “家主一向镇定自若,后来就观察到常栎郡主经常喜欢发呆,我们都觉得她是紧张小公子的身体,抑郁寡欢。” “不过家主旁敲侧击的诱导着,问她对于孩子醒来说父亲要害他,对此,她的看法是什么。” “常栎郡主只是说孩子不会说谎,他虽然不是很出息,但是他善良乐于助人。我们一家一直都很好的。很和睦。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啊。” “不过后来她精神状态不佳,我们也没久留。“ “第二次,就是在逸轩居,那个时候我已经去苍木山了,所以,我无法告知你。” 林舒一通长篇大论,说完之后,只觉得口里干涩的紧,却发现茶空了。 转身去沏茶,回头看着梁姣絮,林舒冷嘲热讽:“你一个女人家家的,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奇沈微生在忙什么罢了…”稍作沉吟,梁姣絮这才道:“我担心的不过是你的病情。” 又开始忽悠林舒,梁姣絮也是面红心不跳。 “我的事,不用你担心。”林舒可不想和她扯上关系,想想她之前做的那些烂事,心里就发怵。 “嘴硬什么啊,出去散散步,能缓解心情,你这病还治不治了?” —— 梁姣絮跟着林舒穿马行街,路过酒馆茶坊,那里聚集了不少人群,耳边更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从最开始的家长里短,琐碎小事,到最后到那家公子长的俊俏。 绘声绘色的,跟讲故事似的。 林舒压着厌恶跟在梁姣絮身后,义愤填膺的说:“吵死了,我为什么要同意带你出来!家主要是知道了,我该挨罚了。” 梁姣絮笑笑不说话,视线却一直在注意那边的一举一动。 几个穿着胡人衣物的贵妇坐在一边掩唇低笑,弹了一手好曲。 梁姣絮和众人一起鼓掌。 接着,就在人群中开始议论着当年皇帝的亲姐姐蔚谙长公主和驸马之所以能走到一起,全都有赖于常栎郡主的撮合。 常栎郡主没出阁之前钟灵毓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女一个。 正是因为,常栎的一曲好琴音加上长公主的胡璇舞,这才促成佳话。 如此说来,这常栎郡主的性格就是从嫁给施临秉后才开始有所变化的。 梁姣絮刚要拿起一块点心吃,就撞上林舒不悦的神色,他十分傲娇的扔下银两,这才道:“我们回逸轩居吧!姑奶奶我求你了!” 梁姣絮熟视无睹。 “酒楼茶坊不接地气,那就是到勾栏瓦舍去听听小曲儿,看一下杂剧,再买点杂货什么的吧。” “总之,我并不着急回去。” 若有所思的站起来,梁姣絮按照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舒站在原地愈发的觉得自己被一个女人给耍了,这哪里是出来治病,这完全就是出来享乐吗? 家主战战兢兢的在外面查案子,梁氏到现在却还真是这般心大。 林舒瞎眼了,之前竟然觉得她在关心家主,她是猪油蒙了心,一点都不懂事。 可是林舒自己造的孽,就是在不情愿也要跟着啊。 梁姣絮在勾栏瓦舍附近的台子附近坐了下来,随便点了一个小曲听着玩。 林舒站在梁姣絮旁边碍眼。 “坐下来一起听听看,听了病就能好了。”梁姣絮这么和他说。 态度颇为友好,甚至示意林舒坐下。 戒奢祛躁的林舒终于安静了,被梁姣絮逼着听曲。 曲子悲怆之极,各种乐器混在一起,说不上来的好听。 “话说,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身为闺阁小姐,连这种地方都来过!”林舒只是有点好奇。 “你管我?不管怎样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情舒畅,没有那么烦躁了?!” 林舒觉得还真挺有用的:“我这病算好了?” 梁姣絮似是而非的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趋于平静的说:“你把今个儿唱曲的头牌买下来,我们整个包间慢慢听。” 林舒屁颠屁颠的去了。 第四十九章:龙涎香的味道 勾栏瓦舍这种地方充满了热闹的气息,聚焦了不少人,更有檀木屏风遮挡住弹曲的姑娘,透过微妙的阳光,屏中美人儿身姿曼妙,随着葱白指尖灵活的压在琴弦上,悦耳动听的声音就蔓延出来… 在盛京,这样和谐而又温馨的气氛,足以彰显着一个国家的治理问题。 这是一种皇权的力量! 从来都是让人敬畏之极。 梁姣絮目光触及的地方颇为宁静,猛地飘过来一处衣袂,刮在她的脸上带着刺痛,男人凑近,面带猥琐之气:“小娘子,也来听曲?” 接着很自觉的坐在了梁姣絮的身边,男人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茶水,喝了下去。 梁姣絮眸光下垂,手指却把玩着衣角,她不知道该不该多嘴,告诉他,那茶水有问题。 因为刚才她吃了点心,觉得有点粘牙,瞧见林舒没有要喝茶的意思,就擅自做主,偷偷用来漱口了。 旁边的男人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很是大义凛然的端正着身子,可手却不由自主的往梁姣絮的腿上滑去… 光天化日之下,他真敢占便宜啊。 梁姣絮挪了挪腿,男人扑了空,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神看着她。 “装什么装?这勾栏瓦舍里的女人,不就是让人玩的吗?” 说着,男人不信邪的重新靠近梁姣絮,想用强。 梁姣絮愕然,猛地站起身来,拿着茶水泼了男人一脸。 哗啦—— 心口止不住的狂跳,梁姣絮手心攥出冷汗,指甲陷入掌心,往后退步,四处找林舒。 慢慢的冷静下来,却看见男人身后跟着不少跟班,梁姣絮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得亏她没喊出来,这里是勾栏瓦舍,就是被糟蹋了,都说不着理。 “臭娘们,老子给你脸了!还跟我玩起欲擒故纵了?” 男人声音粗嘎,骂骂咧咧的。 梁姣絮想到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反抗,总之被这群地痞流氓缠上,想要保住清白,的确要受点苦。 拖延时间,等林舒回来,自然就解决了。 梁姣絮心头沉了一沉。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脚步微挪,梁姣絮撞到了人,抬眸望去。 少年眉宇之间带着清冷的神色,面若冠玉,气宇轩昂,唇齿间竟然带着轻嗤。 衣襟随着微风飘荡,精细手臂垂下,眉眼中带着探究的精光,出尘而不染。 显然,清冷的不似凡尘之物。 隐匿在身后的暗卫一瞬间神色凝重起来。 他们的目的是负责保护少年,不让任何人靠近。 梁姣絮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中,看着眼前的男人,气质摆在哪儿,光看打扮,就知道是个有威望的主。 想要摆脱现在的处境,也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个人。 梁姣絮上前,抱住他的腰,一下子跳了上去。 他的身上带着龙延香,极缓地窜入梁姣絮的鼻息之间。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态度,已经从他的眸中散发出来。 可梁姣絮已经没了回头路,他们鼻息相对:“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少年没反应。 “何况小娘子我如花美眷一个,可不能被那些膀大腰圆的男人糟蹋了。” 梁姣絮瞪着一双秋水的双眸,不经意间可怜的气息就释放了出来。 是吗?少年眸光微动,扫了一眼后面的男人。 似乎注视到跟在自己身边的暗卫,他神色如常的勾了勾手指。 暗卫看到指示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淡淡隐去。 轻滑手臂拖着梁姣絮的腰肢,他信步而去,搁下银两。 没有一兵一卒,骂骂咧咧的男人就一溜烟走了。 梁姣絮神色晦暗的从他身上下来,探头去望。 这群人为什么步履阑珊,走的如此着急。 甚至连银两都没收。 回头看去,救命恩人径直离开。 背影决绝,在这般人多眼杂的勾栏瓦舍里,竟然如此清新脱俗。 林舒已经回来,无意间看到桌上的银子,身子一震,这才道:“刚才可是有什么人来过?” 这是官银,家主和他说过,这东西,很稀有,全盛京的权贵,也没有几个能有这东西。 真是见了鬼。 梁姣絮打了马虎眼,显然不想告诉林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指不定说了真实情况,反而还被猜疑。 人心凉薄,梁姣絮不指望所有人相信她。 但有些观念传统已经深入骨血,与其说出来让人指指点点,不如闭嘴。 最重要的是,梁姣絮出来不是玩乐,而是找找这个案子的细节。 林舒已经布置好客房,这里的主人,吴妈妈引荐他们走了进去。 雅舍一个挨着一个,全都是封闭的状态,梁姣絮四处张望着。 最终被带到了其中一间。 勾栏瓦舍里只会唱小曲的头牌就在屋里候着,蜷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梁姣絮。 “常栎郡主当年弹的曲子会奏嘛?”梁姣絮兀自的问了起来。 那女孩摇头。 顿了顿,梁姣絮神色偏凝重,退而求其次:“那便模仿一下?这总该会吧?” 林舒在一边看着梁氏的作风,吓个小女孩算什么好人? 常栎郡主当年弹的曲子,林舒也略有耳闻,后来有不少人效仿,结果沦为笑柄。 后来,林舒奇怪的将其称之为东施效颦。 “吴妈妈可是夸大海口说你是这里最聪慧的头牌了。” “来这儿听曲,我不希望白花钱,你懂吗?”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凝重,梁姣絮咄咄逼人。 那女孩手指颤抖,连琴都拿不稳,翻看琴谱,断断续续的弹了一会儿,最终哭哭唧唧的跑了。 梁姣絮陷入沉思。 林舒在傻也看出名堂了,原来,梁姣絮真的不是出来玩的,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间接打探常栎郡主。 两人四目相对。 梁姣絮菱唇微张:“我想去常栎郡主府看看。” 林舒无奈的耸了耸肩:“那好吧。” “但是,你这样去会不会有点太显眼了?” 林舒说的没错,梁姣絮早就想好了对策,贴在他的耳边,恬静淡雅的说:“我们可以…” 最终,林舒破例带梁姣絮去了。 梁姣絮是以医官的身份去的,而且穿了一身男装。 常栎郡主府上的人看见了林舒熟悉的面孔,原本是打算拒之问外,可耐不住林舒察言观色,直接解释着说:“如今小公子身体并未痊愈,今日家主让我前来并不是想要问什么,只是单纯的关心一下小公子。” 林舒说的有声有色,连带着常栎郡主府的下人都悲悯起来。 最终,放了行。 第五十章:徐厂公瞧不起女人? 郡主府正厅有两排暗红色的金柱,更有石狮子塑像。 廊道中央,在侍女的带领下,梁姣絮径直穿过殿内。 屋内燃烧着的香炉散发出醒神的味道。 常栎郡主就听见侍女的声音:“沈首辅派来了医官,说是要给小公子看看…” “且让他进来一试。”常栎弯唇浅笑,脸上却带着淡淡的愁容。 侍女领命而去。 梁姣絮挎着药箱,径直上前而去,简单的介绍自己的身份,在床前看着施小公子的脸色,这才问道:“施小公子看起来有些食欲不振。” 常栎郡主见识过沈微生的威名,连带着对梁姣絮也拘谨了些:“这孩子伤口疼得厉害,有的时候连水都很难下咽。” “能让我看看昨天医官留下的处方!” 常栎从衣袖里拿出来取出递给她:“麻烦你了。” 梁姣絮掀开,翻看了昨天晚上的记述,因为施小公子是大面积摔伤,为了缓解疼痛,开了丹参、川芎,还开了一些促进食欲的药物,山楂,麦芽,莱菔子。 没有任何的问题,对症下药! 为什么医官给施小公子开的方子都正常,可他却还是没有见好的意思。 来到床前,检查了一下施小公子头部纱布下的皮肤已经发紫。 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造成的伤痕。 梁姣絮刚触碰一下,孩子就疼的叫唤,她吩咐人拿了一些碎冰块,辅以花椒酒和白酒浸泡在淤青的部位,这才道:“可以每天试几次。” 施小公子看着她,眼神中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躲避。 梁姣絮可以确信,这个孩子撒了谎,甚至有可能在装病。 背着药箱梁姣絮要走,常栎郡主起身送她,到了房门外,才看见林舒步履蹒跚的样子。 梁姣絮给他使了眼色,林舒这才上前拱手:“常栎郡主,烦请你挪步到烟雨阁。” 常栎郡主看了一眼梁姣絮:“那就请吧,孩子身边需要人照顾,不能离开的太久。” 烟雨阁内,凉风习习,梁姣絮和常栎郡主并排而行。 “小公子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我们引郡主来绝无二心。” 常栎郡主眼底明显略有失望:“这件事我不想在回忆了,圣上说定会给我夫君主持公道,但家丑不可外扬…我并不想多说。” 梁姣絮循循善诱:“孩子一个人躺在家里太久了,难免有些孤独,现在是情志问题,可以让朋友来看看他,这样也有利于病情恢复。” 常栎郡主为人亲和,耳根子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点头应是:“这几天确实有几个和他同为监生的孩子来看他。感觉上他们很聊的来。” 梁姣絮明显松了一口气,浑然不觉侍女端过来一碗补品递给常栎郡主。 常栎郡主随意的凑在嘴边要喝,就看见补品中的蠼螋,手一抖,盛着木瓜炖雪蛤的青花秋葵碗摔在了地上。 那虫子身上粘着金灿灿的汤汁,挪动着,梁姣絮看到了也是头皮发麻,强装镇定的握住了常栎郡主的手心。 看着一旁的侍女收拾干净,两人坐在凉亭上稍作休息。 “郡主府的补品中出现蠼螋,这绝对不是偶然。” 常栎郡主惊讶的捂住口鼻,这才压着声音道:“许是府中侍女做事不力,才勿入了蠼螋,这件事情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吗? 梁姣絮眸中的狐疑稍微浅淡。 “林侍卫,我夫君在牢中可好?”常栎郡主问。 “例行检查,郡主不必担心。”林舒瞥了一眼梁姣絮,讪讪的回答。 不过是一会儿功夫,常栎郡主额头上就沁出不少冷汗,脸色也苍白无色,梁姣絮帮她探脉,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那郡主还记得那个监生吗?”回归正题,梁姣絮问道。 常栎郡主很难聚精会神,只是模棱两可的说:“是左侍郎的小儿子叫…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瞧我这记性。” 梁姣絮越来越怀疑常栎郡主是被人下了毒。 不过这只是臆测,还是需要用事实说话。 常栎郡主感觉迟钝,梁姣絮用采血针划破了她的指尖,收集了她的血液。 不管是什么药物,只要入了血,就一定能查出来。 如今,只要梁姣絮拿回去看看里面的成分,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在赶回逸轩居的途中。 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被固定思维给束缚住了。 从而,忽略了常栎郡主的身体情况。 林舒不解的看着梁姣絮手中的针管,虽然颇为疑惑,但却开始期待梁氏的表现。 “这个案子能不能解决,就指望这管血了。”梁姣絮道:“在我之前的医官给施小公子治疗的时候,有什么反常行为吗?” “都差不多,大致和你的意思一样。就是静养。” “但,有一点我觉得他对待小公子的眼神和你不一样。我理解为是医者的冷静。” “但我现在回想,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好像非常不情愿。” “这其中的古怪多着呢。”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云淡风轻。 不过这一切还要等梁姣絮验完血,才见分晓。 出来一趟,案子的事情又找到了一丝线索,林舒和梁姣絮心情豁然开朗,迎面走着,却没想到撞见了沈微生。 他们好像也有了眉目,谈论之间,被梁姣絮听个正着。 沈微生无非就是去了一趟国子监,问了一下当初欺负施小公子的那群熊孩子,起先他们还不打死不承认。 但沈微生是何许人也? 吓唬孩子有一套手法,最终逼得那群兔崽子们说出实情。 结论就是施小公子的伤来自于同为国子监的监生们群殴的时候造成的,而非是施临秉做的。 视线一扫,梁姣絮看到了和沈微生并排而走的男人——徐知爻。 那个手拿梅花令牌,把自己从狼窝里救出来,却又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的阉人。 徐知爻带着官帽,鬓发紧贴而上,依旧是一身锦文绸缎,修长指尖捏了捏下颌,冷不丁噗嗤了一声,问道:“沈兄,不打算跟我介绍一下吗?” 心中沉了沉,沈微生瞥了一眼跟在梁氏身后的林舒。 那眸光仿佛能杀了人似的。 林舒神色如常,耸了耸肩。 “不必看他,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梁姣絮没想辩驳什么。 徐知爻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微生的微妙表情,弹了弹披风上的灰尘:“既然她有意为圣上尽心尽力,何乐而不为呢?沈兄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梁姣絮听着这挑衅的话语,静静的站在原地,神色中不见一丝愠怒,甚至连一丝的期许都没有:“徐厂公瞧不起女人?” “既然这样的话,你可以要求你母亲不要生你!” 沈微生眸子一暗,这才道:“梁氏见识短浅,徐兄何必和她多费口舌,我们走。” 沈微生心中窃喜。 因为他碍于身份的面子,不能对徐知爻说的话,让梁姣絮说了出来。 总之,很解气就对了。 第五十一章:心有芥蒂 逸轩居的雅间。 林舒依旧在外面守着,而梁姣絮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从绞丝镯里拿出来需要的物品。 在桌面上铺平,依次是血液分离器,简易显微镜,染色纸。 用物已经准备齐全。 夕阳落下,梁姣絮开始了工作。 … 一直持续到深夜,梁姣絮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支着麻木的身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意料之中的问题终于迎刃而解。 常栎郡主的血液里存在着朱砂的成分,经过首关消除,但依旧被梁姣絮洞察出来。 朱砂降低温度可以入药,镇静催眠。 过量使用朱砂则会脑子反应迟钝,精神错乱,睡眠缺乏。 补品中蠼螋又到底是谁放的呢?他又为什么要保护常栎郡主。 —— 沈微生没想过梁姣絮也会参与这件事情,想去问清楚,却又觉得没什么好管的。 那时候梁氏的卑劣,与如今现在的淡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换下干净清爽的衣物,沈微生还需要处理一下案子的后续事情。 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梁姣絮的音容笑貌。 门迅速被推开,有人快着步子走来。 沈微生警觉的往回看去,听着脚步声,今晚回来的时候下了瓢泼大雨,外面更是电闪雷鸣。 这种天气,谁会来他的房间。 眼前飘过一抹艳丽的衣袂,顾鸾凝从身后抱住了沈微生的腰。 出嫁之前,皇后姐姐偷偷传授过她为人.妇应该知道的事情,可顾鸾凝还是做不出来那种爬床行为… 顾鸾凝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梁姣絮那样不要脸,要不然沈微生早就已经回心转意了。 心中有太多的绝望,指尖决绝的扯开了自己的衣带,迈入沈微生滚烫的怀抱里。 “阿生…” 顾鸾凝全身湿透,一双杏眸挣扎着看向沈微生。 那个把她从匈奴手中救回来的少年,他力排众难,把自己娶回家门,却一直没想过碰一下她… 沈微生被顾鸾凝撞的鼻翼生疼,对上她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这才回过神来。 阿鸾…今日这是怎么了? 看着顾鸾凝痛苦,沈微生却莫名其妙的想着她。 梁氏代替阿鸾当做人质,她从来都是争风吃醋的,竟然会做出那样舍身取义的举动。 那时候梁氏眼底带着狂然的决绝,恳求自己,如果她死了,记得把和离书烧给她。 这些声音就像是魔咒一般在沈微生的脑海中翻涌滚动。 沈微生将顾鸾凝抵在木门上,烛光下,顾鸾凝肌肤白皙如温润的玉,因为靠的很近,沈微生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让他沉迷,让他失控的味道。 顾鸾凝哭的梨花带雨,冲垮了沈微生最后一丝理智。 这个男人,当真爱她入骨吗? 沈微生指腹在她脸上拂过,顾鸾凝拽着他的手,却被他控制住了动作,直到反被他捏住了下巴… 唇瓣一下子被他封住。 温热而又润泽… 顾鸾凝闭上了眼睛,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抬腕拆开沈微生的发冠。 沈微生任由她的任何撩.拨,嘴巴和喉咙猝然又干又燥。 骤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语调低沉落在顾鸾凝耳边:“你真的不同了,那时你连羞涩的回应我都显得局促,你只会特别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顾鸾凝撑着身子环住沈微生的颈部,她累极,眸子微抬,声音慵懒的说:“阿生,我做错了事情…” 顾鸾凝必须抓住这次机会,洗刷自己身上的污点。 包括那封千夫所指的自罪书。 沈微生指尖抵在她的下颌上极浅的勾了勾,颇为认真的听她说话。 微麻的触感让顾鸾凝眼眶打颤,她眼睫低垂有极淡的残影落下,细而长,颇为可怜兮兮。 “我去宫中看姐姐的时候,正好看见梁氏被太后召见,我只是怕她在对你不利,后来她被发配到浣衣房,是我买通了嬷嬷让她有机会出府…” “我以为这样就能狠心将她除掉,可我终究没能下的去手,我后悔了,叫荭玉去阻止,但终究晚了一步。” “因为我的私心,才让梁氏铸成大错,她把宋嬷嬷害死,嫁祸给我。” 沈微生抬手抹去顾鸾凝眼里噙着的泪珠。 这份真诚里,他到底该相信几分? 不过她是阿鸾,就算在放肆,又能坏到哪去呢? 沈微生的眸中的爱怜浅淡了些,顾鸾凝抱着他的手臂,乘胜追击:“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我不配做你的妻子,因为我害死了宋嬷嬷,甚至对梁氏产生了杀心…” “你休了我吧…”顾鸾凝挣扎着咬住了自己的双唇,血液混着泪珠终于决堤… 顾鸾凝慢慢的合上双眼,她全身酸软无力,有种虚脱般的怠倦。 沈微生怔了一下,大掌抵在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帮她擦拭:“别多想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这话云淡风轻。 沈微生半眯着狭长的双眸,纵观顾鸾凝脖颈上的痕迹,这些都是他的杰作。 榻上没有想象中的血迹。 沈微生心知肚明,因为大火之后,是他夺走了她的第一次。 所以,沈微生至今对阿鸾有愧疚。 瓢泼大雨依旧没停,雨水从油纸伞的缝隙滑下,砸在梁姣絮的手腕上。 门缝里,他们两人行着周公之礼… 美人一句,就能抵消梁姣絮受的委屈。 深入骨髓的冷意让梁姣絮清醒着。 扪心自问,她为何会有钻心溢血的难过。 不过是动了心。 梁姣絮找到了这个案子最核心的证据。 因为这根本不是父亲谋害儿子的阴谋,也不是儿子陷害父亲的勾当。 而是一场精心谋划,只为了让常栎郡主死于非命的阴险手段。 满心欢喜的赶过来,想要将案子的进展告诉他,却自取其辱的站在这里。 当真是梁姣絮打扰了他们两个的春宵一刻吗? 握着油纸伞上的指尖微微弯曲,心里也如同大风刮过一般,说不出来的感觉。 梁姣絮眼底带着隐晦的神色,心中的难受伴着雨势最终消失殆尽。 木然的站在原地,梁姣絮心里想的不是顾鸾凝下三滥的贼喊捉贼,而是沈微生对她始终心有芥蒂。 第五十二章:你这样可是勒不死我的… 她死死地攥着油纸伞,控制不住的微颤肩部。 冰冷的雨水砸下来,颗粒分明,落在梁姣絮的手腕上只有渗入皮肤的阴凉。 剧烈的咳嗽下,梁姣絮整个身子弓起,眸色愈发激进的颤了颤。 一口鲜血,从嘴角迸溅而出。 鲜血洒在油纸伞上,在雨珠的晕染下,像是刚刚绽放的红芍药。 梁姣絮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七情而伤。 这仅仅是因为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连迈开步子都显得艰难,梁姣絮只觉得天旋地转。 身子坠落,压在腰间的却是一双有力的臂弯。 拉住他的衣袖,梁姣絮苍白的小脸微微抬起,嘴角残留着一抹殷红,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他? 三更半夜,徐知爻为什么会在这儿? 徐知爻将梁姣絮横抱起来,看着她睫毛倏闪,泪意只是停留在眼眶里。 同样都是女人,梁姣絮的难过为什么就能让他为之动容呢? 梁姣絮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阉人,从头到尾都知道顾鸾凝和自己之间的事情。 如今他出现在这里,那这一切无非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徐知爻半眯狭长的眸子,纵观着怀里女人的微妙举动,只见她软热的身体贴了过来,却没有让人想要亲近的感觉。 拽住徐知爻的衣领,梁姣絮白皙的脖颈因为怒气渡起了一丝青色的筋络,脸颊上滑过水痕,带着一种极近疯然的冷。 梁姣絮想通了一切。 徐知爻感受着绵羊一般的力道,鼻梁正好贴在梁姣絮有些湿润的眼睫上,带着近乎无觉的触感,嘴角勾起一抹平静的笑:“你这样可是勒不死我的…” 修长指尖摊平抵在梁姣絮的手腕上,骤然用力,徐知爻滚烫的视线落在梁姣絮的菱唇上。 那抹红,落在她的唇峰上,有点勾人。 梁姣絮手腕一紧,终于不敌徐知爻的力气,拽开了他的衣领。 这个男人长的几乎绝美,衣领罩住颈部的皮肤,却还是能够看到蜿蜒起伏弧度,锁.骨中央有一颗红痣,显得更加妖艳。 梁姣絮神色淡淡偏过头,发狠的咬了下去,嘴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道,让她有点发蒙。 有点分辨不出,这血的来源。 但不足矣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梁姣絮停止恨意! 徐知爻凝着前方,眸色悄无声息的黯淡了下来,似乎不知道想什么,半晌才道:“梁姣絮,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梁姣絮怔愣的看着他。 是的,就是这双充满了情愫的眸子,它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划过不同情绪的时候,能够让徐知爻心情变好。 徐知爻的房间内 将梁姣絮放下,徐知爻把油纸伞扔在外面,反手将门锁上。 他拿下官帽,抖了一下衣袖,半跪在梁姣絮身边,手背搭在双腿上,盯着她看了好长时间。 低沉的笑声在房间内荡漾开来。 用指腹捏了捏脖颈的牙.印,徐知爻滑.去了梁姣絮衣物,看了看她肩膀上的伤口。 接着,高大的身躯将烛光遮盖,落在梁姣絮眼底的不过是一片朦胧的残影。 “你什么意思?”梁姣絮偏过头看着榻边徐知爻抵过来的臂弯。 他勾着自己的下巴,眼神中不起一丝波澜。 他根本连硬.都硬.不起来,还妄想… 徐知爻撑着身子,目光凌驾在梁姣絮的身上,乌黑的柔发凌乱的垂着:“感觉你很伤心,我想叫你喊出来,把不好的情绪释放出来…” 梁姣絮不可置否。 倾诉间,徐知爻不知道点了她的那个穴位,梁姣絮只觉得肩膀痛的厉害。 而徐知爻就像个揭秘者似的,娓娓道来:“何嘉煜刺你的匕首上淬着毒,确切的来说沈微生是知道的,可现在主动找你,帮你解毒的人却是我…” 梁姣絮的肩膀上的窟窿再一次渗出血液,就像是一件裂纹青花瓷。 徐知爻忍不住帮她包扎伤口。 顺便浏览一下,她的身体。 “你还真是可爱。”徐知爻夸赞她。 梁姣絮闭目养神,被他处理过的伤口,痛感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薄唇冷笑。揶揄道:“你算计了我们!你是隐藏背后,绑架哥哥,害沈微生重伤的罪魁祸首。” “你才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 可是为什么啊。 黄晕的光芒下,徐知爻笑着说:“我从来没打算隐藏这些…只是小可爱,你反应的太迟钝。” “你说会帮我解毒,是不是就代表,我不会死。”与徐知爻对视,梁姣絮颇为殷切的说。 “听说你略懂医术,你可以自救…”徐知爻摸了摸梁姣絮的小脑袋,顺了顺毛,这才道:“毕竟,这才是我下毒的原因。” 梁姣絮的医术果然让他生了疑心,推心置腹的试探,尽数充斥在徐知爻的温柔乡中。 “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徐厂公真是抬举我?医者难自医,我都没有自信,你,又在期待什么?” 徐知爻想说的话隐没在唇边,看着她云淡风轻模样。 果然,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是吗?那待会儿可有你难受的了。”徐知爻笑里藏刀,这才解释着:“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毒名为氿迭,如果点了穴,摒弃七情也是可以活的。” “但如今,我看你为了沈微生如此肝肠寸断…我好像已经脑补到你被折磨的满地打滚的样子了…”徐知爻冰凉的笑声裹挟着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兴奋。 “可用你解毒怕也是不够格的。你是个男人吗?”梁姣絮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眉头蹙起,眼底结冰。 徐知爻看着梁姣絮和自己顶着干的样子,觉得颇为好笑:“距离发作,有一段时间,你可以自己试试解毒。还可以叫我。或者去找他。” 梁姣絮不敢正面碰撞徐知爻那双充满探究眼神,可已经感受到内心身处的恐惧,就像是小虫子一般划过… 指尖攥着被褥,梁姣絮挣扎着起身,视线扫向桌面上的木盒子。 仔细研究这里的成分,梁姣絮发现了罂—粟的成分,还有其他的辅料。这可能是人类无法抗拒的东西。 所以,她该怎么办。 任人宰割吗? 梁姣絮寒着脸,背对着徐知爻,贝齿紧咬下唇,心头痛楚划过,很快消弭。 第五十三章:要留下来过夜? 徐知爻坦然的站着,眸色澄澈。 他轻声道:“你明明可以求我帮你的…” 梁姣絮伸手压了压自己的衣襟,心头划过一丝腾然的热,万蚁啃食似的疼痛,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胸口起伏不定。 “你是为数不多让我这般上心的人。”徐知爻眉心一跳,看着这出美人遇难的好戏。 恕梁姣絮不能认同这话,动不动就到处发.情,以别人的痛苦为乐,听起来真讽刺。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梁姣絮很难熬,粘腻汗水顺着额头滑过耳窝,听到的只是嗡嗡作响的声音。 梁姣絮不知道她能不能被屈服,但唯一能让自己别那么狼狈的方式就是自裁! 拔下头上的发簪,梁姣絮双手都在打颤,猛地往心头刺去。 是不是这样就能结束这一切,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一滴血落在了梁姣絮半阖着的眸子里,又涩又痛,她眨了眨眼,朦胧的视野中。 本想用簪子结束自己的生命,却被徐知爻横叉一脚,将簪子夺走。 梁姣絮浑身冰冷,简直不敢想象人心竟会这么恶毒。 他周正冠玉的皮囊下面,竟然埋藏着这样的狼子野心。 她想为徐知爻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譬如沈微生要查的这个案子触犯了他的底线,可他似乎没有党派纷争… 莫非,这背后的授意者是当今圣上? 奇怪的是,徐知爻的血,好像让她安定了下来,至少没那么难受了… 下巴被扼住,徐知爻轻佻的凝视着她,用簪子划过掌心,更为热络的鲜血在烛光的闪烁下,滴在梁姣絮的菱唇上,渗透入喉。 梁姣絮对研究药物有点兴趣,感受着嘴里的血腥气息化开后,震撼中带着苦不堪言。 索性,她终于恢复正常了! “看来你只是精通医理,毒理一窍不通。钩吻草用作解药实属巧合。但我不介意将毕生所学…” 徐知爻的声线波澜起伏,神情十分诡秘。 梁姣絮眸色慢慢加深,被人这样堂而皇之的戏耍,还能云淡风轻的接受他的提议…她做不到。 虽然这个条件对于梁姣絮来说还算丰厚! 徐知爻走近她,梁姣絮直接把簪子就戳在他的肩膀上。 簪子插了进去,很深… 梁姣絮是带着恨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徐徐地缓过神来,梁姣絮竟有点无措,可眼神中却还是带着骇人的冰霜,宛如被逼到绝境中的反抗。 刺眼的红色从徐知爻微微起伏的肩膀上涌了出来,渗透,蔓延… 今日他穿的是玄衣,不仔细看似乎无法窥见。 “还真是个喂不熟的母狼。”叹了口气,徐知爻拔出簪子,液体和肌肉层分离,又迸溅出残余鲜血,带着诡谲的气息。 将簪子丢给梁姣絮,看着她下意识的接住,徐知爻淡淡的说:“要留下过夜吗?” “滚!”梁姣絮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同时她身体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竭力的克制着。 徐知爻瞥了梁姣絮一眼,肩膀还在渗血,却还是捞过她的发丝,将梅花令牌塞在梁姣絮腰间里,顺便帮她整理了下衣带:“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梅花令牌质地冰凉,很快被梁姣絮的体温捂热,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外面的雨水停了,空气中带着草腥味。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 恍如隔世,回到房间梁姣絮悬着的半颗心才放了下来,看着守在房间内的林舒酣睡模样,她躲到屏风后给自己打针,开药。 梁姣絮始终不敢相信,徐知爻的血能够解毒。 这不是件好事,徐知爻将这一切主动告诉梁姣絮,是否旨在挑拨她和沈微生的关系? 梁姣絮打完针后,把药放在嘴里,吞了下去。 苦涩再一次萦绕在心头。 梁姣絮看着肩膀上的血窟窿,终究是落了疤,想了想,这个年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在肩膀上纹了一个青鸟的印记… —— 第二天,梁姣絮神色如常的前往了哥哥的房间。 梁谌安似乎熬了一夜,眼底泛着红血丝,见梁姣絮来,从桌子上爬了起来,蹙眉道:“这事,终究还是把你掺和进来了…” 梁姣絮怔了一下,真心地道:“哥哥不用担心,如今树敌太多,我早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是啊,这倒显得梁谌安过于隐忍了。 没两句下来,梁姣絮才知道,哥哥找到了施临秉有外室的证据,不过对于这个案情来说,只是具有参考价值,不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因为在这个大时代背景下,男人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 “这个案子的进展我会和沈微生在研讨一番,包括常栎郡主血液中的朱砂成分…”梁谌安笑望着她。 阳光从雅间内照了进来,添加了一丝安稳平顺的气息。 梁姣絮眸子淡淡抬起,嘴角上勾起的笑意隐没而去,因为她看见了沈微生。 想必,沈微生也是来和哥哥说明案子发现的。 梁姣絮本想躲避着点他,却还是撞见了。 沈微生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梁姣絮,那眼底,似乎蕴藏着奇怪的东西。 梁姣絮的心莫名奇妙的颤了一下。 接着,哥哥代为转达了梁姣絮的发现。 沈微生这边更是查出了施临秉并无害人之心,是小公子说了谎,作证的人则是国子监的监生们,他们承认了对小公子的长期虐待。 小公子说了谎,施临秉也的确没有害死儿子的心理,可这个案子牵扯出来的却是施临秉联合楚馆中的花魁想要毒谋常栎郡主,并试图吞并郡主府的财产。 毒害的证据就是加了含有朱砂的桃花散,每次都是微量的,久而久之,神不知故不觉的让常栎郡主神志发生改变,做出奇怪的举动。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有人策划故意引导沈微生他们的。 这个人便是一直充当受害者的施小公子,因为人微言轻,加上头脑蠢笨,不得已之下,才闹出来这么一个父亲加害儿子的案子。 “我会将今日的商讨出来的结果整理成奏折呈递给圣上。”沈微生眸光倏闪,负手而立。 “至于抓人的营生,就需要梁总督亲自派遣锦衣卫了…” 梁谌安应声倒也没反驳什么。 第五十四章:还需要我说的再难听点? 雅间内的人相继走散,梁谌安看了一眼梁姣絮,蹙起的眉心淡淡舒缓:“肩膀的伤还痛吗?” 梁姣絮弱弱的摇了摇头,哥哥的关切之意总是透着小心翼翼。 她就想这样安安静静的接受,怕多说一句都会伤了他的心。 和哥哥道别后迈过台阶离去,梁姣絮拼了命的躲避沈微生,尽量不和他见面,不让自己有一刻的空闲时间。 活了二十六年的梁姣絮,第一次感受到有心无力。 刺骨的痛直往心里钻,这可怎么办? 林舒在外面守着,估计是沈微生的意思。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那我们便回去吧。” 林舒嗯了一声:“梁小娘没吃过逸轩居的美味佳肴吧?走,我带你去尝尝?” “好啊。” “家主也在那边,刚才看你们两个爱搭不理的,估计是有什么误会吧?” “顾鸾凝也在吗?”梁姣絮问道。 林舒说:“应该在吧。” 梁姣絮大步往自己的房间而去,并告诉林舒不用跟过来了。 可当房间外顾鸾凝的身影闪过,还是让梁姣絮怔了一下。 这个时候顾鸾凝不应该跟沈微生在一起琴瑟和鸣? 梁姣絮内心冷笑,神情淡然:“如果你来这里是为了告诉我你和沈微生的春宵一度,其实真的没必要。” 顾鸾凝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眸色狠辣,嘴角扬起,却带着讥诮。 慢慢地走近梁姣絮,顾鸾凝忽然轻声道:“你做这些不就是想得到他的心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不然你几次下.药,不都以失败告终吗?” 顾鸾凝就是知晓梁姣絮的脾性,才会故意拿话激她。 届时,沈微生就会彻底厌恶她。 梁姣絮静静的看着她,顾鸾凝,当今皇后的亲妹妹,盛京赫赫有名的才女,知书达礼,是沈微生的朱砂痣。 但如今她气急败坏,站在这里和自己叫嚣,简直不可理喻。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是吗?”顾鸾凝上前一步握住了梁姣絮的手心,审视着梁姣絮的反应。 按理说,梁氏看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啊。 梁姣絮性格刁钻,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昨晚顾鸾凝叫.的那般纸醉金迷,她怎么可能没听见? 不光如此顾鸾凝还主动跟沈微生承认‘错误’,她不信,梁姣絮会这般无动于衷。 老太公说过人心最难猜,可梁姣絮却觉得是自己看的太通透了。 “是我太思念阿生了,所以…”顾鸾凝心里憋着气,却不好发作。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你是他的人,所以干什么都没有问题。” 梁姣絮原本极力压抑的情绪回归,语气中带着犀利:“但有些事情,雁过留声。越涂只会越黑。你以为把自己给他,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怕是不知道你和我都一样,是太后的棋子。”梁姣絮冷笑道。 一步一步往顾鸾凝身边走去,梁姣絮继续说:“只不过你披着火中救他的外衣,让他多了几分愧疚而已。” 梁姣絮弯唇浅笑,眼底透着冷:“你体弱多病,柔弱不能自理,你怎么还有力气背着沈微生从火舌中逃走…” “你救的他,你说的是口头上的救吧!”步步紧逼,梁姣絮信步而来。 “我只能说如果我不知道实情的话,真的觉得你和他情比金坚。”拍了拍手心,清脆的声音从掌心传出,梁姣絮不怒反笑。 顾鸾凝震惊的瞪大秋水的眸子,梁氏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你凭什么说火中救他的人不是我,你拿出证据?” 顾鸾凝笃定沈微生认定她是当年的恩人才会如此恃宠而骄,正是因为这样,梁姣絮才寒了心。 是原主用她的命换的沈微生的命。 而顾鸾凝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落难大小姐,抢了他们所有的回忆。 “你今日来此,不恰好就是来印证心中所想。” 说到底,这不过是顾鸾凝自己做贼心虚。 顾鸾凝尽显狼狈神色,她信誓旦旦前来,将沈微生留宿在她那夜的事情说出来,但凡知道羞耻的,都不该像梁姣絮这般咄咄逼人。 眼眶微微的发红,顾鸾凝气的咬了咬嘴唇,泪水锁在眼眶,久久不能平复。 “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只是一个捡漏的棋子。无论是在太后面前毛遂自荐,还是救他。” 梁姣絮扬起头,眸中充满了自信,语气中的揶揄成分颇多:“还要我说的再难听一点吗?” “你可以滚了。”梁姣絮坐在一边,为自己沏杯茶,润润喉。 “看来你还是对我误会太深。”顾鸾凝不甘心,她今日来本身就是为了挑衅梁姣絮,却没想到被她倒打一耙,反而被撵走。 梁姣絮见她没完没了,不把话挑清楚,她大概是不肯放手的了。 “误会?自导自演摔下台阶的人不是你?” “装无辜,吐血让我进浣衣房的不是你?” “勾结车夫欲将我死于马蹄之下的不是你?” “与徐知爻沆瀣一气损我清白的不是你?” “天天旁敲侧击揪着我不放的不是你?” 梁姣絮收回目光,心头怒气止不住的起伏,冷笑道:“我看是你对我误会太深!不管你信不信,你的首辅大人,你的阿生,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要是有本事,最好能蹿得他一纸休书休了我,届时我一定备份大礼跟你登门道谢。” 顾鸾凝瞪圆翦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梁氏竟然对沈微生这般无情? 梁姣絮竟说她勾结徐知爻? 明明是梁姣絮找来苏晚毁了自己的清白。 勾引徐知爻那个阴晴不定的人,让他整日里骚.扰自己。 最让人无法释怀的是,梁姣絮摆出这副不争不抢的模样。 可沈微生仿佛,对她越来越上心… “你果然是心机了得,这以退为进的想法当真是极好。”顾鸾凝心头恨意难消,字字珠玑。 梁姣絮眸色黯然,嘴里苦涩的茶水缓缓晕染,惨淡一笑:“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小心害人害己。” 顾鸾凝目露嘲讽之意:“没有你从中作梗,我永远都是他心里的那个人。我要你彻底消失在我眼前。” “什么意思?”梁姣絮冷冷地瞥了一眼顾鸾凝。 第五十五章:那我也如你所愿,消失在你面前 “什么意思?你很快就知道了!”顾鸾凝弯唇讽刺,绯红的衣料被风吹得贴在身上。 缓缓地往楼亭而去,顾鸾凝背影决绝,娇弱的身姿贴在栅栏上。 这里是逸轩居的高层,最关键的是沈微生今天会经过这里。 “你觉得我和你同在这里,如果我出现什么意外,谁会相信你的清白?他们只会觉得你欺负了我,阿生,也不例外。” “所以呢?”梁姣絮越上台阶,视线放远。 周围竹林环伺,四处有假石,更有鹅卵石铺设的道路。 这里足够隐秘,如果顾鸾凝真的要算计什么,吃亏的也只是自己。 想想顾鸾凝为什么会莫名奇妙的和她说这些奇怪的话? 这种烂俗的套路,让梁姣絮嗤之以鼻。 两人视野中出现了沈微生。 梁姣絮倏然拉住了顾鸾凝的手腕阻止了她的所有动作并将她从栅栏上拽了上来,扼住她的下颌:“那我也如你所愿,消失在你面前。” “放开我!”顾鸾凝没想到她会有此举,花容失色,挣扎之中,耳坠划破梁姣絮的雪白的脖颈,想逼她放手。 梁姣絮从小就有一股不服输的执拗劲,想做的事情,便是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 脖颈流出淋漓的鲜血,梁姣絮身形一倾,径直从楼亭上坠了下去。 衣袂飘飞,梁姣絮感受到剧烈的凉风打在自己脸上,带着刺骨的疼痛。 假若,今日顾鸾凝的算计得逞了。 梁姣絮竟希望沈微生能相信自己。 不过失望已经攒的太多了,梁姣絮心知肚明,猜不透他的心。 但也不至于蠢笨到让沈微生误会自己还无动于衷。 所谓绝处逢生,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顾鸾凝内心一惊,抬手想要抓住梁姣絮,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双手撑着栅栏,往下望去。 沈微生接住了梁姣絮,两人视线相撞,似乎带着道不清的矛盾和隐忍,梁姣絮将头偏了过去。 于是,脖颈上的尖锐伤口落在了沈微生的视野中。 “你想做什么?”沈微生眸色一暗,始终不相信梁姣絮从楼台上掉下来的动机,这全都基于原主的那几次下作手段。 顾鸾凝快着步子下了楼,迅速的整理妆容,淡淡的看着梁姣絮。 她担心梁姣絮会把方才两人说的话告诉沈微生,明明该从上面掉下来被沈微生接住的人该是自己啊。 如今,顾鸾凝却为她人做了嫁衣。 可转念又想,阿生对梁姣絮一直不冷不淡的,说不准会觉得她这是在自导自演! “是我和妹妹在楼上聊天,屋里太闷,想要开窗却不小心滑了下来…”顾鸾凝还没说出口。 梁姣絮就已经挣脱沈微生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拿着手帕擦拭脖颈血迹,弹了弹沈微生碰过的衣襟。 转身,梁姣絮眼里不见任何愠怒,甚至不怒反笑,目光如寒冷的钉子般落在顾鸾凝的身上:“刚才,姐姐来找我喝茶。顺便跟我回忆一下你们是如何纠缠不休,难舍难分。” “她还说没有我的话,你心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后来她看见了你路过,就想跳下去。” “我想姐姐这是和我独处一室又与我一同饮茶,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难逃追责啊。” “思来想去,我命大,又在土匪窝里呆过。我就想阻止她,没成想自己反倒摔下来了。” 顾鸾凝没想到梁氏会这般不害臊,竟然把这种事情放在明面上说。 因为梁姣絮觉着比起丢脸,她更害怕丢命。 如此正好帮沈微生一把,让他擦亮眼睛看看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什么德行。 顾鸾凝脸上红了一圈,颐指气使的反驳着,更是哭的梨花带雨,全身都颤抖:“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为什么要当众给我难堪?” 沈微生上前一步,整个人都笼罩着森然的气息,眸中的阴冷可怖,像是冬日里结冰的铁棍,扬起手来,却捏住了梁姣絮的肩膀。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这些,打了你的脸,辱了你沈家的门楣?” 反手将沈微生的手臂打掉,梁姣絮眼底迸发着怒意:“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想装了。休书给我。” 梁姣絮这句话很平常,可却让沈微生极力压制的怒火复现,抬手捏住她的脖颈,林舒迅速拦住了他,这才道:“家主这事也许还有隐情…” 梁姣絮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却勾起凉薄的冷笑:“沈微生,你又想动手是不是?呵,我不过是转述了顾鸾凝的原话罢了,怎么,你也觉得恶心是不是?” 顾鸾凝还在哭,心里却焦灼的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她看不清楚沈微生到底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只知道自己很丢人,泪眼婆娑的说:“阿生,我的为人你不知道吗?我向来不喜欢咄咄逼人,又如何能为了争风吃醋害人姓命,那些闺房之事,我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啊!” 顾鸾凝哭的一抽一抽,颈部的皮肤透着粉红。 梁姣絮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心头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愈发的觉得可笑。 不过,沈微生既没有回应给梁姣絮的休书的事情,也没有接受顾鸾凝的解释,只是趋于平静的说:“林舒,带主母回去休息。” 林舒应声而去。 梁姣絮转身要走,却被沈微生一把揽在怀里,他掌心滚烫,甚至带着微麻。 “放开!”梁姣絮拒绝。 沈微生对她的回应只是将她横抱在怀里,一声不吭的带她回自己房间。 顾鸾凝真的要吐血了,什么都没说明呢?走什么走啊。 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林舒,顾鸾凝又不好发作,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哭了起来。 林舒性子是怕麻烦的,不似苏晚那般善解人意,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绝对时刻保持理智,简单点说就是不吃白莲花那一套。 时至今日,林舒才得出了一个结论两个女人一台戏,他们两个都精明的很,夹在中间的家主才是最惨的那个。 收回眸中的不悦,林舒蹲下身来,耐着性子说:“嚎够了?那我就送主母回沈府。陵居院事多,你离开了多日,有您的忙了。” 顾鸾凝没得到一个保证,心里很憋屈,更不知道沈微生内心的想法,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跟着林舒走。 她甚至只能暗示林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烦请你转告家主能还我一个清白。” 第五十六章:坐下来,吃饭! 而另一边的沈微生收回目光,看着站在对面的梁姣絮,她扬起凌乱的小脸,发丝松散,额头上还粘着汗水,怒目圆睁,十分防备的看着自己。 沈微生迈着步子往前去。 “你别过来!”梁姣絮将茶碗扔了过去,斜看着他。 沈微生看着吓得手足无措的梁姣絮,又想起来她给自己治疗的时候,面对那么血腥的伤口,缝针,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茶碗碎了一地,如蜘蛛网似的散落在沈微生的脚边。 沈微生绕开碎茬,靠近梁姣絮抬手帮她擦拭脸上的尘灰,动作轻柔:“就在一个时辰前,施临秉死了,还写了封自罪信。交代了一切。” “独独没有那花魁的一字一句,并且她在事出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 梁姣絮迟疑了一下,感受着脸上的余热,勾唇轻笑:“自罪信?人都死了,是不是他写的还不一定。锦衣卫诏狱内,圣上亲自下诏书定罪。他本来也活不长了。” “施临秉挑这个时候,死的还真是干净。半点没拖他背后人的后腿。”嘲讽的意味极重,梁姣絮神色恍惚。 因为,梁姣絮想到了徐知爻。 他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就是根本不怕梁姣絮知道他的事。 而徐知爻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这个案子的进度。 甚至有意想要让这个案子不了了之。 要不是案子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说不准他们早就下手为强了,也未可知。 沈微生为什么要跟梁姣絮说案子的进展,而且刚才她把那种事情放在明面上议论,他怎么可能得过且过? 想起他要掐死自己的一瞬间,眼底冒着焚烧掉一切的火,甚是可怕。 谁也不是善人,梁姣絮没必要全盘托出。 再者,徐知爻他很明显不是整个案子的幕后主使。 要不然他不会轻易的把一切告诉梁姣絮。 那个纵观全局的人才是沈微生真正的敌人。 “施临秉就这样被暗杀了,死无对证,所以这个案子是就此为止,还是继续下去?”梁姣絮定定的看着沈微生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不问为何我要告诉你这一切?”沈微生明知故问,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波澜。 梁姣絮反唇相讥:“还用问吗?答案很明显,案子已经结了,但你想彻查到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孤注一掷,我也不想参与。” 沈微生深吸一口气,怎么什么好话在她嘴里都吐不出来? 将心中所思虑的事情压下,沈微生眸光垂下,不屑道:“孤注一掷这个词你说的很好,我希望你想要和离书的想法也不是嘴上说说,你帮的到我,我自然也会成全你。” 梁姣絮微微笑着,眸色深沉。 片刻,她道:“你确定?最后被你休的不是一具尸体。” 因为知道原主是杀手,所以在弃之敝履之前,还要在利用一番? 梁姣絮心中惆怅,将流目收敛,痴笑起来。 沈微生倒是会给梁姣絮找理由,果真半点良心都没有:“你半只脚都在沼泽地里了,还会怕死的更惨嘛。” 梁姣絮怔了一下。 呵呵,盲目自信? 沈微生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死? 梁姣絮要活着离开沈府,将悲恸的情绪压在心底,她平静的说:“事成之后,和离书给我是其一,另外远离盛京,我需要一笔钱,让我安身立命。你要给我一个新的身份。” 沈微生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从没想过她已经这般周密的制定了计划好像只要得到和离书,就能逍遥自在的远走高飞了! 可最终,沈微生还是答应了。 “坐下。”沈微生看着她一直站在,欲动不动的样子,颇为随意的踢过去一把矮椅。 梁姣絮顺势接过如坐针毡的坐了下来。 “这几天,你的伤怎么样了?肩膀的伤如果痛的话就吃给你的药?”话罢,沈微生递给她一瓶药。 梁姣絮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眼神很复杂。 还真是如梁姣絮所想的那般,沈微生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他怎么会现在才拿出药来? “我知道了。”心中再有怨怼,可出口的话,却还是这般云淡风轻,梁姣絮都看不起自己。 人只要有价值,就不会被抛弃。 梁姣絮始终坚信这一点,这也是徐知爻给她解毒的原因。 梁姣絮眼底渐渐舒展笑意,这样想着,她瞬间豁然开朗,只想拿到和离书,快点远离这一切。 “你怀疑施临秉是死于他杀,那么你一定验过他的尸体。或者你想让我帮你验尸,找到线索。”梁姣絮想了一下,猜出了沈微生来找自己的动机,开门见山的问。 沈微生的神色也没有那么凝重了,反而一点都不急切了。 外面的厨娘走了进来把玫瑰卤子,琥珀杯倾荷露滑奶,油松瓤卷酥酒酿,清蒸鸭子放下,顺便把茶碗的狼藉收拾干净。 梁姣絮看着那些美味佳肴,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坐下来,吃饭吧。” 沈微生的声音中带着飘忽不定的淡,而后与梁姣絮拉开距离,坐在了饭桌前吃了起来。 梁姣絮没动。 “怎么?不合你口味?”薄唇微微勾起,沈微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表情依旧冰冷,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梁姣絮此时才注意到外面的天气尚早,查看尸体自然要避开避开人多眼杂的白天。 不过,沈微生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强大了? 就算梁姣絮对于尸体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她也怕吃了饭,在看见尸体会想吐。 挪了挪板凳,梁姣絮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微生。 两人视线相撞,沈微生淡淡的凝着梁姣絮,似乎洞察到她的内心所想。 不管如何,梁氏的改变确实让沈微生感到震惊,她那双充满了气怒的双眸。 沈微生看到的不过是聪慧,不慕繁华,静而能安。 第五十七章:看来,他听懂了 沈微生拿着筷子继续吃着冰凉的菜肴,收敛眸中的精光,这才道:“今日你在楼亭下说的话,做的举动。是想告诉我,或者暗示我什么?” 忽然问这个,梁姣絮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这是在秋后算账吗? 看着沈微生低头吃饭的样子,语气更是一气呵成,像是早就预谋好的。 解释,从来都是给自己在意的人说的。 梁姣絮不敢攀高枝,而沈微生既然问了。 那就是打心底里觉得是梁姣絮在诬陷他的阿鸾! 梁姣絮神色复杂的看着沈微生,大有泄气的意思:“就是你看到的那般,就是我说的那样。你应该看的清,而我句句属实。” 沈微生想听梁姣絮的回答,却没想到,她竟然没有争风吃醋,本来平静下来的怒气和疑问似乎有了复燃之势! 将筷子放下,沈微生拿着软帕擦了擦嘴上的油渍,触及到她的脖颈已经结痂的伤,他眸色一沉。 当日,他看见阿鸾的耳坠上沾染血迹,所以,沈微生笃定她们两人在楼亭上争吵过。 “你不想说?还是不敢说?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亲口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沈微生皱起眉头,目光从她的脖颈伤口挪开,心里竟然有一种落空感。 事情的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沈微生收敛神色,最终闭了嘴。 就这样两人都没有言语,直到天黑。 屋内就这样暗沉了下来,染着外面照射进来的一点点光亮,梁姣絮正犹豫要不要点灯,沈微生就抢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原来,房间里有暗室,梁姣絮被沈微生拽着一同走了进去。 心不在焉的看着周遭过眼云烟的景致,眨眼落地间,梁姣絮竟然有短暂的眩晕。 暗室里的光线偏暗,耳朵贴近石壁能够听到湍急的风声。 飒飒—— 伴随着声音,挂在一处的蓝色篝火有一瞬间分离,显得格外阴森。 直到看见施临秉的尸体摆放在正中央,梁姣絮才稍微看出点名堂。 她以为沈微生会潜入诏狱去看尸体。但现在看来显然是梁姣絮过于愚蠢了,沈微生早就把施临秉的尸体偷梁换柱了。 尸体都已经在逸轩居了,沈微生还要执意晚上查探,也足矣证明他不光城府极深,更是将谨慎一词贯彻到底。 梁姣絮心绪不宁,一脚踏错,撞在了石壁上,沈微生单手拉住她。 抬起头,撞见沈微生那双泛着淡寒的眸子,这才道:“谢了。” “好好走,别触碰机关。”沈微生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施临秉的尸体旁站着,空气中弥漫了腐烂的味道,即便是用醋精消毒,依旧逃不过梁姣絮的鼻子。 白布罩着施临秉的尸体,梁姣絮掀开后,观察到他的身上的尸斑已经有所缓解。 沈微生说:“施临秉情绪一直都是属于平和状态,就是被抓进来也是没什么多大反应。就是前日常栎郡主来看他才稍微有些反应。” 梁姣絮没理他。 沈微生负手而立,恍惚间瞥到了梁姣絮的侧脸。 在诡谲的光芒中,她的睫毛有倒影落下,菱唇微张,俯下身子,手指若有若无的撑着冰冷的铁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眉心却皱的厉害。 这人的表情如此安详,估计是熟人作案。 “他已经死亡十二时辰以上,已经出现了角膜高度混浊。”梁姣絮带着水脂手套,扒开死者的眼皮,轻叹一声。 手指蜿蜒向下,抵在死者的脖子上轻柔的触摸着,梁姣絮感受到一阵细微的伤痕。 挪了挪指腹,才看见施临秉脖颈侧边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红点。 沈微生目光中涌出一丝迷茫的神色,随后隐匿不见。 紧接着梁姣絮用镊子夹出一根带血的银丝。 “这是一根细到不能在细的银丝,它常常被用来点缀衣裙,薄如轻纱的青楼女子时常会穿,正是银丝极其昂贵,只有花魁才能获得。” 梁姣絮飞速判断,抬眸撞见沈微生那副探究的眼神,笑着说:“怎么了?不相信我?” 沈微生也不反驳,只是盯着梁姣絮。 最终,梁姣絮打破平静,继续道:“所以谁说花魁没有出现过,她分明就是在你的眼皮底下轻而易举的杀了人。” 可能是直觉吧,梁姣絮深吸一口气:“不出所料前日来的也不是常栎郡主,而是易容后的花魁。” 沈微生眸色一飞,觉得这不过是她的主观臆断。 “可能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施临秉才会没有任何防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了花魁可乘之机。” 徐徐地,梁姣絮看着那根血色的银丝,垂下双眸,怅然若失的问:“你相信执念吗?我相信,这个施临秉早就该死了。” 洒脱的笑音荡漾在沈微生的耳畔,他很好奇,只是静静的听着梁姣絮诉说着。 故事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带着女儿去找远在他乡的妻子。 女儿很想吃苹果,于是父亲十分宠溺的同意了,可是在削苹果的时候,船只突然颠簸了一下,刀片插进了胸口。 按理说他早就该死了,可正是因为男人的执念。 “他的执念是女儿?还是迟迟没有见面的妻子?”沈微生开口。 “总之,他生生熬过了三天,看见女儿和妻子抱在一起,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而胸口的血如井喷,瞬间染红了天空。” “最后男人的遗言却是,好好活着,他爱他们母女俩。” 许久才抽离思绪,梁姣絮的眼底却带着说不上的肃穆。 沈微生承认这个故事很动听,但这仅仅是一部分,理智的分析这个故事,她想告诉自己的应该是… 人一旦有了执念,便会变得很坚韧… 它就像是压死施临秉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施临秉为了让延误死亡时间,生生多坚持了一天。”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如果当时就死了,大理寺一定会彻查,那么花魁也会死。” 看来,他终于听懂了。 “这个花魁会回来复仇的。希望你这次不要错过机会。”梁姣絮友情提示。 第五十八章:怕蛆的首辅大人 撂下这么句话,梁姣絮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分内之事。 至于找到花魁,引出后面的人,这些都是沈微生的该去思考的。 梁姣絮无权干涉。 径直迈着步子走到施临秉的跟前,梁姣絮手指淡淡的放在他那粗矿的眉毛上。 这人在牢中一定是受了不少苦。 因为脸上沾染血痂,一直蜿蜒到耳后,已经见了骨头,四周更是都肿了,坑坑洼洼的皮肤,稍微用点力气,就有吱吱的声音。 毕竟,死者为大,他需要体面点。 用杀菌皂清洗施临秉的遗体,梁姣絮神眸色肃穆。 接着,梁姣絮又用腕部按摩他僵硬的身子。 用注射器抽干血液和气体,注入消毒防腐剂。 梁姣絮更是帮施临秉整理面部,随后用金属丝固定他的脸部,用胶水把嘴部封好。 最后,将白布半掩着施临秉的上身。 梁姣絮的额头上已经沁满了汗珠,弯着身子,不顾形象的依靠在冰冷的铁台上,休息。 沈微生一直看着她,神色虽然平和,但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她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吗?任谁家小姑娘像她这样喜欢跟死人打交道的? 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那边的梁姣絮疲乏之极,肚子空空的,捂着肚子,身子前倾,像个土拨鼠似的撅着。 可是落在沈微生的眼里,愈发的觉得她现在的姿势很奇怪。 因为实在太难看了! 沈微生沉了沉气,他实在看不下眼,梁姣絮好歹是个女人,都不知道害臊吗? 就沈微生记得的人里面,苏晚,陆酌,还有这施临秉。 哪个不都是被梁氏看的精光? 看来,沈微生该感谢她在楼台下说的那些话,给足了他面子! 迈着步子上前一步,沈微生拉住梁姣絮的手腕,挑了挑眉:“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他很快就会被焚.烧处理掉。” “我没你那么无情,做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梁姣絮拍了拍沈微生握住她的手,像是哄小孩似的说:“乖,别挡我的路。” 沈微生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向脑子里,耳朵嗡嗡的响着,仿佛下一刻就裂开了一样。 因为,梁姣絮躲开后,沈微生看到的不过是施临秉下.半.身。 梁姣絮在给他剃毛! “你成心恶心我是不是?”沈微生往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对梁姣絮刷新了三观。 “医者面前没有男女!”梁姣絮无奈的说着,接着帮施临秉修剪指甲和残余的组织:“等那天你也这样了,我也会帮你的!” “不。”沈微生拒绝,心止不住的跳着,不过他承认人到死亡的那一步,肯定奇丑无比。 梁姣絮知道沈微生在嘴硬,也不管他,继续帮施临秉梳头发。 蛆虫从施临秉的后脑勺爬了出来,梁姣絮从容不迫的拿着镊子,一点点往外挑。 密密麻麻的白色肥虫被放在弯盘里,落在了沈微生的视野里。 弯盘里的蛆虫已经被梁姣絮捏成了泥,沈微生凝着好一会儿,喉咙一阵痉挛。 忽然想到他吃的那些饭菜… 恶心的感觉顺势而来。 沈微生吐了! 梁姣絮回过头看见的不过是沈微生俯下的身子,仿佛要把胆汁都给呕出来。 堂堂一朝首辅,势头大。可那又怎么样呢? 还不是在梁姣絮面前出了丑? 想起沈微生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心里那叫一个暗爽。 梁姣絮想着,偷偷的看了一眼沈微生。 沈微生拳头挥了过去,梁姣絮缩回脑袋,一瞥间看见的不过是他吐的有些涨红的脸颊,跟涂色板似的。 “再等我会儿,拿上就挑完了。”梁姣絮出声安慰。 沈微生脸色很不好看,他冷冷的盯着梁姣絮,确定了她是蓄意报复。 难受的感觉若隐若现,沈微生打心底里有点发怵,只是拧着眉,睨着梁姣絮的背影。 大有将梁姣絮生吞活剥的意思。 梁姣絮清理现场,沈微生侧头看她手里的东西,是尸体上的毛发,黑黢黢的。 沈微生心头一动,他只能忍着。 安静的气氛首先被梁姣絮打断,正好撞见沈微生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随后梁姣絮指着弯盘里的蛆虫尸体,虽然有些已经被她捏成了泥,但有些还在挪动。 仿佛下一秒就能爬出来似的。 “你对这些感兴趣?好,那你就把这些收拾干净。我也要回去补觉了。” 梁姣絮云淡风轻的说着,事实上她真的有点累。 沈微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是因为隔着梁姣絮多看了一眼那些可爱的蛆虫。 接着,沈微生又吐了一遍。 梁姣絮憋着笑,递给他一张手帕,看着沈微生埋头擦了擦嘴巴。 轰隆一下,沈微生红着眼睛瞪着身边的女人。 他记得这个手帕是擦过银丝血迹的? 沈微生想弄死梁姣絮。 但是,耐不住沈微生身体素质不行,又吐了一遍。 梁姣絮嘲讽他:“一天吐三遍,沈微生,你这是在浪费粮食,知不知道?” 浪不浪费粮食,沈微生不知道。 但放着这么一个既阴损之至又会古怪医术的女人在身畔,实在危险。 “回去好好拾掇拾掇吧。”比起这些可爱的蛆虫,梁姣絮撞破他们上.床的时候。 那才是真正的恶心。 可梁姣絮也没表现出生气来,反而有些怜悯的看着沈微生。 因为在这个年代姬妾成群是再正常不过。 所以各种病也多啊。 “真是可怜,堂堂首辅大人,十三岁就在狩猎场一战成名,如今连我这个小女子都赶不上,竟然怕蛆虫!” 沈微生怕蛆虫,是因为乱葬岗那次… 厌恶的情绪更盛,沈微生眸色一怒,把手帕甩给梁姣絮。 那手帕太轻,反而落在了装着蛆虫的弯盘里,最后还是需要沈微生自己拿起来。 狼狈而尴尬。 梁姣絮嘴角轻微抽动,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估摸着到了机关的地方,梁姣絮自然而然的按下按钮。 就像是完全熟悉这个地方一样。 沈微生将弯盘扔下,气的全身颤抖。 晨曦微微在天空上笼罩,云层带着说不上橘黄色,最终淡染。 两人正好回到房间,却看见林舒在外踱步,似乎有什么大事要禀报。 梁姣絮老远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却带着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预感。 看到沈微生的林舒这才上前拱手:“老太公背了过去,如今陵北院乱做一团,泽西院的和陵湘院的两位家主,更是怀疑梁小娘会厌胜之术…” “也在梁小娘的房间内发现扎小人和蛊虫…” 沈微生侧目瞥了一眼梁姣絮。 她一动不动,倒是颇为安静,甚至并不多做解释。 第五十九章: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晨光熹微,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沉闷气息,斑驳的阳光投射在梁姣絮的眼底,她面带疲惫神色。 感受到身边的寒气很重,梁姣絮知道这股寒气来自于沈微生。 林舒心中一窒,继续说:“泽西院的人已经要来了。小娘是去是留,做个决断啊。” 话音刚落,已经有几个人来了,他们穿着不扎眼青色的衣衫。 平常百姓根本观不出什么端倪。 他们进入逸轩居,随之躬身行了礼。 丝毫看不出这是来拿人的。 只觉得是朋友相聚来讨茶喝的。 远处有人上来,在台阶上落下急促的脚步声。 帘子卷起,来者是一个鬓角黑白相间的中年男人,身穿丹青儒服,眸光锋利,走过来的时候,他身边的两排人群都自觉让道。 沈凍眸光一抬,避开沈微生直接落在了梁姣絮的脸上,仿佛带着深仇大恨,让梁姣絮禁不住挪开视线。 此人她见过,是沈微生的叔叔,泽西院的家主,他虽无太大建树,但因为是沈家的长辈,也被人高看一等。 沈凍的尖锐眼神在梁姣絮脸上没有多大的停留,便离开了。 那双眼睛每时每刻都渗透出来狠毒和贪婪,比沼泽还要泥泞,甚至带着一丝冷血。 梁姣絮从没觉得一个人眸中的精光会这般肆无忌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说先前他们还算客气,那么如今因为沈凍的到来,便让他们没了拘束。 逸轩居的三层集聚了不少人,空气中难免带着诡谲的气息。 沈凍神色一凛,站在他身侧的手下提剑而来,滚烫的光芒照在剑锋上,反射着刺眼的斜光,明晃晃的落在了梁姣絮的眼睫上。 眨了又眨,梁姣絮垂下眼皮,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她只是看着青石板的上的那双绣着金色纹路的玄色靴子。 好像往前顿了一下,又好像只是站在原地,是风卷过沈微生的衣角,梁姣絮只是产生了错觉! 白晃晃的好几把剑齐刷刷的正对着梁姣絮,近在咫尺的冰凉,径直将她的发丝削成泥! 沈凍说:“大胆贱妇,公然毒害老太公,意欲何为?“ “来人,给我拿下。”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发丝轻飘飘的坠地,梁姣絮的白皙的额头上镶嵌着血珠,顺着眉骨流淌,从高挺的鼻梁落下。 嘴里已经有了一丝血腥的气味,针扎的刺痛,刺破她的衣物,径直插进梁姣絮的胸口。 阵阵顿挫的声音乍现,衣襟上更是有一团朦胧的血圈,梁姣絮被迫扬起头,脸上瞬间充..血,凝着沈微生,眼底伴着红:“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挨这一剑,让梁姣絮看透沈微生的真面目,也算是一种解脱。 铮—— 林舒砍断了刺入梁姣絮身上的剑。 闪着弧度的残剑反折,扎在青石板上,微微颤动。 接着,一蓬鲜血喷洒在残剑上。 梁姣絮撑着身子,拇指捏了捏嘴角的血迹,眼泪泛起,她却仰着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事到如今,林舒竟然有点看不清沈微生,身为一介侍卫,他根本插不上话,内心挣扎了好久,这才道:“望明察。” 梁姣絮定了定心神,按压住了被刺入的胸口。 指腹触碰,清晰地冷硬质感让梁姣絮反应过来。 是梅花令在关键时刻救了她的小命。 “侄媳妇儿今日随叔公回去便是。”梁姣絮抽出梅花令卡住的半寸剑端:“这么大阵仗,如此我还以为是来杀人灭口的呢。” 梁姣絮眯起被血液凝住的双眼,稍微感受到心口的刺痛,悲伤的情绪闪过,很快消弭。 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短短半月老太公身体就急转直下。 但这一刻梁姣絮很清楚,她是整件事件的导.火.索,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 生死未卜,没人撑腰,让她透不过气。 只要梁姣絮能回去,见到老太公,查到病因,不管是多么错综复杂的局都可迎刃而解。 可现在看来她这般招人恨,已经到了众矢之的。 找不到设局的人,局上的棋子就会一直在,梁姣絮不能在这么被动了。 毕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梁姣絮的小命不经造,她还不想嗝屁。 梁姣絮苦笑,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手腕处被强硬的扼制住,梁姣絮身形一晃,鼻梁撞在沈微生的肩膀。 两人衣袖缠绕,她站在他的身旁。 视线错综复杂,梁姣絮背对众人,只能看见沈微生的俊美的脸。 他声音冰冷之极,似有嘲讽:“蓄意谋害老太公一事,虽发生在陵北院,但梁氏是我陵居院的人,于情于理,还轮不到您老人家来插手。” 没有指名道姓,众人却心知肚明,沈微生这是在点沈凍! 沈微生敛目垂直落下,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女人。 他竟无法直视这份的狼狈和坦然。 既然她宁愿独自面对未知的漩涡,也不回头依赖他。 那沈微生倒要看看她的骨头能硬什么程度! 沈凍的脸色如锅底灰,衬得那双淬着毒药的眼睛带着说不上来的狠毒,似乎想要说什么。 沈微生却抢先了一步,冷冽如冰的脸上骤然有了温度:“侄子认为,应该将她收押问审,等查出真相,再行定罪。” 梁姣絮定定的看着沈微生,似乎并不领情! 她甚至怀疑沈微生是故意的! 气的梁姣絮都想骂人了,沈微生这人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仅仅凭借着一句话,把梁姣絮的计划都打乱了。 沈凍脸色有所缓和,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沈微生只认老太公,和其他两院的人向来情分浅薄,何谈自称侄子。 同样的,沈凍作为沈微生的叔叔也是时刻找准时机,往他身上泼脏水。 梁姣絮就成了他们叔侄俩相互较量的棋子! 真是可笑之极! “那就如侄儿所说,先把这贱妇关入沈府家牢。”不吐不快,沈凍有的是法子折磨梁姣絮让她亲自指认沈微生。 谋害老太公,沈微生就算有天大的地位,那也是山穷水尽! 沈微生再没多说一个字,眼睁睁的看着梁姣絮被泽西院的人擒走。 第六十章:温柔刀,刀刀致命 沈家家牢里,只有微弱的烛火摇曳着。 细腻的落雪透过沉重的窗棂飘落在梁姣絮的身上。 衣襟的鲜血早已风干,但那抹红依旧刺眼,看起来触目惊心。 饶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气候,依旧无法震慑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味。 突然,沈家小厮将磕裂的瓷碗推向她。 轱辘—— 里面发霉的馒头硬如磐石,砸在了牢中枯黄的杂草上。 原本昏睡的梁姣絮睁开双眼,落在枯黄草堆里的手指勾了勾,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嗓子更是冒烟般的刺痛。 耳畔却响起嫌恶的声音:“呵,还真硬气呢!这馒头你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梁姣絮的神色有数秒的宕机,脸上好像要小虫子爬似的痒,胸口带伤的肌肤,牵扯出灼热的痛感。 把手慢慢的挪了过去,摔碎了瓷碗,捡起碎片,梁姣絮抬起头看他,目光凛然,径直割破手腕。 沈家小厮瞪大了双眼,看着杂草上迸溅出来的鲜血。 “疯子!这就是厌胜之术啊!”声音在空旷的家牢里彻响,似有回音。 眸中平静如水,梁姣絮宁愿给自己打营养素,也不吃这些人脚底下踩过的食物。 慢吞吞的补充能量,给自己包扎手腕的伤口,梁姣絮依靠在墙角,缓缓闭上那双清冷的双眸,养精蓄锐。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入梁姣絮的耳畔。 沉重而又缓慢。 似是元气不足,气血虚弱。 还带着与牢房的潮湿孑然相反的气息,有着淡淡的鹅毛燃烧的特异气味。 这味道让人闻着,有种安心,平息的感觉。 梁姣絮抬起厚重的眼皮,从下往上望去,暗光下的面容一点点在她的瞳孔中放大。 是沈寒生。 他修长的双腿与枯黄的草堆平行,身子前倾,脸上的柔弱气息中带着隐匿的寒气。 还没等梁姣絮反应过来,沈寒生冰凉地手心握住了她的手腕,脸上神色一僵。 眸色疏冷,但又平易近人,隐忍又温柔的注视着梁姣絮腕部干涸的污血。 “他们可是对你用刑了?不过这也正常,进了这儿难免都是要受苦的。”沈寒生泛湿的手心往前一拉。 梁姣絮感受着脸颊喷洒过来的灼热的气息,仰起头,眸中带着警觉。 “包扎的纱布渗血,该有个人帮你换一下。”说着,他拿出手帕。 “不必!”梁姣絮神色淡淡,手往回一缩。 沈寒生撑着身子,眼神恍惚,随即,落在视野中的不过是一道残影。 他甚至连她的一缕指尖都没碰到。 他们之间见过两三次,而沈寒生给她的感觉就是病弱少年,身残志坚,是个不服输的人。 沈寒生刚才说的那些话,在这恶劣的环境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刀剑气势。 温柔刀,刀刀致命。 这个少年,不该在这么不合理的时机出现。 而他这轻佻的举动,虽披着温柔的外皮,却处处充满了危险。 “小伤而已,我没什么事。你也不必费心劳神。”梁姣絮有些心神不安,却礼貌的回答着。 蹲在梁姣絮跟前的沈寒生愣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有所唐突,将手帕按照纹路重新折好规矩的放在袖中。 梁姣絮被沈寒生盯得不舒坦,偏过头去。 沈寒生驰张有度的笑了笑,似乎岔了气,末了还轻颤着眼睫,压低声音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你这是在怨恨沈家对你不仁?” “其实,哥,他是外冷内热的人。他不会弃你于不顾的。何况这事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是嘛。” 沈寒生脸色涨红,好不容易才捋顺了自己胸口的浊气。 梁姣絮心里本来就挺堵的,看到这一幕,竟忍不住笑了。 往后退了退,和沈寒生保持了距离,梁姣絮的手握住了地上的杂草。 诧异的看着他。 为什么,沈寒生说出来的每一句话,看起来软弱无力,可却透着隐匿的不悦。 难道,他也恨沈家吗? 沈寒生轻叹,苍白无华的嘴唇轻勾,脸上更是带着一抹愁苦。 梁姣絮对他说的话不可置否,唇角的笑凝固了。 “人心如杆秤,是非曲直自有公理。我信他。”她眸色怠倦,心中早就如败絮般飘忽不定,却只能强装镇定。 毕竟,她与他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泼脏水洒在她身上,确是脏了他。 沈寒生倒是神色如常,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一个女人在这种环境下,竟然没有露出胆怯,更是半点颓然的神色都没有。 牢狱之灾对她来说和家常便饭一般。 神色复杂的落在杂草旁,那是梁姣絮给自己挂营养素时用掉的留置针,沈寒生眸光微闪。 这个挂针,沈寒生记得第一次见到梁姣絮的时候,她就用过。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一些陌生的东西流进自己的身体里,很神奇。 沈寒生其实很想问一下的,但他知道这事急不得。 “我信你,此番便是来告诉你,你不会有事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次,就算是为了报恩,我也会把你救出来的。” 沈寒生眸光隐晦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虽然有些事情,早就已经得到了验证。 沈寒生话锋一转,眸色平静且舒缓的说:“只望你,出去之后。尽心诊治老太公的病症,我并不信,这是厌胜之术。” 他们靠的虽不算近,但梁姣絮能看见他脸上细微的绒毛,肌肤苍白娇嫩,因为疾病的折磨,眼眶微微发青,眼睛因为倦怠,而显得颇为慵懒,嘴唇上有干涩的死皮,那双眸子中,带着隐忍和温柔。 沈寒生似乎发现她在看自己,微微顿住身子,眉角一扬,声音平淡:“嗯?” 梁姣絮收回思绪,浅浅的点了点头。 原是如此,沈寒生竟是因为心系老太公才会来这儿。 是自己多心了。 牢中闪着微黄的光芒照在沈寒生的脸上,他扬起头只是客气的说:“那就看你的了。” 梁姣絮的戒备心慢慢放下:“我答应你,会竭尽全力。” 第六十一章:简直是云泥之别 沈寒生旋即起身,转头后,浓墨的眸子如寒潭般泛雾,温玉似的挺拔鼻梁下,薄唇白如纸。 扬长而去,牢狱之中只剩下铁门落锁的彼伏声音。 落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 再次抬眼,梁姣絮凝视着散落一地的针筒,在冰冷的地牢中,尖锐的针尖,泛着寒芒。 而她脸上的神情却比这锋芒还要刺眼的多。 吵醒梁姣絮的不过是牢阁中愈演愈烈的惨叫声。 久而久之,竟然还夹杂着孩童的哭泣声。 随即,又静的能够听见各种虫蚊鼠蚁的摄食声。 各种声音起伏不定,像是怪物一般侵蚀着人的心。 梁姣絮笃定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和他们一样。 这仅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没过多久,有一个少年鲜血淋漓的被拖着回来,蓬头垢面,看不清长相。 所拖之处更是血痕连连,冬日的低温让那团模糊的血迹凝结成丹色的冰块,血腥味更是浓郁扑鼻。 少年的脸被血糊住,目光深寒而冷酷,浑身透着傲气凛然。 临走前,狱卒不忘踹他两脚,少年更是半声不吱。 那狱卒的脚步声该往远处去,可他好像又折返回来。 似乎,朝着梁姣絮而来。 接着,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烧的滚烫地篝火被狱卒弯着手臂举着,其散发的幽光,自上而下投射在那人的五官上,扭曲而狂野。 狱卒往里走,视线扫在梁姣絮身上,嘴角却轻嗤。 当他看见凌乱了一地的针头锐器和几袋有着奇怪字符的袋子。 脸上却又带着矛盾的害怕和不甘,狱卒粗砺的手指朝着梁姣絮,色令内茬的怒骂道:“整整过去了五天,若非她精通巫术,她不该还活着的。” 跟在他身后巡视的狱头负手而立。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狱卒连忙闭嘴。 梁姣絮适应了黑暗,忽如其来的光芒刺入了她的双眼,她下意识的伸手阻挡,便感觉到一股猛力狂拽着自己的手腕。 粗砺的掌心捏着她的衣袖,猛地一掀,似乎想要在狱头面前证明什么:“老大,是真的,不信你看?” 狱卒明明记得,那女人的手腕上有很多针孔。 也许,这就是她施展厌胜之术的途径! 梁姣絮直视那抹刺眼的光芒,眼底迸发出怒意,手指紧扯衣袖,双腿一抬,直击狱卒的胯部。 梁姣絮紧张而眩晕的将身形一顿,直接撞在墙壁,勉强站立。 吃痛的狱卒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手掌的力席卷着狂风暴雨,彻响云霄。 梁姣絮蓦地被强壮的身体笼罩,接着耳朵嗡嗡作响,被打的偏过头。 侧脸上白皙的肌肤上压着五个巴掌印,红的刺眼,嘴角破了,淋漓的滴着殷红的血液。 咽下血水,耐着胃酸反流灼着的嗓子眼,梁姣絮的目光凶神恶煞,有着被逼入绝境中的狼狈和不甘。 暗暗沉沉间,梁姣絮又看见了狱头的那张脸,连接着鼻骨上有一块极其狰狞的疤痕。 他手中冰冷带锈的铁棍坚硬锋利的落在梁姣絮的下颌上,接着蔓延抵在她的脸颊,有尖锐的痛感传来伴随着讥消:“还以为自己是主子呢,怎么半点身段都放不下。” 梁姣絮不屑置辩,原来他们是刻意为之,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在牢里。 拼了命的唇齿紧闭,梁姣絮极力的压制住呻.吟的声音。 “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是保不住小命的。” “把她带走。主子们要见她。” 耳畔传来奚落的声音,梁姣絮软软从墙壁上滑坐下来,接着就被擒着双肩,拖了一道。 而后,狱卒的手一松,梁姣絮更是的跌坐在地上。 这个屋子,大而宽敞,依旧是灯火明灭,忽隐忽现。 来者正是沈凍,还有…顾鸾凝! 梁姣絮牙关咬紧,以手肘支撑着要爬起来,手腕却压过来一双玲珑的鞋板,似乎卯足了气力。 就这么踩着梁姣絮的手腕,顾鸾凝弯身与其平视,似疼惜般的触碰她的破了相的脸。 顾鸾凝的指甲上涂着黛蓝色。衬得她娇艳而又美丽。 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云泥之别。 “何必如此呢,只要你坦白的向叔公说明一切,我会为你向他求情,放了你的。”顾鸾凝柔着声音说,可那双淬了毒的神色却落在了梁姣絮的眼底。 梁姣絮痛极,迎面又贴过来顾鸾凝的附语警告:“你好歹也是妾室,又有梁家帮衬,最多也就是休书一封。离开沈家而已。好过命作贱在这儿。” 梁姣絮心头微动,看着咫尺之间的女人。 她的一颦一笑中带着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心狠手辣。 原来顾鸾凝说的让自己消失在她眼前指的就是这个? 只怕梁姣絮一旦承认,便只有死路一条。 而顾鸾凝被人当做枪使,却不自知。 竟不得不让梁姣絮怀疑她嫁给沈微生的动机。 也许,她就是来搞垮沈家的。 想通了一切,梁姣絮凝重的看着那抹青色的衣袂,吞了一口血水,哑着声音问:“叔公半夜三更审问与我,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我虽为妾室,但也知晓规矩。你要审我,也应请来,指认我的证人。拿出,我作案的物证。” “或者是确切的时间,地点以及我的动机。” “你空口白牙,逮住我就要定罪。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蓄意包庇案情。” 每一句话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梁姣絮被迫扬起头,虽然浑身都痛的发疯。 但是,如今的这份羞辱,她忍受不了。 “扎的小人就在你房里,伺候老太公的人也是你…”顾鸾凝帮她列出罪证。 艰难的咧嘴挤出来一个悲烈的笑容,梁姣絮的眸光中泛着火,带着诘问:“你这么清楚。怎么这事儿,你也有参与。” 顾鸾凝顿住,似模似样的说:“我只是奉家主之命,监督案情罢了。” 没等她说完,一旁的狱卒就请顾鸾凝后坐,说是沈凍要亲自审问。 接着从不远处传来醇厚的声音,中气十足,语态却寡淡凉薄:“好一个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上刑。” 顾沈凍话语中似乎带着深意,耸拉的眼尾带着寒芒,对顾鸾凝警觉的说:“接下来,梁氏说的每一句话,和本叔公问的,你可要清清楚楚的记下认真仔细,一字有误,便是同污。” 第六十二章:没有夫妻之情,何谈维护? “陵北院治疗老太公的人是你吧?如今老太公昏迷不醒,是不是因为你用了厌胜之术,还说你没有害人之心?” 梁姣絮眼神涣散,并不回答。 沈凍用力锤了捶桌,倾身上前,眸中满是阴鸷:“说出你背后之人,本叔公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梁姣絮干涩起皮的双唇动了动,她费力地听着沈凍的话,艰难的回话:“呵,根本就没有的事。” 沈凍寒声道:“还敢嘴硬,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梁姣絮脑袋昏沉,眼睑困难的睁着,脸上火辣辣的痛,稍微疏忽一点,等待她的不过是粉身碎骨。 沈凍将那莫须有的证词摊开,扫了几眼:“梁氏,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如果你还是执意如此,就别怪我等心狠手辣。” 沈凍眸中微冷,气势恢宏。 梁姣絮的手臂被套上绳索,接着被狠狠地勒住。 把她放在长凳上捆绑,连双腿都不放过。 狱卒穿着长布衫,手里捧着针篓和一缕缕透明的线。 穿针引线,打了死结,梁姣絮的下颌被粗鲁的抬起。 一阵阵钻心刺骨从上下唇传来,让梁姣絮冷汗连连,抬起那双痛苦迷离的双眸,含着寒凉的且腥酸的血液。 梁姣絮拒死不认。 “欺瞒一句,缝你一针。” “包庇一句,缝你一针。” “梁氏我在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毒害老太公!” 被缝住嘴唇的紧缩感愈演愈烈,梁姣絮也不反抗,那鲜红的血糊在她的下颌。 梁姣絮狼狈不堪:“我没有,也不可能有此举动。” 流出来的血液更是拉丝成网,梁姣絮惨然一笑,挣的缝在嘴唇上的线坦露在外,甚是可怖。 沈凍搁置了茶盏:“你若把你这份硬气用在安分守己上,何苦为了包庇某些人,自讨苦吃,给我继续上刑!” 人的嘴唇有多嫩,才能经受的住三番四次的缝补,梁姣絮早就已经麻木了,血液汨汩的流着,滴滴答答的落在板凳上。 梁姣絮虚弱的说:“我未曾害人…” 她的意识渐渐的昏沉,更是冷汗淋漓,沈凍鄙夷的将供词甩了过去,砸在了梁姣絮的后脑勺。 “本叔公作为沈家的长辈,对于此事的处理更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梁氏,你不认!也得认!” 梁姣絮痛的半身麻木,她伏在长凳上凝着那供词盖在眼前。 上边墨迹清晰,每个字都是欲加之罪,仿佛都在说,她梁姣絮有罪!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梁姣絮被跌拽下来,整张脸都伏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寒风呼啸,疾雪扑打,黑黢黢的夜,没有尽头。 房间内灯火晦暗,梁姣絮更是手脚冰凉,愈发的喘不过气。 嘴唇上的痛觉已经达到了高峰,麻绳更是捆绑了她的手腕,蹭出了水泡,晶莹剔透,仿佛一扎就破。 就好像是被投进了一深冰潭,耳边嗡鸣,就好像死了一般。 她梁姣絮,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养着。 但是,在这里,她却被无故卷入沈家的内斗之中,甚至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何人指使你使用厌胜之术?”沈凍的声音如魔咒般充斥而来。 梁姣絮喉间疯狂的逸出凝噎的声音,她咬破舌尖将自己清醒一点。 “我不知道…什么是厌胜之术!” 冷汗使劲的流淌着,染湿了梁姣絮的衣襟。 梁姣絮要活着! 发狠的将头撞在青石板上,额头骤然出现血痕,地上冰凉,梁姣絮丝毫不在意,只是断断续续的说:“没…人指使我!” 血水顺着鼻梁流下,梁姣絮感受着微弱的光芒,咧开痛的发涩的嘴角,疯子似的大笑。 恐惧吗? 梁姣絮怕的要死! 可,就是凭借着那股想要活下来的气力,她攥着自己的衣襟,捏的手骨泛痛,却还是嘴硬。 沈微生的确该死,但梁姣絮却不能为了活命把他拽入这深渊。 因为,梁姣絮不能把自己的后路堵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用拇指擦拭唇角,梁姣絮偏头淬掉口中粘腻的皮肉和血沫。 天气阴沉,大雪如絮。 坐在一旁的顾鸾凝,笔尖微颤动。看到梁姣絮抵死不认的模样。 梁氏骨头硬是真的,想来今天的审讯并不容易! 眸色愈发深沉,顾鸾凝缓缓地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忽然回想起阿生对自己说的话,不安更是从心底蔓延。 那日,顾鸾凝亲自陪沈微生去查看了老太公的病情。 喂了老太公几碗药,两人都熬了一宿。 他完全就没有提及过为梁氏洗刷冤屈的意思。 为此,顾鸾凝还暗自窃喜来着。 “阿鸾若是对梁氏心有不甘,那便去牢里看看梁氏。” “记着,好好帮衬着点叔公。也好快些查出凶手。” 那夜,沈微生就对她说了这两句话。 虽然,沈微生只字未关心梁姣絮,可这两句话,却让顾鸾凝心头一酸。 将思绪拉回,顾鸾凝心中五味交杂。 沈微生的话,为什么让她感受到一丝不舒坦的意味。 就像是刻意警告顾鸾凝一般。 一旁的沈凍早已没了耐心,他被梁姣絮的嘴硬磨的失去耐性。 眼里露出凶光,再也没了忌讳:直接问:“是不是沈微生指使你的?” “沈微生到底给了你梁家什么好处,让你受此重刑,却还维护他。” “我与他没有夫妻之情,何谈维护。”声音中带着虚脱,梁姣絮吊着一口气,神识都在飘散。 “真的!”顿了顿,声音变得微小。 “没有任何…”骤然沙哑,梁姣絮猝不及防的将头埋在青石板上。 青石板冰凉,可梁姣絮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炼狱,全身都带冒着火气。 接着,她晕死过去。 顾鸾凝看着这一幕,恍然停顿。 梁姣絮这般寡情的在她面前与沈微生撇清关系! 也许,是沈微生早就料到的了? 顾鸾凝冷冷的说:“家主让叔公全权负责此事,并不是叫你把人打死,今夜叔公闹得笑话也够多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此作罢吧!” 沈凍的脸色如锅底灰,看着顾鸾凝,更是剧烈的针锋相对。 可最终,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带着不甘和气愤甩袖离开。 第六十三章:不能说的三个字 牢房被打开,她像是沙包一样被丢了进去。 身处枯黄的杂草里,面对着墙壁,望着那扇狭窄的窗棂,又是难熬一夜。 梁姣絮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了,将放在杂草里的手指渐渐地贴在自己的下颌上,往上,想要触碰却不敢。 狱中寒冷砭骨,梁姣絮就这样瘫坐着,被冻的反而更加清醒。 寒凉的仰起头,梁姣絮眼眶发红,肆虐的疼痛在唇角上蔓延,她就着血,清晰的忍耐着。 久而久之,血液呛塞了喉咙,让梁姣絮剧烈的咳嗽起来。 难道,她的命就该这般低贱吗? 寒风仍然在窗口咆哮,梁姣絮垂下眸来,她不敢闭眼,生怕就这样死掉。 对面牢房传来了翻身挪动的声音,明明很微妙,却让梁姣絮心绪不宁。 “自找没趣的女人,你很影响人休息,知道吗?”对面是少年歪着头打了个响指,声音虽虚弱,但却充满了讽刺。 梁姣絮向远处的黑暗望去,是那个少年! 那个背影桀骜,浑身是伤,背影卓绝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梁姣絮,后背的衣襟已经被打烂,卷着红色的皮肉,甚是可怖,却还是挺直了腰板。 梁姣絮垂着头,不过都是可怜之人,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让她不得不放慢呼吸,从嘴里挤出来一声:“哦。” “傻女人!嘴倒是挺硬的。”少年又说了一句,微不可查的叹息着。 梁姣絮仰面看着缺了墙皮的天花板,泪如雨下,却充耳不闻。 在这无比漫长的沉默中,她的指尖已经陷入了皮肉之中。 梁姣絮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也在努力的让自己活着,握着绞丝镯,因为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 只要神识中想着镇痛消炎的药片,手心中便出来一粒。 塞在嘴里,将苦涩淡淡化开,沾染在烂成泥的口腔里,酸痛似乎从神经里蔓延出来。 疼,从来就没有这么难熬过。 闭上眼睛,梁姣絮却眉峰紧锁,后背的衣襟早就已经冷汗连连。 她脑袋跟浆糊似的,在凛冽的风声中,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梁姣絮太冷了,双唇好像被烙铁压过,血都快流干了,从热络变成冰凉,变成颗粒洒在空气中。 只剩下难耐的痛.呻,以及呼啸而来的冷风。 梁姣絮觉得她不是躺在草席上,而是躺在那人的怀里。 他喉间滚动一下,用手掌轻轻地触碰她的嘴唇,柔软又平静。 为自己清理脸上的血痂,擦干净身体上的伤口。 一切都美好的让梁姣絮不想醒来。 哗啦—— 狱卒将满满的一大桶盐水泼向她。 那盐水里似乎混着冰碴,砸在梁姣絮的身上,几乎无可避免的钻进她的伤口里。 疼痛像是无休止的烈.火,焚.烧着梁姣絮的肉.体凡胎。 黑暗中梁姣絮似乎想起了父母,自打来到这个人命如蝼蚁的地方,她就一直在遭罪… 也许,是因为梁姣絮受了原主的血肉,就要承受这样天大的责难。 她顶替了原主的恶,拼了命的想要挽回那仅存的一点点善意,却还是成为了挡箭牌。 正如同沈微生恨原主那样,梁姣絮亦是恨透了他。 可是梁姣絮不甘心! 牙齿被突然撬开,滚烫的药液往喉咙里翻涌,横冲直撞的烫破粘膜。 药的苦涩浸染了梁姣絮的脖颈,烫出一片红印。 她听到了一个老者的沧桑声音,带着无穷无尽的深渊,在梁姣絮的耳边忽隐忽现:“这药,可以用在及其残暴成性的匈奴人身上。” “老奴在此向叔公大人保证,就连体格强壮的匈奴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被打成这样的弱女子呢?” 沈凍认为今日,他必成功。 因为按照老者的说法,这药会不留痕迹的让人痛苦,却又查不出来。 它靠疼痛瓦解人的大脑意识,越是拒绝,就越痛! 梁姣絮闻声,这才钩指抵在嗓子眼上,欲将其吐出来。 梁姣絮当时只是从书中得知,可眼下落在自己身上,以那脆弱的意志力,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说出点什么。 想着这些,梁姣絮目光渐冷,生出一股煞意。 她不该就此认命! 睁开眼时,牢中墙壁上挂着的却是那扇窗棂透过白芒的光。 原来,梁姣絮已经熬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了。 所以,沈凍又不厌其烦的来找她的麻烦,只是他们这次换了方式,想要控制梁姣絮,帮他们做伪证! 接着沈凍拽起她的头发,看着梁姣絮嘴上的伤口,笑的愈发狰狞可怖,只是含着冷意说:“今日我们继续?我倒要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程度。” 梁姣絮置若罔闻,头皮更是一阵阵发麻的痛感,被抵在坚硬的木桩上,有狱卒拿着绳索捆绑她的手腕。 没两下,梁姣絮就动弹不得。 盯着沈凍那双淬了毒的双眸,梁姣絮脏乱的脸上却露出来个笑。 疯了! 沈凍下意识的想,耳边却听见梁姣絮的声音。 “叔公。”她声音平静:“害老太公的人是你啊!” 沈凍凌厉的目光忽然扫射再那老者身上,仿佛有滔天之势,更是将刀剑抵在他的脖梗上,气急败坏:“诋毁本叔公,你这老头安的什么心!” “如此,我便再也留不得你了!”沈凍挥剑要杀老者的时候,只听见‘咚’地一声,腿软的老者连连求饶。 “许是药量不够,我再加大剂量…” 接着,不管梁姣絮怎么挣扎,又是一堆刚熬好的药液灌入自己的喉咙里,像是一团火似的压在心头。 终于,药效来了。 “说,沈微生是毒害老太公的人?”审讯到了一定程度,考量的就是对峙双方的精神力了。 可沈凍显然已经被逼到绝境,甚至逼供的手段更是残暴不堪。 梁姣絮再次抬眼,凝视在眼前的不过是虚影,耳边的人告诉她,真正害老太公的人是沈微生。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压在她的颅腔内,生了根,如藤蔓般压榨着所有让梁姣絮意志坚定的因子,去放大她从身心里排斥的罪恶。 第六十四章:所以,问出点什么了吗? 梁姣絮披头散发的垂着头,脸上有血水滑过,嗫嚅着双唇。 沈微生,这三个字,仿佛成了她的噩梦! 脑子里的那根紧绷着,就像是弹跳的弹簧。 一瞬间,咔嚓! 梁姣絮嘴角一张一合,到了极限,她控制不住的说出了沈微生的名字。 身体发颤,病态的抖动着,梁姣絮以为自己说了出来。 其实,那三个字只是卡在了嗓子眼里,像是被灌了铁水,只字都迸不出来。 不断呢喃着,那个名字… 一盆凉水砸了过去,梁姣絮剧烈的咳嗽着,接着就被捏起了下颌。 沈凍心中如滚雪球似的,眼中迸发出兴奋的神色,更是激动的喘着粗气。 可却没有得到任何有利于自己的答案。 希望一瞬间被抽空,沈凍的脸色带着扭曲,周身散发着不可形容的气愤,只是攥了攥拳。 老者更是提心吊胆,因为熟知药物! 他当医官这么多年,知道不少人折在这药上,却没见过如此意志坚定之人。 看着梁姣絮的反应,莫非,她出现了失语和失聪? 哎,这副模样,想要逼供已经在无可能! 因为,她和外界已经彻底脱轨! 可老者不敢承认,否则葬身在此的人就是他了。 沈凍衣袖一扫,将桌面上的物件甩了出去,眼里带着凶光:“真是邪了门,给我灌药!” 苍老的手心握着药碗,老者快着步子端了过去。 沈凍直接跳了起来,抄着滚烫的药液就往梁姣絮的口鼻中倒去。 梁姣絮狼狈之极,嘴里却还是吐着含糊的词语。 谁也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药液钻入喉咙,梁姣絮半点温度都感受不到,反而觉得消了渴,伤唇微动,瞪着双眼,连视野都变得模糊。 听觉更是迟钝,像是浸在冷水中,只有咕嘟的气泡飘过。 梁姣絮彻底与这个世界绝缘了。 朦胧的视野中,沈凍还是呶呶不休的逼问自己,可她再也听不见了。 笑了笑,梁姣絮也算是被上天怜悯了。 沈凍将药碗摔在地上,侧过身子极力的压制怒火,却看见了沈微生带着沈铭鑫走了进来。 他一身淡白色衣襟,袖口裹着精细手臂,腰间挂着白玉,在灰暗的廊道里,闪着淡光,步履平坦,有过人之资。 神态淡漠,眉宇间骤然生出冷意。 沈微生视线淡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梁氏。 跟在他身后的沈铭鑫,眼波微动,似乎有同情之意流露出来:“父亲!这事交给哥来处理吧,这样也能尽早查出真凶,我总觉得嫂子不像是那种人…” 沈微生熟视无睹,走到梁姣絮身边,抬起了担忧而焦虑的眸子,指尖抵在她的伤唇上,细微的滑动着:“叔公可查出什么了?” 原来,他所担忧的只是结果! 梁姣絮只是无法反驳,而不是听不见。 视线落在梁姣絮眉心的伤口上,剥了剥她的头发,沈微生的内心是震撼的。 便是这般,她依旧没松口。 沈微生无情的拿开手,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淡淡一笑:“严刑拷打,整整六天,却依旧没头绪,叔公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再给我点时间!”沈凍强词夺理,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极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不用点手段,她是不会招认的。” “所以,问出点什么了吗?”沈微生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差点笑出声来。 看着沈凍回答不上来,沈微生拿过审讯记录,随意的翻看着,嘴角更是勾起淡笑。 有一团火蹭蹭的翻涌在胸口,沈微生差点压不住,径直撕碎,扬在虚空,碎屑更是肆意飘飞。 “既然叔公查不明白,那这事就交给宗祠,进一步审问!” 沈凍迟疑一下:“不可能!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梁氏谋害老太公一事,本就是家丑,怎可外扬?” 沈微生疾步走了过去,解开梁姣絮身上的绳索,将她僵硬的身体扛着背上,嘴角噙着笑:“总好过差点闹出人命,却一无所获!” 沈铭鑫作为沈凍的亲儿子,也是这样劝说后者的。 触及到梁姣絮的身体,像是烤番薯一样滚烫,手腕和脚踝上都是水泡。 至于梁姣絮冒着血珠的嘴唇,沈微生甚至不愿去多想。 审问梁姣絮之事,没有对外公布,甚至都在瞒着北信候府。 还没踏进宗祠,就能看见沈家大大小小的人物,坐在主位上的人是沈微生的父亲——沈之巍! 而站在沈之巍身边传来细微咳嗽声音的人却是沈寒生。 见沈微生从远处信步而来,议论的声音更是参差不齐。 置若罔闻,沈微生扫了一眼跟着过来的沈铭鑫,接着点头示意。 宗祠中央被拖进来三人。 分别是贴身照顾老太公多年的吴老妪和侍女玉环,以及断定梁姣絮使用厌胜之术的道士。 梁姣絮也被拖到了中央,整个人瘫软在青石板上。 此时,她处在感官衰退的状态只觉得自己深处在棉花上,随风飘浮。 当视线落在那三人身上,梁姣絮心跳如擂鼓。 沈微生对他们也动了刑。 且,他们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被打的最惨的道士,道袍已经破烂,血肉模糊,跪在地上拼了命的求饶,否认梁姣絮使用厌胜之术。 何其打脸! 沈微生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视线错综复杂的看着伏在地上的梁氏。 “是吴老妪请我来的,她让我算一卦,污蔑梁氏会厌胜之术,其实老太公在此之前就已经中了毒!” “不关我的事,饶了我吧!”道士声嘶力竭的喊着,招认一切。 一瞬间,众人哑口无言。 侍女玉环十指模糊一片,瘦骨嶙峋的往沈微生身边爬,有一侧裤腿是空的,显然是砍被断了。 “家主…我…知错了!我承认在梁氏的房间里…放了盒子,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是…扎的小人啊!” “我只是想替吴老妪分忧,我…没想到她会…” 将目光放在顾鸾凝身上,玉环缓缓地爬了过去,苦苦恳求:“主母,您帮玉环说说情,我还不想死!” 顾鸾凝冷冷道:“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该承担后果,玉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吴老妪却连一句话都没反驳。 作为沈家的老人,吴老妪伺候老太公多年。 她竟然这般狠毒! 第六十五章:救不活她,今天你走不出陵居院 沈微生似乎感受到梁姣絮在看他。 她目光中带着不言而喻的惧意。 沈之巍迟疑的望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沈寒生。 沈寒生一向不善言辞,今日见他观望许久都未发表任何言论。 却没想到出口便是为梁氏开脱。 梁姣絮是陵居院的人,更是沈微生的妾室,自然需要他来处置。 沈之巍当即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梁氏?” “厌胜之术本就是无稽之谈,梁氏无罪。” 沈微生一针见血:“但中毒的事情还未结束,如此便将吴老妪收监,至于梁氏是否参与其中尚且没有定论。”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将此事追查到底!” 此刻,宗祠又一次传来轩然大波! 任谁都无法理解沈微生的举动,事情本可以到此为止,却因为他的话,又一次掀起涟漪。 看着沈微生向自己走来,梁姣絮竟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从始至终她都处在风口浪尖的局势中。 眼眶湿润,泪腺早就已经绷不住了。 真痛啊!狱中受过的苦楚,让梁姣絮觉得恍如隔世。 触及梁姣絮隐忍的目光,沈微生眸子一沉。 沈微生又凝着宗祠内的众人。 他们多少有点不服气,面面相觑,脸色大多不悦,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发声。 那跌宕起伏的表情,就像是豺狼野豹,充满了贪婪和厮杀。 沈微生一直都是老太公最宠爱的孙子,如今他再度病危,生死之间,这些人想到的只有自身的利益。 沈微生慢慢的靠近梁姣絮,半眯着狭长的双眸。 他一身淡白色衣襟,袖口裹着精细手臂,腰间挂着白玉,闪着淡光,步履平坦,有过人之资。 神态淡漠,眉宇间骤然生出冷意。 沈微生抬起梁姣絮的下颏,见她反应迟钝的怔了半秒才抬头看他。 她感受不到任何力道,眸中更是充填了不少呆滞。 枯黄的发丝被吹开,染着血丝,梁姣絮忽然想到牢中的发生的一切。 她撑不下去了! 恐惧油然而生,瞪着通红的双眸,泪意从眼角蔓延,梁姣絮用力的挣扎着沈微生。 沈微生铁指钩住她的下巴纹丝不动,甚至将她白皙的脖颈捏出红痕。 手背骤然砸下来梁姣絮滚烫的泪珠,沈微生不可置否,泠然的站在原地。 勾唇笑了笑,看着梁姣絮那张惨痛的脸,沈微生竟然觉得有趣。 她在害怕! 她竟然在害怕?! 在沈凍的重刑面前,她忍住了。 怎么当着他的面,这般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沈微生修长的指尖拢了拢她脏乱的发丝,脸上寒气未散,心头有一些异样的情绪滑过,就像是蒙尘已久的记忆打开阀门。 不过最后还是被搁浅在心里。 “五日之内,我会给诸位结果的。今日都请回吧。”沈微生眸色沉冷。 转身,蹲在梁姣絮身边,避开她受伤的地方,沈微生脱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她的身上。 撂下这一句话,拦腰抱起梁姣絮的纤细腰肢,沈微生肆无忌惮的迈过宗祠的台阶,扬长而去。 脚下踩着厚重的积雪,发出磨耳的咯吱声响。 沈微生眯起眼睛,俯身看着怀里的女人,冷厉的眸子在梁姣絮眼前闪了一下,听到的不过是她痛时的低.哼声和止不住颤抖地身体。 抬手抵在梁姣絮的后脑勺,将她塞在怀里。 梁姣絮下巴胡乱地枕着沈微生的肩膀上,惨绝的小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能够触及的地方皆是伤口。 沈微生皱起眉,林舒正好跟他相撞,神色更是一惊。 接着,林舒跟在他的身后,却愈发的跟不上沈微生的步子。 “家主你已经帮梁小娘洗脱了罪名,如此铤而走险…” 还没等林舒说完,梁姣絮便开始剧烈的咳嗽着,身子微微蜷曲着,显得狼狈而可怜。 闷闷地抵在沈微生身上,血液迸溅,染湿了他胸膛的衣襟。 沈微生感受到身上的儒湿,大力的托着她的脸摇晃了两下:“醒来!” 梁姣絮喉咙一阵腥咸,撑着眼皮却睁不开,仰头吐出血来。 密密麻麻,如同梅花般点缀着沈微生那张妖孽般的俊脸上。 沈微生怔住了,心跳好像漏了半拍,抬手抹去眼皮上的血,他喊道:“梁姣絮!” 声音大的足矣传到宗祠… 接着沈微生命令着林舒,语态凝重:“去请人,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我救活她!” 林舒木然的站在原地,他很少见过家主这副模样,甚至没有。 沈微生神情中有惊愕,无措,以及害怕。 面对那样剧烈的情绪,梁姣絮却依旧没有反应。 陵居院,沈微生的正殿内。 梁姣絮躺在榻上,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赶来的小医者,是曾经和梁姣絮一起救治沈微生的孩子。 只不过除了小医者以外,赶来的还有他的师父——圣上赏赐给沈微生的太医,连杉颜! 梁姣絮被人抬起,立于床榻之上,耸拉着脑袋。 取关元、复溜、太渊等部位施针,梁姣絮被扎成了筛子。 丝毫没有任何好转。 又辅以赤芍、当归、桃仁、红花,熬制成汤药,给梁姣絮灌了下去。 却依旧没有成果。 小医者看着梁姣絮的身上的血迹,晕血的感觉应然而来。 他强撑着告诉沈微生:“梁小娘气脉紊乱,甚至到了骇人惊闻的地步。” “如果师父都无法医治梁小娘,她恐怕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沈微生旋即站了起来。 “不想死的话…”沈微生被寒气笼罩,笑意森然:“我在问你一遍,治还是不治!” 小医者脸上僵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火气,他眼眶发红,径直跑了出去。 他就没见过这般阴深可怖的人,仿佛是从地狱里来的! 将那孩子支开,沈微生眉目一拧,抽过尘封已久的剑篓,拔出闪着寒芒的剑鞘。 将屏风踹开,一把剑从连杉颜的头顶而来,削断了她的发丝。 “刚才我跟你徒弟说的话,不是玩笑!”沈微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救不活她,今天你走不出陵居院!” 殿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眼神交缠片刻,连杉颜注视到沈微生眼底的懊恼,但是瞬间滑过,依旧冷狠阴沉。 如果救不回梁姣絮这条命,也许,沈微生真的能杀了她! 第六十六章:拉出去,喂狗 沈微生明明记得那夜他在牢中看到的梁姣絮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至少,当时她身上并无内伤。 所以,他离开后,梁姣絮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微生烦躁的很,现在梁姣絮的皮外伤倒还好。 脉象混乱,但却查不到任何药物的存在。 梁姣絮之前中过毒,名叫氿迭,当时沈微生已经及时封住了她的穴道,所以她不可能那么快毒发。 连杉颜微笑,手指错开剑鞘,拿出针灸刺入梁姣絮的穴道,就像沈微生说的那样,她探究到梁姣絮身体残留的氿迭。 殿中安静下来,剑拔弩张的气息稍减。 在去宗祠之前,沈微生就已经让林舒去查梁姣絮在狱中发生的一切,包括当时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 沈微生都没有放过。 深吸一口气,他就不信找不到梁姣絮变成这样的原因。 接着,沈微生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殿外的枣树下,看着光秃秃的虬枝上坠着的积雪,随着疾风的捶打,吹在他的脸上。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阿生!”身后,传来了顾鸾凝的声音。 沈微生收敛神色,转过头去看她。 顾鸾凝就站在他的身侧,身穿淡雅的冬衣,手里握着精致的小暖炉,步步生莲,气质如兰。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落在沈微生的眼里。 可却少了一丝柔和,多了一丝可怜。 沈微生告诉自己,许是他多心了。 顾鸾凝看到他眼底的失落,心头更是害怕起来。 他终究还是对她厌倦了吗? 强装着镇定,她眉头扬起,带着安慰的意思:“阿生做的这些不过是权宜之计,比起小命不保,梁氏只是受点皮肉之苦。” “况且,有连御医在,梁氏定能好起来的。” 沈微生不可置否。 良久,他才道:“这几天让你替我去牢里分担,笔录上的字,写的很大气!” 顾鸾凝垂着眸子:“叔公有意用梁氏打压阿生你,意图将老太公中毒之事推到你身上…这笔录又怎么能作数呢?” 沈微生神色如常:“是啊。” 顾鸾凝抬起头看着他,眸中盈着泪意:“阿生,我能有什么歪心思?我知道自己耍过小聪明,可只有那一次,况且那天晚上,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我也很愧疚…” 沈微生沉默半晌:“我没有多想,你也别多心,阿鸾,我会对你好的,因为你是她!”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落在顾鸾凝的身上却带着尖刺:“我想休息了,就先回去了。” 顾鸾凝不知道沈微生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但心中已经有了警惕。 他都心,已经不完全属于自己了! —— 林舒面色沉着的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沈微生微微颔首:“凡事,进屋说。” 他觉得事情绝非偶然,甚至还有种不详的预感。 刚进屋,接着就传来一阵剧响,老者直接瘫倒在地,嘴里吐着白沫,最终七窍流血而死。 林舒木然的站在原地:“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我们才将人抓来,就死了!” 这倒是像极了沈凍的做派。 沈微生淡淡的笑着。 如此,看来想要知道梁姣絮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已然是死无对证! 沈微生静静的说:“除了他,还有谁?也一并带来了吗?” “嗯,是牢中的狱头和狱卒!”林舒回答。 连杉颜听见声音走了出来,眸光中却带着精光,遵循着梁姣絮体内的药量残余,再加上这老者身上让人敏锐的药味。 她可以判断这就是审讯逼供匈奴人的禁药! 连杉颜将这事说了出来。 沈微生眼底迸发出一丝狠意:“有什么要说的吗?” 看到这一幕,狱头和狱卒很快就交代了,的确就是审讯的禁药。 狱卒跪在地上,为了活命,他更是慌不择言:“这一切都是叔公的意思啊,他想让梁氏招供,便让我们好好招待招待她,我们真的是秉公行事!” 好好招待招待? 他们说的可真是云淡风轻,就像是排气一样! 沈微生不怒反笑,并未反驳什么。 “我们给她送过馒头,可梁氏她不吃,而且还放血。她使用巫术在自己身上输入奇怪的液体!” “而且,家主不是很讨厌梁氏的吗?所以,我才想着…给她点颜色瞧瞧!” 话还没说完,沈微生就已经挥剑抹了狱卒的脖子。 血如井喷,殿内的墙面上变成了红色,跟泼墨般似的。 沈微生脸色凛然,神情骤然冷了七八度,勾着嘴角,吐出一句话:“拉出去,喂狗!” 狱头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狱卒,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狱卒的尸体在青石板上拖出血痕,接着是犬吠的声音… 越来越朦胧,狱头猛地腿软,双腿打弯,跪了下去。 他从未想过,曾经自己虐.待过的梁氏,会有这么大的来头。 都说沈微生以温泽如玉著称,做事一针见血,雷厉风行! 狱头须要要活下去:“家主,触您眉头的人是他啊!我未曾动梁氏一根手指头,甚至他动手打梁氏的时候,我还阻止过的!” 狱头后背衣衫尽湿,这才又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免会有苦衷…家主一向恩怨分明,不会错杀无辜之人的吧?” 无辜? 沈微生脑子里不断的闪现着榻上纸片般的梁姣絮,复而对连杉颜说:“如果有现成的研究对象,那么可有法子救她?” 沈微生警告连杉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束手无策。否则这药将由你亲自喝下去或者是你的宝贝的徒弟。” 狱卒看到这一幕,脑筋急转间,忽然想到牢里好像还有一个男的,是匈奴人,也被灌下这药。 只不过他只喝了两碗,而梁姣絮是三碗。 为了活命,狱头把他招认出来。 林舒很快就找到了那男人。 而狱头的命运依旧没有改变。 他还是被灌下禁药,只不过他只是支撑了两碗就因疼痛而死。 结局和狱卒一样。 狱头刚才说的话很精辟,他觉得沈微生是恩怨分明的人。 恩不知道,但怨沈微生必定是分明了,至少这些曾经伤害过梁姣絮的人,沈微生都出手斩杀,更有甚,连尸体都不复存在! 第六十七章:但氿迭不同,除非… 被带来的匈奴人还算清醒,因为蓬头垢面,衣衫尽碎,脸上还带着鞭子抽过留下的快要愈合的伤疤,相当凄惨。 沈微生久久不做声,眉头蹙起,眼里含霜! 他这个样子很平静,却没人敢吱声。 沈微生甚至懒得看抓过来的匈奴人,迈着步子往里面去。 “我很想知道你看到那女的惨绝人寰的模样,心里作何感受?”与沈微生擦肩而过,牢里来的匈奴人一针见血,甚至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尖锐意味。 “她现在又聋又哑,已然是废人一个!” “这就是你的报应,自作自受,沈狗!” 殿内的气息一度凝重下来。 沈微生眼里闪过一丝迟疑的神色,脸色微变,瞬间消弭。 就连林舒都怔了怔。 他眼尖的发现,这匈奴人不是苍木山刺伤梁小娘的何嘉煜吗? 家主那时候没有斩草除根就是为了找到他身后的人,如今他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沈家的牢房里。 那么,何嘉煜的上线必定是沈家人了… 沈微生回到座位上,阴沉着脸,显然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何嘉煜的上线,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兄弟情分,让他一忍再忍,如今却是触犯到了沈微生的逆鳞! “继续,我想听你说下去。”沈微生的眸光如刀子一般剜在何嘉煜身上。 何嘉煜气息紊乱,不发一言,从嘴角里溢出血液。 嘀嗒嘀嗒… “你想救她?拿我试药,你做梦!”何嘉煜恨极,咬牙切齿的说,眼底充满了憎恶神色。 全身的力气都抽空,让他狼狈的伏在地面,抬起手臂,何嘉煜的手里藏着一根细针,甚至不仔细瞧都看不见。 求死明志,何嘉煜向自己扎去! 沈微生内心毫无波澜,一双手隔空而来。 何嘉煜的衣领被强劲的力道卷起,喘不上来气。 接着身子被反折,何嘉煜整个人极其狰狞的挣扎着,细针攥在他的手里。 沈微生掰断他的手骨! “想死?在没有物尽其用的时候,尚且太早!”咔嚓是声音再一次传来,沈微生一脚踩在了何嘉煜的头上,冷嗤片刻。 痛的吐了一口血,何嘉煜猛地弹跳起来,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咬着另外一枚细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沈微生的手臂上。 电击一般的刺痛从沈微生的手臂上传来,何嘉煜低沉细微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诅.咒.你身边的人都会慢慢离你而去的。 一脚带着沉重的力道,还没等何嘉煜说完,沈微生直接踹在何嘉煜如破革般的胸膛上。 他倒飞出去,嘴里更是喷射出大量的鲜血。 摔在青石板上,剧烈的疼痛传来,让何嘉煜蜷曲着身子。 得知奸计得逞,何嘉煜哈哈的大笑起来,露出粘着鲜血的牙齿,伏在地上,剧烈的情绪让他全身颤抖。 林舒见他这副模样,也来气了:“何嘉煜,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用女人威胁家主,别忘了你已经无路可退,是死是活,你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何嘉煜眸色怠倦,只是含着血说:“林舒,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背叛我!” “呸!道不同不相为谋,别在我面前虚情假意。” 林舒也想明白了,当即将他擒住。 可连杉颜快了他一步,使用拳眼,扣住他的太阳穴,将他控制住。 何嘉煜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沈微生心底有说不上来的透寒,无人知道他多么希望梁姣絮醒过来,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从前,无人能撼动他的情绪。 可如今,他心里隐隐带着愤怒。 滑落下来的衣袖遮盖住沈微生的精细手臂,没人能看出来他的异常。 沈微生神色淡淡,信步而来。 “你应该庆幸你现在还存有价值。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我。” 撂下这句话警告何嘉煜,沈微生拂袖而去。 —— 看着依旧面色如纸的梁姣絮。 笙儿抵在床前细微的抽泣着,她照顾梁姣絮好几天了,每天都会帮她擦身子,更换衣物。 梁姣絮更是一动不动,有的时候因为疼痛,稍微会有一点反应。 见沈微生来,笙儿站了起来,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你出去!” 笙儿看着梁姣絮的可怜模样,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沈微生周身散发的冰凉气息,最终罢了嘴。 临走的时候,把门也闩上了。 内衬换好后,沈微生扶着她躺下,盖上被子。 梁姣絮身子歪斜,从衣衫里滑出来一块铁制的东西。 随后,跌落在地上。 那东西是东厂的梅花令。 沈微生侧头看着她,握住梁姣絮的手微松。 将梅花令握在手心上面,凝着其上被剑刃划过的痕迹。 手臂上的刺痛让沈微生回过神来眸中不知悲喜。 长久的沉默中,沈微生一直守在梁姣絮的身侧,持续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连杉颜一早便来了。 她经过多次的实验,终于找到了应对之法。 在长春花中提取出一种成分,可以治疗匈奴人使用的禁药。 虽然不知道药效如何,所以必须试药! 不过连杉颜擅自做主,已经给何嘉煜服用,尝试后,效果极好。 这种禁药直接作用于髓海。 所以不能直接口服,只能在脊髓处输入。 得到沈微生的示意,连杉颜进去给梁姣絮治疗。 伴随着压抑气氛,连杉颜有条不紊。 沈微生看着她的那些举动,倒也没怎么注意。 宫中的御医,至少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半个时辰后,连杉颜谨小慎微的完成了一切。 沈微生没抬头,显得百无聊赖,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拢着一层柔和的气息,眸中淬着凉意,眼型极为狭长。 他这般尤物,即便是目光阴寒,都美的让人窒息。 “她身体里的氿迭,可有治?”沈微生冷不丁的问。 连杉颜听闻此言,并没有立即回答,因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毙命。 “氿迭已经弥漫到全身,但毒性已经没有了。”顿了顿,连杉颜才道。 正是知道氿迭的毒性不大,重在控制人的欲.念。 说白了,就是更高级的春—药。 只不过,春—药可以自己挺着,消退后恢复如常。 “但氿迭不同,除非…”连杉颜说的很隐晦,她认为唯一能够和梁姣絮行.鱼.水.之.欢解毒的人是沈微生。 她的小心翼翼,让沈微生明白了一切。 蹙了蹙眉头,沈微生的脸色愈发难看,就在连杉颜觉得他会暴怒的时候,他却出乎意料的‘嗯’一声,只是让她出去。 屋中只剩下沈微生和梁姣絮。 他十指交叉的抵在额头上,沈微生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耳边仿佛只剩下嗡鸣作响… 第六十八章:她无依无靠,不该树敌 几声阴冷的笑从嘴角蔓延,随即浅淡。 半晌,沈微生最终还是叫来了笙儿。 临走的时候,他把梅花令也一并带走了。 径直去了凝翠阁,这里是他母亲生前住的地方。 常年如素,他从不让人靠近。 残阳铺盖着天空中,眺望远处也只有凉亭矗立,水面古井无波,像是抓不到的幽灵。 路过已经枝叶发黄且干枯的院子,进入阁内,却寂寥无人。 阁内没有掌灯,沈微生如释重负的依靠在角落里。 透着寒的眸中闪过莫名的不甘。 四周静的出奇,甚至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恍惚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中途的时候…似乎还摔了一跤。 因为沈微生听见了轰隆的声响。 这间阁楼虽常年打扫保持着整洁。却很少有多少人踏足。 这是沈微生下的死命令,他总觉得来给母亲烧香的人太多了。 虚情假意,虚与委蛇,都假的很。 最终,他慢慢把这间阁楼里的所有事物永远封存在自己十三岁之前的记忆里。 甚至,不愿去多想。 感受到光亮投射而来,门被吱吱的打开,有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女孩,摔得四脚朝地。 额头直撞地面,随后鼓起一个圆润的大包。 鹅黄色的衣服粘上了灰尘。小姑娘有点傻,呆呆的坐在地上,撑着小手,懵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号啕大哭。 趴在地上,像个土拨鼠似的,摆摆衣裙,葡萄籽般的眼珠四处张望。 小姑娘眼前晃过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抬起,粗鲁的给她擦着脸上的土灰,眼泪和鼻涕泡都出来了。 沈微生看着自己的女儿,把她抱起来。 那有姑娘家的哭起来这么丑的,沈微生好嫌弃这孩子。 怀里的玥儿四处鼓秋,和沈微生对视的时候,肉嘟嘟的露出水滑滑的粉红嘴唇,似乎认出来眼前的人:“爹爹~” 梁氏如此机关算计的人,怎么生出的孩子,半分机灵都没有,傻的呵的。 沈微生嫌弃的意味明显。 还没等沈微生说话,就朝着他冷脸上啵唧了一口。 用小手捂住了沈微生的嘴,眼里含着有些风干的泪。玥儿嘟嘟囔囔的说:“许奶娘她正在和我玩躲猫猫。” 喘了一口气,玥儿悄悄的说:“被发现了就要喝药,太苦了。” 外面,许奶娘正在找玥儿,没有头绪。 沈微生剑眉微微舒展,抬手擦掉玥儿亲过的脸颊,信步而去。 迎面撞上许奶娘,沈微生不发一言,却胜似雷霆震怒。 许奶娘担忧的说:“家主,玥儿不懂事,闯入先夫人的居所,我这就带她走…” 血缘关系之下,沈微生觉得自己待人很友好。 他不懂许奶娘的眼神为何那般诚惶诚恐。 许奶娘看到玥儿额头上红肿的大包。 沈微生虽抱着孩子,但并不情愿,甚至连一丁点父女感情都没有。 这梁氏真是作孽,虽说她的爬床行径很可耻,但终究是牵连了无辜的玥儿。 许奶娘这般想着,却看见沈微生一记眸光淡淡扫了过来:“把给小屁孩的药拿过来。我亲自看她喝!” 在沈微生的正殿内,玥儿被迫喝药。 玥儿钻进塌案下面,为了躲避沈微生给他的药。 最终被拽了出来,拎鸡仔似的提了出来,乖乖喝药。 沈微生塌案前批阅,玥儿无聊的待着。 眸光里带着闯祸的意味,玥儿顺着缝隙,爬到了里屋。 梁姣絮睁开眼睛,待看清楚周围的陌生环境。 玥儿就撞在了她的怀里。 “哎呀~”感受着胸口的震颤,玥儿叫唤了一声。 梁姣絮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眼眶还是湿润了。 记忆依旧停留在宗祠,她千夫所指,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沈微生也把她当做笑柄。 梁姣絮恍如隔世,怕吓着孩子,径直往床榻后退。 她此时的举动,尽数落在沈微生的眼里。 玥儿的衣领被揪起,沈微生把她扔给了一同走进来的笙儿,平静的说:“抱着孩子出去,我有话要跟梁小娘说。” 笙儿识趣的带着玥儿走了。 阳光从殿外透进来,屋里的一切,看起来竟然是这般冷淡疏离。 梁姣絮怔了一下,不管别人信不信她的真心,问道:“老太公怎么样了?” “暂且还好。”沈微生没想到她一醒来担心的竟然是祖父。 沈微生拍了拍床边,掌心在被褥上一瞬滑过,接着坐了下来,身子前倾。 “你怕我?”他的声音骤然响起,不冷不热。 “为何?”看似酣然微动,梁姣絮却感受到被褥上的凹陷。 沈微生的期许微甚,可却还是等着她的下文。 梁姣絮摇了摇头,心中微苦。 她无所依靠,确实,不敢在违抗沈微生的命令,更不该树敌。 “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扔在牢里不管不顾,恨我?” 梁姣絮摇了摇头:“我没有!” 她声音很响亮,沈微生知道她心里的怨怼。 冷气烘的梁姣絮整个人都清醒了,她也不说话,落在沈微生眼里就好像她在故意和自己置气。 沈微生毫无波澜:“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和离书也可以,这是你应得赏赐。” 沈微生的话很薄情,与他这几天对梁姣絮的重视程度相比,避重就轻。 原来这东西在他的手里这么轻易的就可以得到。 梁姣絮视线落在和离书上,她收下,心里更是一片祥和。 用半条命,换取的自由。 原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安逸。 可梁姣絮知道没有新的身份和一大笔钱,她会艰难。 但是摇尾乞怜,不是她的作风。 沈微生用手背敲着床沿,增强语气:“答应你的其他要求,在抓找凶手之后会兑现的。” “有一点你搞清楚,你的罪名还没有洗清,想要和沈家半点关系都没有,首先要自证清白。” “好。”梁姣絮垂着脑袋,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沈微生挑眉,嘴角勾着嘲讽的意味:“原本你有五天时间,但你却昏迷了三日,如今还有两日。” 梁姣絮眼睛瞟了他一下:“多谢提醒。” 第六十九章:有些人就是捂不化的冰 梁姣絮紧绷的身子慢慢的放松下来。 现在就算她不是毒害老太公的凶手,也是嫌疑人。 这种情况下,她又如何靠近老太公,了解事情的蛛丝马迹。 深吸一口气,梁姣絮感受到伤口隐隐的发痛,头晕目眩,喉咙里火燎燎的一片。 沈微生也说三日已经过去了,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而且三日内足够掩盖许多东西。 梁姣絮只能安慰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只不过这一切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如果说梁姣絮是为了活命才咬牙坚持到现在,那如今得到和离书的她,便是为了彻底和沈微生撇清关系,而孤军奋战。 梁姣絮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表现出什么神色。 可她的内心却有些黯然消沉。 她还想不出法子,不知道该怎么做。 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最终只能颤颤巍巍的坐在榻上,被褥虽软,但自身的力气压下去,还是会有轻微的疼痛传来。 梁姣絮下意识的咬了咬唇,与此同时钻入脑壳的尖锐刺痛,让她几欲晕厥。 死死的闭上眼睛,缓缓地平息下来,甚至视觉上能感受到的地方,皆布上了一层冷汗。 沈微生在她的身侧,能感受到她微乎其微的颤抖。 梁姣絮似乎在隐忍,但又真实的让沈微生不得不去观察她,注意她。 心里很乱,沈微生眸色沉了沉,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 梁姣絮耳畔传来拧东西的流水声音,在睁开眼睛的瞬间。 她看见沈微生分明的手骨微曲,青筋凸现,透过指缝还能看见玄色质地的软帕,已经沾了水。 沈微生举起手来,玄色软帕裹挟着热气喷洒在她已经消肿的脸上,帮她擦拭汗珠。 梁姣絮看了一眼沈微生,想起他暴怒的样子,紧张的偏过头。 沈微生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疑,与他嘴上的薄情寡义相比,他现在的举动,显得有点大相径庭。 “沈微生,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梁姣絮出声提醒他。 梁姣絮一头雾水,保持距离的话她说的很明白,眼看着越来越靠近身后的墙壁。 她撑了撑手肘,往后而去。 沈微生善察人心,淡淡的扫了一眼:“躲我,有必要吗?” “没有!”梁姣絮对于沈微生的奇异举动无所适从,却又莫名其妙的没有厌恶感。 也许,是之前在牢中做的那个梦,太直抒她那个无助的心。 可梦终究是相反的,怎么可能与现实混淆。 软帕几乎直接扔在梁姣絮的脸上,因为沈微生察觉到她的躲避。 这本是很正常的反应,也是他们之间相安无事的距离。 可沈微生想到的却是她在牢里挣扎垂死,却依旧沉默倔强的样子。 那时候梁姣絮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沈微生的耳边萦绕,各种烦乱缠绕而上,让他心头有说不上来的痛。 “和你之前做的事情相比,我以对你仁至义尽,不然我大可以直接放任沈凍在牢里要了你的命!” “不说你我早就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话,你还指望我伺候你呢?” 但,梁姣絮在牢里的表现,显然让沈微生的厌恶减少了分毫。 梁姣絮宛如当头一棒,颤抖的接过手帕,握在手心里。 性格使然,让沈微生救了梁姣絮。 为了他自己,为了陵居院。 这一切才是最正常的结果,梁姣絮一早就该想到。 甩开这些绮思,梁姣絮从榻上下来,与沈微生擦肩而过,心无旁骛的坐在了铜镜面前。 尽管知道自己嘴上的伤不是很好看,但透过铜镜望去的时候,梁姣絮心头还是一惊。 沈微生沉下头,她的所有举动都无法逃离自己的观察之中,眸色冷凝,只是冷哼一声。 梁姣絮坐在那头,内心毫无波澜。 沈微生对自己的防备之心一直存在,不管梁姣絮做什么。 也许,沈微生觉得她这个举动矫情吧! 最终,梁姣絮不在顾及他的目光,将桌上的药涂在自己的伤口之上。 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冰凉的药体落在肌肤上还是伴着嘶嘶的痛感。 沈微生越想越恼火,心中更是有种想把梁姣絮挫骨扬灰的意思。 这些情愫,只是在一瞬间滑过,沈微生怔愣片刻,冷嗤:“洞里的蛇都比不及你的心冷,有些人就是捂不化的冰。” 梁姣絮腰杆挺的笔直,透过铜镜对上沈微生那杀人似的眸光岂会没有感觉? 梁姣絮不指望沈微生能对她有好感,只是轻纱遮面。 探究着沈微生这话里的语气,梁姣絮觉得很疑惑。 但她始终,不想去窥探他的内心。 梁姣絮已经攒够了失望,不想在自取其辱! 站了起来,梁姣絮沉吟片刻,看着沈微生这才道:“据我所知,想要去牢中查看吴老妪,是需要腰牌的。” “但腰牌只有沈家四院的家主才有,能给我吗?” “我需要询问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梁姣絮不是愚钝之人,明白怎样才能走捷径。 但想法落空,梁姣絮也释然。 一低一高的两人对视,梁姣絮将一切都看的云淡风轻。 那样子,一刻都不愿意和男主多待似的。 沈微生也把梁姣絮说的话记在心里,眸色未变,但语气却带着浓浓的冷与厌:“收拾你的东西,立马,滚!” 梁姣絮心里琢磨着这个背后之人,为什么总能在他们之前,将一切都布置的如此百密无一疏? “这不仅仅是我的事,也是你的事!” “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你也亦然!” 梁姣絮垂下眸子,忍着满肚子的委屈,走到门口,心里掀起一丝涟漪,摒弃杂念:“还有,孩子也是你的,对她,好点。” 走出房间,感受着迎面吹过来的风,足矣掀起梁姣絮额前的碎发,遮盖住她眼角的余光。 面纱随风而起,又紧贴面颊,梁姣絮倒吸一口凉气。 缓缓地闭上眼睛,站在风中,感受着凉意兜着自己的衣袖,心里也染上了几分萧瑟。 她为什么要开那个口? 或许是因为他有意无意的拿着软帕给自己擦汗的时候,她以为… 呵,所以只是梁姣絮以为! 枝繁叶茂的树干沙沙作响,遮盖阳光,只落下冷色调的光感。 梁姣絮的两侧脸颊都分别被阳光覆盖,一边是温柔的阳光,一边则是冷沉黯淡。 为今之计还有什么比让老太公清醒来的更快的呢。 时间不等人啊。 梁姣絮朝着陵北院的方向去了。 每一步都很艰难! 第七十章:难道不能功过相抵? 梁姣絮心里笼上了一层阴影。 额头的伤口的已经结痂,之前用厚重的脂粉遮掩过了,却还是留下来了一抹痕迹,十分明显。 黑夜的冷风很阴深,唰唰的吹过来的时候,梁姣絮险些站不住。 穿过廊道,她快着步子走近陵北院。 迎面遇见了林舒。 林舒手中握着佩剑,脸色沉重,他本想去家主那儿给何嘉煜求情。 毕竟曾经在苍木山上兄弟一场,林舒这几天也在努力劝说何嘉煜,本以为不会有什么结果,却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两人视线相撞,梁姣絮神色一怔。 林舒面上神色冷峻,没有嘘寒问暖,径直拦住梁姣絮:“梁小娘,请!” 神色稍微缓和,林舒这才又道:“是这样的。梁小娘,最近我生了点小病,希望你能帮我看看。” 梁姣絮最终还是跟他去了。 林舒是侍卫,还在苍木山做了好几个月的奸细。人情世故上也比一般人看的清。 侍卫都住在仝月堂,他也不例外。 林舒单独在一个房间,屋内放了好些兵书。 他往暖炉里扔了点炭。 两人相坐,带着不少暖意。 屋内静悄悄的,半晌没人说话。 梁姣絮也不是白活这么多年的人,她知道林舒这是借着治病的幌子,要和她讲什么。 至于谈的是什么?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猜了! 而梁姣絮之所以来,也仅限于逸轩居,林舒为自己说的那一句“望明察。” “我还有别的事情,你想说什么,就在这儿一通都说完了吧,我会认认真真的听着。” 梁姣絮不想多解释什么,已经有了和离书,这沈家,无处不冰冷,无处不刻薄。 她相信自己会毫无波澜的接受任何人的冷言冷语。 而林舒也笃定梁姣絮会答应,因为通过这几日的了解,让他觉得梁姣絮是个重情义的女人。 尽管在见到她之前,林舒动过杀心! 只是因为传言中,她恶名擢发难数。 那些事情,林舒想想都觉得恶心。 起身,走过那一排排的书架,林舒立在一侧,将那些兵书收拾起来。 将蜡烛点上,原本暗沉的房间,也有了一丝微弱的光芒,散在梁姣絮身上,有种淡泊的感觉。 梁姣絮长的还不错,但绝非是什么好看之人,不过胜在眼神澄澈透明,不卑不亢,自有一股执拗的气质。 如今,她的眼里已经被平静所覆盖,没有人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梁小娘可知道为难你的狱卒,狱头他们是怎样的下场?” 林舒忧心忡忡的说,尽显无奈神色:“他们死相极惨,死于犬下,甚至尸骨无存。” 梁姣絮权当没听见,神色半点改变都没有,眸子中映着烛光,显得苍凉而荒芜。 杀人这种事,她做过,之后便不敢在回忆。 沈微生那样可怕的人,杀人又算的了什么? 梁姣絮淡淡的说:“与其说他是为了我,倒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 林舒没想到梁姣絮和家主之间已经有了这么深的隔阂,她的态度很强硬,看来,家主并未告诉她那些事情… 不过现在想想,家主那般冷性子,前有梁氏兄妹的算计,就算暗中帮衬梁姣絮,又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林舒叹气:“梁小娘受刑后的第一个晚上,不省人事的时候,是他,亲自去的牢里,捧着你一口一口的喂水喂药。” 一时间,梁姣絮懵了,她只当那是一场梦,这怎么可能呢? 梁姣絮干脆闭上眼睛,从一开始到现在,惨绝人寰的是自己。 她不想争什么,却无故被卷了进来。 这一切对梁姣絮来说,公平吗? 林舒见她心不在焉,似乎没了斗志的样子,不禁生气了:“第二天,家主更是为了梁小娘你,惊动宗祠,甚至把谋害老太公的事放在明面上去讲。” “间接给沈凍和其他院的人讨伐的机会。” “最终还是承诺了五日之内找出真相。” 梁姣絮蓦地睁开眸子,不怒反笑:“他是陵居院的家主,为了我,一个名分甚微的女人?” 别忘了,这一切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啊。 林舒正色反驳她:“梁小娘想说,把你推入火坑的本就是家主,他的做法只能感动他自己?感动不了你?” “那我告诉你,当初在沈凍面前替梁小娘解围的不是我。”林舒挑眉,不懂梁姣絮心里在想什么。 林舒垂手:“没有家主示意,我不会冒险砍断沈凍的剑。” 梁姣絮眸色凛冽,心里烦乱之极。 这个事实,让她满腔的委屈都消散了。 她本该意兴阑珊,心灰意冷… 可如今,却心乱如麻。 梁姣絮从未觉得林舒这般会怼人。但又耐不住她的心一丝丝的抽痛。 无可比拟的难受,梁姣絮握着衣袖里已经皱巴了的和离书。 那时候,沈微生一定对自己很失望,才会轻易的把它给自己。 沉默中,光照地微黄里,梁姣絮有了一丝动容。 梁姣絮虽然厌倦这个话题,更是充斥着各种矛盾,她想这事,终究是避不开,反问林舒:“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林舒很清醒,只是理性分析:“我不在乎梁小娘怎么想我,为了说服你留下来帮助家主,同时我还想让你知道整件事情的事实。” 林舒声音寂然:“家主是伤过你,但也救过你,难道就不能功过相抵吗?” 怔愣片刻,林舒须臾道:“总之,你不似传言那般。对于家主来说是个可用的人。” 梁姣絮淡淡地道:“看来,你也是他的说客!” 林舒摇了摇头:“我不是个好人,说的话也很难听。” 林舒淡淡的说着,希望梁姣絮不要有负担:“我知道梁小娘终有一天会离开家主,我希望你记住这些情分,能为我们所用。所以,你无需戒备。” 林舒瞥了一眼梁姣絮衣袖里露出来的和离书。 “梁小娘,家主身边该有个人…”林舒明示:“像之前家主遇刺,如果不是因为你力挽狂澜,家主可能早就没命了。” 梁姣絮犹豫了一下,这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第七十一章:谁让你进来的? 和林舒一起离开仝月堂之时,梁姣絮心头很茫然。 恍惚地接过林舒手里属于沈微生的腰牌,梁姣絮放在手心里捏了捏。 和林舒并排前行,梁姣絮能清楚的听见他说的每一句话。 林舒侧头:“给梁小娘解毒的连御医,性格古怪,也精通医术,往后有机会见面,你们可以相互赐教。” 林舒这是点拨她,希望她能多注意一下家主身边的人,哪怕发挥一点点顾鸾凝的女人味。 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界? 梁姣絮怔了怔,竟然凉笑片刻:“多谢提醒,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林舒向梁姣絮挑了挑眉,嘟囔着:“孺子可教也!” 梁姣絮一路往回走,绕了近路,从侧门过去,不顾还痛的伤口。 怀揣着林舒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她走进了沈微生的殿前。 屋内帘子随风而起,蜡烛的光芒四处摇曳。 沈微生穿着内衬,松散的倚靠在床榻边,微屈着双腿,一手反折抵在后脑勺,另一只手垂在榻缘。 梁姣絮眸色倏闪,心头莫名涌起惧意,逼得她垂下眸子来。 沈微生稍稍撑着身子,视线略过梁姣絮,落在了林舒的脸上,问道:“有话直说。” 林舒见家主丝毫不在意梁姣絮的存在,拱了拱手,安心的说了起来:“按照家主的意思,我们的人在常栎郡主府埋伏了好几日,直到施临秉下葬后的三天,有一个女人很巧合的出现在常栎郡主府。” “而且不止一次的驻留在施临秉的墓碑前,基本上可以断定那女子,就是我们要找的花魁。” “我们跟着她,见她进入了旖肜水榭,在那之后她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迹可寻。” 沈微生的眸光如刀子一般剐在梁姣絮的脸上。 旖肜水榭,是北信候府的产业,隶属于一家制衣机构,往来于盛京的达官显贵之中。 花魁那种身份,既不属于权贵人家,更不属于寒门士族,其动机已经昭然若揭! 梁姣絮迎着他的阴沉的眸子,不发一言,径直从桁架上拿过寝衣盖在沈微生的身上。 “天冷,加衣,小心着凉。”想了许久,梁姣絮最终道。 沈微生盯着梁姣絮,继续听林舒说。 “我们的人乘胜追击进去查探,但是北信候府的榭大娘子在内,不好叨扰。便退了出去。” 林舒声音平静,力挽狂澜:“但我们身份隐蔽,并未打草惊蛇,这一点请家主放心。” 说着,林舒目光忽闪忽明的看着梁姣絮。 这件事冥冥之中就牵扯到梁姣絮的娘家。 与料想之中的相悖,沈微生阴冷的神色趋于浅淡。 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 沈微生冷声道:“这事,不急。” “不要让我们去追她,而是让她来找我们,必要是时候找几个“摸金校尉”引她出来也不是不可。” 摸金校尉是指专门发掘坟墓盗取财物以充军饷的人,后多指盗墓者。 梁姣絮明白了沈微生要做什么。 他这是要挖人家的坟啊! 榭倾城是一品诰命夫人,又是北信候的真正当家。 她名义上的母亲。 这个花魁牵扯出来的势力,也有北信候府的一份。 梁姣絮知道沈微生不会轻易怀疑,一旦怀疑便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可为什么这次,他没有去深究榭倾城,而是找几个盗墓的人,去刨施临秉的坟,用这种方法引花魁而来。 不过,沈微生能偷偷把施临秉的尸体从诏狱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来,在逸轩居任她肆意解刨。 盗墓这种事情,恐怕也见怪不怪了吧? 花魁的事情暂且有了应对之法,林舒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何嘉煜有投诚之意,他也并非是无心之人,只因答应过他,要在家主面前替他求情。 撞见了林舒的欲言又止,沈微生沉默了一下,盖在寝衣下的精细的手臂有刺痛传来。 “明日将何嘉煜带来,我要见他。”沈微生面容里有着透彻的平静。 林舒开心坏了,他的确没想到家主竟然会同意他的请求。 立即感受到自己的失态,林舒立即表态:“家主放心,我会竭尽全力拉拢何嘉煜,让他为我们所用。” 沈微生淡淡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林舒领命而去。 梁姣絮见林舒走了,自己还在尴尬的站着。 两人又都陷入了寂静。 沈微生皱起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梁姣絮想起他之前冷冰冰的态度,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她知道,之前所有的和平相处,不过是因为沈微生遇刺以及沈府的内斗,将他们两个缠在一起。 稍有不慎就会波及到他们两个,这件事过去后,他们之间还是会如往常一般剑拔弩张。 想到这里,梁姣絮竟然有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忽然回来? 仅仅是因为林舒替沈微生说的那些好话吗? 梁姣絮还没说话,耳边传来的不过是沈微生的一句:“滚。” 那淬着冰冷的语调,伤人程度足矣彻响殿内殿外。 连林舒跃下台阶的身子都一颤。 梁姣絮被他惊住了,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心里止不住的狂跳起来,不由的皱起眉头来。 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梁姣絮的下颌。 沈微生手心粗粝,指端修长,带着说不上来力道。 此番前来,梁姣絮只想问问,沈微生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情感! 眼神愈发的沉静,梁姣絮整个人显得颇为十分的淡定自若。 沈微生心底莫名反感,注视着她那双极度澄明的眸子,心头烦躁之极。 将寝衣脱下,狠狠地甩在梁姣絮的头上:“带着你碰过的东西,滚出去,我不想在说第二遍。” 手指缓缓松开,梁姣絮揣着那件寝衣,险些狼狈的摔倒在地。 好在梁姣絮及时的扶住了身后的桌面,才站稳脚跟。 视野中,沈微生将幔帐关上,他侧过身子躺着。 梁姣絮到嘴边的那些感谢他的话,瞬间没有勇气说出来。 沈微生就好像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一般,用冰凉的语气粉碎掉梁姣絮对他的一丁点好感。 “谁给你的脸,让你觉得高人一等。” “别忘了,你和梁谌安是如何算计我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沈微生寒声道。 “杀我?脏了你的手,还请你遵守诺言,在花魁之事后,把赋赠给我的其余条件尽数完成。”她说完,这才转身离开。 第七十二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梁姣絮都没见过沈微生。 陵北院的侍女和小厮都已换了大半。 梁姣絮到了门口,有人进去通报,正巧沈微生的小后妈朱氏在屋内淡淡的道:“让那罪妇在外候着。” 梁姣絮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后,她像是被无视了一般,晾在原地,没有一个人理她。 “二嫂为何不进去?”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温吞的气息。 梁姣絮抬头看去,是沈寒生。 他穿的很随意,衣衫兜着风,嘴角起了皮,眼底微微发灰,却笑得洒脱。 “过来看祖父吗?用我替你跟这些下人说一下。”沈寒生道。 “不必了,殿内有人,我便在这儿等等,他们走了我自然会进去,治疗老太公需要清净,人多反而不好望闻问切。”梁姣絮道。 沈寒生没搭茬,逆着光,他的嘴唇显得格外苍白,发捎枯黄,却随风而散,轻微压住咳嗽。 他转身走,梁姣絮这才问:“你不进去吗?” “过来看看就好,我还是不进去了。”沈寒生说完,这才离开。 许久陵湘院的朱氏才从屋里走了出来,目光不善的扫过梁姣絮。 站在朱氏身边的是她的女儿沈倾姝,身穿粉色裙衫,刚成年,抹了香粉,眼睛微睁,嘴唇偏薄,看起来是个嘴巴厉害的人,不过打眼一看,是个美人胚子。 沈倾姝有气无力叫了声‘小嫂子’,似乎很不情愿。 两人站在哪里,嘴角含着笑。 笑意中却带着几分嘲弄,以及说不上来的杀机。 朱氏迈下台阶,冲外头看了一眼,见梁姣絮只身一人前来,也没个丫鬟,神色慢慢的暗了下来。 之前见这梁氏和老大亲密无间,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保养的极好的指尖勾了勾,轻轻触碰梁姣絮挂在脸上的面纱,带着屑笑。 “光看你这双眼睛,真不是什么勾人的女子,怎么就把沈家搅和的如此天翻地覆?” 梁姣絮皱起眉头,不觉之中往后退了退。 “你也会医术?那就好好看看老太公究竟怎么回事?也不枉费…”朱氏莫名奇妙的说了一句,嘲讽的意味极重。 梁姣絮眼皮都不抬,这才道:“害老太公的人,还未查清,庶母在这里和我旧事重提,是巴不得旁人怀疑到你的头上?” 朱氏幸灾乐祸的成分颇多,大概是觉得沈微生都不怎么帮衬梁氏。 沈微生如此冷落梁姣絮,现在她自己前来,没人给她撑腰,料想她也不敢得罪任何人。 却没想到梁姣絮一句话就让朱氏无话可说。 朱氏仰头却撞见梁姣絮那双带着锐光的眸子。 原本沈寒生胳膊肘往外拐,就已经让朱氏愈发不满了,如今她更是心里一阵憋屈,一瞬间涨的脸色通红。 沈倾姝见状连忙打圆场,笑的说:“礼尚往来往而不来,大哥最重情义,要不是因为他,二嫂能出来吗?” “与其天天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让祖父快点好起来,我的腿都要跑断了。这来来回回的…” 沈倾姝望着朱氏的剜人的眼神,便不在说话。 梁姣絮这才往屋里去。 人刚跃上台阶,就听见朱氏的尖酸刻薄的声音:“摆什么臭架子?她在陵居院最不受宠,怎么没死在牢里?” “母亲,不要说了,光看她额头上的疤痕,用了那么多脂粉都没遮住,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们瞎起什么哄?赶紧走吧!” 沈倾姝表面上虽替梁姣絮说好话,但心里倒也吐苦水,她才不会傻到大言不惭,越是这种时候,就该拿出大姐的端庄气质。 沈倾姝瞥了瞥她那心直口快的母亲,她掐人真是太痛了,气的直跺脚。 屋中光线不甚明亮,屋内有帘子遮住老太公的病体,只露出一双苍老的双手垂着。 有个穿着白袍的女子正在给老太公诊脉。 梁姣絮刚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却看见一旁的侍女正在谨小慎微的收拾着老太公日常的衣物,打算去焚烧处理。 却没想到直接撞在了桌角,茶碗碎了一地。 白袍女子转身,眼神中带几分娇矜,凉着声音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出去!” 这人性子如此孤傲,又正在给老太公诊脉。 想必就是连衫颜了。 控制匈奴人的禁药她都能破解,如今却如此愁眉不展。 看来老太公很危重。 梁姣絮帮着侍女捡起茶碗的碎屑和要处理的衣物,小声说:“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第一次清醒的和林舒口中脾气古怪的连御医打照面,梁姣絮竟然有点紧张。 连衫颜看起来三十多岁,此时,眉头紧蹙,却冷不丁的转过身来,很随意的问道:“你之前是怎么治疗的老太公的?” 在连杉颜的认知里,老太公除了肺痨并无其他病症,甚至身体好的很。只是昏迷不醒。 而肺痨这种病,根本是无药可治。 眼前这个被诬陷的女人,她是用了什么方式把老太公的病情扼制住的? 连衫颜很好奇。 梁姣絮含糊其辞的解释道:“家师曾经告诉我过一种抑制肺痨的法子,具体的恕我不能告诉连御医…” 抬头看着连衫颜,梁姣絮觉得她不太好糊弄。 看着她半信半疑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无处安放。 连杉颜将老太公的衣服换下,叠起来,放在一处。 老太公腹股沟下三寸处的伤口无法愈合。 他本身得了肺结核,是消耗性的疾病。自然营养上跟的很足。治疗上也是很积极。 就算产生了压疮也不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梁姣絮和连杉颜看着彼此,两人检查过所有的用品。 唯一疏漏的便是因为老太公得的肺结核,他的衣物需要严格焚烧处理。 那么对于这种只穿一次,然后就处理掉的东西,是很容易被忽略的。 梁姣絮也检查了衣服,布料松软没有任何不适,上面还带着清爽的味道。 连杉颜翘开一枚扣子,这扣子做的精致,是双线纽扣结。 梁姣絮和连杉颜将它才开,发现一些蓝色的粉末。 蓝色的染料?让梁姣絮忽然想到了之前沈寒生跟她说的话。 他说,看到了衣服上的蓝色的蚂蚁。 那根本不是他的幻.觉。 因为这些蓝色的粉末,是一种染料。常人长时间接触也没有问题,但是对于结核的患者,盗汗,午后低热都会让其吸收。 久而久之便是会影响愈合。 梁姣絮浑身冰冷,这背后之人如此用心良苦,如此临危不乱的布置好这一切。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或者说,他为什么要延误老太公的病情? 第七十三章:查明病因 在无形中杀人的手段很多,大多都是围绕着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和周围的衣食住行。 梁姣絮侧头看着躺在病榻上的老太公。 几日不见,老太公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枯黄的脸庞,发紫且干涩的嘴唇,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苍凉。 眼前这位沈家上下每个人都掏空心思去讨好的男人。 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洞悉。 连衫颜松了一口气,复而提着医药箱,迈着步子往外走。 梁姣絮却叫住了她,对于医学方面的事情,有的时候处于猎奇心理:“在长春花中提炼的药物,为什么不是口服,而是通过腰椎,将药物输入到脑部。” 这明显就是现代医学的范畴。 难道连衫颜是超乎这个时代的人吗? 梁姣絮觉得自己穿越就已经很玄学了,如今遇见这样的医学奇葩。 心里竟然有点期待她的回答。 连衫颜眸色微抬,态度拮据,平淡的指了指自己的头:“我是靠脑子才活了这么久。” “我不喜与人亲近,膝下就有一个小徒弟。” “他不是陵居院的小厮,可以任由梁小娘的差遣!” 连衫颜性子孤僻,做事令人捉摸不透,且从不会拐弯抹角。 梁姣絮想了想,之前沈微生遇刺,她的确和小医官有些来往。 不知道为什么,梁姣絮竟然有点看好这个连御医了,见解独到,极为护短。 晌午的时候,陵湘院的家主,也就是沈微生的父亲——沈之巍,让侍卫请梁姣絮前去。 连衫颜看着她,眸子中竟然带着一丝担忧:“一起去。” 梁姣絮怔了一下,连衫颜的背影已经略过她的眼前,撂下一句:“快点,我可没时间等你。” “好。”梁姣絮应声。 她心里很暖,知道连衫颜面冷心热。 侍卫带着他们从侧门而入,来到陵湘院,只有沈之巍和沈寒生二人。 健康的北沙参栽在了陵湘院,梁姣絮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 沈寒生见状,笑道:“这北沙参之前生了锈病,要不是因为二嫂和陆酌,是万万不能这般茁壮成长的。” 梁姣絮微笑:“植物也是有灵性的。” “祖父最喜欢养花种草,平时对这些东西颇为照顾…如今陵北院人心惶惶,无暇顾及这些东西,总不能放之任之,放在父亲这里养着,祖父醒来也能开心。”沈寒生若有所思的说着,垂下眸来。 接着,沈寒生引她们进屋。 沈之巍淡淡地看着沈寒生,好几次看见寡言少语的小儿子和梁氏搭茬了。 这孩子的心思始终让他无法参透。 “你既然懂得医术,可看出来老太公的病症?”沈之巍嫉恶如仇的看着眼前的梁氏,将信将疑的叹了口气。 到目前为止,他的意图只是想要老太公好起来。 如果,梁氏真的如沈微生所说的那般,是什么世外高人的徒弟,也许可以让她试试。 “听说老太公每日三餐都会在父亲这里经过专门的人士试毒过筛,才能送过去?”梁姣絮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了一句。 沈之巍敛了敛眸,就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人。 果然是北信候的女儿,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为了给自己开脱,什么荒唐的说辞都有。 沈寒生怔了一下道:“二嫂的意思是?” 梁姣絮还没说话,就有侍女端着午膳迎面向她而来。 侍女手中的午膳是,藜麦桃粥,银耳鸽蛋羹,冰糖川贝。 因为之前梁姣絮给她解过围,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侍女还特地恭敬的说了一句:“梁小娘。” 她把那些菜品按照摆盘的方式放在桌面上,精挑细选的拿出一小点,放在一个小碟里。 果然有人去专门试吃。 沈之巍胸腔里冒着一股气,却强忍着不发。 梁姣絮却神色如常的走了过去,不顾任何人的目光,把玩着汤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连衫颜盯着梁姣絮的背影,见她如此反常,莫非是发觉了什么? 接着,梁姣絮挑了挑眉,把盛有藜麦桃粥的汤勺给了连杉颜。 之前,梁姣絮给老太公服用过抗结核的药物。 虽然能杀死结核分枝杆菌,但同时对肝脏有着不可避免的损害。 于是她便又开了保肝的药物,其中就有一味药材,名为苍术。 但苍术和桃子不能一起吃。 桃子味甘酸,多食令人虚热,而苍术亦属苦温燥湿之品,故不宜同食。 沈之巍和沈寒生上前一看,连衫颜手中的藜麦桃粥中显然参杂了少量酒水调味,这看起来很巧妙,便是老太公昏迷的关键所在了。 梁姣絮道:“苍术,桃子,还有调味用的酒水,这三种东西看似毫无干系,却是相克之物,为配伍禁忌。” 连衫颜不予置否,投去欣慰的目光。 沈之巍眸光森冷,质问侍女:“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如实告知?” 侍女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当即支支吾吾的回答:“老太公本来胃口不好,不怎么吃东西,为了改善食欲,朱大娘子便吩咐厨房整的这些。” 沈寒生看着梁姣絮:“二嫂是如何想到查祖父饮食的?” 梁姣絮解释道:“正是因为父亲这边如此重视老太公的饮食问题,固定了我们的思维,让大家觉得已经试过毒的饭菜怎么可能还有错?” “说到底,我不过是碰巧罢了。”梁姣絮谦虚的回答。 沈寒生眸中带着冰寒神色,沉默不语。 沈之巍把怒气都牵扯到侍女身上,梁姣絮迟疑了一下:“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父亲来处理了。” 沈之巍不禁多看了梁姣絮几眼。 老太公出事后,也是朱氏用厌胜之术栓住了他们的视野。 可以说,如果梁姣絮在牢里被屈打成招,这些个事情真的有可能被隐瞒下来。 沈之巍从没想过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如此的蛇蝎心肠。 “既然知道了老太公昏迷的原因,只要对症下药,不在进食藜麦桃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不过老太公最近身子的机能还需要在提高一下,这就是连衫颜的事情了。 连衫颜性子孤傲,她是宫中的御医,误打误撞的竟然成了梁姣絮的下手,抖了抖自己的药箱,很无奈的开了调理的药方。 第七十四章: 无异于饮鸩止渴。 老太公那边有连衫颜,所以梁姣絮也该回陵居院了。 沈寒生皱了皱眉,对沈之巍道:“父亲,此事绝非表面上看的这般简单。” “单凭一个侍女,就把罪责都推到朱氏身上,父亲不觉得事情太顺了吗?” “何况,牢中的吴老妪与这件事也有着密切的关联。” 沈之巍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朱氏不敢翻出什么风浪。 如果她真的想要害老太公,何不假手于人? 偏生自己亲力亲为? 沈之巍想到这里,不禁深吸一口气,如今家族中出现这样的丑事,也只能速战速决,如果一旦拖延,恐受人非议啊。沈寒生扫了一眼旁边的侍卫:“把吴老妪和朱氏一同请来,对峙一番,也许这件事能有所头绪。” 沈之巍眼里带着明显的失望,并未反驳沈寒生的做法。 小厮去请人的时间里,沈寒生转头看着梁姣絮投去淡淡的微笑。 沉默了一下,沈寒生这才慢慢的道:“朱氏终究是陵湘院的人,父亲出面难免会落人话柄,不如让二嫂处理?” 梁姣絮微微撑起头,没想到沈寒生会突然来这么一茬。 老太公醒来有望,梁姣絮想着的是怎样低调做人,有了和离书,她迟早是要离开沈家的。 心头的震撼消减后,梁姣絮道:“我能力不行,也没那两把刷子…还真是抬举我了!” “放肆!”沈之巍怒喝一声:“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梁姣絮垂下眸子,她态度还不够好吗? 这沈家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沈之巍哼了一声,接着吩咐着:“梁氏,这件事你接着查,假若你有所顾及,必要的时候可以搬出寒生的名号。”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本人,梁姣絮明白,沈之巍这是要避嫌啊。 梁姣絮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不过阴沟里翻船这种事,她遇见的还少吗? 她真是欠沈家的啊! 梁姣絮的那点发现充其量就算个间接证据。 但是利用食膳相克,这种下作手段是真实的存在。 证据不足,朱氏还是会逍遥法外。 之前拿着林舒给她的腰牌,梁姣絮去牢中见过一次吴老妪,想要查明病因,极为不顺利。 吴老妪只字不提,甚至还有轻生的念头。 她给梁姣絮营造出来的感觉是许许多多的无奈,以及说不出来的苦衷。 正是因为无法判断这其中的利弊,梁姣絮选择放弃。 时间不等人,梁姣絮不能把希望依托在随时都可能会轻生的人身上。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吴老妪的存在,倒成了为朱氏开脱的借口。 沈寒生没做声,只是眸光隐晦的看着梁姣絮。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议让梁姣絮处理这件事情。 就是觉得生活有点无趣,纯粹是帮梁姣絮一把,如果她能把这件事处理的妥帖,不也能洗脱陵居院的嫌疑吗? 这种一举两得的办法,是沈寒生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梁姣絮眼底的滑过异样的情绪,以及说不清楚的顾虑。 沈寒生很巧妙的捕捉到了,不妨给梁姣絮提议:“我倒有个办法,可以套出吴老妪的话。” 勾唇笑了笑,沈寒生略显局促的说:“也是,那东西对二嫂来说可能是噩梦,你又怎么可能记得呢?” 梁姣絮被他一说,下意识的抬起头向沈寒生看去,他眸中清澈,似乎荡漾着水波:“嗯?” 沈寒生的话中藏满了诡谲和漩涡,让梁姣絮疑惑的捏了捏指尖。 疼痛,让她清醒着。 他是说,曾经用在自己身上禁药吗? 沈寒生要她用那些药物逼供吴老妪? 梁姣絮努力维持着面部的表情,沈寒生的话简单粗暴,让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作何选择。 吴老妪不似梁姣絮,已经是一只脚入土的年纪,而且陪伴在老太公身边多年。 这便不得不让梁姣絮考虑一下私自处理她的后果。 倘若,老太公醒来,万一降罪与她该如何? 梁姣絮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她输不起。 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薄汗。 沈寒生接着命人去准备禁药,每一个字眼,就如同柳絮一般云淡风轻,却又着有说不上来的柔和。 他的神色颇为疏冷,和往常一样平易近人,只是却让梁姣絮莫名的心慌,理智告诉她让自己镇定。 当吴老妪被拖上来的那一刻,梁姣絮心头一颤。 还来不及看清楚她身上的伤势,视线又被紧跟其后的朱氏吸引过去。 朱氏的侍女熏儿搀扶着她信步而来,她们走的很慢。 不知是真是假。 朱氏整个人脸色煞白,似乎是成宿成宿熬出来的那种。 熏儿哭哭啼啼的,边走边说:“小娘昨夜开始就身体不适,却还是坚持去照顾老太公,如果她有害人之心,那这个世界便没有好人。” 朱氏闻声红了眼眶,狐狸眼更是黯淡无光,整个人都变得苍老起来。 我见犹怜,梁姣絮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掺假成分。 “家主今日让我前来,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的确给老太公做过桃羹,但我不知这些饮食禁忌,才酿成大错。绝不是有意为之。家主明鉴。” 沈之巍对此,没有任何的感情流露,直到看见拿着禁药回来的小厮,眸中才稍微有了一丝波动。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沈之巍正襟危坐的看着这一切,倒真是将避嫌二字做到极致。 而今天,梁姣絮这个坏人是当定了。 回头看了眼伏在地上的吴老妪,梁姣絮还是不忍心。 那禁药的滋味梁姣絮深有体会,如果她真的喂给吴老妪,她必死无疑。 梁姣絮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怠倦,这才道:“请父亲再给我几日,我定会用别的方式让吴老妪开口…” 说完,梁姣絮正要跪下求情,手肘却被有意无意的握住。 沈寒生贴在她的耳边,平静的说:“二嫂,当日你在牢中受苦的时候,可有人替你说过一句话?” 两人视线对视,沈寒生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而梁姣絮竟然无法挣脱这气力,瞪着双眸看着沈寒生。 从小厮手中拿着禁药,沈寒生径直走到吴老妪面前。 他甚至没有撬开吴老妪的嘴,拿起汤匙一口一口的喂下。 吴老妪在牢里,吃的是残羹冷炙,水少的都可怜。 如今,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力。 这比起强迫他人去喝毒药还让人心有余悸。 无异于饮鸩止渴。 吴老妪喝着喝着,眼眶悄无声息的变得湿答答的,却不发一言。 沈寒生边喂着吴老妪,冷不丁的说:“二嫂,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不知为什么,梁姣絮看着他转身慢慢的回到原处,有一种莫名的酸涩不舍的感觉从心头涌起。 看着抽搐的吴老妪,梁姣絮上前把着她的脉搏。 微弱而又凌乱。怕是熬不过一个时辰。 “下毒之人到底是谁?”梁姣絮问着,心头却像是受了撞击。 吴老妪嘴里嘟囔着,从她的眼神里,梁姣絮看到的是她对沈寒生的情感。 是和母子之情一样的情感。 最后吴老妪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威胁的溱…洧。为了掩盖…才…利用厌胜之术陷害…梁氏。” 吴老妪轰然倒地,在没了气息。 第七十五章:这可是打摆子,弄不好会死人的 翌日,沈府宗祠,阳光照红色的墙面上,瓦梁上的纹路反射刺眼的光芒,朱氏伏在地上,就像是一个无法见光的幽灵。 外头,已经站满了其他院的婢女下人,梁姣絮深吸一口气,亦步亦趋的站在遮蔽阳光的地方。 视野落在门口,梁姣絮见沈微生和顾鸾凝两人信步而来。 沈微生身形挺拔,一身白衣显得气宇轩昂。 他的手覆在顾鸾凝的手上,紧紧的牵着。 今天的顾鸾凝也很漂亮,身穿着淡雅的冬衣,袖口毳着白色的绒,显得格外保暖。 她面色红润,耳垂上的玉坠随着脚步而闪动,眉眼之间带着从容而又端庄。 越过宗祠,顾鸾凝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一屋子的女眷,甘愿沦为陪衬。 沈微生在一顷之间扫了一眼梁姣絮,无人察觉,和每个长辈都寒暄了几句,便站在一侧。 而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瞥向梁姣絮,那是一种轻蔑和剖析的目光。 梁姣絮眸中带着坦然以及清澈,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多日不见沈微生,他变得更加意气风发。 而与沈微生共处在宗祠的梁姣絮,却受人话柄,局面十分难堪。 索性,老太公之事马上就要解决了,她就能毫无羁绊的离开沈家。 思及此,梁姣絮慢慢的垂下眸子。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沈之巍与沈寒生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帘子外面说话。 梁姣絮依稀能够听到几句,沈之巍训斥沈寒生不该猛撞的替梁姣絮处理吴老妪。 吴老妪是老太公的人,他们理应规避一点,梁氏不过是个妾室,沈寒生身份尊贵,不该以身犯险。 隔着帘子的缝隙,梁姣絮看到了沈寒生的眸光,像是水洗了一般,有些诧异的闪过,他轻声道:“都是一家人。” “你就是心善!”沈之巍甩了甩袖,叹了一口气。 沈之巍再进来的时候,看着早早就跪在宗祠中央的朱氏,沉声道:“朱氏你受人挑拨,便是识人不清,那必然是要受罚的。” “但沈家一向待人宽厚,我更是念你有悔改之意,就罚你在宗祠跪上半月,吃斋念佛,你可有异议?” 朱氏脸色愈发难堪,强撑着应了声。 但由于今天阳光刺眼,她又跪了如此之久,众人并未放在心上。 至于吴老妪便是死有余辜,本该正常处理,但念在她伺候老太公多年,沈之巍一早就让人将她厚葬,也算是体面。 众人未曾想过事情会解决的这般顺利。 为首的沈凍更是沉着脸,强忍着心中的愤恨,一双紧握的铁拳,恨不得立刻挥出去。 事情真的解决了吗? 梁姣絮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遍一遍的在心里确认着。 沈微生和梁姣絮和离,也答应过给她一定的赔偿,至少她以后不会为生计发愁。 梁姣絮带着解脱的心情,她的视野中,沈家长辈相继离去。 梁姣絮要回陵居院拿些衣物。 心里更是有着说不上来的欢喜和自在。 宗祠平常阴深可怖,可梁姣絮带着愉悦的心情,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美好。 正想着,一声尖叫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让梁姣絮再熟悉不过,是顾鸾凝喊出来的。 梁姣絮回头,看见她泪眼朦胧的缩在沈微生的怀里。 她的神色不像是装的,相反吓得花容失色,手腕颤抖的举起,顺着她黛蓝色的指甲指向的方向。 是朱氏。 她全身发抖寒战,蜷曲着身子,嘴里一直重复着自己很冷。 垂着的头猛地抬起,朱氏眼神空洞且无神,摔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救我!好冷…”朱氏的声音如同幽灵般骇人。 侍女熏儿离朱氏最近,连忙上前扶着朱氏,却发现她的身体温度极高,非常烫手。 朱氏的女儿沈倾姝,尝试着唤醒她的母亲。 她起初以为是朱氏自导自演,心中多少有些无语。 毕竟这是母亲惯用的套路,沈倾姝已经见怪不怪。 半晌,熏儿只是喊着:“小娘浑身滚烫,嘴里却喊着冷…莫非…” 熏儿身子僵硬,摔倒在地。 沈倾姝傻了,身子不由的往后退去。 梁姣絮眼前压过来沈倾姝的后脑勺。 接着,沈倾姝的肩膀撞了过来。 身体下意识缩了缩,梁姣絮吃痛的摔在地上。 身影一扑,眼前却闪过来一双手臂,拦腰在梁姣絮的胸口挎住,将她拉了回来。 梁姣絮侧目去看沈倾姝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到抚了把脸,连道歉都显得有些急促。 宗祠里,一时间慌乱无比,什么难听的猜测都冒了出来。 “母亲…”沈倾姝当即害怕的哭了起来。 沈寒生感受着自己手臂上的热络感觉以及说不上来的柔软。 他张了张嘴,一句抱歉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梁姣絮错愕的神色浅淡了些,站在原地。 另外一边的沈微生已经稳住顾鸾凝。 可以说这么多人里面,只有沈微生还算冷静,眼神中的镇定,仿佛可以抚平一切。 几乎是异口同声,沈微生和沈寒生说:“快请医官!” 朱氏这样子,很像一种病,俗称打摆子。 可如今寒冬腊月,临近元辰。 那病好发于夏秋季节,梁姣絮想要上前去看。 沈微生抬手将她拽住。 梁姣絮回头看他,见沈微生的面部表情紧绷,那双眸子中带着一丝涟漪。 想必,他们的猜测和自己一样。 梁姣絮心中还是有所疑惑的,轻声道:“我不会去,你放手。” 沈微生瞪了她一眼,梁姣絮连忙噤声。 沈之巍让侍卫和小厮制住骚乱。 逐一排查宗祠里的所有人。 谁也不能离开,以防这个消息传出去。 沈凍恶狠狠的看着梁姣絮,当即提议:“这可是打摆子,弄不好会死人的,现成的医者在这儿,还用请人吗?省的来来回回的再传染起来!” 沈凍瞥到了沈微生庇佑梁姣絮的举动,当即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梁氏贪生怕死,这其中的古怪不会…”沈凍的眼珠转了转,更是半点不给梁姣絮后路。 “这古怪便是诸位应该擦亮眼睛,好好看看最近几日,自己身上有没有被蚊虫叮咬的痕迹,或者有没有被不明物体刺伤。” 连衫颜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连衫颜和小医官两人带着防毒面纱,后者露出一双大眼睛对梁姣絮投去笑意。 “齐枫,先把防毒面纱分发给大家。”连衫颜吩咐着,这才看了一眼梁姣絮,独自走到了朱氏的跟前。 梁姣絮右手仍然被沈微生攥着,他突然用力,她贴的更近了。 直到林舒面色沉重的覆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沈微生才甩开了梁姣絮的手。 第七十六章: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梁姣絮慢慢地深呼吸,周围开始议论纷纷。 人命关天的事情,容不得她草率。 接过小医官齐枫手中的防毒面纱带上。 梁姣絮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沈微生脚步一滞。脸上变得有些黯然,整个人松懈下来。 如果梁姣絮贸然出手,只会引来猜忌,陵居院便会再次陷入僵局之中。 可纵然如此,沈微生也没拦着她。 众人看着梁姣絮的身影,目露诧异。 尤其是沈凍,有半晌的怔愣,梁氏真的不怕死吗? 梁姣絮此举显然是破了沈凍的曲解,让他自食难言。 疟疾,便是打摆子。 朱氏转动着眼珠看着远处乌泱泱的一群人,嘴巴颤了颤,恐惧填满了整张脸上,最终昏了过去。 朱氏脉象缓,大且虚,适合服用汤药治疗。 如果能在发作前约一顿饭时服药才可以取得好的疗效。 而如今显然是错过了时机。 何况现在她根本没有吞咽能力。 梁姣絮脑子里胡乱的想着,却见连衫颜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连衫颜用的是艾灸法。 熏儿被例行排查后,梁姣絮立即征问她有关于朱氏的异常举动。 “她第一次出现不舒服的时候,有什么表现?”梁姣絮说。 “小娘…她这几天只是嚷嚷着头疼的厉害,我还拿冰块给她冷敷,她嫌冰块压的头沉,把我大骂一顿…” 梁姣絮听着,这的确是打摆子的早期不明显表现。 连衫颜已经给朱氏进行了处置,梁姣絮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用艾灸的时间大约是十来分钟。 梁姣絮深知,就算连衫颜拼劲全力,使用艾灸终究只能缓解。 连衫颜所制定的治疗方案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疟疾本身就会有贫血的表现了,艾灸必然会烫伤皮肤,有感染的危险。 加上贫血会使机体抵抗力下降,更是让人头疼。 可假若,连衫颜什么都不做,朱氏必死无疑。 梁姣絮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绞丝镯。 如果用青蒿素为主的复方药物联合治疗就能杀灭血液中的疟原虫,那么朱氏就可治。 救还是不救,梁姣絮在心里推敲着。 可连衫颜胜算又有多大? 如果失败了,她的处境可就艰难了。 这个问题,梁姣絮并未纠结太久。 连衫颜于她有救命之恩,梁姣絮不想欠任何人。 现在有个难题,按照朱氏的情况,青蒿素直肠给药是最好的选择。 而梁姣絮的举动尽数落在沈微生的眼里。 沈微生狭长的双眸缩了缩,侧脸扬起冷冽的弧度,整个人无比的清醒。 她这是要放血救人。 宗祠内有几个小厮就在她们的附近,只要瞥一眼就能看见梁姣絮的怪异举动。 沈微生眼底带着一抹紧张的神色。 厌胜之术的谣言才刚过多久?梁氏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索性,朱氏是个女人,艾灸需要暴露皮肤,她被安置在了内屋。 梁姣絮错开一窝蜂的人群,手指压在出血的手腕上,衣袖遮蔽了所有的血液。 与站在原地的沈微生对视,梁姣絮可以肯定,他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她心悬在嗓子眼上,等了很久,沈微生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背影潇洒,眼神中带着渗透的凉意,以及洞察人心的不屑。 梁姣絮甩了甩思绪,迈着步子走了进去,趁着连衫颜去熬药的时候,她拿着将青蒿素用注射器稀释到一定的浓度。 梁姣絮回头确定无人后,帮朱氏摆好卧位。 灌肠液的袋子,需要挂在架子上,让一定的液体通畅无阻的流进直.肠里。 可内屋并没有。 帐幔外,有脚步声悄然响起,梁姣絮心头一急,灌肠的袋子已经被举起。 鼻尖撞在沈微生的肩膀上,抬头看着他那张被防毒面纱遮住的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带着从容的凝重双眸:“多管闲事。” 沈微生高她半个头,身影罩过来有阴影落在梁姣絮长长的眼睫上,她不发一言,只是转身,拉过屏风,继续帮朱氏处理。 沈微生偏过头,屏风遮住了朱氏的病体,却没法掩盖梁姣絮的背影。 不久从屏风内传出来梁姣絮的声音:“你不是走了吗?干嘛又回来了?” 沈微生举着灌肠袋的手,微微的颤抖,眼底的怒气若隐若现,他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情绪起伏。 “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可以作死,沈家所有人都在,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沈微生趋于平静:“而我不过是想独善其身,也求你别拖我下水可以吗?” 梁姣絮冷笑:“原来如此,沈微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难做,更不会纠缠与你,我会走的远远的。” 沈微生想起之前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心里的厌恶更盛:“随你便!” 他离开的时候,衣袍好像被气怒吹的肆意飘飞。 乌黑的发丝遮蔽住梁姣絮冰冷的神色,见沈微生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完成了接下来的治疗。 半晌,连衫颜回来了,伏在桌面上休息。 “用青蒿,水煎,连服三日,能预防这病。”梁姣絮说。 连衫颜身子微屈,眸色冷凝,并未反驳什么。 在连衫颜看来,如果有本事能治疗好这个疾病。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被比下去。 为了防止疫情蔓延,所有人都暂时在宗祠歇息,等着指令才能离开。 连衫颜搭了一个棚子,让众人喝下水煎的青蒿预防。 可终究,有些人觉得是药三分毒,加上沈家长辈对于梁姣絮使用厌胜之术的传言还耿耿于怀,并不买账。 他们觉得如果喝了这药,不就是间接承认自己患病了。 那样也就只有被囚禁起来,这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梁姣絮煎完药,分发完毕。 已经很晚了,回到房间,笙儿已经把房间清扫了一遍。 屋内烛火明灭可见,光痕落在她水珠滑落的脸上。 梁姣絮泡在私汤里洗去了一身的粘腻,换上了干爽的衣物,坐在榻上。 才重新打开已经收拾好的包袱。 她翻找了很多遍。可就是找不到徐知爻的那梅花令。 她起初以为不在自己身上,应该就是在包袱里。 如今也是不见。活生生的遇见鬼了。 梁姣絮叫来笙儿问了一遍。 笙儿说之前梁姣絮的包袱都在家主的寝殿里,会不会是无意间落下了。 梁姣絮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七十七章:梁姣絮的招黑体质 笙儿看到了梁姣絮的衣袖上全都是血,便打了热水进来。 “梁小娘,你…”笙儿叹了一声,过去掀开她的衣袖,看到了手腕上的伤口。 横竖好几道,虽然已经结了痂,单看上面的银色痕迹,笙儿瞠目结舌。 梁姣絮松了松手,慢慢地抬起头。 眼里含着笑,梁姣絮嘴上却说:“别多想了,我能有什么事。” 笙儿声音寂然,心中略带愁苦:“那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从前,家主跟梁小娘吵架后,把她独自一人扔在房间里。 那个时候笙儿偷偷的在门口看见过,梁姣絮在自伤。 拿着刀子割破自己的皮肤,似乎是求死,但因为沈家和北信候府的关系,她一次次的熬了过来。 药箱放在青石板上,笙儿继续帮梁姣絮拆纱布,她的动作轻柔,取出药粉洒在伤口上,用指尖轻轻的涂匀。 梁姣絮咬了咬自己的唇,虽然痛,但终于尝到了被人关心的滋味。 “你有没有喝青蒿水?”梁姣絮出声问。 笙儿点了点头,没想到梁姣絮会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还惦记着她的安危,一时感动。 虽然点头,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笙儿说:“小娘放心,我一切安好。” 撇了撇嘴,笙儿神色复杂,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她觉得梁小娘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从前和家主针锋相对,梁姣絮会成宿成宿的闹,让陵居院饱受沈府的诟病。 可如今,梁姣絮似乎对家主没了感情,甚至连最上心的玥儿,也不管不顾。 而这一切都在梁姣絮寻死后。 其实笙儿那段时间特别不安,一直都要道歉,但又怕梁姣絮的改变只是短暂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往后的日子可就惨了。 “小娘当真要放任玥儿在主母哪里寄养吗?”笙儿犹豫了一下:“我是觉得孩子久而久之会和小娘你疏远的,就算得不到家主的宠爱,往后有个孩子才能有所倚仗啊。” 梁姣絮呆呆的看着笙儿,然后慢慢地挤出一丝苦笑,原主的心思定是和笙儿不谋而合。 用孩子去套住一个男人的心,听起来好讽刺。 不过梁姣絮知道笙儿也是为了她好。 缓缓地收敛神色,梁姣絮不发一言,心里想着的却是徐知爻给她的梅花令。 笙儿看着梁姣絮的神色,觉得她有几分可怜,可她终究是个下人,还是别多管闲事。 笙儿神色暗了暗:“小娘手上的丹蔻有点旧了,不如让我帮你补补色。” 梁姣絮望着已经退了色的指甲对笙儿道:“不必了,帮我把指甲剪掉吧,太麻烦了。” 这个指甲耽误她干活。 笙儿没想到梁姣絮会连最喜欢的寇丹都不涂了。 梁姣絮盯着自己的指甲上的红色花朵图样,眉心一皱。 顾鸾凝的指甲颜色,是黛蓝色的,很不常见。 梁姣絮问了笙儿有关于染甲的事情。 笙儿的回答,让梁姣絮得知黛蓝色的染甲很麻烦。 是用特殊的染色方法。 而且不可过量,要不然会影响身体,所以也不太有人敢尝试。 笙儿接着说:“只有宫里的妃嫔们比较盛行,传到民间,就少有了,但是主母很喜欢。” 顾鸾凝的姐姐是当今皇后,所以她有机会接触这种染甲方法。 梁姣絮听得胆战心惊,那老太公扣绳中的蓝色染料会不会和顾鸾凝有关? 吴老妪说她利用了厌胜之术,而不是她设计的厌胜之术。 加上玉环临死前对顾鸾凝的哀求,以及顾鸾凝在牢中对自己说的话,让梁姣絮主动承认使用了厌胜之术。 顾鸾凝还说会让梁姣絮消失在自己跟前。 如此,答案便揭晓了。 让老太公伤口无法愈合,诬陷自己使用了厌胜之术的是顾鸾凝。 让老太公昏迷不醒的是,朱氏与吴老妪。 梁姣絮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是顾鸾凝给了其他院声讨沈微生的机会。 不是她梁姣絮。 事情的真相让梁姣絮浑身发冷。 她一直都是招黑体质,不管是什么坏事,都会有人往她身上安。 身子莫名的僵硬,和离书从梁姣絮的衣袖里掉了出来。 笙儿视线落在梁姣絮脚边的那一纸和离书,神色复杂的弯着身子捡了起来。 笙儿不能淡定了,脸上带着一抹紧张的神色。 她本就是北信候赏给梁姣絮的陪嫁丫鬟。 如果梁姣絮被和离了,她不会好过的。 笙儿深知梁姣絮在北信候府的处境,榭夫人是不会收留他们的。 梁姣絮闭目养神,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笙儿跪在了她的跟前,蹙着眉头看她。 “梁小娘,求你三思。”笙儿道:“之前你拼了命都要嫁到沈家,态度决绝,疯魔至此,早就把娘家人尽数得罪了…” “只要我们安于现状,沈府终究是可以有我们的一席之地的…”笙儿一时情急,说话也就没过脑子。 梁姣絮麻木的坐在榻上,试图去接受笙儿的意见,可她早就回不了头了。 梁姣絮想清楚了,她不光要自己走,还要带上原主的孩子。 因为笙儿的话,让梁姣絮不放心把玥儿留在沈家。 况且,沈微生并不是很喜欢玥儿。 出去之后,梁姣絮可以给玥儿改名换姓,加上沈微生给自己拿笔钱,她可以不用仪仗任何人。 况且,让玥儿和沈家脱离关系,估计沈微生也会同意的。 梁姣絮自认为很划算。 想到这里,她心中豁然开朗,下了床,亦步亦趋的往外面走去。 笙儿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只是问:“梁小娘去哪里?” 梁姣絮轻声道:“我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吧。” “刚才我说的话,梁小娘权当没听见吧!”笙儿拿过一件衣物盖在梁姣絮的身上:“天晚,小娘别再受了冻。” “知道了。”梁姣絮应声。 出了房门,她深吸了一口气。 站在冰冷的夜色里,梁姣絮的身形似乎于夜色融为一体。 踟蹰片刻,她走向沈微生的寝殿。 手腕缓缓抬起,梁姣絮推开虚掩的门,屋里裹挟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凝重。 第七十八章:我说的话,好好记着。 梁姣絮刚走进去,里面就传来剧烈的声响。 屋内没有掌灯,她看不清任何的东西,随着声音的源头跑去。 梁姣絮撞在了矮凳上,如石头人一般站着不动,眼神很渺茫,仿佛没有焦点。 黑夜中有一双手拉住了她。 沈微生的眸中裹挟着黑沉,眉峰微蹙,不发一言。 “我听到了声响知道你没睡,便不请自来了。我想和你谈谈。”梁姣絮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沈微生眉心一拧,沉着的嗓音出了声:“还不知足吗?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该懂得什么是自知之明,而不是得寸进尺!” 这就是梁姣絮的改变,和徐知爻不清不楚。 梁姣絮感受到沈微生话中的阴阳怪气,挣脱了他的桎梏,找到了烛台,点上烛火。 看着坐在桌边的沈微生,脸上冷清的没有血色。灯光太暗没让女主看到男主的神色。 却看清了一地的狼藉,破碎的茶杯,倾倒的衣架,散落的寝纱,以及明晃晃的铁质梅—花—令! 他捧着茶水的手再不停的颤抖。 接着,茶碗摔在地上。 梁姣絮觉得他很不对劲,耳边似乎还能回荡着他的怒气。 心狠狠的绞在一起,脚底踩了棉花似的,勉强站住。 所以,沈微生刚才和梁姣絮说的那些话,是觉得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亦或者他觉得她和徐知爻暗通款曲? 晦暗的烛光依旧没能遮住沈微生眸子中尖锐的光芒,梁姣絮说:“你应该问问我为什么会和徐知爻走到一起?”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我做了什么,而不是别人对我做了什么。” 梁姣絮出声质问,对上沈微生的那双眸子,一时之间所有的委屈都得到了宣泄。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人眼神相交,沈微生的笑声很短促,眼底带着颓废悲凉,不过很快那抹情绪就被疏离淡漠的神采所淹没。 他想着梁姣絮和徐知爻在一起的画面,莫名反感起来,这才道:“换作是你,会问一个死性不改的女人,她为什么会恬不知耻?” 当初,梁姣絮千方百计的嫁入沈府,知道了其中险恶,便迫不及待的转头到徐知爻的身边。 沈微生现在所听到的梁姣絮苍白的辩解,都是在欲盖弥彰,让他想吐。 恬不知耻这四个字,回荡在梁姣絮的脑海之中。 篆刻心头生了根发了芽,梁姣絮弯唇笑着,从衣袖里拿出顾鸾凝的自罪信摔在了沈微生的脸上。 无可避免那封信飞了出去,纸张的边缘染上了血迹。 随之而来的是沈微生的侧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弯下身子去捡,两人双手相撞,梁姣絮扬起头,冷冽的眸光扫在沈微生身上:“信中的内容,你该好好看看。” 沈微生把头回正,直视梁姣絮,脸色愈发的阴沉:“闭嘴。” 接着眉梢上挑,沈微生隐忍不发,却死死的盯着梁姣絮,谁给她的胆子这般无理取闹,竟然敢动手伤他? 抽过信件,沈微生推开了梁姣絮。 虽然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但以这种呈现方式落在他的眼里。 让沈微生心头划过一抹凉薄的痕迹,看着那无比熟悉的字体,朦胧的烛光掩盖了他愕然的表情。 梁姣絮撑着身子,爬了起来:“用不用我给你多点个几盏灯,让你看看我是怎么被一群阉人差点玩死?” “就算我和徐知爻有什么,那也是顾鸾凝一手促成。” 沈微生烦躁的很,将信纸捏成皱褶:“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事。” 梁姣絮侧头:“可这一切都是顾鸾凝在搞我。” “你以为顾鸾凝是什么好人?”梁姣絮心头悲愤,不吐不快,顿时感受到沈微生视线中的侵略性。 但她不后悔,甚至直言不讳。 梁姣絮把顾鸾凝对老太公做的事情合盘托出。 她只是不甘心,自己在牢中遭受了一切非人的待遇,却还是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 反正都要走了,那便一次性都说清楚,此时摊牌,并非是梁姣絮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是忠告。 “我梁姣絮,没有对不起你。更没有置你于不义。” “我忍受氿迭不过是不想受制于人,别把你的龌龊思想强加在我的身上!” “你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清白?” 沈微生不在说话,只是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拉。 梁姣絮狠狠地被摔在床上。 她眸光微闪,撑着身子:“所以刚才我说的活,你一个字都不信,对吗?” 沈微生俯身,身上有裹挟着冷意,对于她的说辞没有接茬的意思。 梁姣絮继续说:“好。你可以无视我刚才所有的话,我压根就没觉得你会相信,反正这也不是我来的的目的。我要孩子,我要和她一起离开沈家。” 沈微生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冷淡的说:“不可能。” “你并不喜欢她,不是吗?”梁姣絮静静的说。 “不是。”沈微生回答。 沈微生喜欢玥儿?这是梁姣絮没有料到的。 梁姣絮瞠目结舌。 “孩子本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要。天底下,那个母亲会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 沈微生脸上带着漠然的冷笑:“你也别瞎操心了,你自己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 “我不允许我沈家的女儿流浪街头。”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眸中的一闪而过的惬意,她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掀了掀唇,梁姣絮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沈微生反常的贴进她的身体,枕着。 滚.烫而热烈的气息萦绕而来。 接着沈微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说的那点糟心事,我都知道。” “嘴巴不严,眼睛不瞎的人活不长。” “还没到能力挽狂澜的时候,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感受到身上的力道,梁姣絮被他压的很难受。 望着沈微生凝重而沉郁的脸,梁姣絮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 沈微生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平白无故的把这些话砸向她,让她无话可说。 沈微生这是在跟梁姣絮解释,没有动顾鸾凝的原因。 因为她的母族?因为时机还不到? 说的这么模棱两可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话,好好记着。”沈微生沉默了一下,冷不丁的说着。 这些话,是梁姣絮的解释换来的。 她愿意把徐知爻的事情解释清楚,沈微生才会给她机会。 庇佑她,这是沈微生的小心机。 第七十九章:你不会怕当小寡妇吧 梁姣絮半晌才回过神,对上沈微生漆黑隐晦的眸子。 挪了挪身子,梁姣絮又问:“那日你叫林舒把何嘉煜带来,可是有招抚他的意思?” 沈微生淡淡的道:“看样子,你很好奇?” 梁姣絮实话实说:“喝了两碗禁药都没死的人,为什么不留着他的命,为你所用?” 沈微生没搭理他,眼神轻蔑的扫过她,接着闭上眼睛,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两人埋在被子下,梁姣絮脑子一片混乱,没来由的恐惧油然而生。 沈微生掌心扣在她的腰上,将她锁在怀里,没有任何的言语。 梁姣絮努力的吸着周围的空气,还是很热,但是却有了一份短暂的安全感。 把脸贴在沈微生的手臂上,梁姣絮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翌日醒来,梁姣絮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转头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许奶娘已经准备了洗漱的用品,沈微生低头看着自己的褶皱的袖子,冷冷的说:“你昨天晚上枕麻了我的手。” 梁姣絮没想到自己睡觉会这么不老实,顿时垂下头:“对不起。” “有点痛…”沈微生皱起眉头,模棱两可的说着。 见梁姣絮要下来,沈微生眸光微闪:“等一会儿有人打扫完了你再下来吧!” 梁姣絮抬眸望着沈微生,这才把刚抬起的腿收了回去,坐在榻上,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半晌,梁姣絮弯着身子拽住沈微生的手腕,抬起那双眸子盯着他。 沈微生的脸色很差,眸子深邃的凝着梁姣絮,嫌弃对她道:“松手。” 还这么热吗?梁姣絮回正着身子,心里忽然有这样的疑问。 沈微生还没出去,迎面就撞见了沈之巍。 沈之巍扫了扫散开的帷幔以及一地的狼狈。 跨过门槛,站在原地没在上前。 沈之巍怔住,几乎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这梁氏到底和老大合不来啊,估计昨晚又闹了一宿。 “对于朱氏身上病你怎么看?”沈之巍看见他便问了起来。 沈微生脸上带着漠然的神色。 沈之巍抬头看着沈微生,他的脸上依旧是不耐的神色,淡淡的说:“今早又发现了几个感染的人,你作为陵居院的家主,又是年轻一辈的领袖,作为兄长,你的态度就是这样的?” 沈微生心里烦乱的很:“已经找人调查了,会有结果的。” 沈之巍脸色并不是很好,他知道沈微生和他有些隔阂,但是这不是他放任其不管不顾的理由啊。 沈之巍忧心忡忡的说:“到底是一家人,你何必如此疏离冷漠!” 沈微生沉默不语。 沈之巍看着沈微生,见他神色慵懒,嘴唇发白,这才试探着问:“你看起来面色很不好,最近几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沈微生抬了抬眸子:“我没事。” “奇怪了,喝了青蒿水的人都没什么事,反而是没喝的有好几个都传染上了…”沈之巍脸色阴沉,冷冷的扫了一眼帷幔里面的人儿:“看来你二叔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梁氏是用什么法子…” 沈微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平静的说:“父亲多日不踏足陵居院,此番来了,你也看见了这屋里毫无下脚之地,就不招待了。” “再说了你也不喜欢喝茶,慢走不送。”沈微生皱起眉头,下了逐客令。 沈之巍挑眉,老大怎么回事?竟然因为他提梁氏赶自己走。 沈之巍气怒极了,拍了拍桌子,让在帷幔里的梁姣絮吓了一跳。 接着,他正色道:“那梁氏,陵居院各屋都不见,昨日还有人看见进了你屋。今日我来拿人,只是为了让她看看朱氏,你却推三阻四,怎么你要弑母?” 沈微生有些压抑:“父亲不待见梁氏,却亲自来。是沈寒生的意思的吧。” 沈之巍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梁姣絮在帷幔内看着两人的针锋相对,也是冷汗涔涔,总觉得有股沉重的气息压了过来。 接着沈之巍的声音又传来,更加生气了:“她是你庶母,寒生可以接受,你为什么不能。” 沈微生听了此言,不怒反笑:“梁氏还在榻上睡着,父亲要亲自去唤?” “你简直不可理喻!”沈之巍气的浑身颤抖:“连御医今日就被太后请走了。孰轻孰重你自己领会。” 沈微生不想和他纠缠此事,淡淡的道:“梁氏有时间自会前去,只是朱氏有没有那个命,就看天了。” 沈之巍并未停留,衣襟扫过石阶,冷冷而去。 进来清扫的侍女抬头撞见沈之巍的身形,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殿内一瞬间安静下来。 梁姣絮从侧面的廊道爬了出来,梅花令在那一堆狼藉中显得格外扎眼。 梁姣絮伸手去捡梅花令,只觉得头顶罩过来一阵阴寒神色。 沈微生抢先她一步捡起梅花令,不发一言,径直往前走去。 梅花令被沈微生径直砸在墙面上,咚的一声。 梁姣絮抱着头,蹲了下来。 视野中,沈微生身形一晃,栽倒在地。 他沉重的身子压了过来,梁姣絮嘴角歪了一下,以为他在闹着玩,拍了拍他的脸:“喂…起开。” 可是没过多久,梁姣絮才发现沈微生的面色苍白得像宣纸,嘴唇也没了颜色,呼吸变得有些薄弱,身体冰冷的像个死人。 梁姣絮把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却格外的滚烫,感受着他沉闷的喘.息。 这是,朱氏相同的症状! 他什么时候染上的。 梁姣絮圆瞪着眸子对上沈微生的视线。 沈微生固定住梁姣絮的双手,眸光犀利道:“你的表情说明,你现在很怕我会传染给你对吗?” 沈微生知道自己得的病不会逃过她的眼睛。 他也知道,这病并不会通过接触传播。 但任谁都会因为惧怕这个病,避而远之的吧。 梁姣絮握住了他的手,慢慢的掰直,然后重重的握住:“闭嘴,不要说话。” 紧接着,双手抵在沈微生的头上,想要找到他被蚊虫叮咬的皮肤,情急之下,扯开了他的衣带。 沈微生拽住了她的手,用尽了力气。 梁姣絮深吸一口气,顺着他的衣袖扯开,果然看见他手臂上的针孔以及细密的线条,似乎在皮肤层,散发着铅灰色。 之前在现代就知道有这样携带传染病的方式。 到底是谁,竟然这般狠毒。 怎么可能有人能近的了沈微生的身,而且从始至终他一直表现的… 云淡风轻。 这厮的忍痛能力真太强了。 梁姣絮终于知道这屋中为什么会如此狼藉一片了。 而且这针头的深度,明显就是几天前就已经出现了。 梁姣絮眼眶微红,也许是昨天她在他的身上索取过温暖和安全感。 一只手抱着沈微生的脖颈,伏在他的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梁姣絮砸下来一片泪珠。 沈微生扫了她两眼,暗沉的眸子流转出不着痕迹的狡黠:“你不会怕当小寡妇吧!” 第八十章:勇气可嘉,等她回来你人都凉透 沈微生慢慢地垂下眸子,眉头上渗出稀碎的汗珠,身上更冷了。 梁姣絮顶着哭红的桃子眼,飞快判断,为今之计只能先把断针取出。 它存留在体内时间越长,对沈微生来说越危急。 梁姣絮抬手抽过一旁的地毯,垫在沈微生的身下,让他平躺下来。 沈微生眼前模糊一片,但是能听见声音,歪过脑袋点了点头。 “好,现在我给你检查一下,你不要乱动,要需要估量入针的深度,如果痛的话忍着点。”梁姣絮从容的捧着他的手臂,细心的察看。 沈微生就这样看着梁姣絮,她发丝凌乱,头都快埋在手臂上了。 手微微勾着,沈微生捞过来梁姣絮的侧脸,抚了一把,尝试着问:“检查的如何?” 梁姣絮嘴角抽了一下,顺便拍开他的手:“你自己私自处理过了?知不知道针还差一点就深入皮下了。” 那样就麻烦了,只能在x线的定位下进行手术取出。 如今,梁姣絮也不隐瞒了,横竖,沈微生见过她放血拿药的全过程。 撸起袖子刺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液染在绞丝镯上。 沈微生却抬起修长指尖,有温热的风拂面而来,制止梁姣絮的举动:“我从来不趁人之危,等连衫颜回来…” “勇气可嘉,等她回来你人都凉透。”梁姣絮盘腿坐正,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再拖下去,我的血止不住了,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沈微生愕然,眉峰微蹙已有不悦。 “就你这副样子,耍什么酷,逞什么能?!”梁姣絮数落沈微生,态度桀骜不驯。 针头与沈微生的皮肤层稍凹,梁姣絮用左手和食指二指垂直向下挤压针孔两旁,使断针暴露于体外,然后右手用镊子将针取出。 沈微生眸色紧张,目睹着细针一点点从从皮肤层钻出来。 不识好歹,怎么会有梁姣絮这么执拗的人,要不是因为她,何嘉煜怎么可能算计的了他? 望着梁姣絮极度认真的模样,她的瞳孔里映着取针的所有画面。 “疼吗?”沈微生明显感受到针体在皮肤里的滑动,他缩了一下手臂,听见梁姣絮轻柔的问候。 “嗯…还好吧。”沈微生整个人都有点飘。 梁姣絮知道他很痛,但是没办法,取针就是这样。 说实在的,还好她发现的早,这也是梁姣絮庆幸的事情了。 “这件事顾鸾凝知道吗?”梁姣絮平常的问,但单看沈微生的眸色中慢慢笼罩出来的阴凉神色。 她心底叹息一声,到底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沈微生在他的阿鸾面前,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所以,烂摊子全都砸在她身上。 “别惦记了,她不知道。”沈微生眼角扫了她一下,毫不客气的回怼梁姣絮。 梁姣絮气极,原本还想给沈微生打麻药缓解疼痛,现在她干脆瞒下来,疼死他算了。 沈微生后知后觉发现是真疼啊,梁氏这个满嘴谎言女人。 她不是说一点疼吗? “骗子!”沈微生气的吐血,眼神阴鸷的看着她。 可恶的梁姣絮,终于取出了已经生了绣的的细针,扔在弯盘里。 因为太疼,沈微生伸手一拽,掐住梁姣絮的大腿。 梁姣絮眸色深沉,盯着他看了许久。 梁姣絮径直将沈微生踹了出去。 这个人彻底没救了,不懂得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动手掐她? 这一脚梁姣絮是照着沈微生的胸口而去的,压根没碰到他的手臂,结果他倒在地上,苍白的咳嗽着,纵然如此,可神情却冷硬的如磐石:“你过来。” 梁姣絮控制住不住的大笑起来,这才靠了过去:“有事?” 梁姣絮凑过来的时候,沈微生固定了她的手腕。 他眸色冷凝,仿佛有雷霆震怒,却只是侧过梁姣絮,拿着纱布缠在了她的伤口上,细致的包扎着:“以后别没事给自己两刀,你是血牛吗?” “我心里有数,况且受益者是你们沈家,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微生冷着脸,这个女人,真是无法给她好脸色:“闭嘴。” 梁姣絮接着说:“脱.裤.子。” “你…给我滚!”沈微生眸色一深,扬起手就往梁姣絮脸上扇去。 梁姣絮抬手攥着沈微生的手腕,凉着声音道:“你难道没看见针头上有铁锈,如果你不想七日风死掉的话,最好听我的。” 梁姣絮要给他打的是破伤风类毒素,是预防破伤风的。 看出梁姣絮眼底的嘲弄之意,沈微生心头悲愤。 沈微生不配合的态度,让梁姣絮气恼,这才道:“就把我当成空气,就在扎一针而已,就当被蚊子叮一下。” “那你快点!”沈微生眸色怠倦。 半个时辰后,沈微生趴着起不来,打针的部位连带着小腿放射般的痛,让他直不起腰来。 梁姣絮倒是显得十分平静,甚至淡淡一笑:“其实打摆子没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前提是你还要继续喝药,才能够好起来。” 沈微生眼底带着疑惑,有梁姣絮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打这个针就够让他捉急的了,要是像朱氏那样,他大概会疯掉吧。 顾鸾凝就站在门口,神色淡淡的望着屋内的两人。 她一身薄如蝉翼的纱裙上裹着一件厚重的棉质披风,显得格外暖和。 头上梳着简单的云鬓,带着朴素的耳坠,随着她胸口一起一伏的颤抖着,在空气中来回徘徊。 打扫庭院的小厮见她来,刚要叫一声主母,却被顾鸾凝提前制止。 顾鸾凝温柔的笑着:“不必和家主说我来过,让他好好休息吧。” 越过石阶,她不着痕迹的离开,顾鸾凝心中惶恐不安。 阿生,怎么会染上打摆子? 顾鸾凝眼神定在虚空处,整个人都处在极度恐慌之中,努力的压了压自己的手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恨自己不争气,害怕打摆子,不敢靠近沈微生照顾他。 但,顾鸾凝实在不想丢了命,况且阿生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切,那自己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心中想着这些,顾鸾凝的眸光不由的哀怨几分。 第八十一章:顾鸾凝怀孕了 顾鸾凝始终无法释怀,她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指甲陷入皮肉之中,步伐不由的加快了许多。 这路上有太多小厮,顾鸾凝生怕有人看见她。 却没想到失足摔倒,钻心的疼痛让顾鸾凝锤地,她魔怔般的看着手上流出来的鲜血。 远处,林舒拉着心不在焉的苏晚,他们打算去看望在病榻上的陆酌,迎面撞见了顾鸾凝。 苏晚眸色一深,径直把剑塞在林舒怀里,迈着步子去扶她。 顾鸾凝盯着苏晚,面容凝滞片刻,阴沉可怖,反手甩开:“别碰我。” 站在一旁的林舒跟了过来,面无表情。 莫非主母在家主那儿吃了闭门羹,拿他们这些侍卫撒气啊。 苏晚心头一沉:“林舒,过来帮忙。” 林舒叹气,拖着步子走了过去,袖子一搭,这才小声嘟囔道:“快点,陆酌还等着我们呢。” 苏晚直视顾鸾凝闪电般的眸光,将她拉起,语气淡淡的问:“能走吗?” 顾鸾凝声音中有愠怒:“不用你管我。” 林舒看不下去了:“主母最好别跟我们置气,受伤的是你,苏晚是好心,你没必要把火气撒在他身上。” 顾鸾凝嗤笑片刻,怨恨的扫过苏晚,不发一言。 苏晚心里如明镜,但还是忍不住会去管顾鸾凝。 也许,是因为亏欠。 一路上顾鸾凝十分不友好,与苏晚的目光交流更是剑拔弩张,但奈何苏晚的忍受能力格外的强悍,不得不让性格洒脱的林舒佩服。 顾鸾凝刚迈过门槛,就觉得一阵恶心从胃部传来。 还没来的及往前去,顾鸾凝就吐在了林舒的手臂上,接着干呕起来。 林舒神色倦怠的望着苏晚,他从自己的身边略过,竟然在帮顾鸾凝拍背。 林舒感受着手臂上黏糊糊的儒湿,心里不禁悚然,早知道会遇见这档子事,他就不该选择抄近道去看陆酌,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前忽然罩过来一巴掌,林舒眼角扫到的却是顾鸾凝身上的杀戮气息,幸好他躲得快,不然被一个女的扇巴掌,得多没面子? 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母夜叉? 荭玉端着一喋糯米藕迈过门槛,看到的便是这幕。 将糯米藕放在桌面上,荭玉这才道:“主母今日心情不好,劳烦你们送她回来了,多谢两位了。” 话还没说完,顾鸾凝袖子一扫打翻了那喋糯米藕,狼狈的说:“走,都给我滚。” 荭玉也是一惊,这才回去收拾烂摊子。 苏晚闻到了丝丝血腥味,视线一转,看到了顾鸾凝衣袖上残留的糯米藕,以及碟子碎了后,割破了她的手腕,流下来的血液。 苏晚扫过一地的狼藉:“这里交给我吧。” 接过碎茬,苏晚斟酌了一下,这才对荭玉道:“你去拿点纱布,主母受伤了,你看着处理。” 林舒觉得苏晚简直是冤大头,反正他要溜了。 居所内一瞬间寂静下来。 顾鸾凝坐在桌边,眸中泛着泪。 当初自己被扔在乱葬岗,醒来之后,看到的全都是死尸。 她爬在充满腐臭味道的死人堆里,肚子不争气的叫唤着。 顾鸾凝偷了一个男人的财物,本想赶紧逃走。 却没想到他倏然的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吓到了她,最终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你还好吗? 后来,顾鸾凝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沈微生。 却没想到,沈微生会把她错认为救命恩人。 顾家和太后的关系,始终不能让他们走在一起。 顾鸾凝只能把机会让给梁家,并暗中将蒙汗药换成了氿迭,给梁氏制造机会。 她知道沈微生最恨被人算计,梁氏用这种下作手段进门,婚后他们不可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加上梁氏嫁入沈家作死般的跟太后作对,早就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到时候顾鸾凝在主动和太后提及嫁入沈家做眼线的事情,嫁入沈家,一石二鸟,甚至可以摆脱嫁去匈奴的悲剧。 渐渐地,顾鸾凝的眼眶变得通红,让她没想到的是,沈微生对梁氏逐渐改变的态度。 顾鸾凝发誓,她一定要重新得到沈微生的信任。 缓缓地站了起来,顾鸾凝让荭玉去准备沈微生最喜欢吃的枣泥酥皮月饼。 支走了荭玉,顾鸾凝却看见苏晚要离去的步伐。 吸了一口气,顾鸾凝凝滞的叫住了他,语气中带着无比的绝望。 她要跟苏晚说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他必须知道。 “我怀孕了。”顾鸾凝垂下眸,拽着衣角的手依旧不安分的捏着。 顾鸾凝之前给自己号过脉,她有孕一二月左右,但这个孩子很明显是苏晚的。 因为那日她和沈微生在一起的时候,做过保护措施。 而之所以告诉苏晚的原因,不过是抓住了他对自己的愧疚,也许只有把事情都摊开了,他才能心甘情愿的替自己做事。 苏晚的神色愈发难堪,握着剑的手背青筋凸现,他垂下头来,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洗脱罪责了。 顾鸾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神色懒散的看着苏晚,嘴唇挽起:“孩子是你的。” 苏晚沉默不语,却始终无法面对顾鸾凝。 顾鸾凝冷笑道:“如果你不想我死在你面前,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沈微生。” “你要知道这一切的罪恶都来源于你。”顾鸾凝眸色微沉:“如果我不好过,你也会身败名裂,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忘掉那一夜。” 苏晚没想争什么,只是道:“有些错误,我会弥补,不会拖累你。” 顾鸾凝震惊的说不出来话,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苏晚,如果他真的去沈微生面前认错,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那孩子呢?你觉得沈家会让一个野种出生吗?”顾鸾凝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眼眶悄无声息的红了起来:苏晚,我求你给我条活路!” 苏晚从来没这么纠结过,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他的喉咙里,让他发不出来声音,呼吸都变得窒息,整个人就像是被捆住了,稳了稳心神,他笑道:“好。” 顾鸾凝握住他的手,浑身颤抖:“只要你把沈府出现疟疾的情况如实的告诉太后,我们也许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你要为我们母子俩考虑一下。” 也许,只有把注意从顾鸾凝身上转移出去,再到合适时机,提出她有孕的事情。 那么事情便还可以解决。 至于太后那边,顾鸾凝已经许久未传递有用的消息了,她不想当废棋,被弃之敝履,只能铤而走险了。 第八十二章: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顾鸾凝轻声叹气,垂下眼睫,盖住眸中恨意。 接着又让苏晚在暗中查清楚朱氏发生疟疾的时间。 至少,她需要排除这个病到底是从谁的身上蔓延出来的。 今早在沈微生的门外听到的一切,不得不让顾鸾凝陷入沉思。 连杉颜似乎和太后有关系,如果她先告诉了太后,那么如果自己和她之间说的有所偏差,会被怀疑的。 宁无功不有错,如果不把事情了解透彻,到时候与连衫颜汇报的结果有所偏差。 凭借着太后那多疑的性子,先不说牵连皇后姐姐,怕是整个顾家都会被招来杀身之祸。 想到沈微生,顾鸾凝心底便是一阵揪心。 不免觉得自己好傻,竟然还在期待着一个男人他不会变心。 心头仿佛有怒火蹭蹭的窜了上来,一双眼珠几乎要喷出火焰来,攥着桌布,黛蓝色的指甲陷入皮肉之中。 她早就该出手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 抬眸却平静的看着苏晚,顾鸾凝凉声道:“苏晚,你可明白我说的这些。” 苏晚似乎感受到顾鸾凝的不悦的情绪,至于她让自己做背主的事情。 苏晚根本不想听,将手中的纸团捏的粉碎,这才躬身道:“这次来这儿,家主并未让我护你安全,多待难免会毁了主母的清誉,我便先走了。” 说完,苏晚转身就出去。 顾鸾凝大怒:“你给我站住。” 苏晚的确对不起顾鸾凝,但污蔑这二字,是他最不屑用的路数:“我会查清楚的,到时候再考虑要不要和太后说。” 荭玉拿着纱布刚折返回来,就听见一丝怒吼从里头传来,听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苏晚擦过她,脸上的神色倒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屋里头,顾鸾凝捏碎了枣泥酥皮月饼,见荭玉回来,这才道:“晚些时候,我们去看家主。” —— 梁姣絮觉得她太累了,感受着滚烫的热水,心里竟然有些放松,直到水凉了后,她才起来。 穿好衣物,拖着沉重身子往外走,想要趁着沈微生睡着的时候,把梅花令拿回来。 指尖滑向枕头下,别说这破铁还挺沉的,梁姣絮把它握在手心,感受着冰凉的质感,细致入微的看着其上的划痕。 梁姣絮暗自思衬,这梅花令也算是无意间救了自己一命,那就随缘留下吧。 她大大方方的把梅花令往怀里一揣。 却看见不知道何时醒来的沈微生颤颤巍巍的坐在榻上的用蔑视的望着她。 梁姣絮淡淡的笑着:“打扰了。” 沈微生还是直不起腰来,双手十分安分的垂在榻边,扬起那双淬满不良情绪的眸子看着她,勾了勾手指。 梁姣絮侧过头去,表示并不想理会他这么多疑的人。 反正,她不会把梅花令给他。 “我解释的已经很清楚了,你爱信不信。” “我要如厕!”床上再度传来沈微生暴怒的声音,他眸色暗了暗,要不是起不来了,他才懒得和梁姣絮说一句话。 梁姣絮随便拢了一下潮湿的头发,站起来。 咚的一声,梅花令从怀里掉在地上。 梁姣絮回头扫了一眼沈微生的微妙表情,立马猫腰快速的捡起梅花令揣在袖兜里,屁颠屁颠的去了。 沈微生靠在床板上,眼神慵懒的注视着虚空,正欲打瞌睡。 屏风前倏然冒出来梁姣絮的头,大声的问道:“夜壶在哪儿?我没找到。” 沈微生白了她一眼,没见过她这么蠢的女人,心里咒骂不知道多少遍,还是尽量提着精神儿,对她数落道:“我只是叫你扶我起来,你跑来跑去的干什么?就不能消停点?” 梁姣絮呆呆的收回目光,慢慢的走了回去。 所以,是她想多了。 可是,沈微生自己说的要上厕所的啊。 走到床沿,按照沈微生的意思将他扶起来,两人同行,沈微生一步一挪,甚至有的时候还弯着腰。 沈微生将手臂搭着梁姣絮的肩膀,几乎把身上的力气沉在她的身上,目光凝重的落在梁姣絮的侧脸,徐徐地往下移动,望着她瓷白的脖颈,以及微动向前的身子。 沈微生本是能动的,偏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 梁姣絮过来扶他,他也就默认了。 很快走到了屏风边缘,梁姣絮气喘吁吁的叉着腰说:“去吧。” 沈微生眸子有些灰暗,狐疑的看着梁姣絮。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杵着不动,有些愠怒:“你什么意思?” 沈微生死死的盯着梁姣絮,完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生气,云淡风轻的说:“你要我在这儿解决?你不知道羞耻,我还要脸呢!” 梁姣絮觉得他有病,不就是要夜壶吗? 这么折腾她有意思吗? 绝对是故意的,瞪着眼睛看着沈微生,她气呼呼的跑出房间,管路过的小厮要了夜壶,这才回来放在沈微生的跟前。 “完事了叫我!”梁姣絮正色道。 惊怒之中,沈微生望着脚下的夜壶,黑漆漆的洞,耳朵嗡嗡的响着,羞愧二字,说的就是现在的他,咬牙切齿道:“你是没带脑子吧,我让你去拿,意思是你吩咐下人们去拿,你一个主子,大白天的拿这个。是脑子就饭吃了!” 梁姣絮其实也很无奈,摊上了这么害羞的男人,她能怎么办? “尿.不能憋,你快去吧,别墨迹。”梁姣絮推过来屏风为他遮掩。 过了好一会儿,梁姣絮没在听见声音,刚想走。 就听见屏风里头沈微生在唤她。 沈微生正在系衣带,梁姣絮去扶他,一脚踏错,被细长的衣带绊住。 沈微生伸手扶她,却没想到梁姣絮已经拽住了他的衣角。 衣带飘到了地上。 接着,沈微生把她推开。 手心中回馈而来的是软软的,跟糯米团子一般。 沈微生眸色一深:“为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梁姣絮你…脸皮厚的可以去当城墙了!” 梁姣絮抽出衣袖里的和离书,用小指弹了弹,微笑道:“看见没,我早就和你没关系啦,你挨骂就骂吧,我不会在意的。” 沈微生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神色,一般女子若是被别人这样辱骂,不应该忐忑不安或者羞愧到难以言表。 她竟然引以为豪? 沈微生的脸色愈发难堪,反手将梁姣絮的手臂打飞。 和离书随着重力而下,飘到了夜壶上。 最后被毁了。 沈微生云淡风轻的看着,只说了一句:“把夜壶倒了吧。” 梁姣絮微笑的表情凝固了,随后嘴角却扬起一抹凉薄的笑:“好。” 她当然会去倒了夜壶,虽然很恶心,但和离书珍贵啊,就算掉进去了,只要晾干了,也是能用的。 梁姣絮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 带着手套抽出淋漓着液体的和离书,梁姣絮叫小厮把夜壶端走,她只期盼里面的字体不要变花。 拆开察看后才发现沈微生给她的这份和离书里,一个字都没有,就是一张白纸。 梁姣絮脸色煞白,眸光渐冷,甩下手套,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怒火。 沈微生你这个骗子,窝囊废,凭什么吃霸王餐。 梁姣絮在牢里受了那么多委屈,唯一的信念就是拿着和离书脱离沈家。 却没想到,他只是用一张白纸欺骗她。 可气!可恶!可憎! 第八十三章:谈条件 梁姣絮从里屋走了出来,怒火只顶脑袋。 见顾鸾凝带着荭玉走进了院子。 她这次是精心打扮的,手里还亲自挽着一盒吃食,顾鸾凝的面容上带着凉薄的冷笑,擦过梁姣絮的时候,忽然站在原地:“梁小娘照顾家主有心了。” “嗯。”梁姣絮应了一声。 荭玉气结,按照规矩,梁氏应该叫一声主母才是,而不是这般轻描淡写的揭过。 不过是一介妾室罢了,架子还挺大。 顾鸾凝伸手压了压的荭玉的手背,颇有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 内心却恨极,手指微微的搭在盈盈的腰肢,好像风一吹就能飞了一般。 见梁姣絮要走,顾鸾凝沉了一口气,这才道:“梁小娘若知道这打摆子的真正来源,不妨说出来。” 梁姣絮淡淡道:“主母多事了,还是置身事外比较好,小心引.火烧身,在丢了卿卿性命。” 顾鸾凝眸色一怔,被梁姣絮这话噎的喘不上气。 梁姣絮慢慢的信步出去,走到院子外,径直把门关上,隔绝了顾鸾凝主仆的所有对话。 她觉得自己好心累,被欺骗的余气仍然未消。 陵湘院的掌家曹愈如约而至,向梁姣絮说了他的身份和来意。 梁姣絮脸上带着从容的神色:“烦请曹掌家带路。” 跟着曹愈往陵湘院去,那日她在沈微生房中的帐幔内,听见了沈微生和沈之巍的争吵。 有些矛盾,她不便多问。 陵湘院的构造和陵居院大相径庭,正厅充满了沉闷的气息,空气中渗透着喘不上气的威严。 曹愈在前方走着,声音不轻不重提醒着:“沈家不缺人才,家主看的上你是福气,你须尽心诊治,不得出现任何差错。” 梁姣絮垂下眸子。 沈之巍的态度让她有点心慌,这沈家的规矩她都明白,此番找她前来,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按捺住心中的所思所想,梁姣絮提了提神,这才端着身子:“多谢曹掌家的提点。” 曹愈顿了顿步子接着赶路,并未看见梁姣絮眸色中的冰冷。 梁姣絮心头烦乱之极,这本身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社会,和离书他妈的还被毁了。 梁姣絮被带到陵湘院的霏雪轩。 雅间内,门窗紧闭,罕见的不见半点阳光,梁姣絮踏足,便感受到空气中的紧致。 朱氏躺在被纱幔阻隔的榻上,盖在她病体上的薄被出了褶子滑在青石板上,沈之巍弯下身子折叠着,双手撑着矮窄的榻缘。 即便是这样的举动,却依旧没能减少沈之巍身上的压迫气息,他提着被角帮朱氏捻好,头正了回来,用冷锐的眸光扫着梁姣絮。 梁姣絮不敢直视沈之巍,目光触及的地方便是纹路清晰的青石板,上面映着一个朦胧的影子,这才行了个礼。 还没说话,梁姣絮就被沈之巍制止了,声音中淬着冷意:“省去这些繁文缛节,快过来诊治就是。” 梁姣絮挪着步子往病榻上前去,掀开帘子看着朱氏的脸色,然后问旁边跟着伺候的熏儿:“自打宗祠那日诊治过后,她可还在出现高热寒战的症状?” 熏儿态度略显拘谨,如实回答:“并未。” “好的,你退后。”梁姣絮现在需要在给朱氏做一遍检查,要保持所处的地方绝对宽裕。 望着沈之巍阴沉的脸,梁姣絮觉得很不自在,但态度上却依旧强硬。 最终,沈之巍从榻上起来,给梁姣絮让了道。 梁姣絮用热探针给朱氏测量了下体温,看着绘制的体温单,虽然还存在着间歇热,但索性稳定了下来。 此后,梁姣絮还沾取了朱氏的排泄物,将涂片收集起来,准备察看一下里面的疟原虫数量。 如果逐渐减少,那就是有好转。 半个时辰后,沈之巍看见梁姣絮从帐幔内出来,表情还算平和:“她无大碍。危险已经过了,只要每日按时按照我的方法,直肠给药朱氏就可。” 接着,梁姣絮又从衣袖里拿出白色的药剂,又道:“如果她清醒了,就把我给的药温水冲开口服,坚持三个月定会好起来的。” 沈之巍嘴唇紧抿起来,眸子流转出一股精锐的寒光,三个月的结果,他不太相信。 站在沈之巍身边的曹愈,看了梁姣絮一眼:“你确定是三个月?” 梁姣絮没回答,这是最保守的方法了,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她不能信口雌黄,至少还是要兜住底的。 沈之巍接过梁姣絮手中的药,冷冷的看着梁姣絮:“说话,哑巴了?” 梁姣絮眉头微微扬起,这才解释道:“这个病,慢则三月,快则一月,我尽力了。” 曹愈看着眼前的梁姣絮,越发不明白了。 连杉颜也算是宫中顶尖的御医了,却在临走前说有事情可以找梁姣絮。 他们并未相信。 甚至暗中找了医者。 认为治疗过程当中很有可能会反复发作,所以治疗周期比较长。 这梁氏还真敢说啊。 如此口不择言,难怪沈之巍会脸色大变。 梁姣絮看着他们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想来想去,疟疾在古代确实会被人认为是不可医治。 难怪他们会听到这话如此惊慌。 看来,是她唐突了。 松了一口气,梁姣絮继续道:“父亲如若不信的话,我便先给府里其他得了此疾的人下药,你们看了便知我有无说谎。” 沈之巍眸色微冷这才对曹愈道:“你去找几个患病的奴仆过来。” 曹愈领命出去。 “但我也有个条件。”梁姣絮扫了一眼周围,又道了:“请父亲屏退众人,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谈。” 沈之巍眸子染上了寒冷神色,她这个老大媳妇架子挺大? 说完大话,还敢跟他提条件,真是反了她了。 但当沈之巍将眸光放在病榻上的朱氏身上,他的心又沉了沉,最终还是同意了。 屋内的人已经被遣散出去,瞬间静悄悄的。 梁姣絮心里很坦然,沈微生欺骗她,那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毕恭毕敬的福了福身:“父亲对我嫁进沈府颇有微词,今日我便请您代沈微生给我一份和离书,并且把让我带走玥儿,我绝无别的想法,你只需要给我一家医馆,让我可以谋生即可。” 梁姣絮知道沈家家大业大,有一处极好的地方,人流量很大。相当于现代的繁华区了。 既然沈微生耍她,她就找他老子。反正他老子也不待见自己。 “此番如果能离开,我绝不会和你们沈家多有来往。”梁姣絮道。 沈之巍认为梁姣絮提的条件,必然是替梁家索要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却没想到是梁氏竟然这般轻描淡写。 沈之巍当即就同意了,他只是给了梁姣絮地契和钱财。 至于,和离书。 他贸然交给梁姣絮,沈微生必定和他没完。 他儿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 这件事的稳妥处理方式便是稳住梁姣絮,和离一事沈之巍还要和沈微生商量。 第八十四章:周旋 沈之巍神色如常的看着眼前几个试药的女人。 几个女人服药后过了半个时辰,梁姣絮才出言:“父亲,刚才我给她们用了热探针,现在可以拿下来看看温度,我说的话,自见分晓。” 曹愈去收集,复而禀报,眼神中带着讶异:“家主,体温明显降下来了。” ”所有人吗?”沈之巍问。 曹愈点头示意,淡淡的说:“家主,这怕不是巧合,朱娘子的身体容不得耽误,反正都试过了,不如…” 父子俩都这般多疑,梁姣絮真是服了,但碍于身份,也不便多嘴。 空气骤然安静,紧接着传来沈之巍的声音:“给朱氏服下吧。” 梁姣絮松了一口气,绞在一起的手指散开。 刚刚回过神,就被沈之巍打发着去治疗府中其他染病人员。 他们暂住在隔离的矮院,梁姣絮提着空有摆设的药箱,有侍卫守在外面监督,见她来,当即拦下。 梁姣絮还费口舌解释了一通,这才走了进去。 对症下药,她重新调了一下药液的浓度,批次分发下去给这群染病人员。 起先,他们的确很抗拒,后来知道朱氏也服用了此药,加上乖乖喝了青蒿水的人,的确无大碍。 疾病面前,谁也不想死。 矮院里的病患们格外的和谐,没在闹来闹去的,这一点梁姣絮还真没操心。 简单的收拾过后,她洗了洗手。 梁姣絮挨个巡视。 放眼望去,整个矮院铺了不少草席,上面躺着男女老少,表情更是充满了愁浓和担忧。 “切记一定不要不能漏服,也不能多服。” “每个人都要一个时辰量一次自己的体温。” 话音刚落,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微妙的凝结,冲击了一下梁姣絮的耳膜,刺耳难耐的风吹拂而来。 在那嗡嗡的声响中,梁姣絮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接踵而来是各种嘈杂的声音。 有的是不信任她的话,感激她的话。 还有的是抱怨为什么会得病,害怕会死的话。 场面实在太凌乱了,梁姣絮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 回头看着草席上的男女老少,他们依旧躺着,身子歪歪扭扭的脸色很差,耸拉着头发。 他们并未多说一句,其内心世界却轮番轰炸梁姣絮的听觉,就像是施工现场似的,简直就是噪音的来源。 梁姣絮一怔,堵了堵耳朵,心底窜出一阵狂喜,莫非她能洞察到人心中的所思所想? 她的耳朵已经好久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这冥冥之中到底有什么契机呢? 还有刚才那句,叫着自己名字,被众多声音掩盖住的怨恨语气是谁内心的声音。 是花魁吗?梁姣絮记得沈微生找人拋过坟,她来报复了吗? 梁姣絮越想越后怕,后脚跟一崴,吃痛的险些惊叫出声。 此刻,幸好一旁的侍女扶住了她。 曹愈奉了沈之巍的命令前来查看病情,却看见这一幕,他淡淡的吩咐梁姣絮身旁的侍女:“你带梁小娘赶紧去就近的暖阁处理一下。” 梁姣絮不想走,探头探脑的伸着脖子,想找出花魁。 可是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不敢声张,怕被别人当成疯子或者是打草惊蛇。 侍女扶着梁姣絮,一瘸一拐的走着,很快出了矮院。 扶着墙软软的站稳,梁姣絮随意的开口询问:“你是最近来沈家的吗?我怎么都没见过你。” 侍女含着笑道:“来了半月有余,许是在陵湘院伺候,小娘自然觉得眼生。” 紧接着,侍女扶着她拐了个弯。 脚跟处传来刺痛,梁姣絮顿了顿这才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之前给那些患病的人熬药,梁姣絮难免身上会有药草的味道。 可当时熬药的时候侍女并不在啊。 她身上却有浓重的草药香气。 这个侍女却显得格外多疑。 梁姣絮脑子一热,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说:“脚痛的厉害,让我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缓缓。” 巧妙的抽开侍女的手,梁姣絮朝着就近的凉亭奔去,样子有点滑稽。 侍女的脸色阴沉,悄无声息的跟着梁姣絮,也走了过去。 梁姣絮坐在凉亭中央,慢慢的理清思路,相反冷静了下来。 侍女越上台阶,步履生风,却笑颜如花,蹲了下来,很快拿住梁姣絮的脚腕解开了她的鞋袜,手指放在淤青的伤口摩挲,渗出的血珠沾染在她的指尖上。 梁姣絮挣扎着,却被按住。接着侍女豆大的泪珠从花容的脸上砸了下来,落在了梁姣絮的伤口上。 “还是快点回去处理吧,要不然过几天淤青会更厉害,说不定还会落下疤。” 亭台西边有一冰湖,上面时常有沈家的小厮们滑冰,而且沿路到最深是泽西院。 往东便是他们要去的暖阁。 如今只能敌不动我不动,梁姣絮隔着水天一色的背景,俯视着着侍女。 “其实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人永远不会留疤。”侍女眼神轻颤,不知道在跟谁说。 抚摸在梁姣絮脚腕上的力道加重,刺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梁姣絮皱眉,双手缩在衣袖里,想要拿出麻醉针。 嘴上却淡定的说:“巧了,我也知道一种方法,如果人体的血液循环停止。在不刺破血管的前提下,任何闭合性损伤都不会留有任何痕迹。更不用说会留有瘢痕。” 侍女眸色暗沉,只是笑着说:“小娘懂得真多,好厉害啊。” 两人视线相对,耳边的尖锐女声似乎与记忆中的怨恨声音重叠,浮隐浮现,震的梁姣絮耳膜刺痛,轰隆轰隆的,像是卡壳的电路。 【阿临就是被你开膛破肚的,如果可以真想把你挫骨扬灰!】 她的眼眶微红,却耐住了心底的悲伤。 【既然你们引我上门,那我索性替阿临报仇。】 【我要整个沈府陪葬,让你们也尝尝什么是妻离子散。】 梁姣絮听见了所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花魁。 她全然不觉梁姣絮已经洞察了一切,依旧用柔弱作为伪装,一副命途多舛的小侍女模样。 却当着梁姣絮的面,继续思衬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里是个好地方,我记得沈微生和他的父亲关系很僵,如果你和你的女儿都死在陵湘院,那这场戏绝对很好看。】 【自相残杀,同室操戈,我为这场戏设置的戏眼是不是很完美?】 花魁嘴角咧起一丝凉薄的笑,眼眶发红,笑意杀伐。 梁姣絮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但花魁的谋划竟然涉及到了玥儿,那她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兀自的收回手中的麻醉剂,梁姣絮心头一阵发麻,强忍镇定,这才缓缓地道:“我歇好了,走吧。” 第八十五章: 紫背,五月艾,人参 梁姣絮被花魁带进了暖阁后,迎面遇见了一个身材丰腴很有富贵相的侍女。 似乎是这里的领头。 花魁嘴角含着笑,立马躬身道:“梁小娘受伤了,曹掌家说是要我帮忙处理。” 领头侍女脸色淡淡,摆了摆手。 花魁带着梁姣絮没走多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又回了头:“瞧我这记性,答应给姐姐们带的东西还放在屋里。” 扫了扫暖阁周围:“反正现在这个时间段比较闲适,我们帮你盯着,你们便去取吧。” 梁姣絮脑子思考着,花魁支开其他人再动手,这也就间接的证明她没有同伙。 梁姣絮拢了拢衣袖的麻醉针,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那样的话,只要确保玥儿的安全,她应该能用麻醉针让花魁晕过去。 身材丰腴的领头侍女厌恶的扫了一眼梁姣絮。 陵居院的梁氏,有些传言她略有耳闻,不过既然是曹掌事特地叮嘱照顾的,那面子上自然要做足,这才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屏风后有紧急处理的药物。” 花魁福了福身,垂下的眸子中暗藏诡谲。 而当梁姣絮靠近领头侍女的时候,就已经洞察了她的内心。 此人,擅长搜刮油水,仗着在沈家多年,上收好处数不胜数。 而花魁也是拿住了她这一点,将移栽在陵湘院的北沙参偷来,做了个顺水人情。 让其拿出去贩卖获得利益最大化,从而在领头侍女口中得到沈府的一些消息。 这也就是为什么花魁能这般轻而易举的拐走玥儿的原因吧。 梁姣絮心里暗自思量,她想要找到玥儿并顺利逃脱出来,硬碰硬定是不行。 北沙参……梁姣絮立马联想起曾经和自己一起处理过北沙参的陆酌。 她遇刺受伤后,沈微生暂时让她在陵湘院的本草堂打杂帮忙。 陆酌本人精通药理,只希望她能懂得自己的暗语吧。 “我这脚是天生跳舞的,不用赖药的!”梁姣絮蹙起眉头,满脸娇纵。 “那你想怎么样?”领头侍女回头看着她,冷冷的问道。 心跳依旧很快,梁姣絮几乎扣烂了自己的手指,傲慢道:“你能帮我去陵湘院的本草堂,抓几副药材。” 感受到花魁自上而下散发出来的狠厉气息,梁姣絮心不在焉的叹了气:“是我这人比较讲究,让你们拿的也不多,也就三味药材。” 掰了掰手指,梁姣絮一脸天真,笑着说:“紫背、五月艾、人参。” “好了,你们去吧。”扫了一眼花魁,梁姣絮这才坐了下来。 花魁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她,笼罩在心头的疑惑忽隐忽现。 梁姣絮道:紫背可以宣肺利水、疏风解热的功效,我现在肢体酸痛,能用上是最好的。” “五月艾可阻痹气血。人参就更不用说了。” 等那群侍女尽数离开,花魁眯起眼睛。 沈微生啊沈微生,当日你是何其的嚣张,在诏狱的势力下,还敢盗走阿临的尸体,让这个该死的女人开膛破肚,今日便是你们这对狗男女的死期。 回头看了一眼梁姣絮,花魁冷笑起来,她当然不信梁姣絮刚才的说辞,既然她先落在自己手里,到嘴的肥肉岂能让它跑了? 梁姣絮笑意绵软的看着花魁,明明提前知道她的部署,却无动于衷的感觉,真是差劲啊。 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她只能继续装下去,如果一旦被发现,保不准连玥儿都得连累。 “进去吧。”花魁的声音在梁姣絮耳边传来,门被打开,发出一声吱吱的声音,接着她觉得腰一紧,花魁一脚将踢进了暖阁的房间。 这一下,差点没让梁姣絮背过去。 屋中透着清雅的气息,糊上的窗纸被风吹的作响,梁姣絮倒地的一瞬间。 瞧见一双带着铃铛的虎皮鞋。 梁姣絮的血液似乎停止了循环,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沿着虎皮鞋的方向看去,玥儿睡的正酣,耸拉着脑袋,仔细听去有细长均匀的呼吸声,小小的一团却被绑了好几圈绳子。 屋中阴暗,照的墙面上一处极为诡异的影子,慢慢的拉长,落在玥儿的头顶,梁姣絮回头,是花魁,她终于原形毕露了。 她一脸的凉笑挂在嘴角,眼底带着嗜血的神色,扬起手朝梁姣絮脸上就是一巴掌。 淋漓的鲜血划过嘴角,梁姣絮告诉自己忍住,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 到时候再打麻醉针。 花魁抖了抖衣物,这才徐徐地蹲了下来,将头凑了过去,拽起梁姣絮的身子,眸中邪气若隐若现,出口反问:“你不是早就看穿我了?装什么?要不然你也不会说那些奇怪的话。” 梁姣絮被她拎了起来,身子四处晃荡,好不容易扶住桌面,上面的茶杯悉数砸了下来,碎片深陷到肌肤里,很快鲜血染满了她的衣袖。 艰难的扬起头,梁姣絮道:“害死你最爱的人并非是我的本意,是沈微生逼我的,他如此无情的对我,我和你一样恨死他了。” 用尽力气挣脱花魁,梁姣絮一瘸一拐的走过去露出自己的手腕,上面的划痕很多:“这个男人,天天动手打我,我想他死还来不及,不如我们一起搞死他!” —— 领头侍女把北沙参交给了变卖的小厮,掂量着手里的钱袋,才冷冷的招来身后的跟班,吩咐她们去本草堂拿梁姣絮说的药。 侍女领命,径直去了本草堂,刚一进门,就撞上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正在清算药单。 被差遣的侍女行了行礼,上前说明了需要的药材。 紫背,五月艾,人参。 陆酌抬头望着眼前的侍女,打了打算盘,指尖显得格外灵活,这才道:“不巧紫背空缺,需要稍等一会儿。” 侍女面露焦急神色,这才道:“陵居院的小娘脚崴了,她要的这些,你快些拿,我很着急。” 陆酌一怔,复而又问了一遍侍女药材的名称,心底窜起一丝狐疑,按理说这几味药没什么联系。 梁小娘,她思维敏捷,不可能开出连她都觉得漏洞百出的药方。 除非… 陆酌咬了咬唇,刚要起身,后肩被人拍了一下,接着耳边传来林舒爽朗的声音:“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话音刚落,陆酌就抬眸看着他,跟在林舒的身边的还有苏晚,一如既往抱着一把剑,像个木柱子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苏晚语气淡淡,瞥了一眼林舒,这才对陆酌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大惊小怪的,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 林舒一向话多,笑呵呵道:“你这问题可大了去了,这么窝着光看账本脑子不痛吗?要是我早就憋坏了。” 说着,林舒就往陆酌的胸膛一锤。 陆酌脸色煞白,这才咳嗽起来,抬手抓住林舒的头发,这才瞪着双眸看着他,恶狠狠的说:“看药方!” “傻了吧?平时看账单就算了…”林舒余光扫了过去,眸色凝滞,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渐渐褪去,抬手凝重的捏着自己的下颌,思考起来。 陆酌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紫背又名蚌花,五月艾又名魁蒿,各取一字连在一起,是花魁。” “人参?中医里有一句话,‘人参杀人无罪,大黄救人无功’。” “而延伸出来的大黄就被称为药中将领,有平定祸乱的意思。” 苏晚道:“基本上干的都是拼命的事,也都是大事,说明事情很危机。” “花魁!杀人!救人!”林舒仿若遭雷击似的,喃喃自语:“梁小娘在求救,你们速去禀报家主。” 第八十六章:你错了,他不会来 陆酌负责在本草堂继续盯梢,林舒和苏晚疾步狂奔,一口气跑到了陵居院。 许奶娘匆忙而出和众多陵居院的丫鬟在正堂、草丛堆找人。 远处瞧去乌泱泱的一群人头,杂乱无章。 林舒喘了一口粗气,弯下身子扶着跑了这么久依旧体力旺盛的苏晚,这才对许奶娘道:“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大动干戈。” “玥…玥姑娘…”许奶娘脸色苍白,声音也颤抖起来,攥了攥苍老的双手:“失踪不见了。” 林舒神色复杂回头看了一眼苏晚,后者也是有所怀疑。 玥儿的失踪和梁小娘被掳走,冥冥之中一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我去禀报家主。”林舒心头凛冽,快着步子进去。 硬闯沈微生的房门,沈微生正在与顾鸾凝说话,见一贯内敛的林舒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步履蹒跚,心头的不安更加凝重。 沈微生轻握顾鸾凝的手心,这才对顾鸾凝道:“你且安心养胎,至于玥儿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料到的,你平素打理和操持府中的事务,难免会有些疏漏。快些回去休息。” 顾鸾凝福了福身,眸中哀愁遍布被水波笼罩,告退的时候,正好撞见苏晚吃惊的表情。 两人视线有一瞬的融合,顾鸾凝径直离开,没有任何留恋。 沈微生的手越握越紧,他一直都很清楚站的越高,身边的人便越有危险,扬起眸子反问:“说吧,怎么了?” 林舒沉了一口气,这才道:“梁小娘被绑架了,根据她从暖阁往本草堂送来的药方,应该跟花魁有关。” 沈微生短暂的思考片刻,从林舒的说辞中得知梁姣絮现在应该在暖阁,他需要赶紧赶过去。 玥儿失踪已经不对劲了,现在梁姣絮也被掳走了,看来花魁就是冲着他们母女两人去的。 把梁姣絮牵扯进来是沈微生不太愿意看见的局面。 抓住花魁本是他最想做的,现在确是他们的命更重要。 “让暗卫在陵湘院附近埋伏,我亲自去。”沈微生眸中杀机闪现:“花魁如有异动,杀。” 林舒拉住沈微生,劝道:“家主,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花魁好不容易露面,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再说了,梁小娘既然能传递消息,就说明她暂时还没有事。况且,花魁的案子我们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此番决不能有一丝风声传出去。如果她死了,就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加上家主和陵湘院的关系,如今登门拜访,定会让人起疑。”林舒骇然道。 沈微生一怔,眸中神色愈发冷凝,周身散发出来一种极端的冷静和理性:“我们是去追查打摆子的源头。逮捕始作俑者何嘉煜的。” “他出现在陵湘院,我们不得不去,而且谁也拦不住。“ 林舒被沈微生的话镇住,他知道家主不会平白无故为了梁小娘而特地编排何嘉煜。 他这么说便是有证据的,如此推断,何嘉煜和打摆子这事,脱不了干系。 林舒攥了攥拳,所以,朱氏发病之时,他告诉家主,何嘉煜越狱时,他就已经骗了自己。 林舒为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何嘉煜越狱一事感到愧疚。 原来,被人骗的滋味是这样的不好受,但对家主的愧疚让林舒内心痛苦。 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 梁姣絮试图稳住花魁,看着她缓缓地逼近自己,眼底带着狂热的火苗,忽隐忽现,充满了憎恶和血腥,唇角微微勾起,吐露出来的是揶揄,狠毒,冷血。 这个人,她是个被仇恨附身的怪物,她所做的事情都在犯.罪。 梁姣絮心头发慌,最终只能咬着哆嗦的嘴唇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还不能相信我吗?” 话音刚落,梁姣絮就安顿的握着麻醉针,手心泛凉。 花魁本就疯魔,笑起来更是瘆人,拉着梁姣絮的手腕,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这才道:“我需要你拿出点诚意来,只要你把这小崽子的脸搞花了,我便尝试着信你,毕竟她长的太像沈微生了,真是让人碍眼。” 她竟然恨沈微生到如此地步,那么,梁姣絮又能坚持的了多久? 花魁手指勾住梁姣絮的下颌,猛地抬起,眼中带着恣意的薄笑:“怎么?梁小娘这是不忍心了?” “又或者…”花魁手中的力道加重,几乎碾碎了梁姣絮的下颌骨,眼底怒气更甚:“你故意拖延时间,在等沈微生的人来救你。” 梁姣絮抬起阴寒的眸子,略有恨意的说:“她是孽种,我自然没什么不忍心,若是能因此和你达成共识,我自然愿意下这个手。” “好啊。”花魁神色愉悦,竟然有半刻的怔愣,随即将随身携带柳叶刀抽了出来,放在了梁姣絮的手心:“去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梁姣絮终于失去了那窒息的掌控,却觉得头晕目眩,握着柳叶刀,这才道:“你单枪匹马闯进沈府就不怕葬送在这儿吗?” “如果怕,我便不会来了。”花魁冷笑:“再不济,我还有你们母女来威胁他。” 梁姣絮脸上带着颓然,就算她传递信息给沈微生,他也不一定能来救她,毕竟花魁的事情一向隐蔽,他真的犯不着涉险。 “你错了,他不会来。”梁姣絮眼底闪过一丝凉笑:“便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活下来。” 梁姣絮握着柳叶刀显得格外从容,屋里依旧是透不进来半点阳光,但柳叶刀闪着的光芒却投射在天花板上。 花魁跟在梁姣絮的身后,拦腰把住她的手腕,凑过头来:“既然你这般有诚心,我便帮你一把,毁人容颜这种事,我想梁小娘没干过吧?” 梁姣絮感受着覆在手背上的手心,有了花魁的力道,她握着柳叶刀的更加稳定了。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越该冷静下来,梁姣絮眼看着刀尖越来越逼近玥儿的脸蛋,往下滑去。 垂着的衣袖中,梁姣絮单手扯开针帽,拉开麻醉针栓,趁着花魁稍微放松的时候,同时握住了柳叶刀的刀刃,让其不能向下。 就差将麻醉针注射进花魁的身体里。 花魁眸中带着盛怒,看着梁姣絮徒手握住了柳叶刀,鲜血一点点滴落下来,这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我压根就没信你!” “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 刀刃很快改变了方向,对准了梁姣絮。 她瞳孔剧烈的收缩,窒息的感觉嘴里已经有股血腥的味道:“鹿死谁手,你说的算吗?” 偏过头去,柳叶刀扎进了旁边的墙壁上,梁姣絮喘着粗气,看着那被衣袖半掩的针筒,有液体顺着针尖部滴落。 抓住花魁肩膀,扬起针筒将麻醉针尽数推了进去。 花魁盯着梁姣絮,用尽最后的力气。 哐当一声,柳叶刀飞了出去,她撑着双手掐住了梁姣絮的脖子,眼底嗜血狂肆而生:“贱女人。你去死吧。” 下一秒,却轰然倒地。 梁姣絮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血液顺着她的衣袖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 第八十七章:搜查陵湘院 麻醉针生效了。 梁姣絮看着地上沾染血液的柳叶刀捡起来握在手里。 索性玥儿一直都在昏睡的状态,要不然今天绝对会给她造成不可避免的心理问题。 来到玥儿跟前,梁姣絮将捆绑玥儿的绳索用手中利器砍断。 她想过,为了保住小命赶紧带着玥儿离开陵湘院。 但是,如果花魁醒来了,发现自己的想法落了空。 一是有可能花魁还会找机会搞死自己。 二是如果一旦有人来了暖阁,花魁的身份必定暴露。 那么暖阁附近的人难免会有一场血光之灾。 还有就是沈微生还要查她花魁身后的人呢。 梁姣絮做了一件自认为对沈微生问心无愧的事情。 用麻绳将花魁五花大绑固定在床榻的纱栏上。 这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因为麻醉针的量不大,花魁又有如此警觉的敏锐力,可能会因为绳子勒住的刺痛而惊醒。 但是,如果就这么善罢甘休,让花魁成为漏网之鱼,她必然会来自己寻仇。 索性,花魁并未醒来。 梁姣絮沉了一口气,思绪淡淡沉闷下来后,她回想起最后一次和花魁的眼神交流。 花魁当时内心闪过常栎郡主。 如此说来,她还要找常栎郡主报仇? 后怕之余,梁姣絮确认花魁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后,这才抱着玥儿离开暖阁。 沿着草丛,向西牟足了劲的跑去,梁姣絮看见之前的那个凉亭。 喘口气的功夫,她看见暖阁的附近忽然灯火通明。 接着有好几排侍卫接踵而至提着大刀,身穿着黑色纹路的衣物,看样子应该是是护卫。 一直擦过草坪,他们好像是从霏雪轩的方向而来,往暖阁而去。 因为太急,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冰湖这边的凉亭。 梁姣絮就待在亭子的石凳下,兀自脱下自己的衣物套在玥儿身上怕她受冻。 就连坐在石阶上休息双腿都抖得在打颤。 如今,形势突然扭转,不知是好是坏,这一切的变故,梁姣絮还需要缓缓。 将目光放在依旧酣睡的玥儿身上,梁姣絮有种劫后逃生的感觉。 真是活了两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没穿越之前,她体育课基本不及格,根本没有现在的体能,更别说一口气绕了这么一大圈。 雾霭沉沉,让整个陵湘院染上了一层灰暗的暮色,颓然静谧中带着肃穆的气息,药棚内刚煎好一砂锅的药。 药腥味道四处飘散,晕染在整个陵湘院,充满了每个角落。 沈微生来到陵湘院的时候,有侍女刚刚把药端进房间,守在朱氏身边的沈之巍虽然面带疲惫神色,可气场依旧能镇压住往来伺候的人。 “拿过来,我亲自喂朱氏。”沈之巍给朱氏喂药。 伏在榻上的朱氏,脸上苍白消减,原本沉重的呼吸因为这几天药物的改善变得舒缓起来,歪着头一点点喝着药。 侍女则是换掉屋中的用过一半的烛芯,续上了新芯,让屋内的光线更加敞亮。 曹愈上前,面色如锅底灰般暗沉,对沈之巍拱手道:“大公子来了。” 沈之巍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一天,沈微生能亲自来陵湘院,放下汤勺,语态平稳的说:“让他进来。” 半晌,曹愈垂下头这才道:“但是,大公子又绕过霏雪轩去了暖阁,扬言要彻底搜查陵湘院,找到传播打摆子的幕后凶手,何嘉煜!” 沈之巍当极脸色大变,眼底蓄满了怒意,狠狠地将茶碗摔在地上,碎片四处迸溅,格外吓人。 “真是反了天了,他到底想怎么样?为了给我难堪,什么丢人现眼的事都能做出来?” 沈之巍心中窝火,刚对他这个儿子有点期待,便又如此不知分寸对打回原形,现在看来简直是水火不容。 曹愈只是在一边杵着,不敢插话。 沈之巍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大动干戈了,最近因为朱娘子的事情操.心操.肺的,颇为劳累,他实在不懂沈微生为何要在这个时机闹不愉快,真是胡闹之极。 沈之巍咬牙切齿的问:“他带了几人?不准他胡闹。” 曹愈直言,显得有些无奈:“大公子一人。护卫十余人。还有的是在暗中查探并未现身。” 沈之巍不怒反笑,当即被沈微生气的要掀桌,胸口仿佛被一股火气牵引,让他断断续续的喘着粗气:”他这是要弑父啊!” 见沈之巍咳嗽的厉害,曹愈立马倒了茶水递给沈之巍,帮他捶背,这才道:“家主,你息怒。” “大公子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家主你说如何是好。”曹愈淡淡道。 沈之巍掌心握着茶杯一饮而下,稍微沉静下来,却皱起眉头:“陵湘院还轮不到他一个小辈来管,启容他说搜就搜。” 在病榻上的朱氏听到了这一切,她本以为按照沈寒生的意思接触了含有打摆子的银针会死路一条。 却没想到歪打正着,反而让沈之巍对自己产生了同情之心,免去了间接害了老太公的惩罚。 如今听他们这么说,朱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何嘉煜?那不就是病秧子收留的乞丐? 朱氏心头一紧,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那病秧子打的竟然是陷害亲兄弟的主意。 沈微生既然认定了是何嘉煜,那自己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 让沈微生抓住凶手,也好彻底摆脱自己的嫌疑。 朱氏缓慢起身,有沙哑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家主,也许事情是真的呢,能查出凶手也是给沈家各位一个交代。微生这么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沈之巍没想到朱氏会出面帮沈微生说话,毕竟他那个儿子,因为生母,动辄便是给朱氏脸色看。 眸色缓和的望着朱氏,沈之巍握住了她凉透了的手心,这才道:“你也这么觉得吗?平素你就喜欢惯着他,让他无法无天的。” 朱氏斟酌良久,不忘装无辜:“至于妾身,也该被怀疑。咳咳,谁让这病出在自己身上。” 沈之巍盯着她:“你大病初愈,便不要讲这些不吉利的话,如今看来,这老大媳妇还算是有点路数,但终究是好是坏,还需要再度揣摩。” 养病的这些天,朱氏也听说了一些事情,可是当她知道自己的病是被梁姣絮治好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迟疑… 她始终觉得梁姣絮之所以能救回她的原因,多数仰仗着沈寒生,毕竟是他让自己自导自演,想必解药也是知道的。 而梁姣絮不过是个狐媚子,到处勾引人罢了。 第八十八章:官人,救救我和孩子。 梁姣絮逃出去没多久,花魁就已经醒来了。 花魁感受着手腕和身上的各种绳结,因为固定在床榻的纱栏上,解开时很费力,也磨破了她的皮肤。 缓缓地闭上眼睛,疼痛让她的脸变得非常扭曲,喘着粗气,全身散发着残虐的气息。 狼狈,狂傲,极端,如被逼到绝境地草原上的鬓狗。 挣扎着晃动,让花魁的额头掉落下来汗珠,她恨极,咬着牙齿有血液渗出,从嘴角流淌出来。 身材丰腴的领头侍女小心翼翼的把钱袋放在衣袖里。 她走到暖阁的正门之时,听到里面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推门的时候发现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花魁闻声骤然转过脑袋,像是看到猎物一般,嘴角勾起冷冽的恶笑,绳索似乎捆住了她。 猛地踹着床缘,顾不得疼痛,花魁咬牙切齿的呐喊着。 可惜,梁姣絮临走时用手帕塞住了她的嘴巴,花魁根本发出来声音。 领头侍女缓缓地站在窗户外观望,就有怪异的声音传入耳畔,类似于孤魂野鬼的尖叫。 浓重呛鼻的血腥味道,透过青石板的缝隙上淡淡的往上蔓延。 吱吱—— 领头侍女硬着头皮继续梗着脖子向里望去。 窗户的角度限制了她的视线,她没看见人影,只有波光粼粼的血色,如泼墨般挥洒在整个室内。 她惊叫出声。 沈微生已经抵达暖阁外,林舒跟在他的身后,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 正好撞见领头侍女诚惶诚恐的跑了出来,摔倒在地,从身上掉出来的钱袋,顺着台阶一滚而下。 护卫觉得领头侍女鬼鬼祟祟的,这才粗鲁的拉过来审问。 领头侍女整个人显得极为颓然,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耸拉着头似乎被吓的不清,看到眼前的一双黑色锦文绣制的靴子慢慢移步在自己跟前。 领头侍女垂下头:“方才……奴婢听到暖阁里传来饿死鬼吃人的声音。” “把她关起来,稍后处置。”沈微生目光扫在掉落下来的带血的钱袋,语气疏冷的吩咐着。 沈微生眸光凛冽的信步而去,上前察看,可还没逼近便闻到暖阁内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道,心头莫名一沉。 莫非,梁姣絮已经遭遇不测? 抬手推去,却发现门已被锁,沈微生念及此,心头惴惴不安,猛地将门踹开。 林舒动作迅速,带着几对人马走了进去开始搜查。 沈微生沉默不语,眸色却深沉的厉害。 反正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终究是退不出去了,如此正好还了梁姣絮对他的二次舍身相救,从此互不相欠。 大门是开着的,但是,里面充斥而来的血腥味道却尽数喷涌出来,席卷着热流吹在沈微生脸上。 梁姣絮你最好给我活着。 心中话音一落,沈微生走了进去,屋内狼藉一片,到处都是染花了的血液,味道更是上头,让他喘不过气。 掀开破烂是帘子,沈微生努力的寻找梁姣絮的身影,却被一只虎皮鞋绊住。 沈微生定了定心神,这才弯下身子看着那斑驳着血滴的虎皮鞋以及粘腻在手心上的红色。 猛地站起,锐利的眸光回转,沈微生到了内屋,才看见被固定在床沿的依旧挣扎的花魁。 林舒带着的侍卫拿着刀已经架住了她。 花魁的眸子染着脏血,桀骜的扬起头,恣意张狂的大笑起来,身上穿着沈府侍女的统一衣物:“你引我来之时,我就知道事情不会一蹴而就。你猜我做了什么?这个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沈微生没能找到梁姣絮,心底几乎充斥着悲伤。 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他反而觉得梁姣絮没那么讨厌了,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 他盯着花魁,身上充斥着狠绝的气息,嘴角不屑的冷勾,这才回头对林舒道:“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花魁难得看见沈微生露出这样不加修饰的落寞样子,顿时心头舒畅:“你要去找梁姣絮吗?希望她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吧。毕竟我被她弄晕过去之前,在她身上撒了诱蛇剂。不仅如此,整个暖阁我都没放过。” “你们也等着去死吧。” 沈微生咬牙切齿,却什么都阻止不了。 花魁恣意的笑容淡去,这才仰头看着天花板,阴鸷的眸色凝滞起来:“我说过的不会让你们好过,阿临,你看,我为你报仇了,虽然没血刃仇人,但他必然痛苦之极。” 沈微生心头微动,孩子和梁姣絮都不在。 梁姣絮有脑子发现花魁,却不一定有脑子发现花魁的后手准备。 单这一地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伤势应该不轻。 她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上哪里去找到他们,阻止这一切。 恐惧依旧没消。 但,沈微生却冷静下来,他想过梁姣絮和玥儿都可能遇到了不测,但始终没见到她们的尸体。 他决定要赌一把。 沈微生毅然转身,这才下令:“带这个女人回去。” 被逮住的花魁,她狰狞的笑着,眸色如毒蛇般散发出阴森寒凉的光芒。 门口巡视的苏晚忽然回来,神色匆忙,拱手禀报:“家主,您父亲带着人来了。” 正面相遇,不容有失。沈微生面对沈之巍,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说辞。 甚至把他已经患病说出去,目的是为为了不伤及无辜,尽快找到梁姣絮。 隐隐之中,沈微生似乎听到蛇信子嘶嘶的声音。 林舒怔忡,家主的贸然出手,终究是顾此失彼。 沈微生转过头盯着花魁不明所以的冷笑,这才命令苏晚:“带她从暗中走。” “其余是人把手中的篝火熄灭,谁身上有硫磺粉拿出来扬在空气中,火速撤离。” 灯火被熄灭,黑暗中蛇群窜行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可以预见,死亡近在咫尺。 眼前晃过蛇影,沈微生凭借着预感,凌空而起,挥剑砍断蛇身,粘腻的鲜血迸溅在他的脸上。 奈何蛇群太多,沈微生跳跃几下,袖子和衣角都缠上了蛇,若不是林舒及时拿来的雄黄粉撒在他的身上,逼着蛇群褪去,他可能就只剩下骨头了。 沈微生与林舒对视,却看见远处跑过来一个人儿,远远地看去她的脸上全都是血和灰尘,她举起手中的篝火,朦胧的芒荧折射着她身上,带着说不上来到柔和。 梁姣絮将手中的篝火扔给林舒,黑夜中却眸色深沉,径直挽住沈微生的臂弯,脏乱的头发紧贴着沈微生的下巴,泪眼婆娑的喊着:“官人,你可来了。救救妾身和孩子吧!” 第八十九章:用小树条打她 梁姣絮目光定在被架住的领头侍女身上,随即哆嗦的指着她,几尽嘶吼:“是她…勾结府上新来的丫鬟…叫…叫沐岳,试图贩卖北沙参,还杀了人,抛尸湖中。被妾身发现。” “那沐岳肯定不简单。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拐走了玥儿。还放蛇杀人。”梁姣絮带着哭腔,依偎在沈微生的怀里。 显得格外受惊,仿佛是被压倒最后一根稻草的骆驼。 感受着手臂上的热络气息,沈微生低头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僵硬的站在原地。 梁姣絮的手臂上有很多血,染的绞丝镯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在梁姣絮身后随之而来的是沈之巍和曹愈。 梁姣絮依旧哭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用沈微生的袖子擦了一下,脑子却飞速的运转着。 她只知道沈微生会来救她。她没成想这花魁,阴险狡诈。 凉亭周围杂草甚多。要不是梁姣絮眼尖看见蛇头攒动。又闻着自己身上有极强的腥味,想到花魁应该是用了对各种蛇类均有强烈诱食作用的诱蛇剂。 找到应对之法。 要不然早就完犊子了。 后来,更雪上加霜的是梁姣絮看见沈之巍气势凶凶的来了。 她那里还能坐以待毙? 她生平最怕的便是蛇了。 却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连连忙抱着孩子,往沈之巍来的方向去了。 思绪回转,梁姣絮抬起惹人怜爱的小脸四处转了转。 “家主,鉴于我之前说的那些罪名,还请你为我和孩子做主。” 沈微生听着梁姣絮漏洞百出的说辞,皱了皱眉,但话茬已经落在了他这边,便只能回:“如梁小娘所说,将侍女带下去,随后处置。” 梁姣絮说完这些,顿时觉得眼冒金星,意识也渐渐地昏沉下去,猛地瘫在沈微生身上,晕了过去。 沈微生甚至都不知道梁姣絮是不是装的了,抓着她的手,却感受到一片血迹,她衣衫褴褛,所望之处都是新鲜伤口,眯了眯狭长的双眸,这才道:“送梁小娘回去。” 既然梁姣絮给了借口,他便顺水推舟。 何嘉煜的事情,虽然是借口,但本也是要查的。 越狱容易,想逃出沈家是很难的。 沈微生不知道梁姣絮搞什么?单看她有理有据的。 这丫鬟有鬼,那便一同查了。 梁姣絮真是能给自己找事。 当着沈之巍的面上把领头侍女给逮捕。 沈微生却没有直接处置。而是交给他的父亲。 此时此刻的沈之巍,眼里的怒火更甚。 当着他的眼皮底下谋财害命。 他陵湘院的人竟如此放肆。 索性这梁氏发现的及时。 这其中的蹊跷沈之巍是看的出的。 北沙参是老太公最喜欢的东西,沈之巍将其栽在陵湘院养着,不过是想要尽孝道,却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沈之巍眸色一闪,语气沉重:“人是必须处置的,但这事中原委。只有梁氏知道。” “等她养伤好了,在一一撤查。” “我陵湘院绝对不姑息任何一个心怀不轨之人。” 沈之巍思及此,这才低头看见怀里眼睫微蹙,有泪珠的玥儿。 这孩子,他是第一次抱。 眉眼高低,嘴巴,鼻子一分梁姣絮的模样都没有,到是像极了沈微生。 看着这孩子的神情也是吓坏了。 沈之巍眯起眼睛,这孩子好歹也是他的孙女。留在这里没什么不妥的,这才跟沈微生商量了一下。 沈微生也没拒绝。 梁姣絮被带回府。 屋内,沈微生帮吓晕过去的梁姣絮洗干净身上的血迹,换上衣服。 齐枫简单的处理了之后,灰突突的走了。 这些本是笙儿做的活。可是沈微生第二次主动留下来照看梁姣絮。 笙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失业。 把房门轻轻关上,笙儿神色定定的站在门口守着。 苏晚从外面回来。 他跟沈微生汇报:“花魁和侍女之间是真的有勾当,也是真的谋害过人的性命。” “小娘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苏晚难以置信的说着。 沈微生更是惊奇于苏晚说的话。 梁姣絮去到陵湘院不过三日。 是怎么连一个侍女的动作都了解的这般透彻。 沈微生眼底的疑惑渐渐浅淡,紧接着有意将留下苏晚,并让他处理何嘉煜的事情。 苏晚心头一紧,何嘉煜的事情向来都是林舒来处理。 沈微生平静的问:“林舒呢?” 苏晚只是回答:“林舒正在处理那些蛇。还有他想办法找何嘉煜。” 沈微生眸光冷厉,面上似有不悦。 苏晚垂下头来,淡淡道:“家主,人都是有感情的,林舒只是在苍木山待了太长时间。只要你给他一点时间,我相信他会调整回来的。” 沈微生眼底划过一抹凉色,这才命令道:“我给他时间,所以他不用去查了,这事从今天开始你负责。” 沈微生知道,林舒虽表面上铁石心肠,其实还是很在意何嘉煜的。 感情用事,终究会误事。 沈微生这么做,也是为了林舒好。 总不能在看着他被何嘉煜在骗一次吧。 苏晚领命,这才转身离去。 房间中瞬间沉寂下来,有澄澈的阳光顺势折射在屋檐上,树叶上更是带着斑驳的影子。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的伤势,莫名揪了一下,随后才发觉心头似乎有着歇斯里底的怒气。 梁姣絮这种女人,的确讨厌的让人发指,似乎整个沈府都不待见她。 但是,她是梁小娘,是他沈微生的人,便不该受这样的苦,这口气他着实有些咽不下去。 沈微生在这边闹心,而梁姣絮偏生晕了就是晕了,睡态憨然,心无旁骛的什么都不知道。 “梁姣絮,你还真是不知道死这个字是什么!”沈微生哼道。 却看着梁姣絮扭着腰趴着,手掌下垂,半躺着姿势。 沈微生看在眼里就气不打一出来。 接着掀开梁姣絮的被子。 找到小树条,他朝着梁姣絮的小腿肚子抽去。 睡梦中的梁姣絮还以为是自己没背过单词被打了。 连嘴蹦出了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英语单词。 第九十章:你这么能耐,还能晕了? 沈微生愕然,竟然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梁姣絮这样还挺可爱的。 拿着小树条放在手里掂量着,沈微生偏过头打量着她,没想到她连睡觉的时候都在骂他。 梁姣絮长相本算是宜嗔宜喜,现下半边脸肿的实在厉害,皮肤的纹路都泛着血色的痕迹。 委实不怎么赏心悦目。 以前他都不会正眼瞧她,最近这些时日是怎么了。 特别是在暖阁的时候,找不到梁姣絮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猛地将空气吸入肺内,想着梁姣絮最近做的事情,几乎是出其不意,比如她在逸轩居验尸的时候… 为什么,他要开始在意梁姣絮说的话,她的情绪,换作以前,这些都是沈微生讨厌梁姣絮的原因。 不能再任由这种怪情绪在心中蔓延了,否则就会着了这女人的道。 思及此,沈微生扔掉小树条,这才一把拿住梁姣絮的双侧脸颊。 梁姣絮咿咿呀呀的叫唤着,一脸迷茫的盯着沈微生,放在床缘上的手抡起锤在他的胸口上,眯成一条缝的眸子里充满了烦躁:“哎…轻点,痛…” 沈微生没好气的看着她,手上的力道还没停,势必要给梁姣絮一点教训。 “梁姣絮,你难道不懂什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脑子空不要紧,关键还进水了。陵湘院那么多人,你不求救,你闲的没事…” 梁姣絮忿忿不平道:“哎呦我,我就是太闲了,才有意替你隐瞒花魁的事。要不然我还管你?我早离开沈府了…结果某些人不领情,还虐我。” 沈微生看着她,脸色当即沉下一半。 沈微生松了手,感觉自己要被梁姣絮气死了。 梁姣絮终于反过劲来了,她小腿肚子飕飕的疼,定睛一看,小腿肚子上齐刷刷的好几道红印子。 这一定就是沈微生做的好事吧,梁姣絮几乎已经想到了他当时幸灾乐祸的眼神,用小树条打她,他这家暴的臭毛病是遗传的吗? 梁姣絮触碰着伤口,疼的让她呲牙咧嘴。 沈微生看见梁姣絮这副模样,把身子往她身上压,眯起眼睛看着她,闲适道:“我这是让你长长记性,这么莽撞,命再折了。” 梁姣絮默不作声,扯下裤腿盖住伤痕,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窝囊。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眸中似乎闪着的光芒。里面是什么样的情绪,她现在一看就知。 偏得的读心术,想不知道都难! 她声音极缓:“你说我的死活跟你无关,那你心里还怕我死!” 沈微生跟个旱鸭子似的,说不出话,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来,质问她:“花魁都被你五花大绑了,还需要我!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是怎么知道花魁和侍女的勾结。” 梁姣絮淡淡的说:“我说用的是蒙汗药,你信吗?” “麻醉针是吧?”沈微生嘴上迎合着,心里明白梁姣絮定是还隐瞒什么,这才拍了一下床沿,生气的说:“你最好老实交代,要不然可没人给你兜着。” 梁姣絮委屈的缩了缩脖子,看着沈微生在她面前发狠,颇为嫌弃的点了点头:“着急?那别问我啊。” 沈微生扬起手臂,才发现她这一张脸没什么下手的地方,最后只能揪着她的耳朵拉了拉,冷喝道:“说!” 梁姣絮脸色不耐,心里暗戳戳的想,我能说,你也得信啊。 抱着枕头在怀里靠着,梁姣絮身子往后一顿,这才如实交代:“我能看见侍女内心的话,所以…” 她偷偷瞥了一眼沈微生,见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眸子中的耐心已经被磨光,只剩下怒气。 接着,沈微生弯身去捡小树条,抻了抻,威胁梁姣絮:“你骗鬼呢?” 她悲哀的叹了一口气,果然,跟这种天天只知道发火的大猩猩,不能太实诚。 为今之计,只能向黑恶势力低头了。 梁姣絮随即胡诌:“催眠术,催眠术懂吗?就是一种是利用心理暗示进行沟通的技术。” 沈微生瞪着眼睛瞥着她,神色似乎平静下来,听着她胡说八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能趁别人昏迷的时候问她问题,然后他就回答我了,用的就是催眠术…”感受着身边的冷气终于浅淡了些,沈微生终于放下了凶器。 “你这么能耐,还能晕了?”沈微生不忘数落她,眼神愈发的冷凝,又到处散发凉气。 梁姣絮知道沈微生这算是勉强相信他了,裹着被子任由他随便数落,样子颓然,十分委屈。 敲门声传来,大而频。 是林舒前来,房间的镂空窗户映着他高大的身影,有护卫将他拦下。 梁姣絮眼尖,惊道:“干嘛对人家那么绝情,横竖何嘉煜也没逃出沈府,抓回来就是了?” 沈微生眉头微蹙,不悦的凝着梁姣絮:“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心还不算太冷的沈微生,最后还是让林舒进来了。 林舒走了进来,肩膀上背着一个大.麻袋,一脸狼狈的样子,衣衫上弹起了灰尘。 沈微生看着他,冷淡道:“沈府这尊庙,还留不下你了?” 沉默很久,屋里一阵寂静。 林舒脸上似有不舍,眼睛一闭,伤感悲秋道:“不,我是来反思的。” 梁姣絮的眼睛眨巴眨巴,这又是闹那出? 负荆请罪,肉袒面缚? 沈微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林舒快步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麻袋,蛇没头没尾的跑了出来,被林舒按住,这才道:“这些都是陵湘院的蛇,我看了,都是没毒的。” “我看小娘,和花魁斗智斗勇,都累晕过去。” 这些蛇有增强脑活力的作用,一大早就带过来了。回来找个人炖上做个蛇羹,能大补。” 接着林舒牵出来一条胳膊粗的蛇,它柔软的缠在他的胳膊上,眼珠想像是宝石一样冒着森然绿光,吐着蛇信子:“抓这些蛇,耗费了我一宿。可见我的诚意了!” 梁姣絮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蛇,花里胡哨的,着实骇人。 脑子一冷,当即眼白一翻,软了过去。 第九十一章:一点都没有为人夫的…表率 林舒手上的蛇往梁姣絮的脚边爬去,身上的鳞片刮着青石板,发怵的挺着三角形的脑袋,仿佛下一秒直接飞过来吃人。 沈微生目光寒凉的扫了一眼林舒,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林舒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事,梁姣絮似乎并不喜欢他送来的礼物。 “梁小娘,我…”林舒百口莫辩,话音未落。 梁姣絮是真的被吓的腿软了。身子一锤。晕过去了。 林舒看到这一幕,这才对站在梁姣絮前面的沈微生:“家主,小娘好像怕蛇?” 沈微生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梁姣絮,弯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脸。 她装的似模似样,还真的没反应。 谁信啊,就这女人,是花魁手里的漏网之鱼。 她还能有怕的? 沈微生咬牙切齿的一手打了个脑瓜崩在梁姣絮头上,拽着她的衣领向上提:“还来劲了?!” 接着,沈微生又揪了揪梁姣絮的耳朵。 她都没有喊疼。 杵在一旁的林舒连忙把麻袋收起来,他心里有预感,自己八成是好心办错事了。 手上力道一紧,赶紧弯下腰,把跑出来的蛇塞了过去,将收起来的麻袋打了个结,还是死结。 当初,特意没把这些蛇杀死,只是拔了他们的牙。 寻思新鲜的更好。他们还是会嘶嘶的伸出蛇信子。 做完这些的林舒背着麻袋这才阻止沈微生,态度略显心虚:“家主,应该是真的!小娘被蛇吓晕了!” 沈微生一看,梁姣絮嘴唇苍白无血色,汗水湿透了衣襟。 他面带凝重神情,这才训斥道:“还用你说,这么明显。” 林舒连连点头,看着杵在一旁的家主,也不知道是谁看出来的。 “我这就走,省的小娘醒来了,再吓着。”见事情不妙,林舒先溜为好。 沈微生给把梁姣絮头摆正,叫来了齐枫。 不能吓傻了吧?这女人啊,就是不经吓。多大点事啊。 林舒转头要走,沈微生又招呼了他一声。 这次沈微生在林舒耳边说了一些话。 林舒神情恍惚,不免长叹。 最后又摇了摇头,勒紧麻袋,拎着一窝小蛇走了。 过了不久,齐枫很是无奈的提着的个药箱来了,为梁姣絮诊治,呶呶不休道:“梁小娘本就刚死里逃生,需要好好静养,家主不好好照顾她就算了,还拿蛇吓唬她,五劳七伤都不好啊,这样下来,小娘会落下病根的。” “梁小娘…没什么事吧。”笙儿听见动静走了进来问了句。 “有没有事能咋地?反正也没人关心梁小娘,后脑勺都磕出包了,再严重点人都会变傻的。”齐枫怒气直顶脑袋,对着笙儿说了一顿。 笙儿被没来由的教训一顿通,脸皮薄,顿时眼眶微红,几乎要哭出来。 “我还轮的着你教训?乳臭未干的小子。”沈微生当即毫不避讳的阴着脸,攥了攥拳。 齐枫瞧了一眼沈微生那张淬着寒冷且扭曲的脸,刚才替梁姣絮抱不平的满腔热血顿时被浇灭了,这才提着药箱灰溜溜的走了。 到了门口,齐枫又颇为大胆的在危险的边缘疯狂摩擦,对沈微生道:“最近,我师父不在,病人本来就多。不要动辄小事就把我叫来。” 须臾一口气,齐枫满脸委屈的回过头接着说:“小娘多半就是劳累过度,又受了惊心神失养,多多观察就好。对待病人还来劲,一点都没有为人夫…的表率。” 沈微生闻言,什么时候一个小辈还能这么肆意的教训他了,看来最近他真是太好说话了? 他抄起桌上的茶碗就砸了过去,特地偏了一下,目的很明确就是吓唬他。 齐枫抬起药箱挡了一下,才抱住小命,嘴里嚷嚷着:“不…不说了,我走了。” 沈微生没好气的冲着齐枫的背影喝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等睡饱了,自然就好了。家主莫要担心。”说完,这才一溜烟没了身影。 沈微生回头瞪了一眼在榻上躺着的梁姣絮:“这她点胆子,谁好意思晕呢?谁给的她的勇气?” 笙儿见状,在香炉里点了安神香。 笙儿觉得梁姣絮毕竟是个小女子,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找了玥儿,能活着回来已经很有魄力了。 现在她就最崇拜她家小娘。 沈微生收回视线,这才对笙儿道:“去厨房里炖个汤,等她醒了在喝吧。” “对了,别忘了给主母那边也一并送去。” 笙儿用一副看着中央空调的眼光看着沈微生。 笙儿着手去办,还没出门,耳边又传来沈微生的声音,似乎沉思半晌,这才命令着:“至于许奶娘,便让她在主母身边照顾。对于孕期女子,她照顾最为合适。” “明白了。”笙儿转身离去。 屏退了一众人,沈微生坐在床边守着梁姣絮,随便多看了一眼她。 屋内一瞬间有变得静悄悄的,暗沉的光线落在梁姣絮低垂的眼睫上有阴影落在乌青的眼底。 梁姣絮就像个狗熊一样,香甜的睡着,格外的安稳。 沈微生觉得世界真的很奇妙。 之前被梁氏兄妹算计的时候,心里想着的只有仇恨。 后来,梁姣絮投怀送抱的时候,他更是动辄用暴力手段折磨她。 可现在,事情在一点点不可控制的发生改变。 沈微生抬眸看着梁姣絮手腕上的绞丝镯,虽然好看,总之很廉价。 沈微生蓦地想起她之前很喜欢那些庸脂俗粉的,基本上没次见她珍珠玛瑙全都套在身上。 以至于远远的走过来,即使相差十万八千里,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讨厌的味道。 令沈微生没想到,现在的她连穿衣风格也改变了。 而追溯她改变的源头,似乎是他把玥儿送到阿鸾那里抚养的时候。 可是后来,她对玥儿也是不冷不淡的,沈微生想到这里脑子就一团乱。 但是,沈微生暂时没有怀疑梁姣絮的动机。 毕竟这次,她为了帮他隐瞒花魁的事情,付出了很多。 虽然这一切被她搞得一团糟,但沈微生心头一暖。 第九十二章: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梁姣絮翻了一个身,被枕头压住的侧脸动了动。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正在准备高考,坐在书桌前,看着密密麻麻的黄冈试卷,纵横交错,各种学科应有尽有。 房间的门柄从外面被扭开,一阵咔嚓的声音传来,有股香气飘了过来。 抬头望着书桌前的百叶窗,小区外面已经寂寥无人,满天星光揉碎在这漆黑的夜里。 母亲端来一碗猪骨汤,梁姣絮刚要拿起勺子要喝。 她的弟弟就跑了过来,醉醺醺的一把夺过猪骨汤,接着把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脸上一沉,露出憨态,弟弟像是解脱似的,将呕吐物吐了进去。 接着倒在地上昏昏欲睡,再也没有动弹。 梁姣絮非常生气,朝着他就咬了一口。 但是更多的都是不甘。 明明她才是姐姐,更加努力的人。 可是谁让她弟弟有天才的头脑。 在梁姣絮还发愁高考选什么专业的时候,他都已经跳级上了大一,而且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临床医学专业。 但是他还不知足。每次都不老实,总是翘课去喝酒。 把女朋友带回家,占用自己的房间,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太恶劣了!梁姣絮真想胖揍他一顿。 可是现在梁姣絮一个人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那个没心没肺的弟弟会不会伤心。 真想他们,如果没有车祸的意外该多好。 虽然梁姣絮还是能看见弟弟的贱脸,但那也是快乐的。 只希望他以后少做混账事,小心像她这样倒霉。 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越想着梁姣絮就越气,不知道捞过什么东西,就是一咬。 解气的同时,梁姣絮又多咬了一口。 笙儿端汤走了进来,递给沈微生,就看见梁姣絮咬着被子,表情狰狞的撕扯着,大有生吞活剥的意思。 沈微生仰着头,眸色浅淡:“这又是抽哪门子风啊?我是饿着她了,还是没给她饭吃?” 精细手臂抵在被子上猛地一掀,沈微生才发现,她咬合力很好啊! 被子依旧悍然不动,被梁姣絮揪着,她脸上还是恨意满满。 笙儿站在一旁,弱弱的回了一句:“小娘,以前…好像也有过。” 而梁姣絮似乎又闻到了猪骨汤的味道,忽然觉得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拎了起来,她抬手想要触碰,结果眼睛却提前睁开了。 梁姣絮其实是个很挑剔的人,可眼前的沈微生,五官如鬼斧神工般的精雕细琢,完全没什么毛病。 两人相互对视,沈微生掌心的弧度贴合在梁姣絮的下颌上,眼底的阴寒丝毫不掩饰,如镁光灯般径直扫了过来。 梁姣絮望着眼前熟悉又难忘的场景,挣脱了他。 两手锤床,刚才的一切仿佛过眼云烟。 她回不去了… 可是,这里却有和母亲煮的一样香的猪骨汤。 沈微生看见梁姣絮神色恍惚的盯着四周看,摆正她的肩膀,这才道:“到底怎么回事?” 梁姣絮声音有点颤抖,抱着自己的身子:“想家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沈微生说,可是话到嘴边,反而有点绷不住了,满满的委屈和乡愁逐渐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 梁姣絮鼻子酸的一匹,将脸压在衣袖上,泪水迸溅而出。 穿越以来,她就失去了被人疼爱的资本,所有事情不分青红皂白的往她身上推,没有人相信她。 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她活着都是一种错,更别提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她早就已经孑然一身,又有什么资格软弱。 沈微生脸色沉闷,按理说,他最讨厌女人哭哭唧唧的,可这次… 转过身子,沈微生没好气的搅拌着汤匙,舀了一小勺。 沈微生动作粗暴特别违和的递过来一勺汤,左臂戳了戳她的身子,这才道:“快喝,我举得手疼。” 梁姣絮抬头望着他,她脸上还挂着泪珠晶莹剔透,似乎闪着光芒,眼尾上挑,似乎是受到了极大不公待遇。 额头上落得疤,虽浅浅淡淡,落在沈微生眼里,让他偏过头去。 汤勺里盛着的汤汁奶白,散发着诱人.犯罪的香气,他往她面前递了递,似模似样的哄她。 梁姣絮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下,复而抬手捂了捂,觉得颇为尴尬。 沈微生狡猾的抽回汤勺,兀自的喝了一口,啧啧道:“味道真好,就不给你。” 套路她? 梁姣絮脖子一伸,兜头兜脑的看着沈微生嘴角上沾着的奶白色汤汁。 梁姣絮的心竟然跳的厉害,不仅多看了两眼。 回过神来,梁姣絮告诉自己,一定是她太饿了才咽了咽口水。 沈微生直接把汤勺送到她的嘴里,眸色深沉的看着她:“温度刚好,味道也不错。” 梁姣絮的一张脸,扭曲的像个白菜芯。 囫囵的咽下去滚烫的汤汁,梁姣絮感觉嗓子要冒烟,眼泪掉下来:“烫!你要谋财害命吧?” 沈微生不搭理她,目光径直扫过梁姣絮沾着口水的被子。 一边喂她,一边吩咐着笙儿把污染的被子扔掉。 梁姣絮叹息,幸亏她没有咬沈微生。 要不然现在被扔出去的就是自己! 看来以后做梦都要小心一点了。 思及此,梁姣絮撑着身子坐在床前,看着沈微生又把汤勺递了过来,这才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会喝…” 毕竟,沈微生的殷勤,她实在是无福消受。 随即梁姣絮一把夺了过来,在沈微生面前乖乖的喝了起来。 沈微生眉头一拧,语气上充满了厌恶这才道:“汤勺我用过了。” 梁姣絮咬了咬勺,轻蔑的看着他,两人眼神交织,半晌,她才道:“毕竟夫妻一场,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大不了你不用了就是…” 梁姣絮是真饿了,低头喝着汤,味道真的挺好的,一股脑下去,她觉得整个胃部都暖和和的。 顿时,什么坏心情都抛之脑后了… 沈微生也没反驳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女人,没以前那么贪婪了,一碗汤就能让她这么满足,这才道:“你是猪吗?” 梁姣絮眸色疏冷,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你说我们俩个到底谁更符合…” 第九十三章:别人眼里的他 梁姣絮喝完汤后,这才上前握住了沈微生的手臂,将衣袖一拉,观察了针孔的愈合情况,比预想中的好多了。 “有什么好看的?”沈微生问道。 梁姣絮懒散的回答:“只是看看你伤口恢复的情况,瞎想什么呢?” 他瞎想?梁姣絮随便盯着他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研究什么,说不定她心里正憋着坏。 “你确定是我瞎想?而不是你为了嫁给我,无所不用其极…这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梁姣絮无力反驳,她真是个背锅侠。 “你要怎么处置花魁?”梁姣絮转移话题,随即问道。 沈微生已经有怀疑对象了,也许应该带着花魁和他见上一面,事情自见分晓。 梁姣絮见沈微生沉默不语,遂接着说:“我趁花魁昏迷后问她问题,才发现她对常栎的恨不亚于对我们,如果她有机会逃脱,一段时间内动不了沈府,但常栎郡主府定是不得安生。” 沈微生淡淡道:“常栎郡主府有暗卫保护,她暂时没有危险,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梁姣絮若有所思:“还是想办法找出这背后之人…” “这件事你不必在插手了,我自然会处理。”沈微生道。 梁姣絮拼死拼活的帮沈微生,不是让他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想起沈之巍之前答应她的话,如果花魁的事情不早点解决,待她和玥儿离开沈府之后,凭借花魁那有仇必报的性格,第一个仇家就是他们母女俩。 想要过安生日子,只有自己参与此事。 可沈微生这强硬的态度,如果梁姣絮不阻止一番,是真的不可商量啊。 梁姣絮生气的跑过去拉住沈微生的手臂:“不可能,我要和你一起,机会只有一次,我可以帮你。” 沈微生侧身被梁姣絮拉着,修长的身影罩住所有光亮。 有阴影落在梁姣絮的鼻梁上,参差不齐的光芒摄入他的眼底:“父亲有意让你处理侍女贩卖北沙参谋财害命一事,你且有的忙,做好你该做的事。” 想除去花魁,带着孩子心无旁骛的离开沈府? 梁姣絮你想的可真美? 沈微生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此事,我心意已决,你别跟我讨价还价。” 说完,他转身冷冷的离去。 梁姣絮恨不得当场甩他一耳光。 这家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威胁自己了。 看着沈微生的背影,梁姣絮还是很气恼,她好不容易抓住这次机会,能让她和玥儿彻底和沈家说拜拜。 结果,沈微生跟抽了风的阻止这一切,就好像他已经洞察了自己的小心思似的。 笙儿听到她们的吵架声,也目睹着沈微生离开,这才对梁姣絮道:“小娘你别跟家主置气,毕竟他在你昏睡的时候一直陪在你身侧,甚至…你刚才喝的猪骨汤,也是他让我去熬的…” 笙儿口中的沈微生,为什么和她看到的不一样? 梁姣絮一怔:“他会对我好?肯定是做给你们看的。” 之前回娘家也是,沈微生在哥哥面前对自己嘘寒问暖,转头就将她甩了出去,她受过的苦,就像他对自己的刻薄一样,数不胜数。 笙儿叹息着,这才道:“如果家主不在意你,干嘛要派人搜查陵湘院,找不到小娘和玥姑娘,他心急如焚…” 他那是怕花魁暴露吧? “所以,小娘真的错怪家主了。”笙儿十分肯定的说。 梁姣絮心事重重,她对沈微生的防备,总不能因为笙儿说的这么几句好话就既往不咎。 他们两人之间还是需要泾渭分明,才能走的长久。 去陵湘院之前,梁姣絮了解一些情况,譬如领头侍女原来叫翠钰。 她和朱氏还有点关联。是她表哥送来沈府的丫鬟。 如此,还真的有点难办! 梁姣絮让笙儿给自己打扮了一番,晚点的时候才带着她去了霏雪轩,拜见了沈之巍。 “拜见父亲。”梁姣絮行了行礼,乖顺的说着。 沈之巍在一边抱着玥儿和她玩的正欢,对她爱搭不理。 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梁姣絮还指望讨好沈之巍,好蹲到和离书啊。 现在才发现,这父子俩都精明的很。 梁姣絮沉默了一会儿,才将视线放在曹愈的身上。 “梁氏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家主还真是多忘事。”曹愈弓手上前,顿了顿,这才道:“今个儿不就来给家主交代交代,想来听听也是好的。” 沈之巍转了转手上的拨浪鼓,这才道:“曹愈,给她上座。” “你,坐下说话。”命令的语气淡淡传来,沈之巍接着又哄孩子去了。 梁姣絮垂下头,如坐针毡。 玥儿在沈之巍的怀里,眼里透着光,直勾勾梁姣絮。 摆正身子,梁姣絮这才道:“那日我按照父亲的吩咐去矮院处理隔离人员,崴了脚,接着我就暖阁自己处理一下,路过凉亭的时候,就发现领头侍女鬼鬼祟祟的,接着她抛了尸体。” “玥儿在那边玩,我顺便拉着她躲在草丛里,但是最后还是发现了…” 说着,梁姣絮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 曹愈叹了叹气,这才道:“梁小娘受惊了…” 沈之巍看到她这副惨样子,可想而知他的宝贝孙女了,心中窝火一阵,这才道:“如此,你想怎么处置?” 梁姣絮认为这事处理起来,她是吃力不讨好。 但翠钰罪名已经落实,怎么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梁姣絮对答如流:“既然是庶母的亲戚,这事我的也无法干预,便交给庶母处理。” 笙儿跟在身后也是一脸心惊胆战。 沈之巍站了起来,顿了一下。 目光如锋利的刀片扫过梁姣絮的身上,淡淡道:“你倒是将事情摘的一干二净,是怕我不好做?” 梁姣絮道:“不敢,我相信父亲的抉择,因为是小辈,不敢造次。” 原以为沈之巍听到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会大怒,却没想到他把孩子给了梁姣絮说是改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梁姣絮接过玥儿抱在怀里,惊掉了下巴。 玥儿的小脑袋趴在梁姣絮的肩上,一声不吭。 复而,她往自己脸上一亲。 梁姣絮猝不及防。 她云英未嫁,却突然得了个女儿。 心中说不上来的感觉。 眼眶有点湿润,玥儿气鼓鼓地看着梁姣絮,这才嗲声嗲气道:“我还以为娘亲心里就只有爹爹。都没有我。现在我原谅你了。” 拉过她的手,往上吹了吹,玥儿善解人意的说:“娘亲不疼。” 梁姣絮也亲了玥儿一口。 想到多亏陆酌发现及时,梁姣絮顺便带着玥儿一起去了本草堂。 第九十四章:爹爹教的 陆酌正在把药材打成粉末,身上全是药末。 梁姣絮带着玥儿远远望去,便见陆酌弯下身子跪在地上正在给草药分类。 知道陆酌女人的身份,梁姣絮没多在意。 本来以为草本堂的工作会清闲一点,却没想到会如此忙碌,梁姣絮在一旁多等了一会儿。 在这里,陆酌的人缘很好,有不少丫鬟借故有事没事就来草本堂的抓药,顺便搭讪几句。 陆酌的眼睛进了药粉,又痛又痒的,那群春心荡漾的小丫鬟找到由头一窝蜂拥了上来。 陆酌着实吓着了,定晴一看,这才与远处的梁姣絮视线相撞。 狼狈的拨开乌泱泱的人群,陆酌朝梁姣絮走了过去。 一旁的玥儿看到这幕,仰起头,瞪着大眼睛,问梁姣絮:“那个姐姐为什么那么受欢迎?” 梁姣絮心头一惊,玥儿这孩子也太聪明了吧,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嘘…” 玥儿无奈的皱起眉来,最终乖乖的闭嘴。 四周看了看,梁姣絮去了水缸旁边舀了一瓢水。走了过去帮陆酌处理。 结果丫鬟们沉浸于和陆酌有亲密接触。 冷不丁来了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一时间怔住。 陆酌也意识到自己摊上太麻烦了,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懂这群丫鬟们的心理活动,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误会她也很苦恼。 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陆酌眉宇之间情不自禁就散发出来的英气,让众人为之哗然。 在那尖叫声中,陆酌对着梁姣絮叫了一声:“梁小娘。”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在了梁姣絮的身上,面面相觑,这才道:“听说梁小娘把一直以来为虎作伥的翠钰给惩治了,真是大快朵颐啊。” “是啊,之前翠钰仗着和朱娘子的亲戚关系,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陵湘院的丫鬟们,我们真的是苦不堪言。” 她们的友好让梁姣絮始料未及。 话题说罢,众人散了后,梁姣絮让陆酌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帮她冲眼睛。 陆酌稍微仰着头,有阳光洒在她英气的眉梢上,鼻梁比一般人的高,一点都不像女孩子,她皮肤有点干燥,正是因为这样,多了一丝安全感。 梁姣絮轻声道:“低一点。” 陆酌点了点头,身子也放低了不少。 她的衣裳被汗水打湿,难免会勾勒出女人的身形。 梁姣絮也是女人,所以她知道陆酌的心思,她每日男装,肯定会厌烦。 梁姣絮之所以挑着本草堂不忙的时候来,就是为了感谢她。 对上陆酌用水冲过的眸子,梁姣絮慢慢的挪开了自己的手,脑子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梁姣絮问她:“如果还能让你穿女装,你穿不穿?” 机会只有一次。 陆酌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梁姣絮会问这个问题。 梁姣絮连忙靠近她,扫了扫陆酌的胸口。 陆酌迟钝的发现了这一切。 眼尖是玥儿在一旁起哄说姐姐脸红了,被梁姣絮一记冷眸吓得垂下眼睛。 陆酌神色复杂的看着梁姣絮,她是动心了,但也在犹豫。 梁姣絮趁热打铁,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本草堂每月三,七,十一日都会去购买药材。 那样的话,他们可以借着买药材,带着陆酌出去。 收拾好一番,梁姣絮和陆酌拿着令牌,带着玥儿出去了。 刚出来,梁姣絮就换上男装,而陆酌就换上了女装。 载着马车在周遭的小巷溜达着,一路上很热闹,有不少接头的卖艺人正在耍杂技。 帘子里面,陆酌一身淡色衣衫,凸现曼妙身姿,她规矩的坐在角落里,额间点缀着花钿,颇有小女人的风范。 玥儿直夸她好看。 陆酌拉开帘子,望着无法眺望的远方,随着马车的行走,只有高高的楼宇映入眼帘,人声鼎沸。 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带着一抹逃避的目光道:“多谢梁小娘替我隐瞒身份。” “举手之劳罢了。”梁姣絮平静的说,她将视线放在这狭小车厢内。 她还真是不擅长安慰人,总觉得怪怪的。 直到下了马车后,他们去吃了冰雪冷元子。 那甜品是用黄豆和砂糖做的,把黄豆炒熟,去壳,磨成豆粉,用砂糖或者蜂蜜拌匀,加水团成小团子,最后浸到冰水里面… “听说吃甜品会让人心情变好的哦,姐姐,你多吃点。”玥儿道。 梁姣絮捏了捏玥儿的脸,这才道:“这样吧,我们陪姐姐逛逛。” 沿路自由自在的走着,梁姣絮觉得很舒坦,什么不好的情绪都消散了。 另外一边的玥儿和陆酌玩的都很开心。 陆酌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能够以这样一副样子,玩的这么开心。 走到西湖附近,陆酌驻留在原地看着桥下的湖水,眼底闪过悲伤。 浑然不觉身后有一个男人正在揩油她。 一边的玥儿缠着梁姣絮给她买大灯笼,接着自己却跑掉了。 梁姣絮掏钱后,提着个红彤彤的灯笼,便看见那一幕。 梁姣絮脸色微变。 不顾三七二十一,扬起手中的灯笼就朝男人的后背砸去。 男人立马回头恶狠狠的道:“小子,你别多管闲事,小心我弄死你。” 接着,男人大摇大摆的踩烂了灯笼,这才朝梁姣絮这边来。 玥儿看见有人欺负娘亲,朝着男人屁股就是一咬。 啊—— 男人挥手抓住玥儿的衣领,脸上淬着阴冷的神情,这才道:“小兔崽子,你给我松口。” 玥儿头皮被抓着疼的眯起了眼睛:“你是坏蛋!” 他挥手要打玥儿,却被陆酌一脚踢了出去。 “是我们报官,还是你滚。选一个吧。”陆酌道。 男人还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情,爬起来要逃跑,却狠狠的摔了一跤。 玥儿顺势上脚踩在他身上。 她像个小霸王似的,扬起头,抖了抖自己的衣袖,这才义正言辞道:“哟!瞧你这王八小样儿,没看出来壳还挺硬啊!” 梁姣絮这才揪住玥儿的耳朵,气势汹汹的问:“你这是跟谁学的这些话,还有为什么要咬人家!” 男人趁机跑了。 玥儿却哑口无言,视线飘忽,笃定道:“爹爹说,女孩子要有一技之长。牙口好也是一种特长。” 梁姣絮扶额,不知说些什么。 这都是什么鬼逻辑! 沈微生,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第九十五章:在沈家,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时辰已经很晚了,梁姣絮他们很快回了沈府。 玥儿在路上的时候就睡着了,抱着她,梁姣絮和陆酌分道扬镳。 接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玥儿安顿好,梁姣絮闭上眼睛,头倚靠在窗边,感受着凉风吹拂从外面渗透,心底也染上了一抹凉薄。 许奶娘走进来看着她,蜡烛的光芒洒在她侧脸上,带着抽离思绪的忧愁,恍惚间,梁姣絮回过头来。 两人视线相对,梁姣絮神情冷淡起来,这才对许奶娘道:“又是来带走孩子的吗?” “抱她的时候轻一点…别吵醒了。”梁姣絮道。 许奶娘感觉她心情不好,但自认为梁姣絮听到接下来她说的话会好一点。 她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玥儿,这才道:“梁小娘要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梁姣絮诧异的看着守在玥儿身边的许奶娘,她背影稍屈,擦了擦玥儿脸上的灰尘。 许奶娘道:“是家主下的命令,他同意重新让你抚养玥姑娘。” “老奴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许奶娘眸色淡淡:“也望小娘别在孤注一掷,做出之前的那些错事。” 梁姣絮没说话,她心里有数。 看来,沈之巍之所以同意玥儿跟她相处,也是沈微生的意思了。 “主母有喜了,实在不易操劳过多。所以家主才把孩子交给小娘好好扶养,老奴和玥姑娘也是有感情的。她虽小,但是你怎么对她,她都看的见。” 许奶娘这才告退,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忘把窗户关上。 梁姣絮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便也问了一些关于嘉哥儿的事情。 许奶娘回头看着梁姣絮,这才道:“那件事嘉哥儿后来和我说了。是他自己偷吃惹的祸,说到底,这件事是老奴误会了小娘。你不要放在心上。” 梁姣絮犹豫了一下:“如果嘉哥儿还想吃枣的话,可以去摘…” 许奶娘没想到梁姣絮会把枣树拿出来分享,毕竟那树是为沈微生种的。 心头的震撼过后,许奶娘这才忠告梁姣絮:“既然当初您削尖头也要进了沈家,就该看的清这其中的世道。” 梁姣絮没反驳什么。 从笙儿那里知道嘉哥儿最近很用功的学习。 梁姣絮想给许奶娘一些银子资助他们。 但又知道许奶娘的性格,最终决定还是给他们一些书吧。 毕竟这不是一个公平的社会,梁姣絮也只是尽了一点微薄之力。 许奶娘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坐在床边,梁姣絮深吸一口气,许奶娘的话萦绕在心头。 “家主作为陵居院的掌舵人,不可能会一心一意的对待您一个人。” “老奴劝小娘不要执着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沈家,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其实,无人能撼动梁姣絮的三观,这源于她的出身,与这里的人都不同。 在这里,她甚至小命随时都会没,又何谈去得到一个人的心。 这简直是一种奢望。 梁姣絮缓缓地闭上眼睛,心头的困惑也逐渐消失。 而回到本草堂的陆酌,在自己的屋里依旧穿着女装。 她一直以来都以男装示人,房间里更是连镜子都没有。 摊平一张纸,陆酌画了一副仕女图。 是照着自己模样画的,这样以后就算她不能换回女装,至少也可以看看。 陆酌的心头划过一抹悲凉,发丝垂在颊边,持墨的柔荑缓缓放下。 万籁俱寂,院子里有虫鸣蛙叫之声,从斜开的窗户外传了进来。 陆酌耳力极佳,极速的收起画卷,蓦地抬起头看去。 草本堂外面的一处草坪被风吹的飒飒作响。 眨眼的瞬间,竟有一处黑影略过。 如果是普通的小厮,脚步没有这么轻盈,这人明显就是轻功极好。 思及此,陆酌拿着剑,打开门,刚要出招。 那人比自己快了一步,点住了自己的穴位。 他推开门,发出吱吱的声音,接着转过身,视线往外面扫了扫,这才小心翼翼的又关上。 陆酌的瞳孔一缩,映在眼前的人,正是何嘉煜。 那个曾经把自己的腿打断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梁小娘,陆酌可能永远都无法行走。 何谈以后为自己家里人正名! 陆酌的脸上充满了汗珠,恨意止不住的在心头蔓延,让她拼了命的冲破穴位。 何嘉煜看见是一个女人在这儿,直接绕过她,去翻本草堂的钥匙。 陆酌可以断定,何嘉煜完全可以毫无痕迹的出入,现在却还要找到钥匙获得药材。 说明这是他有内伤。 想到这,陆酌终于冲开了穴道,身子一顿。 五脏六腑都带着紧缩痛感,紧接着陆酌吐了一口血。 视线模糊的望着眼前的修长背影,陆酌迅地拔剑毫不留情的朝他而去。 何嘉煜回头一脸惊讶,但已经躲避不开。 他不懂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什么招招致命。 “强行冲破穴道…你不要命了。”何嘉煜神色一僵,抬手去拦。 陆酌反手掰住何嘉煜的手臂,咔嚓一声,将他扣住:“别碰我。”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嘉煜挣扎着。 陆酌吐了他一脸血,这才抬手擦了擦,嘴里带着刺:“你死不足惜!” 随着怒吼,陆酌一剑刺何嘉煜中手臂,接着又狠准的踢向他的膝盖。 何嘉煜跪在了陆酌面前。 陆酌连甩过来一巴掌,将何嘉煜打懵了。 瞪着眼睛,何嘉煜已经有了怒意,大声质问:“疯女人,我何时得罪过你?你要这么下死手。” 陆酌压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恢复了冷漠的姿态,居高临下道:“你不配知道。我留你命已经是仁慈的了!” 说罢,陆酌按住和何嘉煜的反抗的身体,利索的绑了起来。 何嘉煜看向陆酌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憎恶的神色,以及丝毫不加修饰的憎恨:“我若能逃出去,绝不让你见到明天的太阳。” 啪—— 又是一巴掌,何嘉煜偏过头,吐了一嘴的血水。 真特么的邪劲。一个娘们,力气这么这么大? 接着何嘉煜的衣领被拽了起来,陆酌道:“首先,你逃不出去。其次,如果你要出去,也是横着出去!” 第九十六章:唯一的亲人 在何嘉煜急促而又愤恨的喘息声下,有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陆酌直接提着何嘉煜的衣领把他塞在了床底板下。 力量之粗暴,堪比房屋坍塌。 何嘉煜强忍着疼痛,却不敢发出声音,视野中,只有陆酌那一闪而过的衣衫。 比起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女孩子,陆酌真怕陵湘院有接应何嘉煜的人,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他藏了起来。 想着这些,陆酌整个人反倒冷静下来,吹灭屋内的所有蜡烛,掩盖何嘉煜在房间的所有证据。 外面的人斟酌在三,这才道:“小酌,是愈叔。你的眼睛好些没,我拿了药。”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陆酌的耳畔,仿佛瓦解掉她的所有警惕,面容上的冷硬也变得柔和起来。 拉开房门,发出吱吱的声音,陆酌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好像遇见了世界上最亲的人。 躲在床板底下的何嘉煜,撑着身子,无意间看到陆酌脸上的微表情,眉宇之间透露出来的那种无害和刚才那种深入骨髓的煞气截然相反。 何嘉煜继续倚靠在角落里,观察这一切。 曹愈淡淡的看了一眼陆酌,径直走到房间,泠然的越过。 他的眼底有一层阴霾。 在门口时浮在脸上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不见。 曹愈没想过陆酌会这般放肆,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着女子衣物。 偏生的还打扮的这般妖艳,果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曹愈大着步子往前走,尖锐的视线四处扫了扫,他不发一言,却已经雷霆震怒。 陆酌却半点没有发现,心里一紧。何嘉煜为人狡诈,如若他们两人正面相遇。指不定会出手伤了愈叔。 思及此,陆酌抬手拦住曹愈,动作来的猝不及防。 借着外面的月光洒落在桌布上,那副仕女图落在他的眼中。 曹愈脸色当场就变了。 啪—— 甩手给了陆酌一巴掌,曹愈神情淡漠,冷冷的笑出声来:“我叫你时刻戒备,即便你穿成现在这副模样,我都没那么生气,我可以忍啊!” “可你为什么要画这副仕女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罪臣之女?”曹愈嘴唇发白,一个劲的颤抖,最终狠狠地一甩。 陆酌对此也是不冷不热。 梁姣絮的一番话,打开了她那颗冰冷且时刻警惕的心。 而曹愈的一巴掌,让陆酌清醒起来,她这颗心始终都是封闭的。 黑夜掩盖陆酌脸上的情绪,让她攥紧了手。 脱掉身上的女装,陆酌不在留有任何的情愫,把卷好的衣物扔到了暖炉里。 接着,她摘掉额前的花钿,陆酌很不甘心。 可神情依旧冷淡,甚至不知悲喜。 曹愈没看见她的悔改,攥着了她的手腕,警告道:“小酌,你无需向我证明什么,事情就到此为止。” 陆酌借着掌控,银边的花钿却还是落到了炭火旁边。 曹愈一时怔愣,这么多年来,曹愈第一次感觉到陆酌的反抗。 握住她的手很疼,但心里更疼! “这是我娘带的,也是能发现我身份的唯一物证!一并都毁了吧!”转头盯着曹愈,陆酌平铺直叙,眼底没有一丝留恋。 房间内一片死寂,除了曹愈激怒的呼吸声,在无其他。 无声的反抗,并不代表妥协,相反更加反骨。 何嘉煜忽然知道这个女人为何会如此强悍,这完全就是拿他泄愤啊。 半晌,陆酌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温顺之极:“我今日确实有错,我认。” 陆酌越是这样跟没事人似的表情,曹愈的脸就越难看。 他弯下身子去捡那花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有一根调解他们两人之间的弦崩了,曹愈当即老泪纵横。 也是那个瞬间,他轰然倒地,没有征兆。 陆酌身体冰冷,却不能上前,哽咽道:“愈叔,你别吓我。这么多年,只有你还记得我曾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琼枝玉叶,我不想失去唯一的这么一个亲人了。” 陆酌跪在地上,连续推搡了曹愈好几下,又恨又伤,匆忙的摸起桌子上的钥匙,这才道:“愈叔,我…这就给你找大夫…” 何嘉煜本来并不想出手的,但是陆酌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他便趴在床板下,伸了个懒腰这才道:“你别哭。我能帮你。” 陆酌望着他,没说话。 “你看他身上有没有出血或瘀血的地方…”何嘉煜伸了伸脖子,尽量让自己舒坦一点。 陆酌之前就知道愈叔身上有淤青,按照何嘉煜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 当时愈叔只是解释带着小厮帮忙修缮房屋时磕碰的。 是陆酌忽略了这些细节,一时之间她更难受了。 刚才她为什么要跟愈叔发脾气,她简直太不懂事了。 何嘉煜沉吟道:“他这是虚劳,虚则补之,且伴随多年!但看你身份地位,治不起啊!” 陆酌一脸愤恨,擦干净眼泪。 复而,转身将何嘉煜拽了出来,拎着他的衣领:“你很喜欢多嘴吗?” 何嘉煜太天真了,以为女孩子是找不到家的小可怜,嬉皮笑脸道:“我…还行吧。” 话音未落,陆酌就点了他的穴位,冷冷道:“还给你的。” 接着,将他扔在衣柜里。 陆酌眸色未变,却带着浓浓的疲倦,换上新的衣物。 何嘉煜拼了命的拍柜门,声音如雷贯耳。 “你大可继续,护卫巡逻,死在谁手里,你自己选!” “你这个小白眼狼,亏我还想帮你!放我出去。”何嘉煜太憋屈了,他就没吃过这样的苦。 陆酌熟视无睹,径直走了出去锁上房门。 她去了本草堂,抓了几副大补的药材。连夜熬了。 这才折返回去给愈叔服下,陆酌始终担心愈叔的病情。 思来想去,何嘉煜的话来来回回地穿透她的脑袋。 她只能擅自做了一个决定。 天才蒙蒙的亮,梁姣絮睁开眼睛的一瞬间。 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她的身旁。 她吓了一跳,打了一个机灵,复而才看清是陆酌。 陆酌脸色沉了沉,道:“梁小娘,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梁姣絮一怔,她知道陆酌的为人。 如今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想而知,她让自己帮的这件事,定是十万火急。 第九十七章:你的恩情我已经还过了 陆酌让梁姣絮帮忙治疗曹愈。 梁姣絮慢慢地站了起来,听到这个名字显得格外诧异。 去桌子旁边给陆酌倒了一碗茶,递给她的时候,却发觉了她眼中的紧张与不安。 梁姣絮以为这是陆酌对曹愈的担心,出声安慰了她。 陆酌恍惚的接过茶水喝了下去,这才道:“梁小娘,我…” 梁姣絮忽然心中一动,抬眸盯着陆酌,她能感觉的出来陆酌神色中除了担心,似乎还掺杂着别的情绪,总之并不纯粹。 梁姣絮一听,却怔住了。 本身今日沈之巍不明所以的饭局,就让梁姣絮够头疼的了。 她又刚搬弄完沈之巍小老婆的是非事。 转手,第二天,再去插手沈之巍的心腹? 她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望着眼前的陆酌,梁姣絮最终凉薄道:“沈府名医无数,自然有人能解决,何况你并没有对我如实相告。欺瞒我者,我不帮。” 陆酌显然没想到梁姣絮会拒绝她。 毕竟昨日的梁姣絮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今日,她的理性占满了全部。 见陆酌仍旧不死心,梁姣絮冷冷道:“你的恩情我还过了,你也接受了。请回吧。我不会计较你今日的冒犯举动。” 梁姣絮无视陆酌,径直离去。 走在外头,她的心情很糟糕,不知道是对陆酌,还是对自己。 总之,梁姣絮在沉思。 锦瑟居是梁姣絮的居所,这里的侍女统共才有四五人,零零散散的走了几个,在除去被沈微生挪走的,现在就只有她和笙儿。 这间房屋坐北朝南,门外悬挂着两盏破败的灯笼已经落了灰,在阳光的扫射下,有细微的尘埃在空气中飘散。 更有各种杂物摆放在厨房,梁姣絮走进去,里面柴火堆放的杂乱无章,雾气缭绕,味道多少有点呛人。 所以打扫院落,收拾积雪。还有内屋都是她亲力亲为。 况且,以往梁姣絮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愿意做一些家务,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笙儿从外面回来,接过扫帚,跟着左右帮忙。 叹息一下,笙儿这才道:“小娘,今日你还要去陵湘院,毕竟是去见长辈,我给你好好收拾一番,这些粗活交给我就好了。” 梁姣絮深吸一口气,显得及其不重视,懒懒道:“多此一举。” 其实,梁姣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可能是因为她始终不愿相信,一个曾经对她有恩的人,会变成这样。 看着扫帚上的积雪淡淡融化,梁姣絮抬手揉了揉自己泛酸的腰。 至少她能看出来这沈府的居心叵测,有应对之法,这便足够了。 另一边的笙儿撒了点盐巴在锦瑟居的廊道附近,害怕结冰后路过的人会摔倒,转头回院的时候看见了陆酌。 “陆侍卫还是请回吧,小娘最近心情不好,不愿见人。”笙儿见陆酌在外面杵了好长时间,这才劝说着。 梁姣絮闻言走过去拍了笙儿,让她安心干活。 笙儿扫了一眼陆酌,这才灰溜溜的走了。 梁姣絮转身要走,却被陆酌叫住。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逃避,目光漂浮不定,站在梁姣絮的身后,背影狭长更是罩住了地面。 最终,陆酌鼓起勇气上前似乎想对梁姣絮说什么。 两人视线相对,是她先放弃了和梁姣絮搭茬。 积雪随风飘扬,洒在那对影子上。 梁姣絮神色复杂,一颗心都凉透了,拿着扫帚回去,对着笙儿道:“往后陆侍卫若执意站在门口,你也不必和她搭话,直接就无视她。” 陆酌看着梁姣絮的背影,弯唇一笑,她不得不这样做,愈叔得了很难治的病,需要一味很昂贵的药材,梁姣絮能帮她,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陆酌迈着步子去追梁姣絮,握住了她的手,心平气和道:“小娘,我为陵居院办事,为家主办事。现在人在本草堂,你昨日高看我一眼,对我好。今日我便来,还让你越权去管曹愈,是我得寸进尺了…” 梁姣絮阴沉着脸,回头看她:“陆酌,没有人是傻子,我懂得你的以退为进,请不要用示弱的手段,博取我的同情…不然,我从心底里瞧不起你。” 陆酌收敛神色,难道终究是她操之过急了吗? 梁姣絮的一记冷眸扫了过来,她道:“陆酌,你心里想什么我不在意,但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便让曹愈病着,死了也是无妨!” 梁姣絮用真诚去对待任何人,但这并不是别人欺负她的原罪。 或许,她不该指望在沈家有知心的朋友,而陆酌显然是让自己明白这里的残酷。 她不会同情满嘴谎言的人。 原本陆酌找她帮忙,梁姣絮会义不容辞的。 可是后来,梁姣絮听到了陆酌心中对自己的算计。 陆酌宁愿和朱氏做交易,帮助陵湘院的人在背后捅自己刀子,也不愿意向梁姣絮说明真实情况。 是真的料到了她一定会去给曹愈看病吗? 以往,在梁姣絮眼里病人的确很重要。 可如果这次她真的去了,和沈之巍单独吃饭就变成了鸿门宴。 梁姣絮是陵居院的人,短短数日便已经僭越了不少陵湘院的诸多事物。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撂下饭局,直接去救治曹愈。 一定会让沈之巍认为自己可以想要拉拢曹愈的人心。 因为那日在本草堂已经有人捧杀了她,说自己除掉翠钰。大快人心。 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朱氏想能陆酌来阴自己,这些话必定也传到了沈之巍的耳朵里。 所以,陆酌明知道今天沈之巍的饭局对梁姣絮是一条死路,但是为了曹愈救命需要的昂贵药材,她最终还是背叛了自己。 拉回思绪,梁姣絮扔下扫帚,远去了。 陆酌站在原地,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无情,梁小娘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救过自己的命,还帮助过苏晚。 可愈叔是陆酌唯一的亲人了,此时陆酌陷入了矛盾的心理。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梁小娘,一定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她终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了。 第九十八章:给嘉哥儿送书 陆酌最终还是走了。 梁姣絮回头看着院外的修长背影,耳边回荡着的是陆酌的脚步声。 一路回去的时候,梁姣絮才发现锦瑟居的外围有处破旧的小木屋。 门是敞开的,朔风吹的吱吱作响,里面暗沉无光,有股子潮湿过度的味道。 梁姣絮脚步很轻,迈过台阶的瞬间还是会踩出声音来。 走进去才知道,这原来是个书屋,但是怎么能荒废成现在这个模样。 到处都是蜘蛛网,架上的一排书卷已经落了灰,泛了黄。 还有股子呛人的铁锈味道。 梁姣絮头皮发麻,一时之间竟然发现自己没有落脚之地。 笙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凑到梁姣絮跟前:“小娘,你怎么在这儿?” 梁姣絮回头摸了一下笙儿的脑袋,轻声道:“过来,帮忙!” 走到一排书架边,自上而下的扫了一眼,梁姣絮双手环胸道:“光看这地方,应该砸了不少钱吧?怎么破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笙儿憋着笑凑了过去,挠了挠头:“这…小娘怕是忘了。” 梁姣絮眼皮都不抬一下:“别跟我打马虎眼!” 笙儿超级委屈,这才合盘托出:“这些书都是当初你为了在家主面前营造出才女的见证…” 梁姣絮诧异的看着笙儿,合着小丑竟然是自己,她不想听了! “还要我说吗?”笙儿似乎也瞧见了梁姣絮的脸色。 “不必了。”梁姣絮甘拜下风。 主要是因为顾鸾凝是饱读诗书绝世的才女。 而原主就是个舞刀弄剑的… 笙儿拿着打扫工具去一边扫地,扬了一头的沙子。 梁姣絮随便拿下来一本书肆意翻看,内容上三分靠猜,七分靠悟,没过一会儿就昏头昏脑,最后合上,哼道:“没看出名堂。” 笙儿从架子旁边探出脑袋,淡淡道:“小娘之前也是这样,结果家主知道后,劈头盖脸的把你骂了一顿。” “你也懒得再来。就一直没管,久而久之就荒废了。” “后来,下了个大暴雨,这里被雷电击中,谁也不敢靠近了。” 整半天,老天爷都看不惯原主的行为。 梁姣絮叹了一口气,她寻思这些书与其放在这被蛀,不如挑几本有用的,给嘉哥儿送过去。 本来,她也答应许奶娘给嘉哥儿送书了。 所以,嘉哥儿这个年纪应该找那本比较好呢? 抽过几本,梁姣絮问笙儿,嘉哥儿的房间,这才过去。 嘉哥儿刚吃完饭,脸上还沾着米粒,显得格外呆头呆脑。 他的伤口基本愈合,唯一遗憾的是颈部有了一块细微的疤痕。 嘉哥儿看着梁姣絮的目光又惊又怕,连话都不敢说,只是偶尔抱着吃剩下的饭碗,躲在角落里。 “别怕。”梁姣絮蹲下来和他平视,顺便拍了拍他肩膀:“以后我不会在动辄大骂你了。” 嘉哥儿缩了缩脑袋。 看来,原主对他的阴影的确很大。 “嘉哥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有没有想过好好读书,认真学习?” 梁姣絮发现嘉哥儿的眼里好像有了光,平日里他只能自学,偷听别人上课。有的时候还被人笑话。 将信将疑的看着眼前的梁姣絮,嘉哥儿瞪大了双眼:“真的可以吗?去学堂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 嘉哥儿乐开了花。 “可以的。”梁姣絮知道在沈府,嘉哥儿这样的身份只能做陪读,但如果学识不够,也是不成气候的,所以唯一儿途径还是要靠自己:“这里有几本书,你先读着…” “之后,还是需要靠自己的。”嘉哥儿用那么信任她的眼神望着她,梁姣絮有点尴尬。 嘉哥儿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书礼貌的谢过了梁姣絮。 许奶娘从外面急急的走了进来,对着梁姣絮拜了拜,这才解围道:“嘉哥儿,你怎么能如此麻烦梁小娘呢?” 嘉哥儿眼底的渴望渐渐消减下去,或许这一切都是奢望。 回头看了一眼梁姣絮,隐晦又黯淡,许奶娘冷淡道:“看来,梁小娘并没有把那日我对你说的话记在心里!” 梁姣絮眉眼一弯,何止是记在心里了,简直就是印在了脑海中挥之不去。 “许奶娘误会了,我是有事想要找家主,还请你提点。” 沈微生刻意躲着自己,花魁之事过去多日,仍旧没有任何进展,她等不下去了。 而且梁姣絮不相信,沈微生会不来找顾鸾凝,只要她在这里守着,总能等到他来。 到时候有事说事,那都是后话了。 一旁的嘉哥儿拽了拽许奶娘的衣角,这才道:“家主昨日才来过,我亲眼瞧见的。” 许奶娘瞪了他一眼,这才道:“多嘴,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嘉哥儿缩了缩脖子,不敢在说话了。 梁姣絮话音未落,许奶娘便将她打断。 其实,她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并没有想在沈微生面前晃悠找存在感。 更不是因为沈微生冷落了她,主动出击。 梁姣絮她没有想作妖!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误会她的来意? 白天的太阳很毒辣,加上冬日的朔风,吹在身上带着隐忍的冷,梁姣絮站在原地,眸色浅淡,竟不知道怎么解释。 横竖嘉哥儿都已经透漏了,许奶娘当即道:“家主今日与他弟弟下朝后就去了陵湘院,小娘今日不正要与爷用饭?现在去,应当是能遇上。” 梁姣絮看着许奶娘道过谢,这才往外走。 临出大门的时候,才听见许奶娘的发沉的声音,她在提醒自己:”就算匆忙而去,规矩也不能忘。” 梁姣絮点了点头。 只是,她在发愁送沈之巍什么礼物,才能显得真诚呢? 主要是梁姣絮穷的叮当响,值钱的没有。 不值钱的又不能彰显出自己对沈之巍的重视。 梁姣絮回锦瑟居的路上,真是愁白了后脑勺。 笙儿见她回来,这才道:“小娘,嘉哥儿真的可以读书吗?那我也想…” 却见梁姣絮从自己身边略过,正在锤头。 笙儿吓了一跳,连忙阻止。 梁姣絮让笙儿稍等她一会儿,自己去屋里给沈之巍挑个礼物。 第九十九章:这人,忒虚伪 陵湘院的嘉明苑 梁姣絮提着礼物带着笙儿在外面候着。 四处扫了扫,她并未看见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就这样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直到曹愈出来招呼她进去,梁姣絮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原来,是她单独和沈之巍吃饭。 跟在曹愈身后,梁姣絮大致观察了一二。 他步伐虽没有健步如飞,但却中规中矩,更不像陆酌眉宇之间表达出来的那种紧急。 而且,如果真的如陆酌所言,曹愈又怎么能亲自来接待她? 疑窦丛生,让梁姣絮提着礼物跟了上去。 曹愈推开了明嘉苑两边的门,屋内的陈设整体偏厚重的感觉,膳桌上空落落的,显然是还没上菜。 而且,屋内并未生炉,冷意从四周的墙壁发散而出,简直就是夺命而来。 如今,沈之巍就坐在膳桌的旁边,身板挺直,手里还把玩着一个小暖炉,大掌罩着自己的膝盖骨,揉了揉,扬起略微得意的双眸望着她。 刻意的刁难梁姣絮,让他威严的冷硬面容上情不自禁做出温和而又肆意的表情。 这种反常,在沈之巍把玩着手里的小暖炉不久后终于意识到了,他稍微弯了弯唇,脸上的温和褪去,这表情,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滑稽。 梁姣絮压住心中的忐忑,极缓的走了过去,福了福身这才道:“父亲。” 沈之巍哦了一声,抬眸扫了一眼梁氏的准备了礼物,显得很不受用。 曹愈看懂了沈之巍的用意,过去接礼物,放在一边。 曹愈今日看向梁姣絮的目光格外友善,似乎投去了期许的目光,还主动道:“梁小娘不必站着,坐下即可。” 梁姣絮如坐针毡。 沈之巍也沉吟道:“不过是随便吃顿饭,这般怯懦,可是有事瞒着我?” 梁姣絮心头想着,的确有事瞒你,但并非是我而是你的儿子沈微生啊,她又莫名其妙的当了一次挡箭牌。 “没。”她应声。 梁姣絮来的时候就知道,这顿饭决计不是那么好下咽的,用鸿门宴来形容再不为过了。 他们父子俩有猜疑,偏要隔着她这张窗户纸,相互试探有意思吗? 如果不是理智在控制梁姣絮,她真想对沈之巍说,她最不受沈微生待见,找她?没用! 殿内一瞬间安静了不少,梁姣絮跪的有些腿麻。 沈之巍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淡淡的对曹愈道:“让他们准备上菜吧。” 梁姣絮耸拉着头,被沈之巍的低喝惊的抬起头来。 曹愈从他身边走来,梁姣絮看到他垂在身后手骨上的确有瘀点瘀斑。 他的手指末端,指端关节也有细微的增生。 他是真的有患有虚劳之症! 如果陆酌没有说谎,那便是曹愈在刻意隐瞒什么。 不对,曹愈与她无冤无仇,没必要针对自己。 除非,他在为沈之巍办事,想要试探自己什么。 很快,梁姣絮就想明白了。 原来,这不过是沈之巍和曹愈的连环套! 思绪急转间,第一道菜,紫苏花螺上来了。 有侍女在他们两人旁边端上来青花瓷的碗筷。 两人视线相对,显得颇为尴尬。 紫苏的清香在空气中飘散正好中和花螺的鲜味,滋生出一股极为甘甜的别样味道。 而这味道如袅袅炊烟似的直往梁姣絮的鼻子里钻。 梁姣絮来之前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眼睛盯着那盘菜,仿佛有光亮透出。 但是,在沈之巍这个长辈面前,她还是扼制住这种冲动。 站在梁姣絮旁边伺候的侍女,在沈之巍的命令下,往她的碗里夹了一些菜。 接着,梁姣絮的耳边传来沈之巍的声音,低沉到让人觉得遍体生寒:“尝尝看,这道菜如何?” 梁姣絮认为没那么简单,面上却一副很受用的模样。 用筷子勉为其难的夹里一块。 却因为花螺被油烹饪过,异常难夹。 夹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吃,梁姣絮无奈放下。 许久之后,梁姣絮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复而把目光定在紫苏身上。 她心里暗戳戳的发狠,在配合着手中的筷子,用着巧劲。 紫苏好夹,连带着筷子被梁姣絮放在嘴里。 紧接着一阵苦涩从她的口腔里蔓延,甚至紫苏的叶子在触碰嘴唇的时候,梁姣絮才发现异常的扎人。 原本,梁姣絮在美食面前是挪不动脚的,但她现在成功被膳桌上的这道菜劝退。 原本在心中计划好的回答,也因为沈之巍莫名其妙给她施加的压力,搞得有些诚惶诚恐。 梁姣絮算是明白了,沈之巍的阴险之处。 思及此,却见曹愈递给沈之巍一枚银签。 沈之巍抬起头,略有些诧异的看着梁姣絮,顺势递给她一枚银签:“别不好意思,尽管敞开怀的吃,别跟我客气。” 梁姣絮眼底泛着泪花,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挂在嘴边。 这人,忒虚伪! 尴尬的接过沈之巍手里的银签,梁姣絮拿着花螺吃了起来。 两三口后,她便适应这样的凝重气息,开始活跃起来。 沈之巍不合时宜的问她:“你觉得这菜怎么样?” 梁姣絮如实回答:“挺好吃的。” 沈之巍似乎很受用,微笑道:“既然觉得不错,那就多吃点。” 梁姣絮另辟蹊径,低头用银签扎了好几块花螺肉放在碗里。 态度诚挚,最终不厌其烦的…剥累了。 她拿着筷子挑了挑里面的肉,塞了一腮帮子,夸赞道:“不错,好吃!” 沈之巍眼底闪过错愕神色,这老大媳妇不知道是傻,还是装的,倒真是从善如流。 他本想刁难一下她的,没想到这梁氏吃的还挺来劲。梁姣絮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边吃边露出委婉的笑意。 沈之巍这才淡淡道:“曹愈,将梁小娘为我准备的礼物拿上来,让我看看。” 梁姣絮怔了一下,放在膳桌底下的手攥了攥,也不知道这礼物算不算的上好… 拆开之后,才知道是两个核桃。 沈之巍顿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如常:“梁氏,给我的这个礼物,究竟何意?” “改善老年人记忆力,开发智力,补脑,送给老人最为合适!”梁姣絮道。 沈之巍却笑了起来。 仿佛听到了顶好的笑话。 “你这是暗讽我愚钝!”沈之巍觉得梁氏还真是胆、大、心、细! 梁姣絮从善如流,回答道:“不敢。这本是个真心实意的礼物。” 只是现在用来讽刺他们这群黑心的家伙最好! 儿子和老爹一样不靠谱! 沈之巍也不兜圈子了,简单粗暴的问:“你何时看出来的?” “就在刚刚。”梁姣絮丝毫不怯场,淡淡道。 是梁姣絮太嫩了,如今才看出端倪。 曹愈本就是陵湘院的掌事,除了沈之巍,整个沈家都是他一手把持。 可见曹愈对沈之巍的重要性。 试想一下,他生了重病,沈之巍又怎会不知晓? 而之所以不顾及,无非就是想隐瞒下来。 也恰好说明了,沈之巍此人的心机。 他们合起伙来自导自演出来的一场大戏。 看的是她梁姣絮的为人。 顺势再推波助澜,利用自己看一看朱氏有没有二心。 “不知道我的做法是否符合父亲的心意?”梁姣絮反问。 沈之巍拍了拍手,从前是他小看了梁氏。 曹愈拱了拱手,对梁姣絮笑道:“如今爷是真的承认你和公子的这桩亲事了。” “有必要嘛?我随时都可以走。”梁姣絮还懵着,态度疏冷。 “你觉得呢?不是我沈家的人,我会和你费口舌?”沈之巍道:“再者,我无权替老大给你和离书,这忙,我无法帮你。” “但,我也不会向你收回之前的财物…就当是对你的奖赏!” 奖赏?梁姣絮气笑了,冷冰冰的问道:“为什么选中我?何时,有这苗头,我改!” 沈之巍神色依旧不起波澜:“选你还需要理由吗?你能猜到这一切,并且通过我的考验,这就足够了。” 沈之巍觉得如果他的儿子能有梁氏这样的女人帮衬,未来在仕途上也会走的长久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也是他考验梁姣絮的原因。 这种白得的便宜,他岂能拱手相让? 第一百章:好好跟老大相处,知道吗? 紫苏叶上面的绒刺和苦味很难下咽,她吃了一口,眸子都飞了起来。 这便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乖乖闭嘴。 曹愈又端上来一道菜。 名叫金丝鸟窠,听起来文雅别致,其实在梁姣絮眼里不过就是个拔丝地瓜。 沈之巍吃了一口,随即抬起筷子对旁边的曹愈道:“愣着干什么?给梁氏夹点,好东西,大家一起吃。” “是。”曹愈便把菜推到了梁姣絮的跟前。 梁姣絮很不喜欢这种猫捉耗子的试探游戏,但是嘴里实在苦涩的紧,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金丝鸟窠,色泽金黄,入口酥脆。 梁姣絮吃了一口就唇齿留香,随后她不发一言,只是闷声闷气的吃着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好看,味道果然和拔丝地瓜没什么区别,齁甜,还沾牙。 这就是不让她开口说话的意思呗? 梁姣絮将舌头抵在牙床上勾了勾,喝了口水冲淡。 沈之巍和梁姣絮面对面坐着,相隔的距离也不过是一胳膊肘,她的所有神色都尽在眼底。 这顿饭,吃的可真戏剧。 沈之巍一语双关,点拨梁姣絮,后者偏偏油盐不进。 长时间的跪坐已经让梁姣絮的腿麻了。 之前的紫苏叶被撤走,梁姣絮想着,沈之巍大概是要放她回去了吧? 却没想到,沈之巍现在才开始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关键这家伙还吧唧嘴。 曹愈赶紧递上了手帕,沈之巍接过擦了擦嘴角上的糖浆。 沈之巍道:“你觉得曹愈的病还有得治吗?” 梁姣絮放下筷子,沉思片刻。 非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 骨髓造血功能异常,全血细胞减少,伴随的是贫血,出血和感染。 “有。”梁姣絮仿佛多说一个字都难。 沈之巍眉头一皱,也不吃了! 站起来背着手把玩着核桃。 梁姣絮松了一口气,沈之巍这是要走?那她也终于要解脱了。 见沈之巍背过身,梁姣絮连忙支起身子,双手撑着地面,坐得太久,她腿麻了。 正需要时间缓缓。 还没舒坦多长时间,沈之巍漫不经心的转过头来。 梁姣絮则是屈着身子,像个树懒似的往前去。 沈之巍神色诧异的看着她,片刻这才道:“坐着不适,那你便站着!” 梁姣絮站了起来,福身道:“父亲,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回去了。” 沈之巍态度模棱两可,并未搭理她,凝重的眸子在她脸上一顿扫射,这才道:“你在等会儿和老大一起回去。” 梁姣絮神色一怔,内心惆怅之极。 但是,这一顿饭的时间她都待过了,也不在意这一时半刻了。 “好好跟老大相处,知道吗?”沈之巍忽然道。 梁姣絮淡淡道:“会的。” 沈之巍看着她,似笑非笑,半句都不信。 梁姣絮还以为沈之巍会问什么大事,结果他异常随意。 没过多久,曹愈瘪着脸快步走了进来,伏在沈之巍的耳边道:“爷,大公子来了,看样子心情不太好。” 沈之巍眉梢一皱,这才道:“怕是来找媳妇的,让他进来。” 梁姣絮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勾着自己的衣带无聊的玩着。 那边的曹愈对沈之巍道:“大公子说他就不进来了,让梁氏那个不懂规矩的女人滚出来。” 不懂规矩?这话他儿子是怎么下嘴说出来的? 沈之巍复而坐了下来,眸色浅淡:“曹愈,送梁小娘出去吧。” 梁姣絮微微诧异,抬头望向紧闭着的门外映照着一双修长的影子,在四处踱步。 原来,沈微生来了啊。 收回张望着的双眸,梁姣絮老老实实的跟在曹愈身后。 她预感曹愈会停下来和她说些什么。 果然在距离沈微生三丈远时,曹愈停住了脚步。 曹愈淡淡对她道:“聪明人与可怜人仅一步之遥。去吧!梁小娘。” 最近,陵居院出了不少事端,让沈微生忙不过来。 看着梁姣絮往自己这边来,沈微生立马回头走去。 丝毫不给梁姣絮驻留的时间,沈微生步伐极快,甩的衣襟四处晃荡。 梁姣絮整个人都有点胆战心惊,她没有纠结刚才那顿饭的深意。 相反,沈微生那随时都有可能炸毛的状态,以及他冷冷瞥向自己一眼的神情。 复杂而又生人勿近。 一路上,梁姣絮本能的与沈微生保持距离。 半晌,沈微生才模棱两可的对她道:“梁姣絮,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梁姣絮很不服气,她最近没怎么惹到沈微生吧?而且她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壳。 梁姣絮承认自己确实是对沈微生动过心。 但那也绝不是毫无保留的,像原主那样。 —— 曹愈送走梁姣絮后,这才折返回去。 沈之巍坐在位置上,深吸一口气,脸上已有不悦神色,但语气却是极好的:“梁氏今日,倒真说对了一句。” 沈之巍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的,可曹愈知道沈之巍这是暗指朱氏。 他对朱氏多少有点断绝希望,他更是没料到这局,伤的是他的心。 曹愈思及此,这才道:“爷与朱氏多年情分,她又是先夫人身边的人。怎会看不清她。梁小娘只是一时愤慨,又不似他人那般会拐弯抹角。” 沈之巍知道曹愈这是在宽慰他,可他并不想自欺欺人,遂道:“你倒是看好梁氏。可我话都点的如此明显,让她尽全力治疗你的虚劳。她竟也不邀功,像极了局外人。” 曹愈怔了一下,伤感道:“爷,你何必提这些。当年我们一家遭太后诬陷通敌卖国,是你力挽狂澜,救我们与危难。” 曹愈声音愈发哽咽:“我就是用毕生去偿还,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你只当我在还债!” 当年太后有意拉拢沈家,但沈之巍与前辅国大将军也就是曹愈的哥哥关系极好。 拒绝的态度让太后失了颜面,随之而来便是飞来横祸,对他们一家下手狠绝。 而沈之巍也牵扯其中,甚至先夫人也是那是被逼自尽。 这也是沈微生一直以来和沈之巍父子不合的原因。 曹愈至今很愧疚。 沈之巍威严的扫了一眼曹愈,嘱托道:“罢了,说这些无用事做甚,滚去养病吧。” 曹愈含泪应是,这才离去。 第一百零一章:人丑脾气暴 一路无话,梁姣絮跟着沈微生回了陵居院。 只是他往正殿去,梁姣絮回她的锦瑟居。 沈微生沉默不语,单手而来拽住了梁姣絮的手腕,往他那边拉去。 沈微生身材高大,力气又足,梁姣絮没站稳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眼前一阵黑沉,缓了半天,梁姣絮才抬起头迎面撞上沈微生淬满冰霜的表情,似乎还参杂着点难过,但很快消弭。 沈微生并不看她,扯着她就往正殿去,他步子快如闪电,梁姣絮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摔倒。 被沈微生拽着的身子,最后几步几乎是拖着进去的。 越上台阶,守夜的护卫刚要开门。 门却被沈微生一脚踢开。 守夜的侍卫被沈微生粗暴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才慌慌张张的溜走了。 梁姣絮也被沈微生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他,见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视线在往下移。 沈微生的下巴上有淋漓的血珠,今日他穿了玄色衣物,血迹被他遮瞒的相得益彰。 让梁姣絮一路上都没发觉异常。 直到他们两个靠的这般近,梁姣絮才反过味来。 梁姣絮挣脱了沈微生那双冰凉而气的发抖的手。 梁姣絮去检查沈微生身上是否受伤。 她手指一点点触碰沈微生的额头,鼻梁,脸颊,下颌。 在往下的的时候,梁姣絮被沈微生阻止一切举动。 沈微生手心紧紧的握住梁姣絮的手,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衣物上的血,面积大,喷射状… 梁姣絮觉得脑子嗡嗡的,复而抬头看着沈微生。 舒了一口气,梁姣絮担忧的神色逐渐消退。 沈微生压根没受伤,那他身上的血是又是怎么回事? 会是谁的呢? 脑筋急转间,梁姣絮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看起来很奇怪,这才退后了一步。 沈微生皱起眉头,却跟着上前,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梁姣絮磕磕绊绊的回答:“没,没什么。” 狂怒在沈微生的眼底聚起,正欲破口大骂。 梁姣絮就抽出沈微生手里握着的纸,低头看了两眼。 梁姣絮眸子一怔,淡定的问他:“你审她了?这是她的招供?” 她指的是花魁! 纸的上面有她的手印和签字。 而纸上的内容,大多是关于梁姣絮的。 梁姣絮神色逐渐凝重,趴在纸的跟前看去。 她不敢相信,之前自己在花魁面前为了保命,而使用的权宜之计都被她和盘托出了。 并且还被沈微生给记录下来了。 梁姣絮当时也没说什么坏话吧,无非就是说要搞死沈微生,还有玥儿是孽种之类的。 这纯粹就是扯犊子啊! 梁姣絮笑了起来,他该不会当真了吧? “她的话不可信,我没说过这样的话。”梁姣絮言之凿凿,半点虚假都没有。 沈微生竟被气笑了:“梁姣絮,原来你插手花魁之事是另有所图啊,还真是另有心机。” 梁姣絮不说话了。 “是不是有一天我死,下去见了鬼,才知道你的算计!”沈微生的脸色当下有些难看。 梁姣絮觉得此人是被被猪油蒙心了,他怀疑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或者查一下。 “你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是花魁死了我知道。且现在已经死无对证!” 梁姣絮刚才观察了一下沈微生身上的血迹,呈大片喷射状,这是割破颈动脉的典型表现。 “不光如此,我还知道花魁是自杀的,你…” 沈微生狠狠地扼住梁姣絮的脖颈,将那些纸张一甩,到处飞溅。 对上他阴沉震怒的眸子,梁姣絮真怀疑,他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是怎么成为一朝首辅的? 抬起双腿,梁姣絮瞄准部位,这才朝沈微生踹了过去。 沈微生心头悲愤,额上渗透着一层细密的薄汗。 梁姣絮捡起地上的纸张,撕的粉碎。 她不知道沈微生是不是真的废了,但是刚才他握着自己的脖子时,力气并不是很大。 这也就说明了一个道理,病了的狮子不如猫。 想对她梁姣絮动粗,是决计不可能的。 梁姣絮略过沈微生往外面走去,却听到后面咬牙切齿的声音,沈微生道:“梁姣絮,别走,过来扶我!” 梁姣絮怎么会傻到刚刚脱离危险区域就自投罗网。 于是,她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还在冷冷的笑着。 “梁姣絮,你有病吧!”沈微生眼底有火山喷发。 “我过去,贴脸让你打,才有病呢!”梁姣絮眼睛里有光芒在闪动。 沈微生撑着地面,勉强起身,往她那边去。 “看不出来我是在试探你?你真是人丑脾气暴。” 梁姣絮一脸懵的被沈微生扶住,往床榻走去。 门外的护卫冲了进来。 沈微生疼得连回头都难,话语上确是强势:“都给我滚出去。” 护卫们觉得莫名其妙这才退了出去。 “你们父子俩都是闲的没事干了是吧!天天耍我玩呢!”梁姣絮道。 “试探个屁!” “很容易当真的。” 沈微生眸色微抬:“万事不能仅听一面之词。我这么做也有问题?” “别碰我。”沈微生拍掉她的手,兀自的往前走。 梁姣絮惊奇于沈微生竟然没有发怒自己朝他跨上的那一下! 而是去解释他的动机! 沈微生也是一怔,转移话题:“父亲和你说了什么?他会看的上你?” “我被刁难惨了。又是紫苏花螺,又是金丝鸟窠的。合着我连嘴都张不开了。” 沈微生道:“那你还这么多废话!” 梁姣絮无奈的耸了耸肩。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沈微生道。 梁姣絮白了他一眼:“还能有什么?” 什么意思,难道沈微生还知道内幕? 想到这儿,梁姣絮就觉得刚才那一脚是轻的。 她应该朝着沈微生的脑门踹。 梁姣絮怒气未消,抬眸看着沈微生。 她忽然有点怀疑,在陵湘院,沈之巍为什么突然留她? 莫非,这一切是沈微生故意做的? 梁姣絮揪住了沈微生的耳朵,转了一圈。 沈微生沉着脸,眸光如刀子般落在梁姣絮的身上,冷冷道:“拿开你的脏爪子,不然我给你剁了。” 第一百零二章:他美的像个尤物 梁姣絮受不了他这般尖锐刺耳的威胁,厌恶的把脸转了回去,这才往榻上一坐。 想来,在这种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家,怕是没有那个姬妾敢揪夫君的耳朵吧。 虽然,他们只是名义上的。 沈微生紧跟其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近。 梁姣絮能看见他鼻梁高挺,生了一双凌冽而不可侵犯的眼睛,嘴唇轻勾,姿态慵懒。 沈微生眉宇一扬,冷哼起来,显得傲娇的很。 梁姣絮抽离思绪,已经想好对策了:“屋里太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说罢,她起来。打算溜走。 沈微生对着外面的空气冷冷道:“开窗。” 梁姣絮嫌弃的意味油然而生,转头看见外面的护卫把窗子打开了。 凉风习习,迎面吹拂而来,梁姣絮额前的碎发吹起,她眉眼弯弯,只是尬笑着道:“果然,好了很多呢。” 沈微生皱起眉头,盯着她额头上伤,恍惚片刻。 梁姣絮深吸一口气,这才往窗外看去,顿时觉得心情舒畅,撑着双手,伸了个懒腰。 沈微生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既然你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便过来侍寝吧。” 梁姣絮怔愣好久,这才回头和沈微生大眼瞪小眼,感觉跟做梦一样。 沈微生是吃错药了吧? 梁姣絮站在原地没挪步。 沈微生皱起眉头,继续道:“更衣,沐浴,上夜啊。” “梁姣絮,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沈微生淡淡道。 “哦。”梁姣絮回答说,料想自己刚才给了沈微生一脚,都这么粗暴的对待他了,肯定能让他失去兴趣。 眼底闪过一丝侥幸的心理,梁姣絮这才走过去给沈微生脱衣。 好不容易扯掉他肩膀上的外衬,梁姣絮已经不耐烦了,淡淡道:“低一下,够不到。” 自己长多高没点数? 沈微生那双眸子对上梁姣絮的时候,明明想弄死她,却莫名其妙的泄了火,转过头,看着她歪着头,啰里吧嗦的拆扣子。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早早就有侍女烧好了热水,梁姣絮将湿漉漉已经被血浸染的衣物撤走。 这才去柜子里拿了一些干净的衣物放在屏风处挂着。 临走出去的时候,梁姣絮问:“花魁可招出背后之人?” 沈微生没搭理她。 梁姣絮探头去看,却看见沈微生脱掉了自己的内衬扔在她的脸上,恶狠狠道:“滚。” 梁姣絮狼狈的拿了下来,背着身子站在外面,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微生也太卑鄙了,不说就不说,用这种方式逼她闭嘴,真是叫人可耻。 梁姣絮的心,噗通一下跳了起来,怔怔的看着虚空。 听着水流声音,梁姣絮在外面踱步,毕竟她还有正经事要跟他说。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没动静了。 一番雄赳赳后,梁姣絮回头看着沈微生躺在水里连动都不动,像死了似的。 她记得这家伙会水的啊,不能淹死了吧? 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梁姣絮摸索着前行,这才喊道:“沈微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人应声。 沈微生!你不会自己把自己淹死了吧! 之前梁姣絮在现代的时候,有一个病人他就是在家洗澡,但是因为因为太累了,睡着了,直接淹死的过去。 英年短命,格外的令人吹嘘不已。 梁姣絮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特别是在烟雾缭绕中,看着沈微生的影子。 半晌,沈微生冷冷道:“挡什么挡?去拿衣服。” 好不容易放下疲惫,有那么一刻的自在,就这么被毁了! 沈微生指尖抵在额前的碎发上,拢了拢,水珠从他的眉骨往下滑,看上去格外的生人勿近。 梁姣絮停住脚步,露出一条指缝。 最终,她红了脸。 “还看?赶紧去拿!”沈微生拧眉道。 梁姣絮发现人的确是在洗澡的时候最美,连男人不例外,随即言辞也略显轻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尤物啊?” “滚。”沈微生瞪着泛红的眼睛。 梁姣絮如他所愿滚了,最后不忘道:“这是你第二次说滚了,就不能换个词?” 沈微生眉眼之间染上了一抹笑意,就这样瞥了一眼梁姣絮。 帮沈微生换上衣物,他才问道:“你刚才问什么来着?我太困了没听清。” 梁姣絮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这才扬起头看着他的反应。 平平无奇,沈微生嗯了一声,语气疏冷,这才道:“花魁招了,我知道是谁。” “那你为什么没有一丝的开心,反而…”梁姣絮没继续说下去。 她继续盯着沈微生看,想要从中获取什么信息。 看不出任何名堂?她的读心术失效了? 不过,梁姣絮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是沈寒生吧?”梁姣絮猜测道。 沈微生的嗓子有点涩,窗外的朔风刮的肆意,洒在沈微生的身上,让他清醒了很多。 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但并未向梁姣絮过多的透露任何事。 而梁姣絮对于这个答案,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当初在牢里的时候,梁姣絮就看出了沈寒生对沈家的恨,准确的来说是对沈微生的恨。 那个时候梁姣絮并不知道是什么因素促使他有这样悲观的心理,而且他掩饰的也很好。 读心术在他面前也是形同虚设。 后来沈寒生又在梁姣絮面前,替她处置了吴老妪。 也恰好说明了他与这整件事都脱不了干系。 只是梁姣絮始终不明白,在她查到朱氏的时候沈寒生本可以不插手,那样便真的做到了天衣无缝。 梁姣絮不是没怀疑过沈寒生,是她怀疑过他而后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所以,你今日与他一同回来。是因为你念及兄弟情分。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吗?”梁姣絮问他。 沈微生搬来凳子,这才坐了下来,指骨微勾放在膝盖上敲了敲,显得格外从容:“你刚才是趁着我小憩的时候,催眠我了?” 看来,她的脑子也不全然是笨的。 “你要是这么认为能舒服点,挽回点颜面,那就是如此吧!”梁姣絮心中的答案总算得到了验证,怡然自得的回答着。 第一百零三章:如此,你们便一起受罚吧 翌日,顾鸾凝有喜的事情彻底被沈府上下知晓。 沈之巍的态度模棱两可,但是却送去了大量的补品和书籍,以此来证明对顾鸾凝的重视。 沈之巍的做法,让陵居院络绎不绝来不少人。 其他院的亲戚带着珍贵之物踏破了陵居院的门槛,同时讨论着孩子的未来。 而之前之所以秘而不宣的原因,主要是提防沈微生的仇家过来寻仇,怕无法护顾鸾凝安全。 如今已经肃清,沈微生便也没打算在隐瞒了。 顾鸾凝一直保持着和善的微笑,证明自己的勤良淑德。 她的容颜是出众的,在那些人过来殷勤的时候,她就已经让荭玉给自己梳妆了一番。 今日过来看她的是泽西院的沈蔷薇,她坐在桌子上一口气吃了好几块燕窝酥。 顾鸾凝内心厌恶之极,却在沈蔷薇噎过之后,贴心的递上了茶水。 沈蔷薇边吃边夸赞顾鸾凝:“大嫂,你一点都不像是生怀六甲的女人,皮肤保养的这真是出彩,这以后的小侄子定是个可爱的模样。” 顾鸾凝淡淡道:“荭玉,再给蔷薇妹妹拿些茶点。” 沈蔷薇弄了弄嘴巴,随意的往身上一抹,这才笑道:“不了,大嫂我还有事,下次我在来吃。” 说完,沈蔷薇又喝了一口茶冲出嘴里的粘腻,这才扬长而去。 顾鸾凝恢复冷漠的神色。 她竟丝毫没看出来,沈蔷薇是过来看她的。 倒是占了不少的小便宜。 索性,那些点心油腻之极,顾鸾凝正愁扔不掉,便都施舍给她了。 眸中带着哀愁,顾鸾凝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她为什么怀的不是沈微生的孩子,只要每每想到这里,顾鸾凝就寝食难安。 何谈是开心呢? 日落黄昏,陵居院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才有停止的迹象。 梁姣絮坐在椅子上看书有点乏了,正打算小憩一会儿。 却听见笙儿匆忙赶来:“小娘,陵北院的老太公醒来了,说是要见你。” 陵北院的那位醒来就要见自己,梁姣絮内心惴惴不安:“现在吗?” 笙儿点了点头。 随即,帮梁姣絮梳妆打扮,急匆匆的赶到陵北院。 门是半掩着的,梁姣絮走进去才发现沈微生也里头,正在和老太公下棋。 看样子,这老家伙身体挺好。 梁姣絮的身影刚出现在他们爷孙俩的视野中,老太公就招手让她来。 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梁姣絮硬着头皮走近。 老太公双手拢在一起,目光落在棋盘上,跟个人精似的,蓦地开口问:“梁氏,身体好些了没?” 梁姣絮跪坐在一旁道:“好多了,谢老太公关心。” 老太公和沈微生继续下棋,半晌才道:“那就好。” 梁姣絮不知道怎么说了,便罢了嘴,她又不是很懂围棋,看着棋盘没过多久就困了。 强睁着眼睛,可眼睛就像是黏住了胶水一样。 梁姣絮垂下头,几欲睡着。 咚—— 梁姣絮忽然觉得脑袋一疼,落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枚黑色棋子。 梁姣絮回头望去,沈微生脸色阴沉,比她握在手心里的棋子还要黑。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微生,觉得很无助,这才道:“你打我干什么?” 沈微生不言语,只是看着梁姣絮。 因为他们挨的近,沈微生顺势掐了一把她的胳膊。 梁姣絮疼的眸色一飞,只是揉着自己的衣衫,扁了扁嘴。 老太公悄无声息的将一切收归眼底,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梁姣絮侧头看向老太公,消停了。 “我老头子,替你教训偷懒的媳妇有错了?”老太公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 沈微生只得道:“没错。” “那你动手掐她干什么?手有点贱啊!”老太公是长辈,脾气也不好,嘴一快就骂了起来。 沈微生终于吃瘪了,一声不吭。 原来是老太公打的她。 梁姣絮一脸得意的笑着,特别双标的说:“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沈微生瞥了她一眼,沉着的落子。 梁姣絮继续看沈微生,他指尖修长,夹着黑子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但一直在犹豫。 最终,没有放在棋盘上,而是顺手扔回了棋奁。 虽然梁姣絮并不是很懂围棋,但是把棋子扔回去,就代表他认输啦。 另一边的老太公,脸上满面春风,甚是得意。 棋盘上的一棋之差。 很显然如果加上老太公砸自己的黑棋,局面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样的话,沈微生就赢了。 看不出来,这老头为了赢棋真是什么招都能使的出来。 老太公缩了缩脖子,笑得脸上都是褶子,歪着身子骨:“今日我赢了。” 接着,老太公回头扫了一眼屋子周围的陈设,习惯性的叫了声吴老妪。 恍惚片刻,老太公一度叹气。 房间内一度冷凝! 终究是要来的,梁姣絮闭着眼睛,等着老太公对她兴师问罪。 毕竟,吴老妪那事,得有一个垫背的。 沉默许久,老太公这才将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沉声道:“我和老大打赌,他赢了。我就满足他一个要求。不追究你,擅自处置吴老妪!” 梁姣絮真没没想到老太公会把这个放在明面上讲去。 梁姣絮耸了耸肩,看向沈微生。后者,显得格外从容不迫。 老太公毫不避讳,还带着吹鼓的语气:“但显然,他没有!” 梁姣絮将两截衣袖合在一起,在里面扣手指。 内心惆怅却在暗自诽谤,想惩罚就说好了,扯什么借口。 沈微生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他说了一句:“祖父,我愿代梁氏认罚。” 垂下头的沈微生,眼底好像被岩浆浸泡过,心头悲愤之极。 谁不知道祖父下棋从来都是输的很惨的。 不仅如此,他输了还不承认。甚至还经常悔棋。 在梁姣絮来之前他就绞尽脑汁,布下棋眼。 最后还是被祖父给发现了。 狠狠地瞪了一眼梁姣絮,沈微生觉得要不是她笨头笨脑,非得现在打瞌睡,怎么能给祖父悔棋的机会。 这锅最后还得他替她背,索性祖父向来宠爱他。 老太公眼底狂云密布,拖着慵懒的身子,冷哼道:“你们俩还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如此,你们便一并受罚吧!” 第一百零四章:小不忍则乱大谋 老太公稍作沉吟道:“那就罚你们去刷恭桶吧。我已经让人在浣衣房给你们安排了住处。”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大有将她生吞活剥的意思。 老太公又是低吼:“你们两个干不完都不许回来!” 梁姣絮连忙道:“是是是。” 老太公的这个惩罚也不过如此,她还以为是什么不要命的事情呢。 沈微生半晌没反应过来,耳边嗡嗡的,摇了摇头,才知道自己没听错,祖父让他去浣衣房? 而且还是跟梁姣絮一起去。 沈微生转头狠狠地剜了一眼梁姣絮,她真是害惨了自己! “都不必在我这儿待着了,干活去吧。”老太公耸拉着脑袋,淡淡道。 在陵北院伺候老太公,代替吴老妪的一个嬷嬷。 是沈之巍亲自送过来的,他们都管她叫霜姨。 之前霜姨一直都是负责沈府的宴会和管招待外宾。 而且很得长公主的青睐。 本来到了退休的年纪,霜姨却不想离开沈府,沈之巍索性就让她来照顾老太公了。 临走的时候,梁姣絮和霜姨擦肩而过。 接着衣角被沈微生拎起,两人兴致缺缺的走了。 沈微生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愤恨的跟在梁姣絮身后,他们去浣衣房报了到。 正是冬日稍冷的时节,浣衣房不比其他院,下的雪并未及时清理,所过之处,都是冰溜子。 沈微生脚底打滑,试探着往前走去,生气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晚来一会儿,那盘棋我早就赢了,还用在这儿跟你遭罪?” 梁姣絮十分平静道:“呵,你大忙人!你一朝首辅!你怎么不上朝处理国家大事,闲的去陵北院跟老太公下棋,下出事儿来了吧?” “祖父年纪大了,做事竟愈发的滑头滑脑,悔棋不说,还偷棋,我不得让着他点?” 再说你梁姣絮有没有顶点感恩之心,我这么做,为了谁? 沈微生觉得自己真是欠! “少说废话,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不如好好面对,在浣衣房吃饭都规定时间,我们还是别太消耗体力了,不然容易饿。” 梁姣絮十分佛系,事实上她之前被沈微生扔在浣衣房的时候的确如此,现在不过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指点一下初出茅庐的沈首辅罢了! “我这双手可是批改公文的,再不济之前也是舞刀弄剑的,现在却要拿着恭桶刷。”这,绝对是耻辱! 梁姣絮没见过这么王子病的男人,淡淡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赶紧去吧。” 分工化片的时候,他们遇见了掌事和柳儿。 他们彼此用眼神交流,打算晚上干点有意思的事情。 梁姣絮挑了挑眉,正好被沈微生看见,这才往前走去挡住他们的视野,怒道:“快点!” 掌事和柳儿目瞪口呆,齐刷刷的看着沈微生。 刚才光顾着和梁姣絮打招呼,都忘了这还有个大人物,连忙行了行礼道:“大公子好。” 沈微生表示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们,拖着打扫工具,扬了一堆沙子,径直而去。 来到如厕,沈微生在外头,淡淡的对梁姣絮命令道:“你进去搬出来那些东西。” 梁姣絮一脸无语子的看着他,这才道:“为什么,进去打扫就好了。” 如厕空间那么大,进去闻着怪味打扫,沈微生是有病吧? “笨!我让你搬出来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沈微生插了插腰,像个小老头似的命令着梁姣絮。 梁姣絮就这样抬起腰提,弯着腰放。 来来回回三四次。 “浣衣房为了节约开支,平时都不用水缸里的水刷恭桶,还请二位挪步到河边。”掌事提醒道。 沈微生看着一排的恭桶,也就是说他们还要把这些东西搬到河边! 他目光如豺狼般贪婪直直的望着旁边的梁姣絮。 梁姣絮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不行了,真的。” 掌事这才道:“霜姨说她在河边等着两位。” 沈微生不敢轻举妄动了,祖父的人在那儿候着,决计不是那般简单的,一定是监督他们的。 转了转狡黠的眸子,沈微生觉得他得跟着搬这些东西了,不然被祖父发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河边,两人各自分配,用冷水刷恭桶! 沈微生面色发黑如锅底灰,不甘的握着马桶刷一个劲的使劲。 梁姣絮也不知道他如此义愤填膺的在做什么! 莫名其妙的很。 摇了摇头,梁姣絮这才靠在河边沾了沾恭桶刷,接着干活。 沈微生从始至终都憋着一把火在心里,态度也不端正,刷好了一个恭桶后,就往旁边随便一扔。 朝着梁姣絮的方向而去,沈微生去拿另外一个恭桶。 梁姣絮好心递给他,结果沈微生摔哒的没拿稳,结果溅了一身。 沈微生缓缓地闭上眼睛,让自己不至于一头撞死,这才指着鼻子对梁姣絮骂道:“你是故意的吧?” 压抑在心头的火蹭蹭的往上涨,沈微生涨红了一张脸,转头看见林舒带着一个木头箱子前来。 林舒步履匆匆,似乎是为了沈微生特地而来。 沈微生甩了甩身上的污水,这才对林舒道:“过来帮忙!” 终于来了一个能指使动的了,沈微生倚靠在在木头箱子上歇着。 林舒哪成想自己会摊上这种倒霉事,只是对实行惩罚的老太公,竖起大拇指,同时走了过去。 “梁小娘!”林舒随口问了一声好。 梁姣絮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干着。 沈微生嫌恶的看着一切,狭长的眸子蓦地一缩,不怀好意的对梁姣絮道:“过来坐!” 两人对视,沈微生又叫了一遍梁姣絮。 他心中已经有了个坏的小火苗,就等着梁姣絮上钩,在套住她! 梁姣絮没空搭理他,结果沈微生换了个说辞道:“没事,有林舒呢,你先过来和我一起坐着休息一会儿。” 接着,沈微生拍了拍木箱子,态度诚恳。 梁姣絮将信将疑的走了过去。 谁愿意和一个衣裳溅上便便的人坐在一起,何况那木箱子上能坐的下两个人吗? 中途变了路线,梁姣絮谢过他好意,朝着另一边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个女人有点蠢! 梁姣絮准备把洗好的马桶放在统一的地方。 林舒一边买着苦力,一边对沈微生道:“家主,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沈微生爱搭不理说:“看什么?” 林舒淡淡道:“你的宠物啊。就是前几日,你吩咐我说在那几个小蛇窝里挑一个要养着。” 沈微生的视线往远处的梁姣絮身上瞥去,嘴上随意的敷衍着:“哦,我很喜欢。” 林舒嘿嘿笑着,他也觉得沈微生会喜欢,这才道:“最近那小家伙总是冬眠,要不然家主你也会爱不释手的。” 沈微生显得不耐烦:“好的,我知道了。” 说罢,转头他就拎着木箱子就往梁姣絮那边跑去。 远远的只能听见沈微生道:“我身上的味道太大了,你先别干了,替我烧些热水,我待会洗个澡。” 梁姣絮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沈微生已经在她眼前,喘着粗气,轻声道:“还有这个…” 沈微生把木箱子递给她。 梁姣絮懵懵的接过在手里拿着。 “这是我的爱宠,帮忙喂喂食。”沈微生道。 梁姣絮看了一下眼前的恭桶,反问:“那这些活儿,怎么办?” 沈微生拍了拍梁姣絮的肩膀,笑道:“我来就行。” 梁姣絮无奈道:“好吧!” 沈微生竟直接溜了,去河边跟着林舒一起刷马桶。 这次他心里痛快,竟然也不觉得干这活没什么不好。 梁姣絮按照沈微生的意思先去了老太公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放下木箱子刚要打开。她就看见了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是若茗! 那个脑袋傻傻的,还总被欺负的女孩。之前在换衣房的时候她给了自己一双被子。 看见若茗之后,梁姣絮拉她过来。 若茗吞了吞口水,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叠糯米素烧鹅。 眼神中带着无比的渴望。 梁姣絮立马递给她。 若茗吃了起来,吸了鼻子到处闻,充满了满足,这才道:“好香啊!” 梁姣絮觉得她可能真的喜欢这个吃的吧! 若茗虽然为人痴傻,但是待人心却格外的没防备。 梁姣絮勾唇一笑,帮她理了理沾在发丝上的污渍,耐心道:“慢点吃,还有很多。” 若茗眸子圆睁,许是吃急了,摇了摇头:“不是…是这个箱子,从它里面散发的香气。” 若茗弯唇笑着,腮帮子还鼓鼓的,又吸了一口气:“好好闻啊。” 不说还好,这一说梁姣絮也闻到了。 所以?沈微生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 梁姣絮和若茗凑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只见沈微生得意洋洋的回来。 他一只脚刚踏进门口就看见梁姣絮和若茗手里拿着一条小蛇。 在某个的村庄里,经常可见一种很小的蛇,这种蛇无毒且性格温顺,身上还能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甚至几米远的地方都可以闻到,这种香味还有防虫、防蚊等作用,人们都管它叫香蛇。 沈微生瞠目结舌,站在原地,看着窝在床角逗蛇的梁姣絮。 梁姣絮格外的喜欢这条蛇,正在给它喂食。 若茗说因为它长的比较小,所以喂的东西就是一些小豆虫。 梁姣絮看见沈微生回来了,站起来往他那边去。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手里惦着一个肥虫,气势汹汹的看着他。 他连忙退了好几步,却被梁姣絮握住的双手,她把一颗正在缓慢移动的豆虫,放在他的掌心。 梁姣絮邪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沈微生只觉得脑子轰炸了一般,但又害怕她发觉什么。 他只是勉强拿住手上滑溜的还吸附在手上虫子。 “几个意思?我怎么可能会怕…”沈微生硬着头皮道。 梁姣絮明显看他脸色苍白,嘴上却说:“装?接着装?” 心中却暗戳戳的想着,某些人这心比蛇的心还黑。 竟然抓这她怕蛇这一点,想搞自己。 梁姣絮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小蛇,淡淡道:“我还得给你烧热水,就先走了,你的爱宠就该你自己喂!” 梁姣絮觉得莫名解气,这个男人,也太小气吧! 沈微生兜着步子往前而去。 若茗呆头呆脑的看着他,不合时宜道:“其实,这样肥美的豆虫,裹上面粉,放在油锅里一炸,在裹上辣椒面,一定很好吃。” 沈微生当场哕了。 当天晚上,他连饭都没吃。 但梁姣絮却和掌事,柳儿们玩的特别尽兴。 不知不觉,就有点喝大了。 “我要去游乐园,我要玩旋转木马。”梁姣絮道。 掌事和柳儿一脸迷茫。 且不说沈微生在房间等着梁姣絮,皓月当空,已经很晚了,她都没有回来的意思嘛。 而此时,梁姣絮被掌事送回了房间,沈微生看到她这副模样,顿时白了她一眼。 梁姣絮挣脱掌事,不稳的迈着步子径直攀着沈微生的手臂,靠了一会儿。 撑起那张醉醺醺脸,瞪着迷蒙的眼眸直直的望着沈微生,扑哧一下子,梁姣絮笑了。 呕—— 梁姣絮弯下身子凶猛的吐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猛地从后面窜到沈微生的背上,勒住他的脖子,往后一用力。 沈微生差点被她憋死! 梁姣絮没注意到沈微生眼底的杀气,异常的作死! 她朝着沈微生的脑袋拍了两下,顺嘴还说了句:“驾!” 掌事尬在原地,却被沈微生赶走了。 沈微生按耐不住身上的重量,觉得她沉死了。 左右看看,这才关上门。 沈微生捯饬一下自己的头发,这才把梁姣絮扔在了榻上。 梁姣絮觉得身下虚浮,侧过身子,不在吱声。 沈微生去桌子旁边倒了一杯水,修长的双腿支着床沿,手一扬,茶碗中的水扬起了一抹弧度。 泼了梁姣絮一脸。 沈微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梁姣絮一定不动,还挪了挪嘴巴。 接着她抬起手,垂在自己的衣领上,缓缓地往下移,一点点的解开衣带,嘴里嘟囔着:“我好想尿.尿。” 沈微生嘴角抽动了一下,目睹了全过程。 这个女人有点蠢,半天没解开反而还缠上个死解。 沈微生哈哈大笑起来。 梁姣絮懵懵的听着,却抬起了那双含情的双眸,扫了一眼沈微生,把脑袋重重的砸在床褥上。 她直接掀.起.衣.裙,就要就地解决。 沈微生握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你给我住手!” 梁姣絮整个人都定住了,满腔的愤怒化作委屈和哀怨,怒嗷一声:“上厕所你都不让!” “你们这对渣男贱女!” “吃着碗里的看锅里的。” 沈微生看着她毫无仪态的四脚朝天,像个挨欺负的孩子,到处乱晃荡。 “你闭嘴!”沈微生手掌捂着梁姣絮扁着的嘴巴。 她像个护食的野兽,抓着沈微生的手心,埋下头就咬住了他的手指。 抿了抿嘴巴,梁姣絮扬起头,怒道:“萝卜干怎么这么腥?” 钻心疼痛让沈微生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整个人翻身扑在梁姣絮的身上恨恨道:“你上不上了?” “上你个屁,你渣男,我能看上你?”梁姣絮双手动弹不得,直接拿脑袋撞沈微生的鼻梁。 沈微生痛的眼泪狂飙,怒吼道:“我问你,你上不上厕所了?” “上上上!”梁姣絮偏过头,一只手抓了抓衣裳。 艰难的推开了她的身子,沈微生这才叫了掌事。 让她带着梁姣絮去如厕。 第一百零六章:你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一觉甜酣,梁姣絮醒来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这沈府家大业大,不至于招贼了吧!何况是这小小的浣衣房。 她懵懂的抬起头望着站在门口的沈微生,背着的手扬了一下衣襟,正在有模有样的数落着林舒。 沈微生声音冰冷:“狗屁的香蛇?自己拿回去养吧!” 林舒迎上那道闪电般的眸光,心里发怵,这才摆手道:“家主不是你喜欢的嘛!” 沈微生沉默不语,脸色不善。 林舒一脸懵,最终道:“那好吧!” 梁姣絮的眼睛落在沈微生受伤的手指上,犹豫了一下,这才走了过去。 “看什么看?”沈微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些许的愠怒。 梁姣絮抬起头,对上他的阴沉视线,脑子一轰,这才摇了摇头。她兀自的走开了。 沈微生看着她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面容,竟然没有数落她的心思。 回陵居院的路上,梁姣絮总觉得浣衣房来来回回的人有点怪。 梁姣絮思索良久,她脑子里突然想起来自己骑在沈微生身上… 缓缓地闭上眼睛,双手无力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梁姣絮也不傻终于明白了一切。 酒后失言,她的脸丢大了。 斜了斜双眸,梁姣絮窥探了一下沈微生的表情。 他颇为自然。 那她应该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然凭沈微生这么暴躁的人,还能如此淡定? 不过沈微生带着林舒走的很匆忙都没顾得上梁姣絮。似乎是有什么事。 梁姣絮则是与掌事和柳儿告别,才打算离开浣衣房。 走在路上,梁姣絮就觉得身后的草坪有人影窜行,回头看去,又没了声音。 梁姣絮皱了皱眉,加快了步子。 噗通—— 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她就跪在地上揪着梁姣絮的衣尾,苦苦哀求:“求梁小娘,开恩!替我和家主求求情。让我离开浣衣房吧!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梁姣絮一怔,这人,不是玉环吗? 当初指证她使用厌胜之术的人! 梁姣絮眸色冷冽:“人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这句话我想你的主子早就用现实的例子教过你了。” 往后退了一步,她挣脱了玉环。 玉环哭的更凶了,往前挪了挪身子:“不不,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 梁姣絮甩开了她这才离去。 却没想到玉环迈着步子又跑了过来,猛地拽住了她的衣袖,死死的盯着梁姣絮,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小娘,你就不想知道顾鸾凝的秘密吗?我都知道的。” 梁姣絮眼神里毫不在意。 她回过头,蹲了下来,与玉环相望。 但却不是去窥探她的内心,知晓顾鸾凝的秘密。 但玉环脑海里传来的声音,显然是轰炸着梁姣絮的内心。 又是这样,她又能听见别人的心里话。 梁姣絮心中一沉,踟蹰片刻。 那一夜,顾鸾凝和苏晚发生的事,简直污染了她的耳朵。 梁姣絮语气泠然,盯着玉环,警告道:“闭嘴,你说的事,我不感兴趣。” 玉环大惊失色,死死的咬着嘴唇,在梁姣絮站起来的时候,哭嚎道:“我只是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罢了,小娘,你帮帮我…” “是生是死,也不是我决定的。你好自为之。”梁姣絮道。 她镇定,压制住心头的恐惧,梁姣絮只希望听到的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 霜姨在外面等着她,梁姣絮一出来,就被带到了陵北院。 老太公盖着一双软被正在悠闲的挑着豆子。 院中除了霜姨和她之外,再无一人。 眯了眯眼睛,老太公扔掉豆壳,这才道:“你怎么这副样子了?看来我罚的是有点重了。” 梁姣絮的头发是用一根筷子盘起来的,脸上半点粉都没有装饰,衣裳倒是干净。但却是粗布衣裳,灰漆漆的还掉色,更是衬的她整体偏憔悴。 毕竟没有笙儿,这些复杂的东西,梁姣絮还没习惯自己弄。 梁姣絮貌似有了点印象,她昨晚上把衣服吐的惨不忍睹。 现在身上这件也就凑合事儿吧,不然她是真没衣裳穿啊。 梁姣絮叹了口气,复而被老太公叫过去帮他晒豆子。 眼看明天就是腊八节了,老人家,按理说都喜欢热闹。 但单看老太公心如止水的模样,梁姣絮觉得这家伙应该是知道点事,却故作深沉。 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一上午。 霜姨奉着老太公的令,让梁姣絮回去休息。 梁姣絮确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霜姨脾气暴,叫了一遍她不应,生气了大声的吼了一嗓子。 梁姣絮才反应过来,抬头盯着霜姨,她吓得不轻,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霜姨颧骨尖突,腮帮没肉而且下陷。长着一副坏人脸。脾气还不好。 梁姣絮觉得自己得罪不起,这才灰突突的跑了进去。 早早回屋的老太公擦了好长时间的棋子,一点都闲不住。 半晌,老太公才抬起头来:“你如此慌神,是怕什么呢!” 梁姣絮知道老太公最喜欢出这种问题,偏偏他其实根本就是无心插柳故意给他埋坑,梁姣絮怎么回答都是问题。 所以,她也根本不回答! 老太公继续擦棋,怡然自得道:“你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做错事?就是聪明过头的人。” 梁姣絮巴巴的看着他道:“谢老太公夸奖。” 老太公哼了一声,怒骂道:“我这是夸你?我是说你…罢了,上一趟浣衣房,刷一次恭桶你是半点也没发现自己错在哪儿!” 梁姣絮凑过去道:“回老太公的话,这是第二次!” 其实要是换作平常梁姣絮是万万不敢和老太公顶嘴的。 可任谁心里都有不痛快的事吧。 她也不是半点情绪都没有的人啊。 霜姨在老太公前面伺候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朝着她的跟前就扔了一本书。 梁姣絮局促的接住,垂下眸子,忍着满肚子的委屈。 公然顶撞长辈! 罚梁姣絮抄佛经二百遍,下不为例! 这来的也太突然了吧! 拿着笔,梁姣絮看着站在一旁的霜姨,她太刻薄了。 老太公都没说罚自己,她就做主了。 她还真是来头不小。 第一百零七章:霜姨教训的是 不过这些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梁姣絮可不敢打马虎眼。 在老太公的房间里。梁姣絮掰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写一边打哈欠。 等着她写完了,腰都酸了! 霜姨抽过梁姣絮写的厚厚一沓,翻看一遍,简直就是火眼金睛。 看的这么认真都不累的吗?她可比自己的小学老师还不辞辛劳。 过了一遍筛,霜姨把几张还算看的下眼的几张纸抽了出来,递给了老太公,让他过目。 梁姣絮继续跪在地上,只能眼泪巴巴的瞅着。 老太公的眉毛都要翘飞了,这字!纯粹是出去丢人吗? 清了清嗓子,老太公眼皮抬都不抬,这才道:“中。” 霜姨对梁姣絮道:“梁小娘诚意可撼天地,亲自为顾大娘子母子抄经祈福。愿我沈家绵绵瓜瓞。其心不容置疑。” “老奴这就趁着天还未黑,陪梁小娘亲自跑一趟,看着她把佛经交给顾大娘子。” 且看一旁的老太公摆弄胡须,听着霜姨的这副说辞,颇为老练道:“人不可惰,人不可懒。” 这老头就愿意故弄玄虚,扯些没用的东西。 梁姣絮气结。 她那是懒吗?她这叫不饶人清净! 她和顾鸾凝两个最大的默契就是不对付,在这个节骨眼她去凑热闹?那是自找没趣。 梁姣絮连忙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陷入沉思。 况且,那孩子…梁姣絮联想到玉环要和她说的话。 不由的头疼了起来。 紧接着,梁姣絮又被霜姨狠踹了一下,梁姣絮两腿打弯,猛地伏在地上:“老太公说的是。” 且说,霜姨带着梁姣絮去了听风居后。 居内,一片凌乱,荭玉正在收拾砸在地上的砚台,墨水溅的四处乱飞,看样子,是顾鸾凝暴怒之下,乱发脾气了。 见霜姨带着梁姣絮前来,顾鸾凝态度还算友好,转头看了一眼荭玉道:“给梁小娘备茶。” 顾鸾凝挺着三个月的孕肚从矮凳上站了起来,走到外面迎接他们。 她知晓梁姣絮终究是攀上了老太公这个后台,要不然霜姨怎么可能跟着她的身后前来。 想到梁姣絮春风得意,顾鸾凝心里极为不痛快。 内心难以消涨的喷着火,脸上却扬起一抹笑意:“妹妹来的刚刚好,最近家主忙于朝中之事,根本无暇过来看我,有你在的话,我们还能说两句体己话,不然真的要无聊死了。” 梁姣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淡淡道:“放下吧。” 霜姨这才递上来她抄的佛经,顾鸾凝亲自收下。 放下手中苦涩的安胎药,顾鸾凝扫了一眼这才道:“妹妹这字写的可真不容易,毕竟很久没看到你拿起笔来了。” 说着,她压着手帕哕了一下,拧着眉道:“妹妹真是有心了。” 不知道她怀孕的,还以为是梁姣絮的字丑吐了她! 顾鸾凝遂才对她解释道:“近日总有厌油,无心饮食。脾气难以自控,总之是我…真是我失仪了!” 梁姣絮站的笔直,对于顾鸾凝这种惺惺作态的举动岂会没有感觉?她早就说不要来了,果然是自讨没趣。 霜姨顶着刻薄的脸对顾鸾凝关怀道:“大娘子不必如此费心费力。为家主诞下子嗣现在是你最重要的事。你现在且是这沈府的天呢!” 顾鸾凝脸色一白,勉强说了一句:“霜姨说的是。” 接着霜姨移步上前,路过梁姣絮的时候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这才对顾鸾凝继续道:“既如此,顾大娘子你且安心养胎,府中事物老奴会和家主商量。这不过是给您减轻负担。您操劳过度,是会折损奴才们命,沈家的气运啊。” 梁姣絮看着这一幕,怎么觉得这其中有古怪呢? 这是老太公的意思嘛?梁姣絮不免咋舌。 顾鸾凝给老太公抱重孙子,他却明升暗降她。 真是太惨了吧? 梁姣絮继续看着这一场戏,至于心情,那叫一个好。 顾鸾凝忍住怒气,嘴角的笑容不变,这才道:“若是家主有意,我自然是欢喜的。” 她将目光放在梁姣絮身上,大有将其挫骨扬灰之意。 霜姨摇了摇头,这才又道:“家主还需时刻过问身后的事嘛!您是主母,该自己拿主意。一瓶不满,半瓶晃荡。说出去岂不笑话!” 顾鸾凝哑口无言,拿着的佛经几乎捏出了褶皱,梁姣絮还真是好算盘,当真以为自己巴结上老太公,就万事大吉了? 沈微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有预谋的接近他祖父,更何况是梁氏呢。 许久,顾鸾凝这才道:“霜姨教训的是。” 霜姨的一记寒眸扫了过来。 梁姣絮只是福了福身,霜姨依言跪在地上:“老奴会如实向老太公转达顾大娘子的想法。梁小娘资历尚浅,还望您多栽培。” 顾鸾凝冷冷的看着这两人,这番话,实在荒缪,说出来都不信。 她唯一能明白的一点就是,老太公可能知道她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了。 不然也不能派霜姨来点拨她。 大方的微笑着,顾鸾凝抬手柔荑扶起梁姣絮,语气柔和,这才道:“我与妹妹情同手足,不必多礼。” 其实,她恨不得折断了梁姣絮的手腕,以解心头之恨。 梁姣絮的面容上带着透彻的平静,顺势抽开了手,这才道:“霜姨,我们走。” 顾鸾凝还特地带着荭玉送了他们一程。 回去的路上,霜姨脸上的神情跟变戏法似的收放自如。 刚才霜姨的职业假笑,连梁姣絮都自愧不如。 听风居内的顾鸾凝却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 她拿起梁姣絮遗留下来的佛经,抓在手里撕了个稀巴烂。 真是在陵居院呆久了,就连那卑贱的梁氏都愈发的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此番,霜姨他们来的如此低调,想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顾鸾凝冷冷的哼笑着。 荭玉上前对顾鸾凝淡淡道:“主母这种时候你万不可动怒啊,况且你现在怀了沈家的子嗣,料想也不敢对您怎样啊!再说家主又如此疼爱你。” “梁氏今个儿不过是带着一个老婆子来,就像耀武扬威,真以为自己就能耐了!”荭玉愤愤不平。 第一百零八章:不过是表面风光 啪—— 顾鸾凝反手给了荭玉一巴掌。 荭玉惊疑的看着她,捂着自己刺痛的半张脸,这才道:“主母,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顾鸾凝震怒:“蠢货,你真当陵北院的人是傻子吗?旁人给我下马威就罢了,你作为我的陪嫁丫鬟,竟也讥消我?” 荭玉冤枉了,嘴唇苍白,不停的颤抖,眼圈泛红:“是奴婢逞口舌之快了,我如此喜怒不形于色,让主母自取其辱了!” 顾鸾凝忽然就定了定神,如今,梁姣絮天天凑在老太公身边,还不知道说了她多少闲言碎语,不然,老太公又怎会有闲工夫管陵居院的事情。 思及此,顾鸾凝挪着步子走到荭玉跟前,把她当成知心人,连看着她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这才哀愁道:“刚才是我粗鲁了,本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我是太气愤梁氏了,有她这么欺负人的吗?” 顾鸾凝盈盈哭泣,泪水从眼角滑落在那张姣好的容颜上,带着说不出来的明艳动人,任谁见了这样的可怜样子都会不禁心软。 何况是跟了她这么多年的荭玉,两人跪在地上彼此哭诉。 荭玉道:“主母,是我的错,如果我在小心一点…” 顾鸾凝内心忐忑不安,生怕有什么遗漏,绞着手绢,连忙问荭玉:“那黛蓝染料,你可处理的干干净净?” 荭玉只是道:“黛蓝染料不光主母有,那日,在陵北院的侧殿,沈蔷薇不也喜欢极了主母的寇丹。她也是有那黛蓝染料的。” 顾鸾凝整个人平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需沉的住气。 荭玉道:“何况主母三月前就已经有孕,怎会在涂那寇丹,还请主母放心。” 而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更是让顾鸾凝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底有寒芒闪过,顾鸾凝警告道:“往后我们做事要更加小心翼翼,绝不能像今日这般,让人抓到错处。” 要不是这沈府有其他人蓄意谋害老太公,怎会掩护的了自己拖延老太公身体愈合的阴谋。 而这一切,跟那个姓徐的脱不了干系。 顾鸾凝扬了扬手,脸上已经有了疲惫神色这才道:“去吧。” “荭玉告退。“说着,这才离开。 荭玉刚走,顾鸾凝就听见巨大的声响落在地上。 刺耳难耐的剑身划过青石板,闪着耀眼的光芒,顾鸾凝抬头望去,听风居的房檐下,站着的正是苏晚。 顾鸾凝俏脸一冷,面露阴沉之色,只见苏晚提着剑失望的跑了。 她苦笑,自己是表面风光,虽然利用自己棋子的身份成功的嫁入沈家,却一点都没有自由。 甚至每日每夜的想着怎么争宠,谋人性命,如今苏晚看到了一切,她便也不想阻止。 想着要是他能告发自己,便是终于可以得到解脱了。 —— 梁姣絮和霜姨回去的路上,迎面遇见了陆酌。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陆酌眸色闪了闪,拉着药材箱子往前匍匐的身子也顿住,就这样局促的看着梁姣絮。 霜姨似乎看出来他们认识,向梁姣絮告了退,这才离开。 驻留在冰湖附近,有朔风迎面而来,吹的梁姣絮发丝凌乱。 陆酌站在梁姣絮的身边,看着她托腮发愁的模样。 晃了晃神,梁姣絮看着远方的结冻的湖面,柔和的光亮铺在上头,金灿灿的朝阳似乎揉碎了冰湖上的冬雪。 心头的烦乱让她收回视线,真是想遇到的人不来,避而远之的人却要狭路相逢。 梁姣絮没搭话,希望陆酌能自己识趣走开,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陆酌本就不善言辞,现下又撞见了梁姣絮,下意识道:“梁小娘…” 不知那边吹来了一阵凉风,梁姣絮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而追溯其来源,似乎是从陆酌那边传来的。 陆酌全身汗津津的,用绳子固定了药材的箱子,挎在肩膀上艰难的抬着。 紧接着,另梁姣絮没想到的是,箱子里竟然传出来男人破口大骂的声音。 动辄就是言语辱骂,更有甚连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梁姣絮瞳孔一缩,她似乎明白了陆酌为什么要去陵居院。 思绪急转间,梁姣絮看着陆酌,嘴唇挽起,声音疏冷:“你还是小心些为妙。” 陆酌眸色深沉,这才直言不讳的对梁姣絮道:“这人是何嘉煜,家主找了他好久。他那夜偷跑进我房间,试图偷取本草堂钥匙取得药材疗伤。我本应该当时就把他交给家主。只是有事耽搁。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梁姣絮大吃一惊,视线落在药材的箱子上。 何嘉煜?沈微生为什么非要找他? 在梁姣絮的理解范围里,何嘉煜不过是个山贼。 可以为沈微生所用,只是可沈微生并没有那个打算! 不过林舒倒是很在意这个何嘉煜。 梁姣絮耸了耸肩,反正她知道沈微生这种嫉恶如仇的人是不可能因为林舒的一句话,就真的放过他。 一旁的陆酌倒是十分郁闷:“我先前是想把何嘉煜交给林舒,但是这件事家主临时交给了苏晚,现在是他在负责。如此我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小娘,如果顺路,我们可以一起吗?”陆酌询问梁姣絮有服软的意思。 梁姣絮觉得跟陆酌顺不顺路倒是无所谓,可她听说这事跟苏晚有关,那就必须跟上去瞧瞧。 玉环要告诉她的那个秘密是顾鸾凝曾酒后乱.性意外和苏晚有过一夜。 不仅如此,玉环奉茶的时候还偷偷看见过过顾鸾凝和府外的茶商互通书信。 在听风居的侍女甚至会在那个时候被顾鸾凝屏退,就连她的贴身侍女荭玉也不例外。 玉环自认为府外接应顾鸾凝的人是苏晚。 原因是顾鸾凝和苏晚夜夜缠绵。 可梁姣絮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片面。 她猜想原因有二。 一,顾鸾凝绝不是能把心放在一个侍卫身上的人。 二,梁姣絮猜测顾鸾凝为太后办事,即便太后,她还未亲眼见过。 但原主记忆里,她老奸巨猾,让梁姣絮的印象格外的深刻。 这件事最巧妙的地方就是苏晚接替林舒去办! 也就是说明,苏晚最有可能知道全过程。 梁姣絮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 看来这个苏晚也是不得不防! 第一百零九章:好好招待这位何公子 两人往陵居院的方向而去,从屋里头走出来两名脸生的小厮。 梁姣絮无心去关注这些,转头对陆酌道:“你先进去吧。” 她自然很想苏晚查到了什么,顾鸾凝在这背后又和他在谋划什么。 独自一人躲在书房门口听墙角,梁姣絮伸长脖子,望着屋里的三个人。 沈微生坐在主位上,脸色格外的难看,他刚送走了北信候府的两个小厮,心里压着火气,却见陆酌走了进来。 拆开木箱子,何嘉煜四脚朝天的望着周遭的环境,恶狠狠拆掉蒙在眼睛上的黑布,透了口气。 何嘉煜再也没有任何折腾的力气,眯着虎目盯着陆酌,纵有天大的火气,也无处爆发,整个人就像是个霜打的茄子。 陆酌无视他,径直向沈微生道:“家主,这个山贼来本草堂偷药,被我当场擒住,兹事体大,只能冒昧的把他带到陵居院,至于怎么处置,还请家主发落。” 林舒看到何嘉煜一时怔愣,眸色浅淡的略过他后,这才对沈微生拱手道:“家主,梁小娘的娘家人,需不需要我去安顿一下…” 站在书房外头偷听的梁姣絮听到了有关北信候府的事情。 她表情微变,不免警惕起来。 沈微生没搭理林舒。 他站起身来,移步到何嘉煜跟前,殿内死寂一般,他的声音传来,揶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既然来了就是客。” “给他送松绑。” 何嘉煜挣扎了一下,可显得格外无力。 陆酌站在一侧,眉心微蹙:“家主,万万不可,这家伙一肚子坏水,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林舒这次态度格外强硬,当即劝道:“陆酌说的对,还请家主三思。” 沈微生脸上阴晴不定,淡淡道:“无碍,一个废人怕什么?你们莫不是怕他在刺我两针?” “松绑。”沈微生的语气很轻松,似乎有忽然有了与所有不堪对抗的底气。 林舒是真的有点后怕了,只能应声去做。 何嘉煜脸上的怒色逐渐消减,面部依旧阴郁不定,桀骜不驯的盯着沈微生,那仇视的目光,如一条带刺的藤蔓,足矣杀掉一个人。 “就算你没因为打摆子死了,整个沈府也死了很多人。我就不信这诺大的家族会半点风声都不会传出去?在不久的将来,天家也一定会知道的。” 何嘉煜闭上了眼睛,整张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就像是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 他接着冰冷道:“纸终究抱不住火,一旦发现你隐瞒疫病,拒不报告。下场可想而知,你完了!” 反正已经落到了这副田地,何嘉煜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林舒看到他撕破脸皮的模样,又惊又恨,眼底瞬间泛红,攥着的拳头不停的哆嗦着。 家主是何时染上的? 林舒心中一怵,回忆起沈微生和何嘉煜接触的时间。 “我们为梁小娘试药那次,只有何嘉煜靠家主最近,他还出手伤了家主!” 那时候,家主及时发现,但难免还是被他算计了。 想到这里,林舒十分愤怒,抬脚踹在何嘉煜的胸膛上。 这一脚不轻,裹挟着不少力道,何嘉煜脸色都扭曲了。 何嘉煜就没见过林舒脸上有过这么可怕的神情,整个人都沉浸在阴冷的肃杀之中。 压抑的怒火得到释放,林舒扬起手臂往何嘉煜脸上打去。 陆酌握住了他的手臂,急道:“林舒,你冷静点。” “为什么要留着他?”林舒冰冷的质问。 陆酌道:“没有他,我们如何洗刷家主和整个沈府的清白?” 林舒缓缓地放下手来,垂头丧气。 沈微生面无表情的对他道:“你先出去。” 换言之,林舒在何嘉煜这件事上,情绪波动太大,未免是件好事。 林舒也意识到了这点,气冲冲的迈过门槛走了。 陆酌相对冷静,这才对沈微生道:“既然家主是第一个感染打摆子的人,那朱氏是否?” 她没有过度剖析什么,却避重就轻的试探着问了一下沈微生,毕竟陵居院一向与陵湘院不合。 沈微生平素又总是和朱氏这个庶母针锋相对,打摆子又不是突然暴发的,如果一旦被人知晓。 不知道会被谣传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陆酌就愈发忧心忡忡。 沈微生道:“不能确定,但有可能吧。” 沈微生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的林舒惊讶的叫了一声:“梁…” 梁姣絮躲在书房外头,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捂着了林舒的嘴巴,瞪着他:“你给我闭嘴!” 林舒斟酌了一下,这才含笑道:“小娘,你都偷听到什么了,跟我说说,我发誓保证不告诉家主。” 接着屋里传来了沈微生的声音,如雷贯耳:“让梁姣絮滚进来,我有事问她。” 梁姣絮看着林舒,薄唇轻启:“我信你个鬼,走了。” 林舒比了一个请的收拾。才发现周围的护卫都被撤走了。 原来家主早就知道梁姣絮在这儿了。 看着梁姣絮的背影,林舒估摸着她还不知道北信候府的事情。 叹了叹气,林舒这才扬长而去。 殿内,梁姣絮看到了鼻青脸肿的何嘉煜,他轻蔑的向自己打了一个响指,样子格外欠揍。 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梁姣絮站着不动。 何嘉煜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跟魔怔了一般。 对于沈微生得臆测,何嘉煜冷声道:“冠冕堂皇,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沈狗,这病的来源就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要不然你就不会心虚的到处找我。” 何嘉煜冷笑,盯着陆酌,要不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 百无一疏,终究是被她撞见。 何嘉煜恨得牙根都痒痒。 沈微生淡淡道:“从今天起,好好招待这位何公子,给他安排单独的房间,他可是沈府的救命稻草!陆酌,你务必贴身保护!” 陆酌领命而去。 梁姣絮一瞬间和沈微生对视,他抬起手朝她勾了勾,冷着声音道:“你过来。” 梁姣絮信步而去,她看见沈微生翻看着一本书名叫《痎疟论疏》的书。 “你在研究病理?”感受着徐徐吹来的风,梁姣絮托腮沉思。 看来沈府染病这件事情,虽然表面平静,但其实沈微生一直在追查! “嗯。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打摆子的种类,共有四种,分别是间日疟、三日疟、恶性疟和卵圆型疟。”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他的瞳孔里映着书上的字体,凤眸眯起,看的极为认真:“朱氏是恶性疟、而你是三日疟。” 梁姣絮眸色微抬继续道:“恶性疟发作时间不规则,属于重型的。死亡率极高!三日疟自然是三日发作一次,属于轻型!” 沈微生被她说的插不上话,只能闭嘴。 “这样看来,针对的人不是你反而是朱氏了?”梁姣絮托腮思考着。 沈微生点了一下梁姣絮的脑袋:“那可未必。” 梁姣絮不乐意了,狠狠地瞪着他:“既然何嘉煜对你如此满腔怒火。恨不得置你于死地。你还留着他?不就是怀疑朱氏自导自演?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看母子情分!” 第一百一十章:何必过来碰瓷沈府? “会不会说话?”沈微生的脸色并不好看。 梁姣絮把头偏了过去,只留给他一颗黑漆漆的后脑勺。 沈微生气结,打摆子这件事他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但有些事情离了这女人还不好做。 嫌弃顿时油然而生,沈微生瞥了一眼梁姣絮,冷冷道:“跟个村姑似的,不帮阿福种地都是屈才了!” 梁姣絮皱起眉头,他这是说自己土啊,还是嘲讽自己心思狭隘,见识短浅啊! 沈微生想管梁姣絮要梅花令用用,可却听见她传来沉缓的呼吸声。 半晌,梁姣絮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把沈微生吓的半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造反呢! 梁姣絮好像受到了启迪一般:“这,绝对是借刀杀人!明里针对的是朱氏,其实还是你。到现在都揪住你不放。那么很有可能是还是那个人。” 沈微生往她边上靠了一下,眸子中有着明灭可见的嘲讽,勾了勾唇,不屑道:“我的好弟弟。” 梁姣絮一听,却怔住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合着整个沈府都在查这疫病,想要撇清关系从中择个干净利索,沈微生倒是什么都清楚的很,既然都明白,为什么还容忍沈寒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到他头上? 梁姣絮心里虽是疑惑,嘴上却安慰道:“没有人是不会改变的。只是都没看清,何况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呢!” 冠冕堂皇,沈微生懒得搭理她,翻看了夹在《痎疟论疏》后的一张肖像画。 画中的少年,相貌俊丽。 穿的衣着华贵,有王者的气度。 沈微生笑了,把肖像画放回原位,神色阴晴不定。 梁姣絮撑着头,继续道:“话说,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因为我才被何嘉煜暗算。这样看来,你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了!” 沈微生却只是戏谑的看着她,对于梁姣絮这份夸赞,显得漫不经心。 接着他站了起来,踱着步子往外走去。 梁姣絮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了沉,她总觉得沈微生没安好心,刚才瞥她那一眼,就像是要觊觎什么似的。 毛骨悚然的摇了摇头,梁姣絮眼睛一直往他身上瞟,复而发现他这人又折返了回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面走。 梁姣絮边跟着他走,边道:“有事说事,别废话。” 沈微生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梁姣絮不敢说话了。 苏晚正欲去陵居院,是在门口与沈微生和梁姣絮遇上的。 看到他们二人手拉着手,苏晚十分惊愕,这才道:“家主,还请你移步过来一下,有些事情我需要单独向你禀报。” 苏晚查到了朱氏在沈微生之前就得了打摆子,显而易见是有人想要陷害家主,而这个人,他也猜到了。 只是局势对沈微生不利,苏晚更要警惕行事。 沈微生格外平静,如今想到的唯一办法也只有解决问题,遂对苏晚道:“关于沈府染上打摆子的病人,我需要你从发病时间到彻底治愈,联合着其中的隐患,以及防护,尽快撰写一份公文,我回来要看。” 苏晚眸色有轻微的闪躲,这才应是。 梁姣絮皱起眉头,看着苏晚,本以为他会和顾鸾凝谋划什么,现在看来,还未赶上。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也许是苏晚暂时还没抓到沈微生的错处。 就算没有苏晚,凭着太后的势力,沈府出事她也是要掺和一脚的,这种事情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梁姣絮眸色一动,但却不发一言,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微生的背影。 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或许现在的云淡风轻只是他营造给别人的一种假象。 深吸一口气,她觉得刚才沈微生说的番话没错。 连她都听出名堂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一直压着,只会适得其反。 不过就沈微生现在的这个举动,似乎也没想着欲盖弥彰。 苏晚走后,一路上两人没什么交谈,同时拉开了距离,彼此嫌弃。 廊道中央,笙儿步履蹒跚得赶了过来,脸上带着泪花,显然是哭了一道。 跟在她身后的是那两个来闹事的小厮,不过已经被林舒修理的服服帖帖。 梁姣絮连忙上前稳住了哭的连肩膀都在抽动的笙儿,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笙儿看了一眼沈微生,哭的更厉害了,这才道:“媗玉小姐失踪了,老祖母知道后也晕过去了。” 这事她怎么不知道?梁姣絮想起在书房外头偷听沈微生说话的时候出来的两个小厮。 沈微生不待见北信候府,所以家里人找自己的时候,他直接把人撵走了。 梁姣絮思及此,只觉得他小肚鸡肠,眸色一凉,这才又问笙儿:“那祖母现在情况如何?” 笙儿恍惚回答:“万幸的是只是昏迷了半个时辰,小厮说是醒了。” 难怪笙儿会如此难过,主要是她之前在北信候府就伺候过老祖母,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很健康。 梁姣絮也是一筹莫展,她在娘家那边也不受待见,本就自顾不暇,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笙儿看出了她的犹豫,这才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小娘可以求家主干预,他是首辅大人,只要他愿意帮忙找媗玉小姐,凭借着那些人脉,一定能找到的。那样,老祖母也不至于再受到刺激晕过去…” 梁姣絮还是不语,她的脑子里有一些原主的记忆。 她这个妹妹媗玉,长相妖媚,和不少男人都有过暧昧。 整个盛京都骂她是狐狸精,勾引别人家的夫婿,破坏不少家庭。 绝对是号令人恨得牙根都痒痒的女人。 梁媗玉仗着是北信候府的女儿,沾花惹草,百花丛中走,现在指不定在那儿逍遥快活呢。 真不怪沈微生不想帮忙,毕竟这北信候府中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名声不太好的养女已经被沈微生摊上了,现在又来了个梁媗玉,怕是谁也懒得插手吧。 被林舒制服的那两个小厮,挣脱了一下,这才对梁姣絮道:“梁小娘,老祖母病情反复不定,媗玉小姐又是你最为亲近的妹妹,候府养你这样的女儿,火烧眉毛,你竟也不管管?” 梁姣絮移步上前,这才道:“候府又不只是个空架子,何必过来碰瓷沈府?我不过是一介妾室,哪有什么脸面恳请家主干预此事?” 沈微生听着她阴阳怪气的声音,这才推了她一把,沉声道:“既然北信候府的渲玉小姐找不到了。梁小娘和姐妹情深。肯定是有所了解的。那么就让她带你们去寻找。” 梁姣絮听得此言,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沈微生,道:“家主好主意,那你们先回去,如果祖母的再出了什么事,也好及时向我禀报。” 话罢,沈微生就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心,稳了稳,十分关切道:“你需要多少人陪同,我帮你安排。” “实在不行,让林舒随身陪你去找你妹妹?”沈微生商量着,语气格外的柔和。 “有必要吗?”一旁的林舒冷冷道。 沈微生抬拨了拨梁姣絮的碎发:“梁氏你的意思呢?” 还没等梁姣絮回答,两个小厮就已经替她跪谢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这出戏,有你来唱 梁姣絮无奈应是,今日她愈发的觉得沈微生的作风诡谲。 而沈微生巴不得是这个结果。 一旁的笙儿拽了拽梁姣絮的衣角,语气颇为不满,泪花都飘了:“小娘,平时也没见候府的人与你这么热络,这摊上事儿了,倒是想起沈家还有个姑娘了。” 梁姣絮摸了摸笙儿的头,这才道:“好了,和那群人置气干什么。” 笙儿觉得梁姣絮总把她当成小人儿,不高兴道:“而且,媗玉小姐往日就没搭理过咱们,而且你忘了咱们还撞见她…在外面养男人。” 梁姣絮忍不住想笑,这才嗯了一声。 她也明白找到梁媗玉并不能博得好名声,相反还会被她记恨。更有甚自己的名声都会搭上。 可沈微生已经把她往风口浪尖推,说到底就是想让自己求他帮忙。 想到要去求那么心胸狭窄的人,梁姣絮心里有点不情愿。 不过寄人篱下,能屈能伸,也不见得是个错误的选择。 梁姣絮若有所思的吩咐道:“既然家主如此信任我,那就一切听我安排。” 向林舒招了招手,梁姣絮笑道:“你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商量。” 感受到两个小厮投射过来的目光,梁姣絮闲适的回头,稳住他们:“你们稍安勿躁,回去等我信就可。” 一路上没有什么交谈,两人找了个无人的地方。 林舒傻眼了,四处踱步。 梁姣絮坐在一旁的石桌上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我刚才那是权宜之计。盛京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我无权无势,何谈找人。” 那刚才还那么信誓旦旦,林舒还以为她有什么杀手锏。 “嗯。”林舒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梁姣絮问林舒,显得莫名其妙:“沈微生可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 “应该是枣泥酥皮月饼吧。”林舒想了想,这才盯着梁姣絮看了看,老实回答。 梁姣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了。” 林舒听梁姣絮这么说,只是摆了摆手,立即领会其要义,讪讪道:“我这就吩咐小厨房做。” 梁姣絮拉住了他,坚决道:“不,我要亲自出手。” 林舒不大相信,犹豫道:“梁小娘还会做饭呢?” “瞧不起人?”梁姣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舒笑了笑。 梁姣絮撂下一句:“你就瞧好了吧!”这才往厨房去。 忙了一上午,梁姣絮端着枣泥酥皮月饼和泡好的白豪站在沈微生的房门外,跟来往的护卫打了打招呼。 梁姣絮探头往里面瞧去,这才对护卫道:“各位辛苦了,我过来照顾家主。” 沈微生早就料到梁姣絮会来。 老远就听见她矫揉造作的声音,抬起眉梢。 梁姣絮推门而入,把枣泥酥皮月饼放在桌子上,快着步子走了过去。 沈微生正在审阅上报朝廷的文书。 很多病历,需要下很大的功夫。 梁姣絮拍了拍手,这才道:“认真的男人就是迷人。” “说人话。”沈微生抬眸扫了她一眼,视线的余光看见了摆放在自己跟前的吃食,似乎有点不一样。 梁姣絮嘴角含着笑,也不生气:“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我亲自下厨做了你最喜欢的点心,还泡了白豪,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说完,梁姣絮拿了最边上的一块,咬了一口,这才诚恳的抿了抿嘴巴:“真是很好吃。” 把手上咬了一口的枣泥酥皮月饼凑到沈微生跟前。 梁姣絮当然知道沈微生不会吃自己咬的那一口。 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除了梁姣絮咬的那块月饼,剩下的,她放了足量的盐巴。 沈微生虽然等着梁姣絮上门,但也不免被她谄媚的表情恶心到了,略过她手上的那块月饼。 拿了盘子里的,沈微生刚要吃。 “喝口茶,润润喉。”梁姣絮看着他的脸。 放下月饼,沈微生继续看她戏精的模样。 梁姣絮这才问:“怎么不好吃吗?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倒是尝一口。” “不着急。”沈微生直奔主题:“想让我帮你找梁媗玉?” 梁姣絮态度十分良好:“是啊!家主和我果然是心有灵犀。我这么点小心思你都猜的到。” 谁和你这么心有灵犀,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微生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这才道:“我没看出来你的诚意啊。” 梁姣絮觉得求人这件事讲究个礼尚往来,既然沈微生也有那意思,这才道:“那你要我怎么样啊。要不然我日日陪你,好好的伺候你。” “要不,你先尝尝。”梁姣絮殷勤的掰开了月饼,里面的夹心带着别样的馥郁。 沈微生勉强的吃了一口,在嘴里慢慢的咀嚼,感觉还真是有滋有味。 梁姣絮甚至都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放盐巴。 她怔了怔,这才道:“噎住了吧,那喝口茶吧。” 沈微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抿了一口茶。 一切完毕后,沈微生淡淡道:“殷勤献完了,我该提我的要求了吧?” 梁姣絮不免有些意外,他一直都是置身事外的态度,吃了一嘴盐巴还能不发火跟自己继续讲条件,真是奇了怪了。 她道:“只要不是要了我的命,我都行。” 顺着视线往沈微生身上扫去,梁姣絮心里一阵烦乱,急道:“你到底要什么,弯弯绕绕的,直说就行。” “你…”沈微生略有深意的看着她,好像有了透视眼似的。 梁姣絮往前挪了挪身子,有点不耐烦,指了指自己:“我?” 沈微生贴近梁姣絮,动作显得格外暧昧,只见他的手在她腰间驻留,最后轻松的一拽。 “还有它。”沈微生道。 梁姣絮看着自己腰间藏着极隐蔽的梅花令。 “借是能借,理由,我有权利知道你要做什么。”梁姣絮问道。 沈微生格外神秘凑在她的耳边:“这出戏,得你来唱。” 拉着她的胳膊,往榻案上凑,沈微生道:“你看这副画,你可觉得眼熟。” 梁姣絮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幅画,上面的文字她虽然不认得。人却再熟悉不过了。 这画的是何嘉煜。 沈微生细致的给梁姣絮翻译:“这是匈奴文字,何嘉煜他其实叫赫连煜。” “赫连煜,匈奴王的小儿子。顾鸾凝原来要和亲的对象。”梁姣絮全身颤抖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微生眯了眯狭长的凤眸,有些愧意:“之前和亲出现差错,让匈奴人临阵倒戈。朝廷不得不派兵平反。他们也是损失惨重。如今对雎朝的恨更是无法解开。” “我想利用沈府打摆子这件事,谏言圣上,对于匈奴人我们不能逼得太紧。最好放宽一些赋税。以和平为主。” 第一百一十二章:怎么?不相信自己的厨艺? 梁姣絮惊奇的发现,沈微生虽然看起来冷酷无情,没想到还挺有大局观。 “何嘉煜第一个针对的是你,难免他不会有野心针对天家。何况他的身份直接代表的是匈奴王。你觉得圣上会听你一人之言。”梁姣絮震撼过后,无情的泼他冷水。 “有徐知爻帮忙,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现在皇帝最信任的就是徐知爻。而他又没有党派。”沈微生语重心长道。 “你觉得我能说动徐知爻?你痴人说梦吧!”梁姣絮嗤之以鼻,就凭她手里的梅花令? “你妹妹的事,你可想好了。”沈微生威胁道。 梁姣絮也没想到沈微生会在意那些匈奴人的命。 何况何嘉煜还要致他于死地。 想想他也算是个为国为民的好首辅,梁姣絮也没做太多思考,她同意了,笑道:“一言为定。” “只是你不担心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了?”梁姣絮想了一下。 “你若敢,打断你的腿。”沈微生横眉竖眼的吼道。 梁姣絮气的脑门生痛,随便一问:“那你身患打摆子的事,也会被人知晓。你不怕授人以柄吗?” 梁姣絮记的他很看重名声的。 沈微生没搭理她,握着梅花令继续看公文。 其实比起被人授之以柄,最大的祸端便是被扣上勾结外敌的罪名。 但是这事如果沈微生不做表率,便是给朝中官员后退找了个理由。 何况,如今这个世道不该由是否是匈奴人来决定贵贱。 当初沈微生父亲就是知道了他母亲是匈奴人。 为了不牵连沈府,更为了保全他在朝中的地位。才逼得母亲自刎,连个尸骨都没留下。 太后纵然是推波助澜者,但刽子手还是他父亲。 沈微生这才对她道:“我已经让梁谌安引徐知爻去北信候府吃酒,必要的时候我会以你想家为由,我们也需要去一趟。” 梁姣絮没好气道:“你都谋划好了,还和我商量个屁。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说服的了徐知爻。我是长的想他妈呀,还是他…” 那句他老婆,梁姣絮生生地咽了回去。 沈微生冷笑,警告道:“有梅花令足够了,别动小心思。” 梁姣絮挥了挥手:“絮叨,我是那种人吗?” 她又不会向原主那样只知道色.诱这一招。 沈微生正色道:“你是。” 梁姣絮收回梅花令,‘呵!’了一声,这才慢悠悠的往屋外走。 “站着。”沈微生傲慢的抬起眸子喊了她一声。 梁姣絮回头他。 沈微生嘴唇微勾,抬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着急走,你为我忙碌这么久,也饿了吧。” 沈微生微微一笑:“来,吃完这些月饼再走。正好还有茶。” 梁姣絮全身血液凝固,心咯噔一声,不,她不要吃,因为知道里面有足够的猛料,绝对会让嘴巴爆.炸。 沈微生用侵略的目光看着她:“怎么?不相信自己的厨艺。我倒是觉得极好。” 梁姣絮撑起身子,强行稳定心神这才摆了摆手。 她保证以后再也不起这样的歪心思。 害人害己是真理。 身子往后一退,手支在桌沿,梁姣絮飞速的往外跑去。 身后凌空袭来一双手,将她扯了回来,沈微生道:“快点!” 接着,沈微生递给她一块月饼,梁姣絮咬了一口,偏过头去不让他瞧见自己扭曲的表情。 吐了吐舌头,梁姣絮的味觉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咸了,而是极度的苦涩。 沈微生摸了摸她的头,冷冷地笑道:“吃的可真斯文。” “喝点茶?”沈微生递给她。 梁姣絮跟变戏法似的,用衣袖罩住自己痛苦的脸色,这才接茶杯。 茶水也被她动过手脚,在里面加了薄荷。定是极辣。 沈微生冷冷地看着梁姣絮,这才抽开她的手腕,见她努力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今日这点心,我真是无福消受,你便全都带走,回去好好品尝,懂吗?” 两种东西充斥他的口腔,梁姣絮眨了眨泛着泪花的眼睛,显得格外无辜。 偏偏沈微生也是格外的迎合,用指腹蹭了蹭,将她把嘴上的碎渣搽去。 沈微生将整理好的报告文书,递给了梁姣絮让她看看。 一般疫病的报告书,应该由发现疫病的医者来撰写。 但是沈微生觉得她还是欠些火候,便亲力亲为。 梁姣絮看了几眼,这才道:“一切还是得等徐知爻加入了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 时间眨眼一瞬,转眼腊八节这天到了。 陵居院的所有人在一个大厅里吃饭。 入席之后,她没靠在沈微生身边,作为主母,顾鸾凝离他最近。 这古代的等级制度,让梁姣絮浑身不自在。 还不如现代的一顿火锅,哪怕独自一人,但至少不会这么憋屈。 自从顾鸾凝怀孕以来,脸色变得越来越差,还没吃几口,她就吐了。 沈微生那一身白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呕吐物。 但他一点都没有生气。 梁姣絮想起之前自己喝醉时,沈微生可不是这么区别对待的。 虽然知道顾鸾凝和苏晚有过。 但这孩子也不一定不是沈微生的。 既然沈微生不怕带绿帽子,她为什么在意。 这样想着,梁姣絮低头看着自己碗里一块肥硕相间的东坡肉。 许是刚才思虑过多的时候,无意间夹的。 梁姣絮有点后悔了,但是不吃是不是有点太异类了。 脑子也没转,她把东坡肉夹给了沈微生,又挑了一筷子地青椒:“多吃点,长个。” 可落在顾鸾凝的眼里,却像是遭了雷劈一样。 笙儿掐了梁姣絮一下。 通过她们种种的怪异举动,梁姣絮似乎明白了。 原来在古代,吃饭有很大讲究,一般女孩子越文雅越好,而且桌位上是每个人都有两双筷子。 如果夹菜的话,应该换一下。 而沈微生想都没想,夹起那块东坡肉卷着绿色青椒送在了嘴里:“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继续吃饭吧。” 而顾鸾凝在她之后,用新筷子也给沈微生夹了菜。 沈微生盛了一碗汤,这才站了起来:“我去换件衣物,你们吃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这事谁都可行,唯她不行 那碗汤是给顾鸾凝的。 只见顾鸾凝接过碗,含笑道谢。 她的眸光往梁姣絮身上扫去。 梁姣絮低头吃饭沉默不语,表情更是淡漠。 思及此,顾鸾凝面容上绽放出来一丝狠意。 只见顾鸾凝嘴巴微张轻描淡写的抿了一口汤。 顺着喉咙往下滑的时候,有点烫,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手中汤碗没拿稳,迸溅出滚烫的汤汁。洒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 梁姣絮闻声看去,却见沈微生提前抓住顾鸾凝的手。 手腕细白,现在红印交错。打眼望去格外可怜。 顾鸾凝将泪意缩在眸子里,面对沈微生的及时的关切,难掩眼底笑意,摇了摇头。 梁姣絮放下筷子,这才插了一句:“赶紧回去包扎一下,我瞧着烫的挺重。” 如此,大家都不用在这耗着,赶紧结束各回各家! 顾鸾凝这才道:“我没事,不过是小伤而已,不用那么麻烦的。” 接着,顾鸾凝抽回自己的手腕,揉了揉,心头带着浓浓的哀怨。 紧接着,她以身体为由把身上的重担给梁姣絮,让她来尽主母之责。 沈微生的脸色明显沉下来了,偏过头看了梁姣絮一眼:“自作聪明。” 顾鸾凝神色暗了暗,她被逼到这个份上,唯有以退为进的方式才能使自己没那么难堪。 顾鸾凝自然不敢得罪老太公,对霜姨的警告也显得避重就轻。 所以这个坏人的名头就落在了梁姣絮的头上。 沈微生道:“这事谁都可。唯她不行。” 顾鸾凝看着他眸子里的尖锐光芒,没在说话。 梁姣絮倒是无所谓,她明白沈微生这种精明的男人,他的心实在难猜! 她不想凑热闹,而之所以没有拒绝老太公的带着霜姨去拜访顾鸾凝。 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梁姣絮正想着吃完这顿饭,就去陵北院找老太公免去这压人的活。 却没想到顾鸾凝先开了口,那她也得表个态吧? 梁姣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沈微生抱拳,感激道:“多谢你救我一命,这诺大的陵居院,还是交在姐姐手里才够稳妥。至于我,难堪大任!” “既然家主有此意,就代我向老太公那边婉拒一下吧。”梁姣絮摆了摆手,笑容可掬。 顾鸾凝的脸色当时就煞白了,梁姣絮这是什么话,分明就是告诉阿生这一切都是老太公的意思。 用老太公压阿生,这心计真是毒。 沈微生一怔,这才道:“阿鸾,你现在身体如何?” 他莫名的关心让顾鸾凝脸色羞红,垂着头,软软道:“我都无碍。” 沈微生握住了她的手腕,温和道:“嗯,如今你不易走动,就好好在听风居休养即可。” 顾鸾凝心里本来就酸,如今听到沈微生这般温和的与自己说话,只觉得一阵发慌,理智让她嘴角保持好看的弧度,这才点了点头。 接着,顾鸾凝微笑着:“阿生说的言之有理,妹妹在沈府待了这么多年,更是为你孕育一女,想必这陵居院的事务落在她的手里也并无错处,更何况老太公也正有此意…” 沈微生似乎因为顾鸾凝的软话,对梁姣絮更不满了。 顾鸾凝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就算他们最近总在一起,但阿生也没有对梁氏有太大的改观。 然而,沈微生却道:“既然阿鸾如此据理力争的举荐梁氏,那我便应允了。” 顾鸾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眸色一顿,指尖陷入了皮肉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痛喊出声。 沈微生睨了一眼梁姣絮,这才道:“我还要和阿鸾多呆一会儿,你可以走了。” 梁姣絮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顿饭吃的极不安稳,胸腔里的一口浊气憋的要爆.炸,撂下筷子,这才大着步子走了。 梁姣絮离开后,沈微生缓缓地走到顾鸾凝的身边,帮她看了一下手上的烫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有些泛红。 让荭玉拿过冰块先给她冷敷上。 顾鸾凝心头百转,这才握住了沈微生的手心,平淡道:“那我过几日就把手头上的事交给梁氏。我定会倾囊相授,好好教她。不让她…” 沈微生不发一言。 顾鸾凝看着他那略带嘲讽却依旧温和的脸,顿时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 怕是沈微生这样的男人早就已经提前洞察了一切,明白了自己的小心思。 “阿鸾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沈微生的锋芒渐渐弱了下去:“有的话一定要跟我说,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顾鸾凝也不敢在接茬,生怕自己一句话,得不偿失。 荭玉还是很有眼力价的,这才替顾鸾凝回答:“主母除了最近身体乏重都还好。” 沈微生笑容收敛,颇为自然的‘嗯’了一声。 接着,他让荭玉也下去。 “过来,我们一起走走。”沈微生拥着她,两人走在廊道上。 他的怀抱很温暖,让顾鸾凝很安心。 她们从正殿的膳堂,到有窗的长廊,再到侍女们住的小室,一路上走走停停,最终倒了顾鸾凝的听风居。 一路上亲密无间,彼此都没有说话。 顾鸾凝的脸上有些凉。她吸了一口气。就会吐出嘶嘶雾气。 听风居的陈设足够素雅,够淡泊。一向符合顾鸾凝的气质。 两人踏进去的时候,沈微生突然停了下来,凝望着远处的视线,对顾鸾凝道:“累了吗?” 沈微生感受到顾鸾凝身上轻微的颤抖,最终窝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 两人迈着步子上了听风居内的楼阁上三层,远远望去这陵居院的风景一目了然。 不合时宜的飞来了一只小小的鸽子,落在了楼阁的阳台上。 顾鸾凝瞥了一眼身边的沈微生,他眼里寒沁沁的,令人生畏。 顾鸾凝会隔三差五的来这个地方,把沈府发生的一切,用信鸽传递出去。 沈微生今日带她来这儿,是否是怀疑了什么。 沈微生却逗了逗那只小鸽子,话锋一转对顾鸾凝道:“这里常年无人照看,横梁很久没有修缮,无故落下便是会伤了你。积雪难化,走在上面,说不定还会掉下去,以后这里你还是少来。” 顾鸾凝脸色都白透了,不安地道:“好,我知道了。” 沈微生手臂贴在顾鸾凝的身边,这才笑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里视野开阔,什么都能望见。是个不错的地方。” “你说呢?”沈微生只是将视野放宽,颇为随意的说着。 顾鸾凝却僵在沈微生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 三层之高,往下望去,定是粉身碎骨。 顾鸾凝脸上终于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拽紧了他的衣角。 沈微生眼底一派平和:“吓着了?” “没,是妾身唐突了。”顾鸾凝稳住自己能勉强站着。 沈微生却将她横抱起来,一声不吭的送回了房间。 第一百一十四章:去陵北院蹭饭 沈微生把顾鸾凝放到八步床上。 独自一人去旁边的衣架上拿过衣物盖在她的身上。 顾鸾凝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握住沈微生的手,视线落在他脏了的白色衣襟上,这才道:“听风居有换洗衣物,是阿生忘记拿走的那件,你快去换一下。” 沈微生环抱着顾鸾凝,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那我去了,你在这好好待着。” 顾鸾凝神色倦怠,忽然想起那时在楼阁之上,沈微生那冰冷的双眸。 本以为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对自己怀有情意,却没想到希望一次次的落空,这次更是直接把掌家之权给了梁氏。 缓缓地低下头,顾鸾凝怔住了,竟然哭了起来。 她不敢大声哭,只怕被人听见。 沈微生换了一件新的衣物,凭着手感整理了一下,这才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顾鸾凝眼圈泛红,没穿鞋就直接撞入他的怀里,盈盈哭泣:“阿生我害怕。” 沈微生扶她抽动的肩膀,这才道:“我打听过了,阿鸾你现在的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中医上说这是焦虑的表现,到时候我让御医给你开几副镇静的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鸾凝心中一阵绞痛,有的时候她真的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时而想让自己依靠,因为充满了安全感。 有的时候,他生人勿近,仿佛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心。 想到这里,顾鸾凝抱紧了沈微生。 沈微生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顾鸾凝没料到,不由的瞪大了双眸。 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了下来。 屋外有脚步声荡漾,房门被打开。 传来了苏晚的声音。 屋内的两人陡然一怔,沈微生极缓地站了起来,并未看见顾鸾凝僵硬的表情。 她放在床上的手攥了攥,眼底带着沉闷。 当苏晚看见沈微生的那一刻,神色微变,但转瞬的便隐匿不见,拱手道:“家主,梁媗玉小姐,在城外寒山寺。” 沈微生一身白色锦缎衣裳,清润的脸庞被太阳光芒笼罩着,目光素来沉着。 “跟我来。”话音刚落,沈微生背着手,这才从听风居走了出来。 他神色幽沉,这才对苏晚道:“你倒是有心,且做事不骄不躁。 苏晚又道:“回禀家主,家中母亲前日便去寒山寺,此事也是从母亲口中得知。” “只是她想为我求取姻缘。我要陪她在那呆上几日。府中要紧事多,还是交由林舒去做。在下随时回来复命。望家主成全。” 沈微生目光如刀,语气和善,这才道:“想去?随时回来便可。” 苏晚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隐隐作痛,遂感激道:“谢家主抬举。” 苏晚刚走到门槛,随后又折返回来这才拱手道:“家主需要警惕行事,就算是亲兄弟还明算账。二公子的有些举动…” 沈微生并未抬头,挽了挽衣袖,说了句:“不用担心。到是你,趁着天黑还能赶去寒山寺。” 苏晚望着沈微生如此信任的表情,心底苦笑。 家主应该不需要自己的提醒,想到这里,苏晚就甚是敬佩,觉得他高瞻远瞩。 —— 梁姣絮回到锦瑟居的时候,照顾玥儿的奶妈和玥儿都不见了。 脸色陡然变白,梁姣絮跑出来院子正好和笙儿撞了个满怀。 “小娘这是在找玥儿吧,今天是腊八节,陵北院的老太公一早就叫霜姨把孩子抱过去了。” 梁姣絮记起来了,当时她被沈微生叫去正厅吃饭,胡乱的答应了一下。 笙儿安逸的笑了笑:“小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梁姣絮拍拍脑袋,这才捏了捏笙儿的脸:“收拾一下,我们去陵北院蹭顿饭。” 笙儿瞪大眸子,这才道:“你,不是刚很家主吃了一顿,怎么还要去…” 梁姣絮冷冷道:“没吃好,好了,别废话了,让你准备就准备…” 那边厢,梁姣絮就带着笙儿去了老太公的陵北院。 梁姣絮打扮整齐,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探头进去,发现老太公的靠在一处蔫蔫的。 坐在地上的玥儿抱着玩具正在有模有样的玩着。 玥儿看见梁姣絮前来,这才奶里奶气的叫了一声:“娘亲。” 老太公不高兴的扫了一眼梁姣絮:“你怎么养的孩子,一点都不亲人。” 霜姨刚熬好了腊八粥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这…梁小娘你来了。刚熬好了的粥,我这就在那一双碗筷,你也在这吃会儿。” 梁姣絮捂了捂肚子,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霜姨了。” 走到玥而跟前,揪了揪她的小耳朵,抱着她,向老太公走了过去:“玥儿叫太爷爷。” 老太公板着一张脸,结果把玥儿吓着了。 “赶紧拿碗粥堵住这孩子的嘴,闹死了!”老太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梁姣絮径直把哭的炸锅的玥儿放在了老太公的怀里。 老太公抱着玥儿,梁姣絮把粥递给他:“哄啊。” 老太公横眉竖眼,把腊八粥放在玥儿的嘴边:“漂亮的小公主,快点吃…” 玥儿含着泪,转了转眼珠,吃了一大口。 满嘴都是,可见应该不错。 老太公嘻嘻的笑了一声,与梁姣絮对视:“这孩子,不错。” 霜姨回来了,梁姣絮顺理成章的坐在一边吃了起来。 老太公一边喂玥儿,冷冷道:“你们这些大忙人,过节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我老头子,心酸啊。” 女主咽下一口腊八粥,这才道:“我不是来了吗?” 不过,老太公这是打什么主意呢。 虽然不知道,但是还是觉得他可怜巴巴的人。 “你啊,就是来我这避难的,这怎么能算!”老太公推了推玥儿,这才叫来霜姨:“带着孩子出去玩去,我要跟梁氏单独说几句。” 霜姨带着玥儿走了。 梁姣絮吃了一口粥,这才看见老太公撑着身子招呼他。 她应声而去,老太公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出府去听戏,你给我支个招。” 梁姣絮甚至都怀疑他这人是不是在给自己找难题。 皱了皱眉,梁姣絮还有事请教老太公,接茬道:“是啊,《长生殿》,《桃花扇》都特别有意思,你让我想想…我需要思考一下。” 老太公听了这两个戏眼睛都发光了。 抬手打了一下梁姣絮的脑瓜,这才懒懒道:“这两个我都没听过,你不会是骗我吧?” 梁姣絮看着老太公,这才道:“怎么会呢。” 老太公拜了拜手,诚实道:“没听过就是没听过。” 梁姣絮才恍然大悟。 她说的那两个戏好像都是清朝人写的,那也难怪。 不过那就更好办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劝她放手去做 老太公看起来像个老顽童,实则慧眼如炬。 随手拿过一旁的绿豆糕塞在嘴里吃了起来。 梁姣絮忽然有一种错觉,这老头好像什么都知道,包括顾鸾凝害他的事情。 老太公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梁姣絮托着腮,心中已经有了思虑,她不要当蠢蛋,一定要问清楚。 梁姣絮觉得套话这种事情,需要由浅入深,不可直接就提难为人的要求。 梁姣絮勾了勾手指头:“你这老头,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出去听戏就完了。” 谁知老太公一下子就火烧眉毛了,怒瞪着双眼的吼道:“说谁老头呢。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家法伺候!” 梁姣絮连忙服了软,垂下眸子,淡淡道:“抱歉,是我冒失了。” 老太公得意的翻了个白眼,兴致极好:“怎么你说那两个戏是最近新编的戏?听着名字挺有意思的。反正闲来无事,听听解闷儿也是可以的…” 梁姣絮弯唇笑着:“对,是新编的,而且保准好听。”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老太公弹了弹手上的碎屑,一脸期待的耸拉着:“你这小媳妇来我这儿,不光是蹭饭讨好这么简单吧?给你个机会,问吧?” 梁姣絮端正身板,这才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分化顾鸾凝的权利?” 老太公嚼着绿豆糕,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梁姣絮气结,知道他又要开始了。 老太公打马虎眼,淡淡道:“事情都妥了?没想到老大能这么快就同意了。” 接着,把盛有绿豆糕的盘子塞给梁姣絮,老太公顿了一下:“硌牙,吃不动。” 梁姣絮道:“可以泡水嘛,我看老年人都这样吃,对牙口好。” 老太公哼了一声,这才道:“你也知道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自己悟去吧。” 梁姣絮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被老头带偏了,警惕道:“别跟我讲那些大道理,先回答我的问题。” “看样子你并不喜欢掌管陵居院的特权。”老太公察言观色问道。 “不喜欢。”梁姣絮有点着急了。 老太公笑了,摸了摸胡子:“你这人果然不一样。” 梁姣絮推搡他:“你快点!” 老太公横眉冷对,垂着眸子道:“你怎么比我还能絮叨,一点眼力价都没有。不知道老头子我不想回答!” “是不是你早就知道顾鸾凝她对你动的手脚,还有朱氏在背后做的事情。” 老太公眼皮都不抬一下,老老实实承认了:“哦哦,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梁姣絮诧异的看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老太公拍了拍手,慵懒的甩了甩袖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随即,老太公又哼道:“一只脚迈进棺材的老人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至于说话不算数,还忽悠人。” 言外之意,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梁姣絮倒是十分平静,就没见过这么喜欢玩的老人,这才道:“我会安排的,只要你别走漏了风声,特别是霜姨…” 老太公嘿嘿一笑,随后两人击了个掌,这事也算是敲定了。 “你先带着玥儿回去吧,戏安排好了,在来找我。”老太公闲适的说着。 想到要回去,梁姣絮福了福身,这才往外走。 老太公叫了她一声:“曹愈的事,你也晾陵北院很久了。现在再出手救他会落下个好名声,我劝你放手去做。” 梁姣絮顿了一下,遂问道:“你在陵湘院还有眼睛呢?” 老太公努了努嘴,悠闲道:“我老头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要跟我学的还多着呢。” 翌日,梁姣絮借着和顾鸾凝一同来给沈之巍请安的由头,又来到了陵湘院。 殿中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曹愈和几个贴身伺候的侍女。 见顾鸾凝和自己进殿,眸光就直愣愣的扫了过来,如闪电般冷冽。 沈之巍淡淡道:“让他们进来。” 顾鸾凝脚步很轻,上前行了行礼,这才从荭玉手中拿过茶,就被沈之巍给拦下了,他让荭玉好好伺候顾鸾凝,有什么事尽量提出来。 顾鸾凝乖顺的点了点头。 沈之巍随即看了一眼梁姣絮,眸色复杂。 “梁氏兼顾陵居院的各项事务,不懂的话,就多问问顾大娘子。” 顾鸾凝这会儿倒是看热闹的心态了,本想着借着奉茶的机会来陵湘院走走,还叫人知道自己还没死呢! 虽然她已经退位让贤,但这只是暂时的。 事实上,沈之巍的态度,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 顾鸾凝扬起一抹笑意:“请父亲放心,如果妹妹肯问的话,我定不吝赐教…”稍微停顿了一下,有一种因为知道梁姣絮身份而不敢多问的意思。 话音刚落,沈之巍冷厉地盯着梁姣絮:“梁氏,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梁姣絮道:“是姐姐胡乱猜度的,家主将掌家之权交到我的手中,我虽有不熟练的地方,但在是大非面前,自然是知道分寸的。” 介时,整个陵湘院议论纷纷,梁姣絮又被贯以嚣张气焰,打压主母的罪名。 而顾鸾凝更是以温婉和善解人意被众人夸赞。 梁姣絮摸着滚烫的茶杯跪着,沈之巍淡淡道:“放下吧。” 端着茶水依旧分毫未滴落,被梁姣絮放了下来。 沈之巍接过茶喝里一口,这才道:“茶太浓,下次注意。” 梁姣絮直视沈之巍:“第一次给父亲奉茶,我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口味,我准备了好几杯,不如让笙儿给你端进来。” 沈之巍一时怔愣,没想到她突如其来的顶嘴,这才扬了扬手:“不必了,拿下去吧。” 梁姣絮知道自己不会被责罚,因为沈之巍和曹愈都需要她,顶多是被责骂几句。 而沈之巍只是想给梁姣絮一个下马威,希望她脑瓜灵动,看准形势帮曹愈一把,却没想到她如此榆木疙瘩,压根点拨不动。 梁姣絮也后悔了,虽然老太公说的对,但她这事终究是做的有些鲁莽了。压根没想到沈之巍根本不给她台阶下,这可让她如何是好? 她不想害任何人,选择来诊治曹愈,也只是觉得老太公说的在理,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每次都无私奉献。 看来,还需要在找时机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小心点肚子,别闪着腰 沈微生和沈之巍的关系一直不合,顾鸾凝和梁姣絮敬完茶,就不留下参加陵湘院的家宴直接回去。 徒增变故,顾鸾凝有喜了,便被沈之巍堂而皇之的留下来盛情招待了。 梁姣絮走近陵湘院偏殿的时候,人很多,都是沈家的亲戚,乌泱泱的一群人,其中就有朱氏。 她穿着金边琵琶襟外袄,黛眉微翘,远远地打量着坐在一旁捂着腹部轻声低喃的顾鸾凝身边。 立马换上一副关切的笑容,朱氏走了过去:“顾大娘子,怎么能坐在外面呢,万一受了寒,出了事可怎么办?” 顾鸾凝奉茶的时候站的太久,腿都累麻了,好不容易找个凳子歇会儿,就看见了朱氏,当即站了起来:“庶母!” 朱氏过去搀扶她,这才关心道:“走,我扶你去屋里坐坐。” 视线里,朱氏的侍女熏儿拿着她的随身物品这才急匆匆的追了过去,几个人径直从廊前走过,直接忽略梁姣絮。 无座梁姣絮便只能站着,她远远地打量着,叔公一家人到场,手里提着各种礼物,十分热闹。 毕竟是明日就要过年了。 大家都是安分守己,生怕出现差错,近而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安逸。 沈凍一家来看沈之巍,也算是兄友弟恭。 只是这其中动静最大的便是沈蔷薇。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她这一路上嘴巴都没停下来。 而在沈蔷薇身边一个穿着淡雅的贵妇,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小心翼翼。 梁姣絮看到她,脑子里就浮起一个名字,是沈凍的妾室林氏。 林氏常年有寒症,今日也不过是过来走走过场。 周氏作为沈铭鑫的母亲,见儿子的衣襟上了枯叶,伸手弹了弹。正好被沈蔷薇撞了个满怀。 沈蔷薇冷冷地看了一眼周氏:“嫡母真是体面的很,来参加自个儿亲戚家的宴会都收拾的这般油光满面,真当自己还是那粉嫩的年纪吗?” 周氏反唇相讥:“你这小丫头片子,吃都堵不上你这个嘴,以后定是嫁不出去的。” 林氏走过去拉开沈蔷薇往一边走,只说了了句:“别丢人现眼了。” 沈蔷薇迟疑了一下,因为她看见屋子有顾鸾凝的身影,顿时也不跟周氏顶嘴了,兴致高涨的跑了过去。 站在靠门地方的梁姣絮再一次被忽略了。 沈蔷薇一进来就挽着了顾鸾凝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大嫂,我们又见面了。” 顾鸾凝察言观色,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和沈蔷薇随便聊了两句,她吩咐荭玉把朱氏送的手串拿过来。 手串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很快吸引了沈蔷薇,她拿着手里把玩着。 顾鸾凝也就顺水推舟送给了她,沈蔷薇闻言高兴的抱着她,连忙道:“大嫂,你对我太好了。” 大家看着沈蔷薇,目光中的满满的轻视。 不过碍于泽西院的面子,所有人心里都有数,只是没有直接说透而已。 沈铭鑫看到这一幕,只是夺过了沈蔷薇拿着的手串,放在了桌面上,对顾鸾凝婉拒:“小妹唐突了。” 这才拉着沈蔷薇急溜溜的走了。 席间将各个院的关系亲近了些,沈微生到最后都没有来。 被沈凍挑理拿出来数落了一番。 主位上的沈之巍脸色有些凝固,两兄弟喝了点小酒。 总之一切都在尴尬中结束。 两排坐席渐渐没人,可见是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也就是结束之时,沈寒生才来。 他待人和善,话少存在感低,谁都不会去多管。 狠角色一般都是从基层做起厚积薄发。 梁姣絮差点忘记自己来陵湘院的目的,也许是她的小自尊心总是作祟。 导致她没关注曹愈,如今人都走光了。 她到底该不该直截了当地去曹愈房间给他治疗。 独自一人离开偏殿,梁姣絮随便走了走。 今天的风很大,吹的梁姣絮鬓角凌乱,拧了拧眉,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梁姣絮叹息了一声。 随后,有些不耐烦的踹了一棵树。 梁姣絮疼的直冒泪花,耳畔传来了顾鸾凝的声音:“这样会很痛的吧?” 梁姣絮没搭茬,早就看惯了顾鸾凝的虚伪做作,只希望她别自讨没趣。 想着这些,梁姣絮忍着痛继续踹了好几脚。 但顾鸾凝永远都是蹬鼻子上脸的人,她慢慢地靠近了梁姣絮。 “梁姣絮你已经越俎代庖了,还有什么不开心,要在暗处发泄?” 梁姣絮回头看了一眼,极为轻蔑的道:“能不装了吗?这就我们俩!” 顾鸾凝的视线,盯着梁姣絮那抹厌恶的表情,她凭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在炫耀自己高人一等吗? 愤恨在心底发芽,让顾鸾凝做出来有悖身份的举动。 拽着梁姣絮的手腕,顾鸾凝狠狠的把她推到在树干上。 后脑勺的眩晕,让梁姣絮眼前一片黑蒙。 顾鸾凝一手扶腰,一手拎起了她的衣领:“你明明就是贱人,破鞋,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晃悠?” 梁姣絮惊奇的望着她,这粗鄙的话竟然是从顾鸾凝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是什么让她这般放矢?再也不屑装上一装了? 梁姣絮不是不能反抗,只是顾鸾凝肚子里还有一个。 出现什么意外,她说不清。 顾鸾凝手上的力道很快就加重了,甚至抬起手就要往她脸上扇。 梁姣絮也狠狠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蔑的笑了出声:“你这一下,打在我脸上得不偿失。你小心着点肚子,别闪着腰。” 顾鸾凝听了这话,脸色煞是难看。 原本梁姣絮就是抱着试探的想法,想听听顾鸾凝对这孩子的想法。 可就是在她观察的这一瞬间,顾鸾凝的手极快的打了出去。 梁姣絮头偏了过去,浓重的血腥味溢满了口腔。 那一下,让梁姣絮几乎耳鸣,交叠相织的是顾鸾凝的心里话。 梁姣絮没有听见关于孩子的事情。反而听到了顾鸾凝被沈微生带去听风居楼阁的威胁。 梁姣絮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沈微生竟然这么做了?昨日那顿饭任谁看他们俩都是郎情妾意。 温柔刀果然致命。 看来,沈微生洞悉了一切,却从始至终没对任何人动过心! 感觉脸上的冰凉,眼前却忽然晃过一片黑影。 梁姣絮惊现顾鸾凝拔下了头上的发簪,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女主的眼睛上,她甚至来不及躲闪。 缓缓地闭上眼睛,下意识的趋利避害,梁姣絮就肩膀上的力道一重,整个身体被拖拽着,狠狠地倒在一人的怀抱里。 梁姣絮整张脸撞那人冰凉的脖颈上,嘴巴也顺势划过,也不知道占没占人家便宜。 眼冒金星之下,梁姣絮真的以为眼前地男人是沈微生。 熟悉的身长,样貌,若不是突然横生出一股药香丝丝缕缕的窜入梁姣絮的鼻腔,她大概会认错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差点还见了血 沈寒生的铁臂环腰,梁姣絮的骨头生疼。 抵在他胸口的侧脸转过,沈寒生低头问了一句:“吓着了?” 顾鸾凝手中的簪子最终刺进了树干之上。 她想要用力拽了出来,却没有力气。 沈寒生撞见了顾鸾凝伤人的全过程,说实在的她心里发虚。 现下,又被沈寒生临末的那一句‘吓着了’无意间和昨日沈微生的那一句‘吓着了’完全重合。 此番便是让顾鸾凝形神分离。 感受肚子上的抽动。她艰难地蜷缩身子。 梁姣絮心有余悸之下,顾鸾凝痛苦模样入目,她上前安置好她坐好。 梁姣絮就怕顾鸾凝情绪激动胎心不稳。出现先兆流.产的意外。 但好在,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孩子太调皮。 喘了一口气,梁姣絮淡淡道:“多谢了。” 沈寒生没有回话。 顾鸾凝眼见自己恶行被撞见,不免畏寒眼前的男人。 可沈寒生眸色未变,脸上依旧是不咸不淡。扶起顾鸾凝。 沈寒生的声音不大,但周围定是有人能听见。 “给大嫂看看,手有没有受伤。”他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顾鸾凝嘴唇颤抖,被沈寒生这么扶着,梁姣絮才看见她虎口上有一处伤口,应该是她用簪子害自己的时候,不小心自伤的。 接着许是这边动静太大,一堆人围了过来,沈蔷薇在众人面前冲了上来,冷冷地看着站在原地梁姣絮:“梁氏,你是不是嫉妒大嫂怀了大哥哥的孩子,你竟然这般害她?” 梁姣絮觉得沈蔷薇不可理喻,就没见过她这般愚蠢的人。 陵湘院的朱氏之女沈倾姝回怼道:“胡说八道。” 沈蔷薇被沈倾姝骂了一顿,吓得后退一步,脸色苍白的低下头。 沈倾姝冷冷的扫了一眼顾鸾凝。 陵湘院 沈之巍看见已经离开的梁姣絮和顾鸾凝又被送了回来。 两人身上凌乱,梁姣絮的脸上更是白一道红一道的。 顾鸾凝虽衣衫整洁,但也是一看就是推搡过的。 沈之巍面上虽然平和,但总算是让他抓着梁姣絮的小辫子了。 不用猜这两人肯定是动手了,沈之巍不发一言,脸色可谓是铁青。 望着梁姣絮那张肿的油光满面的脸,怕是不干预明天连嘴都抬不起来。 沈之巍吩咐曹愈:“给梁氏拿点冰袋。” 梁姣絮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总觉得难安。 曹愈这会儿已经去了。 沈寒生在旁轻飘飘地看书。 顾鸾凝虎口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她意志消沉的叹了一口气。 站在老远的沈蔷薇,眸色一扬。 沈蔷薇乖觉的凑了过去,这才对顾鸾凝道:“大嫂别在意,梁氏本就是嫉妒你有大哥哥的宠爱。” 说着,她又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顾鸾凝挂在腰间的白兰玉。 顾鸾凝脸上挂着笑意,却一个字听不进去。 而屋里头,梁姣絮跪在地上。 红肿的半张脸现在被冰袋敷着,相当舒服。 沈之巍训人的动静一声比一声大。 梁姣絮听着,整个人都是懵的。 临了,沈之巍大声的吆喝了一声,仿佛能把整个屋子掀翻。 顾鸾凝在外面都听见了训斥的声音,只觉得心烦意乱。 今日她是怎么了?竟然做出来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举动。 顾鸾凝自知已经在众人面前失态,只是无助的揉了揉太阳穴。 沈蔷薇这人向来嘴碎,喜欢八卦。蹭吃蹭喝不说。 还看上了自己的白玉兰,那东西是皇后姐姐给她的。 唯一能证明顾鸾凝还是顾家人的凭证。 顾鸾凝视若珍宝,所以沈蔷薇向她索要的时候,她并没有同意。 没成想沈蔷薇竟然蹬鼻子上脸骂起自己,说她顾鸾凝不过没权没势地下堂妇。 顾鸾凝也就是在心烦意乱之时遇上梁姣絮。 那个时候,她的内心充满了怨恨,看着梁姣絮踹树的身影。 想到了陵居院的掌家之权,想到了皇后姐姐的期望,以及太后的施压… 什么路都被堵死了,这次她真的是太冲动了。 顾鸾凝冷静下来,喝了一口茶:“算了,我也没什么事,蔷薇妹妹也不必在追究了。” 现在沈蔷薇舔着脸往她身边凑,无非就是又有事情求着自己。 沈蔷薇看着顾鸾凝的手,虽然已经包扎过了。 但是缠在上面的纱布渗着浅红。 沈蔷薇颇为心疼的说了几句为她着想的话:“大嫂,你就是人好心软,不过这件事已经有了交代,梁氏一定会很惨的。” 顾鸾凝沉默不语,余光瞄到沈寒生,只觉得沈蔷薇为她辩白的话太过刺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顾鸾凝内心诽谤着,最终把沈铭鑫还回来的手串又给了沈蔷薇。 沈蔷薇之前中意是顾鸾凝身上白兰玉。可是到手的手串她也喜欢。 沈蔷薇见好就收,人也挺精。 顾鸾凝心知自己之前拒绝过她,当即一顿诉苦,想要挽回之前尴尬的局面。 只见沈蔷薇大咧咧地拍了拍顾鸾凝:“大嫂,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改天在叙旧。” 沈蔷薇走了过后,荭玉这才走过来问:“主母,要不要安歇?” 坐在一边不发一言的沈寒生忽然放下了书,他早早的就叫侍卫桑墨准备了安胎药。 恰逢时宜的当顾鸾凝要走的时候叫住了她。 顾鸾凝不明所以,不敢妄动。 桑墨这才替沈寒生道:“我寒生哥哥可真是头一次这么用心。顾大娘子又何必推三阻四的?” 沈寒生笑笑不语。 桑墨最终把药给了顾鸾凝。 顾鸾凝望着沈寒生眸光中没有丝毫的杂念。 更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当下顾鸾凝就安心了。 顾鸾凝笑着谢了句,最后走了。 沈寒生低头继续看书,桑墨低头看了他一眼,这才不悦道:“寒生哥哥,你脸色好像又差了。” “书阁又冷又阴,你还总在里面呆着,小心撞见女恶鬼索命。”桑墨吐了吐舌头。 沈寒生拍了拍他的脑袋,眸色疏冷低头说了句:“今日还真的看见了。差点还见了血。” 随后沈寒生把书合上,这才对桑墨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桑墨一直在后面追问:“不是吧,寒生哥哥你真的见鬼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唱双簧的两人 梁姣絮一直在屋里头没出来过。 屋中,她跪的有点腿酸,但却怒不敢言。 沈之巍扫了一眼旁边的曹愈,故弄玄虚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曹愈寻思正主梁姣絮在下面跪着,爷的这话的目的性太强了,抽了抽嘴角道:“我认为闺阁之事少有吵闹,也无伤大雅,况且,梁氏也认了错,此事,就做罢了吧。” 沈之巍脸色铁青,已经有了怒意,却强忍不发。 他设宴邀请沈府众人吃酒闲谈,本是十分投机的一件事情,沈微生不来就已经很拉不下面子了。 如今,梁姣絮又和顾鸾凝来了这么一出,真是让沈之巍丢光了面子,让陵湘院落下笑柄。 最可恨的是,沈之巍一向以身作则,陵湘院更是众院的表率。 梁姣絮这是公然打了他的脸,这叫沈之巍如何不气? 但这气到了一定的地步,也就散了。 转了转眼珠,沈之巍不动声色的看着曹愈,叹了口气:“你为她求情到了这个份上,着实有些难得。但,此事涉及太多的纠纷在里头,我决不能轻饶了她。” 梁姣絮诧异的看着主位上的沈之巍,空气中带着诡谲的气息,她没说话。 果然,沈之巍话锋一转,冷声道:“梁氏你和顾大娘子结伴而行,对她出言不逊,还大打出手。你初出茅庐是不是应该低调行事。怎么你要上天嘛!如此目无法纪,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梁姣絮捂着冰袋侧着头,不动声色的呲牙咧嘴,听到这声训斥,声音格外颤抖,这才道:“不敢,请父亲明查,我真是冤枉之极。” 在看看沈之巍的用词,很明显夸大自己的错误。 梁姣絮又不傻,八成和治疗曹愈这事有关。 这俩人唱双簧,想逼着自己向恶势力低头。 为了配合他们,梁姣絮也就装了装样子。 沈之巍气势汹汹的,这才道:“在沈府,别跟我玩那些花花肠子,梁氏,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下这等鲁莽的事情了,别以为上次老太公罚你们去浣衣房的事情是密不透风的,那次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至于这次…” “父亲教训的是,我不堪大任!我死有余辜!”梁姣絮道。 沈之巍顿了一下,随即道:“你如此不成器,陵居院未来不可期啊。” 他悲痛欲绝状,清了清嗓子:“如果你真的是诚心悔过,就该想着如何将功折罪,不然,我真的寒心。” 算上今天这次,这已经是沈之巍第三次明里暗里的让她给曹愈医治。 眼下真的是时机到了,梁姣絮想了想。 撑起身子,梁姣絮主动开口也给沈之巍找个理由:“父亲,孺子尚可教也,我也并非是朽木。” 沈之巍望着梁姣絮。 真会在自己脸上贴金,在他眼里,梁姣絮已经算是冥顽不灵,甚至可以堪的上是快朽木了。 慵懒的坐在主位上,沈之巍就静静的听梁姣絮扯皮。 “实在是最近陵居院的事务压的我喘不上气,如果有良师倾囊相授,至少能减轻我的压力。” 沈之巍冷冷的看着她,沉声道:“依你之言,是陵居院的事务耽误了你!你这是在怨老大?还是抱怨我给你施加压力了?!” “也不全是。顾大娘子身怀六甲,她是真的有心无力。所以儿媳有一人选。望父亲成全。” 沈之巍横眉冷对,坐在一旁喝着茶,姿态悠闲:“有道理,你且说说看!” 梁姣絮淡淡道:“当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曹掌事,最为合适。” 话音刚落,在一旁站着的曹愈惊着了。 沈之巍眼底充斥着悲伤,这才语重心长道:“曹愈怕是不行…” 梁姣絮诧异道:“父亲是担心曹掌事的病情?儿媳知道你体恤他,儿媳是懂得你的良苦用心的。所以,多日来冥思苦想得一药方。必定是全力医治。” 沈之巍惊奇之极,这才道:“此话当真?” 梁姣絮点了点头。 沈之巍捶桌道:“那日你与为父一同用饭之时,倒是随口一说,我问你,若是早就可以救治,为何拖到现在!你是想让我求着你这儿媳?“ 不带生气的啊,梁姣絮蹙眉看着沈之巍,太不甘心了:“照父亲的意思,明明做错事儿的是两个人,为什么挨骂的只有我一个人…” 沈之巍呵呵地笑着:“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是,你觉得呢?” 你就没点眼力见?顾鸾凝如今有孕,你梁氏又榆木脑袋,点拨不透,不给你下马威给谁? 梁姣絮心里暗戳戳的想着,自己还是嫩啊,难道在别人眼里她就这么好拿捏?性子好点,就被人颐指气使的? 想到这里,梁姣絮就好气啊。 “我与顾大娘子是有点争执,坏人落在了我的头上,父亲又这样对我,也算是先发制人,这往后,其他院自然不敢再随便议论。”梁姣絮挥了挥手,这才伏在地上,显得格外真诚。 梁姣絮说着都觉得违心,却还是不吐不快:“父亲如此用心良苦的护着我,虽然话是糙了点,但我真是感动不已。” 梁姣絮接着说:“至于,曹掌事是长辈也是老师,我巴不得他和父亲你一般康健。只是一直没能领会父亲的意思。” 沈之巍语重心长道:“既然你有如此的觉悟,那我便在给你一次机会,你只管全力去治,否则两罪并罚。” 梁姣絮瞠目结舌,不带这么玩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沈之巍带到阴沟里翻船的。 沈之巍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只是用眼神警告她。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梁姣絮慢慢的爬了起来,这种烂摊子,每次都会砸在她的身上。 梁姣絮往外走到时候,松了一口气。 之前总是小心思作祟,让她在治疗曹愈的事情上,漂浮不定。 虽然心里还在抱怨陆酌对自己的算计,但毕竟医者仁心,她心里始终不安,时时惦记着此事,被折磨的欲罢不能。 如今被逼到这个份上,反而破罐子破摔了。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层皮肉,只怕又要一顿放血了。 这当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第一百一十九章:为什么这么问 梁姣絮出来的时候,笙儿正在锤头。 她听说了今日在偏殿吵架之事,又看到梁姣絮红肿的脸,吓得脸色苍白。 梁姣絮吩咐笙儿搀着她,这才道:“这件事情父亲会和我一个交代的,你莫慌。” “可是小娘,你的脸…”笙儿垂下头。 梁姣絮用手指戳了下自己的脸颊,拧了拧眉,讪讪道:“一点都不痛了,真的。” 笙儿干脆不搭理她,偏过头去。 太阳下山了,外面已经很少有人走动了,梁姣絮带着笙儿一前一后,极缓的往前走着。 梁姣絮百无聊赖的环视了一下周围,倏然定睛,这才愕然道:“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见人进去过。” 笙儿手上的灯笼一晃,照亮了凝翠阁的牌匾。 凝翠阁大门外悬挂着灭了火的破败灯笼,雾气缭绕,月华的光芒照在高耸的房檐上,处处都是凝重的气息。 阁中灯光给更是模糊,阴风从廊道涌了出来,整个屋子都被死气沉沉的笼罩着。 笙儿拉住她是衣角,全身战栗着,这才道:“先夫人生前的居所就是这里,有的时候里面总有敲敲打打地声音,应该是先夫人的灵魂回来了。” 梁姣絮听到笙儿的话,连连点头,内心却总是不信邪的。 思及此,梁姣絮的眼睛盯着凝翠阁的大门不放,看样子很是执念。 笙儿疾步走了过去,挽着她的胳膊就要走,急道:“凝翠阁,家主明令禁止入内,小娘还是不要好奇了。” 话音刚落,梁姣絮就已经推开大门了,一脚迈了进去。 笙儿硬着头皮栖身挤了进去,一直跟在梁姣絮身后,这才忍不住道:“小娘…这里不会真有…” “不知道,先进去看看。”梁姣絮心头也有点慌,拿过笙儿手里的灯笼,照了照,有柔顺的光荧散落在空气中。 凝翠阁内窗明几净,焕然一新的模样,和刚刚在阁外看到的荒废模样简直就不是一个地方。 笙儿也暗自吐了一口浊气。 两人迈着步子接着往前走,环顾四周,风声之下好像还带着点其他的声音。 梁姣絮问:“笙儿你不觉得有奇怪的声音吗?” 笙儿本就胆小,被问的有些怔愣,她伸手扶着门廊,手一软,整个人往前跌去。 脚下转了个弯儿,笙儿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当即尖叫出声。 梁姣絮也吓得半死,拿着灯笼一照,原来是块石头。 两人刚稳定了心神。 梁姣絮抬头看了过去,远处的虚空处,站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他的背影与黑夜融为一体,手里也提着个灯笼。 里面的火焰明灭可见,在朔风中被吹飞。 这他妈的不会真遇上鬼了吧! 梁姣絮倒吸了一口凉气。 笙儿也看见了,兴许是残留的情绪在作祟,几乎下意识的惊叫出声。 这次,梁姣絮捂着了她的嘴巴,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笙儿瞪大眼睛瞧着她,面露惊慌失措之色。 梁姣絮却已经看清了站在远处的人儿,这才道:“那不是沈微生吗?” 笙儿彻底呆住了:“这怎么可能?” 而恰好此刻,沈微生和梁姣絮远远地对视了。 他眼角微扬,眸中闪着寒芒,嘴唇轻抿,显得整个人冷硬之极。 梁姣絮不知是进是退,毕竟两人的距离也不算是太远。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她早听的里面有脚步声,而今天陵湘院的家宴沈微生又消失不见,况且,这还是先夫人的居所。 梁姣絮你来凑什么热闹?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现在静悄悄的,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在他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瞎晃悠,他还不得大发雷霆? 身后的沈微生叫住了她,语气中规中矩:“过来。” 梁姣絮带着笙儿走了过去。 笙儿倒是不害怕了,但梁姣絮却战战兢兢的。 比起鬼,眼前的这位才是万恶的来源啊。 梁姣絮观察着周围,有一沓沓的烧纸散落在地,还有小碗酒水。 沈微生手里还握着几柱香,冒着袅袅的烟。 她可以断定这是在祭奠先夫人。 梁姣絮抽过一根,放在蜡烛上点燃,直接跪在地上,蜷曲着身子,想都没想就磕了一个大响头。 整张脸都埋在泥泞的土壤里,梁姣絮猛地吸气,一堆灰尘落在口腔里,她正色道:“儿媳过来给你上香了…” 笙儿扶额,小娘你这是在干嘛。你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梁姣絮眼圈发红,这才把香插了进去,整个人显得格外蔫蔫的。 沈微生一手拎起她的后衣领,将她提起。 梁姣絮回头看着沈微生发沉的眸子,心下一紧,这才道:“我这次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吧,你都没发话,我就磕头了。” “哦。”沈微生望着她那张布满黑灰的脸,内心想笑,面上却绷着发狠的表情。 笙儿听了这话,差点被没背过去,察言观色道:“给先夫人磕头这活还不用小娘你干。惯例都是大娘子来的。” 梁姣絮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泥,这才道:“没事,我就喜欢给别人行大礼。” 沈微生一言不发,转头往屋里走去。 梁姣絮抿了抿嘴巴,一股土沙子味道,鼻子微痒,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乖觉的跟在后面。 笙儿感觉气氛有些不妙,这才接着道:“家主夜黑风高,明天小娘还要去给曹掌事诊治,今日是不是可…” 对上沈微生那双淬满了冷意的眸子,笙儿所有的底气都没了。 沈微生视线一直落在梁姣絮身上,却对笙儿道:“这里不需要你,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笙儿走了以后,梁姣絮看着他,垂下眸子:“你要骂就骂,我可以让你过过嘴瘾,但是你不能动手,要不然我们就鱼死网破。” “闭嘴。”沈微生扬起手来,从衣袖里拿出手帕,粗鲁的擦了擦梁姣絮脸上的淤泥。 梁姣絮疼的直冒眼泪,这才直勾勾的看着他。 “梁姣絮,你脑子里都想着什么呢?”手帕干净后,梁姣絮脸上的红印落在了沈微生的眼底。 “怎么搞的?”沈微生还不知道陵湘院家宴上的乌龙,语气冷冷地质问着。 梁姣絮沉默片刻,想到顾鸾凝要弄死自己的事情,她抬起头看着沈微生:“你相信我吗?” 沈微生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梁姣絮看着他眸子里尖锐的光芒,知道要她信他,希望渺茫。 梁姣絮摆了摆手:“没事。” 沈微生觉得梁姣絮莫名其妙,把手帕扔给她,几乎严厉地道:“好好擦干净,别到处给我丢人现眼。” 第一百二十章:没吃饭吗?用点力气 凝翠阁内 梁姣絮坐在毡毯之上,沈微生则坐在书案上。 两人一低一高。 梁姣絮想起之前沈微生带着她去看玥儿之后,那一晚上他发飙的样子,顿时不寒而栗。 沈微生的冰凉的手捞了过来,扣在梁姣絮的下颌骨处,将她肿胀的那边脸看了看。 他手上的力道拿捏的不太到位,梁姣絮疼的眯起眼睛望着他,心里十分怨怼,但到了嘴边就软了下去:“轻点,是真疼啊。” “你一日不作死,心里就痒痒是吧!”沈微生淡淡道。 梁姣絮扭着身子,像一条水蛇似的,破罐子破摔:“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没地方让你下手了!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怒火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发泄。” 沈微生神色凝重,语气一下子冷了好几度,质问道:“别的方式?我何时发火了?” 梁姣絮没料到他会反驳,死死地盯着沈微生的脸。 他明明就是一个整日爱发怒的人,还死鸭子嘴硬,拒死不认。 梁姣絮吐了吐舌头,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哦,那你支走笙儿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方便行凶?” 沈微生看着她的侧脸,在烛光的荧射下,像是破了,肿的有点反光。 修长的手指突兀的扣在梁姣絮的脸上,沈微生从衣袖里翻出药来,就撞见她抬起泛红的眸子。 逮着沈微生的手,梁姣絮想都没想就咬了下去。 直到沉重的血腥味从嘴巴里溢出来,梁姣絮才松嘴。 沈微生将药瓶重重的摔在了她的脸上,脸上骤然席卷着冷厉的神色:“你够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真以为不敢拔了你的牙?” 药瓶啷当一下从梁姣絮的脸上掉在了腿上,被她握着手里。 梁姣絮望着沈微生,大脑一片空白。 脸上悍然印上了瓶身的痕迹,梁姣絮捂着脸侧躺在地上,哭嚎道:“好好说,你又何时跟我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沈微生怔住了,甩了甩手,看着四脚朝天的梁姣絮。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分了? 沈微生上前去看梁姣絮。 梁姣絮扶着后背,呲牙咧嘴,心中骂娘,顾鸾凝这劲使的真大。后背跟被石头砸了似的。 沈微生的大脸渐渐贴近,梁姣絮直接拉住他的衣领,勉强坐了起来。 沈微生看她一副被拆骨剥皮的模样,哼了一声。 伤的可真惨啊。 梁姣絮瞧见了他冷冰冰的目光,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大概也就是第11胸椎到第4腰椎吧!总之你帮我揉揉,捶一下也行。” 她的脸,本来就高耸出来了,现在还印着瓶身的花纹,显得格外滑稽。 沈微生觉得她真可怜,态度却还是格外拮据:“说人话?” 梁姣絮双手搭在书案上,背对着沈微生,看不见他的神色微变。 她继续说:“肩胛骨往下,按就得了。” 沈微生隔着衣衫帮她按压。 梁姣絮感受着身上的力道,他的手掌依旧很凉,在后腰的地方上锤了锤。 沈微生十指修长有力,确实能缓解梁姣絮的疼。 也就是半刻功夫,沈微生这才发觉,梁姣絮的纤瘦,她的腰身竟然可以被他一掌所缚。 腰若约素,不盈一握。 “你这是上房掀瓦了,整这一模样。”沈微生指责她。 梁姣絮托腮沉思,呲牙咧嘴道:“我没有。” “不说拉倒,被揍的人又不是我。”沈微生坐直身子,冷冷地凝着梁姣絮。 接着冷哼一声,沈微生继续给她按了按腰。 梁姣絮觉得他还挺有潜质的:“没吃饭吗?用点力气。” 沈微生眼神凌冽,力道一重,梁姣絮恨不得锤桌。 梁姣絮的脸本来就疼,表情一抽动,更是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她觉得沈微生一定是故意的,撑着散架了的身子,梁姣絮让他罢手。 沈微生拾起药瓶放在的她手上,这才示意梁姣絮赶紧自己抹上。 “后日就要去北信候府,不知道的以为我虐待你了?”沈微生模棱两可道。 梁姣絮冷冷地接过:“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这脸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不过可以铺一点粉嘛,那样也看不出来。” 沈微生哼了一声,抬起手来往梁姣絮身上凑:“既然你没有要用的意思,把药还给我。” 梁姣絮哭笑不得:“你也太斤斤计较了吧,我只是实话实说。“ 沈微生眯起眼睛:“不知好歹。” 梁姣絮懒得搭理他,最终闭嘴,伸长脖子不知道在找什么。 沈微生道:“你又怎么了?” 梁姣絮讪讪的笑着:“找不到铜镜…” 沈微生想想算了,他拿过那个小瓷瓶。让梁姣絮转过来,他给她涂。 梁姣絮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这才把头转了过去,正好撞在了沈微生的鼻子上。 沈微生冷冷不做声,给她涂药。 药膏散发着薄荷的气味,落在伤口上有渗入皮肤的清凉。 沈微生命令道:“抬起头,凑过来点。” 梁姣絮见好就收,朝着他的方向挪着,他的手肘抵在书案上往后移,梁姣絮也就靠近了一下。 只见沈微生手臂轻轻的错开,梁姣絮下颌直接随着重力向下。 关键是梁姣絮还微微张着嘴唇,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她只觉得口腔里一阵麻。 缓了一会儿,梁姣絮死死的盯着他。 就知道沈微生没有那么好心。 沈微生眉开眼笑,眸色也渡上了一层得意:“让你咬我。” 梁姣絮怒极生悲,坐直身子,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沈微生见她一直低着头,她不会哭了吧。 这才弯下身子,戳了戳她的衣襟:“我们这样就算扯平了,你在闹什么不愉快嘛。” 梁姣絮挣扎了一下,这才抬手敲了一下他的鼻梁骨,恶狠狠的道:“我骗你的。” 在医学角度上来说,人的鼻梁骨是最脆弱的骨头。 沈微生被痛打了一下鼻梁,眼泪不自主的往下落,修长的手指拨开梁姣絮的头发,这才拽了一下:“梁姣絮,你找死。” 梁姣絮瞪着他,有生以来看到他出丑,当即捧腹大笑。 但是,梁姣絮感觉自己的头发再被这么拽着应该会秃。 “沈微生,你哭起来好美。”梁姣絮道。 沈微生无言以对,只得腾出手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到现在,他都觉得鼻头酸酸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治疗慢性再障 沈微生抹了抹眼泪,撑着身子坐在一侧。 而梁姣絮理了理凌乱的发丝随地躺了下来。 沈微生也凑了过来,抬起手肘遮住烛台上散发的光荧,只露出半个下巴。 两人就这样躺在了一起,毡毯足够大,也足够干净。 总之,躺在上面很暖和。 梁姣絮用手肘戳了一下沈微生,淡淡道:“这个地方,都是你一个人打扫的嘛!” 问完之后,梁姣絮觉得这话问的跟自己没脑子似的。 随即,梁姣絮又补充了一句:“陵居院的下人们都说这里有时半夜会传来奇怪的声响。” “那个人是你吧?”梁姣絮质问。 “你觉得呢?”他脸色沉郁。 “眼见为实,所以我猜的是对的。”梁姣絮道。 沈微生侧头看她:“偶尔会来。” 梁姣絮平躺着,乌黑的秀发平铺在毡毯上,耳朵被遮住,侧颜就这样落在了沈微生的眼里。 沈微生眸色一低,看着梁姣絮仰起头,衣领熨贴在她瓷白的脖颈上,随着呼吸闪动。 沈微生有点回不过神:“你要给曹愈治病?” 梁姣絮闻言,转过头来,对上他漆黑隐晦的眸子。 两个人离的很近,几乎是鼻尖对鼻尖。 梁姣絮双眸明灿:“他的虚劳年头还挺久。属于慢性。虽然没有急性难治,但是还是需要化疗。” 沈微生没做声。 梁姣絮接着道:“说不定到时候的副作用他自己都坚持不了。不过我也会尽力而为的。” 梁姣絮眸光直直地看着他,警觉道:“你不会也跟你爹一样来当说客的?” 沈微生失声反驳,急于撇清关系,凉薄道:“这与我何干?” 梁姣絮懒懒的应了一声,她就是随便一问。 他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梁姣絮打了一个喷嚏,瞬间结束了刚才的对话,更是不动声色的缓解了沈微生的尴尬。 沈微生比梁姣絮高出许多,她只能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脸。 说白了就是,梁姣絮的头顶和沈微生的肩头是一个位置。 言简意赅,便是只有沈微生低着头的时候才能和梁姣絮对视。 因此,沈微生就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现下,沈微生又多说了一句:“苟且偷生以求安的人活着比死更痛苦。” “所以,该救还得救。”梁姣絮道。 梁姣絮眼底透露出暗沉之色,摇了摇手腕上的绞丝镯,忧愁道:“要是它能不放血,就能出现药物该多好。” 秀眉微蹙,梁姣絮在这思考中,逐渐困意来袭,不久便昏昏欲睡。 沈微生偏头瞧了她一眼,接着阖上了双目。 翌日清早,梁姣絮是被笙儿晃醒的。 梁姣絮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笙儿那双大眼睛对着自己。 “小娘,昨晚你可是和家主睡了一宿?”笙儿一副关切的模样,拉起梁姣絮帮她套上外衬。 梁姣絮怔了一下,这才道:“瞎说什么呢?扶我起来。” 洗漱完毕后,笙儿又凑了过来,并且塞给了梁姣絮两个小瓷瓶。 梁姣絮有些懵,这才道:“什么东西?” 笙儿淡淡道:“这是家主走的时候让我交给小娘的,你快打开看看…” 梁姣絮看了一下,一个是昨天晚上涂的药膏。 另一个她拧开瓶塞,梁姣絮撩了一下头发,掩饰着不太自然的神色。 深吸一口气,是一罐血。 笙儿在一旁道:“家主说小娘治疗曹掌事的时候可能用的着这个。” 梁姣絮忽然明白了,这是自己的血?有了这瓷瓶里的血,她就不用再放血了。 只是沈微生怎么会有自己的血? 算了,既然如此,也省事。 回到锦瑟居,梁姣絮刚趴在床上,百无聊赖。 笙儿走了过来,这才道:“小娘,今天是年三十。所以各院都会在子时中期去给老太公一同用饭。” “沈微生会去吗?”梁姣絮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笙儿淡淡道:“家主自然是要去的,不过,应该会和主母一起。” 梁姣絮连忙起身,坐在板凳上发呆。 沈之巍一早就让曹愈光顾了陵居院,很快就往锦瑟居来。 毕竟是曹愈来治病,哪有让梁姣絮动身的道理? 再者,沈之巍是让曹愈带着包袱来的,还给他在陵居院安排了个客房,打算常住。 一旦曹愈的病情有所好转,往后陵居院的事务,他还是需要手把手的教导梁姣絮。 无论如何,这都是沈之巍的小算计。 梁姣絮是小辈,曹愈这般大动干戈的前来,她只得让笙儿带着她去迎接。 谁成想,顾鸾凝已经提前移步前去,衣着简练,发簪也只是最朴素的材质,看到梁姣絮的身影,这才含笑道:“妹妹你可来了,有你在,曹掌事的病情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的医术。” 梁姣絮略懂医术的事情整个沈府在治疗打摆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顾鸾凝这般捧杀,一下子就把梁姣絮置于死地。 这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梁姣絮直接无视她,带着笙儿上前和曹愈打了招呼。 曹愈拱手:“梁小娘谦虚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明白,若不是爷执意一试,我是万万不敢麻烦你的。” 梁姣絮笑了笑:“既然父亲都已经发话了,曹掌事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吧,你随我进来,让我先看看你的病情进展到那个地步了。” 顾鸾凝殷勤道:“妹妹,不如我陪你进去,毕竟也能帮的上忙。” 曹愈摆了摆手,这才道:“顾大娘子的心意老奴心领了。” 顾鸾凝笑了笑:“不怕的,曹掌事是父亲身边的得力干将,其实在我心里,你就跟我的长辈一样…” 梁姣絮淡淡道:“笙儿拦住大娘子,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进来。” 顾鸾凝冷冷道:“你摆什么威风?” 梁姣絮走到顾鸾凝身边俯耳轻语:“顾鸾凝,我们之间的恩怨以后自见分晓,但如今,你若敢拦我做正事,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顾鸾凝面容一抽一抽的,她甩了甩袖子,这才离开。 梁姣絮带着曹愈走进了屋里。 一路上,曹愈都在咳嗽着,他穿的鞋都是材质很软的那种,生怕会磨皮脚踝,他叹了一口气,这才道:“梁小娘,待会的检查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请求你不要告诉爷…” “今天是年三十,我不想太晦气。”曹愈咳嗽着。 梁姣絮做了初步的检查,发现曹愈的血象是三系细胞减少。 而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刺激骨髓红细胞系统造血。 梁姣絮再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雄.激.素和抗胸腺球蛋白。 前者需要口服治疗,但有一些副作用,梁姣絮依次和曹愈说了。 曹愈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如何,说实在的他现在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就着水喝下去后。 梁姣絮又帮他注射了抗胸腺蛋白。 “吃了这些药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见分晓。” “只有出血,贫血的症状消失。” “血红蛋白和白细胞计数达到正常值。” “而且一年以上没有复发,这个病才能算是治好了。” 曹愈疲惫一笑:“明白的。” 梁姣絮道:“曹掌事明白就好,如果能控制的好的话,您在活二十几年都是可以的。” “所以,曹掌事一定要配合我治疗,不能有放弃的心思,懂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世道如此,真是个小可怜 曹愈听得此言,眸色低沉,似乎是有话想说,但最终道:“道理我都明白…” 梁姣絮觉得曹愈可能还是没有战胜疾病的信心。 毕竟中医上治疗慢性再障,他用了太多的名贵药材,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而梁姣絮不过就是一个曾经被诟病使用厌胜之术的小女子,又能阻止的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不让沈之巍操心,曹愈选择来陵居院配合治疗。 他只是想让大家放心,所以在梁姣絮单独给他治病的时候,他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如果放任他这种消极情绪助长,迟早会引起大.麻.烦。 曹愈只是从衣袖里拿出了整理好的账册递给她:“小娘,这些我昨晚看了个大概。你接手起来并不是很难。你不妨看一下。” 梁姣絮的屋里还有一些之前顾鸾凝和她交接的东西。 但如今,她并不着急去管这些,只是淡淡道:“如果曹掌事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整天熬夜,那我就是费再多的口舌也没有用。” 说完,梁姣絮去整理那一厚摞的东西,双手压在上面,也没多看几眼,就让笙儿先放她床上。 曹愈神情不太自然,对于梁姣絮的举动他显得很局促。 梁姣絮微微一笑,语气格外平和:“曹掌事不必操心这些,一年之内你都会在陵居院待着。” “这些事情着急也是无用,现在养病就好。” “我才能不足,可以学,但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梁姣絮站起身来,越过案几,眸光淡淡落在他的脸上:“往后曹掌事也不必往我这儿跑,我每日都会过去。” 曹愈收敛住心神,他一个下人,怎么能使得主子这般,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好。” 送走曹愈后,梁姣絮累极。 坐在矮凳上捧着清茶喝了一口,梁姣絮视线一飘,这才让笙儿把账册拿了过来。 翻开账目,梁姣絮开始清算上面的款项。 笙儿好奇的凑过去看着,只觉得头晕目眩。 账册上的好几页都被梁姣絮用红色的墨水圈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开销,以及漏下的账目,数不胜数。 这烂账,倒是直接扣在了梁姣絮的头上。 “难怪,当初家主把陵居院的事务交给小娘的时候,主母那般不乐意…” 梁姣絮抬起头,神情淡淡,这才道:“不要胡乱猜度。” 笙儿乖觉的很,这才道:“小娘,用不用我去找个算盘?” 梁姣絮会心算,摇了摇头:“先这么将就着看吧,反正早晚都要汇总的。” 笙儿知道这是个脑力劳动,帮梁姣絮把茶水蓄满,递给她。 梁姣絮喝了一口,几乎要把账册翻烂了,最后叹气。 这账表面上做的倒是漂亮,但不经推敲。 梁姣絮现在脑子都乱套了。 最后收拾了所有的账册,又对照了好几遍。 也不知道是自己算错了,还是窟窿太大了,足足有三千两银子对不上。 拿着记录的稿纸,连人带着东西,梁姣絮去了陵北院。 梁姣絮走进去的时候,老太公正在轮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梁姣絮走过去挡住阳光,神色凝重。 老太公深不见底的老眸子睁开,诧异的看着梁姣絮。 梁姣絮把抱来的账册放在了旁边的紫檀木桌上。 这才蹲在老太公身边,帮他捏了捏双腿,梁姣絮眸子里绽放着光芒,皱眉问道:“老太公,不要告诉我,你不清楚我来的来意。” 老太公耸了耸肩,独到的扫了梁姣絮一眼,拍开她的手:“拿开。” 梁姣絮无奈,看着老头一只手放在太阳穴上,偏着头。 与其说是在遮阳,倒不如说是在逃避自己的问题。 也就是这一会儿功夫,老太公眼睛扫过那些被梁姣絮标记过的账册,平心而论:“看来你已经上手了?曹愈那小子没白教你。” “这你都知道了?”梁姣絮惊奇之极,老太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想到消息还挺灵通的。 “不光如此,我老头子还知道你被欺负了。”老太公虎目一眯,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她。 梁姣絮依旧蹲着,垂着双眸,这才道:“暗箭难防,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没避开。” 老太公大过年的不想看着那些鸡毛蒜皮的数字,委实有点头疼。 老太公抬起头,审视了梁姣絮一眼,故作高深的说了一句:“世道如此,真是个小可怜。” 梁姣絮怎么听出了奚落的意思。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心生一计,这才道:“假如我说我现在就又法子带你去外面听戏。你还是这个想法?” 老太公虎目一睁:“当真?” 梁姣絮把账册往老太公面前一摊。 “我要是不同意呢?”老太公哼了一声,样子格外欠揍。 “那你就要错过一出好戏了。”梁姣絮威逼利诱。 只见老太公夺过梁姣絮手上的草稿纸,他伸了伸脖子,努着嘴巴扫了两眼。 上面一片鬼画符,看过之后的老太公脸色不太好。 “就是账上少了钱呗!”老太公云淡风轻的说着。 梁姣絮看这老头,表情淡定。 敢情这钱不是白花花的银子? “前阵子,府上常有财物失窃,一直查不到是谁?就搁置了。你难不成还往这上面怀疑了?”老太公道。 梁姣絮点头如捣蒜。 她道:“要我管家,别人也不信服啊!我的第一步就是把啃墙角的耗子抓出来!解了这个小谜团!顺便立个威!” 老太公抿了抿嘴巴:“曹愈那家伙的病如何了?” 梁姣絮淡淡道:“已经吃上药了,得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看的出来,我尽力而为之。” “他这人挺能干的,为什么不询问一下他的意思?”老太公横眉竖眼。 梁姣絮无辜道:“主要是他那个病需要修养,我给他看不是净让他瞎操心,想来想去的,我实在没别的地方了,只能来找您了。” “你倒是找对人了,回头叫霜姨跟你一起看看,她曾经是公主府出身的,天天接触这些账目,为人也老练之极,有她给你撑腰,你就安心去查吧。”老太公道。 梁姣絮不得不由的起敬,真是被大佬罩着的感觉太爽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如我们一起? 老太公看着梁姣絮顶着个泛红的脸蛋,喝了一声:“真是恶劣!” 梁姣絮呃了一声,心想刚才这老头还说她可怜,而且一副奚落的态度,怎么突然炸.毛了呢? “借你霜姨用几天,专打那些无理取闹,动辄就扇人巴掌的泼妇!如何?”老太公笑着说。 梁姣絮耸了耸肩:“老太公,这可是你说的。” 老太公瞪了她一眼:“是我说的,此事你真是做的窝囊,看来,你身边没个说的上话的人真不行。” 梁姣絮挠了挠头:“可是我已经太麻烦您了…” 老太公呵呵地笑了一声:“你这小媳妇儿,别整那套虚的。” 梁姣絮笑嘻嘻的说:“您所言极是。” 梁姣絮迟迟没有见到霜姨,这才问了一下。 “你平时不是怕她嘛,今日怎么还上杆子找她了。”老太公悠闲的说着。 “我是因为您老人家,所以对她有崇敬之意。”梁姣絮心猿意马道。 老太公哼了一声,吩咐道:“继续捶会儿,还挺舒坦的。” 梁姣絮继续按着,这才听老太公语重心长道:“你想抓耗子?耗子急了会咬人。你这孩子也真是不怕水浑,平素里,谁都不想碰的烫手山芋兜兜转转到你的头上,你还没看出点门道?好家伙,你倒也不推辞,转手就要办了。” 梁姣絮问道:“既然逃不掉,我也只能面对了,不然还能放任这陵居院不管?那可是给你孙子丢脸。” 老太公道:“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八成早就心知肚明了,左右帮衬着他那大老婆,暗地里坑了你一把,没成想你倒是给人家数钱。” 梁姣絮听着,不得不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千年老狐狸。 “这就是男人的习性啊,你可长点心吧,这般明刀明.枪的干,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余地?”老太公有点劝人的意思。 毕竟,这沈府就没有省油的灯。 “哦。”梁姣絮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下意识的贴近了老太公,这就是上帝视角啊。 “别耍赖了,还是带我去看戏吧。”老太公玩性大发,推开梁姣絮的脑袋,语气都轻缓了许多。 一般沈府宵禁的时间都是在戌时到寅时中期。 但是逢年过节都会晚上两个时辰。 如此便是大好时机! 从陵北院的出发,躲避守门的侍卫他们特地绕了远。 梁姣絮对老太公千叮咛万嘱咐:“我们必须在亥时之前回来!” 老太公伸了伸脖子,好久没出院,才发现外面是真的冷。 梁姣絮在一边又提醒了一遍。 老太公抬眸瞪着她,这才道:“絮叨。” 两人都是乔装打扮后才跑出来的。 梁姣絮带着老太公往陵居院和陵湘院之间的那片林子走去。 穿过偏僻的林子,周围长着耐寒的松树。 就可以直通街道。 周围有店铺琳琅满目。 梁姣絮现在是个丫鬟模样,佝偻着腰,回头向老太公招手:“快点。” 老太公穿上了粗布衣裳,用迟疑的目光看着她。 他做梦都没想到梁姣絮用的是这一招! 梁姣絮看着他极慢的走着道,这才道:“我给你准备了马车,只不过咱们需要往前走走。” “毕竟这里人多眼杂,我扶你。”梁姣絮走了过去。 忽然从远处穿过来一个人影,拦腰给吓了梁姣絮一跳。 老太公直接躲在草丛里,精明的一匹,歪着头,盯着外面,虎目死死的看着。 是一个小男孩,八九岁的模样。 梁姣絮看着他的脸,白净秀气,陡然一副书生模样。 他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踩在草地上有点虚浮的感觉。 “桑墨,前面发生何事了?”沈寒生信步而来。 桑墨的视线从梁姣絮身上移开,这才笑着说:“寒生哥哥,我们还溜不溜了?” 沈寒生没搭茬。 梁姣絮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而老太公却蜷曲在草丛的角落里,生怕被人发现偷跑出来的事实。 沈寒生就没见过,老太公除了正襟危坐以外,其他的什么神色,例如现在掩耳盗铃的滑稽样子。 半晌,梁姣絮将老太公拉了出来,嘴里喊着:“老太公别藏了,没用的,我们被发现了。” 沈寒生眸光流转,转头吩咐桑墨把他们的车厢拉过来。 桑墨去了。 沈寒生道:“祖父,二嫂,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吧,不如我们一起?” 梁姣絮觉得沈寒生末了那句尾音,真是温柔到骨子里了。 她就没听过这么酥到心坎了的声音,这可比黄莺唱歌还要好听。 沈寒生眸子扫了过来,看向梁姣絮的时候,噙起着浅淡的笑容。 “我看二嫂这般轻车熟路,应该不是第一次偷溜出府了吧?” 沈寒生潺潺如流水般的声线回荡在梁姣絮的耳畔,竟然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梁姣絮和沈寒生一起扶着老太公。 老太公眯着眼睛盯着梁姣絮,大有生吞活剥的意思。 三人上了车,这车里的东西还算齐全。布置的也很合理。 至少连放书的地方都有。 软榻下面还有些可以御寒的毯子。 只见沈寒生按下开关,从里面拿出,之后盖在老太公的身上。 梁姣絮看着沈寒生的眉眼弯弯,他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干净,纯粹。 甚至让她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 他是不得已,他是有苦衷! 不过这也不过是沈寒生想要给人营造的保护色。 沈寒生对桑墨道:“过路的风景极好,驶地慢些,也好看看。” 很明显的沈寒生这话是迁就着老太公。 他们之前透着疏远!这是梁姣絮都能感觉的到的。 车内诡异的安静。 老太公语气极差,衬的他脸上的褶皱都加深了,闲适道:“少几分玲珑心思,好好看顾着点身体。何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老太公抓着身上的毯子盖在了沈寒生的身上。 沈寒生的眸子朝着毯子的方向,他整整齐齐的又给老太公盖回去了。 老太公看着沈寒生没在多做挣扎。 任由他给自己盖着被子。 “我都无恙。祖父耳朵痒痒,喜欢听戏。那就去寒山寺吧!” “听说那里有戏班子驻留,要等上十五过后才走。” 沈寒生的声音依旧温柔,似乎往人心里钻。 第一百二十四章:毕竟,我无所不知 微风清拂,带的点冬日里的冷。 抵达寒山寺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梁姣絮还没等下去,一双手向梁姣絮伸了过来,是沈寒生。 梁姣絮搭在了他的衣袖上,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在寒山寺附近转了转,有寺院的和尚在外头站着,那戏班子应该就在里头了。 梁姣絮被带到前排和她一起落座的有沈寒生。 那边的依次是老太公和桑墨。 毕竟是过年,台上的戏颇为热闹,嗓音清脆,颇为昂亢奋。 有鼓掌声不绝入耳,梁姣絮接过小厮送来的茶水和点心,放在一边。 余光无意间扫到了旁边的沈寒生,他面色冷凝,纤细的手指贴在椅背上几乎一动不动,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梁姣絮偏过头去,对老太公道:“我去问问那戏班子可不可以,排一下这个戏。” 老太公摆了摆手。 沈寒生几乎是和梁姣絮同步起身:“这里人多,我与二嫂同去。” 桑墨要起来跟随,沈寒生让他不用跟着。 老太公也没多说,磕着瓜子和桑墨一同等着。 来到后台,望去的是各种戏服,还有一群正在化妆的女娇娥。 他们有的嬉笑打闹,有的正在吊嗓子,一颦一笑都带着十足的韵味。 梁姣絮怔愣在原地,竟一时之间忘记排戏的事情。 她并未看见,沈寒生的眸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她的脸上,本来是一扫而过,最后却定神看着。 戏班子的主人元昪,听说有人来,这才出来相迎,却没想到遇见了沈寒生。 梁姣絮这才道:“原来你们认识?” 沈寒生点头示意,这才上前和元昪商量着把她带来的戏编排一下。 元昪神色凝重,复而洒脱一笑,对沈寒生拱手道:“那我便卖给寒生兄一个面子。” 梁姣絮这才知道为什么沈寒生跟她一起来了,没有这层他们这层关系,也许人家直接把她扫地出门了。 梁姣絮把自己默写出来的戏本子拿出来递给元昪看。 元昪一看是长生殿,不禁拍了拍手,这才夸赞道:“从前也有人想写关于唐玄宗和杨贵妃的这段感情。” “但是,让我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竟然是你。” 梁姣絮愧不敢当,顿时脸都红了。 元昪便又道:“这本子里的戏可以好好排上一排,选个其中一段。唱唱也是好的。” “我们这儿,来了个旦角。她生的极美,就是性情…” 元昪唉了一声,这才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寒生兄,梁姑娘,我们一同去看看。” 寒山寺是清寒的佛家重地,但是因为戏班子的道来增添了一抹生机。 梁姣絮和沈寒生一路跟着,穿过廊道,来到了他们休息的禅房。 路上元昪跟梁姣絮提出来一些自己长生殿的看法。 沈寒生也只是在一旁听着。 元昪对梁姣絮道:“你看寒生总是沉默寡言,但你肯定想不到我和他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可是独自唇枪舌战众人。” 这个梁姣絮是信的,毕竟性格沉闷的人,一旦被触碰到底线。往往会有惊人的爆发力。 梁姣絮玩笑道:“每个人都有要坚守的东西,或许他帮的是你也是他自己呢!” 沈寒生依旧跟在他们的身后,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波动,不再是一潭死水。 到了那旦角的居住的地方。 元昪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女人慵懒的声音:“稍等。” 半晌之后,门半开。 元昪在最前头,通过门缝他看到里面的女人,穿着双蝶云形千水裙,却也不是好好穿着的,半露着香肩。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轻佻的感觉,嘴角轻抿,眸光直直的扫在元昪身上。 她挑着眉,纤细的手拍了拍元昪的脸,像是嫖.客调.戏小姑娘似的:“怎么?我陪你唱几出戏,你还上瘾了。” 女人靠近元昪,媚眼如丝的瞧着他,这才盈盈一笑:“我是来睡你,可不是来唱戏的。” 元昪的脸色一僵,整张脸憋的通红,反手将门关上。 里面的女人顿了一下,这才娇哼道:“装什么?” 剧烈的声响是女人抬起腿来踹了两脚门后发出来的。 禅房的门轰然倒下,乌泱泱的一团尘灰扬起,女人这才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恶毒,这才扫过元昪,嬉笑道:“你来看我就罢了,还带着这些不想干的人,莫非是知道我好这口?” 元昪眸色骤然黯淡,强忍怒气,他觉得眼前的女人简直就是顽固不化。 而此时,梁姣絮也将目光挪向倚靠在门旁边的女人。 眼前的人… 眼波流转,风情万种。一双凤眼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勾人的。 梁姣絮记忆中忽然涌现出梁媗玉的样子,与其完美的重合。 梁媗玉没说话,径直从梁姣絮身边走过。 随之来到元昪身边,勾着他的脖子就是轻浮的一吻,甚至连吧唧的声音都出来了。 元昪推开梁媗玉,她也不反抗。 像一只慵懒的猫倒在地上,薄如轻纱的衣裙往上一撩,露出如玉的腿部,梁媗玉淡淡道:“只靠给男人下药才能睡的下去的滋味如何?” 梁姣絮很是尴尬,她甚至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元昪不知道原主之前的作为,冷冷道:“梁媗玉你能不能别这么贱。” 梁媗玉嘲讽道:“长了一张让人白日宣淫.的皮囊,不就是让人享用的吗?你开个价吧。” 梁媗玉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视线落在元昪的手上的戏本子,勾唇道:“让我看看?” 其实,元昪这样的人,他是官场失意,才会安于一室。 曾经的辉煌,荣光埋葬在他的心里。但那份傲气还是在的。 梁渲玉的那番话,会让他觉得自己沦为玩物,可以说是让他沉寂好久的那份自尊心受挫。 “你不配,是我看错了人。”元昪捏了捏拳头。 “是我高攀不起,梁媗玉今日你就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梁媗玉不发一言,老实的回了屋。 元昪这才转头对梁姣絮道:“这戏本子,你若信得过,我会亲自完成。你与寒生兄便是稍等片刻。” 梁姣絮自然是信得过,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和沈寒生并排走在了一起。 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摆脱安静的气氛,因为梁媗玉的那句,她需要用药! 沈寒生跟在后面,这才道:“二嫂是在想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不妨说出来,让我为你解惑。” “毕竟,我无所不知。”沈寒生很少这般自负,只是笑了笑。 无所不知?梁姣絮看着他,这种事情她怎么好意思说,沈寒生是他的弟弟,跟他说也不妥当。 梁姣絮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被沈寒生调侃的感觉。 明明他就只是正常的说话而已。 “谣言止于智者,不要听别人信口雌黄。”梁姣絮急匆匆的说完。 这才一口气跑的老远,径直迈过戏台,坐在了老太公的身边。 “梁小娘,你没事吧?”身旁响起桑墨的声音。 “我无碍。”梁姣絮耳根子都红了。 老太公继续磕着瓜子,睥睨了她一眼,这才哼了一声。 没过多久,沈寒生回来了。 接着戏台上出现而来的是元昪,他本就是相貌英气的少年,没想到扮起旦角也是毫不逊色。 老太公忽然正襟危坐起来,那样子要认真听戏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今晚就能用上 只见元昪眉角微翘,每走一步,都是如灿生莲。 诺大戏台上,戏腔挥洒,曲风骤变,空气中仿佛笼罩着诀别的生死离别。 蜷缩在角落里,元昪眼底生茫,痴痴地望着眼前男人。 眼泪顷刻间锁在眼眶,倔强的反抗,不禁调动了座位下所有人的心弦。 直到最后,是唐玄宗不得已让高力士用马缰将杨玉环勒死的那段,梁姣絮耳畔传来了细微的抽泣声。 桑墨手上的瓜子掉在了地上,眼神空洞,显然是难受到了极点。 老太公手里捧着茶,却迟迟没有喝,他很有感触,但毕竟活的足够久,世事也就通达了,自然没有桑墨那般引人注目。 “这就是你排的戏?”老太公身形一顿,眸光犀利的落在了梁姣絮的身上。 梁姣絮应了一声,是不是大过年的听悲剧有点扫兴? 老太公眼锋一转,这才道:“倒是让我想起了老大的母亲。” 先夫人?梁姣絮脸色不太好,本想讨老太公欢心没想到弄巧成拙了:“是我的错,让老太公你睹物思人了…” 舒了一口气,老太公才拍了拍梁姣絮的肩膀,淡笑道:“不过我老头子觉得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这戏本,讲述的是亡国危难之中,腐败的生活给百姓带来巨大的灾难,不光谴责了身居高位的那个人,还歌颂了爱情佳话。 可以说,往往只有悲剧才能让人陷入沉思。 老太公不管沈府已经好几十年了,这居安思危的品质,也只能留给旁人。 老太公扫了一眼沈寒生。 沈寒生似乎未看见,若有所思,眸色有一瞬的阴沉,流转之间,竟子虚乌有,半点不留痕迹。 梁姣絮吃了口果脯,唇角挽了起来:“看戏,看戏。” 老太公眉目一抬,竟有几分愉快。 他视线继续盯着戏台,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戏,比得上刚才的长生殿了。 抽过手来,老太公也拿着茶点里的果脯,刚要咬上一口。 梁姣絮一手压住,警告道:“老年人饮食要规律,这是最后一块,就不许吃了。” 结果,老太公被梁姣絮盯着吃了一块后,又偷偷拿了一个。 “骗我?”梁姣絮道。 “瞎说,我就是拿过来看看…松手!老太公甩了甩衣袖,装腔作势放了回去,其实偷偷的藏了起来。 他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角喝的时候,顺手把果脯塞在了嘴里。 梁姣絮在看老太公的时候却见他吐了一口血,染红了清澈的茶水。 接着,老太公表情痛苦,脸上堆着不少褶子。 就连站在旁边的沈寒生,脸色也一度苍白起来。 沈寒生想都没想就让桑墨赶紧去找大夫。 梁姣絮也跟上前来,或许是咳血之症又复发了。 却见老太公扬起手来,茶杯的血色中浮起来残留的果脯上面还粘着黑漆漆的虫牙。 他骂骂咧咧的:“都给我回来,我啥事没有,就是偷吃了一块果脯。” “终究还是酿成了大错!”梁姣絮差点没哭出来。 沈寒生上前检查了老太公的情况,后者躲闪着,这才恼羞成怒:“大过年的,我就是想吃一口果脯,你们一个个的能拦得住?” “那祖父还想在掉几颗牙?干脆直接说出来,也不用东躲西藏,我帮你。”沈寒生道。 梁姣絮整个人都吓傻了,这掉的虽然是老太公的牙齿,但为什么,她会有负罪感。 “我还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孩子。”老太公扬起笑容感叹的指了指自己的腮边,含糊不清道:“这颗虫牙折磨了我大半个月,疼得我吃不香,睡不好,竟然因为跟你抢果脯整掉了…你是真厉害!” 梁姣絮微张着嘴,被超出事态发展的结局惊的僵在原地。 她看着老太公空洞的后槽牙,就算听到了这个结果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庆幸。 最后一戏终,天色也有些黑了。 在寒山寺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地也离场了。 梁姣絮一行人没走。 一是感谢元昪真的把戏排了出来,而且还原的十分相似。 在就是梁媗玉了。 梁姣絮不指望能请的动她,所以只能捎信给北信候府的人,来这儿擒她。 可到才发现,梁媗玉却换了身装扮,缓缓地往她这边来。 中途的时候,梁媗玉又绕了一下,只不过是因为元昪在梁姣絮的对面而已。 元昪很冷淡,梁媗玉也就卖了个惨。 梁媗玉说她已经家破人亡,自己也只是侥幸逃了出来。 梁姣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推给她一道点心:“出来玩够了,就赶紧回府,别让祖母担心。” 显然,梁姣絮用实际行动,让她停止了胡扯。 梁媗玉神色不咸不淡,接过点心,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你是换了个魂吧?不光给我送吃的,还给我讲起大道理了!” 要是搁以前的原主,现在早就和她的掐的不成样子。 还会给她吃食,怕不是早就踩烂了。 梁渲玉是挺无孔不入的,那也只是在那方面。 至于比起跋扈嚣张她不及原主。 所以,梁姣絮真没必要开罪她,万一这家伙又跑了,她的那些娘家人又该去沈府碰瓷了。 梁媗玉放下点心,冲外头看了一下,这才对梁姣絮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不妨直说,我也不会吝啬。” 梁姣絮看着她,不发一言。 梁媗玉觉得她穷讲究,往日梁姣絮对她殷勤的时候,准保是没药了! 当初,可是梁媗玉提出来对付男人,可以适当的使用外力手段。 但梁媗玉没想到梁姣絮会这般没用,竟然用.药成性。 梁媗玉的柔荑覆在了梁姣絮的手腕上,这才提醒道:“拿着吧,药.劲.儿.猛,轻点用!” 什么意思? 梁姣絮的眸子锐光闪现,甩开了她的手:“不必。” 梁媗玉皮笑肉不笑:“这你都不满意,真是愈发的嚣张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静悄悄的。 元昪更是离桌,直接要离去。 只是那包粉末落地之后,有一双手将它捡起。 随后放在了衣袖里。 梁姣絮仰视着眼前的男人,白色衣袍飘在了她的脸上。 只有冰冷的神色,以及一声细微的轻嗤。 此时,梁姣絮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偏偏梁渲玉不合时宜的说了句:“姐夫这不来就来了,今晚就能用的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你在这么逗下去,媳妇跑了 沈微生面色凛然凝重而生人勿近。 他身后有一群人马,身穿统一服饰,身形拉开,站在廊道边缘。 寒山寺的主持被拦在外面,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微生来抄家的。 梁姣絮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只能往后退去。 沈微生也没闲工夫搭理她。 径直往前走去,沈微生看到了元昪。 之前他们见过一面,沈微生很是欣赏他。 提出了一些条件,希望他能加入自己的麾下,但是元昪并没有同意。 元昪早就对官场失去信心了:“不知首辅大人带这么多人来寒山寺有何指教。” 沈微生来之前就了解元昪便是因为官太刚正不阿,树敌太多,所以被人诬陷,做了大牢。 沈寒生能救他,却不会委以重任给他,因为他得罪的是当朝太子。 但是,沈微生就不一样了,他看人一向挑剔,对品行更是严格要求。 最重要的一点,这种吃过苦头做过牢的人,如果一旦敞开心扉,委以重任,多半是忠心可靠之人。 只是沈微生没想到元昪这般根正苗红的少年,竟然被梁媗玉盯上。 果然,北信候府是什么牛马蛇神都有。 思及此,沈微生道:“我很看中你的才能,更不介意你曾经做过牢,此番前来便是想要你加入我的麾下。” 元昪似乎有所动摇,但最后他还是走了。 站在廊道旁边的府兵要将其拦下,却被沈微生制止。 他本意只是想复燃元昪心中的残存的光,似乎不着急他做出什么选择。 并未让自己人也没去追,沈微生只是坐下,眸光如利剑,这才道:“送梁媗玉小姐回北信候府。” 府兵行动迅速,擒着不太老实的梁媗玉,这才往外面走。 沈微生只是说会帮梁姣絮把人送到北信候府。 但是,如果有人执意不配合,便也只能用强制手段了。 毕竟,沈微生可没闲工夫管北信候府的家事。 “我不回去!放开。”梁媗玉没见过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咒骂了好几遍。 沈微生神情无比拮据,眼底带着不屑的冷意,扫了一眼旁边的梁姣絮,这才道:“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 梁姣絮舒了一口气,虽然她心里想着就算是五花大绑也要把梁媗玉送回府。 却没想到真正做出这件事的人,竟然是沈微生。 “谢了。”梁姣絮淡淡道。 将梁媗玉送走后,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坐在这里的除了梁姣絮以外,还有老太公和沈寒生。 拿过手边的茶,沈微生一饮而尽,扬起手遣散了围在这儿的府兵。 沈寒生神色平静,扬唇冷笑:“大哥手下人才济济,按理说并不缺幕僚,是看中元昪那点了?竟然大费周章的带着府兵来此?” 沈微生沉默不语,眸色却十分尖锐。 从这两人的目光中,梁姣絮嗅到了矛盾的气息。 这还是梁姣絮第一次看见沈寒生发脾气。 初露锋芒的他,语气起伏依旧很平稳,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细微的负面情绪。 沈微生显然并不在意,他还能指望一个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诚心悔改? 只不过现在不能和他起任何冲突,免得在打摆子这事还没解决之前,被沈寒生截胡。 “我有我看中的地方,你何必插手我的事。”沈微生淡淡道。 沈寒生定了定神,看向沈微生,这才道:“如此,大哥你慎重考量就好。” 老太公从始至终都倚靠在一边,表情淡淡,甚至还试图躲起来。 但终究是掩耳盗铃。 沈微生慢慢转眸看向老太公,这才道:“祖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眼睛不瞎,你正常点。” 老太公依旧捂着半张脸,不是他刻意为之。 而是他掉了一颗后槽牙,闭上嘴巴都漏风。 沈寒生见状,只是侥幸道:“唇亡齿寒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这话并未说主语,如雷弹似的轰了出来。 倒是让沈微生一惊。 梁姣絮扯了扯他的衣角,像是张不开嘴似的,把老太公掉了一颗牙的事情讲给沈微生听。 沈微生闻言,沁凉的眼神落在了梁姣絮的眉心上。 老太公掉的是一颗牙,梁姣絮你得脱一层皮。 随即,沈微生踹了梁姣絮身下的矮凳。 梁姣絮毫无姿态的勉强扶住桌面,险些摔在地上。 老太公摆了摆手,继续捂着半张脸,偷瞥了一眼沈微生,可怜兮兮的说:“我就是贪吃,没成想牙口不比年轻人…” 还没说完,沈微生眼底的怒气已经溢了出来,就差没直接锤桌了:”祖父,你不必替梁姣絮说话,你们一个都逃不了,我不过是先收拾她。” “这件事,我自会跟父亲说的。”沈微生装作一副很严厉的模样。 老太公一脸生无可恋,垂着脑袋,半点都提不起精神。 沈微生衣袖一收,对梁姣絮直接是审问犯人的那套说辞。 梁姣絮如今只能回答是与否。 “是你怂恿老太公出来看戏?”沈微生意味深长的问。 梁姣絮懒懒道:“是。” 沈微生冷眼看着她:“沈府戒备森严,你这不是第一次偷跑出来吧?” 这是送命题啊,梁姣絮不能承认,要不然,沈微生下一句便是要询问他们是怎么偷溜出府的事情了。 梁姣絮想到了那个连她高都没有洞口,脸色顿时苍白下来:“我就这一次贪玩,偷溜出来的。” 沈微生气的直磨牙,这才训斥道:“马车都准备好了?你敢说你没有预谋?” 梁姣絮哑口无言。 沈寒生笑了笑,这才道:“马车是我准备的,大过年的,大哥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沈微生扫了一眼梁姣絮,这才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偷跑出府,那你就自己回去,不用坐马车了。” 梁姣絮真没见过沈微生这般苛责的人,凭什么大家都出来了,就只有她受罚? 看来,他们根本没办法好好相处,之前是她太无知了。 沈微生这完全就是故意给她找难堪,在背后阴她。 梁姣絮气冲冲的走了。 沈寒生也借离开。 老太公见时机不太对,也想溜走,却被沈微生叫了回来:“祖父留下。” 老太公无奈坐下,通透道:“在我面前还装?你在喝谁?怕也只有你家那小媳妇当真了。” 沈微生也觉得奇怪,只是笑了一下。 老太公捂着脸揉了揉,这才道:“你在这么逗下去,媳妇都跑了。” 四下无人,沈微生冷声道:“祖父往后想听戏便请到府上,再与梁氏一起琢磨其他,我只能让你和父亲一起住。朱氏是你的儿媳,她一定能照顾好你。” 老太公心里直嘀咕,我不就说了几句真话吗? “老大你这是把人往沟里带啊,我老头子还不得被折磨死!” “你父亲那老家伙古板,朱氏又太聒噪,”老太公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怕了怕了。 “我认错还不行?”老太公无奈。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出去的?”沈微生道 老太公也想起了那个洞口,他不太好意思,这才道:“不好说,老大你不能断了我们的后路啊。” 沈微生道:“不说,可以。今天回去我就抛了你那片种药材的小木林子。我保证让那块地寸草不生。” “说说说!”老太公如实招了,当下脸就黑了。 沈微生听到后,他仿佛能脑补出梁姣絮当时钻洞的样子,差点没憋住笑了出来。 老太公道:“你这小兔崽子,竟然敢威胁我。” 沈微生只得安抚老太公,这才乘胜追击,商量着:“祖父,往后梁氏若有什么关于我的负面的言辞,你得帮我记着。” 老太公现在就想独自一人待会儿,十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娘心思敏感,自是看不清 从寒山寺出来时,寒风凛冽,梁姣絮冻的半死。 伸长脖子看去,远处驻留着两三辆马车。 所有人都没落下,连身为侍卫的桑墨都有便乘工具。 首先是沈寒生走了进去,掀开帘子对桑墨说了什么。 梁姣絮只见桑墨癫癫地向沈微生那边跑去。 “大公子,寒生哥哥见不得风,我们便先行一步。”桑墨拱手道。 沈微生扶着老太公,只是点头示意,再没任何表示。 老太公蔫蔫地挣开了沈微生,气哒哒的钻进了马车里。 沈微生没想到祖父会和自己这般怄气,哭笑不得,抬起眸子看见梁姣絮瑟瑟发抖的站在原地。 梁姣絮也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开了。 沈微生刚上马车,就命令车夫驾驶。 灰溜溜的尘灰扬起,留在原地的只有梁姣絮。 梁姣絮气的直磨牙,望着寒山寺的崎岖小路,不由的头疼起来。 “梁小娘,我们走吧。”耳畔倏然传来苏晚的声音。 梁姣絮回头,警惕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迟疑的望着苏晚,他到底有没有背叛沈微生,站在顾鸾凝和太后那边。 梁姣絮至今持有怀疑的态度。 苏晚顿了一下,总感觉今日的梁小娘有点疏远,这才抱拳道:“我跟家主一起来的,现在负责监督小娘。” “原来如此。”梁姣絮叹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苏晚在她身后,丝毫没有逾越。 可谓是把沈微生交代的事情做绝。 梁姣絮后来试图追赶马车,跑了好几步。 只是累的气喘吁吁,徒增烦恼。 苏晚跟在她的身后,看着一脸愁容的梁姣絮,可能是家主的某些做法,让她不愉快了吧。 梁姣絮双手捏着膝盖,停下步子,转头问道:“苏晚,你跟我跑了这么久,你就不渴吗?” 苏晚道:“我无碍。” 梁姣絮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她渴啊,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苏晚话锋一转,这才又道:“家主说,小娘要是想喝水,得先下山。” 梁姣絮翻了个白眼,继续前行。 她的腿太酸了,几乎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山路上的碎石头很多,脚底板踏过的时候,咯的生疼。 真是命犯小人,沈微生你去死吧! 心里骂着那个狗男人,脚上一步踏错,梁姣絮摔了个跟头。 撑在地面的手腕磕破,有鲜血流了出来。 梁姣絮忍着痛,就听见后面的脚步声。 被苏晚扶了起来,梁姣絮面上没有太大的波动,目光中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尖锐。 苏晚感受到了,心头一惊,蹲在梁姣絮身边,把水递给了她。 “早能给的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梁姣絮沉声训斥。 苏晚听着梁姣絮发火的声音,总能联想到顾鸾凝,一时之间怔住了。 “有没有人跟梁小娘说过,你的声音和主母有几分相似。” 梁姣絮觉得苏晚是疯魔了,这才站起身来。 两人对视,对峙,苏晚的眼里有矛盾和纠结,以及满腔的爱慕。 但梁姣絮明白,那只是他对自己声音产生的错觉。 或许,苏晚这个傻小子,真的喜欢上顾鸾凝了。 苏晚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这才对梁姣絮道歉。 梁姣絮没搭茬,现在的确渴的厉害。 她抬手想要拧开瓶塞,半天都没反应,搞得气氛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苏晚帮了她一把,临了这苏晚才补充道:“家主只是想给小娘一个教训,我觉得点到为止就好。” “你是指喝水这件事吗?”梁姣絮气不打一处来,吼道:“沈微生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把我当猴耍吗?” 发泄完了,梁姣絮委实被沈微生的行为给惊骇到了。 至于苏晚,梁姣絮更是嗤之以鼻,因为她终于深刻理解了唯命是从这四个字的含义。 “你是沈微生的幕僚,他应该委以重任予你,而不是让你整日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梁姣絮边走边说。 苏晚道:“家主吩咐的事情就算再小,我也会尽心尽力的完成。” 梁姣絮心情比较沉重,接下来她要问苏晚的事情,也许只是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但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所谓明抢易躲,暗箭难防,便不说自己,就以沈微生这样的权势,不也抵不过家族争权,朝中官员的阴谋诡计? 梁姣絮忽然严肃起来:“苏晚,你就没有怨恨过沈微生,甚至想要脱离他,取代他?” “我不想听虚的,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非要与我争辩什么,那最好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沈微生待你如何?” 梁姣絮不相信苏晚不知道,只不过到现在他还在装傻罢了。 苏晚的反应亦然,轻声道:“家主与我有知遇之恩,所以不敢妄想。” 再他心里对不起家主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和顾鸾凝的一夜,他已经尽力在弥补,只是始终没有办法当面向沈微生承认。 因为,长途跋涉来寒生寺为自己祈福的母亲,以及她对自己的厚望。 梁姣絮讥讽的笑了:“那除去那知遇之恩,你的想法会不会有所改变?” 今日的梁小娘格外的咄咄逼人,苏晚只是沉默着。 梁姣絮沉着眸子,略过刚才那个话题,语气也趋于平静,这才柔声道:“那他和顾鸾凝之间的事情,你也知道?” “知道,都知道。”苏晚淡淡的看了一眼梁姣絮:“小娘,想知道什么?” “放心,我不会和顾鸾凝抢什么。”梁姣絮道。 苏晚倒是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梁小娘想知道家主的心思。”苏晚淡淡道。 梁姣絮回头冲他一笑:“我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我的终究是我的,没人可以夺走。” “梁小娘这是什么意思?”苏晚道。 梁姣絮只是轻蔑的回答:“这不过是我的一句肺腑之言罢了。” 苏晚心头咯噔一下,这才道:“苏晚受教了。” 梁姣絮继续往前走,淡淡道:“走了,抓鬼去。” 苏晚苦笑一声道:“那小娘需要我帮忙吗?” 梁姣絮看着苏晚的手腕上有一串来自寒山寺的佛珠:“鬼有神助,岂能是我们两个能左右的?” 苏晚反唇相讥:“鬼若不向善,岂会有神助?小娘心思敏感,自然是看不清。” 苏晚沉默半晌,这才轻声道:“人不光只有儿女私情,也有大爱。” 梁姣絮眯起眼睛,望向苏晚那双正直的眸子。 说来也奇怪,梁姣絮竟然对苏晚的话产生了认可的态度。 也是通过他这般执拗的韧劲,梁姣絮知道苏晚还不是一个可以被美.色左右的男人。 苏晚喜欢顾鸾凝,但更忠于沈微生。 梁姣絮和苏晚同时笑了起来。 她开门见山的道:“今日我与你之间的谈话,你权当没听见,并且你可以不遗余力的帮助顾鸾凝。” “苏晚,你懂吗?”梁姣絮道。 苏晚若有所思的看着梁姣絮,继续帮下去吗?难道家主知道了这一切?才派梁小娘前来。 梁姣絮道:“不必猜度,此事,他并不知晓,你需要做的是相信我。” “苏晚,别忘了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梁姣絮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我的时间你浪费不起 梁姣絮和沈微生要演的这出戏叫抛砖引玉。 而这抛出去的东西恰好就是顾鸾凝一直秘密传递给太后的消息。 沈府刻意隐瞒打摆子的事情。 而引来的就是太后等心怀不轨之人伺机而动。 最后再来一个釜底抽薪。 苏晚应了一声,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更是知晓打摆子其实是沈寒生利用匈奴人对沈微生的一种打击。 梁姣絮继续往前走。 苏晚低头思索着,如果当初他真的听了顾鸾凝的话,把查到的一切和盘托出,那家主和梁小娘的计划终将会功亏一篑。 思及此,苏晚这才冷不丁的问:“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家主的意思吗?” 梁姣絮如实相告:“不,这单纯是我的意思,因为沈微生并不知道你和顾鸾凝的那一夜,他们更是将你当成自己人,任谁也不会想到帮助顾鸾凝传递消息的人是你。” 苏晚有点羞愧难当。 梁姣絮见状,这才坦然一笑:“但是你并未向顾鸾凝妥协。这一点是我试探出来的。” 苏晚眼睛一下子睁圆。 他没想到梁小娘会这般推心置腹的谋划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苏晚只觉得自愧不如。 梁姣絮弯唇笑着,似乎有了新的谋略,她转头对苏晚道:“而如今,你并不会有什么不同,照例做好任何事便足矣。” 苏晚的脸色很难看,他很担心顾鸾凝,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 或许,顾鸾凝会难辞其咎,她腹中的孩子,终究是一条生命。 后来,苏晚才彻底明白梁姣絮需要他做的只是当一次坏人,确切来说他只要配合沈府,让顾鸾凝以为她获得那个消息是准确的。 梁姣絮也承诺,她不会将苏晚和顾鸾凝的那一夜告诉任何人。 前提是,苏晚真的按照她的指令做事。 “话谁都会说,但人心隔肚皮。”梁姣絮自然也要留有后手。 苏晚理解她,所以甘愿在打摆子这件事中,假意帮助顾鸾凝,去迷惑沈府在暗处的敌人。 “那还请梁小娘说话算数,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我希望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苏晚淡淡道。 梁姣絮道:“此事若能成,绝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会将这个秘密深埋在地下。” 与苏晚达成统一战线,是梁姣絮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凉风习习,梁姣絮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 苏晚难掩心底的畏惧神色,他是家中独子,所以父亲教导他的便为国为民的传统思想。 但生而为人,就是活在算计之中的。 苏晚知道顾鸾凝终究是玩不过梁小娘。 以打摆子这件事为例,梁小娘能想到支开家主,独自和他长谈这些事情,三言两语便直戳自己的要害,并加以威胁,她是真的很有谋略。 苏晚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家主本来就是他一直追寻的方向。 其实,苏晚最佩服梁小娘的一点便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只要不触犯到她的底线,她甚至不会去坏谁。 而现在顾鸾凝之所以能打击梁小娘,只不过是因为梁小娘的心思没有放在家主的身上。 否则,顾鸾凝必败无疑。 苏晚回过神来,望着梁姣絮的侧颜,其实陵湘院发生的事情,他也有所了解,现下只是问道:“梁小娘,你的脸有没有好点?” 梁姣絮顿了一下,这才洒脱的摆了摆手:“你不说我都忘了,已经好多了。” 苏晚这才道:“这事,我向她为梁小娘道歉。” 梁姣絮叹了一口气,冷漠道:“喜欢一个人可以,但千万别轻贱了自己。” 苏晚惨笑,的确如此。 “不过待人温和,并不是你的原罪。”梁姣絮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重,强行补救了一下。 苏晚从衣袖里拿出来一个药水,这才递给梁姣絮,笑道:“希望这个能对梁小娘有用。” 梁姣絮对药物的研究一向很感兴趣,拿着小药瓶就打量着。 忽然想起来,她回来还要和沈微生回一趟娘家,也许苏晚给的这个东西,真的能用上,这才谢过了他。 梁姣絮和苏晚的这番长谈,早就让两人无法追上马车。 如今更是半点都赶不上了。 他们行了三里地。 看到道路中央停了一辆马车,上面坐着的人正是沈微生。 梁姣絮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得有股子怒气直顶脑门。 沈微生这个小气的家伙,不是让她独自走回去了吗? 现在出现在这儿,指不定又换了别的法子的刁难自己。 梁姣絮攥了攥拳,这才信步而去。 苏晚在一旁宽慰道:“家主竟然在这儿等你,这么晚了,他定是担心你了。梁小娘又何必如此生气?” 梁姣絮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有点疼。 她呵了一声:“我有生气吗?我才不会和脑子有病的人置气。” 沈微生刚找过来,就听见梁姣絮的这句话,他阴恻恻的质问:“你说谁有病?” 得亏他在这等了一会儿,不然还真不知道梁姣絮跟他的侍卫议论纷纷,颠倒是非。 真是不叫人省心。 苏晚已经感受到一片凝重的火.药味道,他很有眼力见,只是拱手道:“家主,梁小娘,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苏晚才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梁姣絮接着往前走,丝毫没有搭理沈微生的意思。 沈微生上前,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气势上完全碾压梁姣絮。 梁姣絮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斤斤计较:“我这就走,如果有让家主觉得不愉快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家主?梁姣絮什么时候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竟然这般懂礼貌了。 看着梁姣絮潇洒的背影,沈微生一手拦住,直接将她一把抱起,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沈微生身上的气息无意间窜入梁姣絮的鼻腔中,整个人因为腾空而起,惊叫出声。 梁姣絮卯足了劲儿蹬腿,却没有任何力气。 沈微生不耐烦的固定了她的腰,这才不耐烦的说:“你让我等了很久,梁姣絮我的时间,你浪费不起。” 梁姣絮浑身都发了汗,知道挣扎无果后,只能暂时靠在沈微生的肩膀上歇会儿。 两人来到了马车的前面,沈微生拉住她的手臂把她腾空放在了马背上,随后自己也跃了上去。 沈微生从后面抱住梁姣絮的腰,勒紧缰绳,护住梁姣絮。 梁姣絮披头散发的坐着,到现在都觉得浑身飘忽不定,稍不留神就直接栽下去。 沈微生刚才的那些举动,吓得她差点直接过去。 “过了宵禁时间,我剁了你喂狗。”沈微生冰冷的说着。 梁姣絮呵地一笑,你一个家主还怕会误了沈府的宵禁时间? 不过是肆意的折腾她,没事找事罢了。 梁姣絮很累,不想说话。 沈微生却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晚,冷冷道:“你今日的做事的效率很差,怎么是找到了姻缘,乐不思蜀了吗?” 苏晚道:“不敢。” 随后,他竟不知道自己该坐那里,因为驾车的地方已经被沈微生和梁姣絮占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听不懂人话? 沈微生低头看了一眼梁姣絮,以前对她是差了点儿,但也没必要这么记仇吧? 胸口好像有一团火气,沈微生又正好看见杵在原地的苏晚,沉声道:“上车。” 苏晚咳嗽了一声,他现在寸步难行。 视线挪了挪,这才抱拳道:“家主,这不合规矩。” 沈微生做事,从来都不会出错,但是今天苏晚有点怀疑家主的动机了。 沈微生盯着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不过是犒劳你,顺路捎你一程。” 苏晚勉强接受了,撑着身子上了马车,他觉得自己可能失业了。 至今不敢相信,复而问道:“家主,要不然还是我来驾车?” 随后他掀帘:你和梁小娘进去坐! 沈微生眯起狭长的凤眸,这才道:“你听不懂人话?” 苏晚如坐针毡,这才道:“我只是疑惑,自打家主弃武从文后很少在骑马了,更何况是两人同一匹马。” 沈微生自己都怔住了。 气氛一度凝重起来,马车也继续行驶。 策马飞驰,速度不算太快,梁姣絮还是会有点心悸。 毕竟之前差点死于马蹄之下。 忽然的颠簸,梁姣絮下意识的拽紧沈微生的衣袖。 感受着手掌上压下去的暖流,明明天气很冷,但梁姣絮却有点呼吸不通畅。 梁姣絮只当是刚才反应过激余留下来的心悸,可是现在她脑子愈发的迷糊,甚至感觉到了窒息。 全身酸软无力,贴在沈微生的胸膛,听着他依旧均匀的心跳声。 沈微生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忽然横空揽住了她。 动作来的猝不及防,梁姣絮也不敢反抗。 直到走过坑坑洼洼的路途,沈微生才稍稍放松,但是还是保持着环着她的动作。 两人的身体一直在巧合中相互碰撞,沈微生的衣领蹭在她的脸上。 梁姣絮眼睫低垂,余光能够扫到沈微生的下颌。 微微上扬,沈微生全神贯注的看着虚空,朔风吹在他冷峻的容颜上。 与周遭路过的风景相互交错,竟带着一丝温柔。 沈微生拉着缰绳的手掌青筋凸起,衣袖猎猎飞扬。 梁姣絮深吸一口气,这才偏过头。 不能再看了,她还在生气,陡然,沈微生的下巴撞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刺痛的感觉从嘴角开始,梁姣絮觉得牙齿被咯着了。 她痛呼了一声。 这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远处层峦叠嶂的房屋上空,绽放着灿烂的烟火。 一簇接着一簇,像是飘飞的丝带。 热闹的声音早就已经掩盖一切不和谐的声音。 沈微生心头很复杂,其实梁姣絮的小动作他都知道。 若有所思的看着虚空,眸色中的冷也渐渐地变得有些柔和。 而这一切都是被突然从马车里面钻出来的苏晚给打破了。 苏晚有点晕车,脸色通红,撑着身子趴了出来。 梁姣絮被他吓了一跳。 沈微生看他的脸色,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你没事吧?” 苏晚哽咽了一声,这才道:“无碍。” 其实,他都要难受死了。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很快停在了一处路口。 苏晚想都没想直接跳下马车,勉强和车上的两位道别。 沈微生道:“你先回去吧,到了派人跟我说一声。” 苏晚勉强应了声,待马车走远后。 那一瞬间,苏晚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他扶着一旁的树干,吐了一嘴食物出来。 他庆幸自己下来的及时,不然在家主和梁小娘谈情说爱的时候,在喷他们一身,简直是得不偿失。 嗓子一阵酸水,苏晚闻着弥留下来的炮仗味道,这才往自己苏府的方向走去。 —— 梁姣絮和沈微生也很快到了沈府 马车停下来后,梁姣絮被放了下来。 望着熟悉的那片丛林,梁姣絮傻眼了。 那不是她和老太公偷溜出来的地方吗? 沈微生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谁。 没过一会儿,林舒从老远走了回来,似乎是跑急了,气喘吁吁道:“宵禁时间已过,家主快些。” 梁姣絮深知老太公在沈微生的威逼利诱下,把一切都招了。 沈微生回头看着梁姣絮:“自己想办法进去,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梁姣絮张望着那个洞口,攥了攥手心,她拼了。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的背影,如果他不想让梁姣絮好过,又怎么可能中途等她,还真应了祖父的那句话,这小傻子不经逗。 梁姣絮爬了一半洞口,回头看见沈微生还在原地。 两人视线隔空相对,沈微生冲她摆了摆手:“走吧。” 两人同时回了陵北院,梁姣絮是耻辱的钻了洞,而沈微生是利用自身优势,走的正门。 老太公首先被送了回来,一切都瞒的天衣无缝。 不过他也是如坐针毡,这老大和小媳妇啥时候回来。 下人们正在布菜,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 一眼望去,除了屠苏酒、合欢汤——还有蟹黄馅一寸来大的小饺儿… 那么多菜中,明晃的一个道果脯干炒苦瓜格外的刺眼。 梁姣絮贴门而进,她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迈着发虚的步子,跟公鸭子似的往前走,手腕上覆上了一股力道,沈微生和她并排而走。 两人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沈微生用力过大,梁姣絮差点痛呼出声。 这才依次来到了圆桌前。 老太公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神都在发光。 “怎么来这么晚?”沈之巍道。 老太公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大过年的,你们父子俩就不能别那么冲,要不然给我滚出去。” 沈之巍眸色暗了暗,这才转移话题,道:“父亲,你该动筷子。” 老太公嘴里漏风,没食欲。 但也懒懒的夹了一筷子菜,托腮发愁的望着。 梁姣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着局势还没有人和沈之巍提过老太公掉牙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总有不好的预感。 可是该来的终究是逃不掉,沈之巍迟疑的看着老太公,这才关心道:“平素父亲早就要吃那果脯,为何今日没动手,许是各位小辈们在这儿呢,不好意思大快朵颐。” “霜姨,你把果脯端过来,让父亲敞开了吃。” 老太公蔫蔫地,脸色依旧难看。 第一百三十章:还真是情真意切 梁姣絮也是怏怏地,低头咬了一口碟子里的饺子。 她在寒山寺就没怎么吃,现下饥肠辘辘,本想吃的文雅点。 但饺子入口,便再也忍不住了,全都塞到了嘴里。 沈微生将眸子扫了过去,看着梁姣絮腮帮子鼓鼓地,像个小仓鼠。 只是,她有那么饿吗? 顾鸾凝看到这幕,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指绞在一起,苦涩的含着笑。 待梁姣絮垫了肚后,在抬起头看着众人。 蟹黄馅的小饺儿本身就不大,但是顾鸾凝和沈蔷薇却吃的极为细致。 对比下来,梁姣絮才知道自己吃的有多粗鲁。 有了腊八节吃饭那天的前车之鉴,梁姣絮开始拘谨了起来。 最令梁姣絮没想到的是,沈微生竟然主动给她夹了菜。 还是自己最不喜欢吃的黄瓜丝。 但是,家丑不能外扬。 梁姣絮白了他一眼,拿着筷子塞在嘴里。 好不容易快要解决完了,沈微生又夹了一筷子菜以及鸡腿。 梁姣絮眼巴巴的看着直接没过碟子的菜。 他这是把他当成猪了吗? 梁姣絮脸色很差,落在沈微生眼里,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不吃?” “吃了。”梁姣絮应声,不过,沈微生这是发什么疯? 梁姣絮觉得他这是在给自己招黑,脑筋急转间,也给沈微生夹了菜,威胁道:“都吃掉才好,最近你都瘦了。” 沈微生眸中寒芒闪过,不发一言。 他们彼此较量着,都看不起对方找茬罢了,可这话听在顾鸾凝耳朵里,就像是打情骂俏。 老太公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轻微的咳嗽了一声,老太公横眉竖眼道:“这么能吃?莫非是怀上了?” 他指的是梁姣絮。 梁姣絮刚吃了一口米饭,听到这,当场喷了出来。 沈微生也是僵住了,眸色愈发深沉。 顾鸾凝闻言,难掩内心的仇恨,只是不断的替梁姣絮拍背,关心道:“妹妹,是不是吃撑了吗?” 梁姣絮淡淡道:“我无碍。” 低下头一看,才知道自己喷出来的食物大部分都落在了顾鸾凝的衣裙上。 梁姣絮拿着手帕给她擦了一下。 顾鸾凝神色不耐,却只能忍着。 坐在顾鸾凝身边的沈倾姝看到这一幕,轻嗤一声,这才道:“二嫂当初生玥儿的时候大哥瞧都没瞧上一眼,疼得呲哇乱叫,我们陵湘院都能听见。祖父你想害死二嫂啊!” 沈蔷薇听了这话,也擅自插了嘴道:“何止是陵湘院,我们泽西院的都听的清清楚楚。” 梁姣絮严重怀疑这两位在唱双簧,她们可真是沈微生的好妹妹,坑他一把手。 梁姣絮继续吃菜,狠狠地瞥了一眼老太公。 虽然,他是自己的靠山,但这次也的确是坑害自己。 终究是搬起石头砸了她的脚。 好痛,好痛! 而顾鸾凝看到这群嘴碎的人,特别是沈倾姝还特地强调了一下梁姣絮生孩子的艰难。 别忘了,现在是她有身孕。 难道,她们不知道梁姣絮是靠什么下作手段怀上玥儿的吗? 现在竟然直接觉得她有功了! 朱氏本来就是妾室,还真应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个沈倾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微生一脸神定气闲,没搭茬,属于间接承认了自己的不管不顾。 顾鸾凝越想越来气,这才福了福身:“祖父,父亲,我有点不舒坦就先回去了。” 沈之巍也知道他这个大媳妇不是省油的灯,许是和刚才沈家姑娘们置气了。 轻咳一声,沈之巍应允了。 沈微生淡淡道:“我不放心阿鸾一人回去。” 顾鸾凝凝重的眉梢稍微舒展。 沈蔷薇却突然站了起来,横叉一脚道:“大伯,我与大嫂相处的很投机,不如我和她一起回去吧,而且,我们还有许多女儿家要说的事情,大哥哥在场的话,肯定不方便…” 顾鸾凝怒火中烧,她与沈微生是结发夫妻,怎么就不方便了。 她都要被气死了! “愣着干什么?你给我坐下。”沈之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沈微生拉过椅子十分不耐烦的坐了下来。 没了顾鸾凝,他和梁姣絮靠的更近了。 沈之巍顿时七窍生烟。 沈微生这是要宠妻无度啊。 顾鸾凝什么身份,皇后和太后都和她有关。 当初,沈之巍极力反对他们的婚事。 本就是因为沈府已经有了一个太后派来的妾室。 顾鸾凝的底细还仍旧摸不透,这对沈家来说,百无一利。 可他这个傻儿子,就偏偏剑走偏锋。 沈巍想到这里,不由是高看了两眼沈蔷薇觉得她今日倒是傻到正地方了。 “你们先去吧,别耽误事。”沈之巍关心道。 “不必麻烦蔷薇妹妹了,有荭玉在我不碍事的。”顾鸾凝温声细语,却瞥了一眼沈微生,带着浓浓的哀愁。 而梁姣絮一直再吃,当然,顺便看看戏。 有的时候,她真的搞不懂顾鸾凝为什么装可怜。 难道不累了吗? 顾鸾凝这么做不过都是装给沈微生看的罢了。 但是,他却真的信以为真。 甚至有陪顾鸾凝一起走的想法。 梁姣絮觉得好可怕。 沈蔷薇听到顾鸾凝这么说,压根就没往深处想,继续执拗道:“荭玉终究是个下人,我不放心。” 沈蔷薇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梁姣絮听见后,愈发觉得的沈蔷薇怕不就是顾鸾凝的天敌! 这样自来熟的蔷薇,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 梁姣絮轻笑一声。 落在了沈微生的耳朵里,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她都不生气吗?竟然还能吃的下去! 桌子底下,沈微生不假思索的踩在了梁姣絮的脚上。 而梁姣絮一点反应都没有。 反而是沈之巍,恶狠狠的看着沈微生,接着一声低喝,震耳欲聋:“你这是在跟谁发脾气?因为一个女人,踩你老子的脚。” 沈微生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踩的不应该是梁姣絮吗? 他最近只是怎么了,竟做这些幼稚的事情,跟跳梁小丑似的。 梁姣絮的视线落在沈微生身上,只是叹了叹气。 原来,他喜欢顾鸾凝到了这个份上,还真是情真意切。 第一百三十一章:那就咽下去,补钙 老太公喜欢热闹,但今个儿倒是过了火。 顾鸾凝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走去,沈蔷薇扬起一丝笑脸:“大嫂,我们走吧。” 荭玉在心里感叹,沈蔷薇简直就是主母的灾星。 她跪在地上,眼底含着泪水,这才恳求沈微生:“家主,我是主母的贴身侍女,如果我不跟在她的身边,那就是失职。” 那意思是要誓死孝忠顾鸾凝。 沈微生自是成全她,也不管任何人的脸色,对沈蔷薇道:“那就让荭玉跟着吧,到时候你要是有话和阿鸾说,屏退荭玉就是。” “知道了!”沈蔷薇说着,这才往外面走。 屋内掌着灯,窗户都贴上了剪纸,冬日寒凉,风细微的从门口渗入,颇有几分凉意。 顾鸾凝更是依依不舍的扫过沈微生,最终惆怅的离开。 往年饭桌上沈微生和沈之巍口舌相冲也是常有。 今天多少气氛没有那么僵持。 但也没好不到哪里去。 沈之巍对于刚才沈微生踹他那一脚,怒意未消,他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声音沙哑道:“为了一个女人魂牵梦绕,没出息的东西。” 沈微生表情淡淡,他轻声道:“您犯不着生气,和我不值当的。” 沈之巍一腔怒火仿佛发泄在棉花上,寒着一张脸,没搭理他。 “大哥!”旁边的沈凍搭话道:“你跟孩子们置什么气。“ 沈之巍脸色并不好看,因为生气反而还多了几分精气神。 据梁姣絮观察,沈之巍训斥沈微生之余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声嘶力竭,看起来生龙活虎,但远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强壮。 沉默是金,沈微生把这一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梁姣絮看着沈凍,怎么哪里都有他。 真是一颗老鼠屎,毁了一碗粥。 众人那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饭,不过是想要早早的结束这煎熬的一日。 梁姣絮眼神落在桌面上的屠苏酒上,只觉得心情烦闷,伸手拿回来的时候,竟然被沈微生给拦住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酒量太差了,迟早会吃亏,所以她想着练练酒量。 但沈微生竟然直接把屠苏酒拿走了:“饭还不够你吃的吗?还喝上了?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梁姣絮哑口无言。 沈凍见此,只是呵呵地笑了一声:“喝酒误事,老大当初吃过亏,现在谨慎一点又有什么问题?” 沈府人人都知道当初梁姣絮在将军府对沈微生下药做出令人不齿的之事。 当初,就是因为沈微生多喝了一杯酒。 沈凍的这句话有点引战的意思。 沈微生面无表情,但梁姣絮是真生气了。 虽说损的是他们两个,但梁姣絮就是听不得他们的阴阳怪气。 梁姣絮一把夺过沈微生手里已经斟满的酒杯,站了起来,嘴角含着笑道:“家主平常自是滴酒不沾,只是刚才我想给各位长辈敬个酒,他认为我一个小女子不应该如此莽撞,理应他先来。” 叔公脸上浮肿,肚腩看似有孕二月。定是多日来宴请宾客,喝酒喝伤着了。 梁姣絮淡淡道:“叔公是长辈,我们理应向你多学习。” 夸赞之后,梁姣絮给沈凍倒了满满一杯,这才递给他。 沈凍喝了一口,面部都扭曲了,却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他爽朗的说:“我先喝,你们随意。” 梁姣絮在桌子底下,拽了拽沈微生的衣袖。 “你可别跟我拆台啊。” 就算之前自己确实过分了,但现在都被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更应该一同抵御外敌,两人一条心。 沈微生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多此一举。” 梁姣絮哭笑不得:“帮我。” “你这算是求我?”沈微生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 梁姣絮眨眨眼睛,这才推了一把沈微生。 沈微生真是拿她没办法,站起身来。 沈凍已经喝大了,脸肿的跟猴屁股似的,他吐字不清道:“不行了…” 沈微生给沈之巍倒酒,直接略过老太公,又给沈凍满上了。 沈之巍当然是高兴的不得了,酒过三巡后,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溺爱,拍了拍沈微生的肩膀。 “叔公,你也喝啊。”沈微生道。 沈凍打了一个酒嗝,拧着眉,这才一口闷了。 沈之巍火气也没那么大了,老生常谈的叮嘱了几句,又喝了好几杯。 朱氏忽地厉声道:“爷,今个儿你喝的太多了。” 沈之巍因为喝的太快,呛着了,不断的咳嗽着,眼底血丝密布。 朱氏心疼的拍了拍沈之巍的后背。 “熏儿,赶紧去煮醒酒汤。”朱氏命令着。 熏儿这才领命而去。 沈微生也陪着沈之巍喝了好久,他以为自己会醉,但却尤为清醒。 屋里甚是暖和,他的心冰冷如一。 沈之巍酒醉后,提起了沈微生的母亲,他也很愧疚,可是人总有很选择… 沈微生没打岔,瞧了眼那边的沈凍,他也被自己玩弄的差不多了。 放下酒杯,他回到座位上。 梁姣絮本以为这事会就此结束,但事情不过才刚刚开始。 沈微生笑道:“铭鑫也到了加冠之年,怎么不说娶妻生子?” 沈凍还以为自己小胜一场,但沈微生这话落下后,他脸色就愈发的低沉。 以其人之道,将别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耻辱还回去。 当初,沈铭鑫有一个很喜欢女孩子,只因为那家姑娘是扬州府知州的三小姐白微晴。 地位出身都不好,再加上南方暴乱不止,沈铭鑫的母亲不看好,沈凍更是不看好。硬生生的给拆了。 沈铭鑫当时也没说什么,但是有过和她私奔出逃的那种年头,被打断了腿,之后养了三个月的伤。 这算是沈凍的惊天丑闻。 如今那扬州府知州,得到了圣上的提拔,瞬间升了官。 沈凍本是可以攀上这门婚事的,但因为他们曾经的弃之敝履。 白家的婚事落不到自然落不到泽西院的头上。 这始终是沈凍心里的刺! 沈铭鑫到是没有反应,她的母亲眼里都是懊恼。 总之话不投机半句多,沈凍直接扔下筷子,恶狠狠道:“老大,你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直说就是,弯弯绕绕以为谁听不懂怎么着?亏铭鑫一直把你当成榜样,你说出来的话却这般寒凉。” 沈微生道:“我一向实话实说,叔公何苦这般心急?” 沈凍哼了一声,这才带着泽西院的人走了。 饭桌上的局面一下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梁姣絮却觉得很高兴,至少终于把不该放进来的东西赶走了。 沈微生也放下了筷子,其实沈铭鑫这个表弟和他那个半吊子叔公虽然是一家人。 但沈铭鑫为人处世都是极好的。 沈微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重了。 梁姣絮伸了伸懒腰,塞了满嘴的鱼肉,这才懒懒道:“我还以为你是忍气吞声的主,没想到说气话比这鱼刺还卡人嗓子! 沈微生也不待见,哼了一声:“那你就咽下去,补钙!” 第一百三十二章:她生气了 另外一边的老太公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也只是稍微动了几口,这才训斥道:“年年吵,年年铺张浪费,这除夕还过不过了?以后爱谁过谁过,反正别扰我心烦。” 梁姣絮被无顾牵连,懵了一下。 抿了抿唇,感受着嘴里细软的鱼肉,不知不觉发出吧唧的声音。 奇怪,这鱼里根本就没有刺。 视线放远后,梁姣絮才发现自己夹错了。 天哪,她把人家沈寒生辛辛苦苦剥好的鱼肉,一口气都吃掉了。 难怪,刚才梁姣絮的味蕾会那般满足,甚至有种让她流连忘返的感觉。 梁姣絮已经尽量在克制食欲了,可是… 沈之巍望着冷清的陵北院,心态也放平了,淡淡道:“无碍,寒生就喜欢闲着没事剥鱼刺,往年都是我吃,今年我喝了酒,你若是想吃,便吃吧。” 沈寒生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梁姣絮。 梁姣絮垂下手来,这才道:“你不累吗?” 沈寒生道:“不觉得。” 话音刚落,他手掌一推,这才把鱼肉放在梁姣絮的眼前:“二嫂,若是喜欢就吃吧。” 梁姣絮也没客气。 饭桌上,除了沈之巍和她还真没人动筷子。 沈之巍依旧和之前请梁姣絮吃饭时那般吧唧嘴。 因为往年,大家闹得不欢而散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坐下来慢慢享受这些菜品。 现在,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梁氏。 梁姣絮这顿年夜饭吃的可算是大快朵颐,预计自己可能会胖个两三斤。 两人一同放下了筷子。 沈之巍首先打量她,眸色疏冷:“你吃饭的时候就不能别发出声音来?那些礼仪规矩不是摆设。” 无缘无故的被说了一句,梁姣絮太愤然了。 沈之巍冷眼扫了过去,看见梁姣絮面前的空盘子,还真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梁氏长的挺纤瘦,在吃饭这方面还真是无底洞。 难怪,老太公会以为她有喜了。 现在,这么看看,竟也说的过去。 沈之巍喝下了醒酒汤,这才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对老太公道:“父亲,儿子便先回陵湘院了,你也早些休息。” 好好的新年就这样草草结束,老太公真想骂人,也就是因为小辈都在,才给沈之巍一个面子,摆了摆手,这才道:“滚吧。” 沈之巍走的时候,沈寒生跟在后面一同离去。 望着那威严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梁姣絮才觉得如释重负。 她抬头望着半躺在榻上的老太公,这才伸了伸懒腰,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惬意。 老太公眯着眼,感受着嘴里的血腥,真是痛苦至极:“老大,给我倒杯水!” 沈微生若有所思的去了,临走的时候还瞪了一眼梁姣絮:“你给我安分点,让我知道你再带着祖父出去胡闹,我就…” 老太公清了清嗓子,喝道:“快点。” 沈微生好气啊,但发泄不出来。 老太公在后面继续喊着:“我要温水,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要不然牙受不了。” 沈微生懒懒的应了一声,这才去了。 陵北院只有梁姣絮和老太公两人。 老太公盯着她:“还生气呢?” “不生气。”梁姣絮想到老太公把沈微生支走的含义了,一定是要单独跟自己说些什么。 梁姣絮扪心自问,沈微生把她一个人扔在寒山寺,让苏晚为难她,结果他又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等着她。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老太公淡淡道:“你确定?” “哦,其实我生气了,我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本以为他坏的心肠发黑,到处刁难我,心里正厌恶他呢,结果他又折返回来等我。” “他是个男人啊,每次都小肚鸡肠,我不喜欢。” 老太公摇了摇头,这才道:“老大可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你误会他了。” “他是你的孙子,你自然偏心,我知道自己曾经做的事情很羞耻,但…算了,还有什么还说的呢?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老太公笑了笑:“年少的时候总是会犯错吗?既然如此,那就功过相抵,往后在好好相处就是。” 老太公是捂着牙说完的,梁姣絮看到这儿,这才道:“不想提他了,我给你检查一下牙齿。” 老太公把嘴巴长的很大,忍着流下口水的冲动,这才道:“你又有什么招?” “缺了这一颗牙,我想想办法给你补补。”梁姣絮可是全职医生,那牙医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老太公看着梁姣絮的那张脸,嘴巴撑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梁姣絮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老头真是不嫌事大,站着说话不腰疼。 而沈微生去厨房烧热水的途中遇见了林舒。 两人视线相对,沈微生这才抱着茶碗往一边走去。 林舒从后面叫住了他:“家主,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不光冷落了主母,你还总是往梁小娘身边凑。” “林舒!”沈微生本想直接摔碗,但是想到这是祖父的,这才收敛了情绪,冷冷道:“胡说八道。” 哦,那我在问你家主,你是喜欢原来的梁小娘,还是现在的梁小娘。”林舒淡淡道。 沈微生觉得很可笑,这才道:“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看着都不怎么顺眼。” “以前莫说是和梁小娘对话了,你见到她就无视,可如今她明明没做错什么,你就非要挑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她身边晃悠…” “到底怎么回事,家主你自己心里应该有点数。” 沈微生傻了,他知道什么呀!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深吸一口气,这才道:“我没时间搭理你,还要给祖父烧水呢。” 他虽然在林舒面前死鸭子嘴硬,但是自己走在空旷的路途上,顿时觉得颓然。 越想越头疼,沈微生干脆抛之脑后,他烧完热水又折返回到了陵北院。 梁姣絮已经帮老太公看完了牙齿,至于怎么修补,她现在还需要布置材料,但是天色已经很晚了。 也只能换个时间。这般想着,就看见沈微生端着茶壶回来了。 老太公淡淡扫了一眼沈微生,这摆了摆手:“放下吧。” 沈微生总觉得自己被诓了,但他不敢顶撞。 放下茶壶,沈微生这才对梁姣絮道:“老太公的牙齿,你有没有办法,用你那个绞丝镯…” 梁姣絮道:“不确定,我回去试试。” 老太公断章取义的在后面喊着:“嗯,赶紧回去试试,抓紧时间…争取在给我抱一个重孙。” 梁姣絮和沈微生当场石化。 第一百三十三章:脚上踩风火轮了? 被老太公轰出陵北院的时候,两人都处于懵懵地状态。 沈微生一怔:“莫名其妙。” “我说听你的也没错吧!”梁姣絮气息有些沉溺,主要是在屋里闷的时间太长了。 沈微生冷冷地看着她,这才道:“算了,和你讲不通。” 嫌弃的意味油然而生,梁姣絮道:“反正我们玥儿以后要独立自主,不能嫁到别人家伺候公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微生道:“对,像你一样作天作地!” 他是有感而发,可是话说出来了,自己都觉得别扭。 梁姣絮瞠目结舌,气结之极,这才道:“对啊,你有顾鸾凝,你们以后生一堆孩子吧。哦不,你们现在就已经有了。” 哪里还需要玥儿这么一个闺女。 说完,梁姣絮抽身,疾步下台阶。 沈微生在后面冷道:“我们不过是就事论事,你把她扯进来做什么。” 梁姣絮没走远,但也懒得搭理他。 在梁姣絮没有看透沈微生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轻易交心的。 沈微生在后面走,步子很快。 他也很不服气啊,明明只是随便讨论一下。 什么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如果他不是好男人,凭梁姣絮早就被沈府扫地出门了。 对于沈微生来说,任何事发生在他身上皆是举重若轻。 可是梁姣絮不同,她向来是心思重,想的多。 两人分开走,落下了好长一段距离。 其实,这些天他们两人相处的久了,沈微生也不想总是一见面就和她吵架。 甚至,觉得很心累。 “梁姣絮!”沈微生迈着步子靠近她。 梁姣絮回头看他,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有事?” 接着,梁姣絮往前走去,满脑子都是帮老太公修牙的事情。 她的绞丝镯目前只能出现药物和部分医疗器械。 她推测这可能跟自己的意识有关。 至于补牙的材料她还需要看看是否能够有缘和他们见面。 梁姣絮脑子更烦了,实在不行,便只能用义齿了。 这也是最坏的打算。 毕竟长时间的牙齿缺损不仅会影响容貌,甚至还会引起口腔疾病。 老太公的肺结核刚刚有所控制。 如果出现二次感染,那就得不偿失了。 哎,原本治病救人是件好事,可到了这儿… 生死难料,如果不能顺风顺水,梁姣絮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想起自己之前救嘉哥儿,遭的罪…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梁姣絮边走边思考。 沈微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梁姣絮把自己当成一团空气略过。 梁姣絮只觉得有一只手从后面挽住了她。 “脚上踩风火轮了?”话还没说完,沈微生淡漠的眸子一飞,身子往前顿住。 陵居院的一颗枣树旁边,各种遮蔽在角落里的生物发出悦耳的声音。 咚—— 梁姣絮虽然被沈微生拉住,但由于惯性,还是往前跑了一小步。 头撞在树干上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 感受着额头上的粘腻,梁姣絮骇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接着梁姣絮握住了一双手。 手指修长如竖笛,她神不知故不觉的竟然狠狠地握住。 掌心相互贴合,梁姣絮想想就觉得疼,这才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沈微生皱眉,眼睛泠然地扫过梁姣絮,轻嗤一声。 刚才,他心里想的明明是让你走的那么快,撞在树上才好呢。 结果,又见不得她真的撞上去。 沈微生的手背蹭破了,上面甚至有了树干的纹路,参杂了血液和泥土。 伤口四周都肿了起来,梁姣絮这么握着,蹭着胸前衣物斑驳不堪。 沈微生这次说话没那么冲了,但也没有好脸色,深吸一口气道:”好好看路。” 梁姣絮点头如捣蒜,随手从手里拿出一张手帕。 把沈微生的手包扎了一下,打了个双套蝴蝶结。 两人也因为此事缓和了一下气氛。 并排而走,半晌,沈微生对梁姣絮道:“如果必须流血受伤才能救人,你可以选择不救。” 意思就是不用非得往自己身上划一刀,然后拿出那些奇怪的东西救人了。 梁姣絮迟疑了一下,这才意味深长道:“我有数,你上次把血积攒在一个瓶子里的方法其实还挺有用的。” 不过,她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沈微生的脸都黑了,这才道:“你给我上点心,主要是你身上都是伤,别人该以为我有暴力倾向了。” 梁姣絮其实真的很想跟沈微生澄清一下,你难道没有吗? 越想越无语,梁姣絮道:“放心,绝对不能牵扯到你,也许人家以为我这是自伤,博取你的同情。” 沈微生一怔:“我不管,别人要是以为我对你不好,你才混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上哪喊冤去?” 梁姣絮愤恨的踢了一脚树干,脸上笑得灿烂。 以为她愿意别人胡思乱想吗?梁姣絮踮起脚尖,有模有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你对我的真心实意,天地可鉴,纵有人误会,但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对吗?” 反话说完,梁姣絮转身离开了。 沈微生望着她的背影,之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贫。 真是愈发的放肆了! —— 笙儿刚把玥儿哄睡,从锦瑟居出来,就看见站在院子外的梁姣絮。 她一身白色衣衫,袖口染成了殷红,状若花瓣。 由浅入深,在黑夜中,尤为显眼。 笙儿神色恍惚,接着耳边传来梁姣絮的声音:“给我打盆水来。” 笙儿怀疑梁小娘又和家主吵架了,这才应声而去。 梁姣絮懒得反驳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笙儿端回来一盆温水。 梁姣絮已经换了新的衣物,过去洗了洗手上的血渍。 连指甲的缝隙都没放过。 甚至,连她的绞丝镯上都无一幸免,沾染了沈微生的血。 梁姣絮还清洗了一下上面的纹路。 也不知道,沈微生的血滴在上面会不会有影响。 这般想着,笙儿已经拿来的手帕,梁姣絮擦干净手上的水渍。 这才拉着笙儿坐在了榻边,凝重的问道:“笙儿,我有件事要问你,你一定如实回答。” 她捏了捏衣角,这才道:“小娘,你别在卖关子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就说吧,我不敢隐瞒。” 梁姣絮理了理思路,这才不太自然的问:“如果一个人要撞到在树上了,另一个人是在背后拽住她的衣领正常。还是把手放在树上,让那个人撞正常。” 笙儿有点迷糊,这才道:“都不太正常。” 梁姣絮应了声。 笙儿话锋一转,这才道:“正常的做法,不应该是把树砍了,那样就不会再有人撞到了。” 梁姣絮扶额,她脑子乱乱的,这才打发笙儿出去。 笙儿是个小机灵鬼,看出梁姣絮有心事,这才折返回来,探出头道:“小娘说的撞树的那个人不会是你自己吧!那另一个人是?” 她欲言又止的,让事情的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梁姣絮狠狠地瞪了一眼她,这才扔过去一个枕头。 枕头从笙儿的头顶扔过去,形成了一个弧度,落在地上。 笙儿吓的跳了起来,这才往外跑去,嘴里喊着:“小娘你不是又要撞树寻死?” 梁姣絮只想赶紧略过这个话题,下意识说了句哦。 随后转折,梁姣絮道:“我可没有!” 第一百三十四章:绞丝镯很给力 笙儿因为起哄被梁姣絮轰走了。 独自坐在床上,梁姣絮盘着腿。 沉思了一会儿,最后从枕头旁边拿过装有自己血液的瓷瓶,打开瓶塞,然后滴在绞丝镯上。 有微弱的光芒从绞丝镯散发出来。 梁姣絮尝试着触碰,指尖却被灼伤了。 难道,真的不行吗? 不管了,再试一遍。 梁姣絮心里默念着,种植工具盒。 原本,她是不抱有希望的,没想到真的出现了。 “扳手。”梁姣絮继续尝试着。 结果比想象中的要好,虽然过程有点坎坷。 梁姣絮抱着绞丝镯就是一顿猛亲,盖上被子,就睡着了。 翌日,天还带着一点灰,梁姣絮就被晃醒了。 笙儿伏在榻边,语气沉沉:“北信候府唤小厮送来信贴,是大公子的亲笔。” “另外,榭夫人知道小娘思家心切,特赦你回府一趟。” 梁姣絮听到这话,这才坐了起来。 原主对这位继母的感情应该很复杂,因为她听到榭夫人这个字眼的时候,萦绕在心头的是恐惧以及无助。 这种念头,在被笙儿拉起来去洗漱,梳妆打扮的时候,渐渐淡去。 铜镜里的自己,原本朴素平庸,但经过笙儿的修饰,肤白貌美,有一种端庄的美感。 笙儿从头忙到脚,这才道:“小娘要精神一些,要不然媗玉小姐看见了又该奚落你了。” 原主在沈府并不受宠,娘家人自然不能把她放在眼里。 此番回去,梁姣絮都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付过去就得了。 那些鸡肠子般的算计,她压根不想卷进去。 梁姣絮让笙儿派人先去跟候府的小厮报信,说她会如实回去的,不辜负母亲的期待。 笙儿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才道:“小娘说的是,就是要让榭夫人觉得咱们在沈府过的恣意潇洒。” “我这就去。”说完,笙儿一溜烟跑了。 笙儿这傻姑娘,候府的阴暗,远比她们想象中恶劣的多。 不同以往,这次沈微生不和她一起回梁姣絮会娘家,也就彻底证实她在沈府过的并不如意。 届时,定是少不了背后议论和猜疑。 换作原主,也许会闹个人仰马翻,但梁姣絮内心却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相反,她是带着目的去的。 梁姣絮是想亲眼瞧瞧榭夫人,观察一下。 对着铜镜笑了笑,梁姣絮这才站了起来。 只是临走之前,梁姣絮往陵北院的方向前去。 梁姣絮中途的时候,遇见了林舒。 两人好像都很忙,只是匆匆的打了一声招呼,这才各走各的。 林舒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把梁姣絮的行踪告诉了沈微生。 沈微生听见后,这才冷冷道:“让她去吧,反正也闹不成什么幺蛾子。” 林舒作为一个局外人,本着为沈微生着想的角度,淡淡道:“其实,家主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搪塞回去的。 北信候府如今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背地里还不知道绸缪什么,梁小娘一旦回去,还不知道带来多少灾祸。 毕竟,榭夫人可是梁小娘的老板,给点好处,终究是会出事的。 “对她有点信心嘛,实在不行就防着点。”沈微生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嗯,防人之心不可无。”林舒愤愤道。 “话虽如此,但是梁小娘此番回去,家主你就没有一点担心?” “很担心。”沈微生重声道。 林舒傻眼了。 沈微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你这辈子都不会懂。” “切,家主不说,我怎么可能会懂?我又不像陆酌,什么都肯学,我脑子笨。”林舒桀骜不驯道。 沈微生直接懒得搭理他。 陵北院,梁姣絮这次来主要是因为陵居院的那只‘老鼠’还在暗处晃悠着。 她需要让霜姨帮忙查查。 再一个,绞丝镯很给力,她需要在给老太公做个术前检查。 因为种植牙后,为了抗感染,需要静脉使用抗生素。 老太公耸拉着脑袋,显然是有点想念果脯了,遂怼怼的问道:“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那我换了牙,是不是就能敞开了吃了?” 梁姣絮耸了耸肩:“不能!” 老太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能就不能呗,那么大声干什么。 “我不聋,能听得见。”老太公道。 “但你管不住嘴。”梁姣絮转头看着霜姨,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狠的话:“霜姨,我相信你。” 霜姨已经知道了老太公掉牙的事情,但是她嘴很严实,谁都没说。 此时,霜姨将目光放在老太公的身上,冷冷道:“自然。” 老太公不耐烦了,这才道:“听说你今天要回娘家。” 梁姣絮欲哭无泪,这才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 “我老头子之前就说过,允许你带着霜姨出去撑排面。” 老太公,你怎么不说是因为怕霜姨管束,才借故支走她? 老太公似乎看出来她的猜想,睁着眼睛恶狠狠的瞥梁姣絮。 “带着霜姨一起去,北信候府的人你不一定能应付的过来,在者也方便你查账。”老太公放话了。 梁姣絮是亲自体会过霜姨的嘴皮子,怼人不带脏字,句句精辟。 其实,她真没想到来一趟陵北院会会有这样大的收获。 第一次从沈府的正门出去,不用顾忌任何的眼光。 梁姣絮心情极好。 笙儿已经跟候府小厮打好招呼了,心情不爽的往回走,正好撞见梁姣絮带着霜姨出来。 看的笙儿都怔住了,小娘这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家主让人备下厚礼,早早就陪主母去宫里看皇后娘娘。 临了,还亲自陪主母会一趟娘家。 而自家小娘便只有独自回门,简直是受气。 可是,梁小娘为什么那么高兴。 老远就看见笙儿跺脚,梁姣絮走近的时候,掐了一把她的脸颊,宽心道:“上车。” 马车已经停在沈府门外,笙儿看着霜姨那张刻薄尖酸的脸,心里害怕的要命。 两人都在后面候着。 梁姣絮哭笑不得,一步跨三步,直接上去了。 “啊,这,我还没放杌凳呢。”笙儿一阵懵。 霜姨倒是老练,平静道:“小娘倒是省了一个杌凳。” 说完,两人才依次上了车。 第一百三十五章:回候府 梁姣絮此番回去,只带着笙儿和霜姨。 霜姨在走之前,早就让人备了上好徽墨。 并且,就算侯府小厮丫鬟亦按差役散的金银锞。 马车抵达北信候府,他们独自走了进去。 从宋代开始,大年初一,亲王、百官进宫向皇帝拜年。 而皇帝也会赏赐每人一朵由绢纱丝帛制作的帽花。 众人戴于帽上,回家后还要戴着举办家宴。 北信候今日上朝,早知沈微生根本就没有陪着梁姣絮一起来。 所以显得极为不重视。 北信候府三娘子晗娘带着贴身侍女在正厅等着,见梁姣絮来,稍微抬了一下眉眼,这才道:“姣儿回来了?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之极。” 晗娘音质低沉,乍一听像公鸭嗓。 只见她撑袖往后倚去,穿着朴素衣物,举止之间竟带着一丝讥诮。 晗娘是北信候的妾室,按照规矩,梁姣絮应该叫她一声三娘。 但看这候府内的气氛,梁姣絮也不是愚蠢的,能感受的到冷落。 在晗娘说完,其他人才缓缓地抬起头,神情不是特别友好,就像是敷衍了事一般,松垮的落座在一边。 周围的凳子都坐满了,梁姣絮打眼望去,也只有自己还站着。 不是没有凳子,而是他们特地放了一个坏的。 倒真是用心良苦。 半晌,晗娘才扬起手来。 让小厮给刚回娘家的梁小娘寻个像样点的凳子。 晗娘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磁性的嗓音响起:“姣儿,你看…实在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要不然你在站会儿?真是对不住了。” 笙儿面上已经有些沉不住气,暗自捏了捏拳,胸口起伏不停。 府中是来了些女眷,但并未出来。 更别说榭夫人了,她压根就没出现。 不光如此,现在仅仅坐在这儿正厅的几个人,也是晗娘凑的。 可见,原主是真的在候府没地位。 再说回晗娘,她如今可算是候府中混的极好的女人,皮肤保养的极好,基本上就是贵妇的那种。 她明明是陪嫁丫鬟出身,身上穿的也质朴,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场。 晗娘话音一落,所有人的极轻地呵了一声,有些竟直接用冰冷的眼神剜了眼梁姣絮。 光是这些白眼带来的冲击,的确很伤人。 难怪原主会一心求死。 但梁姣絮不同,径直而去,来到空桌椅旁边,陡然拉开。 吱吱—— 让人抓耳挠腮的声音骤起。 狠狠地放下,梁姣絮连眼皮都没抬,坐了上去。 霜姨含着笑走了过去,把手伸了出来,在背后扶着梁姣絮。 看着这厅里的人,屈指可数。 梁姣絮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晗娘。 晗娘只是娇躯一震,遂解释道:“实在是老祖母这几日身边离不了人,媗玉回来之后有闹了一通,老祖母急火攻心,又是昏了半个时辰。” 梁姣絮就这样静静听着她自圆其说,无非就是带着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老太太,苦苦的维系着表面罢了。 老祖母常年独居在院中,也不曾有什么烦心之事。 按理说脾气早就如水一般平和。 怎会多日发怒,甚至昏了。 梁姣絮压下心中的疑问。 随即,梁姣絮嘴角含着笑,这才对晗娘道:“祖母现在情况如何,医者请了吗?” 晗娘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她基本上发言,除非,梁姣絮问她。 本以为她会向前几次回来那般,有点自知之明。 却没想到,她问东问西,实在是过于烦人。 晗娘道:“老祖母一贯如此,候府又不会虐待她,头几次都张罗着请了医官,没发现什么异常。再说了老年人腿脚不方便,整日里浑浑噩噩的,有什么奇怪的吗?” 晗娘的旁边站着的是二娘子关氏关浅月。 他是候府第一个生下儿子的女人,生得副异域相,也是美妇一个。 现如今,穿着雎朝服饰,抹了香粉。 虽然小家子气,但站在晗娘身边,也是能撑得起场面的。 关氏声音很好听,温柔似水:“不如诸位散了?时间不早了,下午谌安还要宴请徐大人,这几日我一直盯着,眼看到紧要关头,可不能再出现什么茬子了。我得回去查补漏缺。” 关浅月扫了一眼梁姣絮,又道:“至于老祖母身体怎么样不是靠问的,得是去看。问那么多有何用。” 关浅月的儿媳妇孟氏见她要走,也站了起来。 孟氏身穿红色的扇裙,手腕上带着一个翠玉镯子。 是大公子梁屿秦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如今,他们成亲一年,十分恩爱。 反观,这边的梁姣絮,真是一言难尽。 孟氏上前投去同情的目光。 随即,孟氏拍了拍梁姣絮的手心,安抚道:“你这次回来比上次还要憔悴,在沈府呆着不舒服就回来,我这里始终有你的位置。” 孟氏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扫了好几眼,明明是关切,却实在过于讽刺。 她这么说完,身边的侍女也没了正形,哄然大笑。 孟氏出身不算太好,会点武功,说话却如此刻薄尖酸,也是夹枪带棒的。 梁姣絮还真是小瞧了这一家子人的劣性。 “你很喜欢窝里斗吗?”梁姣絮眼皮都不抬一下:“真是威风啊,你喜欢强出头别拿我当垫背的,我可不奉陪。” 孟氏一怔:“我可没有。” “那你这般架势,我还以为你要越过两位长辈,对我说教呢。” 梁姣絮的眸子锐光闪现,盯着孟氏。 孟氏太委屈了,见鬼了这是?梁姣絮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应该傻傻的认为自己对她是真情实意。 吵得一发不可收拾,三娘子晗娘才有点看戏的模样,对孟氏道:“好了,你和姣儿怎么还生分起来了?” “再说了,那个女孩子喜欢被人说脸色不好?”晗娘道。 梁姣絮来之前,已经让笙儿尽量遮掩脸上的红印,效果不太好。 梁姣絮就用了苏晚给她的药水。 谁知道,脸色苍白如纸。 孟氏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当即遂怼怼的道:“谁人不知道梁姣絮在沈府过的连狗都不如,我安慰几句,她还不识好歹,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这是什么?” “我就不该这般好心。”她甩了甩衣袖,这才泠然而去。 后背却挺的拔高,真的半分悔改都没有。 见梁姣絮把孟氏气走了,晗娘又道:”姣儿,你怎么能把孟氏气走了呢?你在沈家过的再不舒坦,也不能把火气撒在别人身上啊。” “我为你说话,你却让我得得罪人,这往后,我可不敢替你说话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姐姐也不会在意名分的 梁姣絮不能忍了,转身冷厉对晗娘道:“二娘子,你也不必替我说什么。” “这候府里谁对我是真,谁对我是假,我心里自然清楚。” “你在这里除了挑拨鼓噪,加重矛盾以外,根本帮不上我的忙,你应该好好做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而不是跟我一个小辈过不去。” “我不是非得要回来,是候府派人叫我回来的,懂吗?”梁姣絮眸子中有寒芒闪过。 站在一旁的关浅月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 梁姣絮,何时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 晗娘脸色苍白,半天没说出话来。 心里暗自叫了一声糊涂啊。 “罢了,老祖母还需要静养,姣儿许是思念过度,一时说话没把门的,你又何必跟她置气?”关浅月道。 晗娘只是气哒哒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没在说什么。 半晌,关浅月这才握住梁姣絮的手,看见了许多瘢痕。 这才对身后的儿媳孟氏吩咐:“将我们备好的药膏拿过来。” 孟氏刚跟梁姣絮抬杠,眸子中的怒气还未散。 但是,架不住关浅月的眼色。 跟着他们的一众丫鬟,又发出轻微的嗤笑。 这真是府中事务忙的要死,谁还有空搭理梁姣絮这个候府养女。 也就是三娘子关浅月和她的儿媳孟氏肯跟梁姣絮说几句知心话了。 但某些人就是不知好歹。 孟氏拿着药膏,这才对梁姣絮道:“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我们都得时刻惦记着你。你可要好好的收着。” 梁姣絮听着周遭的揶揄笑意,也跟着笑了。 “姐姐,二娘对我的这份溺爱我可吃不消。只是沈府有的东西我向家里要,不合适吧?” 谁也没想到,梁姣絮今日会这般硬气。 在众人惊涛骇浪的目光中,霜姨上前,又重新问了一遍:“孟小媳妇,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关浅月的儿媳孟氏迟迟没反应过来,她怔住了。 霜姨的苍老的眸子中带着犀利,这才对孟氏道:“你当我沈府连瓶药都买不起?需要你一介妇人接济。” 孟氏底气不太足,这才道:“我并无此意。” 梁姣絮望着她,这才站了起来。 掌心放在药膏的瓶身上,极缓地移到了跟前,微笑道:“既然姐姐没有那个意思,那我就好好收下。” “我还以为姐姐很在意我在沈府过的如何,巴不得我受尽冷落,回娘家寻求庇佑,到时候你在顺势接济一下,让我感恩戴德。” “好落得个慧名远扬的声誉。在借势向哥哥吹吹耳边风,说不准能飞上枝头便凤凰,提提位分?”梁姣絮道。 到底是温吞惯了,一下子爆发,整的所有人都不吱声了。 梁姣絮扫了眼孟氏,这才顿了一下:“不过看现在这个局势,终是我误会了,毕竟你都愿意屈身下嫁与我哥哥,自然不会在意名分什么的。” 虽然按照规矩,梁姣絮和孟氏虽同为妾室。 但她嫁去的是首辅家,而孟氏是作为梁屿秦的偏房,也不过就是仗着那顶点宠爱肆意挥霍罢了。 孟氏被这一连串的话语怼的说不出话来,眼眶中已经有泪水漫过,死死的憋着,最终气哒哒的走了。 她在心里早就把梁姣絮骂了几百遍了,同为妾室,她有什么好张扬的。 竟然真的跟自己撕破脸皮,真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晗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带着点痛快的神色,这才将视线扫过霜姨,迟疑的缩了缩瞳孔。 随后,晗娘这才说了句:“这位姑姑看着眼熟,我们是不是再那里见过。” 霜姨脸上依旧是强势的模样,态度温和了许多:“老奴是个小人物,长相拉出来满大街都是,晗二娘子说笑了。” 晗娘是蔚谙长公主送到北信候府的。 她觉得霜姨看起来眼熟也在正常不过。 如今,晗娘细细打量着,又仔细想了想刚才那发火的训人的声音。 脾气火爆,又是一张刻薄脸。 分明就是韩霜桦! 自从韩霜桦的女儿丢了,晗娘就再没见过她。 晗娘眸色复杂,淡淡道:“霜桦曾是长公主的亲信,如今跟在姣儿身边,看来首辅大人很是看中姣儿。” “姣儿有什么需要的便是尽管和我开口。”晗娘道。 晗娘突然这般亲切的跟梁姣絮说话,让她感到不自在。 梁姣絮没多说,只是让笙儿把带来的礼物发下去,随即道:“二娘子,我先去老祖母那里。” 晗娘竟然主动请缨为梁姣絮引路。 走到门口,梁姣絮带着霜姨进去之后,晗娘才停下。 晗娘有个八岁的女儿名叫容佩,一般都会在老祖母独处的佛堂里偷吃贡果。 她看见梁姣絮给候府带了礼物,这才跑过来对晗娘道:“往日四姐姐回来,哪里会捎带礼物,今日竟然还会给下人打赏。 “而且,她好像长脑子哩!竟然看的出关氏婆媳俩不是好果子了。” 真是… 晗娘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憋了那么长时间,不差这一刻了。” 可是小孩子心思单纯,哪里能懂得母亲说的话。 只是发自内心的随便说了一句。 —— 老祖母年岁花甲,往日里在自己的院子里抄抄佛经。 因此屋里大多只有她一人,而且是一坐一整天。 所以这个点,大部分的伺候的人都不在。 伺候老祖母的只有一个王嬷嬷,正在帮她研磨墨。 梁姣絮带来了墨宝,见到了王嬷嬷给了她。 王嬷嬷笑着说:“梁小娘记性真是好,上次老祖宗的墨就快磨没了,你这送的时机刚好啊!” 梁姣絮轻叹,心中想着原主当然也会想着老祖宗的喜好,只不过当时她的心里都被沈微生占满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 可就当梁姣絮要进去看老祖母的时候,王嬷嬷将她拦了下来:“梁小娘还是别进去打扰老祖宗了,今日她才刚睡下。” 梁姣絮分明听到了里面敲木鱼的声音,这才看着王嬷嬷的脸色。 难道祖母不想见她吗? “王嬷嬷,我想进去看祖母,我之所以回候府,是因为担心她。”梁姣絮道。 王嬷嬷叹息道:“梁小娘你还是先回去吧,老祖宗刚跟媗玉小姐生了气,要是在见到你在沈府受了委屈,会加重她的病情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并发症出现了! 梁姣絮忽然想起来,老祖母对她在将军府做的某些行为是持有反对态度的。 甚至在梁姣絮出嫁之前撑着病体坐起来训斥了她一通。 既然如此,如果往后受了委屈,也不必回候府哭丧。 而原主之前回家按照惯例求见老祖母,她也是闭门不见,算是一言九鼎。 这北信候府,也算是有个明白人了,梁姣絮怅然。 王嬷嬷见梁姣絮吃了太多闭门羹,也是于心不忍,缓缓道:“如果梁小娘执意如此,不如进去试试!只是老祖宗在气头上,你可不能顶嘴。” “多谢嬷嬷提醒。”梁姣絮说着,这才往屋里走。 她笑脸进去,看见老祖母歪在榻上,整个人消瘦的厉害,脸颊没什么肉,面容黯淡,没什么精气神,冷冷地扫了一眼梁姣絮。 只不过瞬间脸色就拉了下来,嘴唇轻微哆嗦。 最终,王嬷嬷上前对老祖母道:“梁小娘来了好几次,老奴实在不忍心…” 老祖母扬起下巴让她坐在榻下的一张高几上。 桌面上设有璎珞花瓶香炉,散发着袅袅香灰。 梁姣絮过去给老祖母捶腿。 老祖母寒着脸,板着一张脸,嗓子干哑道:“沈府的日子过得潇洒,竟让你落得个半老黄娘模样。 梁姣絮知道老祖母这是在心疼自己。 心里莫名揪痛,眼眶更是发酸,她轻描淡写:“祖母眼神真好,想瞒都瞒不住,是孙女的错。” 待梁姣絮上前,才看清祖母呈枯槁,眼窝凹陷,看来是深受病魔的折磨。 “祖母,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梁姣絮问。 “将就着活着,反正是死不了!”祖母的声音带着愠怒,本来沙哑的声音也因此抬高了不少音调。 梁姣絮心头微动,只是侧身问王嬷嬷:“祖母是什么症状?” “说不上来,老年人年纪大,还爱生闷气,总是窝在心里,久而久之自然生病。 老祖母瞥了一眼王嬷嬷,这才冷冷道:“多事!” 王嬷嬷不怕她骂,这才泪眼婆娑的对梁姣絮道:“老祖宗眼神可没年前那会儿好了,总熬夜抄经,眼睛都熬坏了,都看不清了。” 老祖母撑着力气拍了拍桌,混浊的双目狠狠地瞪着:“不过是困了而已,就不劳烦梁小娘大费周折的前来探望了。” 王嬷嬷看到这一幕,只是摇了摇头。 “老祖宗到底是老了,身上没劲,喝个水都能呛着,所以干脆也不让人来了,瞅着这些亲人担忧的样子,她心里闹挺。” 王嬷嬷道:“所以,梁小娘也别怨恨老祖宗。” 梁姣絮轻声道:“我明白。” 这才把自己事先放在药箱里的听诊器拿了出来:“这是夫君从江湖郎中手里讨回来的玩意,说是能测测心率。” 听到沈微生送给梁姣絮东西,老祖母的脸慢慢地转过来,眸光隔空聚焦,锐利的看着她:“沈府那大公子…” 细细地想着,老祖母的脑海中想到了沈微生的模样,他的确是个才子,而且博学多识。 “是啊,自从嫁入沈府后,我与夫君相敬如宾,前些天他知道我娘家出了事,立马让我回来看看。”梁姣絮微笑道。 王嬷嬷连忙道:“梁小娘还真是有心了,这刚过完年,前前后后忙的要命,却一大早就回来探望祖母了。” 老祖母脸色愈发的难看,竟忽地撑起身子,冲梁姣絮一巴掌就打了过去,显然是气的不轻,苍白的嘴唇张张合合:“你还想编故事?那沈家大公子就是被你算计的,人家恨你入骨,怎么可能送你东西?” 这一巴掌是朝着梁姣絮打的,但却偏离了,直接擦过她的脸颊,把她头上的发簪拍掉了。 老祖母的咬牙切齿,眼睛死死的瞪着她,说完,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轻飘飘的晃啊晃,只觉得眼前一片黑矇。 眼球震颤着,嘴唇也变得青紫,咣当一下,身子一软,就倒在了榻上,半睁着眼睛。 王嬷嬷吓着了,这才去拿了个消火的中药,黑乎乎的一团,给老祖母喂了下去:“老祖宗不能再动怒了,梁小娘你看这…” 梁姣絮往后退去,神色凝重。 她觉得老祖母以前应该有潜在的疾病隐患,但由于她执拗多疑的性子,不愿意相信任何人,自然是拖延了病情。 最终导致身体衰败,一动怒起来几乎要命。 半晌,老祖母缓缓睁开眼睛,她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昏迷过。 见梁姣絮还在,老祖母这才骂了起来:“候府就没有你这般贪慕虚荣女儿。你一点都不懂事。” 梁姣絮这才拿着听诊器贴了过去,急声道:“我不敢欺瞒祖母,但是现在我需要给你看看。” 老祖母恶狠狠的推着,深深地喘着粗气。她始终不信梁姣絮。 冰凉的听诊器被梁姣絮用掌心捂热,这才探进老祖母的心头。 梁姣絮回头扫了一眼王嬷嬷急道:“过来帮忙!” “祖母的病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疏忽大意,便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王嬷嬷过来安抚老祖母,但是她并不领情。 但是,终究就力量上的悬殊让老祖母招架不住。 最终,梁姣絮依次给她测量了生命体征。 探究这一切后,梁姣絮都惊住了。 老祖母的心率并不稳定,血压更是异常升高,并且伴随着呼吸脉搏加快的并发症。 由于中医上并无高血压病的病名,而将之列入头痛、眩晕、耳鸣等范畴。 所以,众人只觉得老祖母是肝阳上亢火气比较大。 但是如今半月祖母总是昏厥,是不是就是说明了一个问题! 并发症出现了! 梁姣絮的脸色让王嬷嬷有点慌,随即问道:“老祖宗到底如何,梁小娘带回来的玩意有用吗?” 梁姣絮知道王嬷嬷也是抱有迟疑态度的,而之所以配合她,也是看出了老祖母病情的规律了。 她只是一个下人,无法左右主子的言行,候府又是爱搭不理的,好不容易梁小娘来了,她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何况,梁小娘不是说那玩意是沈大公子给的嘛。 沈府,是有名的首辅家,东西应该很珍贵吧? 王嬷嬷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一百三十八章:治疗老祖母 短暂性脑缺血发作,是因为机体供给大脑的血液不足,而引起的脑功能障碍,不过它是一过性的。 通常每次犯病的时间持续不久,也就是几秒钟。 它不是特立独行的疾病。 多次发作只能说明有脑卒中先兆的表现。 在没有造影的情况下,梁姣絮不能排除老祖母脑部梗死的部位。 结合现在的实际情况,梁姣絮使用溶栓疗法。 但当下,老祖母已经有了呼吸不畅的症状。 梁姣絮先给老祖母吸氧。 两人眼见着老祖母胸口起伏的弧度渐渐浅了,她脸上的青紫减轻了不少。 “慢慢呼吸,放松。”梁姣絮指导着。 王嬷嬷惊奇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神奇。” 她忽然觉得刚熬好的药,在这个神奇的东西下,黯然失色。 “夫君找的江湖郎中,陵北院的老太公也用过。”梁姣絮只能这样解释着,让老祖母继续持续吸氧,先缓解症状。 梁姣絮趁着王嬷嬷和老祖母说话的功夫,去屏风里面,拿出来了溶栓疗法中的代表药物尿激酶。 因为需要静脉给药,药物的浓度她还需要配制。 梁姣絮耳朵都变灵光,甚至她怕自己调度的关键时刻王嬷嬷在进来。 所幸,时间一眨眼过去,并未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结果。 而另一边的老祖母,自从生病以来,呼吸就没有现在这般通畅。 往日的呼吸,她需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因为长期缺氧,她的指腹已经有了形成了杵状指。 老祖母虽然不清楚榭夫人在背地里到底做什么,让候府处于无声的硝烟战场,她老了,管不了那么多。 因此,她干脆移居在这里,吃斋念佛。 老祖母平喘后,没了方才的怒火,用疑问的目光扫着周遭的天花板。 她让自己接受梁姣絮说的话,但始终意难平。 梁姣絮也知道老祖母对她始终是有隔阂的。 尿激酶静脉滴注的前半个小时,需要尽快完成。 梁姣絮是真的怕老祖母不配合,那样的话终究会前功尽弃。 拿着东西走了出来,就听见耳畔传来老祖母的声音,与之前的犀利相比,变得柔和了:“你真的没骗我?” 梁姣絮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差人去沈府的陵居院问问,这的确是夫君的功劳。” 祖母冷冷道:“往后在沈府好好过日子,遇见了这般不计前嫌的夫婿,你也该知足了。” 梁姣絮苦笑,只能点头。 王嬷嬷注意到梁姣絮手里的针管和药液,这才道:“梁小娘,这是还需要治疗吗?” “按理说是这样的,但我实在怕祖母…”梁姣絮半将半就的说着。 老祖母没在说话,但梁姣絮给她扎针挂药的时候,她也没躲避。 应该算是愿意配合治疗了。 半个时辰的快速滴注后,老祖母的临床症状明显改善了许多。 梁姣絮乘胜追击,放慢了速度。 这次,换了动脉给药。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好长时间,老祖母才缓和了脸色,看着她问道:“还疼吗?” 梁姣絮知道老祖母指的是扇她巴掌那事,只是摇了摇头:“祖母不过是想让我少走弯路,实则刀子嘴豆腐心。” 老祖母哼了一声,这才道:“别以为把我治好了就可以免除一顿打,我要是有力气,定会打的你下不来榻。” 梁姣絮看着老祖母眼里的真挚情感,才不相信她说的恶狠狠的话,这才道:“自己选择的路,纵是千万般不乐意,我也会走下去。” 老祖母很算是静默了,厉声道:“不过原则问题不能犯,更不能丢了候府颜面,懂了吗?” 梁姣絮点了点头,真正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滋味。 老祖母用完药后,可能是太累了,以至于一沾榻就睡了过去。 梁姣絮满身疲惫的和王嬷嬷走到门外嘱托了一些注意事项。 王嬷嬷应了声,这才着手去办。 老祖母的居所内有了短暂的安静后,是梁媗玉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和谐。 迎着左右的廊道,她信步而来。 今日穿的是素色衣裙,用木簪随意的梳着发髻,看到梁姣絮这才道:“姐姐回来了?” 语气柔和,再也没了那股轻浮气息。 梁姣絮迷茫的看着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梁媗玉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再说梁媗玉,她刚开始被沈微生的府兵强制送回候府的时候的确乱发了一通脾气。 不光如此,她还动辄罚小侍女跪在崎岖的路上,把盘子扣在头上。不允许他们掉下来。 不然就是一记掌掴。 后来,她听候府丫鬟说,自己的姐姐梁姣絮回娘家了。 想到沈微生招揽元昪的态度,她就很吃醋。 在吃掉那家伙之前,梁媗玉不许任何人染指他。 但,元昪显然一直看不上她。 但元昪似乎对沈微生抛出的橄榄枝有点动心。 为今之计,能让自己快速的出现在他跟前,还没不能推脱的方式。 便是通过搭梁姣絮这条线,去沈府一趟。 如果元昪加入沈微生,也一定会出现在沈府。 为此,梁媗玉才愿意纡尊降贵的过来和梁姣絮搭讪。 梁姣絮也很感慨。 她是真没想到,梁媗玉正常穿搭的时候,还挺赏心悦目的。 只见梁媗玉身后跟着几个修缮的小厮,他们扬言要去老祖母吃斋念佛的佛堂扩建。 但没过多长时间,却拿过来了在佛堂里堆积的佛经。 纸张已经泛黄,上面是小楷字体。 梁姣絮不明所以,只见梁媗玉当即拿着抄写的佛经开始吹鼓起来。 她说的是天花乱坠,甚至将书法的大家都搬了出来。 梁姣絮看在眼里,内心却淡淡一笑,真是难为她了。 说到最后,梁媗玉这才道:“姐姐的字当真是神来之笔。” 随后,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梁姣絮,颇为殷切。 梁姣絮哑然。 她这是在夸自己吗?为什么要弯弯绕绕的。 装下心里的疑惑,梁姣絮看向纸张上的字体。 之前,她以为是别人写的,便觉得无所谓。 可后来,梁媗玉点明了字迹的主人后,她怔住了。 当即叫来在一旁候着的笙儿,问道:“你不是说我只会舞刀弄剑吗?” 梁姣絮给笙儿看了眼原主的写的字。 笙儿直言直语道:“对啊,小娘写的字虽然好看,但是却没有主母的精髓。” 梁姣絮由此联想到自己写的字,如果笙儿这么说,那她这个千年前来的人,是得有多差。 第一百三十九章:狗?梁姣絮你在骂谁 梁姣絮苦笑,只在心里想着。 笙儿啊,你怕不是没见过霜姨逼我写的那些字。 这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梁媗玉一顿猛夸之后,竟然要当着老祖母的面说要和自己一起写经文,这样共同祈福,让她快些好。 梁姣絮还不清楚梁媗玉的小心思。 她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 只不过,如今老祖母的病情刚稳定,实在不时宜让梁媗玉去闹。 梁姣絮淡淡道:“你这番好意若是祖母知道了自然会开心。” 梁媗玉眉眼弯弯,以为梁姣絮是答应了。 但梁姣絮话锋一转,这才道:“左右都是为祖母祈祷,那我们不如去修葺的佛堂附近,这才算的上有诚意。” 梁媗玉怔住了,随即笑道:“就按照你的想法来,我都听你的。” 两人带着各自的侍女,心满意足的去了佛堂附近的凉亭处。 凉亭的圆桌上,已经铺好了宣纸。 两人各自落座在一侧。 只是梁姣絮握着笔墨的手一顿。 她刚才光想着老祖母的病情,却忘了自己的那令人发指的字体。 想要写出原主的那种美感,还不如让她把手剁了。 这就是要穿帮的架势啊。 梁姣絮脑子飞速的转动着,仍然没有想到什么可靠的办法。 而梁媗玉已经开始动笔了,不到三行,就已经是哈欠连天。 梁姣絮可以模仿原主的性格,说话的方式。 但字体这种东西,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依旧很头疼,梁姣絮扫了一眼原主写的小楷。 凭借自己的条件,想要练好便是难如登天。 就算狠下心去模仿,那也需要两个多月的练习。 而且接下来梁姣絮也要掌管沈府陵居院的事务,难免会有要板书的时候。 梁姣絮在思考到底如何能避免这些事情。 而另一边,团了好几个纸屑的梁媗玉好奇的看着梁姣絮思考如何动笔。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复杂的情绪,眉梢微抬,让人打眼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梁媗玉看着梁姣絮,这才伤感悲秋道:“你这样子,真的很像我想男人的时候。” 梁姣絮回过神来,掩埋自己的心中所思。她不能再梁媗玉面前落下一笔一划。 她需要速战速决,当即把笔一放。 梁姣絮两手托腮,略显忧愁的梁媗玉道:“佛堂清净之地,你少说些那种话。小心断你姻缘。有你哭的时候!” 梁渲玉白了她一眼,随即把笔也放下了。 “我玩的是刺.激,绝对不会受制于人的。何谈是嫁娶。直到现在我还没觉得那个男人能给我带来痛苦,不管是心灵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梁姣絮只觉得梁媗玉生性风流,可她现在说的这话,让她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意味。 但在她的记忆里,梁渲玉的童年不能说是充满了美好,也决然是差不多的。 怎么会生出如此偏激而又肆意任性的性格。 大概也是尝够了孤独吧! 梁媗玉看着梁姣絮一副默认的态度。 旋即有些生气,她道:“你那是什么表情,鄙视我啊。我最起码敢承认我想.上谁,你呢?拼死拼活救了个白眼狼,他眼睛长了跟没长似的。转头就不搭理你了。” 梁姣絮微愣,摇头,“我不知道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是去换沈微生的同情?” “然后拴在身边。那和养条狗没有区别吧!”梁姣絮冷冷道。 这也是梁姣絮为什么一直没有拆穿顾鸾凝谎言的原因之一 救了沈微生的是原主,但不是她梁姣絮。 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去利用这些。 何况人与人之间的改变不仅仅是这么一点恩情能去左右的。 梁媗玉的眼睛里有幸灾乐祸,这次她竟然没跟梁姣絮顶嘴。 这话完毕后,空气中突然笼罩着一丝寒凉的气息。 这种安静的气氛下,竟然让梁姣絮觉得有些不自在。 细细猜疑着梁媗玉的古怪表情,梁姣絮只觉得后背搭过来一双手。 力道举足轻重,但却梁姣絮不敢回头。 “狗?梁姣絮你骂谁呢?”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梁姣絮余光瞥了一眼佛堂青石板地面上的影子。 沈微生一身朝服,带着官帽,暗沉的服饰上,绣着古老的纹路,衣料质地偏硬。 以至于,他俯下身子贴在梁姣絮颈侧三寸的时候,竟然将周遭的空气积压到了她的衣领里。 在梁姣絮有些受不了的时候,沈微生陡然离开。 沈微生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在逗趣一个宠物。 偏偏梁姣絮还有点招架不住。 梁媗玉附耳在梁姣絮耳边,这才打击她:“你运气得是多差,刚刚说了甚多,偏生他就听了你骂他的那句。” 梁姣絮本是跪坐着,如今转头看着沈微生。 她直接转移话题,讪讪道:“我本来就觉得你今日不会来,所以放肆了一把,把平日里候府的嘴碎脾气大的主都惹了个遍。” “现在正在跟媗玉炫耀呢,我可没说你,别对号入座。”梁姣絮解释着。 沈微生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当自己是傻子吗? 她和梁媗玉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呵。”沈微生冷嗤一声,阴冷笼罩在他俊颜上。 梁媗玉见状,只笑不语。 心里有些不太相信这是梁姣絮说出来的话。 平素里,她哪敢这么和沈微生这么回话,生怕哪里让他看了不顺眼,借着由头在把她赶出沈府。 如今,这是转性了? 不管怎么说,梁媗玉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姐夫,你最近几天可见到元昪?”梁媗玉颇为大胆的打听着。 沈微生盯着梁媗玉看。 他之前有向元昪抛出橄榄枝,但谁知道没过几天元昪和梁媗玉两人的流言蜚语便传遍了。 说什么元昪给北信候府的梁媗玉小姐做男.宠。 坊间的传闻十分逼真,而且对于元昪的作息时间尤为清楚。 如今看来,这些谣言是梁媗玉自己找人流传下去的。 也是因为事情跟北信候府有关。 沈微生只能把招揽元昪的事情落下来,避避风头再说。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放弃收揽元昪。 而梁媗玉眸光中却带着小女人的清澈,特别是面对元昪的时候。 可沈微生的眸色却愈发深沉。 第一百四十章:突然的温柔 随即,沈微生又笑了,俊颜上笼罩着阴冷,鄙夷道:“想见元昪请到府上就是,再不济你学你姐姐钻狗洞啊,有的是方法出府寻到他,不是吗?” 不过是各凭本事。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沈微生好样的。 梁姣絮听了这话本来刚要站起来的身体,趔趄了一下。 梁媗玉眼疾手快的扶了梁姣絮,因为身体的倾斜险些撞在沈微生的腰腹部。 梁渲玉精光一闪,对梁姣絮道:“你是在沈府不自在?也想出府了。那我过去陪你吧!保证不让你孤单寂寞。” 话里话外,梁媗玉这丫头片子无非就是都是想跟着梁姣絮回沈府。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打的什么主意,梁姣絮还能不知道? 思及此,梁姣絮打量着沈微生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拒绝也不像是同意。 干脆她也不点头,只是让他做主。 沈微生凤眸微狭,扫过梁媗玉。还是那么不屑,但结果却有点出乎意料。 沈微生竟然答应了。 梁渲玉见目的达成,天性使然,竟然伸了个懒腰。 随后,梁媗玉淡淡地看梁姣絮一眼,眸光深思。 “那,元昪说你写的那个戏本子,手写一份给我。我回去琢磨琢磨。” 她应该是心情极好,言罢后,转身落座坐在一处。 手里拿着笔,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转头又看着向他们两人。 “姐夫亲自来找你,肯定是有大事。你们忙着。不必管我,走的时候捎带我就行。” 梁媗玉说完,这才咬着笔墨,继续动笔了。 元昪喜欢满腹书生气息的女孩子。 这些年,梁媗玉只要遇见她在意的猎物,在喜欢的那段时间内。 她会尝试着学各种女人的姿态,而且灵活自如。 所以,坊间传闻她只会勾.引男人,实在是过于片面。 要知道,男人还会偷.腥呢,怎么同为人,就能区别对待了? 梁媗玉只是活的比他们真实洒脱罢了。 梁姣絮看着桌上自己还没动笔的宣纸,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她的字,真的是见光死的那种。 沈微生的神色仍旧是晦暗不明的。 而梁姣絮因为常年被他那种沉闷而又犀利的眼神围剿,总觉得会心跳加速。 而如今,梁姣絮不懂他会那般看着梁媗玉。 沈微生不算有礼有节,打人不分男女都是常有的。 单看在寒山寺他对梁媗玉的态度,压根不想多嘴一句。 今天脑子抽风般的言辞犀利。 她想在媗玉嘴里试探什么? 沈微生自然有他的考量,他身子微微顿了下,似乎要往梁媗玉那边走。 还没等挪步上前,梁姣絮就从握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进,彼此四目相对。 梁姣絮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光会这么平静,只是轻微一瞥,沈微生好像猜透了自己的所有心思。 沈微生呼吸是洒在梁姣絮的脸上,有点痒,随意道:“你不必多想,回府之后我和你解释。” 梁姣絮张嘴,一句‘知道了’就在嗓子眼上。 随即,沈微生眸色恢复浅淡,甚至主动揽住梁姣絮的腰。 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和煦春风般,语气也暖了几分。 不同于上次来北信候府的感觉。让人觉得他的肩膀很有安全感。 梁姣絮竟然那一刻有点沉浸了。 不过很快她就缓过神来。 因为,梁姣絮看见了梁谌安和徐知爻双双走了过来,他们身边没带什么人。 沈微生这人还真是耳观八方,难怪他会所出与自身完全相反的动作。 这一点,之前回北信候府的时候,她就该知道啊。 沈微生感受着梁姣絮腰间被衣服遮盖的部位,她还佩戴着梅花令。 梁姣絮摇头,还真是难为他了。 既然如此,她只能配合着沈微生的举动了。 出了修葺佛堂的凉亭,梁姣絮脸上维持着一丝微笑。 这才重新观察了一下周围,北信候府今日可是十足的热闹,竟然光顾了这么多人。 往日里可是个趋利避害的地方。 迎着头皮继续跟着沈微生的步伐往前走。 半晌,沈微生的修长的身子罩了过来,梁姣絮感受着她凉薄的气息洒在自己的脸颊上。 沈微生多了几分温柔,在她耳边萦萦夙语。 看起来很是亲密的说些什么。 但只有梁姣絮知道,他根本没说话。 她也不是愚蠢的,忽然有点明白了沈微生的意思。 他这是要开诚布公,把沈府有打摆子的事情上报了。 那她自然要好好做这个引荐人。 思及此,梁姣絮主动挽着沈微生的手臂。 顿时女人身上的柔软压在了沈微生的身上,有顾说不上来的香味从梁姣絮的头发丝里渗透。 沈微生闻的真切,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微微一顿。 虽有不悦,但却应承着。 但两人之间,有着奇妙的亲近感。 但,彼此都没发觉。 梁姣絮将沈微生的反常举动抛之脑后,两人将把琴瑟和鸣的样子做到了极致。 梁谌安走近后,才放在沈微生的身上,淡淡道:“来了,便进去吧。就差你一人了。” 沈微生眸光从梁姣絮身上挪开,淡淡道:“让梁总督久等了。” 这次,梁谌安刻意疏远了梁姣絮。 因为他察觉到了沈微生的不同。 虽然,他们假装琴瑟和鸣不是一两天了。 但是这次却截然不同,沈微生的手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依旧牵着梁姣絮的手,惬意而又放松。 而且沈微生来了北信候府之后,无视了候府对他的迎接,直接单刀直入,问梁姣絮的去向。 徐知爻乐见其成,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手持折扇抵在梁谌安的肩膀上,步伐渐快,颇有雅致的问:“既然约我是吃酒,那我就喝桃花酿吧。” 梁谌安爱搭不理,徐知爻桃花眼一睁,这才道:“上次请你,你不喝!这次真的是馋了。” 徐知爻和梁谌安为同门师兄。 八九岁时,梁谌安的母亲染上肝瘟没了。 当时的北信候还觉得梁谌安的存在有利用价值,为了更好的把他训练成杀手。 竟直接把梁谌安送到远离繁华的偏远山地---钟山。 徐知爻跟他在钟山上的习武,是钟山山主从溪畔捡来的弃婴,一直被他养在身边。 所以,梁谌安一般叫徐知爻师兄。 第一百四十一章:他误会了 梁谌安在去钟山的时候正是身心痛苦之时,丧失亲人之苦,所以他对那里的印象总是排斥。 离开钟山之后,他没想到再见到徐知爻,他已经是钦天监。得皇帝青睐,一时风头无两。 他更没想到福祸相依,如今徐知爻竟然甘愿成了阉人。 梁姣絮和沈微生进去正厅的时候,竟然还有北信候的两个儿子,梁屿秦和梁曜岐。 这两个少年,梁姣絮不认识。 在里头等着的北信候,心里早就把养女梁姣絮骂了一百遍,当初在将军府绸缪了那么久只是为了让她嫁入首辅家,却没料到,是个妾室。 往事暂且不提,那梁姣絮倒是争点气啊,没想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嫁入首辅家,五年多受尽冷落。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传递回来就罢了,没想到动辄就是回娘家躲避。 他觉得梁姣絮定是惹了什么祸事,榭夫人才让她回来。 这些年,候府没出什么人才,但沉船还有三斤钉子。 这明面上,风平浪静。 背地里,也是有一些大买卖的。 只不过,北信候不参与罢了。 今日宴请中有沈微生这一点,北信候压根没注意。 联想思维,主要是他在朝堂上听说沈微生陪顾鸾凝回娘家了。 这也是他一直生闷气的原因。 直到沈微生和梁姣絮恩爱如初的挽着彼此走近屋内。 北信候瞠目结舌。 他赶紧离桌,独自一人上前,在沈微生眼前晃悠。 梁姣絮心里兀自沉思,这怕不就是她的那个父亲了? 梁姣絮的这位好父亲,曾经试图对沈微生摆出岳父的架势,可后来慢慢发现沈微生压根不拿正眼看他。 最终也就逐渐死心了。 和梁姣絮也是再无往来。 但如今,这个趋势,北信候觉得有机可乘。 他这人长相倒是硬朗,但唇周竟然长着细密的胡茬,眼神散发着贪婪的光芒,一看就是鼠辈之徒。 梁姣絮上前福了福身:“父亲。” 正好利用自身的优势,将北信候与沈微生隔开。 沈微生眸光落在梁姣絮细微的举动上,心底的厌恶也少了些。 而此刻梁姣絮透过隔帘,见到了传闻中的榭夫人。 榭夫人坐在堂前的桌面,颇有仪态,神色淡淡。 这场宴会是关氏操持,自然她也在此。 两个候府有名的女人物坐在一起,有种说不上来的气魄。 而晗娘今日没有来。 北信候寒暄不久之后,才亲自迎接了沈微生。 梁姣絮被他挤到了一边。 看着北信候在沈微生前面的谄媚的模样,她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起来。 沈微生倒也没发火,但也没顺从,应酬过后。 他才迈着步子往梁姣絮那边去,他冷冷道:“扶我。” 梁姣絮听得此言,抬头望着他。 接着,沈微生把全身的力气都兜在她的身上了,压的梁姣絮透不过气。 梁姣絮忍着,只听见沈微生道:“还请引路。” 北信候乐此不疲,这才往前走去。 虽然他有侯爵加身,但那是世袭下来的。 他不受皇帝待见,整日里在自己这一亩三地里。 要不是夫人有诰命在身,怕不会有人踏足北信候府。 他虽心有傲气,想在朝廷建功伟业,但又多少惧怕沈微生。 跟在沈微生后面的徐知爻,也同样是北信候不敢惹的狠角。 北信候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伙,也是有点心眼的。 恐梁姣絮和沈微生是在候府做做样子。 保险起见,他们两方都不得罪。 所以,徐知爻前来,他也不忘招待。 可徐知爻轻收折扇,轻蔑的笑了笑:“候爷最近愈发的圆滑了些,看来最近有好事发生吧。” 徐知爻不给人留把柄,说话也是周到的,但嘲讽的意味只要不傻,都能听得出来。 这问候似乎在北信候这不过关,他撇了撇嘴,勉强接受。 至于榭夫人也终于神龙见尾了,在梁姣絮和沈微生落座后,她才说了几句。 在榭倾城看来梁姣絮不足为惧,送去沈府也不过是她想让沈府更浑而已。 梁姣絮福身向榭夫人问好。 榭夫人这才道:“起来说话。” 伸手去扶住梁姣絮,她眼神中带着一丝心疼意味,仿佛在沈府受委屈的是自己。 随后,榭夫人才向梁姣絮投去赞许的目光:“早就听关氏说,你在婆家过的很是充实,沈首辅会把重要的事务交给你。” 梁姣絮不发一言,只是静坐着。 榭夫人很是难为情对沈微生道:“小女身份有限,何德何能受此提携。” 梁姣絮能感觉沈微生听到榭夫人这话的一瞬间。 沈微生原本跟梁姣絮握紧的双手微松,淡漠的放在了一边。 沈微生脸色虽未变,但眸子却沉了一下。 他竟然相信梁姣絮会有所改变。 没想到她嘴上如此不严,竟然随口之间就把掌管陵居院事务的事情,脱口而出,似有炫耀之意。 那些虚名很重要吗? 也是,她不过是个妾室,能从主母手中分出更多的杯羹,自然欢喜之极! 沈微生狐疑的看着梁姣絮,淡淡道:“哦,什么事务?何以见得?姣儿怎么诉苦到您这里了。” 梁姣絮心如明镜,知道榭夫人模棱两可的说辞八成让沈微生误会自己多嘴多舌了。 故意为之,有显摆卖弄的意思。 梁姣絮虽提过,但也是点到为止。丝毫不敢多说。 事实证明,这个榭夫人她是个难缠的货色。 本以为她提一句也就罢了,结果榭夫人又笑着说了起来:“小女姣儿往日在府里没干过什么粗使丫头的活,但到了沈府什么浣纱捶布,洗衣刷桶的活,她都干上了。可见她是真心喜欢沈首辅的,不然也不会把自己作到这种地步。” 对于这种极具挑衅的话,梁姣絮直接当没听见。 “要不是笙儿亲口告诉我们,真不知道姣儿口中的事务是这般。” 榭夫人话里有责备之意沈微生的意思。但找不痛快的意味极重。 她这招含沙射影,真是把梁姣絮按在尘埃里了。 沈微生听了跟变态似的心情更好了。 他不说话,神情已经有了一丝涟漪。 但无声的澄清,永远最打动人心。 梁姣絮不是傻子,看见沈微生在微微发生改变。 这会儿,她心中有种说不来的低落,是对候府的,更是对沈微生的不信任。 第一百四十二章:眼睛往哪儿看呢 梁姣絮觉得沈微生这人简直是心理有疾病,疑心病真重。 渐渐地人都已经齐了。 梁姣絮和沈微生也就靠近了,两人手臂贴着手臂。 她实在被挤的有点厌烦,努力的吸了一把空气。 梁姣絮这才对沈微生道:“往那边点。” 沈微生没挪,他觉得自己是因为人太多不方便,这才任由梁姣絮的胳膊有的时候撞着他。 反正微不足道,有的时候根本就感觉不出来。 半晌,榭夫人这才轻声道:“今日是吃酒的,怎么还说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使万般无奈,也是该受着的。” 榭夫人说出口的话倒真是除了诋毁贬低梁姣絮以外,不过是徒增笑耳罢了。 榭夫人试探的说着:“小女姣儿嫁进沈府五年才有一女。当真是肚子不争气。” 榭夫人出口成章,梁姣絮和沈微生的不合的谣言,定是不消三天,便会传的沸沸扬扬。 那些流言蜚语,内容上也定会夸大其词,变着法子说梁姣絮回候府求偏方找良医要生子的药方。 而沈微生之所以不喜欢梁姣絮的原因,是因为她怀不上儿子。 榭夫人笑笑,像是平常聊家常似的,对沈府的事情问东问西:“沈府上主母有孕,姣儿可要好生照看,可不要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得了,这下顾鸾凝要真有什么事,别人难免会联想梁姣絮 她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惨绝人寰啊! 此时,梁姣絮终于知道口水沫子能淹死这句话的含义了。 而沈微生坐在一边,也不吱声。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种,说的就是沈微生这家伙。 梁姣絮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怒火,沈微生,这是跟你没关系是吗?你躲在一个女人身后,你倒是有理了。 梁姣絮手腕突然一紧,沈微生拉她靠近。 当着所有人的面沈微生扶了扶梁姣絮的脸颊,整理了她的头发。 沈微生指尖有力地捏住了梁姣絮的脸颊,颇为宠溺的盯着她。 梁姣絮脸颊生疼之极。 两人面面相觑,沈微生含笑对榭夫人解释道:“你确定?难道姣儿没说吗?如今她代主母管家,重任缠身是常有的。就拿候府关二娘子来说,不也是愁白了头发,才将今日吃酒的宴会打理的很好。” 言外之意,榭夫人不如关氏。 至于生孩子这方面亦是如此。 “家主曾说过他会一视同仁,不存在偏心。”笙儿睁眼说瞎话,自然,这是霜姨交代的,说如果家主不乐意,大可以找老太公。 虽然以前笙儿不喜欢梁小娘,但是现在她改变了许多,和原先不一样了,她是真心把梁小娘当主子了,容不得别人诋毁半句。 沈微生目不暇接的望着梁姣絮,她到底还是有点本事啊。 今日,他刚来北信候府的时候,知道梁姣絮去了候府老祖母那边。 往那边去的时候,他看见了霜姨。 沈微生这才知道祖父竟然给她带了杀手锏。 “是吗?”榭夫人不相信笙儿说的话,但是当时媗玉失踪的时候,她派人去沈府试探,是小厮亲眼所见。 莫非,梁姣絮真的得到了沈微生的青睐。 榭夫人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荣辱不惊。倒是淡定。 但沈微生这种抬高自己嘲讽他人的话,着实让关氏骇然。 她本身就屈居于榭夫人之下,也不是一年半载了。 关氏内心冷笑,沈微生倒是会祸水东引。 是仗着她娘家无人,无权无势,就欺负到头上了吗? 关氏还是有点眼力见的,自然苦苦的维系着表面关系。 沈微生随后又问关氏:“关大娘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关氏陷入两难,神仙打架,只有小鬼难熬。 梁谌安在一旁听着众人的对话,淡淡地看了眼沈微生。 眸光暗沉,可见梁谌安内心早已烦闷不堪。 榭夫人一向说话狠毒,再说下去就算沈微生能让她哑口无言,损的还是梁姣絮的名声。 梁谌安结束了这个话题。 关氏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梁谌安这话也算是帮她辩白了。 不然得罪了榭夫人,她整个娘家都得玩完。 这次,沈微生和梁姣絮倒是格外的默契,也算是小胜一场。 关氏安排的这个夜宴,着实下了功夫,处处灯火通明。 宴会上少不了歌舞助兴,她也是无一例外的做的全面。 只是这看似平静而欢快的夜宴之下暗潮汹涌。 直到这一刻,梁姣絮才真正认真起来。 四方矮几上布满桃花酿,还有各色的菜式,只不过都是小小的一碟。 毕竟饮酒才是正事。 梁姣絮无暇顾及这些,她想过如何说服徐知爻。 包括她知道徐知爻外表看起来无情无欲的,但是其实他是小人一个。 而且,梁姣絮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徐知爻绝对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徐知爻嘴角微微勾起,只是冷不作声的饮酒。 旁边给他倒酒的姑娘似乎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一点都不像是在笑,反而是讥讽。 酒杯里澄澈的酒水似乎勾着徐知爻的兴趣。 所以,有女人端给他点心,徐知爻眼底带着肆意的冷,平淡道:“不饿。” 沈微生和梁姣絮坐在徐知爻的对面。 徐知爻将她的各种神色尽收眼底。 如果不是沈微生在场,徐知爻可能真的会跟梁姣絮说什么。 梁姣絮眸光飘忽一掠,与徐知爻的视线相撞。 梁姣絮吓得心脏一阵噗通跳,连忙转开,随手拿了一杯茶水,猛地喝了一口,水从喉咙里滑下。 徐知爻看着她吞咽的动作,那秀美的脖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梁姣絮知道自己已经入徐知爻的眼睛,强行镇定自若。 徐知爻感觉嘴里的酒没啥味道,无聊的紧。 但是,梁姣絮就不同了。 她可是能在氿迭的药效的下成功逃脱的人。 是徐知爻看中可以传承毒理的人。 原来,今日还有比饮酒更有意思的事情,徐知爻抿了抿唇。 目不斜视的盯着手里的酒杯,指尖攀附在上,似模似样的转动着。 所以,沈微生这次是打算用她的女人吊自己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徐知爻就想玩玩了。 沈微生扫了眼徐知爻,这才咳嗽了一声,让他别那么放肆。 眼睛往哪儿看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玩酒令 徐知爻识趣的转过头去,侧颜带着说不上来的飘渺感。 只见他和梁谌安说了几句,妖孽般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期待。 随即,梁谌安面露出难色,这才道:“诸位只是饮酒多少有点无趣,不如加个行酒令助助兴。” 梁屿秦不擅饮酒,只是轻抿一口,他倒是觉得这提议不错。 梁曜岐十分健谈,和旁边的几位同来的聊的十分愉快。 他也知道今日府中宴请徐知爻,不过是有求与他。 旖肜水榭奉皇命制衣赈献给扬州灾民,是扬州府知州的白家提出的,体面点来说,是为国为民。 但说句不好听的这是画大饼和纸上谈兵, 完成这些,需要各方面的协调和配合。 而且,这其中的成本,终究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相比于其他,扬州知府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拿下来。 所以说这个知府不是很好当! 现在白家确实一股清流,在危险环伺的扬州立住脚跟。 很被圣上看好。 也算是富贵险中求。 扬州富足,朝廷上的军需粮食出自哪里。因此圣上很重视扬州难民出现的这件事。 听了白旭也就是白家的掌舵人的谏言。 北信候想要推脱掉这些,毕竟自己也是不想在拔羊毛了。 他是舍不得在动他的利益了。 梁曜岐知道天寒地冻灾民会挨冻,但他们家拿不出那么多棉衣。 他决计知道父亲一百个不愿意出钱。 所以他和梁谌安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和徐知爻商量。 他们直提供三分之二,其余募捐是否可以。 他正有和徐知爻攀谈之意,正愁找不到机会。 如今也是双手赞成。 总之各怀鬼胎,官场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宴请不过是各取所需。 这一点,徐知爻来之前已经心知肚明。 他直接听命于皇帝,身为阉人,他不会有任何的羁绊。 终究会孑然一身,顶多就是收养个孩子。 所以他如果想支持谁,皇帝自然会听他几分谏言。 这也是为什么徐知爻这般抢手的原因。 这一点徐知爻自己很清楚。 只是今日沈微生不骄不躁的坐在一边饮酒。 仿佛冥冥之中,就好像徐知爻一定会帮他们似的。 徐知爻可不做没有回报的买卖。 但是,他愿意驻留在这儿,全都是因为梁姣絮给他带来的那一点点有趣的火苗。 一个风评极差,本该让他嗤之以鼻的女人。 怎么会忽然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大概并不存在吧? 徐知爻不知怎地就觉得很有意思,嘴角噙着笑,这才解释了一下。 “这次的行酒令不同于以往,我想玩点不一样的东西。” 徐知爻慵懒的坐在一处,只是抬起酒杯示意着,随后一饮而尽。 众人都心照不宣,知道徐知爻这人的脾性古怪不羁,也只能迎着头皮上。 毕竟北信候是东道主,哪有客人泼冷水的道理? 游戏便也只能在敲锣打鼓的烘托下,进行起来。 有奖有罚,不过是消遣娱乐罢了。 毕竟,徐知爻肆意挥霍的名声也不小,但因为做事周到可靠,就连皇帝都放纵他。 酒令,分雅令和通令。 雅令,顾名思义,就是满腹经纶的秀才或者是各地的状元,或知识分子,坐在一起以诗句为引,创作的那种。 而通令更为随意一点,有点类似掷骰子的那种。 而这个游戏,离不了就是酒。 徐知爻偏生就是个异类:“这次就玩通令,抽签吧!” 他喜欢这种随时会提心吊胆的感觉。 没人会拒绝,因为有求与他。 几个唱歌跳舞的女人依旧如此,扭动着完美无瑕的身姿。 见没有人吱声,徐知爻这才道:“那就是抽到谁,谁便作答诗句,若是答不上来,那便让身边的女人脱一件衣裳,要不然就要自罚三杯。” 说完,他举起酒杯晃了晃,这才道:“沈首辅,喝一杯?” 沈微生眼皮没有波动,他知道徐知爻是刻意为之。 半晌,嘴角才勾起一丝弧度,沈微生喝了一口,不过也是浅尝辄止。 徐知爻又颇为随意的看向梁姣絮,道:“梁小娘要不要尝尝?这酒不辣,是著名的桃花酿…” 梁姣絮摆了摆手,委婉拒绝他:“最近胃不好,不能喝太多。” 徐知爻理解了,这才放下酒杯。 “你也少喝一点,从刚来这儿,你就不停的喝。”梁谌安插了一句。 主要是,这家伙喝多了,事情还要不要谈了? “我没事。”徐知爻道。 梁谌安没在说,也是喝了好几杯。 梁姣絮刚才说胃疼不喝酒只是随意找了个拒绝徐知爻的理由。 却没想到沈微生撤走了她身边的酒,喝了一下,这才对徐知爻道:“总不能辜负徐大人的好意,梁氏不过是一介女流,我代劳。” “好。”徐知爻笑了笑,这才拂袖而坐。 追溯起两人之间的相识相知,他们可谓是生死患难的兄弟。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福祸相依世事难料。 沈微生和徐知爻的恩怨,不是所有人都知晓的。 之前沈微生力荐徐知爻为钦天监。 如今分崩离析,便是因为徐知爻亲手杀了襄安候府的儿子。 襄安候德高望重,年过四十才得一子。 突然殒命,毫无征兆,医者判断是精.尽人亡,为猝死。 徐知爻害人之时被沈微生无意撞见。 届时,往日情分支离破碎。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互不相干。 襄安候半辈子也就得这么一个儿子。 被徐知爻杀了,还是用的毒,神不知鬼不觉。 沈微生虽然最后没有告发他。 但他们之间有过一个约定。 那边是,沈微生还活着一日。 徐知爻他就得呆在皇帝身边,且不得有子嗣。 算是偿还绝人后代之罪。 却没想到,徐知爻想到的是以这样都方式遵守了这个约定。 “那我便在敬沈首辅一杯,我们之间还真是有缘分…”缘分二字,徐知爻咬的很重。 沈微生对他的意有所指心知肚明。 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当初已经很仁慈了,只是走上这条不归路,是徐知爻自己选择的。 “还是玩游戏吧,灌我这么多酒,我该怀疑徐大人的用意了…”沈微生道。 徐知爻伸到一半的手就僵在那里,一双狭长的眸子,只是笑,但不语。 第一百四十四章:以絮为诗 徐知爻半垂着头,侧颜的轮廓流畅漂亮,那鼻梁的弧度生的当真立体,眼尾过于勾人,随着上挑而笑意隐约。 其中更是散发着刻薄与恶毒的意味。 梁姣絮不禁感叹。 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 纵使徐知爻再无赖,但偏偏沈微生这家伙还有求于人家。 这一点就已经败了! 半晌,徐知爻轻薄地示意:“那便开始吧!” 梁曜岐笑了几声道:“那还请徐大人出题,在找我们其中的几个人作答。” 徐知爻跟他一直素不相识,眼锋微挪,对梁谌安笑着:“不如梁兄为令官,以絮字为诗,诸位续令。” 见他这般说话,端着酒杯的众人都松了懈,议论的声音越发的不堪入耳。 而梁姣絮始终保持沉默,她真是恶心透了徐知爻的这副嘴脸。 但她也知道越描越黑,默不作声。 倘若徐知爻不是把她当做玩物,像雨夜那次。 那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沈微生不痛快。 他还是真是这个世界最粗鄙不堪的男人。 众人虽然心知肚明,但也不敢议论的太过。 毕竟这梁氏梁氏的叫着,便也不在意梁姣絮的闺名里有个絮字。 梁谌安心头一紧,当即拒绝。 他言辞犀利,还没有任何征兆:“徐知爻,你抽哪门子风?” 徐知爻要羞辱沈微生他管不着,但是这潜移默化的牵连了梁姣絮。 他自认为,这事儿徐知爻做的有点过了。 梁曜岐连忙打圆场:“三、三弟……” 这一刻,梁谌安完全是把他和梁曜岐想让徐知爻帮忙绸缪的事情一甩脑后。 梁姣絮闻着空气中的酒味,明明这次她一口都没喝。 反而就是觉得头脑晕沉,甚至身体偏软。 梁姣絮看了梁谌安一眼。 没搭理她,梁谌安拿着筷子吃了点东西。 徐知爻杀沈微生不得,如今他正好有求自己。 今夜想出这等下作的办法羞辱沈微生,是在明说他们之间的过节完不了。 反观,沈微生脸色毫无变化,半点醉了的模样都没有。 他桌上徒然一声响,音调变冷,宛如冬日的寒冬的雪水。 桃花酿溢出,顺着桌沿向下淌。 沈微生却丝毫不在意。 接着,沈微生深呼吸一口,缓缓拿着软帕擦拭他手上的桃花酿。 揉了揉眉心,沈微生道:“我所关心的是你输的起吗?至于别的,我理会她做甚?” 徐知爻背着光,吊儿郎当的酌了一杯酒:“诸位继续啊?这雅兴,可不能被首辅大人扰了去。” 沈微生想来不吃这一套,隐晦曲折的折辱他,只能说明徐知爻没有本事。 况且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他没必要于徐知爻撕破脸皮。 这出戏只能成功,绝不允许任何失误。 既然徐知爻装糊涂,那他没必要戳穿。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面色不虞,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沈微生真没必要如此。 何况,自己名声早就臭了,她自己顶多就是拨罐子破摔。 榭夫人很懂察言观色,她似乎明白了场上的局面。 徐知爻这是在给沈微生找难堪呢。 榭夫人和北信候从始至终就是一个白脸一个黑脸。 榭夫人端坐着身子,气定神闲道:“谌安,为什么拒绝,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只见,徐知爻额前的碎发随风而起。 梁谌安的拳头都快要挥到徐知爻的脸上了。 却被梁姣絮一只手轻轻地挡住,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徐知爻,这才道:“哥哥,你便竭力应答,我还不知徐大人能对出什么诗句。” 毕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之前是钦天监,占卜吉凶。 在梁姣絮眼里相当于现在的神棍。 如今也就不多说了… 梁谌安神色缓和,如约而至的说了第一句诗词:“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众人就要去接下一句。 梁姣絮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难道是这屋里太闷了?总感觉很难受。 梁姣絮眼前忽然横空多了一双手。 沈微生拂过她的脸,怎会如此滚烫。 莫非,竟是连酒味都闻不得? 沈微生心里担心着梁姣絮,却依旧从善如流喝着桃花酿。 果然,不出所料。很快沈微生抽到了签。 他已经等到了不宵片刻,这才道:“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就这样不知道多少次。 期间,也有失误答不上来的时候,但都凭借着沈微生的一人之力,应承了下来。 直到最后,梁姣絮根本撑不下去了。 头一歪,她直接倚靠沈微生的身上。 借着他的身体挡在自己的前面。 梁姣絮看到沈微生眼里的沉静,静的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真切。 沈微生恐怕也只是硬撑着。 现在,梁姣絮每看他笑一下,就觉得心跳是很快。 梁姣絮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在角落里要偷偷拿出醒酒药。 可那绞丝镯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可急坏了她。 梁姣絮素日里不擅饮酒,也不至于这样。 何况今日夜宴结束,她还有正事要办。 沈微生看她在着急,手臂一转,握住了梁姣絮的手腕。 他不知梁姣絮的绞丝镯失灵。 梁姣絮身形微微晃了下。 她凝视着沈微生放在桌下的手,接着耳畔传来他的声音。 沈微生道:“你若累了,便枕着我的腿睡会儿,酒劲过去了便会好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梁姣絮的心境发生了改变。 梁姣絮就这么望着沈微生,他那句关心的话语在自己耳边来回晃悠,心头陡然暖了不少。 而就在此时,解酒药这么出现了,让梁姣絮猝不及防。 竟然是两份。 可梁姣絮心里想的明明只有一份。 压下心头的疑惑,梁姣絮眼皮跳的厉害。 想着,方才沈微生为了不让自己脱掉衣物,被灌了不少酒。 梁姣絮有些不忍心。 但是,沈微生的酒量是真的好。 侧头偷瞄了一眼沈微生。 他刚才的笑意散了,就只剩下喜怒难测的冷寂。 屋内烛光交错相织,觥筹贴合间发出的清脆声响。 热闹的言谈声中,带着说不上来的诡谲气息。 梁姣絮严重怀疑,他喝的那些酒根本就是喝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但那也只是梁姣絮嘲讽自己的一个说辞罢了。 应该是绞丝镯感应到了自己对沈微生的担心。 所以才出了两份解酒药? 这玩意儿还通人性? 那绞丝镯会不会听从沈微生的想法,变出东西呢! 怕不是逗自己的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血脉相连 梁姣絮耷拉着脑袋,躲在角落里。 用力的掰开解酒药,梁姣絮肩膀靠了一下沈微生。 沈微生侧头看她,只是说了句:“歇着,别乱动。” “我跟你说件高兴的事儿。”梁姣絮沉不住气,笑着道。 “说。”沈微生单臂撑首,头微微低着,眼睛斜斜地瞥着梁姣絮。 梁姣絮这才朝沈微生招了招手:“过来。” 沈微生身子前倾,酒喝的有点多,难受着呢。 只见,梁姣絮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能醒酒用的,你也吃点。”梁姣絮笑了笑:“够意思吧?” 沈微生眸色孤冷,这才不屑的转过头去。 入口的药丸带着薄荷的清凉和苦涩,淡淡化开。 沈微生的确没那么难受了。 他们同时吃了药。 梁姣絮再起身,打眼望去。 乌泱泱的人儿,都在热闹的攀谈着。 在转头再张望周围,梁姣絮发现夜宴上的女人们。 无一例外,所有女人穿的衣服还不及自己的多。 足矣说明,梁姣絮昏昏沉沉难受的那时,沈微生还在和徐知爻较量。 榭夫人中途就已经回去了。 北信候到是人在这儿,他颤颤巍巍的站在一处,满脸醉态。 今日宴会上的局势,沈微生和徐知爻针锋相对,早就已经是势同水火。 如今,沈微生都自身难保。 北信候该为自己谋划出路了。 徐知爻是一个阉人,无非也就喜欢银子和女人罢了。 候府处于飘零摇摆不定的状态,北信候已经不指望升官。 但也实在供不起那么多棉衣。 太子那边,如今已经放出风声,要严查此事。 北信候想了想棉衣账本上的漏缺。 那可是欺君之罪! 但是,如果能跟徐知爻打好关系,大不了就是吃点亏,多贿赂一下他。 让徐知爻通融一下,让这事儿赶紧翻篇。 北信候眼底闪过纠结之后做了多方斗争。 鼓起勇气,北信候才试图和徐知爻攀谈关于向扬州难民制衣的事。 “徐大人,你看…”北信候唤了小厮,把事先备好的银两呈给了徐知爻。 徐知爻连番应酬,倒也是仔细认真的听他说话。 抬手翻动几下,徐知爻眸光如薄刃,唇瓣翕动,这才道:“候爷,这并不妥吧?沈首辅还在这儿呢,你公然行贿,他可不似我这般好说话,会给你这老丈人定罪的!” 北信候咽了咽口水,脸上挤着一抹笑:“徐大人…莫说笑,莫非是嫌弃…钱少?” “啊?”徐知爻可惜的笑了笑,这才拍了拍北信候的肩膀:“今日前来赴宴,难道不是为了吃喝玩乐吗?” “侯爷,你这还求我办事?还是打沈首辅的脸?”徐知爻迷离的眸子转了转,这才生气道:“若是这样,我可不敢再来候府做客。” 北信候被戏耍的羞耻立即涌上心头,但却敢怒不敢言,只是拱手道:“徐大人,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吗?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公事公办,这可是我们东厂职责,开后门,我们还要不要规矩?”徐知爻牢牢的把控着气氛。 当初,北信候为了候府利益娶榭夫人害死糟糠之妻燕婉舟。 也就是梁谌安的生母。 做的那些丧良心的事情,徐知爻想想都觉得恶心。 北信候这种趋炎附势,奸佞身上的蛆虫,还想拿钱砸自己? 徐知爻都嫌脏! 梁曜岐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明显有些怒意了,即便是知道自己父亲做的那些差劲事儿。 但是毕竟他为长辈,怎能让徐知爻这般诋毁。 北信候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一口恶气堵在心头,嘴上不敢说的太狠,这才笑呵呵道:“大家还是继续吃酒吧。” “还吃什么?某些人弯弯绕绕,真当自己能耐了,装什么清高?不缺胳膊但少腿的,还横起来了!”梁曜岐道。 北信候脸色一滞,心里也是痛快,嘴上却狠狠地把梁曜岐给骂了一顿,这才道:“竖子无礼,徐大人可别生气。” 徐知爻指尖顿住,凝视着虚空,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 陡然,放下了酒杯,撂挑子不喝了。 歪着头,徐知爻的手搭在梁谌安的肩膀上:“梁兄,还生气呢?” 梁谌安根本不得意他,当即就甩开。 徐知爻也不发怒。 北信候不敢冒险,眸色隐晦的看向梁谌安。 他和徐知爻不是在那钟山呆过。 怎么都是说的上话的吧。 梁谌安岂会感觉不到,只是缄默着。 转身离开,他什么都没说,背影绝尘。 就这样不了了之,众人该散就散。 眨眼间,夜宴上就少了一丝烟火气息。 徐知爻被安排在客房,甚是随意的打开折扇,冲着梁姣絮轻蔑的笑了笑,这才回去休息。 而梁姣絮也与沈微生一同去了她未出阁时的闺房。 半个时辰后,梁姣絮眸色微抬望着坐在桌边撑着身子的沈微生。 衣衫半露,双手抵在脖子和锁骨上,肆意的扇着风。 他一脸阴沉,趴到桌面上喝了好几口茶水。 垫在青石板上的地毯上,有沈微生吐了的呕吐物。 沈微生脸色涨红,全身激进的热,这个节骨眼上,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梁姣絮望着他现在这副模样,忽然想起了他在夜宴上。 意气风发,仿佛机器人般的喝酒模样。 这男人,表面功夫做的挺足啊。 梁姣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沈微生瞪着眼睛看她,她竟然敢笑? “好,梁姣絮!”沈微生气的不打一处来,笑得咬牙切齿:“以后,你便是死了,也与我无关。” 沈微生还没说完,梁姣絮就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关心道:“这么烫?” 沈微生觉得好凉啊。 而这种舒坦的感觉,是梁姣絮手上传来的温度。 半晌,沈微生眸色一深,这才推开了梁姣絮。 什么鬼?沈微生这个人渣! 梁姣絮就不能可怜他。 呕—— 沈微生又吐了,剧烈都咳嗽着。 梁姣絮被摔倒在地,刚要爬起来。 她的胃也翻江倒海,她竟跟着他一起吐了。 两人的动作,几乎不谋而合。 甚至,都在同一时间,一气呵成。 什么鬼?这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梁姣絮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 没过多久,沈微生只觉得自己的某处地方生疼。 沈微生坐在榻上,眸色孤冷,仿佛要吃人似的。 梁姣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这一切都跟绞丝镯有关吧。 沈微生似乎已经看出名堂,更是懒得和梁姣絮辩驳。 暗自揉了揉自己疼得地方,他垂着头。 替梁姣絮挡酒,是他沈微生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可梁姣絮却幸灾乐祸的凑到了他的跟前。 沈微生仰起头,只是盯着她。 真不知道梁姣絮为何那么高兴。 梁姣絮忽然报复心起,只是狠狠地薅住了自己头发。 她心中有了猜想,按照刚才那般,她和沈微生的命连在一起了? 她痛他便痛? 像是小时候女孩子们打群架那样,何其肆意疯狂。 沈微生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伸手去拦。 梁姣絮跑,他直接迈着步子上前追。 扯着梁姣絮的衣领,将她拴在怀里,固定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按在门板上,淡淡道:“你给我住手。” 梁姣絮一时间安静下来了。 两人贴的是那么近,似乎要撞到彼此的嘴唇。 她的心跳又快了。 清了清嗓子,披头散发的她,抽过沈微生手。 看着上面的伤,放在她的眼前,这才道:“你的血是不是滴在过我的绞丝镯上。” 沈微生察觉到不妙,没想到梁姣絮速度极快。 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指,然后紧紧的不放。 沈微生尝试安抚她:“梁姣絮,如果按照你的推测,我们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们是一条命。你不怕吗?” 梁姣絮拔了头上的簪子,二话没说,就是一下。 沈微生的手指破了口,有血滴了下来,正好落在了绞丝镯上。 但是感到疼的却是两个人。 不光如此,梁姣絮的手指上也出现了一个破口。 一如既往的流血不止。 第一百四十六章:失灵的绞丝镯 彼此听着对方骤然紧张的呼吸声。 等了好久,绞丝镯都没有一丝光亮。 沈微生神色复杂,看着梁姣絮有些醉态的脸,她低着头,眼神凝重,飘忽不定。 心里暗自盘算着,梁姣絮想着药名。 她睫毛垂下,掩盖眸子,薄唇轻启:“芬.太.尼.。” 这是个阵痛的药物,之前的几次治病经历中,一直都会出现的。 但,结果不尽人意。 没有反应。 绞丝镯是聋了吗? 梁姣絮略有深意的将视线移到沈微生身上。 或许,它听沈微生的? 旋即抬起腿来,踹在沈微生的身上,命令着:“你说一遍,试试。” 沈微生冷漠地望着她,极不情愿照葫芦画瓢。 “芬.太.尼。”他语气懒懒地,尝试着。 半个东西都不见。 梁姣絮不死心,这才道:“那小檗碱呢!” 结果,出现在手心里的是种植牙需要的扳手! 梁姣絮哭笑不得,只能在尝试。 “雷公藤多苷片!”梁姣絮道。 沈微生重复她说的话。 眼看着沈微生的血迹被吸收,可是半点药品都没出现。 梁姣絮惊讶,这绞丝镯也太不靠谱了吧? 沈微生正面看着梁姣絮。 这个一直被所有人忽视的女人。 曾经让人既讨厌又憎恶,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受祖父和父亲的喜爱呢? 现在那个奇怪的特异功能,暂时失灵。 她看起来,很憔悴。 “你最好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沈微生威胁道。 梁姣絮慢慢地坐了下来,摇了摇手腕,神色呆滞:“我那知道?” “不会真的是厌胜之术吧?”沈微生吓唬她。 “才不是!”梁姣絮反驳。 沈微生望着她:“别忘了你在牢里受的苦,就算真的不是,只要落人把柄,也能说成真的!” 梁姣絮有点动摇了,但其实现在她自己都有点迷茫。 “呵,你不会在吓唬我吧?别忘了,我不好过,你也吃不了兜着走。”梁姣絮眯起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总感觉他忽然这么为自己着想的背后,充满了诡异。 沈微生淡淡道:“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跟你掏心掏肺的说,不然我才懒得管你。” 想到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梁姣絮顿时心如死灰,当着沈微生的面,她摘下绞丝镯观察,扬起下巴道:“反正现在这样,你也不敢再动手欺负我,也挺好的。” 沈微生竖着耳朵听她说这句话,怎么会听出一点嚣张的意味,他生气道:“提这做甚,小气鬼!” 梁姣絮只觉得心里难受,吐槽道:“难道不是吗?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算什么真男人!” 沈微生竟莫名地觉得好笑。 梁姣絮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好憨,好可怜! 梁姣絮见他笑得何其恣意,之前的难受一扫而光,心头压着怒气,但又发泄不出来。 “能不能好好说话!”梁姣絮道。 沈微生端正姿势:“你还觉得委屈了?将军府你们兄妹俩做的事情,怎么算!” 梁姣絮哎了一声,避重就轻的转移了话题。 她也不是好糊弄的,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休息:“我醉的厉害,真没精力和你争辩。” 沈微生握住了她的手腕,这才道:“别给我装蒜,真当醒酒药白吃的?” 梁姣絮真是又生气又无奈。 现在得出的结论是,沈微生的血并没有和自己一样的特异功能。 却就像是被下了双生蛊。 让他们同生同命。 死一个,另一个也活不长。 心中多了几分惊奇,梁姣絮心里似乎被阴霾笼罩。 尽管梁姣絮面上眼神澄澈,可这一刻,她还是畏惧了。 梁姣絮淡淡说:“你说的不错,我们以后就是藤与树的存在了。” 因为,这次的阴差阳错,他们两个可以毫不费力的知晓对方的身上的情绪。 沈微生现在能感受到梁姣絮心里的不安。 虽然表面上,梁姣絮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神色。 甚至,平静的如一摊死水。 两人的血还在流,彼此都像是被下了指令的程序。 触碰了对方的伤口,然后包扎。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眉眼之间含着那股温和的之意。 但这不代表他是谦逊卑恭,相反可能是一种掩饰。 梁姣絮复而反问:“你会不会介意?” “介意什么?”沈微生语态凉薄。 梁姣絮实事求是:“我,你一直瞧不上的卑劣女人。你想到以后,和我再也脱离不了,你会很烦躁,郁闷。甚至凄厉骇人。你会非常介意,对吗?” 事实上,梁姣絮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沈微生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沈微生不发一言,用自己包扎过的那双手,接着帮梁姣絮处理。 梁姣絮至少现在,暂时要倚靠沈微生。 所以,她没有躲避。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未知。 梁姣絮心里十分清楚,她和他从来都是依靠外力勉强绑在一起。 包扎完了,沈微生这才抬眸看着她。 “至少,我现在没讨厌过你。甚至能接受这一切,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况且论卑劣你也就是九牛一毛。” “否则,她扇你那一巴掌,你早就还回去了吧?” 梁姣絮怔住了,谁的脑子也不是榆木做的,自然知道她指的是顾鸾凝。 今天沈微生说的话无一不让她震惊。 梁姣絮下意识的问道:“也挺好?” 沈微生嗯了一声,显得极其随意。 梁姣絮没有去问沈微生,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她从始至终都觉得,其实没有必要! 但沈微生其实是一个有疑问有谜团就去解开的那种人。 解开之后,他也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 相反,会细化它们,只留有用的那部分。 这一点,梁姣絮当时就知道。 事实证明,她当初的做法是对的。 比起自己说出来,让沈微生知道自己挨了顾鸾凝的打。 让沈微生觉得别有用心。 不如让他亲自去发现。 那种看着顾鸾凝的伪装一点点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就算顾鸾凝能顶着原主对于沈微生的救命之恩。 但终有一天,沈微生也有情分尽失的那一天。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顾鸾凝早晚会把沈微生对她的怜爱与她偷来的恩情败光! 梁姣絮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不推波助澜,已经是她最大的底线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喷他一脸饭粒 梁姣絮盈盈秋水眸子圆瞪,心中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 沈微生看着她笑得如此灿烂,像极了百花齐放,她还真是容易满足。 一瞬间,梁姣絮的情绪似乎渲染了沈微生低沉的思绪。 沈微生眸色浅淡,正色道:“以后不要受伤,你会连累我的。” 梁姣絮偏头打了一个喷嚏:“谁的仇家多?是你连累我吧!” 沈微生觉得她打喷嚏的模样想猫儿似的。 紧随其后,沈微生也打了个喷嚏。 但却很有风度的递给梁姣絮自己的手帕。 梁姣絮接着,她鼻尖有丁点红,拿着手帕掩住口鼻。 这帕子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是沈微生身上的味道。 梁姣絮垂着头,竟然有点着迷。 沈微生身上带着的意气风发,是梁姣絮无法触及的。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沈微生抬手在梁姣絮面前晃了一下。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高出自己的肩头,这才缓过神来:“啊?只是觉得你长的太高了。” 沈微生鼻梁直挺,侧颜更是如此,只是笑了笑。 “我幼时还没沈寒生高,但又是家里最大的,心里很是着急,于是就勤练武功,每天都喝牛乳。”沈微生扫了一眼梁姣絮,这才道:“谁知道到了十二三岁,个头就恨比天高…” “那岂不是很好?”梁姣絮嘴角含着笑:“我弟弟也很高。” 沈微生目光微动,她有弟弟吗? 不过想想,梁姣絮是北信候的养女,也许之前也有家人吧? 过了不久,门口传来敲门声,梁姣絮连问都没问就给要去开门。 沈微生下意识的去拽梁姣絮的手腕。 当视线落在梁姣絮手腕缠着的纱布上,沈微生徒然停顿,生怕会加重伤口。 伸手揽住她的腰,力气不大,但也足够把她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梁姣絮停住了脚步,面色苍白,诧异的回头看他:“你干嘛?” 沈微生从容不迫:“你都不问问是谁,就随便开门?万一是有人要取你性命呢? “当初第一次在北信候府的时候,不就是有刺客?”沈微生意有所指道。 梁姣絮一脸疑问的看着沈微生。 随后,梁姣絮拍开了他的手,似是安抚:“是我叫霜姨准备的宵夜。夜宴上你光顾着喝酒逞能,半点东西都没吃。” 沈微生心想好像你吃了似的。 他耸了耸肩:“我随意,吃不吃都可以。” 总得找个理由不是?不然,一定会让梁姣絮觉得自己好说话。 门被打开,霜姨端着菜进来。 一道清火的鸡髓笋。 暖胃开津的胭脂鹅脯。 还有碧粳饼,野鸡瓜齑,杂粮饭。 霜姨心灵手巧,总能做出各种美味的菜品。 便是最随处可见的食材,落了她的手中,都能大换血。 菜品送到之后,霜姨就主动去老祖母那里替梁姣絮伺候着。 沈微生拿着筷子,这才吃了一口:“你该跟霜姨学学。” 梁姣絮想起了之前有求于沈微生那次小惩了他一下,不禁笑了起来:“谁叫你让人看着那么不爽,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反正,千万不要存在害人之心。”梁姣絮感慨的说着。 沈微生没吱声,只见梁姣絮站起来。 她帮霜姨的灯笼续上了新的灯芯,还嘱托了一些事情 沈微生看着那一脸霜姨表情和蔼,简直就是慈祥之极。 沈微生没好气的说:“什么事情都找霜姨,祖父谁去照顾?”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喜欢梁姣絮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有一种不安全感。 霜姨丝毫不给他面子,对沈微生道:“这是老太公的意思,大公子对不住了。” 沈微生不说话了,脸色很难看。 梁姣絮这才对霜姨道:“今晚你好好的守着点老祖母,特别是如果出现手脚麻木,头晕或眩晕,恶心一定要告诉我。” 这些都是短暂脑缺血的症状,必须及时发现。 梁姣絮的焦虑不是没有原因,如今老祖母的病刻不容缓,沈府陵湘院的曹愈也是需要每日用药。 而绞丝镯里的药物和器械还有待开辟。 看着手上的扳手,嘴角抽动,梁姣絮忘了还有老太公的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滴入沈微生的血时,为什么绞丝镯偏偏出现就只能治疗老太公的器械。 梁姣絮坚信,绞丝镯的许多功能还未解锁! 她要时刻关注着! 真是头疼之极! 哎! 霜姨走了以后,两人有半晌的功夫都没有理会对方。 是沈微生先打破的僵局。 他脸色淡淡,筷子一翻,这才对梁姣絮道:“野鸡瓜齑泡饭很好吃,你坐下,咱们一起吃。” 梁姣絮顺着他的台阶下,脸上带着笑。 两人这才一起吃饭,沈微生咬着脆骨,在嘴里。 他吃的愈发悠闲,甚至挑了一块继续吃了起来:“你祖母什么情况,用不用我…” 沈微生的话音未落,梁姣絮就打断了:“得了,我明确告诉你旁人没法治,我正要和你说,我要北信候我得多待几天。” 说到这儿,梁姣絮眸光中带着担心:“祖母很危险,比你上次脾破裂还恶劣。” 沈微生应了声,刚要问徐知爻的事。 梁姣絮开口,“还有徐知爻,我有了应对之策。”梁姣絮与他很是有默契。 四目相对,梁姣絮凝望着沈微生,这才把握道:“徐徐图之,我多留是必然。你不必担心,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沈微生思索片刻,这才道:“那我让陆酌来帮你,他略懂岐黄,而且身手不错,可以护你周全。” 梁姣絮本想拒绝,可沈微生往她碗里夹了块笋。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梁姣絮没说出口。 低头继续吃着,梁姣絮一碗杂粮饭下肚,却见沈微生把自己的饭碗也推给了自己。 接着,沈微生哼了一声,这才道:“见你吃的不尽兴,便都给你了,不用太感谢。” 梁姣絮嘴里塞着饭,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他。 “噗”地一声,全都喷了出来。 那颗粒分明的米饭粒,朝着沈微生的脸庞袭去。 沈微生缓缓地闭上眼睛。 他的脸,头发,甚至连睫毛上都站着米粒。 深吸一口气,沈微生忍无可忍:”你嘴漏是不是?” 梁姣絮偏过头,不忍直视现在的沈微生。 沈微生抚了一把脸,只觉得糊在手掌上的米饭粒被压扁了,根本没法收拾。 越想越气,沈微生全身气的发抖。 第一百四十八章:扎我一针,练练手 梁姣絮见状,实在是无法在置身事外了。 连急忙站起来,梁姣絮上前给他擦拭脸上的米饭粒。 连头发丝上的都没放过。 她是真的不知道,被压扁的米饭那么难擦。 沈微生把住了她的手,这才道:“你走开,净给我添乱。” 梁姣絮没跟沈微生客气,这才坐回原位置,接着吃了起来。 “你回去的时候帮忙给曹愈带上药。”梁姣絮咽了一口饭菜。 沈微生恨恨地看着坐在对面不知羞耻的女人。 沈微生擦头发的动作忽然加重。 梁姣絮叫了一声,这才拿筷子当飞镖,往沈微生身上投掷。 沈微生头一偏,躲了过去:“梁姣絮,你真狠!是要在我身上戳几个洞吗?” 梁姣絮冷道:“不敢,毕竟我还对这个世间有留恋,不想陪你去死。” 沈微生怔了一下,叹气,这才道:“把我的饭菜还给我!” 当即,沈微生把给梁姣絮挑的笋又夹了回来。 捡起地上的筷子,擦了擦,这才低头自己吃了。 梁姣絮哼了一声,给自己倒杯茶,喝了起来。 沈微生气滞的看着梁姣絮。 后来,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把那碗饭也顺走。 梁姣絮静静地看着沈微生现在的举动。 “你这是饿死鬼托生的吗?”梁姣絮道。 半晌,梁姣絮似乎意识到沈微生散发出来的寒凉气息。 他在跟谁生闷气? 怕不是个三岁孩童吧! 不高兴了,就不给你糖了。 只不过,沈微生不给的是笋!还抢饭! 沈微生神色冷淡,朝着梁姣絮仰起头:“我乐意吃!” 白了一眼,沈微生道:“得亏有人能养的起你,要不就你这饭量,得败光家财。” 梁姣絮一下子端正了身子:“吃的又不是你家饭,这是北信候府!” 沈微生刚想说,沈府才是你真正的家,你还不是得吃沈家的饭。 后来他一想,他刚才说梁姣絮会败光家财,最后他闭嘴了。 沈微生又低头闷闷的吃饭。 梁姣絮本就半饱,现如今直接手肘直桌,思索片刻。 也许事情也全然不是坏的,只不过需要再次探究。 就想生前她研究课题一般。 只不过在这儿呢,发展的比较缓慢罢了。 梁姣絮思考期间,丝毫没注意到沈微生的坏笑。 “梁姣絮,我肚子痛的厉害。” 梁姣絮往前靠去,看着沈微生痛苦的捂着腹部,冷漠的神色竟然透着一股苍白。 “骗我?”梁姣絮道。 沈微生不回答他,直接歪过头,额头上带着薄汗,显然是难受的紧。 梁姣絮脸色愈发难看,莫非是积食了? 刚才,他胡吃海塞那么久。 早知道阻止他了! 梁姣絮越想越愧疚,这才靠在他身边。 沈微生的拇指被梁姣扯开。 她徐徐善诱的按了按。 梁姣絮垂头仔细问:“感觉如何?” 沈微生看她那么紧张,这才痛苦道:“痛,你不是会医术吗?赶紧给我治治!” 梁姣絮道:“这么按,还痛?” 好吧,不逗她了。 沈微生神色冷淡,这才道:“好多了。” 梁姣絮这才抱着他,眼眶有泪意漫过,手指笼着他的腰:“对不起。” 沈微生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这是玩大了? 接着,沈微生就感觉腰部的肉被狠狠地扭了一把。 痛的两人都呲牙咧嘴。 梁姣絮冷冷地看着他:“这出戏,我配合的还好吧?” 沈微生脸色很难看,这才推开她。 “别忘了,我们现在能感知彼此的情绪,顶风作案,沈微生你幼稚不幼稚?”梁姣絮抬手擦干自己的眼泪。 “装的真像,我们扯平了。”沈微生眸色孤冷。 梁姣絮不发一言,拿着绞丝镯去了榻上。 她用了自己的血,拿出来了治疗曹愈的药物。 毕竟之前绞丝镯出现过的药物,再次使用时,就还会出现。 简单来说,就是存档了,就不会丢失。 梁姣絮拿了四支注射的抗胸腺蛋白,他们被放在安瓿瓶里。 说明了情况之后,梁姣絮简单的教给沈微生使用的方法。 这里面需要生理盐水和地米,按照比例调配,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也不知道沈微生能不能学会,但主要的成分,梁姣絮已经配好了。 沈微生只是负责把药物通过静脉输入体内。 梁姣絮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曹愈的第一个疗程结束之前,我回不去,就得拜托你了!” 沈微生从来也没伺候过人,何况还是曹愈那家伙,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希望那个人去死。 他父亲就是为了帮曹愈他哥才被太后盯上的。 他间接的害死了他母亲! 在他父亲眼里,女人如衣裳,兄弟才是手足。 但沈微生这里,也是尤为重要。 活着有的时候比死更痛苦。 这是沈微生看到曹愈家破人亡之时,绞尽脑汁想到的方式。 他那哥哥,已死的前辅国大将军,府中无一人幸免。 一战成名成枯骨,没想到竟然混成灭种的变数。 家族中的唯一的女儿也是下落不明! 沈微生可以才怜悯他,但让他给曹愈治疗,却不可能。 而且他帮了就说明,沈微生接受了父亲当年的某些做法。 所以,他坚决反对。 沈微生显然是想袖手旁观。 她感受到他心底的排斥情绪。 梁姣絮忽然站了起来,站在对面和沈微生对视:“我用的药,你知道的,雎朝的人没见过的,我相信的就只有你。” “所以呢?”如此,便可以让他去救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吗? 让沈微生救他,无疑是诛心的。 “你不去做,那么你敢保证不耽误他的病情的人情况下,还有谁能比你还值得我信任,我就交给他做!”梁姣絮道。 梁姣絮只是客观说,可是听在沈微生的耳朵里,好像就是吃了蜜糖一样。 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虽然知道她这只是捧自己。 沈微生接着嘴硬:“他的死活跟我无关。” 梁姣絮据理力争:“可是如果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你痛恨他,折磨他都行。但他死在我手上不行!” 梁姣絮承认她话说的多少有点严重,但是确实真理。 沈微生道:“这些话是发自你的内心吗?还是说你想得到父亲的信赖,而诓骗我的?” 梁姣絮只是说:“如果我真的骗你,你会感受不到吗?” 在沈微生的心里,只有梁姣絮急切救人的想法,其余的再也没有。 沈微生窥探了许久,这才肯确认。 梁姣絮这才道:“你答应我可以吗?” “别废话,过来教我怎么用这些东西!”沈微生一手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跟前。 梁姣絮用自己的手背当小白鼠,给沈微生准备了生理盐水。 先教他静脉输液。 沈微生毕竟有点内力,找血管比医学生还准。 “扎我一针,练练手。”梁姣絮很慷慨。 沈微生照做,只是问道:“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你怕死吗?”梁姣絮说着,手上却指导着沈微生把针尖往前推一下,看看有没有回血。 如果有回血,就可以多进针少许。 沈微生手背也有刺痛,他冷道:“谁想死?我可不想!” “我又不是圣人,治疗别人之前我当然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梁姣絮道:“当然在这个基础上,我也要保证病人的安全。” 沈微生淡淡道:“我既然答应,便会做好,你不用担心。” 撤下止血带,沈微生给她止血。 后来,梁姣絮还交给沈微生一些药理。“在静脉给药的初期,发热寒战发生率会很高,你一定要解释清楚,否则病人会以为自己的身体在恶化,该放弃治疗的信心。” 沈微生瞪了她一眼:“知道了。” 现在,沈微生算是梁姣絮的学生了。 她其实很想把自己的这身本事传授给他人。但是现在当真是有点无用武之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记得多想我 翌日早上的时候,两人洗漱一番。 梁姣絮带着沈微生一起去看了老祖母。 佛堂修葺的活还在做,期间也发出不少声响,倒是格外闹人。 梁姣絮制止了他们,将其赶走。 霜姨和笙儿都是来替值的,王嬷嬷在屋里守着。 就怕老祖母随时随地在出什么事。 王嬷嬷一看沈府竟然把霜姨都派过来给梁姣絮。 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昨晚,霜姨按照梁姣絮的吩咐照顾老祖母,一些汤药的熬制几乎都是她和王嬷嬷打点。 沈微生跟着梁姣絮前来,才发现这佛堂周围人烟稀少,十分冷清。 不过前两天,晗娘也来看望了几眼,倒是比任何人有点良心。 但,梁姣絮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晗娘地位不高,又有小女容佩,她自然要多加绸缪了。 王嬷嬷伺候老祖母洗漱完了,这才出来。 看见沈微生的那一刻,王嬷嬷当即一拜,这才对梁姣絮含着泪道:“大公子怎么也来了?” 沈微生道:“王嬷嬷放心,姣儿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王嬷嬷知道候府和沈家的关系,沈微生决计不能得罪,但是老祖母已经病入膏肓,她得小心行事。 “我们先进去看看祖母。”梁姣絮扯了一下沈微生的衣角,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笙儿望着自家小娘,连家主都跟着前来,两人何时这般恩爱如初? 不过,这般局面后,便没有人敢对小娘说闲话了。 在回归老祖母身上的病情,这往后的治疗,需要她完全相信梁姣絮手上的药物。 而老祖母始终是对那些药物产生芥蒂。 特别是动脉给药时是相当的痛了。 动脉给药的针头很粗,直接垂直刺入桡动脉。 加压按压必须达到十分钟。 梁姣絮多少有些心疼,但为了延长寿命,只能这么做。 之前治疗时,用于测量生命体征的工具都还在。 沈微生学艺不精,根本不知道那些个东西是什么。 屋里很冷清,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梁姣絮和沈微生一同来到床边。 “祖母,今日感觉如何?”梁姣絮伸手为祖母盖了盖被子,关心道。 祖母眼花的厉害,但是努力的睁开苍老的眸子,定睛一看,这才道:“这位是…” 梁姣絮压着沈微生的手,这才殷切的介绍着:“祖母,这是姣儿的夫君,沈府的大公子,沈微生,今日我带她来看望一下你。” 老祖母的眼睛慢慢地挪向沈微生,这才躬身而起:“久仰大名,却一直未曾见过。” 因为候府对不起沈微生,老祖母始终不敢忘了礼数。 沈微生拱手道:“祖母,你不必客气。” 老祖母笑了,觉得梁姣絮是真的过的幸福。 不过,老祖母知道自己病的有多严重,看到这一幕,也就瞑目了。 沈微生现学现用这才对老祖母道:“姣儿手里拿的这些药是我从江湖郎中那边寻到的,祖母难免会觉得不敢信任。” 沈微生侧头看了眼梁姣絮,这才握紧她的手,淡淡道:“我听姣儿说,你不太配合治疗,这样可不行啊。” 毕竟,梁姣絮说过,要给病人信心。 沈微生纵横官场多年,说话自然带有安抚的作用。 老祖母问道:“这昏厥于老身的病情有什么关系?” 沈微生像模像样的解释着。 趁他们闲谈的时候,梁姣絮将接下来的药物asa从绞丝镯拿了出来。 这个药物需要服用两到三年。 同时解除危险因素,也是需要控制高血压。 而高血压在现代就已经是危机人类生命的心血管疾病。 更是需要终身服药。 梁姣絮不太敢和祖母明说,因为她的年纪很大,她的丈夫没了,只有一个让人糟心的儿梁文宏。 也就是北信候。 老祖母年岁大,更是没有心思参与。 如果要她靠这些药勉强维持生命,她不愿。 所以,梁姣絮也只能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先稳定好祖母,所以梁姣絮拜托了沈微生。 事情暂且安定后,梁姣絮送沈微生离开。 沈微生和她并排而行,慢慢地走在候府的的路途上。 一身白色锦缎衣襟,腰间有一块玉石悬挂,妖孽般的脸被太阳的光芒照应着,带着独有的气场。 候府的小丫鬟和侍卫都看到了这一幕,当真夸夸其谈。 他们也都怀疑沈微生和梁姣絮是在外面装模作样。 有些人更甚,说梁姣絮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怕沈微生回沈府要家暴她。 在沈府,梁姣絮就过的猪狗不如。 梁姣絮道:“快走吧,不然待会来不及了。” 沈微生沉重的嗯了一声,这才看见梁姣絮转身回屋。 他心里多少点芥蒂,听不惯候府的下人对她指指点点。 抬手拉住了梁姣絮的手腕,沈微生脸上舒展笑意,唇角飞扬的看着她。 梁姣絮也看着他,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故意做出暧昧的姿态,难道就是真的为她着想了? 往日也是如此,梁姣絮还不是沦为全盛京的笑柄。 “姣儿,早些回来。”沈微生带着宠溺的语气道。 梁姣絮只能回答:“家主放心,事情搁浅了,我自然回去。” 沈微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指尖攀附在她的脸上。 歪过头,沈微生手掌垫在梁姣絮的嘴唇上,这才俯身一吻。 梁姣絮傻了,他唇齿间带着的热络洒在嘴角上。 在这意.乱.情.迷中,沈微生的声音带着点蛊惑:“小心榭夫人。” 梁姣絮点头应着。 沈微生这才给了她一个拥抱:“那我便走了,记得多想我。” 想个屁,梁姣絮被沈微生抱着,清了清嗓子:“好的呢。” 她都快被自己的演技烂哭了。 半晌,候府门口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毛头小子和候府的小厮吵了起来。 他倒是没动手,甚至说只是凭着嘴上的骂人不吐脏字几句话,让小厮动怒。 随后被打得亲妈都不认识了。 北信候原本就挺闹心的了,夜宴上他已经被沈微生驳了面子,低三下气的求徐知爻,结果也是不尽人意。 如今好不容易看着他态度还算友好,但终究抵不过现在往枪.口上撞 恒升这变故,诚心是不想候府好过啊。 候府门外,元昪被坊间的谣言榨的破败不堪,他想过找梁媗玉说清楚。 他元昪不过是一个尘埃里的人物,没必要被众人皆知。 这件事,已经连累了戏班子。 后来,元昪似乎想明白了,他想要通过候府找梁媗玉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她本身就是搅屎棍般的存在,到时候只能越描越黑。 元昪慌乱之下,候府看见侧门有沈微生的随从。 听说了他今日要回沈府。 沈微生曾经有招安他的意思。 如今他被人诋毁,名声尽毁。 他还愿意收自己吗? “我要见沈首辅!你们让我进去。”元昪鼻青脸肿仍然往前走去。 小厮们听到他这般不自量力的模样,只当看笑话般似的。 “见沈首辅?我看你先去跟阎王商量一下吧。” 小厮一棍下去,正好打在膝盖上,元昪半跪了下来。 强撑着站着。 元昪正欲解释,却看见门口闪了一道人影。 梁姣絮从候府台阶上疾步的走了下来,冷喝一声:“给我住手。” 小厮根本不理,直到北信候出来他们才停手。 梁姣絮回头,跟在北信候身后的是沈微生。 他信步而来,眸色孤冷,这才道:“今日侯爷要是闹大了,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光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你貌似都承担不起!” 元昪刚要解释,沈微生一记寒眸扫了过去。 元昪闭了嘴,神情恍惚,似乎有难言之隐。 梁姣絮事无巨细的猜测着这一切。 夜宴前夕,沈微生为什么探究梁媗玉,就好像冥冥之中,他早就知道了元昪的处境。 梁姣絮将视线从元昪的身上挪走,落在了沈微生身上。 沈微生扫了她一眼,只是避重就轻:“你先回去,这事,我依旧是等你回府再说。” 梁姣絮点了点头,看着元昪破败的衣襟上全是血。 这才示意小厮,梁姣絮道:“准备件衣服,给元公子穿上。” 北信候唯恐事情落在自己头上,毕竟候府小厮把元昪打的不轻。 他更是知道自己的下人有干了糊涂事。 “还愣着做甚,赶紧去拿。”北信候喝了一声。 小厮拿完衣物给元昪披上,就听见沈微生的声音:“我们走。” 北信候至始至终都没跟沈微生搭上话,心急如焚。 摇了摇头,北信候回头瞪了一眼梁姣絮。 这才气势汹汹的走了。 他面色沉郁,夫人又该骂他无能了。 第一百五十章:我不挑食何况是你这样的尤物 梁媗玉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跟着梁姣絮他们一同回去。 却没想到,梁姣絮要晚回去。 她想着晚去沈府也好,毕竟梁姣絮写的戏她还没收到,再者她还需要多练几日。 到时候元昪呆瓜见了她,定是什么气都消了。 却没想到被候府小厮的争吵声音引了过来。 站着老远,梁媗玉看见元昪被打的血脉喷张。 那一幕,元昪愤恨的的与她视线相撞。 梁媗玉只觉得元昪这块肉真难啃! 后知后觉的回想元昪那犀利是眼神,以及他用最文明的话骂着她时。 本来应该无所谓的梁媗玉,竟然想要在他的面前找回那么一点自尊。 梁媗玉想要迈着步子出去。 北信候看着自己这宝贝女儿,他无能为力。 他的媗儿,谢夫人和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 算了,无视好了。 只要不磕着碰着,任她随心所欲去吧。 梁媗玉还没迈出步子,身后就罩过一处阴影。 梁谌安单手从后面拎住她的衣领,大步流星将要出去是梁媗玉拉了回来。 缩了缩脖子,梁渲玉太无辜了,随即嚷道:“梁谌安你懂什么?天天和太监一起出入办公,你也就是性冷.淡了。我势必是要去的。 梁媗玉还不知道她的这个哥哥嘛。 他就是个典型的黑切白,看起来非常腹黑非常黑暗面,但其实是纯真无害的小白兔。 所以,梁媗玉压根就不怕他。 耳畔传来严肃的声音,只见梁谌安对着他的下人道:“阿絮没走之前,你们必须一刻不能松懈的守在媗玉身边。必要的时候打断她的腿也是可以的。” 梁谌安眸色微凝,也不多言,撂下这句话。 她拖着身后直扑棱的梁媗玉。 见她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当即放下狠话:“你再折腾,我保证会转达沈微生,你生病了,不易出府,你就别想出去找元昪了!” 梁媗玉纳闷极了,几天不见梁谌安脾气怎么变得这么乖张了。 她不敢再顶风作案了。 只能弱弱的说了一句:“哥,我的好哥哥,威武的梁总督,你弄疼我了!” 梁谌安还不知道她这个妹妹,软硬不吃。压根不吃这一套。 正面路过徐知爻,他出现在梁媗玉的视野中时。 梁媗玉就被他给迷住了。 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生的这般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梁媗玉看到徐知爻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生的正,端正的很,让人觉得是好人,是君子。 梁谌安选择无视徐知爻,这才拽着梁媗玉走。 却发现他这个没出息的妹妹直接用空闲的手拽着徐知爻。 “漂亮的小哥哥,救救我。”梁媗玉压着嗓子道。 徐知爻沉眸不语,他被拽着衣角往前走了几步。 他穿的衣服是梁谌安的,昨晚他和沈微生拼酒,回去几乎是吐到脱水。 那时他穿的衣服,看着他就觉得碍眼,当即一把火烧了。 徐知爻折扇一翻,眼神中带着轻蔑:“漂亮?” 徐知爻话音未落,这才往梁谌安身上一点。 梁谌安,他无法动了。 梁媗玉直接挣脱了梁谌安,小女人似的在一边拍了拍掌。 梁谌安哪能想的到徐知爻会有这举动。 当即沉下来脸来,梁谌安杀人的冲动都有了。 梁媗玉,徐知爻两个人生性风流的人物站在一处,不出什么乱子才怪呢。 不妙的预感来临,梁谌安目睹了一切。 梁渲玉朝着徐知爻走去,食指抵在他的喉结上往上滑,感受着徐知爻的吞咽动作,她陡然一笑:“你真是…太勾引我了。” 徐知爻生了一双含情眼,眼尾低垂,只是笑道:“不知该如何请教。” “那我便给你介绍一下自己。”梁媗玉说完,偏过头,像是毒蛇似地贴在了徐知爻的脖子上。 急缓地下移… 这人的皮肤当真极好,仿佛能掐出水。 肉眼可见的牙印刻在徐知爻对我脖颈儿上。 只见梁渲玉环着徐知爻的脖子,她放肆的笑了出来:“这里算的上偏僻,干什么都方便。” 梁谌安缓缓地闭上眼睛,这不堪的一幕,让他锤桌的心都有了。 梁谌安说,“真她妈下贱,梁媗玉!” 而好戏才刚刚开始。 徐知爻扣着梁媗玉的后脑勺力气大的很,但梁渲玉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痛。 她心想也许她的猎物再也找不回来了,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痛苦了! 她生下来就是没有痛觉,甚至有一次脚底踩入一根钉子,她都不知道。 带着淋漓的鲜血,直到血都快要流干了,她才知道。 她的唇凑了过去:“你是谁啊?怎么在候府没见过?” 他们的唇几乎相贴,又是不一样的热络气息。 这是一场博弈,而这个男人,也是梁媗玉想要尝试着货色。 徐知爻唇瓣翕动,勾起一丝弧度:“亲吗?你亲完了我再说?要不然你会吃不下的。” “都是疯子…” 徐知爻只是歪着头,一只手有点了梁谌安的哑穴。 他只能放出呜呜的声音。 梁媗玉十分自然的笑了笑:“我不挑食,何况是你这样的尤物。” 梁媗玉抬起手腕抚摸着徐知爻的眉眼,轮廓。 梁渲玉踮起脚尖,吻着徐知爻的唇。 唇齿相撞,磕的徐知爻眉头微蹙。 有血液从徐知爻的嘴里流出,难掩的血腥味蔓延在口腔里。 这种碰撞,让徐知爻当真觉得有趣。 徐知爻眉眼短暂的失神,梁渲玉放开了他。 她的嘴唇是被她自己咬破的,还灌了徐知爻满口的血。 现在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刚吸食完血液的鬼! 梁渲玉轻佻的问:“好吃吗?” 许知爻眉眼弯弯,云淡风轻道:“凑活。” 梁渲玉已经迫不及待了:“那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徐知爻神色冷淡的擦了擦嘴角的血:“你刚刚提过的徐知爻。” 梁媗玉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她是得多饥渴啊,竟然… 不对,哪有太监,长的这般。 梁媗玉退后了好几步,扶着梁谌安表情难看。 徐知爻擦了擦嘴唇,十分和善的提醒道:“不节制的人都会积食,你说你会不会吐?” 梁媗玉心态都崩了,一个没有鸟的人,竟然让她… 徐知爻拿了手帕递给梁媗玉:“如果嫌脏的话,擦擦吧。” 梁媗玉气愤的走了。 徐知爻笑地愈发深沉,视线从梁媗玉身上挪开。 折扇微收,这才点开梁谌安的穴位。 “走吧!梁兄,我们也该谈谈募捐的事了!” 言外之意,徐知爻他同意了梁谌安的策略了。 梁谌安眉头呈川字,这才吩咐小厮:“跟着媗玉身后,见她回房间后,不许放她出来!” “梁兄,管的还真是多。”徐知爻笑了笑。 梁谌安一脚踢在徐知爻的身上。冷道:“叫别人克制,自己却比谁都放肆,你再敢染指我妹妹,我跟你没完。” 徐知爻想着那张强硬而苍白如纸的女人,她也姓梁。 “那也得我能啊!真不知道你担心什么?” “有多远滚多远!” 第一百五十一章:失联的连衫颜 沈微生回到陵居院,便让林舒给元昪安排个单独的房间。 叫来医官给元昪治伤。 元昪身上有诸多淤青。 棍棒有一下打在他的后脑勺,还淋漓的留着血。 路上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已经止了血。 小医者齐枫判断元昪的膝盖部关节半月板有轻微骨裂。 林舒双手环胸,看了齐枫半晌,这才道:“如何?” 进行了简单的处置后,齐枫这才嘱托道:“重在休息就好,病情缓解期可以适当的活动一下,量力而行。” 林舒让开了身体,就见齐枫提着药箱往沈微生那边去。 脚底板好像生了风,快的衣襟一闪。 齐枫面带难看之色,这才拱手对沈微生道:“家主,我家师父走了半月多了有余了,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齐枫态度强硬,恐怕沈微生敷衍了事,一双稚嫩的脸庞微微扬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委实叫人发笑。 林舒都快要忍不住了。 沈微生面上倒是处变不惊:“不用几日了,也许十五之前,或者更早。” 这是昨日陪顾鸾凝去宫里时的小太监给他的消息。 连杉颜似乎离宫去了某个地方。 齐枫神色恍惚,叹了口气,那还要好久。 最近师父布置给自己要记住的东西,他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 可师父迟迟不回来,不宵片刻,他会全忘光了的。 而且齐枫担心师父,毕竟皇宫里尔虞我诈的。 沈府这牢笼,好像囚住了他。 齐枫没有感情的打了个哈欠,这才道:“还有何嘉煜,他这几日没消停,伺候他的小厮被打伤的打伤,数不胜数!我那儿都已经成受难所了。” 沈微生放下笔,眸色微抬,对林舒询问:“还剩几个人能坚持,给他们加钱。务必给我看住他。” 林舒应了声,盯着齐枫摆了摆手,这才道:“齐医官,还不走吗?” 齐枫伫立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微生低着头,摩挲着指尖,不厌其烦对齐枫道:“你还有问题?我给你加人手。” 齐枫应了声,这才乖觉的往一边退去。 如今,他那个屋子里,动辄就是伤者,唯有在这里避避难,缓一会儿。 没人顾忌他,仿佛把他无视。 林舒道:“家主今日你怎么连这般小事都操心,往日你都让我们看着办的。” 何况何嘉煜他如此过分,家主竟然半点都无所谓! 林舒想到这里,就气的捏紧了拳头。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林舒胸口却好似火焰喷发。 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沈微生倒是坐在案牍前,不发一言。 他心里总是想着和梁姣絮分别前他吻她那一下。 他应该直接亲的,干嘛用手挡一下。 沈微生不知道为什么,越想嗓子越干哑,眸子的颜色也逐渐加深。 工作能让他冷静,而且现在他也需要冷静。 沈微生头也不抬,看着折子,这才对林舒道:“这是赵通判呈的,扬州难民涌入城内,人员慌乱之下,难民失衡跌倒,继而引发多人摔倒、叠压。伤了无数。” 说到这时,沈微生身子往倾去,脸上有了一丝弧度。 但是却不是笑,是嘲弄。 林舒见沈微生如此,只是道:“家主,这事…” 沈微生瞥了林舒一眼,后者才噤声。 随即,沈微生平静的问:“这事压了多久才蔓延出来的。” 林舒眸中漆深,只是如实回答:“大概半月有余了。” 沈微生脸色骤变,余光中齐枫那毛头小子当真是反骨一个。 反骨归反骨,跟他沈微生玩,他也不惯着谁! 随手拿个书卷,沈微生朝他摔了过去:“沈府不养闲人,滚出去呀。” 齐枫没躲开,捂着砸肿了的额头,这才愤恨离去。 林舒哀怨的笑了笑:“家主谨慎点好,齐枫这孩子虽然没有坏心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沈微生道。 回归正题,沈微生问:“压了这么久,死了多少查到了吗?” 林舒的脸色匆匆,有暗沉颓然之色。 沈微生转回目光,冷声道:“我看的不是这上面呈的数字。你查到了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林舒挨训了,不敢吱声。 沈微生继续盯着桌面,目光灼灼,这才道:“拟一份文书给赵翰。” 赵翰就是林舒口中的赵通判。 沈微生继续道:“就说,尽量安抚难民,北信候的那批棉衣不出三日会送过去,届时,扬州之乱的风波会小些。做好防护工作,死了便都处理掉。态度不要太强硬,稳住他们。” 林舒怎么可能不知,就看赵通判呈现的死亡人数已经足有五百多人。 这还不算虚报的人数,难民的数量就已经相当巨大了。 只怕都是举目无亲的,死了便暴晒于日头之下。 天气骤冷,疫病自然就会蔓延。 家主也不忍心看那些人尸骨无存,但活着的人不能也搭进去。 想想外面闹的沸沸扬扬,朝中人人自危,说也不想当出头鸟。 事情发起的年头正值年后,虽是已经上折子派人监管,但人心懒散,终究是难成大事。 沈微生回来到现在,就一直在屋里待着。 半口饭都没吃,他想了昨夜的鸡髓笋。 沈微生笑了一下。 林舒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难道这扬州难民的事情,让家主精神失常? 出了人命,家主竟然还笑… 是巴不得都死绝了! 摇了摇头,林舒跟在沈微生身侧熬了好几个时辰。 烛光被风晃了一下,林舒也打瞌睡了。 沈微生毫无困意,突然一问:“你明日出发去扬州,去帮赵翰。” 林舒揉了揉眼睛,借着灯芯微弱都光芒。 林舒看见沈微生在桌上写了一句:“还有查查连杉颜的动向。我猜测她在扬州。” 林舒面上微骇,心跳狂跳不止,悄声道:“家主认为太后传召她时,扬州就已经乱了?压住赵翰消息的人是太后!” 这是何意? 沈微生想了一下,告诉林舒:“你尽管去做,找到连杉颜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林舒不明白沈微生为什么如此相信连杉颜。 但沈微生确实了然于心。 太后对于连杉颜是肉中刺。 皇帝之所以把她赐给自己,不过是换了个方法保护她。 连杉颜是皇帝的亲封的昭仪。 但却于皇帝不是一条心。 拼死也要远离权谋。远离皇帝的身边。 如今这番定是太后要她帮忙做事,允她离开这盛京,或是其他地方。 不知道连衫颜在大义面前,会不会走偏。 第一百五十二章:梁媗玉的误解 沈微生还吩咐林舒给陆酌安排辆马车,不日就去北信候府,帮助梁姣絮。 林舒走了后,屋中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 沈微生定了定神,支着手臂在矮几上沉思了好一会儿。 吐出的呼吸很慢,沈微生仿佛是沙漠中脱了水的人,充满了倦怠。 而梁姣絮在不远外的北信候府,亦是如此。 很晚的时候梁媗玉来了,嘴唇肿得和桃子似的。 梁姣絮舒了一口气,她照看老祖一夜,当真是又累又渴。 刚要休息会儿,梁媗玉这丫头片子就来扰自己。 梁媗玉眼中有哀怨笼罩,脚步微挪,倾身而来。 梁姣絮还没去找她问清楚。 她却自己来拜访了。 梁姣絮一看,在梁媗玉身后还跟着几个腰间挎着大刀的护卫,他们面露凶煞之色,似乎在有意的监视着她。 梁媗玉上前,挽着她的手,这才娇嗔道:“你跟梁谌安打小关系就好,帮帮我。” 梁姣絮听不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先松开。” 梁姣絮斟酌许久,觉得还是不能按照梁媗玉所说的去做。 候府是梁媗玉的家,梁姣絮搞不懂她为什么总想着逃离。 现在梁媗玉只能在候府的固定地方活动。 梁姣絮借口道:“现在我离不开,你若真想出去,等我回沈府的,这几天你老实点。” 毕竟,梁姣絮能听到梁渲玉和周围来来回回,房屋上,门前,门后都有人说话的声音。 每当梁姣絮心情出现强烈变动或者是有危险的时候。 那种听到人心里话的能力就会出现。 也许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 梁媗玉怔了一下,这才道:“让你帮我写戏本子,你不愿。” “现在让你帮忙搞定梁谌安,你还是推三阻四的,你们太过分了。” 梁姣絮觉得哥哥可能也知道坊间的那些传闻了,所以只是变着法子保护媗玉。 但这家伙,空有一张好看的脸,十分不懂事。 梁姣絮熟视无睹,将笔墨准备好了,告诉梁媗玉:“我的手受伤了不能动笔了,若你想要戏本子,我可以转述给你,然后你代笔。” 梁媗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一刻不见元昪她就心情烦躁,甚至会控制不住。 梁姣絮神色复杂,淡淡道:“你确定元昪他还会见你。” 梁媗玉心事重重,虚应了一声。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才道:“你几个意思?” 虽然府中的人都瞒着梁媗玉,但是她旁敲侧击那几个嘴碎的小厮,也知道坊间对她的那些传闻。 传闻一直都有,梁媗玉也没在意过。 但这次不同以往,她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别人若是想按在她梁媗玉头上对她指手画脚,她第一个不同意。 梁姣絮沉默了一下,平静道:“元昪伤的很重,我看见他的时候,浑身都是血,他能有什么仇家,无非…” “他没有仇家吗?太子就是啊,凭什么把矛头指向我。”梁媗玉据理力争。 梁姣絮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选择相信谁,是她自己的选择。 左右,这件事跟梁姣絮都没关系。 梁媗玉冷嗤,这才不屑道:“你这是在看我笑话?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放的下的人。从前你手段多,却是个白痴,仿若无脑!所以路走的不远。现在你似乎变了,你能将那沈微生迷住了。说明什么啊?” 梁姣絮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难过起来,什么狠话都说。 也罢,让她发泄发泄。 梁姣絮继续倾听,再也没打断她。 梁媗玉抬起头,花儿似的脸上挂着泪水,自顾自的说着:“说明你城府极深。但是你知道为什么除了我以外的人都看不出来吗?你用你的肮脏事做幌子,你不怕继续肮脏,你也不在意了!你的心已经硬如磐石了!你让他们觉得你还是那个猪狗不如过的很烂的人。” 未经他人苦,又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梁姣絮只是道:“不可理喻。” 梁媗玉的情绪很激动,语气中也带着极端:“所以,你问我他会不会见我?” “这表面上是关心,其实是替沈微生试探我!你也怀疑是我把传言放出去的。也不信我是吗?” “我是贱…算了,我与你解释这般多是为何?” 梁媗玉转身离开。 可她说的每一句都像是尖锐的倒刺,剜住了梁姣絮的心。 她被梁媗玉的冷言冷语刺痛了。 梁姣絮虽算计但却始终没有抛弃怜悯,决断行事。 她努力绸缪,已经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 今日梁姣絮的确是怀疑过梁媗玉,但看到她走进屋子的那瞬间。 梁姣絮毅然决然的选择相信她。 虽然观察在所难免,但梁姣絮刻意说出元昪的伤势,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那一刻,梁姣絮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这也仅仅是她这个有着原主记忆,充分了解梁媗玉的人这么觉得。 梁姣絮深知被人诋毁,有冤屈是多么的难受。 她是过来人,当初做医生的时候,也会被患者误会,受尽了各种恶毒的话,那些话听在耳朵里难受到诛心的地步。 梁姣絮只是想…帮她一把。 但前提,梁姣絮需要确定她真的没有做这件事! 梁媗玉觉得她不在乎,可生而为人,哪有人能真的置身事外。 被人骂的时候,梁姣絮也想还嘴啊。 只是想到越涂越黑,便也懒得在多嘴了。 示弱,不是真的软弱。 —— 沈微生忙完事务后,这才往曹愈的住处赶去。 中途的时候,沈微生觉得心头一沉。 他与梁姣絮情绪共鸣,所以她在北信候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头划过一丝失望,随即消弭。 沈微生神色稍缓,这才推开曹愈所住的客房。 房间内没有掌灯,黑漆漆的。 曹愈坐在榻上正在挠后背。 沈微生点了蜡烛,这才道:“陵居院待你是客,你不必如此节省。” “大公子…你日理万机,怎会来此?” “别废话,起来。”沈微生带着药箱,里面有静脉输液的装置。 曹愈不敢吱声,眼睛发黄,只是咳嗽着。 没用之极! 曹愈这样的害母仇人,混成现在这个样子,让沈微生嫌弃。 沈微生脑袋急转,他记得梁姣絮和他讲过。 失血过多会引起…脾脏质地变大。 继而会让人皮肤出现黄疸。 因为是外来的物质,这种情况的黄疸,如果不及时消退,会引起皮肤瘙痒。 有一瞬间,沈微生忽然有一种自豪感,因为他知道这些。 梁姣絮给他的启发还是很大的。 沈微生莫名奇妙的到来。 无疑让曹愈觉得这是来下逐客令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对不起 曹愈撑着破败的身子要走。 沈微生平静地看着曹愈甚至说的话也是例行公事:“谁叫你走了,坐下。” 曹愈慢慢地坐直,抬起混浊的双目看着生气的沈微生,诚恳道:“大公子,老奴不想碍了你的眼。” 曹愈不敢面对这样的沈微生,他忽如其来的关心,还不如直接把他轰走或者乱棍打死。 沈微生冷漠道:“大可不必,或许你这一走,父亲该找我算账了!今日你是病着来我陵居院的,总不能横着出去。” “老奴以为…”曹愈最终没说出口。 “我没原谅你。”沈微生抬起眼直视他:“所以,你别死在我陵居院!” 曹愈纠结的蹙起眉梢,最终沉重的说了句:“对不起。” 那声对不起迟迟没有回应。 但沈微生却拿出给曹愈治疗的东西,用砂轮掰开安瓿瓶,食指和中指夹着,这才往注射器去吸。 之前梁姣絮配药的时候都是避开曹愈的,甚至还怕他多想,耐心的跟他解释不要怕。 但沈微生却不是这样,他俨然的一尊雕像。 很快他完成了一切,只差给曹愈扎那么一针。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有甚说那些伤心的往事,谁都没有去戳破,更没有提及。 曹愈那双手,比梁姣絮的难扎多了。 他血管脆,病的时间长,还有皮肤暗沉,瘀血严重。 沈微生眸色微冷,这才回想起来,梁姣絮对他说的话。 你痛恨他,折磨他都行。 但是,你不能让他死在我手里。 这一刻,沈微生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整个人都稳重踏实起来。 沈微生的脸上带着笑容,就这么斜斜地瞥了曹愈一眼。 那灿烂的笑意,不是勉强维持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梁姣絮,你究竟是什么做的!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沈微生给曹愈扎了止血带,消毒了好几次,这才排了气。 他当真没有现代医学生刚上手的时候那种紧张感。 秉承着昨晚扎梁姣絮的那种感觉,尝试了三次才成功。 沈微生也知道自己下手挺重,但没闹出人命不是? 曹愈脸色极其狰狞,鬓角嘶嘶薄汗。肉眼可见是真的疼。 但曹愈却打掉牙齿,就着血往肚子里咽。他极力忍着,倒是不敢反驳什么。 单看,他手上的三处针眼,有的已经肿了起来。 沈微生神色舒缓,匆匆瞧了一眼:“明日我再来。” 他很清楚自己这是在肆意报复,但却明知故犯。 头也不回的离开,沈微生却被曹愈拽住了手臂。 沈微生是疯了才会听信梁姣絮的鬼话,每次想到违心救曹愈,他都对母亲多了一份愧疚。 想到这,沈微生想要赶紧消失。 曹愈拉他那一下,显然是让沈微生爆发了:“别碰我。” 随即,曹愈的手被沈微生狠狠的甩开。 曹愈声嘶力竭道:“是梁小娘劝你来的吧。” 曹愈疼得愈发难受,在安静的房间内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曹愈强忍着全身的气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家主和梁…小娘就似…前世…认识一般。” 沈微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用力了? 看着曹愈有些肿胀的手背,被自己这么一甩,直接有气无力的垂着,甚至一动不敢动。 他怜悯曹愈,那有谁在意过自己的母亲? 沈微生严肃的抿着嘴,双眸若有所思,在曹愈的脸上观察。 “你管的真宽!你当你是谁啊?丧家之犬而已。” 曹愈咳嗽着,苦笑了一声。 沈微生的眼睛微眯着,冷冷道:“有人让我不爽,我就让他千倍百倍的不爽。你也不可能例外,无需暗自庆幸,甚至摆出这副作态。” 曹愈道:“我知道。” 理智终于战胜了内心的要杀了曹愈的冲动,沈微生这才拿着药箱走了。 沈微生过了好久才压下心头的火气。 但脖子上的青筋是他余怒未消下来的痕迹。 沈微生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好像被诓骗了。 听了梁姣絮一句甜言蜜语,他现在都做了什么。 沈微生简直就是被梁姣絮当成了靶子。 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他就被梁姣絮支配了! 刚从曹愈的客房走出来,沈微生打算回去处理公务。 林舒还没回来。 沈微生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果然,一只脚还没踏进房门,就被一股刺眼的光芒照在了身上。 听风居的小厮提着灯笼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家主,不好了…” 沈微生道:“何事,如此慌乱。” 小厮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主母…她动了胎气。” 沈微生想都没想这才往听风居而去。 听风居的门槛好像被医官踏破了。 齐枫的脸色煞白,傻傻的站在原地。 他记得自己并没有下错药啊。 可是听着屏风里面的顾鸾凝,痛苦的哀嚎声。 她觉得自己的腹部抑制不住的挛缩着,那种痛,几乎不言而喻。 荭玉头发散乱甚至满脸惊恐,只是握着顾鸾凝的手心,她道:“主母,你忍住…” 顾鸾凝脸色苍白,汗水粘在发梢上,只是哑着声音道:“孩子…我的孩子。” 荭玉眼眶发红,这才道:“不会的。” 齐枫瑟瑟发抖的抬头望去。 沈微生面部僵硬的从外面赶到了听风居,老远就听见了顾鸾凝的哀嚎声音。 咚—— 挎在肩膀上的药箱飞了出去。 齐枫眼前闪过一片黑影。 旋即,沈微生一脚踹在齐枫的胸口上。 这一下,无疑是雪上加霜。 齐枫跪在地上,嘴里吐了一口血,伏在地上想爬都爬不起来。 “家主,你听我解释。这…”齐枫感觉五脏六腑俱裂,便吐血便往前爬去。 沈微生也就是仗着他是连衫颜的亲传弟子了,不然早就治他个死罪。 一旁的许奶娘被骇的惊住了。 连忙上前,许奶娘把他扶了起来。 齐枫几乎是嘶吼的,他咽下一口血,嗓子恶心的要命。 头晕目眩,齐枫快支撑不住了,被许奶娘撑身子,努力的往前走。 “我就是平时再神经大条,可是我不会连杏仁和桃仁傻傻分不清。” 沈微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对旁边的医者道:“阿鸾,怎么样了?” 医官淡淡道:“用错了药,所幸发现的及时,不然真是一尸两命。” “对于桃仁和杏仁来说,他们是比较相似的两种药物。” 医官抚须轻叹:“年轻的医官,有可能因为经验不足,而混淆。这在正常不过。” 但是这两种药材还是有区别的。 首先,桃仁主要的药性就是能够活血化瘀。 药理里上是散气的作用。 其主要能够帮助人们缓解胃肠道消化不良。 顾鸾凝就是一个孕吐很重的产妇,所以需要用这味药。 而对于杏仁来说,用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并不如桃仁那样的强烈。 所以孕妇用药从来都是弃桃仁选杏仁。 如果选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百五十四章:为何如此薄情寡义 沈微生在回头看顾鸾凝的时候,她的下身都是刺眼的血色。 还不宵片刻,连床单都染红了血迹。 顾鸾凝口干舌燥,脸上苍白无度,半条命都迈进阎王殿的状态。 气若游丝的躺在榻上,不加修饰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可怜的模样。 枕头上染湿了大半,顾鸾凝咬着牙,全身都在颤抖,嘴里喊着:“阿生…” 沈微生快步奔了过去,握住顾鸾凝的手。 他身子前倾,臂弯抱住她的头。 沈微生眸色复杂,这才喊道:“药!还愣着干什么?” 一旁的医官战战兢兢的应声而去。 沈微生俯身替顾鸾凝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淡淡道:“在忍耐一会儿,阿鸾,你相信我。” 顾鸾凝浑身都疼,仿佛躺在盛京的大道上,被进出的马车来回碾压。 沈微生一直给她鼓励,手心温柔地贴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皇后姐姐说的对,男欢女爱,在平常不过。 可顾鸾凝在沈微生的眼里看到的只有感激。 他舍不得自己死,也许只是为了弥补当年的恩情。 很可笑,她顾鸾凝就是个跳梁小丑,顶着那张虚伪的外皮,才可以让沈寒生这般关心自己。 顾鸾凝疼得几乎要死过去,她尾指勾着沈微生的衣角。 言谈举止之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味道,顾鸾凝虚弱道:“阿生,跟医者…们没关系。是我自己吃错了药,我该死。” 床榻前还有两三个医者,他们脸上的惊恐逐渐消退,本以为会死罪难逃。 却没想到顾鸾凝说出如此惊心动魄的话。 药已经端了上来,沈微生紧张的接过,单腿撑着地面,扶着顾鸾凝一点点起来:“什么都别说了,乖,先把药喝上。” 顾鸾凝缓缓地闭上眼睛,沈微生喂着她。 他无微不至,药吹的很温,试探的往她嘴里送。 顾鸾凝全身都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她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掌控他的,可是楼阁之上,他对自己的试探… 从娘家回来,把自己一个人晾在回沈府的马车上。 他说等有时间会去看她,那只是一句无心的话语。 怕是早就等不及要去北信候府找梁姣絮了。 以往他对梁姣絮恶言相向,面色虽然阴沉之极,但是眼底却隐藏着一丝窃喜。 他喜欢梁姣絮,怕她受到伤害,所以才刻意不去证实自己都内心。 梁姣絮,这个曾经设计过他的女人,害的他饱受谣言的诛心。 沈微生竟然喜欢她。 药液一点点流入口腔,顾鸾凝却盯着眼前的男人看。 沈微生,你为何如此犯贱,又为何如此薄情寡义。 沈微生躲闪了她的目光,眸色愈发深沉,这才道:“阿鸾,我会为你做主。” 顾鸾凝苦笑:“我不在意那些,只要你陪着我就好。” 沈微生道:“你受吓了,该安心休息,从今天开始,主母经口的食物都要给我仔细的查,一个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我要知道那个躲在背后捣鬼的人是谁。” 顾鸾凝心里痛极了,沈微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孩子,反而是说找凶手。 他果真是只把自己当成恩人,只有恩情。 可那恩情始终也是假的。 她强撑着坐了起来,贴在沈微生的怀里,即使这份情,是虚无的… 顾鸾凝拼劲全力,依旧想要在试探一下沈微生。 顾鸾凝朝沈微生吻去。 感受着他那吹弹可破嘴唇,好像是那坚不可摧的城门,拮据的闭着。 细致入微的凉气,冰冷的足矣把顾鸾凝冻伤。 顾鸾凝绝望之极,强行撬开沈微生的唇舌,就这么狠狠地汲取其中的那一点点不情愿的情意。 沈微生皱眉,她没想过顾鸾凝会这般失控。 就这么任由顾鸾凝吻着,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索取温暖。淡化伤痛。 顾鸾凝心比天高,她要的不多,只是沈微生唯一的爱罢了。 她紧紧的抓着沈微生的衣裳,整个人软在沈微生的怀里,气若游丝道:“既然孩子没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我不想再回忆了。” 沈微生只觉得她话里有话,阿鸾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不论任何原因,沈微生都需要知道。 但是,阿鸾既然如此难以启齿,那他不想为难她。 大不了,在背地里查查,找出那个坏事的人,铲除掉就好了。 “既然阿鸾不愿提及,那我便不问。”沈微生顺着顾鸾凝。 顾鸾凝脸色微变。 是啊!沈微生喜欢敷衍她。 这般想着,顾鸾凝肚子又是一阵绞痛,似乎要晕厥的那种。 医者见状,这才对沈微生道:“主母情绪低落,过度恐惧、忧伤、愤怒都是不可的。” “本身就已经气血虚弱了,不能再受到外在刺激了,需要尽快卧床休息,否则胎儿终究会保不住了。” 沈微生伸手抱着顾鸾凝:“没事了,别激动。” 顾鸾凝伏在沈微生的肩膀上,如木头人一般,吼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早已经失态,可是她不在乎了。 现实已经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如今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把沈微生拴在身边,因为她没有退路了。 孩子,你可以千万不能有事。 顾鸾凝要死死的牵绊住沈微生,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让他从自己的手里挣脱出去。 沈微生让人把齐枫带上来。 许奶娘也不例外。 他们都是负责顾鸾凝日常最关键的人物。 沈微生更是让护卫先把他们送回屋里。 在事情没结束前,先关着。 人都走了之后,顾鸾凝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沈微生这才喂了她一些小米粥。 顾鸾凝食欲不佳,含着泪,最后只吃两口。 她尽力压制,却还是哭出声来,颤抖着声音道:“阿生,你是不是…现在…也觉得这个孩子他是个累赘!” 沈微生不发一言,似乎听她诉说。 “是你们沈家人不想留他,对吗?”沈寒生给她那碗药的时候,顾鸾凝就有所警觉,当时她只是想顺水推舟,把她和苏晚的孽种杀了。 但,也恰恰是因为沈寒生的这个举动,顾鸾凝似乎明白当初在背后里谋害老太公,让她侥幸逃脱的人。 那人是沈寒生。 沈微生神色凝重:“不可能。” 顾鸾凝哭着痛斥道:“可沈寒生呢。他堂而皇之的给了我安胎药。我不是傻子,我查过了,可我没料到,你们沈家人把我当傻子。” “既如此,你为何娶我。”顾鸾凝痛心疾首,只是谴责沈微生。 沈微生任由她谩骂。 可他清楚,阿鸾对他的恩情比天都大。没有她的舍生相救,他早就尸骨无存了。 如果这样能让她泄气,也是一种方式吧。 沈微生淡淡道:“安胎药我会去查,若真是沈寒生做的,我便把他带过来,磕头认罪也罢,不了了之也好,阿鸾你来决定。” 但其实,沈微生深知,沈寒生的把柄不好抓。 第一百五十五章:我的能耐在后头呢,别急 半个时辰后,顾鸾凝才真正睡去。 沈微生为她撵好被脚。 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 沈微生依稀记得顾鸾凝曾经最喜欢的豆芽酿,所以亲自招呼了荭玉去做。 荭玉脸色稍微缓和,顿了一下,这才哽咽道:“求家主替主母做主,决不能放过背后之人。” 沈微生唇线抿成一道缝:“我明白,你们去吧。” 荭玉这才离去。 劲风狂袭,沈微生,心头的冷意被吹散了。 只剩下,冷而孤独的沉默。 林舒去了扬州,苏晚正在回家过年。陆酌也去了北信候府。 看来势必他和沈寒生要撕破脸皮了。 沈寒生是个心思澄明的人。 做完坏事后,带着桑墨溜出沈府,在盛京一家拂盛斋吃饭。 沈微生找人一问,立刻赶了过去。 拂盛斋附近有一处天河,夜色笼罩,灯火通明,附近有不少酒楼花坊。 沈微生疾驰而去刚下马,掌柜的跟着鞍前马后,亲自引荐他。 沈微生大手一挥,冷漠道:“他在哪儿。” 沈寒生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的一听到这个‘他’,脸色微变:“这…” 掌柜不敢再拦,沈微生挑了帘子,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沈寒生没搭理他,拿着筷子吃起了东西。 桑墨和他对立而坐,两人吃的是“拨霞供”就是涮兔火锅。 沈寒生不能吃辣,便要了一鸳鸯锅。 “寒生哥哥,有稀客。”桑墨意有所指道。 沈寒生沉默不语。 之前老饕餮告诉他,将兔子肉切成小片,在烧开的汤水里面一滚,再去沾上调料就可以食用了。 沈寒生抱着试着的心态,涮了一片吃了起来,的确很鲜美。 “桑墨,你吃过兔炙吗?”沈寒生淡笑道。 席间本来就安静,沈寒生的声音若隐若现。 桑墨道:“没有。” 沈寒生不知道在跟谁解释:“就是把兔子赶到了土里,给她盖上厚重的棉被,在把出锅的高汤淋在上面,待兔子停止挣扎,哀嚎之死后,就可以开动了。” “啊,这也太残忍了吧。”桑墨道。 沈寒生一笑回避桑墨的问题,这才转身看着站在眼前的沈微生,略显惊讶:“大哥,来之前没吃吧,刚才我说的那道菜,是这家掌柜新腌制的菜品,你要是饿了,我让他们上来一盘?” 沈微生眸色浅淡浅淡。 他这个好弟弟,终于坐不住,要露出真面目了吗? 什么狗屁兔炙,倒真是猜中了沈微生现在的境地。 这巴掌打在他脸上,抽的他生疼。 沈微生面色平静,这才道:“不介意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吧。就好。” 正在咀嚼的桑墨一愣,他看向沈寒生,压根没想到沈微生的举动。 沈寒生挑了一片肉,放在清汤锅底里:“当然。” 而桑墨看见沈微生似乎再也没有了心情,只是将筷子一放。 “大公子,日理万机,怎会来这拂盛斋?”桑墨道。 沈寒生把他整好的那片肉直接给了桑墨。 “好好吃饭,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沈寒生宠溺道。 桑墨是无辣不欢的,揪住嘴吃掉了。 沈微生已经坐下来了,但却一筷子未动。沈寒生已经招待掌柜前来。 将上兔炙的想法说了一遍,掌柜这才面露难看之色,道:“寒生公子言重了,如今天色已晚,怕是不成了…” 沈微生打断掌柜道:“你先下去。” 沈寒生亲眼目睹了掌柜的离开,这才不解的问道:“大哥是不合胃口吗?” 沈微生扯了扯嘴角,略显不屑:“没。” 拿起傍边的水喝了起来,喉咙因为喝水而一起一伏。 沈寒生吃了一口:“大哥,真是虚伪,既然不是真的喜欢为何还要来,而且一个人同吃两盘菜,会消化不良的。” 沈微生皱眉,沈寒生如此明显的有意为之。 沈寒生揣摩着沈微生现在的表情。 他现在面色不虞,甚至还有点难看。 沈寒生气若游丝,沉默不语。 沈微生只是冷声道:“元昪的事情,你不会到现在还要瞒着我?” 沈寒生狂笑不止,一双漆黑的眸子努力的眯着。 坦坦荡荡,不为任何威胁而丧失自信。 那种阴森的气息直往人心里钻。 空气中随处而来的是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狠毒。 沈寒生太了解自己的孪生哥哥了。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沈微生不会委身前来。 更不会和沈寒生一起分享这所谓的火锅。 多少人的筷子在里面晃悠,然后挑出来吃。 这顿火锅,沈寒生吃的都犯恶心。 更别提那兔炙! 拿着的筷子一甩,沈寒生笑道:“大哥要问什么,择日不如撞日,我一并告诉你。” 沈微生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对元昪。 沈寒生道:“大哥,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如果你连这个都只要质问我,那我太寒心了。” “而且梁媗玉也不在乎那些。元昪不也怀疑是她。连你都能被我骗这么长时间。” “是你说要收揽他,可你心里也知道,如果不在背后做点什么,那个人又怎么能真正可信呢?” “弟弟我,不过是替你做了决定而已。”沈寒生抬手挡了挡烛光,这才浅笑安然。 沈微生看着着眼前的火锅,兔肉被削成片依次放到盛有红油的锅底,随着水的沸腾,咕嘟咕嘟的冒泡,闻着就想让人打喷嚏。 桑墨递给沈微生一个小蝶,这才道:“大公子请。” 沈寒生也只是示意他一眼:“大哥吃吧,辛苦一趟,总不能空着肚子让你回去吧。” 沈微生面无表情的吃了下去,压下嗓子上的辛辣,不让自己咳嗽。 “你可真能忍。”沈微生模棱两可道。 “那大哥不也是嘛。”沈寒生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的能耐还在后头呢,别急。” “大谋?”沈微生冷冷道:“这沈府,还不够你肆意的蹦哒吗?” 沈寒生顿了顿,这才道:“瞧不出来,大哥还是那种咄咄逼人型的,莫非怒发冲冠为红颜,是怪罪我给大嫂送错药的事情了?” “一点点。”沈微生看着他,狠狠地灌了一口水。 沈寒生不知道他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一哂:“谎话连篇,这话也就能骗骗你自己吧?” 沈微生道:“比起你,我这是小巫见大巫。” “大哥还真是跟我客气。”沈寒生道。 他们两个还真是没得聊。 沈微生没在搭茬。 半晌,沈寒生这才道:“顾鸾凝的孩子不会死,若真是死了。那也是偿还。” 第一百五十六章:她不是物件,是一个人 沈微生分辨不出来沈寒生真假参半的说辞。 沈寒生依旧笑对着沈微生:“大哥可别因为今天这事儿,和我疏远了才是。” “这人少,在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沈微生夹了一大块带着红辣椒的干碟,放在沈寒生的碗里。 沈寒生无动于衷,反而轻声道:“装?那我可不会,不信你看看我的眼睛。” 沈微生用手指虚点在沈寒生的眉心上,冷冷道:“看什么,看里面的算计吗?” 沈寒生不语,亲口吃下去,仍旧细嚼慢咽。 不似沈微生般囫囵吞枣一般。 甚至眼眶不自觉的变得通红,沈寒生却还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喉咙扬起一抹让人想要亵.渎的弧度。 桑墨多少有点坐不住了,他想做点什么去改变现在的劣势。 但对上沈寒生那双古井无波但却暗藏玄机的眸子时,桑墨又不敢轻举妄动。 沈微生倏地逼近一步,抬起手来,刚要触碰沈寒生的背。 却又游刃有余的滑了过去,拿过一杯茶,自己喝了起来:“沈寒生,你为什么活着!你真该和她一起死了!” “你痛快,我则相反。”沈微生道。 沈寒生不知道自己眼睛里蓄满的是什么。 总之绝不是泪,只是一滴水而已:“我生了条贱命,自然不会如你的意。” “大哥,你是太累了吧,竟然如此失态。或者说你的记性不太好吧。” 沈寒生含蓄道:“你不应该叫她,她可是我们的娘。”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眼神中带着较量。 沈寒生伤感悲秋道:“大哥,如果你不记得当年的事情,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沈微生骤然回首,只是抿着冰冷的嘴唇。 沈寒生就这样看着他,那眼神让人觉得坏的很。 沈寒生声音很淡:“母亲死了,但是,她是被谁逼死?我虽然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样的场景,但我这些年不断的试图去想,我想来想去,终于发现了一件事情。” 沈微生不动声色的抽了一下嘴角。 “当时,母亲已经带着我们两个逃离沈府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中途把我们的行踪泄露给朱氏,那么这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沈寒生道:“说到底,这不过是朱氏为了上位的计谋罢了,事实证明她的确玩的一手好牌。制造双生子不详,让父亲的仕途一落千丈。” “直到太后和前将军府的矛盾激化。矛头就不断指向我们的母亲。这场意外的罪魁祸首是太后。” “至于受害者…”沈寒生喃喃自语,如坠冰窖,回想起那时,沈微生无意间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整个沈府的人倾巢而出,母亲却只顾着让沈微生先走。 当时沈寒生拉着母亲的衣角,跟她说自己很难受。 能不能慢点。 母亲没理她,甚至让沈寒生忍耐着。 路过山路的时候,他打了退堂鼓。 只觉得头晕目眩,沈寒生这才失足落下山崖,整个腿都扎在了尖锐的树干上。 鲜血淋漓!山崖周围回荡着不过是他的哀嚎。 后来,在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被逼死了。 沈微生被囚禁在房屋之中。 而自己也被诊断为癫痫之症。 沈寒生想过直接去死,后来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 沈寒生便不想死了。 眸色黯淡的垂下,沈寒生只有满腔恨意。 从前,他也是宁折不弯,宁为玉碎的嫉恶如仇的性子。 可是哪有怎么样呢? 父亲并不喜欢。 相反,觉得他是个不详的异类。 从那以后,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变得沉闷,不多言,事事多绸缪。 沈寒生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他不光短命,身子还有残缺。 望着自己的双腿,沈寒生好像又闻到摔下山崖时的那种腥咸味,他狂笑不止。 风吹衣袖,凉意砭骨。 兔肉火锅里面的红油已经凝结成块,沈寒生打了一个喷嚏,打破了和沈微生一触即发的对峙:“大哥,还需要我在说吗?” 沈寒生的伤,是永远能拿的住沈微生的软肋。 但,这次不同以往。 沈微生道:“你应该恨我。” 沈寒生有点泄气,目光微动:“我是靠恨活下来的人。” “但,我们之间的账,该算还得算!”沈微生抬起手臂,那冰凉的手指划过沈寒生弱不禁风的脸颊,去直视他的眼睛。 “有些东西,隔着云雾去瞧,犹如梦境,但贴近了看,才知道充满了算计和博弈。比如你?”沈微生道。 沈寒生微笑着:“大哥,我不敢。” 沈寒生又推诿着,但始终改变不了他承认了那句陷害元昪,散播谣言的事情。 沈微生只是道:“这出戏已经拖了太久,我不想再跟你兜圈子,那便放在明面上讲讲吧。” 沈寒生随着沈微生的视线挪去,就看见苏晚推着坐在椅子上的元昪前来。 他伤痕还在,甚至骨折了不知道多少部位。 元昪脸上是不可置信的,但是单看他紧钻的拳头就知道,他怒气冲天。 沈微生从始至终都是有目标的,沈寒生阴过他一回,那么这次,这次无疑算是小胜一场。 沈寒生终于扯掉了那层伪装的面皮,露出滚烫的恨意。 他这种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笑。冷笑或哧笑,真的或假的。 总之没有现在这般表情。 沈微生却熟视无睹:“刚才我可是问了。算计元昪的人是谁?其实你早该明白…如果你不曾对她动手,我不会做的这么绝。” 沈寒生缓了一会儿之后,脸上又挂起了雾气蒙蒙的平易近人的表情。 元昪没等来沈寒生的解释。 沈寒生讥笑:“我不要的人或东西,你不嫌弃。我当然愿意白送。” 元昪很失望。 沈寒生停顿少顷,眉宇间的戾气一散,又变成了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你不珍惜的人,或许,我会偷偷的抢过来。” 说完,沈寒生又看着沈微生缓缓地牵动着唇角:“大哥,你说好不好?” 沈微生这才如梦初醒,淡淡道:“各凭本事,我的东西,你还没那么容易得的到。” “她不是物件,她是一个人。”沈寒生舔了舔嘴角:“而且,有北信候这样的岳丈,只要我能满足他的贪欲,而她又最听她父亲的话,也许我可以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喝酒,是祭拜 沈寒生可不是一个把感情放的多重的人。何谈喜欢二字。 今夜风大,刮得拂盛斋门前的灯笼直跑,耐不住寒冷的驱使,桑墨便擅自做主要了一壶热酒。 沈寒生身子虚,喝一壶热酒正好可以暖身。 沈寒生为自己斟了一杯,放在嘴边抿了一下。 沈微生只得抬头,却闻到了酒味:“你喝多了吧?” 沈寒生垂头躲闪,语气也飘然:“嗯,因为不会,所以一直学。” 沈微生冷冷地盯着他的头顶,这才道:“你对梁姣絮是真心的吗?” 他话这么一问,在座的各位都愣住了。 沈寒生目光幽深清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微生。 反唇相讥,沈寒生道:“那你对顾鸾凝又有几分真心?” 听到这话的苏晚仿佛心脏都被扼住了。但也只是攥紧把住元昪的椅背。 两人僵持的时间不久。 “不是喜欢,但却是最好的,且是最合适的,最重要的。我绝不辜负她。”沈微生神态自然,甚至带着一股严肃。 沈寒生看着他半晌不语,觉得太好笑了,不知不觉中眼眶里就有了雾气。 苏晚绞住的心放下了。 他心里没有任何的嫉妒,只有羡慕以及割舍。 此番,他听见沈微生的真实想法,只是为她高兴。 但,这高兴中,似乎带着点难过。 接下来,苏晚只要如实的按照和梁姣絮的计划来行事。 那顾鸾凝会凭着孩子在沈府过的很好。 只希望,顾鸾凝不要太作贱自己,把他用心经营的这一切打破。 苏晚眸色黯淡,这才低垂着头。 而沈寒生则像一把刀,他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断了刃,但改变不了他可以往人心里钻。 猎手总喜欢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在敌人面前。 他会让你不如意,哪怕是个不轻易的小事。 沈寒生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沈微生痛苦的。 沈寒生眉梢上带着一丝凝重,声音沙哑,循循善诱:“但唯独没有喜欢过对吗?” “够了。”沈微生突然打断他的话,只是怕在说下去会干扰了自己的内心。 一想到梁姣絮,沈微生就心如擂鼓。 喝了口茶,气息依旧紊乱,但已经可以应付沈寒生那敌意的目光。 沈微生道:“所以,你喜欢梁姣絮是因为要报复我?” 这么幼稚且无脑的举动,说出来没人信。 但,却是沈寒生做出来的举动。 屋内的烛光照在沈寒生的身上,金灿灿的,他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光,显得格外的亲切美好。 沈寒生亦正亦邪:“不是喜欢,是痴迷。是沉溺。亦或者是…占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淡,带着一丝期许。 沈寒生眼神中是满满地情.欲,与他那寡淡的性子,格格不入。 甚至让人觉得粗鄙。 “沈寒生,你真恶心。”沈微生道。“你这样子,她知道?”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梁姣絮。 “有必要吗?”沈寒生放下酒杯。 沈微生道:“这般能喝,是闲自己活的太久了,还是本来就在克制,在伪装?” “我不喜欢喝酒。”沈寒生道。 “那杀人呢?”沈微生笑着问。 “所以,才喝酒。”沈寒生笑了笑,手心朝下,把就洒在了地上,祭拜。 “这可是真心话?”沈微生玩笑道。 沈寒生咬了咬牙。露出一丝笑:“大哥,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我连实话都不能说吗?” 桌面上的蜡烛忽然一倒,沈微生极重的力道按压了下去,抵在沈寒生的凸出的喉结上,面色冷淡:“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真不容易!” 两人猛地翻倒在地,沈寒生鼻梁撞地,在苍白无华的皮肤上形成了殷红的樱花状。 喉咙被沈微生箍着,沈寒生眼眶发红,迫使他抬高了头,急促的抽笑了几声,咬牙嘶喊:“便是你今天放过我,我会放过你吗?更何况你已经急了…” 沈微生明明知道这家伙不是真的喜欢梁姣絮。 也知道这是他的激将法,他的套路。 最后一刻却还是忍不住的动手了。 沈寒生这是在威胁自己。 他不仅是会对阿鸾动手,还试图牵扯到梁姣絮。 沈微生仗着他们同根,本着荣辱相生。 更是知道休戚与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本想着就此作罢。 但想到沈寒生亵渎的梁姣絮,心态也发生了改变。 苏晚跑过来阻拦,对沈微生道:“家主,你冷静点,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沈寒生厉声道:“大哥,你要杀了我是吗?” “你住口。”沈微生抬手劈了过去,要堵住沈寒生的嘴。 沈寒生张口咬了半死,沈微生的血液顺着唇缝渗透牙齿,让他狠狠地咳嗽着,随着胸口的起伏,他咯咯地笑着。 沈微生虎口处钻心刺骨的疼,就这样生生被沈寒生咬下去一块皮肉。 他是带着恨的,那双眼睛里流露来是滚烫的欲望。 沈微生是被苏晚拉开的,只是末了还能听见沈寒生道:“我是不如你风华绝代,但也势必将她拴在自己的身边。” “或者说,只要是你的东西,都会是我的囊中之物。” “你闭嘴。”元昪看着鼻梁骨都破的沈寒生,只是沉声道。 元昪痛心疾首,只是淡淡道: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你又何必逞口舌之快?道不同不相为谋,寒生,你当真生的一颗冷硬的心。” 沈寒生眸中有惋惜闪过,随后便扶着摔在地上的桌椅站了起来。 沈寒生转身要走。 元昪在后面继续道:“所以,从今往后,我会跟着沈首辅。为他出谋划策,以后多有得罪。” “而我识人不清,自是不知几堑。今后不会了。” 沈寒生炙热目光毫不收敛,唇角幅度上扬,只是泠然道:“桑墨,我们走。” 桑墨看向身后的沈微生,这才道:“大公子,今日你对寒生哥哥做的事情…” 今日和沈寒生动手实属是他没有料到的,沈微生也没打算瞒着,只是死死地看着沈寒生,不发一言。 桑墨这才道:“大公子,你好自为之吧。就算寒生哥哥不说,但今日拂盛斋的众人也会把事情传开。” 元昪替沈微生应酬道:“我等自会安抚拂盛斋众人,不劳烦尔等如此不怀好意的提醒。” 第一百五十八章:沈微生这是被狗咬了? 最近北信候府倒是格外的平静。 梁姣絮照看老祖母睡下后,这才坐在房间里休息。 天气烦热,梁姣絮所幸在房间里练习原主的字体。 忽然感受到身心的震颤,手上的笔陡然落在了地上,甩的她一身笔墨。 梁姣絮要弯身去捡,余光看到霜姨走了过来。 霜姨提前一步捡起地上的笔墨:“小娘莫非是有心事?” 梁姣絮说不出来,总觉得心头惶恐不安,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低头看去,梁姣絮的合骨处出现了撕裂的破口。 咬着牙,梁姣絮不让自己疼出声。 沈微生这鬼东西不会被狗咬了吧。 他们两个血脉相连,如今她无故出现伤口,定是他受了伤。 心思有点凝重的想着,梁姣絮手抖的不知道放哪了。 霜姨也叫了她好几遍,梁姣絮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情况? 梁姣絮感受到嘴里浓郁的血腥味道,双手抵在胸口上,脸也是火辣辣的,这种感觉一直存在。 她身上的骨头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面露痛苦之色,梁姣絮扶着桌趴了下去。 她快被沈微生折腾死了。 天知道,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脑筋急转间,霜姨厉人的双眸已经齐刷刷的落在了自己的掌心处。 那深究的试探,让梁姣絮手足无措。 但是她已经想好了措辞,怎么和霜姨解释自己的伤口。 毕竟霜姨她脑子转的太快。 梁姣絮是真的怕她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霜姨看着梁姣絮的手上伤口,似乎出了神。 霜姨想到的是她失散多年的小女儿。 小的时候格外淘气,从树上掉下来,也有这么一大块伤口。 血淋淋的,当时可把霜姨吓坏了。 如今,看到梁姣絮合骨处的伤口,锐利的一双眸子中,竟然被泪水笼罩。 不下半秒,滚烫且湿答答东西滴在了梁姣絮的手腕,好像是泪珠。 梁姣絮不知道霜姨的所思所想,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望着她。 面前的人可是霜姨啊,她怎么可能流眼泪呢。 而且,一句训斥的话都没有,霜姨只是握着自己的手,发呆。 这样持续了好久,梁姣絮才尝试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霜姨的肩膀,语气温柔:“霜姨,霜…姨,我的伤口没什么的…” 故作轻松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梁姣絮早就在心里骂了沈微生一百遍,将嘴里的血液吞了吞,这才笑道:“霜姨,你别怕啊,这只是看着挺吓人的,其实并不是很疼。” 霜姨抬起那双眼睛,瞧着梁姣絮,极快的擦干眼泪。 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尖酸刻薄。 霜姨冷冷道地看了她一眼,道:“如今老祖母的病已经平稳下来了,老奴的意思是要尽快回去才是。” 梁姣絮很理解霜姨的意思,她显然是觉得自己躲在候府不想回去了。 毕竟,自己和沈微生的关系就算在怎么装的恩爱如初,依旧是破绽百出。 梁姣絮规规矩矩的站好,对霜姨笑着搪塞:“不着急。” 梁姣絮也想赶紧回沈府啊,可是打摆子的事情还没解决,她还没去找徐知爻说明白… 但是,这些事情梁姣絮只能自己憋在心里思索。 霜姨有些动容了,毕竟她丢了孩子。 那种亲人之间感情,的确很让人魂牵梦绕。 哪怕,这父母心思是坏了点。 叹了口气,霜姨只是找来了药箱,帮梁姣絮包扎着合骨处的伤口。 “怎么搞的啊,以后注意一点,这伤口往后不能沾水。”霜姨絮絮叨叨的。 梁姣絮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虽然她不太适应霜姨忽如其来的转变,但知道霜姨的性格就是这般,她的初衷是好的。 思及此,梁姣絮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而霜姨是一边骂一边帮梁姣絮处理伤口的。 后知后觉才发觉梁姣絮的衣服上全是墨,根本没法看。 霜姨略有所思,这才叹了一口气。 霜姨视线一挪,扫了屋子一圈,这才对梁姣絮道:“老奴看小娘你这闺房里并无换洗衣服。” 梁姣絮唇畔略显尴尬地扬了一下,这才附议着。 候府不待见她,的确没什么换洗衣物。 就连回来住的闺房,都是笙儿现收拾的。 霜姨看着梁姣絮奇怪的表情,这才扫了一眼她的手掌,问道:“还痛吗?” 梁姣絮摇头,目光顺遂:“不痛了。” 霜姨边点头,边道:“既然没有,那老奴认为可以去五姑娘屋里去要一身。” 五姑娘? 梁姣絮迟迟没反应过来,这所谓的五姑娘是谁。 但是原主的回忆让她慢慢地忆起。 关氏之子梁屿秦是头个,所以是大公子。 二公子是榭倾城之子梁曜岐。 三公子是梁谌安。 梁姣絮自己应该是四姑娘。 那梁渲玉,便是五姑娘了? 除此之外,六姑娘,就是晗娘之女梁容佩。 梁姣絮一怔,霜姨那意思是叫她去找梁媗玉? 视线忽低,梁姣絮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几叠宣纸,上面全是自己写的《长生殿》,字体是越来越像原主。 这些都是她不经大脑所为,却被霜姨瞧出了端倪。 霜姨语重心长道:“这是个机会,五姑娘心底纯良,只是有些胡闹罢了,左右都是小娘的亲妹妹,老太公让我来帮你,老奴也看出门道了…如果你们之间有误会,还是尽早解开吧,但是你可以让她——” 霜姨没说完,梁姣絮就打断了她道:“霜姨的意思我明白了。” 梁姣絮步子不是很快,因为本身梁媗玉的院子离自己的就很近,没绕多少远,她就赶了过去。 这次,霜姨没跟着来。 这毕竟是她和梁媗玉的事,霜姨也许可以帮她解围,甚至让梁媗玉哑口无言,那都不是她要的处理方法。 走进去的时候,门口守着的是梁谌安的人,也没多为难梁姣絮。 但是他们的脸色比较奇怪。 “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梁姣絮道。 她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侧门有一个身穿女装的但是却披头散发的男人,浓妆艳抹,浑身都是鞭伤,半死不活的模样被人给拖走了。 没人回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五小姐的这点爱好,谁人不知道? 大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习以为常。 相反,梁姣絮突然过来多管闲事,倒是让这群在外面守着的小厮,面面相觑。 梁姣絮没得到答案,阴着脸往里走去。 她手里还带着要给梁媗玉的话本子,刚走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动静。 东倒西歪的桌椅,以及稀巴烂的衣物,笼罩着一丝让人魂牵梦绕的气息。 梁姣絮前世虽然是理科生,没谈过恋爱,但是这种事情,她还懂的。 梁姣絮熟视无睹,抱着观摩的态度走了进去,就那么伫立不动,观望着一切。 她看见的是梁媗玉挂在一个男人身上,两人之间无缝对接,几乎是要粘在一起了。 梁媗玉看梁姣絮的时候,嘴角痛苦上扬的弧度竟然垂了下来。 身旁的男人似乎感受到耻辱,从她身上下来,喃喃说了一句:“小姐,有人来了,我先…” 梁媗玉眼底杀意顿起,一手拉扯着他,仔细端详着男人的脸,将他衣衫一剥,露出半个肩头。 这才俯身朝着男人的肩头一口咬了过去。 “我没叫你停下来,你便继续…”梁媗玉冷淡道。 榻上,他们继续疯狂,更激烈。 梁媗玉如同一潭死水,只是缓缓地放下手来。 眼前的男人,终究不是元昪。 即便,有着跟他一样的脸蛋。 随处可见的恶心气息,让她不愿意多加回忆,甚至沉默着。 梁姣絮则是这么静静地看着,梁媗玉作贱自己。 到底是会作到什么程度。 第一百五十九章:见一个弄死一个 梁媗玉依旧乐此不疲,似乎故意恶心梁姣絮,逼着她离开。 而梁姣絮则是站着看累了,便就拉开矮几,坐在上面。 依旧一言不发,扬起冷漠的眸子,注视着一切。 而梁姣絮之所以坐在矮几上,是因为屋内的凳上被堆满了衣服。 更有甚是一件精美地戏服,是梁媗玉抵在榻上,慌乱之中脱下来的。 榻上的纱幔没有遮蔽,梁姣絮可以清晰的瞧见里面的一举一动。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已经生出了汗液相间的味道。 而在她耳畔响起的是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梁姣絮的眼睛紧紧盯住梁媗玉,这才冷淡道:“还需要多久?” 梁媗玉身边的那个男人犹豫了,支着身子,脸色微变:“小姐,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梁媗玉余光看到梁姣絮站在那儿,嘴角勾起,这才靠在男人的胸膛处,手指向上滑动。 男人惶恐的稍微挪动了一下,梁媗玉这才执手劈了过去。 男人挨了一巴掌,吃痛的捂着半张脸,死死地咬着嘴唇:“小姐,我错了。” 梁媗玉斜斜地看着他,冷道:“我说过让你…” 话音刚落,梁姣絮将自己手里的戏本子狠狠的摔在梁媗玉的脸上。 这一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好玩吗?”梁姣絮周身散发着一股寒冷的气息。 梁媗玉的眼角被划出了一道口子。如果在往里一点,可能她的眼睛就废了:“你觉得好玩就成。” 梁媗玉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只是宠溺的看着伏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和元昪很像,眉眼最像,甚至出神入化。 梁媗玉一时看出了神,后知后觉才发现他正在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 男人很关心梁渲玉,看起来很殷切。 梁媗玉俏脸一冷,她心里明白元昪是不可能这样的。 受伤的地方已经不痛了,可是梁媗玉并不好受。 甚至还有点难过。 梁姣絮就坐在不远处,喝了一口茶,这才道:“你以为找个和元昪像的人,然后把他当成元昪。你心里就会舒服了?可以。你自己的决定我不干涉。你不在乎便没人在乎。他也是。” 梁姣絮站了起来,上前走去。 梁媗玉伸直脖子,这才怒道:“梁姣絮,你说够了没,闭嘴可不可以!” 梁姣絮听到此言,只是深吸一口气,左右渡步。 “你发什么脾气?你有什么资格发脾气,从小荣华富贵你享着,全家宠爱你受着,要不怕你在把祖母气倒,我根本不会答应带你回沈府!” “外头的话就那么重要吗?你口口声声说让大家相信你,可你自己又做了什么?梁谌安把你囚禁,为的又是什么?你自己受了委屈难过到死,也别做出这种恶心事疗伤,你让那些真心疼爱你的兄弟姐妹如何自处?” “候府在朝中本就不受人待见,你以为自己为什么那么逍遥快活,还不是家里人给你的庇佑,你要败光自己的名声没人管,但是候府你祸害不起。” 梁姣絮骂完,眸色渐渐平静下来。 梁媗玉眸色深沉,她瞪了那男人一眼:“这里没你事,需要你的时候会唤你。出去。” 梁姣絮看不得一个男人屈居于女人的场面。 很让人作呕。 也是因为现代的思想,让她一时冲动。 那男人慢吞吞的,拧着眉打量着梁姣絮,带着最后一丝很留恋看了一眼梁媗玉。 梁姣絮眸色微冷,干脆道:“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带着你东西快些滚且滚远点。” 这次,男人放下纱布,灰溜溜的跑了。 不宵片刻,房间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梁姣絮看着躺在那的梁媗玉,怒道:“有本事你继续装啊,既然是真真实实的作贱自己,就不该在屋里头,去大街上啊。自己几斤几两都摸不清楚,你好意思在这里给我得嘚瑟。” 梁媗玉吓了一跳,这才道:“你凭什么教训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什么都不是。”梁姣絮扫过梁媗玉身上的痕迹。 一把拍在她的肩膀上,力道也很重。 梁媗玉俏脸一冷,脸色顺遂无虞,这才道:“有病啊,别动我。” 梁姣絮熟视无睹,这才抱着梁媗玉,扣着她的头发,警告道:“我的确什么都不是,所以我无所畏惧,我对元昪没什么独特的情感,我甚至杀了他都不会手软。” 梁媗玉眸色闪了闪,道:“你要是敢动元昪,我跟你拼命。” 梁姣絮感受到梁媗的异动,这才发狠道:“不要觉得我不敢,你也说了他的仇家很多。我只要透漏那么一言半语,我不信沈微生能顶着他父亲给他的压力,护着元昪这颗废棋。” 梁媗玉看着她,嘴唇挽起,不发一言。 “你要是在这么恶心我,我绝对让你永远痛失所爱,我梁姣絮不是好说话的主,你拿捏不动。之所以在这儿,是告诉你,你的举动很稚拙。” “你喜欢自尊被人放在地上践踏,我不喜欢。你是我妹妹,我看不惯。听不惯。做不到无视。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和其他男人有接触,我都不放过,见一个弄死一个。” 梁媗玉笑了,心里酸涩,眼眶也忽然发红,嘲讽道:“你是自己要死要活次数多了,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你绝对是故意为之。” 梁姣絮坦坦荡荡,不发一言。 梁媗玉终是挣脱了她,竟的说不出话来,定定地看着这个她一直以来都有点瞧不上的姐姐,却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般狠话。 她忽然想起了老祖母说的话,梁家,没有简单的女儿。 都是痴心错付,有情有义的女人。 不知道是为什么,梁姣絮的改变越来越让她感到迷茫。 梁媗玉一直以刁毒任性作为自己的伪装,她母亲都未曾管过她。 她实在没想到,如今说出这番话的人,是梁姣絮。 而现在都梁姣絮,这般直率的伪装下面,又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思? 梁媗玉倏然而惊。 不管怎么说,梁姣絮的改变竟然没有叫她讨厌。 甚至,她还感受到了一丝人情味。 第一百六十章:脾气倒是挺冲 待在外面的守卫面面相觑,听这动静,就知道里面吵得不可开交。 此时,那个长相酷似元昪的男人越过台阶慌忙而出。 与几个守卫擦肩而撞,一溜烟跑了。 守卫们还从没见过元晟公子如此狼狈的模样。 几天前,他独闯候府,自称是元昪那戏子的表哥,求五小姐接济,本该被当成乞丐打发滚蛋。 但五小姐竟然收留了他。 这几个月下来,元晟在候府更是如日中天。 瞧他奴颜媚骨的狗腿样子,守卫这才叹气。 五小姐那点癖好,候府众人皆知。 但令这群守卫意想不到的却是梁姣絮竟然插手了这件事。 还狠狠地批了一顿梁媗玉的作风问题。 这两个曾经臭味相投的候府小姐,今日这是在唱哪出? 思及此,只见梁姣絮已经走了出来。 她神色复杂的望着守卫的眼睛,这才皱眉道:“如果五小姐再带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全都给我剁成肉泥喂狗。” 守卫照做,只因为刚才屋里梁姣絮的架势实在过于惊人,所以不敢违抗。 梁姣絮头也不回的走出梁媗玉所住的璟媗小筑。 外面的清爽的风吹在梁姣絮的脸上,遮盖住她冷漠的神色。 她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下,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在这附近驻留,心中暗生警惕。 梁姣絮撑着起身,这倏然的动弹,让她心头一时翻涌,便觉得一阵恶心从心底蔓延,努力压制住那种感觉。 梁媗玉屋里那股汗液相间的味道,一度让梁姣絮胃里翻江倒海。 垂着头,梁姣絮支着一处。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却很清楚。 在亲眼目睹那荒唐的一幕后,梁姣絮是真的被那死丫头的作风恶心到反胃了。 梁姣絮之前在梁媗玉房间里表现的多么从容不惊,那么她现在就有多么目瞪心骇。 想都没想,梁姣絮窝着头,一顿猛吐。 末了,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舒坦的吸了一口气,才罢休。 视线微挪,梁姣絮才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 她惊住了。 这是一处隐蔽的地下私汤,一望无际的黑漆漆,只有微弱的光芒忽闪。 因为她是半跪着的,衣裙尽湿,显得极为窘迫。 梁姣絮紧张的吐了一口气,这才试探的将垂帘一掀。 还没掀开,就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 梁姣絮微怔,脸色刷白。 徐知爻,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此时,他歪着头,眼神中有点邪,有些戾,还有玩味。 玩味恰好就是游戏的开始。 两人视线相撞,徐知爻把衣裳挂在衣架上,单臂轻松的把屏风挪开,膛着水,往梁姣絮那边走去。 徐知爻对梁姣絮扬了扬下巴,很是疑惑:“梁谌安说让我来败火,我以为他不会那么俗气,给我找几个女人,但现在…” 徐知爻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梁姣絮,视线落在了她的起伏不定的胸口上,这才似笑非笑地低下头。 梁姣絮面色无虞,只是任由他这般放肆的看着自己。 徐知爻和她犯冲吧! 每次,在梁姣絮最狼狈的时候,总能遇见他。 这次更狠,她直接往人家的私汤里吐了几口。 梁姣絮顺势坐了下来,就这么望着眼底下的这个男人。 “徐大人都在这儿泡了许久了,能有什么火是浇不灭!”梁姣絮嘲讽道。 徐知爻将视线定在了梁姣絮腰前的梅花令上。 还没等梁姣絮说完,徐知爻已经将她擒住。 梁姣絮心惊片刻,对待徐知爻这等狂人,梁姣絮不敢有任何的挣脱,只怕激起他邪恶的一面。 因为知道无用,反而觉得可笑。 徐知爻就抓着梁姣絮的衣物,往腰间袭去。 更甚是,低头光明正大的凑近梁姣絮的头发附近闻了闻:“还想吐吗?” 梁姣絮没想到他这般得理不饶人,这才道:“要吐,所以你还不放开。” “那就这么吐,我不嫌弃。”徐知爻就这样把臂弯放在梁姣絮的身上:“过后,你还可以在这里洗洗。” 梁姣絮面色泛白:“和你吗?有病!” 徐知爻淡淡道:“怕羞,你可以现在就走。” 他云淡风轻的说着,可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没减少。 就好像故意想要梁姣絮挣脱一样。 梁姣反唇相讥:“既如此,你脱啊!” 说完这句话,梁姣絮目光直率,一点都没有回避的意思。 徐知爻玩味的笑着,手一捞,就从梁姣絮身上扯下了梅花令,放在手心里把玩着。 另一只手,摩挲着梁姣絮的衣料,徐知爻淡淡道:“每次见我你都巴不得离我三丈远,这次是习惯了嘛?还是令有深意。” “脾气倒是挺冲,今个儿我若真跟你洗了鸳鸯浴,梁谌安那小子怕是会挖了我徐家的祖坟吧。” 梁姣絮庆幸自己还没着他的道,这才伸手拍开徐知爻的手,冷漠道:“徐大人败火要紧,你快些洗吧。” 徐知爻没反应,只是细微的摸索着梅花令。 上面有些划痕,最深的便是有三四毫厘。 徐知爻的腰带没系好,身上的衣物松松垮垮的挂着,坦露出锁骨,此时,水珠成串,从他的躯体往下滴去。 徐知爻笑了,模棱两可说:“这梅花令也不全然是个废铁,对吗?梁姣絮。” 这话徐知爻讲的一语双关,似乎带着探究的意味。 他笑得极为恣意,这才单手勒住自己腰带,看着梁姣絮:“我就知道咱们会再见的。” 梁姣絮勇于直视徐知爻的目光,却总觉得自己会被吸进去。 徐而知爻好像是特意把梅花令给自己似的。 梁姣絮记得,沈微生说过,他之前力挺徐知爻为钦天监。 占卜吉凶,看天朝运势。 所以,他给自己梅花令是为了她的性命? 那这次,梁姣絮的来意,他八成也是知晓的吧。 这般看来,这是一场危险的博弈。 梁姣絮似乎有点担心和他的谈判。 过了片刻,徐知爻这才道:“不交代一下,你今日来的目的吗?” “徐大人神通广大。”梁姣絮道:“又何必跟我明知故问呢?” 徐知爻笑笑不说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死太监 徐知爻笑意散去,嘴角划过一丝冰冷的弧度。 似乎是在等梁姣絮的下文,顺便询问梁姣絮:“你是不打算走了是吗?” 梁姣絮困在他这云淡风轻的怀抱中,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冷静。 看来,徐知爻根本没想掺和这事,和谈是不太可能了。 梁姣絮一早就料到事情的发展进程,所以就以不变应万变吧。 梁姣絮捋了捋自己被水浸透的衣裙,单手拧了拧,看向徐知爻,轻缓地贴了过去:“瞧您说的,你还在,我是万分不能离开的,况且我是给…” 徐知爻伸手勾住梁姣絮的下颌,看着她那张巧笑盼兮的脸。 虽然压根不知道其中的真假,但他愿意和她玩上一玩。 徐知爻长臂一钩,将梁姣絮拽进怀里,捏起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眼底有这一丝玩味的火焰:“给我败火的?” 徐知爻恬不知耻的把梁姣絮未说完的话补充,并加深了其中的意思。 梁姣絮这才明白,徐知爻是真不要脸。 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梁姣絮还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和他谈判,却没想到他早就注意到了沈府。 梁姣絮心里不禁苦笑,有的时候铤而走险,真的会死路一条。 话题不知为何又回到了刚开始。 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个见面时的一种特定问候。 梁姣絮整个人被徐知爻往下私汤底下拉去。 飞溅的水花呛的她直咳嗽。 徐知爻手上的力道加重,眼底的危险剧增,却不发一言。 他们腿贴着腿,梁姣絮的头抵在他的颈侧,因为肺部呛水,接连不断的咳嗽,半句话说不出来。 梁姣絮的脸因剧烈的咳嗽变得通红,水液的浸透下,笼罩着浓愁。 猛地吸了一口气,她就下意识的推开徐知爻。 人就是这样,无一例外。 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先想到的是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然后再去想其他。 徐知爻往后推了一步,倒是显得格外从容不迫。 梁姣絮觉得这里的水很深几乎能淹没自己的胸口,产生憋闷感。 在某个瞬间,梁姣絮是真的恨不得贴在徐知爻的身上。 但好在她的理智还在。 没有屈服在这个败类的淫.威之下。 徐知爻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可还是这般明目张胆接近自己,可见他是没把沈微生放在眼底的。 但是,他为何敢如此张狂? 徐知爻顿了一下,这才把梁姣絮逼近到角落里。 这三年,他自认为他徐知爻算是和沈微生相安无事。 他没想过,做什么去改变眼前的现状。 但不代表他不恨。 不过沈微生现在把他的女人往自己手里送,算什么? 他可真是物尽其用,不怕失去一个爱他的人。 比从前还要不近人情。 徐知爻盯着梁姣絮打湿的眼睫,楚楚可怜,手指不自觉的想要触碰。 梁姣絮眼里带着滔天的怒火。仿佛吞了炸.弹,下一秒就要爆发。 徐知爻也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道:“沈微生没和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一个三年不偷腥的猫,看见美人在侧,你觉得你的下场是如何。小家伙,他看样子并不担心你会吃亏。” 他的话里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似乎想要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梁姣絮身后倚着的是冰凉的墙壁,双臂敞开,用力的撑着。 大脑一片空白,她到底要说什么,才能反驳的了徐知爻的这番说辞。 他似乎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每次他的出现,总会狠狠打自己的脸。让她觉得自己和沈微生是背道而驰的两人。 是完全不可能相交的地平线,终究会分开。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梁姣絮想到那时沈微生替自己挡酒时的样子,陪自己去探望老祖母,还有离别时宠溺关切的一吻…这些都是假的? 梁姣絮想到这些,眼神中就充满了凝重,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 撞见了梁姣絮这样的眼神,徐知爻的心情似乎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 徐知爻始终不信自己看上的猎物,会这般轻而易举的向自己低头。 心里说不上来的泄气,徐知爻转身要走。 梁姣絮踮起脚尖,手攀上他的脸颊,钻到了头发丝里。 徐知爻脸色微怔,消失地兴趣渐渐复燃。 却没想到在那一吻要落下的时候,梁姣絮双手环住徐知爻的身体,没有拒绝也没有顺从。 徐知爻差点没忍住,顿时感叹梁姣絮勾引男人的能力。 梁姣絮意有所指:“没有猫是不偷腥的,除非那只猫不是猫。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梁姣絮的话总是能让徐知爻倍感意外。 那一瞬间,徐知爻觉得他没看错人。 徐知爻明白梁姣絮的意思,铁手倏地钳住梁姣絮的脖子,往自己跟前凑,他对梁姣絮道:“是猫还是狼,得玩过了才知道。” “是吗?”梁姣絮面无表情,朱唇微张,她声音里夹杂着同样蛊惑人心的语气。 如玉的颈侧在水面以及烛光的映衬下颇为涟漪。 “那我先脱怎么样?”梁姣絮眸色微抬,所说的话语真假参半。 但手上的动作却流畅之极,梁姣絮不带一丝迟疑的去解开襦裙上的双耳结。 徐知爻端倪着,眉眼之间带着戏谑以及期待,随后萦萦低笑,对梁姣絮道:“旁人当真是没法和你比。梁家的女儿都这么贱嘛。” 徐知爻看着梁姣絮的衣带飘在氤氲的水面上。 这才搂紧梁姣絮的腰,压在她的身上淡笑道:“表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在是假正经啊。当真是比你那妹妹还奴颜媚骨。” 梁姣絮贴近徐知爻,一手划着他的脸,一手摸索着他的唇。 接着,梁姣絮将半敞的衣物轻捻,这才对徐知爻道:“那你给我脱。” 他冷嗤一声,答应的也颇为爽快。 “好。我徐知爻给女人脱衣裳。” 说着,他缓缓的侧过身,在水里衣襟被浸湿,带着些沉重感。 但徐知爻却依旧乐此不疲,弯下身子。轻.咬衣料,去褪梁姣絮的衣衫。 “你是第一个。”徐知爻眼睫轻颤,尤为动情。 “那我真是太荣幸了。”梁姣絮道。 徐知爻长的比较高,此时,弯下身子贴在梁姣絮的腿边,丝毫没有注意梁姣絮眼神的变化。 梁姣絮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神或冷或淡,只有无尽的嘲讽。 她挥着拳头,用力的在他的太阳穴处砸了下去。 看着徐知爻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过去。荡起一片水花。 梁姣絮这才收回自己的手臂,重新系好自己的衣带,没有一丝的慌乱。 她骂道:“脑子里长的海绵体,下面长的脑髓。一思考就大脑僵硬的狗太监,你去死吧。” 骂完之后,梁姣絮挥脚立马踢了徐知爻两脚。 倚靠在角落里的徐知爻被踢的仰面朝天呛了好几口水,依旧没有反应。 徐知爻的俊脸上都是梁姣絮的鞋底痕迹。 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梁姣絮看着更来气了。 既然现在徐知爻犯在自己手里,总不能叫他好过。 梁姣絮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后,这才把徐知爻的身上的衣物扒了下来,将他困在私汤中央,只露出一个头来。 不紧不慢的从私汤里爬了出来,往外走去。 中途的时候又回来把徐知爻的换洗衣物也捎走了。 梁姣絮一甩袖子,激了一脸的水花,就好像斗赢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意外发现 徐知爻昏迷的这段时间,梁姣絮特意回去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避开霜姨,约莫着徐知爻清醒的时候,按照记忆中的私汤位置找去。 梁姣絮点了两盏篝火。 徐知爻已经醒了,阴恻恻的看着梁姣絮,那眼神仿佛能把她咬死。 他刚要开口说话,梁姣絮从兜里拿出个花卷塞了进去。 徐知爻惊住了,这才低头看向自己。 他被眼前的这个女人脱的一干二净。 而被脱下的衣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法,缠在他的手腕被固定在木杆上。 竟无法动弹。 梁姣絮看起来娇弱纤柔,可下手够狠。 “现在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梁姣絮淡淡道。 徐知爻眼底杀意顿起,盯着梁姣絮,不发一言。 梁姣絮四处张望着。 根据这个私汤早晚的水位变化,现在远没有徐知爻那时来的深度。而与此同时它的水温也在不断下降。 所以,徐知爻会很冷。 脑筋急转间,梁姣絮赤着脚,走了过去。一脸阴笑的看着徐知爻。 徐知爻脸上还带着梁姣絮鞋底的痕迹,眸光凌厉。 梁姣絮也不生气,只是跟遛狗似的,将他嘴里的花卷拿取了出来。 徐知爻能说话了,话音未落。 梁姣絮就甩了他一巴掌。 徐知爻的脸随着重力偏向一侧。 嘴角被蹭破了皮,瞪着风情眸子难以置信看向梁姣絮。 徐知爻觉得自己有种要发狂的冲动。 他终于明白梁姣絮为什么要拿开堵在自己嘴里的东西了。 她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梁姣絮也就想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但又无能为力被她打的样子。 到真是把现学现卖这套运用的淋漓尽致。 偏偏,徐知爻只是闷哼了一声。 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梁姣絮看,徐知爻眸不语,甚至连眉峰都未曾动一下。 他们两人对峙,眸光如利剑般。仿佛在无形之间就有了刀光剑影的战场之迫。 梁姣絮眸色微抬,冷淡道:“刚才那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更不可能就乖乖任你摆布,你骂我贱人,我不接受。我还要打到你闭嘴。” 啪—— 又是一巴掌,徐知爻感觉牙齿都飞了。 梁姣絮眼底带着讥讽,扬唇冷笑:“这一下,我是替你打的。你得皇帝重用,常人所不及,有权有势。长相也可以。但却到处发.情。好好的夜宴被你搞得乌烟瘴气,你的游戏,低俗之极。” 徐知爻这种人,梁姣絮真她妈受够啦! 徐知爻笑了,神情也是无比倨傲自得,没有被教训的后的觉悟,仿佛是在卧薪尝胆。 梁姣絮看着这样的他,内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知爻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液,梁姣絮眸色一闪,这才轻飘飘的道:“哦,我忘了。你早就永垂不举了。” 要不是担心他会报复自己,梁姣絮绝对一个麻醉过量,整死他。 东厂的厂公,不过是一个阉人。低三下四的去求他,那怎么不可能? 烛光从幽闭的洞口穿透而来,投在徐知爻的脸上,斑驳阴沉。 徐知爻不找寸缕,面上不善。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竟然真的以为这个女人会… 梁姣絮这才弃了花卷,抄起沉浮在水面上的衣襟径直塞在了徐知爻的嘴里。 不偏不倚,只是刚巧不让他发出声音罢了。 扬起手来,这次是更狠的一巴掌。 梁姣絮的手都有点发木了,只是冷冷的对徐知爻道:“我梁姣絮在意的人,你敢动一个手指,你敢再拨离间一次…” 梁姣絮恨极,抓过徐知爻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水面上,有着斑驳发血迹。 空气中层层加叠的压迫感,徐知爻低头看着梁姣絮伏在自己手臂上的后脑勺,眸子中带着跳跃的火焰。 梁姣絮没发觉,只是对徐知爻警告道:“下次,就是你的喉咙。我保证,让你…” 两人对视,梁姣絮从徐知爻的眼光中,嗅出来阴谋的气息。 看着徐知爻挺拔的身子,梁姣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丝毫不觉得可耻,甚至有点怡然自得。 相反,徐知爻给人的感觉是在钓鱼。 梁姣絮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徐知爻多年官场自信,让他深处如此境界,仍旧镇定自若。 要么,是自己上当了,他压根就没有被自己捆住。 不管是哪一样,今天她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 那便是太过于想要惩治徐知爻,感情用事了。 梁姣絮念及此,却已经来不及了。 徐知爻的手已经穿过她的臂弯,环住了她的整个身体,将她扛在肩上。 差点惊呼出声,梁姣絮脑子里的血液仿佛被倒了过来,气血翻涌之下,她的脸以及耳根子烧灼般的滚.烫。 视线定格在徐知爻的身下,梁姣絮慌忙侧身,狼狈的躲过。 却又折返回来,就差没扒开看看了,扬起诧异的眸子:“你是假…假的太监。你脑子兜风了吧。” 梁姣絮心中一怵,双手撑着力气,梁姣絮气的吐血,淡淡道:“你简直,恶心。” 徐知爻眸子桀骜嗜血,沉声发问,语气似有不解:“脱了我的衣服,你这都没发现这一点吗?” “还是说,你在欲擒故纵。”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我硬.不起来是吗?” 徐知爻咄咄逼人,将梁姣絮按在屏风后的杉木旁。 此时,梁姣絮才稍稍有点害怕。 忽然想到沈微生临走前对自己嘱托,他说量力而行。 可她怎么就被恨意直顶脑门,加之徐知爻给人营造的感觉,她自然没想那么多。 她系的都是死结,怎么会开。 梁姣絮已经可以确信,这家伙就是在装蒜。 想想自己连打的三巴掌,梁姣絮立马秒变狗腿。 “徐大人,你定是冷了。我叫哥哥给你送套新的衣物。”梁姣絮推搡着徐知爻的臂弯,淡淡道:“我马上就回来。” 徐知爻眼见梁姣絮将自己的推开,又将她拉扯了回来,凑在她的耳边,轻描淡写道:“我叫你怎么给我脱的,再怎么给我穿回去。” 徐知爻,你有种! 梁姣絮愤愤不平的看着他,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一百六十三章:看来沈府不缺药 梁姣絮来不及顶嘴。 徐知爻凑在梁姣絮的耳边,喷洒的燥热的气息。 梁姣絮没觉得热,相反冷的很。 自己被他拿捏的死死地。 果然应了那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梁姣絮就这样注视着徐知爻脸上的红印,猝不及防的伸手。 徐知爻以为梁姣絮这是要反抗,警觉地握住她的手腕。 梁姣絮想扒开他的手,却倍感吃力。 复而重新握住了徐知爻的手臂,梁姣絮挣扎着往前挪动着。 逆着力道,梁姣絮攀上了徐知爻的脸颊。 徐知爻寒着脸,冷冷道:“烂俗,这种招数再用一遍可就不好玩了。” 梁姣絮气势顿时消失,扬起诧异的眸子:“这…瞧瞧我这下手太重了,我真是难辞其咎,罪该万死。” 望着徐知爻几乎肿出天际地脸,梁姣絮老实巴交的泪眼汪汪,这才道:“你的脸是不是很疼啊。” 徐知爻再次皱眉,冷冽薄唇轻抿,末了这才道:“打爽了?又怂了?” 梁姣絮一脸颓然,尽量表现出饱含热泪的那种感觉。 接着,她偷偷瞥了一眼徐知爻,见他眸子还在喷火,这才嗫嚅道:“没有,我就是心疼了。” 徐知爻不发一言,只见眼前这个狡猾的女人往自己身边来。 梁姣絮吹了两下,徐知爻木了的半张脸忽然迎来一阵冷风,说不上来的舒坦。 怕服务不周到,梁姣絮提着沉重的裙摆又上前,在与徐知爻薄唇毫厘的地方停住。 肘部带着腕部抬起,梁姣絮在徐知爻的伤脸附近扇了扇,一脸傻子样的说:“有没有好点,还痛不痛了。” 徐知爻阴着脸,拽着梁姣絮的手腕便甩了出去。 梁姣絮见手上没动静,便将嘴巴凑了过去,一顿狂吹。 就差没把唾沫星子也带出来了。 徐知爻算是明白了,这女人,不好惹。 他眯起细长的眸子,看着梁姣絮挺直的身影,她有一点诚心悔改的模样吗?但却像极了撇清关系,仿佛刚才下死手,恨得牙齿都要咬碎的人,不是她一般。 梁姣絮都快哭了,特别是发现了他的某些秘密后。 是真的怕他灭口啊。 梁姣絮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疯了,要不然也不能认为徐知爻这种看遍各色女人的雄.性下.半身思考的还拿假太监做掩护的生物会喜欢…会容忍…可爱软萌地女人? 不是说了,被欲.望控制住的男人,防备感最低。 不然他也不会轻易被自己打晕。 这是战术。 而现在,梁姣絮才意识到小丑竟然是自己。 她已经够惨了,希望这次她别在赌输了。 不然,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嗯,你去拿衣服给我!”徐知爻冷冷道。 眼看这法子有点奏效,梁姣絮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来。 乘胜追击的挪了挪徐知爻紧紧桎梏她的臂弯。 徐知爻脸色一收,觉得实在无趣,最终松开了她。 可就在梁姣絮离开他的掌控,刚要加快脚步的时候,徐知爻猝不及防地钩住她的后脖梗,把她摁在了屏风上。 徐知爻一丝不挂,嘴角的笑让梁姣絮发毛。甚至胆寒。 在那漫长且锐利的目光直射下,梁姣絮的双手被他摁在头顶。 梁姣絮恐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低头轻咬红唇,睫毛一垂,努力挤出丁点泪意:“我错了。” 徐知爻哭笑不得,罢了,得赶紧给自己找个像样的衣物,既然是猎物,那就得经过时间的沉淀。 徐知爻有的是耐心,望着眼前这个狡猾的女人,他倒是体贴:“你的手受伤了,让梁谌安来吧。” 徐知爻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滚了,衣物也不用你拿了。 这一切的转变来的太快了,让梁姣絮恍如隔世。 真是上天垂怜,虚惊一场。 徐知爻放开了梁姣絮,这才自顾自的向一边走去,接着泡私汤去了。 梁姣絮望着他光洁如玉的后背,上面的水珠还在淋漓低落。 中,中,太中了! 真是有一天,受伤都能成为梁姣絮得到解脱的一种方式。 梁姣絮做梦都能笑醒。 心里不禁感叹,沈微生你被狗咬的这一下,真是恰到好处。 现在,梁姣絮还不知道她这是在间接骂了沈寒生。 离开了这个地方,梁姣絮翻了翻白眼,也懒得装什么软妹子。 所以,谁还管徐知爻有没有衣服!他敢放自己走,就该承担没衣服穿的后果。 回到自己的房间,梁姣絮很是意外的看见了陆酌。 想都不用想,也只有沈微生能随意差遣她了吧。 从沈府一路上舟车劳顿赶到北信候府,陆酌这是在临行的时候打了鸡血吗? 这么晚了她还没睡? 梁姣絮整个人蔫蔫地,觉得老天在坑害她。 真是走了一个难搞的,又来了一个更难搞的。 梁姣絮带着陆酌走到床头,双手环胸,对陆酌实话实说:“陆侍卫今日来,走走过场就好。我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沈微生难做。” 总之,梁姣絮这次竟然听不到陆酌心里的任何言语,就说明如今自己没危险,她很安分! “梁小娘别说了,家主让我前来,便丝毫不能有所差错,要不然凭我这样的身份,也不敢出现在你的眼前,碍事。”陆酌解释了一番,这才塞给梁姣絮一瓶药。 梁姣絮微怔,陆酌说的不假。 她们两个的确有些过节,梁姣絮也能理解她。 梁姣絮以为这药是陆酌给的,愈发的联想到原先那事。 顾鸾凝给了自己一巴掌的那茬。 那是她梁姣絮道黑历史,现在也是众人皆知。 思及此,梁姣絮发现,沈微生,苏晚,还有陆酌。 他们不约而同的,送给自己一瓶药。 看来沈府并不缺药啊! 陆酌心里想的却是,家主从北信候府回来后,就直奔本草堂要了一堆有的没的药,也不说他受了什么伤。 只是挑了半天,最后又都还了回来,最后只是留下来一个。 就是眼前的这瓶,可以说陆酌是代沈微生给梁姣絮送药,顺便关心一下梁姣絮。 陆酌到现在耳边依然能回荡着沈微生那句话,特别讽刺,又特别幼稚。 “就这个,施舍给梁姣絮吧。”沈微生眉毛一拧,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临走的时候,陆酌还见他隔着衣袖揉了揉自己的腕部,就好像自己也受伤了一般。 梁姣絮恐生事端,收下陆酌的药瓶。 第一百六十四章:秋盛哥哥 陆酌自觉离开后,梁姣絮只觉得十分耗神,身子一沾床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在醒来的时候,梁姣絮总觉得自己冥冥之中好像做错了事情。 梁姣絮沉思半天! 完了,本想着拉徐知爻入伙,结果忽然正气使然,小惩了一下他。 反而惹了一身骚。 思及此,她赶紧收拾东西,找梁谌安求救。 梁谌安没等到侍女拿回来换洗衣物,抬头却看见了梁姣絮从远处来。 神色有一瞬的黯然,梁谌安最终还是恢复如常。 梁姣絮快步上前,余光已经往四处飘散。 徐知爻稳坐在梁谌安院子的房梁上,那样绝美从容的眼眸中,竟然带着死一般的冷酷。 梁姣絮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但他整个人看起来好的很。 至少看起来,没自己那么心慌。 那梁姣絮若无其事的无视徐知爻,视线一收,对梁谌安道:“哥哥,徐大人呢。” 梁谌安正在写募捐书,梁姣絮把手背在后面,俯身去看着上面的字。 梁谌安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笑了下,弹了弹梁姣絮的脑门。 梁姣絮微怔,抬起头看着梁谌安那双熟悉的眼睛。 梁谌安声音很轻,眼光晃了一下,这才对梁姣絮道:“装什么不好,偏偏装傻。” 梁姣絮低下头,只是望着自己的手心。她这个哥哥不愧是锦衣卫的总督,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那徐知爻出现在这儿,就正常了! 梁姣絮主动服软,做认罪状,欲承认她是一时愤慨才会动手打人并脱其衣…服。 “放心,我会帮你。”梁谌安放下手中笔墨的功夫,对梁姣絮附耳落下这一句。 梁姣絮点了点头,朝梁谌安一笑。 梁谌安却已经转头对屋檐上人儿反问道:“秋盛兄,你快些。从晚上回来你就屋顶上不下来。 哪知道,徐知爻听到‘秋盛’二字,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凝滞,只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句:“闭嘴。” “徐知爻,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乳名吗?好歹认一下。”梁谌安语调平庸,但却充满了讽刺。 徐知爻眉梢一动,眼神凌厉的往梁谌安那边看了过来。 即刻,徐知爻从房顶上下来,气势汹汹的朝梁谌安那边走。 梁姣絮不太了解,徐知爻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这般歧视自己的名字。 也是,听起来像个小姑娘。 正好与她那蛊惑人心的皮囊一般,让人沉溺其中。 梁姣絮先发制人,心一横,厚着脸皮贴在两人之间,这才道:“徐大人,秋盛哥哥。饿了吧。“ 这马屁拍的她自己都要吐了,徐知爻的脸色莫名缓了缓。 梁姣絮拿起桌子上的吃食,塞在徐知爻的嘴里。 徐知爻偏过头,尽量保持冷静。咽下干到发慌的点心。 他看着梁姣絮,那眼神顿时令她脊背发冷。 似乎捕捉到梁姣絮脸上的一抹俱意,徐知爻声音浅淡:“这场好戏,梁兄,怎么不邀请我?” 见徐知爻和哥哥打茬,梁姣絮自觉的将手缩了回来。 徐知爻顿了一下,握住了梁姣絮喂他的手。 看似平常,但两人都蕴含着力气在上面。 迟迟得不到梁谌安的回答,徐知爻似模似样的盯着梁姣絮。 最终,梁姣絮寡不敌众,只好攀上他的手臂,附上他的额头,悄声道:“你发烧了,怎么会这么烫。” 梁姣絮幸灾乐祸的把手放在他的脑门上。 是真的烫! 梁谌安递过侍女拿回来好几双被子,披在徐知爻的身上。 徐知爻恹恹地接受,五花三层的披着被子。 梁姣絮数了下,足足五双被子。 而徐知爻整个人除了脑袋,都被被子裹着。 活像一个大圆球。 梁谌安给他递过去一杯水,徐知爻接过。 他神色严肃的喝了一口,但在眼下的情景下,竟然愈发滑稽。 梁姣絮憋不住想笑。 梁谌安不乏关心道:“我过会儿再给你拿几套我的衣裳,你好生待着。你看不上我的衣裳,也只能穿我的。总不能像昨个晚上…“ 梁谌安点到为止,但顺着蛛丝马迹梁姣絮也能臆想到昨晚是个什么情况。 大概是徐知爻昨晚没等到他叫哥哥来,到了后半夜水温到了最冷的时候,他受不住了,光着回来的。 但以徐知爻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事实的。 男人大多都有一个特征,爱面子。 梁姣絮回想起梁谌安对自己说过的话,装什么不好,装傻子。 那是什么意思,不是她和徐知爻的事,那还能是… 此时,梁谌安没有在开玩笑,而是步入正题。 梁姣絮盯着被裹成粽子模样的徐知爻,托腮发愣。 耳边却回想起梁谌安的声音,他说的事情是关于沈微生的。 梁姣絮也认真起来,只是远远没有梁谌安那般跳跃,嘴角还挂着一丝即将消失的笑意。 梁谌安道:“扬州难民的事沈微生也参与其中,募捐棉衣的事务会更好处理。” 外界以为沈微生和北信候府的关系有所缓和。 全都取决于沈微生来了一趟北信候府。 梁谌安默默地看了一眼梁姣絮,神色不动。 看来,梁姣絮还不知道沈微生在拂盛斋为了顾鸾凝对亲弟弟大打出手的事情。 不知道哪里放出的消息,扬言道顾鸾凝的孩子早就不保,是因为梁姣絮在沈府某宴会后,把她约到一处,以下犯上,摔了一巴掌,更过分的是还要用簪子戳了顾鸾凝。 而沈家二公子不过是好心办错事,替那善妒者梁氏背了锅。 众说纷谈,事情早就被剖析的乱七八糟。 徐知爻却云淡风轻的解释了梁谌安心中的忧愁:“这做戏终究是做戏,梁兄,你看看这傻丫头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梁谌安身子一震,这才剜了一眼徐知爻:“别胡说八道。” 徐知爻抢先道:“拂盛斋的事情有假?” “哥哥有事不想我知道?”梁姣絮沉默了一下,这才没好气道:“还是关于沈微生?” 梁谌安点了点头。 现在,梁姣絮可以确信,她身上忽然出现的伤,八成跟拂盛斋和沈微生有关。 但,她脸色无虞,甚至丝毫不为所动。 第一百六十五章:谣言 沈微生作为首辅位高权重,所做所为定是不宵片刻,就会传开。 上到权臣,下到官宦都会知道,其中自然包括北信候府。 梁谌安肯定是知道自己还要在候府待上一段时日,封锁了这个消息。 梁姣絮心里清楚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只要她知道,不用哥哥多说一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事情的原委。 梁姣絮停住脚步,顿了一下,往梁谌安那边大步走了过去。 她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心中所思,单刀直入的对梁谌安发问。 梁谌安说明情况,他没有偏袒,更没有相信外界的谣言。 徐知爻俯身,继续坐着品茶,闻声冷冷地一笑:“梁兄,你这嘴巴真是够严实的,沈微生那般自律的人,岂会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粗的性子,定是有人触犯了他的逆鳞…” 梁谌安微蹙眉梢,很是不悦。 随即,梁姣絮愕然,笑道:“往日我回候府,须得跟沈微生再三请示,可如今我想回来就回来,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对我有所改观?我与他为一体,如今谣言四起,纵是旁人对他万般猜忌,我却不会。” 梁谌安神色一怔,料定她是强颜欢笑,宽慰道:“你也不必瞒着我,沈微生那家伙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那天他在候府不过是做戏给我们看。” 梁姣絮笑了笑,那天他们的确装作夫妻恩爱的样子,可越发这样,越叫人起疑。 梁谌安一针见血:“之前沈微生叫我约来秋盛兄,我便只当还了他那日在苍木山对我的解救之恩,却没想到他又利用你。” 梁姣絮笑而不语,沈微生与她真是一日不消停。 梁谌安看了一眼梁姣絮,沉声道:“这事,是我拖累的你。” 梁姣絮也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偏偏省略了所有对她不利的话,耸了耸肩。 挪过一个椅子放在自己跟前,坐了下来。 梁姣絮通透豁达:“哥哥未免把我想的太不经事了,你说的这事我知道。只不过…” 想了想,梁姣絮明白要是让梁谌安知道挨欺负的是自己,更不如意。 至于,徐知爻的一语双关。 梁姣絮压低了自己的受伤的手腕。 梁姣絮尽量避重就轻:“只不过,说是我觊觎主母的位置,害她是谣言。我们不理会就是。” 梁谌安倒是相信梁姣絮,之前她做事就是畏头畏脑,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终于又重新拾起了底气。 从前的梁姣絮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即便无理取闹,但心地却是善良的。 旁人说梁姣絮多么不堪的时候,梁谌安从来不信。 就算妹妹不解释,梁谌安也猜到了半分。 这其中,定是有人添油加醋。 而那个顾鸾凝,梁谌安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觉得此人心机颇深。 他家小妹,定是斗不过她。 梁谌安压下心头的费解,这才对梁姣絮道:“我知你性子,怕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是暴的,但是心地却是好的。只是你当明白,有些人被权支配,免不了拉着你当垫背,从容淡然是好事,但我们也不能叫人欺负。” 权?又是权。 梁姣絮对这个字眼真是恨之入骨。 “哥哥果然是了解我的。”梁姣絮拍了拍梁谌安的肩膀,干笑了几声,但心里稍微有点难以明说的情绪。 大概是梁谌安真正了解的是原主吧。 而她梁姣絮,从来都没在这个世界真正留下痕迹。 他对于自己也是如此吧。 情绪被隐藏的很好,梁姣絮之前听说梁谌安要募捐,也许这件事是个切入点。 有了募捐,事情会好办的多。 当即,她说明了自己要和梁谌安一起去募捐。 梁谌安无情的拒绝她:“这次你受到谣言的牵连,贸然前去甚至会让心怀不轨之人认为你这是在博同情,我绝不会让你去冒险。” 梁姣絮咬了咬唇,没吱声。 其实,就算没有沈微生为顾鸾凝出头这事。 募捐她也是必然要去的。 思及此,梁姣絮侧头看了一眼徐知爻。 方法永远比困难多,所以在梁姣絮心里哥哥的同意与否都无需在意。 届时,梁姣絮从怀里拿出来陆酌给自己的带来的药,塞在了徐知爻的手心里。 徐知爻瞠目结舌。 而梁姣絮继续他看,徐知爻本来过于邪魅的脸上,显然过于红润。 梁姣絮心想,原主之前好歹也是练家子,一巴掌能要人半个脑袋。 现在这具身体的使用权是她的,在气极的时候,难免会掌握不好力度。 徐知爻和梁姣絮对视,这才狐疑的抬手触碰着自己的脸颊,还是很疼。 其实他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痕迹。但是掩盖不了他是被梁姣絮扇过,而且还朝着脸踩了一脚。 之前也许扑了粉,但好像盖被子捂的,有点卡粉。 跟得了过敏性紫癜一般。 “秋盛,你这个是过敏了。”梁谌安不太了解情况,对梁谌安关心道。 而梁姣絮则是拿来铜镜给他看,这才嘱托徐知爻:“这药你拿着,你应该能用的上,涂上大概三四日左右,便会好的。” 梁姣絮认为真是便宜徐知爻了。 徐知爻精通药理,自然知道里面的成分。 面部打击伤,出现肿胀一般会用此药。而且还有白芨。 虽然白芨在市面上不过十两银子,这次梁姣絮倒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了。 就是不知道又打什么注意,徐知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最终收回视线。 梁姣絮想着自己的来意,未免语气上也是温和的,这才对徐知爻道:“如果还没好的话,你差人告诉我一声,我在给你看看。” 徐知爻看着手里的瓶子,冰凉的质感,与他眸子闪过的热情相悖。 梁谌安捕捉到徐知爻发情的举动,生怕他像是祸害自家五妹那样,这才不动声色的把梁姣絮支走。 梁姣絮已经想好待会偷偷溜出去参与募捐之事,可徐知爻就好像跟她犯冲一般,在梁谌安耳边稍加提点了几句。 梁谌安不动声色的盯着他,虽然没表示什么。 但梁姣絮明白,哥哥已经有了警惕。 而这一切都赖徐知爻的那张碎嘴 第一百六十六章:煽风点火 和徐知爻那茬过去后,梁姣絮只能静观其变,等到一个可以顺理成章参加募捐的时机。 得空的时候,梁姣絮更是会跑过去承担照顾老祖母的责任。 霜姨和笙儿在房间外面守着,而陆酌奉沈微生的命令跟在她的左右。 梁姣絮便也没多言。 两人共处一室,倒算是互不打扰。 梁姣絮这几天虽然一直忙于解决沈府打摆子的事情跟徐知爻周旋,但老祖母的病情,她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梁姣絮给老祖母进行血液稀释疗法通过移走红细胞以减低血液黏度。 这样可以预防脑部供血不足的危险。 从而可以大幅度的避免再次形成栓子的可能性。 用药终究只能解燃眉之急,梁姣絮不得不冒险一试。 血液透析通常需要使用一定浓度的左旋糖酐。 但梁姣絮监测过老祖母的生命体征,她显然属于心肺功能不健全的患者。 那梁姣絮就需要调节输液的速度,尽量放的缓一点。 同时每天放血三百毫升,使红细胞比容逐渐降低,已达到解除脑部阻塞的效果。 放血期间,梁姣絮仍需要补充电解质,以维持老祖母的酸碱平衡。 等梁姣絮忙完这一切后,霜姨和笙儿才过来接替。 屋里有些憋闷,老祖母身子又有恙不能开窗。 梁姣絮只能自己走出去透气。 陆酌自觉退后,给梁姣絮让道。 梁姣絮路过她,走了几步,顿住,思考片刻,这才对陆酌道:“你跟我来。” “梁小娘,这…”陆酌盯着梁姣絮的侧脸,这才跟了上去。 陆酌也没多问,只是秉承着家主交代给她的任务,保护梁姣絮,其余不该知道的,她一个字都不会多问。 梁姣絮只是让陆酌跟着自己,在没有多说一句话。 两人走出来屋外。 暮气沉沉,候府的天际上有金色的余晖。 事实上,果然不能在候府里散步,因为走着走着,准保能遇见麻烦事和不想见到的人。 榭夫人从远处走来,嘴上说着是来探望老祖母的。 但她却在梁姣絮的身前停下,神色颇淡。 梁姣絮看着眼前这个春风得意,眉目中带着轻挑的女人,这是那个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榭夫人吗? 还有,沈微生为什么临走前,让自己小心榭夫人? 她看起来很肤浅,甚至不足为患。 思及此,梁姣絮已经对榭夫人行了礼,却被榭夫人拦下,说了句:“不必,都是一家人。” 两人视线相对,榭夫人看向梁姣絮的时候,眼神中有一丝探究。 望着梁姣絮受伤的合骨,这才轻飘飘道:“姣儿,受伤了?” “无碍,谢母亲关心。”梁姣絮淡淡道。 榭夫人嘴皮子上下一磨,迁怒道:“才劝你好生照看着顾鸾凝,你就惹这档子事。是觉得你父亲的脸丢的还不够大?” 这言论,与北信候一样,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和她那个不上进不成器的爹真是如出一辙。 原来她是听说了外面的谣言,过来让自己不要得罪顾鸾凝的。 梁姣絮叹了口气,既然徐知爻跟梁谌安吹了风,自己定然是出不去的。 那么,榭夫人忽然出现来搅局,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她就以其道制其道,利用她出去募捐。 从见到榭夫人的第一眼,梁姣絮就觉得她和那些深闺怨妇没什么分别,从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即使笑盈盈的,也是盖不住她和市井小人一般的行径。 真是一言难尽。 梁姣絮真不想跟她废话:“那母亲想我怎么办?” “榆木脑袋!”榭夫人喝了一声:“还不赶紧滚回去好好安抚顾大娘子,天天躲在你祖母这儿,别以为这样就能万事大吉了。” 梁姣絮顺着榭夫人的话,接着道:“不瞒母亲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如今,只要榭夫人答应,哥哥便再也没什么法子把自己圈在候府了。 那样的话,梁姣絮就能顺理成章的跟着他们去募捐了。 榭夫人看着梁姣絮还杵在原地,这才摆弄了几下手指,哦了一声,态度拮据:“那你还在这做什么?难道只是说给我听的?” 梁姣絮微笑道:“那我便今日随哥哥一同出发。” 榭夫人气的脑门生痛:“气死我了,一个个都不长进,不懂事。” 梁姣絮懒得搭理她,径直带着陆酌走了。 陆酌这才拦在她前面,家主让她护梁姣絮安危。 那么所有会危及到梁姣絮生命的事情,她都要阻止。 现下的局势,梁姣絮最不应该的参与募捐一事。 可陆酌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梁姣絮剜了一眼:“背叛过我的人,没有资格管我,哪怕是沈微生的意思,也无权干涉。” 陆酌自知理亏,不发一言。 “走吧。”这次,梁姣絮语气趋于平缓。 路上梁姣絮都在思索一个问题。 盛京作为天子脚下,就当真没有难民了吗? 今年有大旱之灾,雎朝百姓惶惶不见天日。 随着朝廷派遣大量官员去扬州救济难民。 声势浩大,甚至连当朝首辅都介入了此事。 这处理人心,最重要的就是平衡。 失了这个度,一定会引起大乱。 试想一下,同样都有难民,可朝廷不能兼顾,必然会冷落一方。 恐怕,现在看似繁华的盛京,内里早就已经有了怨怼。 梁姣絮不介意把这把火放的更剧烈一点。 如果能达成目标,她势必也可以算计一下徐知爻。 思及此,梁姣絮这才把陆酌揽了过来,贴在她的耳边:“你去…” 陆酌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 “这事家主知道吗?”陆酌表情严肃。 梁姣絮心想,如果是为了解决打摆子的事情,沈微生应该会同意吧。 梁姣絮很自然的点了点头,这才道:“我让你去你就去,能有什么事?” 陆酌看着她那强硬的态度,自是不敢反驳什么。 梁姣絮只当她抹不开面,这才甩给她一碟银子,这才嘱托道:“拿着这些钱,买点道具。” 梁姣絮看着陆酌的离去的背影,想了一下,这才道:“也要注意…安全。” 陆酌点了点头,这才应声而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失礼之处,我代她担! 梁姣絮是个坐言起行的人,翌日便去找了梁谌安,说了募捐的事情。 有了榭夫人那句话,梁谌安果然没法拒绝。 吃过早饭,带着徐知爻,三人才出发去苏府。 制作棉衣需要繁复的工序,不仅需要丰富的棉田,还得有足够的人力和财力。 梁谌安之前已经说服盛京有名的几个商贾。 这些商贾绝大部分富得流油,所图也并非是那些小恩小惠,无非就是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梁谌安身为锦衣卫总督,手底下正好有几个闲散的官职。 这么一来二去就谈妥了。 而现在最难搞便是苏家,可谓是油盐不进。 这件事传到扬州,与苏家同为殷亲的白家家主白旭,当即气血上涌,身体如何那都是后话。 白旭在扬州任职,家也就在那边。 而苏家不同,在天子脚下。 白家虽不算是名门望族,但白微晴嫁到苏府。 独自背井离乡且不说,光是一个婚后两年无子嗣就已经让她苦不堪言了。 白旭为了能让女儿好过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此看来,让苏家募捐棉衣之事便是难上加难。 梁姣絮一路上跟着梁谌安,耳边皆是他的叹气声。 徐知爻手里拿着折扇,惬意的走着,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被落下一大段距离。 梁姣絮淡淡道:“既然是官家下的命令,为什么只有苏家敢拒不配合。” 步行到苏府,梁谌安也算是礼贤下士了。 可惜,这苏家,算不得君子,爱财如命。 苏府小厮看着梁谌安不光自己来了,又带了两个难缠的,思来想去这才进去通报。 梁姣絮等不到梁谌安的下文,这才偏过头去看梁谌安。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 徐知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略显拮据:“你这北镇抚司的人和你一样都是吃软饭的。果然跟你共事,一如既往的窝囊。” 梁谌安皱眉,遂问徐知爻:“那你当如何?” 徐知爻言辞轻柔,声音中却淬着冷意:“把那苏家的小儿子拖到不起眼的地方,不要一棍子打死,打上个四五天。” “只有如此才能有威慑,让人畏惧,心里胆寒,似有利刃悬于头顶。 “到那时我倒要看看他苏府还敢尾巴翘上天去?” 徐知爻这番话说的颇为荡气回肠。 梁谌安和梁姣絮几乎是异口同声:“那为何不见你带东厂的人来。” 徐知爻狭长慵懒的眸子一眯,坏意十足:“为何?梁兄不知?苏家的嫡女可是圣上放在心尖上的苏昭仪,如此得罪人的活,我东厂可不参与!” 梁姣絮切了一声,十分没好气。 徐知爻继续和稀泥,拍了拍梁姣絮的肩膀,商榷道:“不过这种伸张正义的活,可以让沈微生试试,他喜欢强出头…” 徐知爻生怕梁姣絮忘记,沈微生为顾鸾凝动手于亲兄弟之事。 梁姣絮和梁谌安呵呵一声,去禀报的小厮已经回来了,并带路前行。 苏府并没什么别致不别致,总之就是寸土寸金,每一处都是花尽了银子。 但是却铜臭熏天。 远远的看去… 梁姣絮整个人愣在原地,双眼死死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人不如其名,苏大祝并不是臃肿有肚腩的男人? 俏生生的脸,怎么这么年轻,身八尺,毛领大裘。 甚至半点没有富态的模子。 比那远在扬州的白旭还年轻不少,压根不像是不惑之年的人。 梁姣絮转头看着苏大祝的下人,瘦的跟个猴子似的,明显就是被压榨的不成样子。 连站都不敢站起来。一直跪在地上。 穿的也是粗布衣裳,冻的瑟瑟发抖甚是可怜。 徐知爻用扇子拍了拍梁姣絮,无意间把她挤到了后面。 仿佛梁姣絮挡着他道了? 徐知爻废话不多说,只是问梁谌安:“沈微生这次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梁谌安淡淡道:“为什么不是他屁股揭不开锅,沾在榻上起不来了!” 徐知爻没搭茬,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人,眼睛微眯:“奇怪,奇怪。” 与此同时,梁姣絮又把视线放在了主位上的苏大祝。 总觉得无比的眼熟,算了。 长的好看的,难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无法忘怀。 这念头刚刚放下,梁姣絮就看见梁谌安和徐知爻他们同时跪下,接着就是苏府乌泱泱的一群人,几乎全都跪了下来。 他们一言不发,就这么跪着。 梁姣絮似是惊雷一般,站在原地,傻傻地杵着。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稽首四拜礼。 稽首指古代汉族跪拜礼,为九拜中最隆重的一种。 常为臣子拜见君父时所用。跪下并拱手至地,头也至地。 这他妈,苏大祝这么有排面! 不!很明显主位上的人不是苏大祝。梁姣絮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是当…朝,太…子?! 梁姣絮迅速的照葫芦画瓢也跪了下来。 她记得前世的后宫剧中,见到太子都说什么来着,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是吧。 手脑并用,梁姣絮直接说了出来。 其余的人一句话未开口,皆是噤若寒蝉。 梁谌安后移,蓦地拉住梁姣絮的手,摇了摇头。 梁姣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没在轻举妄动。 梁谌安也是心头一惊,没想到太子会光临苏府。 怕会连累梁姣絮,梁谌安拱手对太子道:“禀太子殿下,家妹虽是女儿身,但有心为此事尽力。” “失礼之处,我代她担!”梁谌安神色肃穆。 只见主位上颜如澈神色难辨,只是吝啬的说道:“凡本宫在的地方,不想看见女人!” 仿若有泰山重峰压人之势。 此话一落,颜如澈就从主位上下来,然后略过梁姣絮。 梁姣絮默默地低下头,大意了!真的是大意了。 她大拍脑门,刚要抬起头,就撞见颜如澈身后的男人。 瘦弱的跟猴子似的,尖嘴猴腮,一脸阿谀。 这应当是…是…苏大祝。 他毕恭毕敬都对着颜如澈的背影拱手,诚恳道:“太子殿下为扬州百姓求多少棉衣,我们苏府不遗余力。” 颜如澈停下,站定身子。 和梁姣絮仅有一步之遥,但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梁姣絮抬眸打量着苏大祝,眼神里都是轻蔑。 颜如澈当真是绝代风华,七情皆无,冷淡道:“本宫来此,确实是为了募捐,但并非是让苏家拿出所剩的棉衣。这从盛京到扬州不远千里,全都托苏家照拂了。” 看这架势太子真会拉拢人心,鼓弄权臣。 让苏大祝拿棉衣实在是大财小用,他有的是钱,这盛京到扬州的水路可比他募捐区区棉衣要花销大的多。 所以说,当真是妙! 梁姣絮虽佩服太子的妙算,但也收敛了几分,只是说了句:“太子殿下圣明。” 她绝无谄媚之意,可是话聊到这儿,当真是越描越黑。 颜如澈侧过凤眸扫了一眼梁谌安。 直接把梁姣絮当成空气。 颜如澈随即道:“既然梁总督说令妹想尽心,这募捐剩余的差数,就让沈微生补上吧。” “此刻开始,梁总督便在苏府等扬州城的人来接应,本宫亦是。” 直至如今,女主才看见跟在太子身后可以被忽略的一位公公,个子不高,喜欢拿着拂尘。 苏大祝看着那公公道:“裕公公放心。太子的院子早已备好,梁大人和其他人也都有客院可供休息,至于梁姑娘…” 苏大祝及其为难,这才补充道,“梁姑娘,您的院子也是极好的,极为清净的,就是远了些,你有什么吩咐差人便是!” 颜如澈听了这话之后头也没回直接走了。 靠!梁姣絮看着颜如澈风风火火的背影。 想到了沈家四院,后知后觉在梁姣絮的脑海里印着的是唯利是图的沈凍和沈微生的黑脸。 她是不怕,但沈家宗族的人可都不好说服! 这太子白长了一张脸,脑子里全他妈的是算计,黑心之极。 第一百六十八章:官银上的牙印 梁姣絮心头正窝着一口气,对着太子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暗戳戳的骂着。 裕公公挪步,将拂尘扬起,咳嗽了一声。 梁姣絮思绪回转,仰起头撞见了裕公公那笑容可掬的脸。 此时此刻,梁姣絮才明白,只有自己还在跪着。 就拿旁边躲得老远的徐知爻来说,他正在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 而哥哥,他倒没说什么,但眼神中参杂了无奈的情绪。 半晌,将拂尘收回,裕公公淡笑:“北信候府的小丫头,你可以起来了。天黑路滑,不如随我们一道?” 梁姣絮没想到这太子身边还算有个明白人,扫了扫衣裙上的尘埃,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却没想到裕公公回错了意,眼锋一转,扫了眼太子离去的背影,嘴巴上下一动,和善道:“太子殿下就有这么个好习惯,不近女色!小丫头可别介意,不如老奴派人照拂你一下未尝不可?” 梁姣絮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只是后知后觉的倔强,梁姣絮承认自己很怂,连反抗也能是无声的。 可梁姣絮却仍旧跪着的,仿佛对太子有一万分尊敬。 身板挺直,梁姣絮眼底却是澄明之极。 裕公公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不宵片刻,梁姣絮这才看着裕公公轻声问:“公公听过戏吗?” 裕公公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之间没接上茬。 迈过院子门槛的颜如澈也停下了脚步,如石头一般站着不动,眼神很渺,厌恶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梁姣絮声音不小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唱双簧?公公此时不就是?” 梁姣絮的本意就是先抑后扬,再说一段客气的话,谁也不得罪,还能稍微解气一下。 可能太子殿下真的有什么隐疾? 心理学上说,不喜欢跟异性目光注视或者是接触,很大程度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子,竟然也有那么多的辛酸史。 不过,这些都不是梁姣絮所关心的,光这太子设套让沈家参与募捐之事,用一个女人说事,就不是什么好人。 裕公公眉目微动,梁家这个养女竟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实在是接二连三的出乎他的意料。 梁姣絮心里扭着劲呢,还没等她出口成章,梁谌安直接从后面捂着了自己的嘴巴。 梁姣絮费解的看着梁谌安,抬手掰开他的手,意有所指道:“裕公公你是善人,自然不是那唱双簧的人,小女子只不过是觉得今日沉闷,太子寡言,你在他身边无趣,给你开个小小的玩笑!太子做什么自有太子的道理,我们照做就好!” 裕公公脸色稍微回转,苏大祝见形势不妙,连忙让苏府的壮丁,互送梁姣絮到房间。 裕公公这才和梁谌安交谈起来。 梁姣絮在苏大祝等人的引领下,穿过一道小桥,路过一片已经枯木不成林的地方。 期间,梁姣絮努着力气想要听听他们在讨论什么,也许跟募捐的事情有关呢。 但现实很残酷,梁姣絮半点都没听见。 苏大祝笑而不语,止住脚步,对梁姣絮毕恭毕敬道:“前面有个廊道,梁小姐穿过去,便可看见苏府为你安排的院子。” 一路上礼数周全,让梁姣絮没有料到。 和他们分别后,梁姣絮独自一人往里走去。 这条廊道很直,看起来很近,但走起来很远。 梁姣絮是个无神论者,自是不信鬼神,但后背一阵阴风四起,让她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突然一双白骨森森的手从后面拽住了梁姣絮的手腕。 这一下,惊住梁姣絮,她不由分说,屈膝往那人的身上顶去。 膝盖处覆上冰凉的掌心,梁姣絮挣扎着被那人锁到了怀里。 仰起头,梁姣絮入目的便是一双凤眼。 竟是沈微生! 梁姣絮身子僵硬,好久才缓过神来,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灯笼的微弱光芒下,沈微生与梁姣絮对视,凤眸中带着一丝探究,最后只是推诿道:“曹愈的药,我来取曹愈的药!” 梁姣絮犹豫一瞬,想着日子,的确是曹愈药用尽的时候。 但,沈微生与曹愈乃是宿敌,又怎会为了他的事情,跑到这苏府? 反观太子这边,虽然是便装出行,但到了苏府自然也是有人暗中观察保护。 现在看看沈微生出入自由,而且苏大祝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和安排都靠近这个院子。 而沈微生又在这个院子。 这很明显今日随太子一同来的就是沈微生。 越想越不对劲,梁姣絮回头盯着沈微生,不发一言。 他们到了小院门口,门半掩着。 梁姣絮越过门槛首先坐下,想着沈微生既然来了,却任由外面的人咒骂自己,便十分来气,只是冷冷一笑:“我看你恨不得曹愈死,照顾不到五日,就生出了对慈父一样的感觉了。” 沈微生半点争辩都没有。 屋里好像只能听见梁姣絮火冒三丈的呼吸。 梁姣絮微讶,转头一看,这厮正在放洗澡水,那样子根本就没在听。 心头不爽,梁姣絮声音高了几分:“你要洗澡?” 说完,梁姣絮就后悔了,心跳如擂鼓,同时恨不得赶紧消失不见。 如此明知故问,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沈微生微微侧头,手上还在试着水温,冷淡回答:“不,给你放的。” “给我?”梁姣絮沉默了。 沈微生犹豫了一下,道:“嗯,你今日走了不少路。会很累。” 梁姣絮今日走访商贾,低三下气,想想就来气,现在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靠,你跟踪我?” 而另一边,远处的一座院落里。 裕公公叹着气,指尖不断的捏着拂尘的须,平静道:“太子殿下怕是要多留几日了。没想到沈微生玩的是这套路。如今看来,要等扬州难民安顿了,如此,才能回宫。” 颜如澈一双凤眼盯着手上的官银,刚沐浴完,沾着水汽的眸子,到是让人少了几分冷。 他面色无虞,冷淡道:“一个沈微生就想和匈奴人达成和解,简直是痴人说梦!” 裕公公叹息着,似有意替沈微生说话:“沈首辅本意只是让殿下参与募捐。他知道你不会参与匈奴人这块禁忌,但插手募捐之事,大大可以。” “而苏府如今的猖狂,也只有殿下你能压的住。”裕公公末了,还不忘夸赞一番。 颜如澈白袍垂地,玉带束发,俊美如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放下掌心来回摩挲的官银。 上面有女人的一口牙印。 裕公公笑逐颜开,眼底的皱纹堆在了一起:“不过梁谌安的那个妹妹,我们当真是和她有缘。” “那日殿下在勾栏瓦舍遇见的小女子不正是她?老奴瞧着她那时对殿下放下的官银,情有独钟,不光两眼发光,还咬了一口。样子着实可爱。” 往事如烟,裕公公仿佛在自家殿下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温度,那温度充满了炽热的恨。 他不敢猜忌,只能避重就轻。 颜如澈放下手中的东西,冷漠道:“你想说什么? 裕公公笑嘻嘻道:“老奴想说,殿下该早些安歇了,到时候尽快回宫,顺便看看不日前送来的仕女图!” 颜如澈毫无兴趣,转身回到内室。 看着他这举动,裕公公满意极了。 拿起手头上的那有着牙印的银子。 裕公公摇了摇头,又笑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莫名其妙的一吻 梁姣絮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单手搭在沈微生的略微放低的身体上,梁姣絮目睹沈微生给自己放洗澡水的全过程。 特别是沈微生那一副充耳不闻的拮据姿态,好像很鄙夷自己似的。 梁姣絮淡淡道:“你不会有求与我吧?今日怎么这般殷勤。” 沈微生拍开她的手,训斥道:“没事别动手动脚!” 梁姣絮老无奈了,只是耸了耸肩,哦了一声,补充道:“有可以换洗的衣物吗?” 沈微生挽着袖子,见梁姣絮这般得寸进尺,阴恻恻的扫了她一眼:“你要求真多。” “我可没逼你啊!是你自愿的。”梁姣絮略带愠怒的说着。 自从梁姣絮知道沈微生早已预谋好了一切,却什么都不跟自己说,就好比她所做的努力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半途而废。 “去吧。”沈微生拮据的应了一声。 梁姣絮也没吝啬,乖觉的走了过去,站在浴桶前,弯下身子划了划水,试了试温度。 水温倒是正正好好。 梁姣絮只觉得头脑一热,胸口止不住的起伏。 视线落在那充满氲氤的水面,梁姣絮干笑几声:“经常给顾鸾凝放洗澡水吧!要不这水温掌握的这么合适?” 沈微生眉骨一拧,薄唇抿地极紧,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安静的坐在一边,包扎自己受伤的合骨。 今天的梁姣絮怎么说话带刺,沈微生记得自己没招惹她吧? 还是说,对于梁姣絮来说,他真的不能恃宠而骄! 梁姣絮把发饰拆下,放在一边的桌面上,引起轻微的声响。 梁姣絮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想到了沈微生跟人打架的事情,态度柔和:“谢谢你,给我这么一个特殊的待遇。不管是曹愈的药,还是陵居院的掌家之权。” 沈微生神色纹丝不动,捏着的纱布的手一顿:“你想说什么。” “就是觉得在北信候府让你违背内心替我打掩护不太好。”梁姣絮几乎是悬了一口气,勉强笑着:“至于陵居院的掌家之权,我会在时宜的时机还给顾鸾凝的,你放心,我不会叫你难做。” 顾鸾凝耍的这些小心机,总是让梁姣絮觉得没必要。 想到顾鸾凝在家沈府家宴上整的拿一出破烂事,不就是按耐不住沈微生对她的不理不睬。 其实说到底,沈微生也是渣男一个。 他对女人呢,就是忽冷忽热那一套。无语子! 拉过折叠帘,梁姣絮躺了进去,她实在太累了,竟然感受到一丝温暖。 两人就这样相隔,梁姣絮侧头观察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这才道:“还有,这手上的伤?也是顾鸾凝因为孩子伤心欲绝之时,咬的?真是不轻。” “真是让我嫉妒的不要不要的呢。”梁姣絮自顾自的说着。 沈微生包扎的手停下,蓦地笑了起来:“少说话,被水呛死我不负责。” 梁姣絮咬着牙,对于他的不冷不淡很窝火:“我是让你生气的,谁让你笑得那么开心。” “哦。”沈微生敷衍了一句。 “负责?那多耽误你正事?不如讨论讨论你的爱妻,关于她的人品?女人最懂懂女人,我不会添油加醋的。” 梁姣絮注视着沈微生那满笑意的眸子一点点的变成几近严厉。 奇迹般的是,沈微生没发火,只是扬起下巴对梁姣絮道:“那你倒是讲讲,这各中缘由,让我听听。” 两人四目相对,梁姣絮顺着沈微生的眸子下移,才搞明白一件事情。 沈微生眼睛不老实,而且试图看光自己! 抬手去拉折叠帘,梁姣絮打算回避沈微生这个人,却被他拦下。 梁姣絮脑子一片空白,却见沈微生上前,高大的身影笼罩而来,气势完全碾压。 把脸贴在梁姣絮耳边,沈微生眸色闪了寒冷:“说,我洗耳恭听!” 梁姣絮微讶,他脑子短路了? 自己在洗澡! 什么情况! 身子往后躲闪之间,一口洗澡水呛在喉咙里。 梁姣絮抚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睛涩的睁不开。 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微生却是以嘲笑的姿态打量着她。 “真狼狈。”沈微生毒舌道。 梁姣絮没尊严,蔫蔫地垂下头,小声叨叨:“赶紧滚吧,碍眼。” “骂我?”沈微生神色肃穆。 梁姣絮赔笑道:“听错了,我哪敢啊。” “你眼神不对,是不是心虚。”沈微生刚要往前靠近,就被梁姣絮拦住。 “被你一个大男人看,换作是谁都会是我这个反应吧?” “你别过来!我求你了。”梁姣絮一缩在缩,直接钻到了水里。 以前又不是没被看过,沈微生何尝不是被这个该死的女人给看光了,冷哼了一声,沈微生抵在梁姣絮的面前,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梁姣絮那里还有什么颜面可讲了,没想到沈微生如此咄咄逼人。 反正她早就对顾鸾凝不满了,讲讲就讲讲,只要能让沈微生快点滚蛋,离自己远点就好。 沈微生直接把梁姣絮锁在怀里,壁咚在墙壁上。 这种暧昧的感觉让梁姣絮想起来,在北信候府,沈微生的借位吻。 她的心跳就好像蹦到了嗓子眼,完全说不出话! 这种感觉太压抑,梁姣絮只能伸出手,指着沈微生的鼻子,磕磕绊绊的说了句:“别怪我没提醒你,顾鸾凝就是想利用孩子的事情,博得你的同情,你自己傻啦吧唧的,不会以为真的是我搞的吧!谁让你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还有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路数明白人都能看出来吧!其实,你不该那么冲动,现在你的名声都毁了,不过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干我屁事!” 话音刚落,梁姣絮就像霜打的茄子,因为沈微生神色冷漠,八成不是不乐意了自己说她的小娇妻了。 摆了摆手,梁姣絮垂下头,淡淡道:“算了,我又何必多费口舌,到时候还吃力不讨好。” 沈微生心想,关你什么事?梁姣絮以为自己为什么会动手,不是为了警告沈寒生别对你又其他想法?不是怕你傻不拉几的上钩? 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当真是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沈微生心情很复杂,看着梁姣絮呶呶不休,想也不想,俯下头来,堵上了她的微张的红唇上。 沈微生在打嘴仗这方面就没输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实在拿梁姣絮没办法了。 吻住她的那一刻,只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剧烈。 梁姣絮彻底懵了。 梁姣絮原本环在沈微生腰间的手也被他支配着抵在了墙壁上。 沈微生紧紧地攥着她的手,随着吻的力度,越来越剧烈。 什么情况! “你是不是被下药了?”梁姣絮偏过头急切的说了一句。 给沈微生整的不会了! 第一百七十章:粗暴的表白 梁姣絮手一掀,探向沈微生的脉息,努力保持着医者的冷静。 四目相对,梁姣絮没发现什么异常。 就是心率很快,有点心律不齐。没什么其他啊。 梁姣絮自顾自的嘀咕着:“你这也没病啊。” 沈微生心头很复杂,看着梁姣絮绞尽脑汁想事情的样子。 她低着头,时不时的摸着后脑勺,还不敢看自己。 刚才沈微生所做出来的举动,真的是无心之举。 明明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可是沈微生却放任了自己的情绪。 沈微生没吱声,理智慢慢恢复,人也冷静下来。 梁姣絮同样也是一阵慌乱,心跳如擂鼓,轻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今天,说不上来,就是你太奇怪了。总之,你不正常。” 她整个人都处于虚空状态,一点都没有力气。 不知道是水温太高,还是他吻的太不知轻重。 梁姣絮只是全身软软地压在沈微生身上。 沈微生低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梁姣絮,指尖拨弄了她额前的碎发。 梁姣絮也不敢反抗,脸色红的跟飞霞似的。 沈微生只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搭在梁姣絮身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立即反握住梁姣絮给他搭脉的手。 他哑着嗓子道:“让我看看。” 梁姣絮乖巧的点了点头,帮他把袖子落下,彼此看着对方的合骨。 同样的纹路,一样的咬.痕,没有半点差别。 梁姣絮眼底闪过一丝暗色,这次她不敢在出口成章,低着头,没在说话。 沈微生眸色一扬,淡淡道:“这伤是沈寒生咬的,你不要误会。我本不想多说,可你似乎非要胡思乱想。” 梁姣絮乱想什么了,她这是适度的猜测,要是有误,也是因为沈微生很早之前就做了让人误会的事情。 梁姣絮嘴唇微抿,放在心上的大石头好像放下了。 其实,想让沈微生承认自己被亲弟弟咬了,的确是挺难。 梁姣絮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之所误会是因为自己当时又不在场。 在加上拂盛斋的事情经过发酵,在外界的传言早就已经面目全非。 “我就穿你这件衣服?”梁姣絮看着自己那件被打湿的衣裳,悻悻地转过身,问了一句。 “不然呢!光着吗?” “哦” 沈微生就这么看着她光洁的背,心头火冒三丈。 这女人倒是一点脸都没要。 也是,谁没看过谁啊,梁姣絮当时要真是把自己推开,然后尖叫什么的。 才是欲盖弥彰,有演的成分,做作的很。 而梁姣絮之所以没反抗,也只是想到原主和沈微生连孩子都有了,如果她的反应太过激,会被被沈微生以为是欲拒还迎。 而且,她的身体根本没有多抗拒沈微生,说到底这简直就是男色误人。 系好衣物,平复心情后,梁姣絮这才对沈微生道:“好好休息吧。今日你到了苏家,却不与太子一同出面。是因为你不想扬州百姓受苦但又不想让人觉得你在帮北信候府。这是我能想到的你做这个选择的原因,也许还有其他我猜不到的。总之,不管如何。扬州城的人来接应之前,你肯定会出面。” 沈微生倒是不予置否,只是很讨厌梁姣絮将这一切都说的这么直白。 就不该让梁姣絮知道自己在苏府,要不然也不会发生那么出格的事情。 梁姣絮没发现沈微生的局促,心里藏着事情。 既然太子和沈微生都在苏家。 那太子应当也是默认了沈微生不出面。 那太子让哥哥说服沈家募捐的事也只是走走形式! 是沈微生和太子商量好的结果? 原来是虚惊一场,只要募捐顺利进行,梁姣絮就可以通过她的方式获得徐知爻的信任。 回头看了一眼沈微生,梁姣絮决定利用剩余的时间跟他好好说一说自己的计划。 梁姣絮还没付诸行动,就见沈微生眉毛一扬,语气中规中矩:“扬州城的人来接应?苏大祝募捐数额巨大,确实需要有人接应。这水路不好走,颜如澈倒是一言九鼎,不拖泥带水,效率极高,水路安排的这么及时。” “只是这盛京,能走水路的…”沈微生也纳闷,蓦地停顿,没在说下去。 梁姣絮只觉得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雷轰顶,细细地打量了沈微生好久。 而沈微生似乎毫不知情太子给他安排地‘好事’,而这一切又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竟不知情沈府被拉进了募捐的名单! 偷偷地扫了一眼沈微生,见他浑身散发着不尽人意的寒气,梁姣絮想要坦白从宽的想法瞬间被击破。 算了,先不跟他说了! 梁姣絮清了清嗓子,十分自然的扬起泛雾的眸子,轻声道:“你要忙的事很多,真的要休息了!” 沈微生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抓不到梁姣絮什么错处。 这里是苏府给他安排的房间,梁姣絮这女人总赶他走干什么? 心情糟透了,沈微生一记寒眸扫了过去,顺势抓着梁姣絮的手,冷漠道:“你过来,跟我一起。” 两人坐在榻边,沈微生帮梁姣絮的合骨敷上了药粉。 半晌,沈微生又抬起头来看着梁姣絮,目光诚挚,语气也趋于平静:“元昪之事,我没觉得是梁媗玉干的。” 梁姣絮禁不住笑了,刚想问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话音未落,沈微生就抢先一步,淡淡道:“是桑墨。” 但是这一句话,足矣让梁姣絮幡然醒悟。 就差没说是沈寒生干的了! 梁姣絮乖乖的看着沈微生,点了点头:“嗯,知道了。所以你才会因为元昪和沈寒生起了冲突了。我理解你的爱才之心。”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不发一言。 笨啊,梁姣絮你脑子是榆木疙瘩吗? 沈微生继续帮梁姣絮把包好的纱布打结,他好像暴了粗口,不知道在骂谁呢。 梁姣絮略带诧异的圆睁了眼睛,眸光直直的看着沈微生。 沈微生骂完之后,人便气势汹汹而来,正面环住梁姣絮的后脑勺,头一低,唇便又印了上来。 这一次更突然,双手很快抵在了梁姣絮的腰间抱住。 梁姣絮倒吸了一口气,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沈微生头一仰,咬住了她的下颌,疼的梁姣絮攥紧了手心。 这一次,他的意思很明确。 不过,沈微生没在继续下去。 梁姣絮脑袋好像要炸开了。于此同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又亲了自己! 而且有意思跟自己在进一步。 天哪,是见鬼了吗?那可是沈微生,那个衣冠禽兽的家暴男。 顺了顺呼吸,不是梁姣絮臆测的,是她真实感受出来的。 沈微生这家伙不会是在和自己表白? 什么话都不说,上来就亲的表白? 太简单且粗暴了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姑娘好牙力。 梁姣絮靠着床榻,深呼吸不断的平息内心的惊涛波浪,额头上更是生了一层薄汗。 她不免咋舌,因为此时沈微生与她四目相对。 沈微生手从她身上离去,屈腿站立的姿势十分僵硬。 沈微生手部抽离的瞬间,梁姣絮直接栽倒在榻上。 发丝凌乱,眼睛圆睁,甚至有些迷茫… 后知后觉是一阵刺痛感从后脑勺传来。 梁姣絮呲牙咧嘴,自顾自的说:“真的挺疼的。” 沈微生没接茬,两人都很识相的没在说话。 望着天花板逐渐失神的梁姣絮,抬起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上面还有的余温,心跳声仿佛比刚才还响。 沈微生在一旁看着梁姣絮的奇怪动作。 脑子里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自从候府与梁姣絮分别后的这几天,沈微生脑子里就一直想着梁姣絮。 所以才会一见到她,就这么极端的吻了她。 那种微妙的熟悉感,似乎只有在那次大火中体验过。 梁姣絮,她是生气了?不能吧…好像没有啊。 而此时,沈微生心里的声音如泄闸的洪水一般全都倾泻而出。 梁姣絮的眼角余光,能看到沈微生冰冻的脸色渐渐瓦解的样子。 原来,沈微生也会这般患得患失。 梁姣絮完全是处于本能的状态回了沈微生一句:“没。” 沈微生沉浸在自己的思想斗争中根本没注意到梁姣絮的回应。 手不自觉的握紧,沈微生这才撂下一句,语气淡淡:“我去外面透透风。” 门关上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梁姣絮扑腾一下坐了起来。 眼睛仿佛看穿了那扇隔着沈微生的门。 继续肆无忌惮的听着那扇门后传来的声音。 沈微生自打娶了梁姣絮这五年来,从来都没像今天这般认真的看着她。 此刻,沈微生竟然觉得自己一直不屑一顾的梁姣絮…好像长的还不赖。 尤其是望向他的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仿佛能勾魂。 不能再看了! 沈微生这样告诉自己。 心头更是烦躁起来,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沈微生回想起来好像是从沈寒生话里话外要抢走梁姣絮开始。 沈微生猛地回过神,蓦地想到了沈寒生那口出狂言的样子,攥紧的拳头,差点没挥出去。 一想到,沈微生毫无隐私的将心里话倾斜而出,也不管自己到底想不想听。 梁姣絮唇畔略显尴尬地扬了一下,却没想到会意外听到事情的真相。 沈微生是因为自己才动手的! 顿时,梁姣絮傻了。 第二天醒的时候,梁姣絮的床头是已经熨烫好的衣物。 应该是沈微生留下的。 这一夜梁姣絮几乎没怎么睡好,为什么呢? 因为沈微生折腾了大半夜。 顶着厚重的黑眼圈,梁姣絮换完衣物,沿着昨晚的来的路,走在了小桥之上。 这里果然僻静,半个人影都没见。 忽然回想起昨天晚上沈微生的举动,梁姣絮还以为他会有所改变。 如今还不是一句话都没跟自己说,就这么溜了。 撇去那些绮思,梁姣絮想都没想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桥下一扔,激起一片水花。 所以,天下男人一个样? 他能前一秒还亲你,后一秒就拍屁股直接走人。 梁姣絮,你真傻,竟然相信一个伤害过你的男人。 越想越替自己不值当,梁姣絮弯腰再捡一个石头。 全然没发现,有一张纸条从她的衣袖里掉了出来。 梁姣絮更是不知道有个身影在她身后,不仅漫不经心的拾起纸条,攥在手里。还在细细地打量着她,仿佛猜中了她的小心思, 那一张妖孽的容颜,带着的只有无尽的探究和期待。 梁姣絮正在捡石头,整个人处于咬牙切齿的状态。 她个子不高,瘦的也厉害,怎么就有这么股狠劲,仿佛要吃人似的。 徐知爻面色如寒霜,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目光幽深如潭水。 视线落在那字条上,惊鸿一瞥,徐知爻宛如一尊绝美杀神,但说起话来却是带着笑意的,充满调侃的读了出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心等我回来,带…你回家!” 梁姣絮一时懵了。 她恨恨地瞥了一眼后面的徐知爻,不发一言。 徐知爻修竹指尖捋了一下信条,放在刺眼阳光下看去,对梁姣絮冷笑道:“你是在找这个嘛,看这字体像是沈微生写的。真她妈肉麻。” 饶是如此,徐知爻仍心有不甘,薄唇翕动,嘲讽不已:“看着上面的字,真恶心。安心也是他配的吗?” 徐知爻眼里的寒芒越来越盛,但脸上的笑意却半分未减。 梁姣絮想要一把抢过来那张纸条,算他沈微生还有点良心,只是她怎会如此水逆,又遇上了徐知爻这个难缠的家伙。 梁姣絮微微皱眉,她记得这好像不是徐知爻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说沈微生的坏话。 梁姣絮不吃徐知爻那套,秀眉一挑:“徐大人关心的事情未免太多。走的路有些宽了。” 言外之意,为什么好巧不巧的你出现在这儿,这小地方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徐知爻拿着纸张的手很轻,语气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为你好,你若在用力,这纸就要碎了。” 梁姣絮慢条斯理的回:“谢谢你的提醒。” 徐知爻薄唇微微弯起好看的弧度,声音却冷了八度:“不谢,你什么都不用做,放心大胆的给我松手,要不然不是这张纸要毁在我手上了。你亦然。” 徐知爻看梁姣絮的眼神变了,那种陌生就好像她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他一般。 原来,徐知爻给人的那种暗昧含混感觉是装出来的。 今日这种冰冷肃杀感觉才是常态,恐惧油然而生。 “你明白毁了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如果那个人是我的话,至少比那个不近人情的冰块儿强吧?” 梁姣絮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知道毁了一个男人的方法是什么!且很多种方法。” 这个熟悉的颦笑和举动,让徐知爻有一瞬间的微怔,思绪也跟着恍惚了起来,忽然间想起了某人。 在那边,她过的又如何呢? 也正是因为这个空隙,梁姣絮才一膝盖踹了过去。 梁姣絮这一下确实让徐知爻回过神来,他撞在了桥梁护栏上,顺势贴在了梁姣絮的身侧。 徐知爻冷笑,他的脸直接放在梁姣絮的耳侧,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桎梏她的身体:“投怀送抱可还好?正好圆了上次在私汤里的一次亲密接触?” 徐知爻又摸了梁姣絮的脸:“我不喜欢耍小聪明的女人。” 一个成年男性的力气让梁姣絮无法抗衡。 但是现在她唯一能活动自如的便是这一张嘴了。 梁姣絮上嘴就是一咬,直接朝着徐知爻的脑袋上咬。 徐知爻面色不佳,没想到梁姣絮会用这阴招。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女人,从来都不知道恐惧二字怎么写,拼死拼活的简直就是疯子。 可想而知,在梁姣絮的蛮力之下,她咬了一嘴头发,而徐知爻少了一缕发丝。 梁姣絮成功的让徐知爻步入了中年秃顶的绝望。 挣扎之下,梁姣絮推开了徐知爻,啐了他一脸口水,这才拿回沈微生写给自己的那张纸条。 梁姣絮气势汹汹地走了。 背影超拔,梁姣絮却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因为心中有着后怕,梁姣絮几乎是悬着一口气的。 心里一直默默祈祷,徐知爻应该不会通过小纸条上的信息怀疑到自己在背后对他的小动作。 梁姣絮是真的要应付不来他了。 他的力气真的很大,让人害怕。 而杵在原地的徐知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一手看着发丝难过,一手揉着膝盖痛苦。 后怕到,幸亏梁姣絮没给他胯下一脚,否则他真的没有多余的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太子的条件 而沈微生一早给梁姣絮留下字条,刚要去太子的居所,就看见了苏晚。 苏晚向沈微生汇报了北信候府对募捐之事的态度。 沈微生迎风而立,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休息半晌,脑海里就又浮现出强吻梁姣絮的画面。 不禁心头微动,他是一点都不在状态。 “家主,家主…”苏晚觉得奇怪,掀唇问道。 沈微生回过神来:“没事,你接着说。” 苏晚傻了,往后退了一步,眸光都在颤抖。 不是家主担心陆酌一个人应付不了榭夫人那个毒妇,让自己没事的时候多留意一下北信候府的事情,顺便查查那些对沈府不利的谣言到底是谁散播的。 沈微生这才冷静下来,瞪了一眼苏晚,狭眸暗沉:“我这个老丈人啊,真是纸做的老虎,有他做挡箭牌,榭夫人怕是要憋不住使坏了。” 咦,苏晚一板一眼的,哪里有梁姣絮笑得明艳动人? 苏晚禀报:“按照家主的意思,我猜测在外面败坏梁小娘名声的是榭夫人,不光是她,还有拂盛斋你和沈寒生不合的事…家主,你真是在笑吗?” 苏晚惊悚的看着沈微生,他在笑,眉眼之间都飞起来了,真替梁小娘感到悲哀,被流言蜚语快要淹没了,他却在笑。 “我笑了吗?”沈微生扫兴的盯着苏晚:“可能你看错了吧。” 苏晚很无奈,这才道:“那家主是打算隔岸观火,也是,反正梁小娘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也不在这一时半会了。” 沈微生冷冷地睨了一眼苏晚:“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她,连带着把我的名声也赔进去了。” 的确,苏晚看着沈微生最终没在说什么。 苏晚知道沈微生还得去见太子,这一去定是祸心。 苏晚的神色暗了暗,沈微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必跟着,继续盯着北信候府。” 苏晚领命而去。 沈微生才回想起梁姣絮所说的话太子已经安排好去扬州城的水路。 只是这盛京,能走水路的除去已经募捐的苏家,就是襄安候了。 但是说服襄安候是绝无可能的。 三年前襄安候的儿子葬身秦楼楚馆,这让他一蹶不振。 当然也有徐知爻的一笔。 这才是最蹊跷的地方,沈微生已经觉得不妙了。 赶到太子居所,进去的时候,沈微生看见裕公公刚好出来,看样子是算好了他会在这个时辰前来。 沈微生视线微挪,裕公公已经走到他的跟前,笑道:“太子殿下等候多时,沈首辅还是快进去吧。” 沈微生怀着疑惑的心情走了进去。 颜如澈看见他,眸光冷漠。 沈微生面色无虞,却站在原地没动,这一路上他忽然想明白了。 苏大祝借着太子的势,全权负责运输,那么募捐的事,整个盛京没有一家比沈府合适。 沈府已经有了不小的权势。 一旦沈府插手,恐有争贤之名,争权之胁。 还很有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多少朝廷中人都是睁一只眼闭着眼不去管扬州之事。 谁参与,谁就牵扯了他们的利益,谁就是刀尖上翻筋斗,干玩命的事。 “本宫帮你小舅子搞定了募捐的巨款,又帮你平息了外面兄弟不合的谣言。你多少也应该尽尽臣子的那份心。” 颜如澈眸光充满了清冷之态,视线落在沈微生身上,似乎等待着他的下文。 左右逢源可不是沈微生的作风,反正早就已经进退两难,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总不能逆了太子的意,至于朝中之人,没有这事,也绝对不可能太平。 沈微生思虑半晌,眸光浅淡:“太子殿下一早将事情绸缪的如此滴水不漏,如果募捐之事真的落在沈家的头上,我也有能力承担后果。” 颜如澈镇定自若的看着沈微生,眸若沉星,连笑起来都是掺着冰的:“那本宫拭目以待。” 沈微生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颜如澈,目光深邃,轻笑一声:“太子殿下如此纠结于扬州之事,借太后之手将连衫颜囚于扬州。不会就是想让她救治那些难民这么简单吧。” 颜如澈微微弯腰,拿起桌上的茶,指尖微动,平静的喝了起来:“本宫听着呢,沈首辅大可以在坦诚一点。” “你想让连衫颜帮你干什么啊。你让昔日里圣上最在意的昭仪去那种鱼目混珠的地方,别人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我知道。” 颜如澈这般清风霁月的人,硬是没生气,面色无虞的继续听沈微生说话。 “尽早把连衫颜给我送回沈府,我若被陛下定了罪。不介意在你妹妹挫骨扬灰之地放一把火,让她彻底消失。” 沈微生明显已经不悦,俊颜笼着寒气。 雎朝无人不识沈微生的秉性,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 但却没几人知道太子有个孪生妹妹,在当今圣上早年带着连衫颜南巡之时。被人算计,太子得以幸免,她的妹妹却… 颜如澈自是知道挥了挥袖,周身压着一股即将冲破的寒意,字字冷淡但又犹如千钧之重:“那本宫的妹妹由你来找?” 沈微生嘴角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自然。” 颜如澈不为所动:“若当真找到,你沈家不会白白走这一趟,若找不出,本宫不听任何辩解,匈奴人和解这事也不必谈。” 连衫颜的安好决定着沈家的安好。因为圣上拿她比命还重要,这也是太子的妹妹在她手里夭折,她却平安无事的原因。 如此一来,沈微生和颜如澈两人相互牵制,也算平衡。 外面虽是白日,天色却暗沉,屋里却是点了很多油灯,亮的刺眼。 沈微生从里面出来,忽然想起梁姣絮,颜如澈从来都是一个精于算计之人。 如果自己和他有了制约的平衡,他定会去找沈府的漏洞。 而梁姣絮的改变必然是其中之一。 沈微生想都没想就赶了回去,却看见梁姣絮躺在床上睡着了。 脸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灰尘,看起来睡得格外香甜。 沈微生舒了一口气,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后知后觉,他才意识到梁姣絮嘴边沾染着好几块碎头发茬。 天哪,她是梦游去啃什么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拒绝沈微生 梁姣絮还在梦乡里。 只不过心里诽谤着到底该怎样才能毫无破绽的玩死徐知爻,还不至于像今天这般狼狈的仓皇而逃。 如果在不好好绸缪一下,怕是到手的机会也会白白溜走。 恶念在梁姣絮的脑子里徘徊。 沈微生居高临下的瞧着梁姣絮四仰八叉地躺着,睡姿实在是不敢恭维,真想一巴掌拍醒她,在外面睡得这么香,是真不怕被人算计! 思及此,梁姣絮双腿一蹬,身子一侧,手臂直接抡到他的身上。 沈微生气死了,抬手攥着她的手腕,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她。 梁姣絮嘟囔着骂了徐知爻一句,随之表情也变得凶狠起来。 挣扎无果,就破罐子破摔,直接倒地。 沈微生见状不妙,慢慢地弯腰抱着梁姣絮,她好像没有重量,跟一团棉花似的。 刚要抱到床上,怀里的人忽然睁开朦胧的双眼,梁姣絮仰起那张透红的脸,略显迟疑收回了视线。 “你忙完了,这么早回来?”沈微生耳边传来梁姣絮惊愕而沙哑的声音。 沈微生嗯了声,不发一言。 梁姣絮抿了抿嘴唇,总觉得嘴里有头发茬卡嗓子。 沈微生瞧了梁姣絮一眼,神情冷淡,真不知道他回来个什么劲,梁姣絮睡着了还在骂他。 完了完了,梁姣絮就知道太子让沈家掏募捐款这事瞒不住了。 偷偷瞥了一眼沈微生,梁姣絮见他脸色不善,却隐忍不发。 “我错了。”梁姣絮将身形往前挪,勾着沈微生的肩膀,细细碎碎的移动着靠近他。 沈微生紧张地看着她,眉眼之间的阴沉消散了点,心里却在期待着什么。 梁姣絮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脑子充.血,头一热,俯身压了下去,寻到了他的唇。 这一吻下去,沈微生乐了花。 梁姣絮放开沈微生的时候,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她完全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就是看见沈微生脸上的那么一点几乎可以被隐藏的愁容,然后下意识的想要他冷静。 这逻辑行不通,想要一个人镇定下来,要这样吗?要亲他嘛? 梁姣絮是点了火,而不自知。 沈微生见她胆怯的看着自己,眼神一会儿一个样,扑哧笑了起来。 “笑什么?”梁姣絮知道自己出了糗,便也没了底气。 可是她心里还是发怵,刚才自己的行径跟原主有什么区别。 会不会引.火上身? 偏过头,梁姣絮就没见过沈微生乐的这么瘆人的时候,仿佛要吃人似的。 沈微生也不回答,只是瞧着她白皙的脸蛋,额头上还有几乎不可闻的疤痕,眼底迷茫,眉目弯弯,嘴唇微肿通红的样子,不经意间就透着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从前的梁姣絮只能让他看到心机二字,如今在看却像是受惊的鸟儿,眼睛里充满了干净的味道。 梁姣絮脸上的表情复杂而丰富,落在沈微生眼底却十分抓狂。 同样都是主动吻他,为什么有种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 难道是心态变了,人的感官也会发生改变。 沈微生顿时觉得哭笑不得,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喜欢自己讨厌的人吗? 比如现在,沈微生很想和梁姣絮更进一步,做点什么。 梁姣絮也能感受到他那灼灼的目光,充满了压迫感,好像自从那个吻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 这种感觉让梁姣絮害怕,警觉的看着沈微生,这才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苏府有人监视我们,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反常?” 沈微生凝视着梁姣絮,转移话题:“我走了之后,你都再在想什么?知道你心思敏感我留得纸条你看见了?” 梁姣絮心乱如麻,耳鸣的厉害,她最近一直能窥探沈微生的内心,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小爽,到现在她觉得心里怪怪的。 不过梁姣絮还是很警惕的,认真的回答:“看见了。” 视线一转,外面已经电闪雷鸣,雨势也大了起来。 梁姣絮望着沈微生,瞬时就想明白了:“你是抽空回来的吧,是不是还要回去?我去给你找把伞,这雨来的凉,不好淋雨的。” 沈微生也不打断她,看着她下床忙来忙去,自己却坐在一边,风轻云淡的脱下黑色纹路的靴子,坐在了床上。 在沈微生的耳边能听见梁姣絮的脚丫在青石板上发出的碰撞声。 “你在赶我走。”梁姣絮还在弯腰找雨伞,头顶却传来沈微生丢过来的一句话。 沈微生本不想多言的,但是没忍住,跑过去亲自问梁姣絮。 他声音压低,嗓子干哑,眸子的颜色也逐渐加深。 梁姣絮脑子一片空白,回头看见沈微生光着脚站在她跟前。 沈微生这样逼问,梁姣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双手也无处安放。 沈微生再次掀唇,语气淡淡:“你怕我被淋雨,就不怕自己被火烧。” “谁点的火,就该由谁熄灭。”沈微生迈着步子逼近梁姣絮。 梁姣絮心头一震,弯腰在一地的狼藉找到了雨伞,想都没想就直接丢给他。 “要泄.火,我有药。”梁姣絮快被他逼疯了,紧张的想要远离这个房间。 沈微生拿着伞,沉着脸站在原地。 梁姣絮咬了咬嘴唇,决定撒谎:“我是很喜欢你,但是我思前想后,怕这就是顾鸾凝怀孕…你孤独寂寞冷,一时之间男人的野.性爆发,所以你别冲动,大家还是在好好想想吧。” 沈微生看着她为了推脱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弧度。 梁姣絮在说什么屁话,他沈微生还不至于强迫一个人。 之前的所有绮思都在这一瞬间破灭。 梁姣絮就这样看着他,他眼底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想明白了就好,那我先走了。”梁姣絮说完,连看都不敢看他,一口气,跑出去很远。 沈微生迈着步子扣住了门板,在梁姣絮身后停下:“别走,外面雨大。” 近距离的相对,沈微生的唇几乎贴在了梁姣絮的后耳根上,温热的气息晕晕沉沉的兜在彼此身边,让梁姣絮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既然拿到伞了,理应是我走。”沈微生余光扫了一眼梁姣絮,这才与她擦肩而过。 门很快就关上了,梁姣絮望着那一抹华贵的衣袂,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沈微生吹了好一会儿风,才把心头的火压了下去。 撑开伞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梁姣絮给他的伞是破了洞的,雨漏了他一身。 今天还真是诸事不顺,沈微生爆了一句粗口,这才气势汹汹的走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放过自己 沈微生硬着头皮撑着伞,勉强到不远处的廊道里,避雨。 捏着伞柄的手心有点湿润,温暖中又带着冰凉。 沈微生靠在廊道的角落拨去树枝就这么坐下了。 雨势依旧很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其实,沈微生出了门就他后悔了。 平常的杀伐果断去哪儿了? 怎么能这么狼狈的跑出来呢。 根本没道理。 真搞笑,那么大个屋子咋就待不下两个人。 越想越窝火,他偏不走。 沈微生起身,又朝着原来的方向回去。 也不管那破伞能不能用,总之梁姣絮给他的没理由丢掉。 重新折返回到房间门口,沈微生却停住了脚步。 梁姣絮用野性爆发来形容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而且自己已经走了,再以这副落汤鸡的模样出现在梁姣絮面前,岂不是会被梁姣絮耻笑。 太丢人了。 但是今天梁姣絮对沈微生的拒绝,让他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需要完成的正事。 用了一个时辰,沈微生回了趟沈府。 苏晚在沈府门口看见沈微生的时候,简直是吓了一大跳。 “家主,你就这么回来了?”苏晚还没说完,就撞见沈微生锐利的眸子,上下盯着他,看着苏晚发毛。 自家家主是走回来的,这大雨天的是发了什么邪风。 沈微生一脸戾气,像是提醒自己:“回自己家,不丢人。” 苏晚脑子乱糟糟的,家主怎么感觉有点不正常,可能是淋雨把脑子浇坏了? “那家主是去主母那儿,还是凝翠阁。” 沈微生带着困意,心头烦乱的很:“去陵湘院。” 苏晚撑着伞,实在不敢惹沈微生这尊大佛,却尝试着问:“要不换件衣裳?” 沈微生停下身来,思索片刻,这才从袖口拿出一把钥匙,甩给苏晚。 他表情淡淡:“去账房取钱吧,至于陵湘院的钥匙去曹愈房间取,他自是不敢拦你。” 太子有意让沈府参与募捐之事,可以说是大势所趋,苏晚自然理解沈微生所做的决定。 大概是打算放手一搏,勇于面对朝中的诡谲风云了。 苏晚哑然失笑,这才领命而去。 沈微生直接三更半夜去了陵湘院。 沈之巍原本打算睡了,却看见沈微生气势汹汹前来,颇有当初为了寻找梁姣絮母女硬闯陵湘院的气势。 那一瞬间,沈之巍只觉得四海八荒的气全都涌入胸腔,直冲脑门,差点没让他背过去。 沈之巍吼天喝月地对沈微生暴怒一声:“我还没死呢,穿成这样,提前奔丧呢。” 沈微生白衣湿透,膛着水而来,实在是懒得和沈之巍废话。 直奔主题,沈微生声音冰凉:“你是没死,但扬州的百姓都要死绝了。我来这不是要跟你商量,而是通知。” 沈之巍眸光凌厉,老态龙钟,语气沉重,摔桌道:“我是你爹。你就这么说话?” 沈微生不发一言,那双冷漠的双眼充满了鄙夷。 朱氏在里屋伸长着脖子,恨不得赶紧跑过来劝阻。 沈微生皱起眉头,扫见了朱氏。 他眸光阴鸷,似是警告:“这件事若是有人敢恶意破坏,我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倒不介意为沈家清理门户。” 一瞬间,整个屋里的气压已经降了八度。 沈之巍是最不喜那些花花肠子的,特别是窝里斗,而沈微生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说这几句话,他想都没想就抡了一巴掌过去。 朱氏好人做到底,拦了下来,淡淡道:“爷,那妾先退了,你们父子俩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沈微生阴着脸倒是一动没动,心若磐石。 朱氏走后,屋里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 沈之巍心里也不是滋味,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哑着声音:“你多久没睡觉了,眼睛红成这个样子。” 沈微生心中一寒,眼角微扬,眸中闪着凉意:“我看着朱氏,没理由不红眼。” 说完,沈微生就走了。 一切显得莫名其妙! 万籁俱寂,除了虫鸣蛙叫,便再无其他声响。 晚上的凝翠阁,只是远远地挂着一盏羊角风灯,光线黯淡,四处充满了阴冷的气息。 沈微生推门而入,静静地看着被晚风略过的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味道。 他随意地坐在地上,双手紧握,抱着自己渐冷的身子,一动不动。 “阿生,你不开心吗?”有个温柔的女声向沈微生发问。 沈微生抬头,看着眼前的母亲,眼眶充血,却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愤怒:“没有。” 先夫人慢慢地站了起来,转到沈微生面前,半跪下来,捏了捏沈微生脸颊:“母亲不能陪你了,惟愿你心中永远尚存一丝清明,放下执念。” 沈微生哑着声音冷笑,迟迟不语。 那双冷漠的双眸,早就已经变得炽热殷红,极力的压制着心有的思念。 可在面对母亲的时候,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以及疏离。 沈微生已经习惯了孤单,虽热血未凉,但唯有失望透顶。 先夫人长发及腰,身上的衣物还是临走前的那件,她眸中含着忧愁,显然并不快乐。 放在沈微生肩膀上的那双手渐渐地离开。 见母亲要走,沈微生起身去追。 月光下,先夫人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沈微生眼底闪过,像极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让沈微生有点分不清楚现实。 “孩子,我希望你放过你自己…” 沈微生被冰凉的雨水砸醒,才发觉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双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沈微生才发现自己有点发烧了。 所以才会模模糊糊的想到了母亲。 沈微生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在凝翠阁换了一件衣物,径直返回了陵湘院。 回头看着墙面上那幅母亲的画像,沈微生眼里再无波澜。 对于沈府论救济难民这事儿,他大可以直接先斩后奏。 至于沈之巍会不会同意与否,对于沈微生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他早就知道曹愈把陵湘院的账房钥匙放在哪里了,也让苏晚去取了。 他来这儿的原因,就是为了支走朱氏。 给她机会,也给自己机会。 当年他与朱氏的恩怨,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哥哥,你只会这一招吗? 呵呵,虽然厌胜之术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 当初参与其中的宋嬷嬷已经死掉,但沈微生还是从发配到浣衣房的侍女玉环那里得知了朱氏和沈凍之间的苟且之事。 但苦于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证实他们有染。 或许,只有沈微生故意放出募捐之事,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朱氏肯定会下意识的去找沈凍通风报信。 沈微生比谁都清楚,他这个小后妈的野心。 当初能对着尚且年幼的自己说出那番挑唆言辞,那么现在她为了自身的利益也会兵行险招。 她是肯定没有把握劝住自己的父亲,但是沈凍就简单了。 他视财如命的很。 外面下着雨,沈微生打着伞从凝翠阁出来。 这才往陵湘院朱氏的房间望去。 灯火通明,院子下,朱氏的丫鬟熏儿装扮成朱氏的样子回了屋。 而朱氏则是丫鬟装扮去了泽西院。 就这么慢悠悠的跟着。 期间她会鬼鬼祟祟的回头看看,来确保自己是否安全。 穿过一条密林,又弯弯绕绕的走了许久,总之他们很谨慎,私会的地方也不是固定的,防范意识很强。 直到沈微生的视野中出现了沈凍的身形。 沈凍穿着一件玄衣,带着斗篷,见到朱氏后并未上前,而是四处扫了一眼,确认无人后,才敢上前。 而此时,沈微生都没有要轻举妄动的意思。 他像个十足的猎人,看着这两位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见面。 后背突然覆上一双若有若无的力道,让沈微生下意识回头。 却撞见沈寒生那张温吞的脸色,两人靠近了些。 沈寒生像是自来熟一般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眉毛微蹙,这才道:“既想立牌坊又想当婊.子,我们的母亲玩的很溜嘛。” 沈微生表情冷淡,真是看不惯沈寒生整这出是给谁看? 看来沈寒生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能这么瞎蹦哒。 “伤好的这么快?我以为你得趴在床上待个一年半载的呢。”沈微生边看戏边挖苦他。 沈寒生却充耳不闻,转动着灵活的手指搔了搔头发,自顾自的说:“没办法,我哥哥想看的场面,我这个弟弟当然要满足他。我可是下了猛药。” 沈微生吓着了,目光一瞬间罩在沈寒生的身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寒生才真的是那黑夜里的鬼,沈微生顿时紧张起来,扯了扯湿漉漉的领口,不知道在什么情境下说了句:“什么药。” 沈寒生脸上很不解,一副春光正好的样子。 他没动,也没挪开目光,只是信誓旦旦的解释:“药嘛,梁姣絮给你吃过,你自然清楚不过。” 沈微生不禁被气笑了,语气寡淡,嘲讽的意味极重,:“你要是个女人,你得贱死啊,沈寒生。” 沈寒生依旧很嚣张:“这没什么不值得说的,人都快死了,还会管脸在不在。” 沈寒生抖了抖衣袖,这才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吧。” 左手握着伞柄,青筋一片。沈寒生向沈微生投去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就是这种极力的掩饰下,沈微生似乎能看得出他对朱氏的恨可不是一星半点。 到了门口,沈寒生脸上却笑得可高兴了,他开始敲门。 沈微生倚靠在门口,都无语死了。他本意就是让他们两人共处一室,在加一威胁。 让叔公知道自己现在有他偷奸的把柄,从而捐钱。 可沈寒生都已经下药了,里面的人哪里还会清醒,简直多此一举。 沈微生直接踹门。 沈寒生看了一眼,直接抬脚进去,嘴上却道:“粗鲁。” 沈微生冷笑,这才道:“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门打开后,屋里的声音就更加放肆了。 沈寒生绕开地上凌乱的衣物,这才非常之自然的坐在一旁,然后画.春.宫图。 沈微生一直觉得太子阴毒,现在看来是随根了。 跟着这么一个业余喜欢画春.宫.图的太子太师。 太子能保持现在的性格也是极好的。 但是沈微生觉得沈寒生的做法过于阴辣,但是画下来自然就能留下把柄,比他自己威胁过后还有可能被算计更稳妥。 只是文人雅士向来死都不会这么玷污自己的。 沈寒生却是从容不迫。 毕竟这是在画叔公,他们的叔叔。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寒生始终没有忘记当初他的好哥哥因为什么狗屁善良听了朱氏的屁话。 害的他的母亲自杀。 但只有沈寒生知道,他们的母亲自杀背后的原因,竟是被沈凍用了迷.幻.剂。 可让沈寒生心寒的是,那个时候的母亲即便是使用了迷.幻.剂,却依旧能保保持理性自杀,而护沈微生周全。 也能做出半路抛弃自己的事情。 沈寒生望着这即将成型的春.宫.图,深吸一口气,就当母亲当时是为了保护自己吧。 所以,沈凍还是有朱氏,他们一个都别想逃,趁着募捐的事,你们就先好好玩,回头有你们爽死的时候。 沈微生不似沈寒生那般激进,只是他也不比沈寒生的心思好到哪去。 最终结果就是,他也想复仇。 谁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给他留下多大的阴影,一直活在愧疚中的感觉,不比沈寒生的怨怼差在哪儿。 这也是今日他放纵沈寒生胡作非为的原因。 因为如果是沈微生的话,也定然不会放过这二人。 两种不同方式和思维的两人坐在一个地方。 沈寒生画,沈微生研磨。 在这种激烈的声音中,他们两人一直熬到他们清醒。 沈凍刚醒的时候,看到沈微生和沈寒生。 虽然心里惶恐,但却直言是朱氏勾引的他。 他是个自无比私的人,不顾多年炮.友的情分,下意识的把朱氏拿出来定罪。 朱氏吓坏了,抓着沈寒生手中的图纸就是一顿撕。 沈寒生也不阻止,只是道:“母亲,你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也喜欢这种姿势吗?” 沈凍吓得直哆嗦,现在才知道真是恐怖的人是谁了。 不是沈微生,是这个在朱氏身边,一口一个娘亲,纯真无害的病罐子。 他才是真正有匈奴人嗜血性格的人。 他要为他母亲报仇。 叔公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这才发狠道:“你母亲是匈奴人,死有余辜,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沈微生一脚踹在他的身上。 沈寒生抬头调侃:“哥哥,你就会这一招吗?” 沈微生冷冷道:“闭嘴。” 第一百七十六章:没这个必要 沈微生不屑的扫了沈凍一眼,揉了揉膝盖:“叔公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忘了,三年前掩盖杀人抢劫的痕迹,纵火烧了的玉春楼。上个月,醉酒打死的管家。” 沈寒生看着沈微生淡笑,接茬道:“你倒是了解得一点都不少嘛。在加上今天这个兄嫂勾结的事情,啧啧啧。我看是叔公真是老当益壮啊。” 沈凍微怔,脸色是相当难看。 骄兵必败,可在败之前,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沈微生淡淡道:“可不止这些,叔公这些年可真是没闲着。所以钱什么的也没少捞吧。” “那…”沈凍得知沈微生的言外之意,不过要钱,他权衡了利弊,恢复了冷静:“微生想要多少?” “没这个必要。”沈寒生道。 沈凍识趣的闭嘴,募捐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他这么精明的人早就明白沈微生那点小心思。 想要一石二鸟,在自己身上敲诈一笔,最后还败了自己的名声。 朱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怎么就把这俩兄弟给招过来了? 若不是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他也不中了圈套。 压下心头的酸水,沈凍反而笑了,看着他们兄弟间有了分歧,这才道:“那你们在好好想想。意见相左,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但是大侄子,你要是留下我这条命,我愿意拿出一千两以你的名义参与募捐,到时候就算是太子那边定是哑口无言。”沈凍挑拨道。 “至于朱氏那边,她也会去说服你父亲。” “怎么样,大侄子,这笔交易做不做?” 沈凍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神态拮据。 沈微生眸光锐光闪现扫了眼叔公,威胁道:“看来我和寒生没有面子,不如我把铭鑫叫来,让他来跟你说。” 沈铭鑫一直都是沈凍最宠爱的儿子,白家婚事泡汤后,儿子已经与他生了间隙。 若是在知道他与朱氏私相授受之事,恐有大义灭亲之嫌。 而且沈凍现在所处的位置与沈铭鑫所住的院子并不算太远。 沈寒生声音阴冷,却充满了风轻云淡:“不必,待我将这画裱上,亲自送去。我的好弟弟肯定会喜欢的。” 沈凍气的要死,这是见鬼了吗?他还等着看他们兄弟俩自相残杀的戏码呢! 想法一瞬间落空就罢了,还多了一份威胁,他恨的整张脸发紫,但却不能发作。 两个小辈对他的算计是他没能料到的。生气之外还有耻怒。 沈凍的心都在滴血,只是淡淡道:“最多三千两,打死我也出不了那么多了,两位侄子还是见好就收吧。” 沈寒生已经显得不耐烦了,眼里充满杀气,却温吞不发。 沈微生却淡道:“随便,反正天已经亮了,我无所谓,你们看着办。对吧朱氏。你的小侍女也不着急。” 朱氏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就是那个时候被察觉的,心头更是一阵酸楚。 娇柔的拢了拢胸前的衣物,含着笑对沈凍说:“爷,你有地位有盛名,钱还差那些嘛!明哲保身才是现在的出路。” 沈凍猛地站了起来:“你给我闭嘴,陪、睡的小贱货,你还想我掏钱给你立贞节牌坊?” 朱氏神色颇为错愕,这才尖着嗓子喊了起来:“怎么,你还想白吃不成?” 她眼里带着愤恨,最终被沈凍从床上踹了下来。 狼狈的吐了一口血,罩着轻纱刚要爬起来的时候,就被沈寒生拉住了,沈寒生的手拖着她的肩。 沈微生看着沈寒生那隐忍的眸光中,又开始带着绸缪的算计,便十分不舒服。 母亲的仇一刻不敢忘,但是有些事情也一定要做。 沈微生记得沈寒生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变得这么偏激。 沈微生眸光浅淡:“你忍了那么久,不差这一时半会发作了吧?” 沈寒生目光阴鸷,似乎是受了沈微生那句话的刺激,直接拿出一把柳叶刀片刺在朱氏光洁如玉的脚背上。 鲜血像是绽开的雪薇,蓬荜生辉,散发着刺眼的红色。 “叫出来!”沈寒生拽着朱氏的衣物几乎要把她生吞活剥。 朱氏瞪着那双惊恐的眼神,脑子一片空白。 硬生生忍下了这份钻心刺骨的痛,吓的几乎断气。 沈微生拦着他:“你冷静点。” 沈寒生陡然睁开眼睛,眼底似有愤恨之意:“我没法冷静,我只知道这是报仇的最好时机,不像你,伪善之极。” 沈寒生迅速的拔出那把柳叶刀,直冲沈凍的脑袋去。 最终沈凍破口而出:“十万两。” 沈寒生利索的收回把玩着在掌心刀片,思虑片刻,平静道:“叔公怕什么?我不过是盛怒气极时,我就把玩这把刀。” “哥哥还用的到你,我怎么忍心杀了你?” 沈寒生脸色变得不忍,下一瞬间就看向自己的手指。 嘶—— 有血液渗出,沈寒生继续道:“可惜沾上了晦气。” 沈寒生把那把刀扔了出去,也不管上不伤着人,总之在沈凍的命根子处立着。 走出门的那一刹那,沈寒生的胳膊在抖,但很明显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背后不是在害怕。 沈微生发病了。 想要速战速决,怕自己倒在这儿。 淋雨受凉本就是癫痫发病的诱因。 他自己知道,还不管不顾。 沈微生似乎也发现这个异常,沉凝眸色,抬手扶住只能靠墙勉强站住的沈寒生。 “杀吧,你只要高兴就是。”沈微生只是没想到他心里藏了这么多事。 沈寒生眸色凌冽,也不说话。 只是淡淡地脱下衣物,极缓地往前走去。 背影寂寥,无边孤寂。 最终摔倒在地,沈寒生呛了一口水。 这个举动似乎触碰到沈微生。 熟悉而有清晰地的画面过后,沈微生主动脱下衣裳搭在沈寒生的身上。 沈寒生没拒绝,只是很累很累:“要不是我出手,你要再磨叽到天黑吗?论唇枪舌战,你也赢不了我。也就命你比过我。” 沈寒生攥紧手心,额头的脉管在跳动。头疼得厉害。 险些按耐不住。 但沈寒生知道没有舍弃一切的决心,只会被人利用的更彻底。 沈微生实在是没心思和他纠缠此事,淡淡道:“母亲的仇,我一刻不敢忘。” 沈寒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愈发的意兴阑珊,心灰意冷:“可你没做到不是吗?” 沈微生的仁义礼智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第一百七十七章:我是真心的 翌日,梁姣絮坐在梳妆台上,把自己倒腾了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整宿头都晕晕沉沉的,明明睡了很久但就是困。 脸色也很差劲,随便扑了点粉,稍微缓解了一点。 梁姣絮就赶紧套了一件得体的裙衫,打开门,刚要迈出去。 脚底板踩在硬邦邦的东西上,梁姣絮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当真是吓得不轻。 沈微生丝毫不避讳的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神色冰冷,只是浅淡的目睹了全过程。 梁姣絮和他对视,就什么都明白了,这是昨晚在自己这儿吃了闭门羹,憋了一肚子坏水,今早来找她算账了。 真是蔫坏蔫坏的。 梁姣絮生气的踹开破伞,仔细的张望着沈微生那张处变不惊的脸,只觉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寻常。 梁姣絮都那么说沈微生了,依照他以往的性子,抛去家.暴,就算不让自己滚,也会想办法让自己不自在,不至于在这待了一宿,就等着跟自己算这一笔账。 沈微生不会这么无聊吧? 梁姣絮这么在心里盘算的时候,视线一直往沈微生身上瞥,只见他弯腰捡起自己踹飞的伞,这才黑着脸往自己这边赶来。 他一袭白衣,竟有说不上来的俊逸洒脱。 这其中更是带着罪孽深重的戾气。 梁姣絮腿都软了,手指都陷进了皮肤里,小声嘀咕:“明明昨天我也没让你走啊,现在兴师问罪,不地道吧。到底是谁无辜啊。” 沈微生被梁姣絮的小心翼翼逗笑了,捞了她一缕发丝放在手心里捻着:“我就是太累了,才是这个表情。我在外面是怕我进去了,又会吓着你。”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犹豫了半晌,只是一晚上没见而已,他怎么满腹心事,也不知道现在安慰他妥不妥当。 还是别引火上身,梁姣絮决定静观其变。 沈微生略带宠溺的掐了一下梁姣絮紧致白净的脸颊,这才道:“以往是我的错,我对你太过分了。” 梁姣絮也不避讳,拍开他的手,有点气恼道:“你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本性,是不是有点晚。” “我是真心的。”他的唇略过她的脸颊,看似轻昵,却什么都没做。 梁姣絮一下子紧张起来,脑子嗡嗡的,就这么看着他,一句话不敢多说。 沈微生是有感而发,昨天看见沈寒生哪怕都病发了,还要用尽力气把朱氏碰过的衣服给扔了。 想想自己以前的举动,他也曾那样对待梁姣絮。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梁姣絮当时似乎因为他的那个举动,要自杀来着。 可是那个时候,沈微生竟然觉得她是在做戏,完全没有理会她。 而且还误会了梁姣絮救嘉哥儿的好心,让她遍体鳞伤。 沈微生试探着拉梁姣絮的手,诚恳道:“我真的是真心的。” 梁姣絮脑子一片空白,难道他回来就是说这些的,本想从他掌心抽开手的。 两人对视,沈微生眼底似乎笼罩着一层失望的意味。 梁姣絮有点心软,便没回绝。 下一刻,沈微生把梁姣絮拉到怀里抱着。 伴着彼此的心跳,梁姣絮洞察了沈微生的真心。 虽然有点懵,但梁姣絮心里算是有了点底气,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说了句:“嗯,我知道的。” 梁姣絮头一偏,抬手掐在了沈微生的脸颊上:“要不然我也会让你痛死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抑制不住的浑身发热,跟烤番薯似的。 沈微生主动放开了梁姣絮。 接着,他很顺理成章的拉着梁姣絮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梁姣絮慢慢起身,看着沈微生那双狭长的凤眸,还真是矛盾之极,很是随意的说:“什么啊,一大早上的,到底干嘛去。” 在苏府的院子走着,闻着清晨的潮湿味道,很快她知道沈微生带他去的地方是哪儿了。 直到看见徐知爻,梁姣絮彻底幡然醒悟。 她始终不敢相信,沈微生会带她来募捐现场。 惊讶过后,梁姣絮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这几日一直在苏府,太子的眼线随处可见。 梁姣絮和陆酌根本联系不上。 只能静等时机,如此一来,出了苏府,就算还是有太子的眼线。 但人多眼杂,参与募捐之人,不光是哥哥说服的那些朝中官员,还有一些为了巴结苏家的小门小户。 募捐之事连太子都参与其中,可见圣上的重视,每个家族都想借此机会向上爬。 所以会更乱。 梁姣絮有绝对的信心,避开太子的人。和陆酌完成这场大戏,能让徐知爻心甘情愿的帮助沈微生为匈奴人和解。 两人并排而走。沈微生只是穿着朴素的衣物,有意不招摇过市,但还是有人认得出他。 而梁姣絮,更是比比皆是,光是北信候之女,就足以让众人议论纷纷。 加上榭夫人散播出去的那些谣言,提到梁姣絮这个名字,到处都是笑料。 梁姣絮思绪回转,问他:“你都知道了?” 言外之意,你也要参与募捐,且数额巨大的。 沈微生勾起了嘴角,在人群中搂着梁姣絮的腰身,宽慰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吗?募捐之事本就复杂,牵扯其中也属正常。” 梁姣絮确实是觉得,如果沈微生不帮哥哥,也不会和太子一起来到苏府,然后又被太子算计。 “即便这事是因为我,才让太子有机可乘,你也不怪我吗?”梁姣絮压着声音道。 沈微生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我还能迁怒与你?这本身就是陷阱,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 听到沈微生的回答,梁姣絮在心里笃定,无论如何,说服徐知爻的事,她要竭尽全力的去做好。 没有任何言语,两人就这样亲密无间的走在一处。 外界传言梁姣絮善妒,是因为不受沈微生待见,蛇蝎心肠对顾鸾凝做了有悖身份的事情,且性子跋扈,不服管教。 但此时,梁姣絮和沈微生的自然相处,也让谣言似乎不攻自破,更是间接的印证了那些话真的是谣言。 因为如果沈微生不重视梁姣絮,又怎么会带她来这么重要的场合。 第一百七十八章:以假乱真 募捐进行的第三日,梁姣絮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 她了解到难民们不吃饭的时候喜欢在哪里蜗居,最感兴趣的话题,以及他们的爱好。 梁姣絮把这些消息告诉陆酌,也是为了让陆酌更好的渗透难民的内部。 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而梁谌安则是配合沈微生维持秩序,和当地的官员做好交接工作。 以至于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人际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各抱地势,勾心斗角,毫不夸张的来说,他们两人根本无暇顾及梁姣絮。 这正是梁姣絮想要看到的! 毕竟沈微生要是知道她背后做的事情,绝对会阻拦。 错过时机不说,梁姣絮也一定会被他狠狠地批上几顿。 哥哥自是不必说,他最唠叨。 接到梁姣絮书信的陆酌可谓是真的见识到她的手腕儿,够决绝,也够狠辣。 募捐的第一日梁姣絮有幸同沈微生来过。 直到后来这里的人好像默认了梁姣絮出入。 梁姣絮也充分地了解到徐知爻这边的情况。 她无意化身正义的使者,沈微生跟她谈心时说过想要和匈奴人和解,那眼神中的那种殷切和向往,让梁姣絮想到了现代那种自由与平等。 其实有的时候梁姣絮觉得沈微生这个人还是很正义的,莫名的就想要帮助他,但仅限于想想而已。 也正是因为沈微生的执着,一度感染了他。 也可能是因为沈微生口中完美无瑕的先夫人,带给她的那一丝悸动。 她想了很久,才说服自己。 只是,梁姣絮知道徐知爻从来不喜欢参与朝中的争斗,没有那金刚钻,她不敢揽那瓷器活,想到这里,便觉得前路艰险。 这种念头一旦生出,就仿佛在心底生了根发了发芽,而且,是迅速地茁壮成长。 所以这半个月以来,她一直在琢磨到底该怎么做。 她有着高超的智商,没理由玩不过徐知爻。 思绪回转,梁姣絮可以确定徐知爻虽然会和哥哥一起全程参与募捐。 他却谨小慎微,白天的时候身边足足有十来号人保护,中午就走了。 然后晚上还会回来,一来是身为监工进行督导作用,防止这下面的人没有好好做事。 二来是最近总有不少盛京脚下的难民闹事。 他们有些人会晚上来捣乱,徐知爻会来解决这些事。 这也就说明,徐知爻要遇见危险,黑夜的几率比较高。 以往梁姣絮帮忙募捐时,观察过所有的棉衣在收上来之后,都要用一些药物和干料防止虫子啃咬受潮发霉。 眼下天气回暖,前几日又下了阵暴雨。 有些结冰的地方已经化开。 或许可以利用这样的自然优势,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库房进水。 梁姣絮这般想着,才给了陆酌一个盒子。 里面放的是白蚁。 这东西是梁姣絮偶然间发现的。它们可以啃食房屋、仓储物资。 仓库里面储存的是药物,本身就是可以消灭普通虫蚁。 白蚁和虫蚁又有些相似,咬坏房屋后,漏进水去,药材就会对它们起作用,自然就会死掉。 旁人绝对看不出白蚁和普通虫蚁的区别。 梁姣絮嘱托陆酌扔完里面的东西后,尽量快点跑,不要让别人发现。 至于盒子不必顾及,直接找个地方烧掉就是。 陆酌一脸迷茫,开始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对劲。 梁姣絮解释,只是为了支走苏府监视自己的侍女。 陆酌半信半疑,咬了咬唇继续向梁姣絮汇报这几日的动向。 这半月来,梁姣絮让陆酌扮成道士在盛京的难民堆里,四处宣扬徐知爻的血可以祛病辟邪。 主要是很多盛京的难民病死了之后,尸体腐烂滋生邪物导致他们其中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生病。 这群盛京的难民在得知扬州的百姓可以被募捐棉衣,而他们却被晾着等死。 肯定心中早就不满,民愤之下,自然会释放心中的怒火。 为什么他们就要饥寒交迫和引颈受戮,而扬州的百姓却可以守株待兔什么都不用做。 部分难民已经涌入扬州城,准备改变这样的局势。 而徐知爻是监工,自然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陆酌犹豫片刻:“今天是募捐数额最大的一日了。他们的怒气已经达到我们需要的结果了。” 梁姣絮不发一言,紧致白净的脸庞上划过一丝忧愁,没有知道她在想什么。 陆酌看着梁姣絮疲惫的眼底,这才试探道:“你看是否今日行动。” 梁姣絮眉眼弯弯,声音冷了八度:“难民只是幌子,今日来的人可不止那些难民。徐知爻的仇家自然不会缺席,更不必说还有为了徐知爻的血前来冒险寻求偏方的人,他们会像饿狼似的把徐知爻啃的连渣渣都不剩。” 陆酌很想问为什么,梁姣絮却说:“做完这些事后,就不要在出现了,他们会查你,毕竟那些难民肯定会被抓,他们是最靠不住的,定会供出你的容貌特征,行踪路线,你可以去北信候府和霜姨一起,避避风头。” 陆酌把心中的顾虑给吞了下去,拱手道:“这一点你放心,既然选择帮梁小娘我便会保密,只是小娘接下来要怎么做,至少要让我心里有点数。” 梁姣絮看着陆酌,声音凉薄:“我当如何?这个世界就是有一种虚情假意,而我偏要以假乱真,我玩的就是个老生常谈的套路。” 陆酌惴惴不安的看着梁姣絮,只觉得心头一紧。 或许,这件事由家主来做会更稳妥些,但起码要考虑进去很多未知的因素,说实话,陆酌也是那种认定死理的人,可谓和梁姣絮不谋而合。 梁姣絮的确是瞒了太多,是时候该交个底,道:“古往今来都是英雄救美,这次我偏要反过来。”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个险中求胜的机会。 梁姣絮心如明镜,她必须把这件事做的真假难辨,她若真的为了徐知爻丢了命,他也未必领情,甚至还会怀疑自己的动机。 梁姣絮到时候会考虑给自己注射人工冬眠合剂,让自己的生命体征与死人无误。 只是复温过程,还需要找个信的过的人。 就这一步,如果出现丁点差错,她便死无葬身之地。 交代完毕后,两人才各自分开。 第一百七十九章:看上了沈微生的菜 苏晚有时间会回去帮忙募捐,今天偶然间看见陆酌。 在观察一下梁姣絮,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是油然而生。 按理说陆酌本应该在北信候府和霜姨在一起照料老祖母,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募捐现场。 她走的时候似乎拿着一盒箱子,步履匆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苏晚很快在陆酌身后跟着。 “跟着我干嘛?”陆酌摇了摇盒子,这才道:“梁小娘不放心老祖母的病情,特地让我过来取药,你还有什么疑惑?” 苏晚觉得很奇怪,但是陆酌说的真假参半,他也不好意思问。 “没事,只是在你后面捡到了一个发带,看样子像是女人用的东西,奇怪罢了。”苏晚还没说,陆酌已经抽走了那发带。 苏晚猜测,这可能是陆酌心上人的东西,他们三个人之中,陆酌心思最重。 放下心中的疑惑,只是笑了笑,苏晚这才和陆酌道别。 苏晚觉得,老祖母病情严重这件事,梁小娘没必要瞒着家主,让陆酌来一趟。 是时候跟家主说一声了。 沈微生累了一天,回到苏府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苏晚就来到,便说:“家主,梁小娘没跟你在一起吗?” 沈微生淡淡道:“没。” 虽然他们两人都彼此表达心意,但是他总不能一直主动啊。 久而久之,会让梁姣絮觉得他很好说话。 所以,她今天没跟自己回来,他也没吱声。 苏晚看着沈微生那疲倦的眼底,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哦。” 沈微生是真的累了,揉着太阳穴就没在吱声。 苏晚还是有眼力的,没在多说。 而梁姣絮正好找了借口便没有立即回到苏府。 反而是和苏府派来监视她的小侍女一起去了徐知爻的房间。 梁姣絮调查的这几天,也没把徐知爻落下,知道他喜欢听凤求凰这种曲子。 所以房间里放着把古琴。 梁姣絮还没进去,便听见了几声穿破耳膜的琴音。 徐知爻募捐的这几日和梁姣絮打过照面,只不过在正事面前,就跟沈微生一般无暇顾及梁姣絮。 刚把古琴调完音,准备擦拭干净,就看见梁姣絮走了进来。 徐知爻面容严肃,身穿黑底团花绸缎的衣物,指尖随意的拨弄琴弦,这才道:“梁小娘今日怎么得空来看徐某?” 梁姣絮眸光飘忽一掠,只见徐知爻笑的格外萧瑟寒凉,他俯下身抱起倚靠在自己脚边的黑猫放在衣袖上,搔了半天:“反正自投罗网我是不信的。” 梁姣絮知道此举可能过于欲盖弥彰,只能强装镇定。 她的计划本来就是先让徐知爻对此事产生怀疑态度,所以要先铺垫好,才能顺利进展以下的事情。 到时候还不愁能让徐知爻放下戒心。 梁姣絮先是赔礼道歉说了那天湖边她不该薅徐厂公的秀发。 徐知爻不太受用,面色也是阴沉之极:“若是没事,梁小娘可以走了,今日我对你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梁姣絮受宠若惊,赶紧步入正题:“今日我来也不是碍徐大人的眼,只是给你提个醒。” 徐知爻嘴唇微勾倒想知道这个平时恨不得离自己十丈远的女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他也知道八成是别有用心,但是还是耐心的听了下去。 梁姣絮还是有点后怕的,这毕竟是她自导自演,虽然已经万无一失,但是还是怕被徐知爻发现破绽。 眸光澄澈,梁姣絮淡淡道:“今日我经常出现在库房,发现你们搭建的棚子是用最便宜的木料,我打听过,这种材质防潮性能根本熬不过募捐结束,我当然信的过徐大人的为人,只是旁人我便不了解了。” “募捐之事箭在弦上,谁也不想触霉头,徐大人可别因为你的失职,在连累旁人。” “梁小娘这话有抛砖引玉的意思啊,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择的那么干净干什么,要是真的出了事,你哥哥,我,还有沈微生都脱不了干系。” 梁姣絮眼底藏匿着一丝笑意,这才接着道:“那库房漏水之事,你要作何解释?若是一朝被毁,谁都得玩完。” “修葺的棚子我可以不在提,但是库房漏水这事,你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梁姣絮放出杀手锏。 其实之前那些不过是为了进行铺垫,现在说的这个才是她要透漏给徐知爻的信息。 徐知爻突然起身,向她信步而来,他怀里的那只黑猫眼睛是翠绿色的,闪着寒芒。 黑猫叫了一声,从徐知爻身上跳了下来,灰溜溜的跑了。 徐知爻低着头与梁姣絮平视,有呼吸喷洒在梁姣絮的脸上。 饶是梁姣絮做贼心虚,全身血液凝固,看样子还算正常。 嘴角含着笑,梁姣絮慢悠悠的说:“怎么,头发嫌掉的少了,还想缺点什么?我话是说明白了,你爱管不管。” 徐知爻微微一笑:“怎么就小可爱你的眼睛这么细致呢,我东厂的人个个都是废物啊。” 梁姣絮勾起嘴角,浅笑上是独有的自信:“是吗?那我也不会感谢你的夸奖。” 梁姣絮甩了甩袖子,迈着步子就要走。 梁姣絮身后监视自己的侍女,停了下来,竟然当她的面跟徐知爻对话:“徐大人,梁小娘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 梁姣絮背对着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一半。 徐知爻眯着眼睛看着那侍女,只觉得她多嘴多舌,如此这般暴露自己,以后想要在监视梁姣絮可不容易了。 侍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连忙要跟梁姣絮走。 徐知爻用侵略的眼光看着梁姣絮那纤细的背影,这才道:“慢着。若真是这样,大家就要商量商量对策了。” 徐知爻看着那个侍女眼里的害怕,这么多年他见过不少女人。 对于自己有的都是害怕的情绪,唯独这个梁姣絮,看着她,总是感觉日日夜夜都被她勾住心。 徐知爻对自己的心头有点发怵,这简直就是笑话。 他竟然看上了沈微生的菜。 不过就当当玩玩好了,让沈微生不痛快也是极好的。 梁姣絮一脸不屑表情,含笑拒绝:“这事我不好参与,要不然也不会告诉徐大人你。” 忽地,梁姣絮自己被人挡住了路,徐知爻看着梁姣絮。 他似笑非笑:“你这是为了沈微生不得不来和我说?你不是很不愿意搭理我嘛。你这么做,不就是犯贱嘛。” 梁姣絮冷声道:“说够了吗?那我走了。” 第一百八十章:徐知爻的胜负欲 梁姣絮一直被徐知爻那紧实的目光操控着。 在这种沉闷气场下,她愣是头也没回,步子走的很潇洒。 似乎忘记了什么,梁姣絮这才回过头,神色淡漠的对侍女道:“不跟着我?那我自己走了。” 侍女一怔,没想到梁姣絮说出这番话。 徐知爻是真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这个女人了,若即若离的,偏偏这种欺骗感,让他有种想要继续玩下去的感觉。 冷笑一声,徐知爻懒得绕弯子:“梁姣絮,接着装?你是那种盼着我好的人吗?” 梁姣絮的步子没有停,侍女徐离却已经提前拦在她的跟前,半跪着行礼后,警告道:“梁姑娘,你留步吧。我自个儿回去便好。” 梁姣絮觉得自己有做编剧的潜质。 往来迂回,终究是让徐知爻主动将她留下。 该来的会来,为何要逃。梁姣絮本也没要走。 徐知爻的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嘴里细细的念着梁姣絮这三个字。 梁姣絮不卑不亢,也不慌忙。 身子往前而去,手搭在徐知爻的肩膀上,唇瓣微勾,露出妩媚的笑:“把我留下来干嘛,莫非你对我还没死心。我可不会从了你。” 徐知爻微怔,早就料到这女人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这不就巴巴的开始没羞没臊了吗? 不过女子的手段,徐知爻都见惯了,蹙眉道:“你正常点。” 梁姣絮嘴角含着不屑,这才推开他:“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 徐知爻极缓地笑着,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梁姣絮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徐知爻一定不会做无用功,换言之他出现在某个地方,都不是为了简单的停留。 梁姣絮已经镇定下来,这才对徐知爻道:“你就这么想听实话吗?” 徐知爻邪魅的看了她一眼,意图已经很明确了。 梁姣絮道:“这有何难,我全都承认!” 徐知爻一点都不奇怪,梁姣絮会主动跟他说话,哪怕是有预谋的,只是表现的很好奇:“承认什么?承认你贱吗?” 话罢,徐知爻的脸已经逼到了眼前,虽在笑,却充满了讥诮和揶揄。 梁姣絮好像已经适应了,比君子还坦荡,这才道:“对,我承认。但除此之外,我还承认我出现在这儿,和你说的每一句话全是安排好的。” “我早在你那日无缘无故出现在桥上之时就怀疑我身边有你的安插的眼线。” “知道这一切后,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便将计就计,让徐离看见库房漏水之事,到时候她自然会跟着我来见你。” “这样我才能彻底摆脱你安插的这个眼线。说到底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徐知爻冷冷地瞥了一眼梁姣絮,眼底有肆意的寒凉:“不,没那么简单。” 梁姣絮这一次是真的被吓住了,他还真是疑心深重。 “库房漏水之事,”徐知爻捏着梁姣絮的下颌,手上力道愈发的深沉,眼底危险剧增:“不会是你和沈微生商量好的,故意给我使绊子吧?” 梁姣絮忍住痛楚,艰涩的瞪着双眸,这才一字一句迸出:“库房漏水之事,是真的与我无关,但如果你把我逼急眼了,不用沈微生,我特么的也会跟你鱼死网破。” “就凭你?”徐知爻欲把梁姣絮的下颌碾碎,句句凉薄:“我不过是跟你玩玩,真以为自己能撼动我?” 梁姣絮寒芒一闪,此时早就已经没了退路。 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不是近乎狰狞,只是瞪着猩红的眼睛,扯着徐知爻的衣领,冲着他的肩膀就是深邃的一口。 徐知爻一直沉浸在梁姣絮那声愤怒满满的脏话,在疼痛的刺激下,竟然嘴角勾了起来,觉得面前的人儿可爱到了极点。 看着她因为生气涨红的脸,心里又稍微冒出一点愧疚。 双手撑着梁姣絮白皙的脖颈,这才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更是直接摊牌,嘴角含着令人生畏的笑意。 梁姣絮还没见过被这样威胁,还开心到起飞的人。 “我让徐离监视你们,看到你们很亲.热,我很诧异,就想问一句,我和沈微生有什么区别吗?” “他那么好,你不也没咬.他,而咬.我了。”徐知爻邪佞一笑:“不过我倒是佩服你,为了帮沈微生扳倒我,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梁姣絮皱着眉,愣了一秒:“徐大人还真是说错了,单纯是因为看不惯。” 徐知爻的解释等于放屁,他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事,让徐离监视自己? 聪明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看到的和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 梁姣絮不会!也不蠢! 徐知爻看着梁姣絮,语气淡淡:“你不信?我从来都不好奇沈微生的手段和他想干的事情。不是因为他居我之上。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我没必要费时费力去操那门子的心。” 他倒是格外的自大,很明确的告诉梁姣絮:“还有我这个人,习惯抓住对手的弱点,然后一击致命,走捷径才是我的风格。” “现在结果我看到了,你梁姣絮对我不是一般的有意见。”徐知爻一筹莫展。 梁姣絮凝视着他,心里却厌恶之极。 呵,谁能想到这嗑能被他唠成这样。 果然是在万花丛中走过的男人,附庸风雅不说,更是暗藏诡谲。 知道徐知爻阴毒起来的样子,梁姣絮被他这一席话,恶心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梁姣絮就这么不带一丝悸动的盯着徐知爻,冷漠的因子围绕着她。 这份冷清却刺激了徐知爻,抬起手来触碰她的通透的红唇,用拇指狠狠地摩.挲。 梁姣絮觉得刺痛直冒脑门,刻意的偏过头,泠然道:“你也知道是玩玩,可别当了真。” 只有徐知爻知道他在做什么。 到底是什么驱使他去做这个动作,可能是因为那双唇印上了沈微生的味道。 而他不想上面有那肮脏的味道。 望着梁姣絮那倔强的侧颜,徐知爻眯着眼睛,这才轻蔑一笑:“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啊,赌你的存在会让沈微生不堪一击。” 梁姣絮蹙眉,整个嘴唇都如同针刺般疼痛,大概会红了吧。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受够了跟徐知爻周旋,感觉自己这样会折寿。 “梁姣絮,要不要考虑跟着我,沈微生一身软骨头,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梁姣絮被徐知爻的话,笑到了。 徐知爻那是喜欢吗?那纯纯是男人之间的胜负欲。 只要是属于沈微生的东西,他徐知爻都想要去分一杯羹。 梁姣絮不是十六七的豆蔻少女,凭什么会受他的蛊惑。 “你真当自己是香饽饽吗?无趣。”梁姣絮沉了一口气,这才冷淡道。 话音刚落,梁姣絮这才夺门而出。 徐知爻也不拦着,只是问:“去哪?” 梁姣絮义正言辞:“有事。” 徐知爻眸光的邪气在梁姣絮的身上流连:“若是库房漏水一事,理应我去。” 梁姣絮微笑,不发一言。 心中却思绪翻涌,当然是需要你去,否则今晚被噬咬屠尽的人不在,拿什么喂那些豺狼虎豹。又怎么让你动摇! 第一百八十一章:你倒是很有信心 梁姣絮双目泛着寒光,微仰着头,看起来美艳动人。 两人往库房走着的路上,静悄悄的。 梁姣絮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按理说徐知爻所住的地方不可能连一个把守的人都不在。 也许或多或少都在黑暗中蛰伏着,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梁姣絮怀揣着这样的心境,抵达库房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 徐离等人,也出现在了库房周围。 这才是徐知爻将梁姣絮留在房间里独处的原因,就是要让徐离抢先一步探查库房是否真的漏水,当然还有它漏水的原因以及时间。 看吧,徐知爻表面上看着毫不在意,冷艳高贵,俯瞰大局。 但其实就是无耻之尤。 梁姣絮内心感慨,面色无虞。 徐知爻也不是省油的灯,纵然有几分忌惮,但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身穿黑底刺绣官服,头戴官帽,面色泠然,凝重而肃杀。 信步而停,徐知爻只是站在徐离等人的身前,伫立在两旁的是三四个负责修葺的匠工,他们面面相觑,神色竟有些难看。 “徐大人,这么晚把我们召来,可是库房除了什么问题?” “不管如何,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梁姣絮听着,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不过陆酌做事向来稳妥,或许这是徐知爻在虚张声势,她不能再这种时候自乱阵脚。 过了半晌,有个匠工走了出来,对徐知爻道:“库房漏水之事,十之八九是跟当初修葺的材料有关。” 因为害怕得罪徐知爻,他并没有直接点明,而是话里话外的提了几句。 徐知爻慢慢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的红色消减了不少。 当初修葺用的材料是皇帝一早钦定的,花销过大有私吞之嫌,过少又有克扣百姓之意。 徐知爻看着梁姣絮,面容阴晴不定,黑色衣袂一挥,徐离便将一把锋利地剑抵在匠工的脖子上。 匠工伏在地上,眼神惶恐,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 徐知爻便朝屋中喝了一句:“你们呢,最好想清楚再告诉我。 他的言辞之中,尽是威胁,只是这威胁却不似针对那些无辜的匠工,而是梁姣絮。 徐知爻和梁姣絮依旧站在原地对峙,但此时,梁姣絮微仰着头望着同样看着自己的徐知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徐知爻搬过椅子放在她跟前,冷冷一笑,眸光阴森,语气却很温和:“梁小娘,站着多累啊,坐下。” 梁姣絮不语,眸光浅淡,坐了下来。 “说吧。”徐知爻扬唇冷笑,掩盖住眸子中的残毒冷狠。 梁姣絮看着一早就跪在不同处的四个匠工,笑了:“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在你眼皮底下使诈吗?那一人之言你不听,就听听四人之言吧。我便是天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收买四人。”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这三名匠工不敢说谎,一口气全盘托出。 徐知爻听着他们不同的表达,但无非就是,风雨之后,虫蚁啃咬。自然原因。 这些都是无法抗拒的因素,真要查起来对于徐知爻来说反而吃力不讨好。 看着梁姣絮那双桀骜的眼睛,即使坦坦荡荡,但却始终让徐知爻持有怀疑态度。 徐知爻警告她:“少说话吧,说多错多,我还不想让你死的很难看。” 徐知爻的这段话不禁让梁姣絮想吐血。 但梁姣絮也明明白白的挑衅他,嘴角盎然一笑,凉薄道:“原来徐大人喜欢尸体。那便等我某日寿终正寝,再来吧。” 徐知爻眸光一闪:“你倒是很有信心,今晚能洗脱嫌疑。” 徐知爻一声令下,派人去请了沈微生:“那此事,我们便另请他人定夺吧。” 梁姣絮气的胸口疼,这事不管有多么严重,是个人都不会外宣吧。 徐知爻这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让人去苏府惊动沈微生,这哪里是找他,根本就是拿太子压自己。 他简单粗暴。在官场上,混迹多年,果然知道什么是最有效的捷径。 梁姣絮沉吟一下,这才道:“无妨。” 徐知爻懒得理她,不过是在观察梁姣絮的反应。 说到底这库房只是漏水,别说只是漏水,就是别人一把火烧了,那也是无关紧要的。 他徐知爻就是敢这么狂,他不怕死,有人怕死。 这就叫釜底抽薪。 徐知爻深知,梁姣絮这般狡猾的女人,是万万不可能把沈微生推向风口浪尖的。 说到底,他想查的是这背后,梁姣絮到底是想干什么? 梁姣絮看着徐知爻的人已经走了,轻飘飘的说:“徐大人好手段。” 梁姣絮倒也不怕被人知道什么,因为事情做的足够周密。 只是徐知爻似乎巴不得旁人来见证自己救英雄的故事。 最关键的是她和沈微生身体相通,他肯定是最先知道的那个。 梁姣絮争的不过是个时间。 而徐知爻却把这个机会主动的抛在梁姣絮的手里。 那梁姣絮便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只是笑吟吟的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四个匠工。 梁姣絮嘴角划过一丝冷漠的弧度,其实从她随同徐知爻前来的时候,耳边就一直能听见有个人要对徐知爻下手。 四个匠工其中一个,必有徐知爻的仇人。 但当时梁姣絮一直在想办法和徐知爻周旋。 没有任何精力去判断具体是那一个人。 还有就是,梁姣絮在等着陆酌怂恿的那帮难民。 本意上,梁姣絮也不算是心肠黑的人。她虽然有利用了难民的意思,但也给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否则就凭这些难民,以史书为鉴。 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而徐知爻无非是少点血,便能让这群难民引起当今圣上的注意,而得到粮食和水。 这是梁姣絮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梁姣絮眼睛透亮,思绪回转,才发现手心已经湿透。 外面纷乱吵杂,黑夜却亮的胜似白昼。粗鄙之语入耳,尽是关于徐知爻。 保护徐知爻安全的人虽然尽全力控制,但却始终安定不下来。 梁姣絮笑吟吟的,勾起嘴角。不用去看徐知爻,她知道徐知爻在盯着自己看。 徐知爻的手微微颤抖,库房周围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这么难民,而且现在单凭他的守卫,最多能坚持一个时辰。 那些难民人多势众,个个都是冲着他徐知爻的命而来。 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咬牙切齿的看着身边的女人,徐知爻不是怕也不是气,而是将这一切都想通了。 原来梁姣絮出现在这儿的原因是…这样啊。 谁人不知道,世上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难民。 扬州有,盛京亦有。只不过是无法兼顾。 当今圣上注重水路运输。在位十七年,更是连续八年修建运河。 他不会因为扬州的难民损失了他的大计。 所以先搁置盛京的,去管扬州的。 说到底没有那个皇帝是绝对仁慈的。他帮扬州,自是扬州能带来利益。 盛京人口膨胀,自然死一些难民更有利于发展。 只不过不能如此明面的放任不管,就这么放着饿死病死,这才是最好的方式。 可笑的是梁姣絮自以为这么做会救了这群难民,说到底不过是加速这群无知小儿自取灭亡罢了。 这一点,梁姣絮跟沈微生倒是不谋而合。 而梁姣絮在自己面前这么以身犯险的表演,似乎也是受了沈微生的的洗脑吧。 沈微生,梁姣絮,你们想凭一己之力救下这些难民,给他们一条生路,但别把我徐知爻搭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针锋相对 徐知爻眼底杀意顿起,盯着梁姣絮:”好,很好!” “这下不劳烦徐大人惊动苏府了,外面这么热闹是个人都想一探究竟了。”梁姣絮抬抬手腕乖觉的搭在徐知爻的身上,笑的让人脊背发凉。 徐知爻竟有些不敢相信,梁姣絮在徐离这般严丝合缝的监视下还能铤而走险。 起先他以为这一切总归是为了沈微生。 但如今,徐知爻有些看不透了,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或许只有从库房这里活着出去,才能一一解答了。 但现在徐知爻可以确定的是,梁姣絮压根就不怕惊动太子。 是他自己给了梁姣絮机会,也是他自己引火上身。 这万人口伐笔诛,足够杀死一个人。 不管是沈微生还是梁姣絮,他徐知爻都不会放过,不会叫他们好活更不会叫他们好死。 梁姣絮听到了徐知爻的绸缪,只是会心一笑:“让我猜猜,就凭徐大人你的守卫,我们还能在坚持多久?” 徐知爻皱起眉头,冷冷地打断梁姣絮的话:“够了,闭嘴吧你。” “那就少说废话,我们都等死吧。”梁姣絮风轻云淡的搔了搔头发。 徐知爻冷漠地看着她的测颜,对梁姣絮当真是恨之入骨,却又不能杀之而后快。 到现在了,她还在装! 外面的人越闹越厉害,几个难民头子狠狠地砸门,艰涩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难民汉子衣衫褴褛,扯着铁公鸭嗓嘈着方言,言辞之间,多是讽刺侮辱徐知爻。 库房周围到处都是虚弱到极点的守卫,正在气喘吁吁的负隅顽抗。 终于有个守卫奔赴而来,对徐知爻拱手道:“大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有人亲眼目睹你的血可以…治病救人,这实在过于荒谬,我等本想警告一下这群刁民,却不曾想这群人就像是发了疯似的与我们厮打在一起,已经有好几个兄弟重伤。” 徐知爻冷冷道:“告诉剩下的其他人,助本公活着出去者,赏黄金千两。” 守卫点了点头,这才抛下难题:“可如今他们旨在取大人的血,这可如何是好。” “当然了,属下定当拼死保住大人的。”守卫心虚的说着。 梁姣絮就这么平淡无奇的看这一切,嘴角一钩,笑魇如花,这才冷不丁说了一句:“你们啊,哪里是想保护徐大人,是想着他手里的那点积蓄才是。” 梁姣需要言辞之中尽是挑拨离间,偏偏又直中徐知爻下怀。 徐知爻不语,眸光十分阴沉。 从梁姣絮的眼光中,他嗅出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果然,下一秒,梁姣絮轻启薄唇:“徐大人如此矜贵,别说磕着碰着,就算是擦破点皮,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用?”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梁姣絮的声音,徐离提着匕首而来,浑身上下尽数血迹,睨了一眼守卫,这才道:“你,退下。” 守卫先行离开,只剩下他们三人。 徐离视线轻微的飘过梁姣絮后,落在徐知爻的身上,这才行礼:“大人,我不会再让碎嘴之人出现在你的眼前,现在人手匮乏,暂且留他一条命,待我们出去,我便…” 徐知爻略显浮躁:“你便杀了她吗?” 徐离咬唇,脸上的血水往下流,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徐知爻笑了笑:“你做的很好。” 徐离眼里只有冰冷的肃杀,其实她深知大人自负,根本不愿意带着东厂的人贴身保护。 就连外面的侍卫也是徐离极力劝说才留下的。 徐离不懂人事,却知道擒贼先擒王,库房之中定有心怀不轨之人,只是她无法窥探。 那最笨的方式就是先行试探一番了。 反手将匕首抬起,徐离将其架在梁姣絮的脖子上。 只听得一阵惊呼,四个匠工吓得惊慌失措,都双手抱着头,不敢出声。 梁姣絮实在是看不出到底是谁想要徐知爻的命。 梁姣絮神色平静,抬头看了一眼徐知爻一眼,这家伙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梁姣絮想要的结果,她不介意迎难而上:“徐大人,不就是血嘛!谁的不一样,用我的就是。” 梁姣絮缓缓地抽过徐离手中的匕首,一只手握着,沉狠地用力,在手腕上留下一道口子,殷红的血如盛开的雪薇,蜿蜒成条索状,顺着衣袖的边缘流下,淋漓不尽的滴在光洁的地板上。 此时,绞丝镯在衣袖里发着光,那一起一伏的灼热,让梁姣絮有种心安的感觉。 梁姣絮擎着胳膊,声音中满是刻薄,眼睛带着阴狠的黠光:“若不想你家大人死相难看,最好过来盛着便是。” 梁姣絮明艳动人,只是漫不经心的冷笑一声,没在说话。 冷意在所有人的心头略过,竟隐隐不安起来。 徐离想抽回匕首,可是却总是有阻力一般。 梁姣絮扬唇冷笑,竟不想在反驳什么。 徐知爻颇有七窍生烟之势,挑了挑眉,靠近梁姣絮,语气犀利:“怕我剁了你的手,先下手为强?在我这演苦肉计,那你就该直接自戕。” 梁姣絮就站在原地,挑了挑黛眉,任由徐知爻攥着她的手腕,任何力气都使不出来。 把匕首抽了出来,徐知爻随便丢掉,这才拿着东西给梁姣絮包扎。 她的那双手微微曲着,无骨无力,徐知爻边缠边说:“难民闹到我这,他们就没有活头了,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没有了。更何况是他们在聚众闹事,我身为督工,有理由先斩后奏,杀之而后快。” 徐知爻阴阳怪气,接着又提醒梁姣絮一句:“何况跟在我身边的你,还是朝廷命官首辅家眷。” 包扎利索后,徐知爻才放开了梁姣絮,对徐离道:“带着梁小娘去看看,我们如何”安抚”硬了翅膀的鸟,她最擅长蛊惑人心,说不定我会手下留情。” 梁姣絮也不跟他卖关子:“拿我当枪使很顺手吧。” 徐知爻眼底尽是寒凉:“耍个小聪明,靠着点小运气,梁姣絮你就以为自己得手了?凡事谋定而后动。你可比沈微生差远了。” 徐知爻转头就走,却眯起狭长的眸子,笑道:“徐离,跟着她。” 接着,梁姣絮被带到了库房的一处河流,被徐离擒着游了好久,才全身湿透的看到外面的太阳。 徐知爻要梁姣絮看他安抚是假,让自己亲眼看他杀人以儆效尤才是真。 而此时,徐知爻已经换了一身白衣,发梢有水痕划过,五官周正,更是怡然自得给脚边的黑猫洒食。 徐知爻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梁姣絮,手指一顿,嘴角划过冷漠的弧度。 梁姣絮瞬时就想通了,她致使库房漏水,定是形成了水泊,加之白蚁路过后定会形成洞穴。 所幸当时情况紧急,徐知爻没有细微的一探究竟,不然她所做的一切终将暴露。 原来那个时候徐知爻才会用黄金万两稳住守卫,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徐离找到出口。 接下来,徐知爻势必要开始羞辱自己了。 梁姣絮皱着眉,继续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这群难民里头肯定会有匠工的人,他们打算在合适的时机里应外合。 不过自己都了然于心的事情,徐知爻定也是想到了。 她与沈微生如今身体相通,刚才割破手腕,得赶紧速战速决,在他赶来之前解决这一切。 梁姣絮目光往人群中望去,直到寻到一个熟悉的目光,这才启唇道:“大人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我帮你揪出要你命的人。你帮我救置难民。你有好名声,我也不算白计划这些。” 第一百八十三章:患难 “我焉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是你收买的。” 梁姣絮一脸斟酌相,看着徐知爻那双阴鸷的眼睛,轻声打断:“你仇人那么多,怪我喽。” 徐知爻眼底杀伐复现,压根没搭理梁姣絮。 现下,他该回去,在不受控制的场面里重新拿回主动权! 徐知爻如同龙归大海,看着原处还在强撑的守卫被难民淹没。 而此刻的徐离早已拿着梅花令去调人了。 剩下的不过是个拖延! “谁刚才带头闹事的,抓上来。” “拖下去砍了。”徐知爻补充道。 被擒着的一个难民还在挣扎,且大声嚷嚷,但徐知爻这话落下后,还不出片刻,众人就沉默了。 那人被一剑封喉,当场断气。 梁姣絮淡淡淡观望着这一切,干笑两声。 徐知爻知道梁姣絮不服,不由的嘲讽道:“看,这不就成了。没有难民打掩护使劲闹,他们也不能行动。” 言外之意便是梁姣絮早就已经没有资格跟他谈条件了。 梁姣絮略微尴尬的扬起嘴角,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气质:“你说的可真对。那你就等着吧。真正要你命的人,还在后面呢。” 徐知爻脸色不耐:“说下去,只有这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在开口。” 梁姣絮一脸认真的样子,双手抵在下颌上思索着,看起来有模有样,笑道:“你在让我观察一下,保准给你结果。” 徐知爻脸色变了变,却冷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不如你帮我揪出来一个刺客,我就放过一个难民。” “嗯?!”徐知爻拉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神情也慢慢开始冷静。 两人四目相对,徐知爻又抢先一步,警告梁姣絮:“不然我只能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你知道的,我可以做任何事。” 梁姣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很是爽快的和徐知爻击掌:“行。” 后知后觉,梁姣絮才发现徐知爻似乎是动真格的,刚才的英勇瞬间的一散而空,这才偏过头去,看着人头攒动的难民。 难民聚众在一起十分杂乱,可以说梁姣絮是费了好大劲才与苏晚对视。 互相确定了目光,梁姣絮才敢安心的回过头,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继续观察。 梁姣絮心头暗自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刺客现身,思来想去,她抓着徐知爻腰间的钱袋,拆开封口。 像是投食一般,将一个个银子朝天空洒去。 梁姣絮还没说话,看到碎银子从天而降的难民们就已经狂奔而来,他们争相恐后的推搡着,只是为了拿到那一点钱。 人群中的苏晚,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颇有难民的潜质,只是卑躬屈膝的弯下身子去捡钱。 之前梁姣絮和苏晚达成同盟,却一直没让他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只是让他放任顾鸾凝。 如今他也该起作用了。 凭着苏晚的能力,梁姣絮让陆酌偶遇他。 他很快察觉不对,经过不肖片刻的斟酌,他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苏晚站在难民堆里,想着当初他在和陆酌谈话时那片空地上遗落下的纸条,内容是: 让他今晚定要来此。混进难民堆里。如果一切顺利,便不用请示家主。若出事,梁小娘会告诉他见机行事。 苏晚将视线放空,在冗杂的人群中,他再一次跟梁姣絮相望。 他们看着对方,似乎不需要什么指示,苏晚就能明白梁姣絮的意思。 彼此点了点头,苏晚脸上还算冷静。 之前梁姣絮绸缪的便是在千钧一发之极替徐知爻当靶子,但又怕出现个什么意外,把自己的小命折在那群刺客之中。 苏晚武功极好,更是擅长轻功,待会乱做一团的时候倒是可以第一时间帮助自己。 而梁姣絮之所以这般惜命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她的命连着沈微生的命。 梁姣絮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出事。 思绪回转,梁姣絮看着周围的难民早就已经乱套了,他们看到钱就愈发眼红,就这么俯身的功夫,那些伺机朝着徐知爻走过去的刺客就这么突兀的站在人群中,手中的钢刀,没有难民的衬托,散发着震慑的光芒。 这一刻他们全都惊呆了,而徐知爻就这么冷静的看着刺客。 哪怕他眼仁中的光芒已经愈发深邃。 刺客们大概要鱼死网破,就算被发现了,却依旧向徐知爻冲来。 徐离等人顺利赶到。 立刻冲在徐知爻面前,手中的刀剑齐齐出鞘,顿时寒芒刺眼,杀气逼人。 刺客的刀尖还没近身触碰到徐知爻,就被取了性命。 这种时候对于梁姣絮来说是个机会。 她也不是神经病,之所以会替徐知爻割破手腕,只不过是为了用自己的血激活绞丝镯里的人工冬眠合剂。 那是一种可以让人体温达到冰冻状态的物质,从而使人的生命体征趋于一众特殊状态的药。 而苏晚不虚此行的目地便是她用人工冬眠合剂造成假昏迷之时,适时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很快,梁姣絮脑子里又出现了匠工的声音。 她仍分辨不出是四名匠工中的哪一位! 但这并不重要! 只要他的目的,是这一刻,他要动手了,便足够了! 梁姣絮利用读心术这个先决条件比徐知爻的速度快了很多。 匠工还没靠近徐知爻,剑已经飞了过来。 梁姣絮心说不妙,抬腿将徐知爻踹倒在地。 “傻啦吧唧的,看见有刺客,还不跑,摆什么架子呢。”梁姣絮对倒在地上的徐知爻喊着。 徐知爻面色隐晦,目光定在梁姣絮的后脑勺。 倘若她当时没有转过头跟自己说话,刚才那一剑会直接爆了她的头。 而如今,梁姣絮因为侧过头,剑鞘只是穿破了她的耳垂,飞溅出一大片血沫。 肩膀上更是被狠狠地砍了一刀,血液如注,淡淡的染透了梁姣絮后背的衣物。 梁姣絮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她合计着应该是之前被徐离监视的时候假意出恭那时候,使用了了人工冬眠合剂的原因。 让梁姣絮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感。 只是有点混混沉沉的往前踉跄了几步,在黑朦的视线中开始寻找徐知爻的身影。 他身边的人果然个个武功高强,尤是这般场景,却依旧没能伤的到徐知爻分毫。 但匠工却依旧呶呶不休的进攻,像是打不死的小强。 徐知爻亲自动手解决了他之后,眼底染血般恐怖,站起身来往梁姣絮这边来。 他一袭白衣带着淋漓的血迹,仿佛一尊绝美杀神。 这一次,徐知爻还没等靠近梁姣絮,就被突然冲出来的刺客正面袭击。 刺客一刀下去,徐知爻反应快,抬手挡住攻势,却没想到此时后面又来了一个刺客。 前后夹击,徐知爻也无法顾及自己,只是迅地转身,才不至于伤及要害。 只是那一刀下来,直接插进徐知爻的腿部。 当即溅了一地的鲜血,徐知爻咬着牙,硬是没喊出来半句。 梁姣絮吓慌了,没想到这群刀口上舔血的刺客会这般猛,只是挡在徐知爻身前,回头厉声喊了句:“徐离…你眼睛长在后…脑勺上嘛,过来!” “关注一下我,我半点武功没有…喂!“ 梁姣絮撑着睁不开的眼皮,“到…是…来…啊!” 手肘支勉强支地,梁姣絮觉得也真是没有人能像她演的这么真了。 头发乱的都能塞到梁姣絮自己嘴里了。她含糊的吐字,临了临了,顺带着提了嘴,徐知爻。“徐离!还有你家大人已经没了一条腿了,现在又折了一根。” 徐知爻撞见了梁姣絮血肉模糊的后背,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过来。”徐知爻目光慢慢地移向了梁姣絮。 声音不大,更是虚弱之极,却带着足够的威慑力。 梁姣絮看着他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这才奚落道:“闭嘴,本事不大。还不扯嗓子喊救命,净给我瞎添乱。” 徐知爻心想,他们俩谁伤的更严重啊,她不清楚吗? 事实上,梁姣絮的确不知道,只是觉得头很晕。 她一边搀着徐知爻,一边握着洋地黄针剂想要想要快速解决棘手的刺客。 徐知爻被她这么抱着,正好能感受到她身上凉到透骨的体温。 这一次,从远方飞过来一支箭,看似往梁姣絮和徐知爻这边飞驰而来,却又侧过他们,直接插在身后刺客的胸口上。 梁姣絮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突然觉得疲倦,直接倒在徐知爻的伤腿上,嘴里道:“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心中没有一丝悔意,只是眼里看到的全是黑色,她说,“难不倒我的。” 淡定,梁姣絮。无所谓的。 只是沈微生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快要死了! 她有顾虑,所以害怕,她做不到只把自己摆在第一位。 说到底,她是真的怕他也就这么死了! 那徐知爻的帮助,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好心,她只是想帮沈微生! 徐知爻愣了一下。 他眉心一皱,沉默的看向梁姣絮,听着她呢喃着。 虽听不清,但沈微生,想…沈微生。寥寥数语,字字句句戳中他的心。 徐知爻眼神里寒的要命,他说:“够了,梁姣絮。怕的要死还来凑什么热闹。当真以为我在意你这条小命。” 一只手摸着梁姣絮后背的血迹,下一秒碰到了插进一半的刀剑。 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姣絮,徐知爻竟不知道这刀剑是什么时候插进去,都已经折在里面了。 而梁姣絮只觉得眼前有阴云覆盖,再也听见任何声音。 第一百八十四章:到底需要什么药,你说一声 徐知爻竭力的摇晃着梁姣絮的身体,她没有任何动静。 而在远处的沈微生,放下手中弓箭,冷眼扫过周遭打斗场面,用着最快的速度一跃下马。 苏晚一直都在现场,手中长剑滴血,喘着粗气,左手的手臂上,有鲜血往下滴,就这么目睹沈微生从自己的身边路过,直接奔向梁姣絮。 他本想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家主,但有些犹豫不决。 甚至,苏晚还想过,如果梁小娘死在此处,那主母和他之间的荒唐事,是不是就会永远成为秘密? 苏晚额头上已经生了薄汗,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冲着旁边赶来救援的小厮喊道:“快,快去找医官。”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舒了一口气,苏晚才踉踉跄跄的往沈微生那边走去,每一步都是煎熬:“家主,我…” 沈微生异常冷静,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我不管她跟你计划什么,但是她出了事,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是。”苏晚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梁姣絮,将梁姣絮拜托他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沈微生。 垂下眼帘,苏晚也不知道梁小娘能不能熬过去,如果熬不过去… 不会的,他已经叫人去请医官了。 还没回过神,沈微生就已经将他一脚踹飞,速度快的让苏晚当即口鼻喷血,强撑着身子止不住的咳嗽着。 沈微生的声音如同冰窖:“我耐心很差,你自行领罚。” 留下这么一句简短的话,沈微生继续往前走去。 其实,沈微生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这种狂怒的状态。不耐夹着愠怒。 苏晚多少算是大家出身,沈微生一向爱才,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们属于知己。 这次,苏晚是真的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深吸一口气,心中只有无限的愧疚。 刺客已经伏诛,沈微生带来的人也将这群难民控制住,只是想要查出来到底是谁想害徐知爻,只怕没那么容易。 梁姣絮依旧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像个巨大的漩涡。 意识越来模糊,她听到了沈微生的声音,他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声音就像是哄小孩似的,他说:“别怕,你只当睡一觉。我会替你熬过去的。” 梁姣絮没想到他会来,不过她伤的这么重,事情早就瞒不住了吧。 沈微生心急如焚。 从他手上出现第一个伤口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起初沈微生只以为梁姣絮在故意躲着自己,可他又想给她绝对的自由。 梁姣絮总是放血救人,他便是不愿,也没多说,直到越来越多的伤口出现。 后来,沈微生才发现苏府侍女跟着梁姣絮一起失踪了,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不安。 沈微生从没想到会有人甘愿为他涉险。 他说过什么都不用梁姣絮做,可她却什么都做了。 攥了攥拳,沈微生胸口像是一堆石头压着,透不过气。 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想要利用梁姣絮去勾引徐知爻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她又为何这么傻,被他那三言两语的谎话就骗到了。 沈微生抱住了梁姣絮,揽着她的蔫蔫的身体,心都在滴血。 梁姣絮的头靠在他的颈窝,很热乎。 她想张嘴,可却半句都说不出。 但梁姣絮能感觉到沈微生的怀抱。 沈微生知道徐知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现下,沈微生只有一个选择。 他瞪着殷红的双眸,只是央求徐知爻,声音有明显的颤抖:“把你的血喂给她喝,我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徐知爻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但看到沈微生这般魂牵梦绕的样子,心里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快感。 而沈微生除了他母亲死的那一次,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措了。 沈家宗祠梁姣絮的血喷了沈微生一脸的那一幕,他至今不想在回想。 徐知爻冷冷地看着沈微生:“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沈微生脸上的血液已经凝固,黑眸沉沉,整个人伏在地上。 他竭力压住心中的痛苦,只是将手按在梁姣絮的失血之处。 而他的后背也正在源源不断流血,而地上已经有了一洼红色。 徐知爻,心中不豫,笑得凄凉,竟牵动了身上的撕裂的伤口:“沈微生啊,沈微生,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跪。” 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叫他看的真是格外的动情。 徐知爻拔出刺在腿上的匕首,只是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将掌心贴合匕首,上下一滑,殷红的血液流了下来。 沈微生亲眼看着徐知爻喂了梁姣絮几滴血。 她身子那样单薄,沈微生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彻底凉透了。 徐知爻喂了梁姣絮不少血,面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甚至嘴唇已经发紫,浑身冰冷之极。 沈微生将梁姣絮抱在怀里,跪在地上的膝盖站起来。 徐知爻薄唇翕动,眸光落在沈微生身上:“攻城之战,旨在攻心。沈微生你可是被这么一个女人哄转。莫不是要当那戏本子里的书生。” 沈微生一脸倔强,沉脸道:“你要我做什么,我绝不食言。” 徐知爻微微侧身躺在地上,感受着地板上的冰凉:“找人给我治伤即可。血流干了快要。” 沈微生面色铁青,哪里顾得上徐知爻,他隐隐的记得苏晚已经派人去找医官了,总之徐知爻死不了,但梁姣絮却可能有性命之忧。 一把将梁姣絮抱上马车,沈微生这才往前走。 有了徐知爻的血,梁姣絮便会还能再挺一会儿。 沈微生要救她,但也深知自己身边的医者没有那个能力。 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暂时控制住梁姣絮病情的恶化。 绞丝镯,沈微生灵机一动,只是握紧了梁姣絮的手心。 为今之计,沈微生只能拼死一试了。 跟着沈微生来的人除了他的贴身侍卫以外,还有苏府和太子的人马。 沈微生根本来不及向他们打招呼,便直接无视。 如今得到消息的颜如澈刚赶到,就看见沈微生带着一个女人急匆匆的越过自己,直接坐上了马车。 沈微生这是发了什么疯,怎么突然怜惜起来一个让他声名尽毁的女人。 颜如澈正愁着没有什么可以和沈微生相抗衡的筹码,偏偏就出现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今日沈微生调兵,虽是首辅,但在颜如澈这个东宫之主的眼皮底下行事,已经属于越权。 可如今,他更是张狂直接无视太子。 难免会落人话柄。 沈微生担忧地看了一眼梁姣絮,她嘴唇呢喃,似乎在痛。 他不想在让她遭罪,更不想这里的人在惊扰他。 所以,沈微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带梁姣絮回了家。 一路的颠簸,让梁姣絮头晕目眩,原本浮现在漩涡的头上的思绪仿佛慢慢地回归平静,仿佛撕碎的灵魂已经归位。 沈府的家眷目睹着沈微生抱着梁姣絮赶了回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家主和梁小娘怎么浑身是血的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什么时候,家主对于梁小娘这般上心了,看着她的眼神有种不言而喻的担心。 沈微生带着梁姣絮一路走到陵居院的主殿,伏着梁姣絮的额头就吻住了她。 两人额头贴着额头,沈微生交集万分,声音哑然,只是不断的问:“到底需要什么药,你说一句。梁姣絮,你就跟我说一句,求你了。” 陵居院主殿还有几个掌灯的侍女,莫名其妙看到这一幕,眼神都变了,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家主…” 沈微生一双眼睛已经殷红不已:“滚。” 几个侍女被吓的溜走了。 沈微生也很痛,但是他想到自己都这么痛了,是不是梁姣絮会更痛呢。 她那么瘦,身子骨这么弱,是如何能挺的住这种苦楚的。 忽然,沈微生的眼里仿佛有了光。 因为,他想到了止痛剂。 抱着最坏的打算,沈微生对着绞丝镯自言自语。 很久,很久。 都没有任何反应,沈微生的心都要凉透了。 就在沈微生无比绝望的时候,一支止痛针出现在沈微生的脚边。 第一百八十五章:死人,是不会多嘴的 沈微生帮梁姣絮封住了穴道止血,迅速的给她打了一针止痛剂。 因为耽误了太长时间,梁姣絮已经失去了大量的血液。 这也是她至今没能醒来的原因。 一阵止痛剂下去,梁姣絮脸上的痛苦之色减轻了些许,甚至有了片刻的呼吸。 沈微生不知道自己到底用没用错药,只是悬在嗓子眼上的心慢慢地放下。 沈微生将绞丝镯从梁姣絮手腕上拿下来,想找点药,但是他知道的药有限,根本无法召唤。 而现下,陵居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皆是过来问沈微生遇刺之事。 沈微生烦乱之极,只是将自己和梁姣絮困在房间,拴上门,不放进来任何人进来。 梁姣絮是有感觉的,而且外面的声音让她头疼欲裂。 她猜测,可能是沈微生给她注射了什么药物,让其与人工冬眠合剂产生了不良作用,而导致的她短暂的清醒。 但是,她就像是沉入泥潭般,就是起不来。 陵居院主殿的门被拴的死死地,根本打不开。 难民的事已经在整个盛京传开,朱氏本就惧怕着沈微生回来,如今一来二去,这对狗男女双双负伤,当真是老天有眼。 这种机会怎能不抓,她是真的想进去一探究竟。 “微生,我叫熏儿打了一盆热水,梁姣絮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你倒是打开门让医官们进去看看。” 沈微生不发一言,只是看着梁姣絮那满脸的血污,应该是徐知爻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不过梁姣絮后背被剑体整个刺穿,沈微生不敢贸然拔下来,真怕失手要了梁姣絮的命。 沈微生拿过陵居院掌灯侍女留下来供他洗漱的热毛巾,小心翼翼的擦着梁姣絮脸上的血痂。 他不敢用力,生怕在惹得梁姣絮痛苦,她一直在抖,一定是极其难受的。 门口的朱氏吃了闭门羹,心中真是火急火燎。 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沈之巍,他又何尝不是耸拉着脸,虽说没有找人破门,但也要被逼的使用蛮力了。 沈之巍刚才听到沈府下人禀报,说难民暴动,徐知爻遇刺,苏府和太子的人马都惊动了。 凭他对沈微生的了解,他不该如此猛撞的。 沈之巍沉沉地看着眼前碍眼的门,这才发狠道:“逆子,你给我滚出来,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赶紧治疗,抱着个女人躲在屋子里干什么?是要等死吗?” 沈微生一双眼睛殷红不已:“我就是要守着她。” 沈之巍生不生气,沈微生从来都不在乎。 而令人奇怪的是,沈之巍并没在说什么,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公然顶撞太子。你小子那里是受伤了,根本就是恨不得当个窜天猴。” “你这区区首辅,才做了几日,就这般目无法纪了。” 沈微生看了一眼梁姣絮,愈发觉得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及她。 沈之巍迟迟没得到回应,也只是哭笑不得。 往日总觉得他这个儿子是钢筋铁骨,更是吝啬夸赞,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情种。 朱氏哪里肯罢休,她势必要进去试探一番。 她和沈凍的苟且之事若是败露,没人能护得住她。 就这样新仇旧恨叠加,朱氏最终找人伺机破门而入。 沈之巍纵然不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但儿子的命是第一位,也就任由朱氏这般作为了。 里屋的沈微生尝试唤醒梁姣絮。 沈微生想着,既然他们是心连心,心有灵犀。 梁姣絮一定能听见自己的呼唤。 沈微生还是不肯放弃,他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跟梁姣絮学医。 反而嘲笑她,那是没有用的东西。 沈微生握着梁姣絮的手,却看见她的手慢慢地张开,松弛。 梁姣絮的手动了。 眼睛虽然没睁开,但苍白的嘴唇却上下动了动。 她说:“我没事。” 梁姣絮脑子里还有一个意识格外的清晰。 沈微生一直守在她的床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怎么会没事呢,你的身体很凉。” 梁姣絮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问:“你呢…” “我没事。”沈微生知道她要问什么,连忙回答了。 梁姣絮环着沈微生的背,指尖摸到了他湿漉漉的后背。 她凝一口气,甚是担心。 沈微生只是笑了,让她摸自己的脸,宽慰道:“我就是杀刺客杀迷眼了,累的,出了点汗。” 梁姣絮不解:“可是血腥味很重。” 沈微生忍着痛,极缓道:“可不是嘛,沾着好些人的血,等你好了,我肯定洗的干干净净的等你。” 梁姣絮这才放心。 “你用我的血,在绞丝镯上取药。”梁姣絮嘱托他。 沈微生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是按照她所说的方式取药。 破门的守卫已经前来,还没等上前,就看见陵居院主殿方向有白色的光芒绽放。 朱氏谣言定是有邪物入侵,更是加速的叫人破门。 而此时正是救梁姣絮的关键时期。 梁姣絮听着乱糟糟的声音,本来就伤情严重,现在更是受了刺激,喊了句:“痛。” 那种痛不似烈火灼灼燃烧,却好像一点点吞噬梁姣絮的神识。 沈微生看着她痛,只是攥住了她的手心:“你会熬过来的,我就陪在你身边。” 话罢,沈微生支着身子,蓦然打开房门,一抹血色衣袂翻飞而来,接着一双精细的手臂伸了出来。 直接扼住朱氏的命脉,沈微生眼眶通红,手上不止使了几分力道,只是让朱氏反抗不得。 她只是抓着沈微生的手臂狠狠地划出好几道血痕,美眸圆睁,几乎要窒息而死。 “你这样逼我,是觉得你和叔公的的恶心事没人知道是吗?不忙,正好父亲也在,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若是在敢多嘴多舌,我不介意将你变成死人。”字字寒凉过后,沈微生才厌恶的将朱氏甩开。 沈微生的速度很快,基本上还没等沈府下人上前拦住,就已经将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而此刻,沈微生才在沈府家眷中扫到顾鸾凝的身影,有说不上的寒凉。 顾鸾凝心中多少有点惶恐。 朱氏和叔公?沈微生的反应如此之大。那若是他知道自己和苏晚的事情,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怎样? 想到这儿,顾鸾凝便觉得生无可恋,脚底一滑,险些摔到。 是桑墨扶及时的住了她。 沈微生随后直接关门。 沈寒生在一旁看戏。 如今,他算是悟出来了,之前沈微生之所以有意帮着朱氏遮掩,那是不过是因为没有碰到他的软肋。 呵呵! 不过事情闹得越大,他沈寒生才越高兴,何况他早就希望沈家毁了。 他看着沈之巍眼里的震惊,以及险些摔到的身躯。 他这样三妻四妾的男人,母亲没有嫌弃他便不错了。 母亲为何会死,沈寒生死不能忘。 那么多年的恨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沈寒生笑了笑:“大哥刚才说的话并非虚言,只是之所以没戳破的原因,是真的怕父亲你心寒。” “另外,父亲若是想要深入了解的话,不如去婶婶哪里一趟,我可是送了她份大礼,相信父亲看到了也会颇为震惊的。这样我们一家人算不算是亲上加亲。” 朱氏闻言,没能沉住气,开口大骂沈寒生:“你这个病秧子,胡说八道,爷,你不要听他胡说。” 沈之巍给了她一巴掌,气的当场吐血。 第一百八十六章: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接着,沈之巍两眼一翻,指着朱氏半晌,眼仁通红,气喘不已。 他已经吐了血,众人立马安抚他的情绪,掐着人中,扇着风。 沈之巍才好不容易缓过来:“溱洧,我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如此伤风败俗。” 朱氏此时只觉得十分难堪。 她抬起头,目光阴鸷的望着沈寒生,倘若不是他火上浇油,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满心绝望竟生出一种偏执的恨意,让朱氏如疯狗般扑向沈寒生。 沈寒生似有所料到朱氏会有这般举动,只是冷眼看着她。 果然,朱氏连近身沈寒生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沈之巍如梦初醒,怔怔半晌:“适可而止吧,你还有半点体统吗?” 朱氏面上却梨花带雨,跪坐在地:“爷,求你看在我们多年夫妻情分上,让我在见一眼倾姝。” 沈之巍斟酌片刻,有所心软。 沈寒生听朱氏这么说,眸色深思,脸上有一瞬间的沉狠之意,打断了她的唯一机会。 “父亲我让桑墨陪母亲老实的待着,她需要冷静下来。” “至于父亲你的身体,不容耽搁,应该尽早修养生息才是。” 只差那么一点点,朱氏便有信心说服沈之巍,是沈寒生亲手掐灭了她的希望。 解释,有的时候是最无用的,沈之巍再也不会相信朱氏。 他猜不到沈寒生会别有居心,这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且心思缜密。 沈之巍对朱氏真是失望透顶,只是扬手,叫人搀着他回了陵湘院。 朱氏在沈寒生面前是真的毫无用武之地。 沈寒生摊手:“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母亲,你的把柄不好抓,但我恰巧拿捏住了。” 沈寒生无非就是抓准了朱氏的那根弦。 谁都知道沈倾姝对朱氏的重要性。 朱氏做的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她这个宝贝女儿。 “倾姝妹妹怕是不能等到你了。”沈寒生眸光淡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有些人的性子天生凉薄,棱角分明,更是有仇必报。 这才是真正的沈寒生。 朱氏赤目欲裂,只是尖着嗓子破口大骂:“什么意思?你怎么她了?你个贱人胚子。连你妹妹都不曾放过,你是人吗?” 朱氏彻底疯了,让擒着他的侍卫险些拉不住。 沈寒生冲她一笑:“就是字面意思,你还要我怎么告诉你啊,说倾姝遭遇不测?说纵是这般你也只是想利用她在父亲面前挽回点什么?” “母亲,梦醒了,你该上路了。”沈寒生这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单纯。 终究是事情到了不可控的那一幕,朱氏听着这话,怒火达到顶峰,一巴掌抽在沈寒生的脸上。 指甲擦过他那双眸子,四根指头大小的痕迹在他脸上显出。 沈寒生挨了这一下,脸上一阵刺痛,他凉凉地笑了:“母亲对我当真是下的了狠手。就像你对我生母那般。” 而朱氏听了这话,直恨当时顾及面子。没有把沈寒生和那个小贱人一起弄死。 她想要动手,却被桑墨擒着身子,死死地按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再也爬不起了。 桑墨在此,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到沈寒生。 而这场闹剧在朱氏的嘶吼中告一段落。 —— 屋里的沈微生给梁姣絮用了地米,配合着维生素k止血。 只是她后背的残剑是时候该取出来了。 沈微生按照梁姣絮的意思绞丝镯里拿出来了,局部麻醉药,碘伏,和清创的纱布,迅速固定了残剑的位置。 准备完这些后,沈微生这才攥着梁姣絮的手心,哄道:“别怕,我来帮你处理下伤口。” 梁姣絮能感受到沈微生的声音中的颤抖,她想和他共患难,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 她肩膀和后背的伤口是连着的,沈微生首先将染血的衣物撕开,用碘伏轻微的冲洗一下。 已经给梁姣絮用了麻醉药缓解了疼痛,但脸色并不好看。 接着,沈微生帮梁姣絮处理后背的残剑,将其分离的时候仍有阻力,温热的液体飞溅在他的脸上。 梁姣絮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呼吸更是瞬间微弱,她只是咬着牙,眼泪不自主的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她很害怕,耳边有很多声音,父母的殷切期望,还有弟弟的数落,还有沈微生的背影,好像这一生最难忘的记忆都复现了一遍。 天旋地转。 “梁姣絮,坚持住。”沈微生哑着声音,将内力运在手中,用最细微的力道拔剑。 同时,沈微生还配合着绞丝镯里的现代药品,用沾过消毒水的纱布吸取伤口周围的血迹。 用绷带加压包扎,止血。 梁姣絮根据自己的脉压差与收缩压计算出自己的休克指数>1.3。 需要及时扩容补液,预防体液丢失。后再进行强心治疗。辅以磷酸肌酸钠保护心肌以及缺血状态下的心肌代谢。 梁姣絮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麻醉劲过后,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一地的药瓶。 “乱七八糟。”梁姣絮虚弱的吐槽了一句。 沈微生问:“感觉好些没?” 梁姣絮笑了,看了他一眼:“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不是沈微生,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 沈微生微笑着:“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这话模棱两可的叫梁姣絮思绪翻涌,他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口,用干净的衣物将梁姣絮包好,放在了床上。 梁姣絮想起那临危的那一刻,有箭从破竹而来救了她一命,只是问沈微生:“是你吗?” 沈微生点到为止,并没多说什么。 梁姣絮嘲笑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虚弱。 沈微生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脸色逐渐苍白。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沈微生拍了拍她的小脑瓜:“还敢数落我,别忘了你的小命是谁救的…” 梁姣絮有点不好意思了,连连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梁姣絮便再也没听见沈微生的声音。 梁姣絮只是觉得身子很重,低头看着床边。 沈微生侧过头,眸子紧闭,一动不动。 颤抖着抬起手臂,梁姣絮发现手上的残血。 梁姣絮怔住了,她是医生,最熟悉的便是人身上的部位。 听着沈微生的心跳。 病态的心率,应该是应激后的一系列症状。 沈微生倒下的那一刻,梁姣絮慌了,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歇斯里底呼喊外面的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身体互换 梁姣絮还是能感受到疼痛,不仅如此她十分迷糊。眼皮再也抬不起来了,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她梦见锋利的剑直接刺穿自己的心脏。 猛地惊醒,梁姣絮看见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随风四处飘散。 很快伫立在一处高耸的房梁之上。 正当她打量着这熟悉的庭院,马上就要想起什么都时候。 却被站在庭院中央的少年给吸引了过去。 少年站的笔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充满了委屈。 清澈的面容上,带着倔强的隐忍,双手攥着拳头。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站在对面的女子,直到半颗牙被撕扯下来,只留满嘴的血沫子。 可纵使这样,他还是免不了被人看管,被人指手画脚,被人拳打脚踢。 他不需要任何的怜悯,只是气呼呼的跑了,整日坐在屋子里半句都不说,哪怕是最诱人的饭菜,都不能让他所动。 他是个母亲早逝,父亲不喜,让人遗弃的孩子。 独自坐在房间,少年不甘的眸子盯着一处,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不要故步自封,不要认命。他要争要抢,要活下去。 他真想一把火烧了这里的一切! 梦里的画面以及情绪太真实以至于让梁姣絮心头好像被剜了一下,胸口说不上来的憋闷。 眉头紧蹙,梁姣絮紧接着咬紧贝齿。似乎就是自己的牙掉了一半,让她身心震颤。 深吸一口气,她眼睛不自觉的半眯着。伴随着纱幔透过来的光。梁姣絮侧弯着自己的双腿,着落在地上。 双手艰难的支撑在床榻上。看见一男人的侧脸。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 苏晚为什么会趴在自己的床边。 要说他移情别恋绝不可能。 梁姣絮推了推苏晚,满脸的震惊,对他喊道:“苏晚?苏晚!你守在我这里睡做什么?” 苏晚懵地站了起来,对她道:“因为有事要说。” 思及此,梁姣絮才幡然醒悟,难道是她让苏晚办的事,很顺利? 梁姣絮试图动了一下肩膀,发现痛楚只有很轻微的了,只是什么时候她的伤口愈合的这么快了。 撇去这些绮思,梁姣絮看着苏晚,咬了咬嘴唇,轻微的震颤后,这才道:“你说。” 两人视线相对,苏晚就直接跪在地上,莫名其妙的对梁姣絮说了一句:“属下甘愿领罚。请您留下我。” 梁姣絮倒是淡定,盯着苏晚不下三秒,觉得他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那件事打水漂了?就算如此,苏晚也不至于如此过激吧。 “起来回话。”梁姣絮看着苏晚严肃道。 苏晚不为所动,眼神十分坚毅。 梁姣絮一怔,气愤道:“你不起来是吧?莫不是想我牵动伤口下床扶你才肯听话。” 苏晚大吃一惊,他怎么敢劳烦。 这下头便垂的更低了! “你这得是多执拗的人儿啊,我是说不动你,还是你压根就没打算听我的。” 苏晚这才站了起来。 这会儿,梁姣絮也算平衡了,拍了一下大腿,笑道:“这才对嘛。” 苏晚怀着迟疑的态度瞧着梁姣絮。 此时,梁姣絮才发现苏晚的手臂内侧好像有大片的擦伤。 “你受伤了。医官看了吗?这伤口不深,应当是瞧过了。但你也要在意,裹上纱布也好放在着化了脓。”梁姣絮下意识的撑着大腿。 奇怪,她什么时候喜欢做这种动作了,总觉得格外的不拘小节。 苏晚脸上更是充满了愧疚,只是苦笑道:“没事,过后我随便包扎一下就好,属下身子骨还没那么弱,再说了,这一脚我该踹。” 梁姣絮一直都不太懂苏晚,他这个人沉默寡言的,也不爱说话。 好不容易说两句话,梁姣絮也是一头雾水,她叹了一口气,只是把视线放在虚空。 “他的伤呢?也不容半点马虎的,你应当去他身边陪着。若是没事,你带我去瞧瞧也行。”梁姣絮问。 梁姣絮很担心他,也知道,自己隐瞒了沈微生。昨日他虽没多说。那是因为自己病怏怏的,他不好说。 何况,后续的事情需要和他商量。 苏晚犹豫了一下,忽然摇头:“家主。吉人自有天相,况且老太公也已经送去了昂贵的药材,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梁姣絮暗自送了一口气,这才放心。 “家主,家主,你在听我说话吗?”苏晚焦急万分。 梁姣絮如雷轰顶,指了指自己,这才道:“此话何意?” 话音刚落,从耳边传来一阵男人特有的沉着嗓音。 梁姣絮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但似乎跟自己的声线完全不搭边。 梁姣絮懵逼的扶着床站了起来。 特地绕着屋子里外走了好几遍,她似乎没有办法好好的支配自己的身体。 真的! 不对! 身体下.面的感觉不对! 梁姣絮就这么踱步,把守在身边的苏晚给整懵了。 梁姣絮做为医学生很清楚自己的生理构造,可随着身体的挪动,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剧烈。 细思极恐,梁姣絮内心震颤不已,甚至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那是一种,每走一步就裤.子摩.擦某.处的触感。 每走一步晃荡一下! 很沉,很重!很难受。 妈的—嗯? 梁姣絮撑着修长的身子抵在梳妆台的铜镜处。 从下到上打量着自己。 结实极瘦的腰身悬挂着一对白玉挂坠,平坦的有型的胸肌,以及,修长有度的身高。 五官接近完美,那是一双弧度冷硬的脸,不苟言笑,甚至生人勿近。 凤眸微眯,混杂着说不上来的陌生。 梁姣絮手掌贴在桌角,只是直直的瞅着铜镜中的这张脸。 眼底的寒芒是不需要营造的,就如同一道闪电般横扫过来。 吓得梁姣絮直接摊坐在毡毯上,喃喃自语。 是沈微生。 现在自己的这样脸,是他的。 苏晚走过去扶着她:“家主…” 梁姣絮脸色极其复杂,她根本没法像以前一样正常迈步。 那里感觉像要飞起来一样。 苏晚看着只以为是受伤的原因,只是喊道:“医官。” 梁姣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凤眸很快充满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淌。 她不敢哭出声,实在是怕在听见沈微生的声音。 天哪,这种离奇的事件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梁姣絮曾经一度认为,她穿越到异世已经相当奇葩了,可如今想来是她过于单纯了。 可如果她顺理成章的住进了沈微生的身体里,那她本来的身体去那儿了? 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梁姣絮对苏晚道:“梁姣絮呢,带我去见她。” 第一百八十八章:柔弱不能自理 从陵居院出来,梁姣絮跃下台阶。不知道泪奔了多久,直到哭花眼的视线中多出个朦胧身影。 沈微生已经站在梁姣絮的面前。 两人视线相对,梁姣絮惊的瞪大了双眼,只是颤抖的指着眼前的女人。 沈微生哼了一声,用清冷的杏眸看着她。 奇怪,对面的那双眼睛是自己的眸子,但梁姣絮愣是被沈微生的这个眼神唬的半句话不敢多说。 沈微生刚才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梁姣絮在用自己的身体泪奔,那场面说不上来的让人脸黑。 他大老远听到一阵阵沙哑的哽咽,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沈微生莫名的心塞起来。 “不许哭了。”他生硬的要求着。 梁姣絮眨了眨挂着泪水的眸子,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我害怕。” 看见自己的脸如此狼狈,沈微生按耐着心塞:“有我呢。” 梁姣絮就这么呆呆的盯着沈微生,听着沈微生用她的声线的安慰自己,竟然有种莫名的滑稽。 沈微生没在搭理她,径直往陵居院的方向而去。 本以为他会步履生风,却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就差点踉跄摔倒。 沈微生支着纤细的胳膊,勉强稳住步子。 就感觉到腰间附上一双结实的手臂,梁姣絮尴尬的笑了笑:“看你快摔倒了,扶你一把。” “不用。”沈微生随意的勾了勾唇角,让人感觉十分生人勿近。 自己的身体住了别人,原来是真的会在举手投足间就勾勒出不同的感觉。 只不过,女人走路都是这么端着的吗? 沈微生本想装装样子的,但是走了几步,实在身心俱疲,只是冷着脸,回头看了一眼梁姣絮。 梁姣絮在偷笑,眼底的泪花都飘出来了。 沈微生抓了抓及腰长发,随手绑了起来:“麻烦。” 冠绝天下的女声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充满了凉薄。 这两个音节惹怒了梁姣絮,她深呼吸让自己不发火:“沈微生,你再敢对我的身体上下其手,我就拿根绳子把你吊死,我们谁都不要活了。 “哦。”沈微生眸光冷淡:“看清楚了?我顶着这副模样已经三天了?” 梁姣絮点了点头:“彼此彼此。” 梁姣絮的身体纤瘦,沈微生用着她的身体走路轻盈的感觉就像踩在虚空处一样。 步伐也快了很多。 没过多久,沈微生只是顿了下来,凑近梁姣絮,冷淡道:“你不是神医吗?怎么不知道好好调理一下你的身体,真是柔弱的不能自理。” 梁姣絮心想,她是女人嘛,体力这方面肯定没有沈微生那么好啊。 梁姣絮反唇相讥:“不过让我哭出男人的声音,你也是古今第一人。” 沈微生差点被她绕懵而忘记重要的事情。 即刻他便兴师问罪来了,边走边训斥:“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现在我要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徐知爻身边,又为什么会受伤。难民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募捐现场?你又去作了什么妖了,梁姣絮你这是长本事了,连苏晚都能以你马首是瞻,嗯?” 梁姣絮吓的面色苍白,被沈微生劈头盖脸的质问着,最终凄凄惨惨的垂下脑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沈微生愣了半晌,才怒吒的甩了甩袖口,恢复平静:“你,最好一五一十的给我交代清楚。” 他用极其不愿发出的声音质问着梁姣絮。 沈微生突然记起当时他发现自己变成女人的时候,竟然尖叫了足足半分钟。 他比梁姣絮早醒了一日,说话声音太细,控制不好甚至会破音。太尖锐甚至刺耳。 吓得沈微生魂不附体,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缓了一天。 当然,这些糗事,沈微生是绝不会让梁姣絮知道的。 如今,他看起来比一般人还要淡定些。 梁姣絮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沈微生解释,就这么看着早已经和她落下一大截的沈微生,不自觉提着裙摆去追他。 梁姣絮气喘吁吁:“我,这…这不是现在要说的正经事吧。沈微生,怎么办啊。我就是睡了一觉而已。对了,我还做梦,梦见你了。梦见你咬人把牙咯掉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别吵,闭嘴。”沈微生打断梁姣絮的言语,神色冰冷:“跟着我走。” 梁姣絮呜咽了一下:“哦。” 走在前端的沈微生只觉得脸上发热快要烧到耳根子上了,努力平息内心的火热。 他狠狠地攥了攥拳。 其实,沈微生也做了个梦,在那个梦里梁姣絮正在脱自己的衣裳,接下来他们彼此不受控制的吻在了一起。 她的腿软得站不住,只能攀住他的脖子,紧紧靠在他身上。 嗯。不想了… 将思绪抽回,沈微生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对策我已想好了。放心,只要你在陵居院,没人会对你的身份起疑心。别人同你聒噪你无视便是。” 梁姣絮将手指抵在自己的下颌上揉了揉,心想,谁会无缘无故惹你。 但不得不说,沈微生为什么适应能力这般强悍,她当初知道自己用了他的壳子,差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细细地思量着沈微生给出的建议,梁姣絮觉得他说的方法也是可行的。 梁姣絮可怜之极:“知道。” 沈微生表情冷淡,警告她:“你不用摆出这副模样,该说的,要交代的,你今天跑不掉。” “啊!我没说要瞒你。没有这茬事我早说完了。”梁姣絮表示很无辜。 沈微生只是听见一阵阵爆发感极为炸裂的浑厚声音在自己耳边撒娇,一阵犯恶心。 不能再让梁姣絮顶着他的身体到处作妖,手一紧,梁姣絮便被沈微生极速的往屋里拽去。 她抬起头,盯着那双平淡无波冷淡无情的双眼。 妈呀,这种寡情的样子,是她的吗? 梁姣絮正在感慨着,突然听见沈微生对自己说:“别用我的眼神这样看你自己,怪花痴的。” 梁姣絮这才十分严肃的别过头,刚才还说自己柔弱的不能自理,现在脚上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跑的比谁都快。 第一百八十九章:你说呢,家主 刚踏进陵居院,苏晚的身形就忽然袭了过来。 梁姣絮吓得一脸苍白,惊惶之间便看见苏晚对沈微生拱手道:“梁小娘刚才家主还要去找你呢,其实你不用多跑一趟的。” 沈微生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 紧接着苏晚便大言不惭的开始无视正主,将视线放在了梁姣絮的身上,殚精竭虑道:“家主,别怪属下放肆,有句话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 梁姣絮心砰砰直跳,苏晚,你赶紧闭嘴吧。 沈微生好巧不巧的看见梁姣絮的微表情,挑了挑眉,继续看戏。 炽热单纯的苏晚还不知道这两人的小九九,不吐不快:“徐知爻疑心极重梁小娘若不受些皮肉之苦,他是万分不能相信的。” “所以,梁小娘才授意我扮成匠工。那一剑由我来刺。我自知分寸。不会害了小娘的命,可偏偏没想到会出现意外…” 梁姣絮七窍生烟,没想到苏晚会托盘而出,他真是半点也不给自己留活路啊。 她给苏晚的隐藏任务就这么被他一五一十的招了。 梁姣絮虽然没回头,却觉得周身被寒冷笼罩。 梁姣絮感觉自己被冻住了手脚,侧着脸偷偷地瞥着沈微生。 此刻的沈微生,不发一言。 梁姣絮看见自己的双眸中好像带着凝结的水珠。 而这样的自己,却是在看着苏晚,仿佛要将其凌迟致死。 梁姣絮很想解释的,但沈微生没给他机会,抬脚就往苏晚的胸口上来了一脚。 可奈何,梁姣絮的身体没什么力气,苏晚挨了这一脚,跪在地上的身子却依旧悍然不动。 反而是沈微生,差点没飞出去。 梁姣絮及时揽住了沈微生,才不至于让他过于狼狈。 何必呢,这一脚说实在的真没什么力度。 苏晚衣服上脚印十分明显,这才解释道:“梁小娘,我心思是毒了些。可天下没有漏风的墙。事后我才发现我自是被人算计了。” 点到为止,苏晚没在多说,他身边统共就那么几个信的过的人。 要说是谁对梁小娘有怨,便只有顾鸾凝了。 当时,苏晚去探望快要失去孩子的顾鸾凝和她说了好多话。 其中到底是什么,他已经没了印象,苏晚只知道当时他劝了顾鸾凝好久,让她不要再跟梁小娘斗了。 心中忽然凉了半截,苏晚是真没想到顾鸾凝竟把借刀杀人这一招直接扣在了他的身上。 沈微生眯着眼,丝毫不为所动。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高冷疏离:“不用你多言。” 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梁姣絮只觉得苏晚来的真不巧。 沈微生这个人只要有呼吸,就会让人感受到压迫。 此时,他直接无视梁姣絮,语气平缓,对苏晚道:“坐下。” 苏晚迟疑片刻,他看着自己,最终还是没坐。 沈微生沉着气,他不在意苏晚把他当成梁姣絮,不坐也无碍,只是他有话要说。 为了看起来信服一点,沈微生让梁姣絮跟着他。 场面太混乱了,梁姣絮很有知错就改的态度。 她癫癫的过去了。 让梁姣絮意外的是,沈微生只是用梁姣絮的身体跟苏晚聊了很多关于平时工作的事。 完全没有什么特殊的,梁姣絮本想偷窥一下沈微生的小秘密的。 结果,半点都没捞着,反而成了他们中间的大灯泡,很亮的那种。 苏晚看着梁姣絮,顿时疑窦丛生。 “家主你让梁小娘于我说这么多,是何意?”苏晚难以置信。 梁姣絮愣了一下,花了半晌的时间才找到理由:“我嗓子不舒坦,暂且由梁小娘代劳。” 苏晚打消了顾虑,这才继续听沈微生说话。 沈微生就这样支着下颌,语气寒冷:“最近苍木山方圆百里有些矿石,国库空虚,我给你五十人,带着他们去开矿吧。我觉得你很适合干这个,你全权负责,什么时候采完什么时候回来。” 万籁俱寂,整个屋子里只有一阵慵懒的女声。 沈微生怔愣片刻,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他现在的音容笑貌都是梁姣絮的。 遂用骇人的目光看向梁姣絮,极其敷衍的问候了一句:“你说呢,家主?” 梁姣絮被问的坐立不安,这他妈太狠了。 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像极了妻管严,梁姣絮淡淡道:“随意。” 沈微生这才侧过头,冷漠的盯着苏晚:“你呢,有意见嘛?” 纤细的手指微微的勾着头发,在掌心把玩着,沈微生停顿数秒,薄唇轻启:“不然的话,你也可以回苏府,去求你叔叔。” 苏晚跟苏大柱是亲戚? 站在一边的梁姣絮险些没笑出声来。 苏晚眉头微蹙,想让他去求苏大柱,他到宁愿永远都待在苍木山。 沈微生疏冷的表情淡了,这才踢了一脚梁姣絮。 梁姣絮立刻意会,这才用磁性的嗓音对苏晚道:“既然梁小娘这么说了,你便去吧。” 她是及其可怜苏晚的,末了的时候,拍了拍苏晚的肩膀。 沈微生深吸一口气,忍住翻腾的情绪,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下午你便走吧。我就不多留你了。” 苏晚想着,什么时候挖光挖空再回来,他不会要死才能回来吧。 苏晚自知理亏,便领命而去。 只是为何今日的梁小娘的某些作风莫名的家主,难道这就是夫妻相? 梁姣絮望着苏晚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叹。 他男人太威风了。 忽然忆起徐知爻曾经对她说,自己不及沈微生思虑周全是对的。 梁姣絮当时计划这些事的时候,只考虑到让陆酌脱身。 但完全忽略苏晚全程参与了。 他虽然没有扮成匠工被徐知爻发现。但既然刺客先他一步扮成了匠工。 只要刺客没死绝,就有可能供出苏晚的体貌特征,甚至更多。 她的计划即功亏一篑。 片刻的失神过后,梁姣絮眨了眨眼,这才抱着沈微生的腰,宽慰道:“好啦好啦。我错了。我以后保证,什么事绝对不自己擅自做主。” “你真是个好人。”梁姣絮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好人?沈微生听着自己的声音说这话。不知道的以为是他自恋呢。 这难道是错觉吗? 沈微生目光流转梁姣絮的手上,鬼使神差的抬起,掐了一把自己脸颊。 真疼啊! 他眉心微蹙,平静道:“我能发配苏晚去干苦力,自然也能让你去。自做主张的事以后少做。 梁姣絮赖在自己的身上不下来,泼皮起来:“你不舍得的。你敢让我顶着你的脸兴风作浪吗?” “我是不敢,但你若是惹急了我,我就顶着你的脸去做坏事。”沈微生说的冷淡极了,仿佛与自己毫不相干。 第一百九十章:还原一下梦里的情景 听沈微生这么要挟自己,梁姣絮眸光死死地盯着他。 咬了咬唇,她突然想起来之前梦里的少年。 现在想想那少年应该是沈微生。 梁姣絮嘲笑他:“不过,你小时候这么狠吗?朝着人家的手就是一口,牙齿都咬碎了,还糊了一脸的血。” 沈微生看着她,目光孤冷:“你还知道多少?” 梁姣絮边笑边掰手指查了好几遍:“不多,也就那么一两件吧,用不用我悉数告诉你啊。” “不许说出去。”沈微生想到小时候他尿床的场面,也不知道在那个梦里有没有体现。 但单看梁姣絮那一脸诚恳的表情,倒好像知道了一切。 “我警告你,最好统统都忘掉,就当不存在。”沈微生瞪着眼睛。 梁姣絮不懂他所思,看着沈微生这么端着,也挺招笑的,只能投降:“好。” 沈微生这才放心,却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另一个难题。 梁姣絮下颌撑着他的腿,冷不丁问了一句:“那你呢,你都做了什么梦。” 沈微生明显一愣,话茬子怎么突然指向他了?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梁姣絮尝试着抬头看着沈微生。 他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小女人的忧愁,坐姿也很奇怪,坐的笔直,脖子向前擎着,像个长颈鹿似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避重就轻的意味。 沈微生实在心虚。 梦里的情况,但凡有点脸的都不能说出去啊。 梁姣絮摆了摆手:“看你这样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算了,我还懒得听呢。” 沈微生低着头冷眼看着还蜷在自己腿上的梁姣絮。 他说:“过来。” 梁姣絮没好气道:“你又要做什么好事。” 话音未落,沈微生身子向下一倾,对上那双墨似的眸子。 里面还带着诧异,可下一秒就被突如其来的吻给淹没了。 梁姣絮睁大了凤眸,差点呼吸不上来。 接着耳边传来了临危不乱的声音,沈微生道:“还原一下梦里的情景。” 梁姣絮耳根子都软了,抬手往沈微生的胸口上捶。 柔软的质感袭来,当即让梁姣絮后悔了。 那可是她可怜的小胸脯啊。 沈微生似乎料定了这个结果一样,嘴角的弧度更张扬了几分:“来啊。” 梁姣絮手上的力度一收,直接变成帮沈微生整理衣物,又气又笑:“不敢,不敢。” 梁姣絮本以为在沈微生的身体里,就能为所欲为,但结果却很惨败。 咬了咬牙,她不想就这么受制于沈微生,这才卷了两三个发丝,狠狠一拉,径直将头发连根拔起,疼得她浑身哆嗦。 梁姣絮忍着痛,学着沈微生模样,阴险狠毒的咧嘴一笑:“你信不信我让你秃顶。” 狠话放到如此境地,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盯着对方半晌,到最后梁姣絮的眼睛都瞪酸了,垂下眸子开始郁闷起来。 沈微生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跟梁姣絮拌嘴还挺有意思的。 “继续?”沈微生宠溺的把身子凑了过去。 “做甚?”和他继续对骂?那是幼稚鬼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吧。 梁姣絮偏过头去,却被沈微生一吻封缄。 沈微生解释,这是梦里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不行,你的伤口还没愈合。”梁姣絮含糊不清的说着。 沈微生却笑了:“知道,不过是想教训教训某些嚣张的小东西。” 梁姣絮躺了下来,哀怨的抽离沈微生的吻。 靠,事情不该发展成现在这样啊,她梁姣絮凭什么受这委屈?明明该有主动权的是自己吧。 沈微生眉目间满是无奈,但他强硬的凑过来,不容抗拒的固定着梁姣絮的手腕。 梁姣絮抬眸,气质清冷,寒着嗓子,头一别,说了句:“行,你是祖宗,我惹不起。” 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都惹不起,好了吧。 沈微生满意的笑了笑,抬手为梁姣絮捏了捏被角,趁机又偷偷地亲了一下,这才道:“还是听你的吧,对着这副身躯,我实在下不去手。” 不过是一瞬间,玻璃摔碎的声音使让两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去。 进来送汤的笙儿也是吓得够呛,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止不住的用手揉眼睛。 没想到幻觉并没有消失,反而愈发的清晰。 只见梁小娘衣衫不整的扣住了家主的手腕,两人像是花卷一样缠绕在一起。 而家主还呼吸微喘,如同困兽,似是竭力压制。 笙儿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许奶娘跟自己讲的事情,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圆.房? 那自己进来不太合适吧? 咬了咬手指,笙儿垂下头,心里叫着苦。 而屋里却静的出奇,是透着尴尬的那种。 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沈微生这才坐了起来。 上下打量着笙儿,沈微生寒芒四射。 笙儿被吓着了,只是蹲在地上止不住的收拾碎片。 她不过是去小厨房熬完参汤的功夫,在回来的时候梁小娘不见了,她找不到了,这才想着来陵居院报告家主。 笙儿忽然想起今早梁姣絮呆坐着愣神,好像很渴样子。 她递过去一碗水,却撞见了梁小娘那双犀利的眸光,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而梁小娘则是掀开衣物四处看着自己的身体,最终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笙儿很怕梁小娘在变成以前那种尖酸刻薄的样子。 思绪回转,就这样快速的收拾地上的碎片,笙儿打算撤离现场。 而坐在床上的梁姣絮本人,掩饰着不要自然的神情:“放哪儿吧,别伤着自己。” 沈微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心里气不打一出来。 因为在沈微生的眼里,笙儿就是个大灯泡。 他看着地上已经被打碎的瓷碗里,撒出来的是冒着淡淡清香的汤。 沈微生眉心不悦,冷淡道:“做事冒冒失失,还有半分规矩吗?” 梁姣絮承认这很符合沈微生的刻薄,因为他这个人看谁都不顺眼,笙儿不过不巧正好是撞在了他的枪.口上罢了。 可问题是,那个身体是自己的。 沈微生这么说,会让笙儿对自己寒心的。 “奴婢不敢。”笙儿怔了一下,显然是委屈极了。 梁姣絮可不能让沈微生毁了她好不容易经营的主仆之情。 极缓地支着身子,长臂一钩,把沈微生拉进怀里。 沈微生被自己那结实的胸膛咯的有苦说不出。 在加上他本身就没怎么防备,疼得他的腰直打颤。 只是懵懵地侧着头盯着梁姣絮,看似毫无作为,但却拼了命的挣扎着。 梁姣絮心想,小样,你能挣脱的了自己吗? 此刻,梁姣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让沈微生闭嘴,便是天大的万幸。 接着,梁姣絮回头看着不敢抬头的笙儿,只能无力的为自己辩白:“你别难过了,他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 笙儿眼底便渐渐漫上泪水,她不敢多说一句,只是紧紧的咬着嘴唇。 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家主,是奴婢知道错了。” “不是,你作为梁小娘的侍女贴身伺候,恪守本分,有何错?我还要替她感谢你呢。”梁姣絮淡淡道。 沈微生冷眼看着她,活该! 净说那些没用的,这不是添油加醋这是什么? 难怪,把人家小姑娘吓破了胆。 第一百九十一章:戏,还是得慢慢看 一般来说,大家小姐出嫁后,陪嫁的侍女多半是要收了做通房。 梁姣絮虽为妾,但却出身与北信候府,排面当然不及其他妾位,也是可以把笙儿当成暖床工具送给沈微生的。 而通房的地位,只是稍微比侍女好一点点,说白了跟秦楼楚馆里的妓子差不多,没有任何尊严。 而且自己孩子,一出生便只能过继给别人。 而梁姣絮刚才给笙儿的感觉便是,沈微生对她有意思。 笙儿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所以才会说自己做错了事情。 这误会可闹大了。 沈微生立即把笙儿打发走,才不至于酿成大错。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不少。 “说话都说不清楚,要是我也误会。”沈微生教训她。 梁姣絮更是一头雾水,求解:“什么意思?” 沈微生懒得理会提出的问题,却道:“你不介意我身边有别的异性?” 梁姣絮目光寒淡,态度果决:“介意。” “嗯,那就要记住,以后不准在用我的身体做一切暧昧的举动,比如你刚才对笙儿的过分热情,已经到了让人产生误会的程度了。” 沈微生说完这句话,便转过头,心里有说上来的落空感。 梁姣絮竟哑口无言。 沈微生的话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失礼之处,看来,以后他们在扮演彼此的时候,一定要谨言慎行。 想到这里,梁姣絮这才往沈微生跟前凑。 却见他已经闭上双眼,睡着了。 而此时的梁姣絮只觉得呼吸困难,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腹部像是被火烤了一般。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梁姣絮平躺下来。 感受到的不过是沈微生身上熟悉的体香。 因为距离有些近,梁姣絮能看见那张脸上的细细的绒毛,皮肤白皙滑嫩,眼尾带着一丝蛊惑的红色,嘴唇微翘。 这是自己的脸吗? 也太好看了吧。 梁姣絮还没欣赏够,便看见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睁开,里面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沈微生像树懒一样无辜地趴着看她:“想什么呢,这种眼神。” 话罢,梁姣絮被吓了一激灵,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这条属于沈微生的腿,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不自觉的做出了这个举动,不得不让梁姣絮怀疑,它是不是继承了他主人的阴险和狠毒。 思及此,梁姣絮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嘴,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 沈微生也疼得噎住了,话说的都磕巴了:“能不能稳当点,伤才刚好点,就想添新的,你以为辞旧迎新啊?” 梁姣絮听他这么说,哭笑不得,这才服软:“知道了。” 沈微生已经没心情睡觉了,这才站起来冷着一脸对梁姣絮道:“你记住就好,我还有事,可能这几天都没办法好好陪你了。别忘了喝药,还有,注意休息。” 梁姣絮闭上眼睛,合作地道:“知道,马上就睡。” 沈微生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 三日了,陵居院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原因很简单,朱氏的不贞对于陵湘院的那位打击极大。 沈微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朱氏现在被关在何处。 他吐了一口气,朝着朱氏被关的方向走去。 路程不算太远,半个时辰到了。 天色已晚,沈府地牢空旷的几乎只能听见回声。 撬开已锁的牢门,沈微生慢悠悠的走到朱氏躺着的杂草间。 其实单纯的是他腿脚发软,所以才拖了这么长时间。 朱氏的整张脸都埋在草堆子里。 随着声音的由浅入深,才机械般的抬了抬头。 一双绣着秋菊的花盆底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两人视线相对,朱氏充满恨意的目光中竟然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她着实没想到,今日深夜造访的人竟然是梁姣絮。 冷冷地笑出声来,朱氏尤为得意:“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我们梁小娘啊,就算现在我落魄了,也由得你个贱蹄子来看我笑话了。” “只要我一天没死,便会让整个陵居院付出代价。” 越说越放肆,朱氏干脆用力的朝着沈微生的方向啐了不少口水。 沈微生蹲了下来,眸光如电一扫,顺手拔下自己头上的发钗。 朱氏看着他脸上阴狠的表情,突然有点害怕。 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沈微生眸色一沉:“我记得没错的话,厌胜之术是你嫁祸给我的,对吗?” 朱氏狠下心,愈发的盛气凌人:“是又怎么样?说到底是沈微生不在意你,与我何干。秋后算账,怕是来的有点太迟了吧。” 沈微生点了点头,眉目飞扬,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是有点晚。盼着你落魄也有好几年了,也不差你逞口舌之快的这会儿功夫了。” “戏得慢慢看,才能有意思。”沈微生 抬手掐着朱氏的半张脸,丝毫没有手软。 沈微生心头怒火蹭蹭的往上翻涌,目光孤冷没感情:“多少次了,我的手明明掐住你的脖子,却没有能力将它折断。还真是从未想到最后是用这样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了结你。” 朱氏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只是含糊不清的咿呀着:“救命。” 沈微生的手上用着巧劲。 只是破坏了朱氏的一侧的喉返神经。 她现下声音沙哑,半个字说出来都费劲。 紧接着,沈微生又拿着发钗去撬开朱氏的指甲。 朱氏面部狰狞,只是止不住的喘着粗气,拼了命的摇头。 沈微生冷漠的像个假人,因为在他看来,还是得折磨折磨朱氏才是硬道理。 至于给予回应,他懒得启唇。 朱氏挣扎过不止一次,皆被沈微生抓着后脑勺的头发狠狠地往地上砸。 可谓是,极度的残忍和暴力。 此刻,朱氏整张脸血流如注,青筋暴起,流涎道:“你…好,好,你有种,你给我等着,今天你打我的我改日要加倍讨回来…” 沈微生不发一言,只是把手上薅下来一大把乌发的甩走,接着折磨朱氏。 “是吗?那我更不能放过你了。”空旷的沈府地牢里,在一次传来一阵空灵的声音。 沈微生眉心微蹙,仔细听着耳边声音,总觉得格外的耳熟。 黑夜中,一个少年正在危险的逼近。 而他,今天来此的目地,与沈微生简直可以说是殊途同归。 那就是,让朱氏生不如死。 第一百九十二章:我们不熟 沈寒生冷不防的站在一旁,那双浓墨般的眸子冰冷如潭水,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如翼,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寒芒。 沈微生的大脑有数秒的停滞,竟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清冷的眸子微眯,换了个姿势,继续卸朱氏的指甲。 惨叫之音,彻响在整个沈府地牢。 鲜血更是如芍药一般溅在沈微生的侧脸上,罩的那双眸子黑白分明。 沈微生对朱氏下此等狠手,可以说在正常不过。 偏生此刻他身形娇小,褪去温婉,就这样闯入沈寒生的眼中,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沈寒生盯着沈微生的背影失神,他一直以为梁姣絮只会救人,压根没发觉她还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绝境中的人总是能有出乎意料的爆发力。 此刻,眼前的女人,无情冷血,带着些许与面容不相符的妖异,甚至懒得动嘴。 可她手上所做的动作,却杀伐果断,让人闻风丧胆。 可沈微生不这么想,这具身体终归不是自己的,用起来不是很顺手,而且还吃力的很。 不过谁让此刻受灾受难的人是朱氏这个该死女人。 沈微生还要为母报仇,想想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朱氏可谓是睚眦目裂,用充满鲜血的手指攥住沈微生的衣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是奋力挣扎,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只见,沈微生的青色湘裙染上来一团模糊的血肉。 沈微生的目光森寒而凉薄,身上更是充满了无法镇压的浓厚血腥味道。 这种感觉让他厌恶,沈微生抬手甩开了朱氏。 撕拉—— 只见朱氏跌倒的那一刻,沈微生胸前的衣物也被扯下来一大截,露出了些许隐秘的弧度。 莫名有点冷,沈微生抬手触着一阵带着凉风的颈肩。 接着,他面无表情的将衣物提上,用有幽灵般的眼神望着朱氏。 朱氏心中恐惧油然而生,嘴上却开始求饶:“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在你面前碍你的眼了。梁姣絮,我求你了放过我。” 沈微生撇了撇嘴,支着身子站了起来。 朱氏不肯就此枉死,只是抱住了沈微生的腿脚,埋在草堆里,哭哭唧唧。 沈微生目光厌恶,忽而将脚上的花盆底甩掉。 然后,自己光着脚继续坦荡的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身上的衣裳又开始不听话的往下掉。 沈微生嫌麻烦,嫌弃的甩了甩袖,这才抬起头,直接跟沈寒生来了个尴尬的对视。 沈寒生看了这一幕,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他明显有感觉,今日的梁姣絮有点不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沈寒生说不出来。 沈微生算是发现了,每次做什么大事的时候,他这个弟弟总是有事无事的插上一脚。 永远都是阴谋藏在肚子里,表面上跟你温柔刀,刀刀致命。 这算什么呀?总不能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吧。 此刻的沈微生,心里直犯膈应,只想赶紧离开。 沈寒生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叫梁姣絮的女人。 脸很美,心很黑,他很喜欢。 沈寒生还在观察之中,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充满了嫌弃:“闪开,你挡路了。” 接着还没等沈寒生反应过来,沈微生已经用手把他推开,大着步子牢房的出口走去。 沈寒生愣了半晌,这…平时觉得梁姣絮挺和善的,是他的错觉吗? 梁姣絮今日对他很冷淡。 难不成她发现了自己别有用心?还是沈微生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呢。 照样不耽误沈寒生的觊觎之心。 就这样,沈寒生将目光静静地落在沈微生身上:“等下。” 沈微生听着他这个弟弟的声音就来气,清冷的回过头。 想干架是吧?那就再来! 一双白瓷般精细手臂直接略过他的肩膀,沈寒生把他披的月泷白斗篷外套披在了沈微生的身上。 “朱氏的背景很强,你不应该如此着急。你应付不来的。”沈寒生温柔的声音在沈微生耳边来回荡漾。 沈微生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死了:“你确定?” 一瞬间,他们两个靠的格外近,沈寒生没说话,为他系披风的带子。 沈微生这会儿可明白,自己亲弟弟是怎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勾引梁姣絮的。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沈微生寒着一张寡淡的脸,对沈寒生警告道:“按照辈分你改叫我一句二嫂。“你”这个称呼怕是不妥。” 接着,沈微生又把外套脱了下来,眉目猖狂:“我们不熟,你的衣裳我为何要穿。” 沈寒生一阵沉默,不发一言。 沈微生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看来是断的不够干净:“把你不该忌惮的人,念头,都给我掐了。听清楚了吗?” 沈寒生挑眉,那么二嫂为何要给我这个念头呢。 咧嘴一笑,沈寒生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奸诈又恶毒:“还是穿着吧,二嫂你总不能这样衣衫不整的回去吧。” 沈微生并不答他的话,他真的很嫌弃这女人家的衣物,这质量真是让人堪忧。 最让沈微生恶心的是,沈寒生眼里那道精光,恨不得直接把梁姣絮吃抹干净的面部表情。 没法拒绝,沈微生干脆拽过衣裳就是往身上套。 沈寒生这才拍了拍沈微生的脑袋,十分宠溺的拿着手帕帮他擦了擦充满血滴的脸颊。 沈微生只觉得一阵心累,天哪,他这个弟弟还真是人前君子,背地禽兽,就都敢这么放肆的占梁姣絮的便宜。 “不用了,我自己来。”沈微生打断他,这才随意的擦了一下。 “这才乖嘛。”沈寒生很温柔。 沈微生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看着沈寒生把自己当成梁姣絮调戏完了之后,那大尾巴狼的样子。 沈微生咬牙切齿的望着他,阴阳怪气:“某些人上次被朱氏碰了一下衣裳就恨不得撕烂,这次呢。” 呵呵。 “这次可没有多余的衣服够你脱的了。” 沈寒生眸中闪着精光,他没想到沈微生把这事都告诉梁姣絮了。 这样看来,倒显得他是个多余的人。 不过沈寒生不介意,他想得到的东西,便是用在卑劣的手段也可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亲人之间,促进感情 沈寒生顿了一下,瞳孔似乎带着隐匿的阴狠,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二嫂既然不走,那便看看你口中所说的大戏。” 沈微生冷冷地瞪了一眼沈寒生,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红印,虽然已经黯淡了许多。 但,他可以肯定,有人动手打沈寒生了。 “谁干的?”沈微生冷声道。 沈寒生并未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朱氏。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足矣让人心底发寒。 躲在草堆里的朱氏,俊俏的脸庞由白变黑,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的面容上便转换了好几种颜色,看上去十分害怕沈寒生。 接着,朱氏慌忙的拿起身旁的杂草连着沙子掺杂一起,看样子阻隔了沈寒生和她的距离。 但实际上,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掩耳盗铃。 这会儿,换沈微生留下来看戏。 沈寒生缓缓地抬起手来,用力的将朱氏拖拽在自己跟前。 朱氏惊恐,带着沙哑刺耳的的嗓子喊着,哭声更是想鬼爪子一样让人抓耳挠腮。 朱氏抬起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沈寒生:“我什么都不要了,真的,我给你磕头,你原谅我。” 沈寒生面对这样朱氏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不知道梁姣絮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朱氏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不过沈寒生打心底觉得很爽。 他只是是盯着朱氏发怵的笑着:“别这样说,我可担待不起。” 朱氏有一瞬间的怔愣,这才尖着嗓子喊:“你…要干什么。” “亲人之间,促进感情,有何不可?”沈寒生淡淡道。 朱氏快要被这两个人折磨疯了,只是沉闷的喘着粗气。 如果可以活下来,她真的可以做任何事情。 “啪”地一声脆响,沈寒生这一记耳光落下,又重又狠,好像要把这么些年来所有的仇恨都在这一掌中偿付殆尽。 打完之后,沈寒生觉得自己的手心都火辣辣地疼,指尖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着。 只见朱氏嘴里腥气一涌,当即吐在墙上一摊血迹。 沈寒生的眼睛里有恨,可是水雾蒸腾,眸底却湿润了。 喉结滚动,隐忍着开了口,第一遍,只是嘴唇动了,却发不出声音。 他闭了闭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出声:“阎王殿的人,早该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你活不过今晚。” “你悠着点,别在犯病死了。”沈微生没眼看,身嫌体正道。 沈寒生没搭理他,显然是还没玩尽兴。 沈微生还不知道他这个弟弟,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他绝对会让朱氏感受到什么是绝望。 朱氏咬牙,一时没忍住,破口大骂:“你个贱货,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寒生清俊秀美的脸上露出短暂的惊愕,他唇角轻微的勾了一下:“干什么?我又不是沈凍,我能干你不成?” 朱氏脸都气的扭曲了:“沈寒生,你不要脸,我还要,呵呵,不愧是匈奴女人生下的孩子,就是贱。” 对于朱氏的话,沈寒生置若罔闻:“我的好母亲啊,你跟我斗了这么些年,永远学不会聪明,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张扬,看看,亲手把老爷子对你的宠爱作没了,那么你,只能在这里活受罪了。” 朱氏恨不得弄死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盯着沈寒生:“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看心情吧。”沈寒生的脸冷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解开他的衣裳,可他脸上是半分异样都没有。 朱氏恨声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呵。”沈寒生眯着眼睛扫过朱氏那张苍白的嘴唇:“母亲,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这种女人,到底是靠什么才能让老爷子和他那个好叔叔都为之魂牵梦绕。 凭的是没皮没脸,来者不拒? 沈寒生看着身下颤抖的朱氏,紧接着挽了挽裤.腿。 他要记住朱氏的这张脸,时刻提醒着自己。 报仇!他要报仇。 而现在,他就是要故意恶心朱氏,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冷笑,彻响在整个沈府家牢。 沈微生看着这一幕,脸上就跟吃了苍蝇难堪。 快步走了上去,沈微生看见的便是杂草堆上零散的衣物。 还有…裤管之下空荡荡的一条机械似的铁棍。 沈微生愣住了,腿软之下,他竟然摔倒了。 从小到大,不管病魔怎么折磨沈寒生,他就像是沙漠里的仙人掌,永远都好好的活着。 即便是这样的他,跟自己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毫不逊色。 可为什么,他没了一条腿这件事,瞒了所有人呢。 沈寒生转头看着沈微生双眼,用戾气锁住他,死死的盯着。 如果现在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梁姣絮看到这一切的反应。 那就是花容失色。 他没说话,嘴角浮现一抹冷淡的笑:“没关系。” 连他的至亲之人都不能保证不被这双假肢吓着,更何况是梁姣絮。 思绪回转,沈寒生无情的勾着朱氏的脖子问:“我记得你在沈凍身下,可没这么矜持啊。在我面前如此难舍难分,你在装什么呢。” 沈微生的心里就像是被挤压了似的,闷的喘不过气。 沈微生忍不了,冲着牢里喊:“你想做的,我会帮你的。你何必折损自己,你连朱氏碰过的衣物都会扔掉,你这不是恶心她,你这是给自己难堪。” 沈微生突然觉得他这个当哥哥的,真是不称职。 竟然让沈寒生养成了这样一种病态的心理,这都是他的过错。 沈寒生依旧没有理会他。 只是卸下义肢,反手刺进朱氏的心口。 噗呲—— 伴随着咳嗽声,鲜血不仅喷在了沈寒生那苍白无力的脸上,他更甚至说他的整个裤脚都是血迹。 沈寒生冲他笑着:“扶我。” 沈微生看沈寒生满脸的泪痕,眼睫湿润:“没事了,都过去了。” 那一刻,他以为梁姣絮会害怕的抱头鼠窜。 哪里知晓,沈微生不着痕迹的把他揽住。 抱得死死的,不撒手的那种。 甚至吓着了沈寒生,凉薄的笑了笑,他道:“别抱。” “啊?”沈微生看着他,炽热的亲情在眼底闪过。 沈寒生:“我是……脏的…” 沈微生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给你出头的,听我的,以后这种烂大街的法子休要再用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值当的。” 会替我出头? 沈寒生没想到对他说出这种话的人竟然是梁姣絮。 第一百九十四章:乖乖待着 短暂的失神后,沈寒生回复如初。 “此地不宜久留。”沈微生一点点移动着沈寒生已经跪麻的那条腿。 只可惜,以这娇柔的身躯,只是将沈寒生抬起就已经冷汗涔涔。 沈微生看着沈寒生苍白疲惫的脸,心里又纠结又痛苦。 沈微生承认如果这种噩耗发生在自己身上,未必能够如此压抑的活着。 只会比沈寒生还疯狂。 思及此,沈微生更要把这一切做的周全。 给朱氏的死找一个毋庸置疑的理由。 伸出手臂,沈微生递给他,面带微笑:“拉着我。” 沈寒生抬头看着他,很乖巧,格外的听话。 他们兄弟俩就这样勾肩搭背,彼此搀扶。 顿着步子走着,很快来到牢门边。 沈寒生靠在他的肩上,沉默不语。 “还能动吗?”沈微生关心道。 沈寒生眉毛皱了一下,过了很久才启唇:“能。” “待会儿你先走。”沈微生边说边扶着沈寒生,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了地牢的出口。 “那你怎么办?”沈寒生蓦地问了一句,眼睛红的像个小白兔。 沈微生被他问懵了,后知后觉才想到,他这个弟弟最相信的只有死人。 不要以为是个女人,他就会心慈手软。 他只会将其玩弄的更加惨淡,就如朱氏那般。 今日要说他沈微生到底做错什么,那便是太感情用事了。 “我自有办法,别废话了,你就躲在这儿,谁叫都别出来。”沈微生沉着脸。 沈寒生被这么怒吒着,没在争执,乖乖的坐着。 本来,沈微生打算直接返回去的。 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沈寒生怀疑,这才弯下身子,对沈寒生道:“我刚才说过什么来着,我是你二嫂。所以,不论何种境地,我会帮你。绝不会让你吃亏。你等着我。” “我信你。”沈寒生温吞的说着。 沈微生盯着他的腿出神片刻,这才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泷月白外套搭在了他的腿上,淡淡道:“腿是自己,命也是自己,盖着。别着凉。” 说完,这才拍了拍沈寒生的肩膀。 沈寒生深邃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单薄的两只脚丫,在坑坑洼洼的潮湿地牢路上走过。 待她走远后… 沈寒生仰了仰头,闭上了眼睛。 手指缓慢的抬起来,捏了捏跳的愈发剧烈的太阳穴。 “跟上去看看,我要知道梁姣絮到底要做什么?” 一直没有现身的桑墨从一个暗门里出来。 他小跑癫癫的过来,对着沈寒生一顿打量。 “主子,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桑墨嫌弃道。 沈寒生这才支起身子,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 如今,事事平稳,按照他预设的方向走。 他算到今夜来此的人不光只有自己,还有沈微生。 可真实的结果是,梁姣絮来了。 有问题,绝对没那么简单。 沈寒生扫了一眼桑墨,眼底有杀意:“既然是玩火,就不能怕被火烧。” 桑墨撅了撅嘴:“旁人都巴不得在心仪之人面前打扮的板板正正,只有主子你,真是一言难尽。” 沈寒生只是抬手拢了拢月白外套,冷笑道:“不要再说风凉话了,会丢命的,我还没活够呢。” 桑墨很意外,眸色不仅柔和了许多:“主子,这地牢是咱自己家的,非得我也跑一趟吗?” 沈寒生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他的脸色慢慢地冷峻下来:“我的东西还在朱氏心口上,得快些取回来才好。” 桑墨当发生什么事情了呢,一下子笑出来声了。 他太了解沈寒生了,他的心才毒着呢。 那义肢指不定以后被他用来做什么大事。 但绝不是继续用它走路。 “至于梁姣絮,她若是帮我,你则助她一臂之力,但凡她有什么别的心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沈寒生淡淡道。 桑墨笑了笑:“明白。” 提着剑,桑墨去了牢房,只是站在外面远远地望着,他脸色就已经变了。 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如此衣衫不整,天哪,他家主子不会是被这小妖精迷了心智吧。 此刻的沈微生伏在杂草堆里,衣裙因为那姣好的身材微微叉开,露出那双白皙修长的大腿。 撑着地,沈微生眸色阴鸷,只是望着已经死透了的朱氏。 此刻,她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温度。 内脏之处,更是散发着黑黢黢的血。 沈微生猛地将她心头的义肢拔了出来,耳边更是传来阵阵剁肉的声音。 沈微生手法快准狠,一点血迹都没喷出来。 偏过头,沈微生没看到桑墨。 而牢门的木柱后面,桑墨伏着胸口止不住的气喘,迟迟无法忘怀的便是那双骇人的双眸。 沈微生素知沈寒生狠毒,只要他盯上梁姣絮,便在无可能放过。 心头冰冷划过,沈微生这才拿起一根蜡烛点燃了整个屋子。 在这样滔天的火势之下,沈微生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 桑墨在暗地里看到这一切后,便立即溜出去跟沈寒生一五一十的汇报了。 知道真相的沈寒生的眼底有火焰闪烁,唇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半个时辰后… 沈微生来到了沈寒生的面前,将他想要的东西带了回来。 沈寒生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语气柔弱:“我很听话的,一直都在这儿等你。” 沈微生懒得拆穿他,只是俯下身子,撩开他的裤腿,帮他按上腿,嘴上说着:“杀人放火,毁尸灭迹。该跑的一个也逃不掉。咱们来日方长。” 沈寒生把头埋在颈窝里,泪眼朦胧,哽咽道:“我只是气,为什么,都已经报仇了,可是我的心,还是那么难受。” 沈微生心头冰冷,根本无法直视沈寒生的这份虚假。 方才的所思所想,句句真心。 他和沈寒生是双生子,其实不管他想要什么,他都不会抢夺。 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走吧。”沈微生道。 今日的沈府地牢,可谓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火焰将一切都吞噬殆尽,而朱氏的身体也变成了一堆骨灰。 而牢中所发生的事情,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打地铺的首辅 “地牢走水了。” 同一时间牢房外已经涌入大量的沈府小厮。 他们都是来灭火的,但已经无济于事。 陵湘院的一众人赶到的时候,皆是为朱氏哭丧。 有小厮在牢房中找到朱氏唯一仅存的饰品,只是交给了沈之巍。 沈倾姝听到母亲被烧死的那瞬间,脚下虚浮的往前顿去。 幸好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沈倾姝回头看着大病未愈的沈之巍,哭的泣不成声:“母亲虽然平常喜欢在沈家作威作福,更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她罪不至死啊,女儿心甘情愿她永远在牢里赎罪,永远都不出来。” “但要让我相信这场火是天灾人祸,恕女儿不能苟同。” 沈倾姝的话还没落下,只见不远处来了一个人。 自从沈寒生将沈凍出轨的证据移交给他的大房周氏后,众人便盼着她能跟朱氏来一场撕逼大战。 却没想到,还没等周氏出手,朱氏人已经没了。 而此刻,周氏前来,不免惹人非议。 见周氏前来,沈凍坐不住了,只是站起来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周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才将手中的画砸在了他的脸上。 夫君不争气,哪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给他擦屁股了。 周氏将目光放在沈之巍身上:“大哥,说句不中听的,阿凍这个人什么德行,你们老沈家最清楚。” “当初嫁到你们沈家,老爷子可是说的好好的,沈家四院有两个都是给我的聘礼,你们失言了,我便不计较。” “可你们别忘了,沈府之所以能在朝中这么吃的开,靠的可是我父亲和他手底下的虎将!” “今日谁要是敢把朱氏横死的屎盆子扣在我夫君亦或者是我的头上,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沈凍侧头,不甘心的辩驳了一句:“够了,还还嫌我不够丢人是不是?” 周氏听到他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呢,当初盛京有那么多好人家,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说着,一巴掌朝沈凍抽了过去。 沈铭鑫看到这一幕,他插嘴也不对,干听也不成,这才气势汹汹的走了。 而沈蔷薇只是盯着沈之巍手里的饰品,眼冒精光。 她的母亲林氏看到后,只是掐着她的耳朵,呸了一句:“看什么看,死人的东西晦气!你别给我打主意。” 整个沈府都人心惶惶的,看完热闹,各自悻悻的离开了。 沈之巍因为这个事很烦躁,在外面待了一夜。 梁姣絮没出面的原因自然是她现在顶着家主的威名,不适合在大众场面出现,被抓住破绽就不好了。 此刻,她院子里踱步。 梁姣絮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这件事,八成跟沈微生有关。 沈微生偷溜回来,正好在院子里跟梁姣絮四目相对。 两人有短暂的失神后,梁姣絮这才拉着他的手往房间里走去。 “我叫在房间里安心养伤,大晚上的你在外面晃悠什么,会着凉的。”沈微生被梁姣絮这么拉着,还不忘关心她。 梁姣絮好奇的打量他,双手环胸,冷冷地问:“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在外面做了什么。” 沈微生没理她,只是卸下头上的发钗放在桌子上,解开衣裙上带子扔在一处。 “睡觉。”沈微生简明扼要。 这他妈,疯了,都疯了。 沈微生指定拿着她的身体去作妖,事情败露了,自己不会被浸猪笼吧。 梁姣絮两股战战,全身哆嗦。 偷瞥了一眼沈微生,只见他肩膀上添了新伤。 她立马上去查看,只是稍微碰了一下,沈微生就疼的喊了出来。 衣服之下还有那二寸的伤口,那是之前梁姣絮为徐知爻挡刀时负的伤。 只不过现在感受那痛苦的是沈微生罢了。 “你刚才不是问我去做什么了吗?”沈微生缩了缩身体:“我去报仇了。” 梁姣絮愣住了。 她猜到那人是谁,只是抱住了沈微生,语气温柔:“没事,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沈微生短短几秒就已经有了一层薄汗。 他低着头,没在说话。 梁姣絮是真的怕他出什么事,平复了下心情,这才赶紧去拿药:“你把药吃了就好。” 沈微生把他抓了回来,搂在怀里,他说:“我不吃药,我吃你就好了。” 让人几近窒息而炙热的吻突如其来。 眸光紧聚,梁姣絮迎合着这个吻。 直到两人衣衫尽褪,沈微生把梁姣絮压在床上。 而此刻,沈微生才发现梁姣絮的身上半点伤痕都不见。 梁姣絮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 自己身上竟然没有伤。 而这身体是沈微生的。 梁姣絮明明记的,她昏迷的时候,沈微生和她一样背后沽沽冒血。 这么快就好了? 而这时,他们看着彼此自己的身体。 很羞愧。 他们两人都是。 梁姣絮笨拙的举起手,说:“沈微生,你还是先把我的身体养好了再说。她已经遍体鳞伤了。” 沈微生目光真挚:“我听你的。” 两人越贴越近,以至于沈微生身上的体香蹿到了梁姣絮的鼻息之间。 梁姣絮嗅了嗅,只觉得很熟悉,这才若有所思起来:“你去见沈寒生了?” 哪怕沈微生很轻易的掌控自己的情绪,但他的伪装骗不过梁姣絮的眼睛。 味道更骗不过如此。 梁姣絮在沈微生身上发现的味道,是沈寒生身上独有的味道。 是烧.羚.羊.角的味道。 沈微生没解释,只是不发一言。 梁姣絮轻叹:“本来我以为咱们之间,可以事事坦白,没想到你对我还有隐瞒。” 推开沈微生,梁姣絮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在外面惹了事,别回来找我啊。” 沈微生从后面抱住了梁姣絮,从她的脸庞探出头:“生气了?” “不是,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够坦诚,我什么都告诉你了,连绞丝镯的事情都说了,你却连你去哪了哪里都不愿意多透露一句。”梁姣絮只是有些伤心。 “这,怎么能一样?”沈微生挑了挑眉,略微沉思:“再说,绞丝镯的事情,是我自己发现的,这么说你也隐瞒过我呢。” 梁姣絮哦了一声,这才掰开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去洗澡吧,我等你。” 沈微生看着她突然变得冷漠的脸,眉头微蹙:“你嫌弃我?” “梁姣絮冷淡的笑了一下:“你去不去洗?你不去,就给我滚下去,打地铺。” 说完,梁姣絮直接背对着沈微生躺了下来。 她好来气,这个呆瓜,跟她说去见沈寒生又能怎样! 她就这么不值得被他信任? 第一百九十六章:保持理智 沈微生笑了,是被她逗笑的。 遂爬上.床,他握着梁姣絮的手,把她转过来,用那双诚挚的眸子盯着她。 生怕梁姣絮一下秒就会跑掉一般。 沈微生解释:“如今你都是沈微生这个人了。我没想瞒着你。我今天去了牢房,我卸了她的指甲,毁了她的嗓子,烧了她的尸体。” 梁姣絮唇瓣微扬:“所以呢?” 沈微生回避了她的目光,惊讶道:“那你不觉得这是很残忍事情吗?你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朱氏已经够惨的了,她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我何故置她于死地。一点活路都不给她。” 梁姣絮噢了一声:“没感觉。” 回答的干练,简洁。甚至像是脱口而出。 梁姣絮本身也不是那白莲花的人,她很清楚沈家这个地方就像大染缸一样,如果不自保,那么你只会被算计。 你不把别人踩在脚底下,那么别踩在脚下的就是你。 如果,今日换作梁姣絮,她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你只是把朱氏给你的还给她而已,说实话,她死的一点都不冤枉。”梁姣絮喃喃自语。 “好了,我们别提她了。”沈微生没好气的道:“让我好好陪陪你吧。” 沈微生唇就要印了上去,梁姣絮低下头避过:“先等一下,你去把地上的被褥捡起来。” 沈微生一怔,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梁姣絮不计前嫌了? 点了点头,他屁颠屁颠的把地上的被褥全都捡了起来,叠的板板正正放在柜子里,这才道:“现在我可以上.床了吧?” 梁姣絮一个弹跳,直接蹦到了他的身上,彼此鼻息相对,她勾着沈微生的脖子,亲了上去:“以后别在那样想了,有事放在心里头憋着,身体会出毛病的。” 沈微生摸了摸眼前人的结实的胸膛,咯的他脸生疼,但是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就像是在那场大火里…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梁姣絮扬起唇畔,眼底带着一丝阴险的精光。 遂勾了勾手指抵在沈微生的下颌上,赞叹道:“是个美人,堪比绝色尤物。瞅瞅这眼睛眉毛,鼻子。” 沈微生把她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将手掌罩在她的脸上:“这么夸你自己好意思吗你?梁姣絮。” 梁姣絮顿足,眼睛偷偷瞥了一眼,便看见沈微生露在外面的小.蛮.腰。 沈微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总觉得自己需要被保护,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要被开荤了一般。 沈微生害怕,但就是表现的很冷静,一副贞.洁.烈.女的势头。 梁姣絮看到了忍不住逗他:“来,让爷亲一个。” 沈微生怒道:“你别太放肆!” 话音还未落,梁姣絮已经伸出魔爪,向他的腰部试探而去。 还没等沈微生反应过来,就狠狠地掐了一把:“哦。” 沈微生明显蔫了,冷着脸,抬了抬手,语气淡了:“我的祖宗啊,求你收下留情。” 他这样反差萌,直接让梁姣絮笑的合不拢嘴。 毕竟从他第一天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就带着霸道高冷嫉恶如仇。 谁能想到沈微生竟然是个大金毛暖男一枚。 梁姣絮的气也消了。 她的气来的快,也消的快。 其实,今晚的事情,的确应该好好想想。 她以前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和善温柔的女人,以至于沈微生和顾鸾凝的事情,完全没怎么在意。 只要沈微生和她在一起后,专心对自己便好了。 可问题是他能否在未来的日子里对她一心一意,今日这事要是没有她的相逼,他会告诉自己吗? 梁姣絮是觉得,在一起的两个人便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有事情便要一起解决,这样还能有个照应。 要不然,那就是搭伙过日子,没什么好留恋的。 “还不睡?”沈微生揽着她。 梁姣絮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挂着笑:“就快要睡了,别打扰我。” 沈微生…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他清隽温润的面容,轻轻地叹气,多希望能对你理智一点啊。 …… 深夜寅时,沈寒生沐浴更衣坐在榻缘盯着空荡的裤腿出神好久。 轻哼一声,沈寒生叫桑墨赶紧把汤药端了上来。 桑墨差点惊掉下巴,他家主子平时连药的味道都闻不得,更何况是喝药呢。 桑墨记得很久之前,他偷偷地替沈寒生做了主。 把汤药倒进了鸡汤里,就算那样,沈寒生都没喝。 更是“砰”的一声,药碗崩裂,被沈寒生摔了出去。 那一次,真是把桑墨吓坏了,以后再也不敢劝主子喝药。 思绪回转,桑墨已经把药熬好。 “主子,今日你怎么想着喝药了!”桑墨还没问出口,就被沈寒生狠狠地剜了一眼。 沈寒生抬了抬手,冷声道:“别问。” “哦。”桑墨把脏了的衣物烧掉后,这才癫癫把药过筛吹凉,最后看着自家主子喝了下去。 每一步都没落下,桑墨瞪大了眼睛,奇怪,今天主子还真是反常。 不光乖乖喝药,还没管自己要糖,好样的! 桑墨竖起大拇指,若有所思的问道:“主子,害了人,你好像很开心。” 沈寒生嘴角微翘,牙齿咬在瓷白汤匙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指的是?” 桑墨根本经不住沈寒生的反问。 弯弯绕绕的,连他都瞒着,说不准他家主子,又在想着怎么坏别人。 咬咬牙,桑墨哼了一声,说了句:“没意思。” 可沈寒生却觉得很有意思。 桑墨眼神中透着几分惊悸,主子好吓人。 “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先走了,今日朱氏那事闹得挺大的,幸好这一切都是梁姣絮做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这往后要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咱们也可以说是被她胁迫的,毕竟主子你这样子,说都不会相信,杀人的是你…” “呵,你倒是将理由都想好了。”沈寒生不屑道。 桑墨也不知道主子跟他置什么气,他这一身损人利己的做派,都是很他学的啊。 他乖觉都闭嘴,不在说话。 沈寒生却下意识道:“如今…刺杀徐知爻的人可都被羁押了?” 桑墨眉毛一拧,沉重回答:“按主子的吩咐随时下手。现还有几个在东厂没死透的,要…留着?” 第一百九十七章:小娇花 沈寒生叹气,陷入沉思,从给顾鸾凝那包安胎药到散播梁姣絮多令人深恶痛绝,再到沈家参与募捐。 这是他一手策划的。 而后面难民闹事,刺客袭击,确是那女人步步为营。 要么说他们有缘,真是想到一起了。 他的目的是验证徐知爻的血是否真的可以救人。 至于梁姣絮的目的沈寒生却是猜不到。 沈寒生淬冰的眸子鄙视的睨了一眼桑墨,这才道:“留着!当然要留着。” “还记得难民为什么会闹起来?”沈寒生低抑沙哑的诘问。 桑墨思考片刻,傻笑道:“因为梁小娘的怂恿?” 沈寒生葱白的指尖捏着药碗转了转,啧啧两声:“是吗?我以为是他能让人祛病除邪的血呢。” 沈寒生摊开手帕,擦了擦手,目光更是复杂且多变。 桑墨觉得这是不是太荒谬了。 处处都是漏洞。 别说他不知道梁姣絮到底在计划什么,连自家主子都是抱有怀疑态度。 还有,徐知爻的血。 那一直是个秘密,到底是谁散播出去的。 那么多难民,想要揪出那个坏事的人,谈何容易? 沈寒生的眼睛眯着,散发着危险的光芒:“是啊我也不信。可是你猜怎么着。我们派去伪装成匠工的人他亲眼见着梁姣絮喝下徐知爻的血,从生命垂危到活蹦乱跳。” “呵,在沈府地牢梁姣絮身上虽还有伤,却能一人控制朱氏。你说这是多么神奇,这像是一个重伤三日后的女人吗?” 桑墨懵懂的点头,他差点就以为他家主子被梁姣絮那小妖精迷了眼,殊不知在自己看着人家的小蛮.腰大长腿的时候早就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毒啊!太毒了! “不过如此看来,我们也不算是损失惨重,至少验证了徐知爻的血对主子你的病情是有帮助的。” 桑墨眼底一片冰冷,这才道:“主子不过是时运不济,身染重病,若要取血,我定舍身前去。” 沈寒生拳头紧握,咬牙垂首,淡淡一笑:“急不得。” 桑墨坐不住了:“这些年,沈府为主子广寻名医都没个结果,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头绪,还要在拖?属下什么都不在乎,若是得不到,我便去抢,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此刻,沈寒生还是病恹恹的,咳嗽了两声,心里只叹这药,真是苦的让他作呕:“你这孩子,让我说什么才好啊。” 桑墨这才作罢,扶着沈寒生:“主子你今日实在是太劳神劳力了,得赶紧躺下缓缓。” “不碍事。”沈寒生一想到还有事情没弄明白,根本睡不着,与其失眠多梦,生出一身的臭汗,还不如看看窗外的风景。 桑墨也没强求,毕竟他家主子从小就爱干净。 沈寒生又问:“梁氏如此为我们推波助澜,我们给他一份礼物如何?” 桑墨微红的眼眶,咧成一弯月牙,他笑嘻嘻的说:“如何做?” 沈寒生用手臂强撑着身子,葱白的指尖沾染着剩下的蜡油,在桌子上写了四个字。 顾大娘子。 沈寒生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梁姣絮时,她穿的丫鬟服侍,鬼鬼祟祟的往陵湘院的那处草丛里奔去。 不用想都知道,她在逃。 那个时候,她肯定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病秧子吓着。 眉眼之间都飞了起来,吓的直接把手帕塞在自己的嘴里。 滑稽又可笑。 最后… 沈寒生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浮现的是梁姣絮那时的样子。 她长的不是很惊艳,只是一颦一笑已经印在了他的心里。 算了,想那些做什么。 沈寒生只是这样冷眼看着外面的风景,心中百味陈杂,怒恨嗔怨,什么都有。 只是在风吹过的时候,一切都归于平静。 桑墨点了点头,顾大娘子可真是主子的背锅侠啊。 尤其是得罪人的事情,自家主子都喜欢往她身上按。 想想也是,她本身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凡事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就拿之前在陵湘院她动手打梁姣絮一巴掌那事来说,顶多就是个只会撒泼打滚的家伙。 只是桑墨还是有点疑惑,遂开口问:“主子,你说徐知爻会相信是顾大娘子干的吗? 沈寒生拿着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污渍,转身解开衣袍。 捧着茶盏,沈寒生摇了摇头,这才意味深长道:“苏晚和顾鸾凝牵扯不清,怕是只有我那位好哥哥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吧?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桑墨你就擎好吧,这沈府还有风云诡谲的时候。” “至于徐知爻到底会不会相信,应该取决于我们想让他看到的是什么。” 桑墨点头应是,立即安排下去。 …… 苏府,大门外悬挂着两盏大灯笼,雾气笼罩,光芒莹莹。 客房,宽大的圆形塌上,徐知爻的腿下压着三个枕头。 徐知爻可谓是狼狈之极,要不是梁姣絮帮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他恐怕连命.根子都保不住。 守在旁边的医官们如芒在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然刀片插进去的深度很深,但偏离了动脉神经,不至于让他残疾。 此刻,苏府和太子的人,已经略带薄礼前来探望他。 徐知爻只是收下了礼物,并未放他们进来。 徐离看着他,轻轻叹气:“主子,就这样晾着太子的人,不太好吧?” 徐知爻冷笑:“没什么好不好的,你以为太子是真心实意来慰问我的吗?不是,他是想看看我,到底伤成什么样子。” “只有那个苏大祝,就是个跟风狗,不值一提。” 徐离如梦初醒,这才道:“属下愚钝,让公子笑话了。” “傻姑娘,你眼里就只有杀人,不懂这些最好。”徐知爻眸色浅淡。 徐离不发一言,咬了咬唇,她很傻吗?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不少,烛影摇曳下,徐知爻的伤口开始微微泛痛,让他坐卧不能,辗转反侧。 而这一切的原因,便是沈微生这个杀千刀的,说话不算数。 徐知爻暗自咒骂了一句沈微生,过河拆桥。 现在是,之前也是。 屏退医官,徐知爻眼底杀意顿起:“打听的如何?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他的直觉是怀疑的是梁姣絮,可他的心告诉他自己,绝不会是她。 徐离道:“现在还在监视中,如果有情况属下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徐知爻没回答,只是忽然想起梁姣絮那双冷漠的双眼:“是那枝小娇花吗?” 徐离思考了一下,小.娇.花? 娇,姣! 她垂下头,冷漠道:“不清楚,刺客似是专门训练,嘴很硬。” 徐知爻翻了翻身,还是很气。 但是想了想,小娇花蛊惑人心那是一流的,但输就输在没有人脉。 答案可想而知,刺客不是她的人。 心情豁然开朗后,徐知爻薄唇翕动,神色冷淡:“把活着的拉上来,我问问。” 第一百九十八章:养不熟的畜牲,只有弄死了 徐离想了想,这才道:“主子遇刺之后,东厂的人便封锁了库房周围的可疑人员,足足有不下百号人员,排查下来也还有二十余人。” “这些人鱼龙混杂,但大部分都是从外地而来的难民,当初没露面的刺客很有可能隐藏在他们其中。” 徐知爻已经料到这个结果,眸光如电一扫,不禁轻笑:“真以为我不敢大开杀戒吗?” 徐离道:“属下把他们都带上来。” 没过一会儿,徐离带着二十号人走了进来。 这群人,大部分穿着破烂的草鞋,衣不蔽体,头发都打结了,苍蝇跳蚤在头上来回飞。 身上多少都挨了几下鞭子,可谓是惨不忍睹。 为了防止咬自尽已经拔掉了他们的舌头。 他们依旧能够说话,虽然发不出声。 但有人懂得唇语,自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徐知爻躺在床上,支着头,尽量装出亲切温和的样子:“你们的毅力真是让我吃惊。” 这群人只是傻笑着,双手画了一个大圆,满脸都是惊恐。 用唇语解读他的意思便是,疼!浑身都疼。 徐知爻英俊周正的俊脸上带着一抹惊叹。 弄得徐离和在场的人都不搞不清楚状况了。 紧接着,徐知爻只是帮怀里的黑猫抓了抓痒,低声在它耳边呢喃几句,低沉邪魅的低笑在整个房间里幽幽的响起。 他耸了耸肩,不自觉的,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这只猫选择了谁,谁就可以活下来。” “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徐知爻虽然这么说,但在场的人并没有觉得轻松。 其实下面的人已经开始乱了。他们目光飘散,彼此相觑,没想到徐知爻竟然动真格了。 就这么被束缚着,这群人一动不能动。 嘴上发出怪异的声音。 嘶喊不像嘶喊。 求饶不像求饶。 其实,这里也有真正的难民,但徐知爻已经不在意了,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那只黑猫柔顺皮毛被修剪很漂亮,肉垫结实,锋利的爪子在地面留下抓痕,碧绿色的眼睛带着杀气,只是弹跳起来,朝着一个人袭去。 徐知爻明显看到那人的眼里充满了希望,似乎是因为它的小宠物选择他。 喵—— 尖锐的声音撕破长空。 男人只是猛然倒地,咽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喷出血液。 辗转反侧,黑猫乖觉的停到了另一个男孩身边,脸上的凶狠变得淡了,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他。 徐知爻眉目飞扬:“很荣幸,你活了下来。只是他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男孩眼睛睁的大大的,还没回过神。 其余的人都被拖了下去,被灌下鯸鲐之毒。 皆是面色青紫,眼底冒血,死相极惨。 “看来这可能是命吧,既然我的小宠物选择了你,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所以,我打算放过你了。”徐知爻放下了手里把玩的茶碗,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男孩负伤极重,外面的声音如鬼魅般的惨叫,到底有多么血腥,已经不是他的神识能够触碰到了。 恐惧就这么油然而上,让他带伤的脸上有种飘忽的凌乱感。 嘴里猛地淬了一口含着唾沫的血,把那双苍白皲裂的嘴唇上染上了一抹花色。 咽了咽口水,他的眼睛虚晃的往徐知爻身上望去。 怯生生的,最终垂下头。 男孩只觉得眼前这个险些丧命的男人,充满了压迫感。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徐知爻话里话外的要挟。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更多的只有欺骗吧。 徐知爻轻叹,似乎看懂了这个年轻小伙子的疑问:“别害怕,我并没有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希望你能长留在东厂。” 男孩没吱声,只听见正坐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徐离,这个人给你了。” 徐离立刻明白了他家大人的意思,这才命人去准备净身的东西。 男孩止不住的留下眼泪,他想求饶,但却开不了口。 徐知爻只是淡定的说:“去吧,我等着你。” 顿了一下,徐知爻脸上带着一丝阴险的狠毒:“以后,你就叫小周子吧。” 男孩没想到这就是所谓的放过。 他是不怕死,可真是这么屈辱的活着,且不说那人会不会放过他,他在东厂也会被玩死的。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麻醉,以前一片漆黑,除了刀片散发出来的残忍的光芒。 在疼痛中熬着,在醒来。 一切都变得血肉模糊。 让人最痛苦的不就是,明明已经看到希望,但却被人再亲手给粉碎。 在徐知爻面前,就没有什么侥幸逃脱。 这才是他的算盘,便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半个时辰后,徐离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对徐知爻说:“小周子说有事情要交代。” 徐知爻阴沉的神色收了收,这才意味深长道:“这才对嘛,叫他进来。” 小周子被拖进来的时候,可比刚才还要惨烈,一身白色的囚服已经染上了鲜血,如破革般趴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可怜之极。 徐知爻眸光浅淡,语气趋于平和:“听说,你想通了。” 小周子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撑着身子磕了一个头,虚弱道:“组织我们的是一个女人,但是…我是真的看不清她的脸。” “是看不清,还是不想说呢?”徐知爻似乎颇为不满。 小周子脸色一白:“大人,我所言非虚,不敢有任何欺瞒,我…” “我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我便是化成灰也记得。” 徐知爻哦了一声,冷漠道:“特征?怎么这么巧合的让你发现了,你说我该不该相信你。” 小周子惊恐万分的张口,喘了好几口气,嘴唇上下一磨,看着他的唇语意思是:“不,是真的。真的是一个女人。她打过我一巴掌。她虽带着斗篷,但是我瞧见过她的身体,她似乎是个有孕的女子。” “这是我知道的全部,求大人放过我这么无名小卒。”小周子恳求着。 徐知爻咬着一颗葡萄,稍作沉思,便明白了一切。 此人说的不正是顾鸾凝?他差点就忘了沈府还有这么一个不省油的灯。 她可是自己的好帮手呢。 但是这么抛弃盟友的情谊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 抬手搔了搔头发,徐知爻淡淡道:“既然畜牲养不熟,那就只有弄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徐知爻的示警 沈府,顾鸾凝的听风居。 刚好,荭玉从外面走了进来。 顾鸾凝难受的厉害,掩了掩唇,才勉强开口:“安胎药你去守着,我可不想在出什么意外了。” 毕竟,朱氏横死这事在沈府闹的沸沸扬扬。 顾鸾凝有点害怕了。 她必须做到防患于未然,才能安心。 荭玉点点头,这才拿出银针放在安胎药里试毒,反复确认之后,才敢让顾鸾凝喝了下去。 顾鸾凝喝完药,在床上躺着,见荭玉一直都心不在焉,不由的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荭玉盯着她,这才如实回答:“主母,可是派人伪装成匠工去刺杀梁姣絮了?” 顾鸾凝大吃一惊,连忙撑着身子,立马惊骇道:“没有的事!” “那就好。”荭玉神色充满了敬畏,这才捏紧了顾鸾凝的手,眸色冰冷:“奴婢昨天出府去置办东西,遇见了自家在募捐现场帮忙的发小,他跟我说,徐知爻遇刺了。” “徐知爻遇刺,难道不是梁姣絮吗?”顾鸾凝冷声道。 荭玉摇了摇头,这才道:“不知道,应当是封锁了消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吧。” 顾鸾凝一怔,似乎在掩饰什么:“自从怀孕以后,我这身子就乏的很,有些事情也懒得去想了,荭玉,以后不要你不要瞎打听,再犯了忌讳,我们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说完,顾鸾凝才打发荭玉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顾鸾凝神色充满了冰冷。 皇后姐姐说过,做事,要么做绝,要么不做。 可如今,已经露了破绽。 她该怎么办? 梁姣絮只要一天不死,顾鸾凝就始终骨鲠在喉。 她嫁给沈微生这些年,就没见过他会露出那天那种表情。 就好像什么珍贵的东西要失去了一般。 他那么在意梁姣絮,甚至有陪她去死的心思。 其实,她早该失望了吧。 还一直以为能用孩子栓住他的心。 可如今,顾鸾凝不做点什么,是真的不甘心。 本以为苏晚口里说的消息是有点用的。可是这一切也不过是给她梁姣絮做了嫁衣。 捏着杯子的手指变形,顾鸾凝气急败坏,扔了出去。 玻璃碴子碎了一地,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思来想去,顾鸾凝还是决定去了沈微生的住处。 荭玉点燃蜡烛搀扶着顾鸾凝愈发沉重的身体。 刚跨过门槛,屋里似乎咣当一声。 吱吱吱—— 荭玉转头望去,声音越来越大,乱且杂。 十几只老鼠齐刷刷的爬了过来。 顾鸾凝的衣裳被咬了好几个洞口,裙子更是一丝一丝,她没命的跑着,像是海藻在跳舞。 “退下。”荭玉在前面拦着,用棍子打那些老鼠。 叽叽—— 那一窝子老鼠被荭玉这么吓着,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溜走了。 顾鸾凝气的嘴角都歪了,险些没站住,扶着一旁的圆桌大口大口的喘气,到底是谁做的,她要杀了他! 荭玉抱着她,安抚着:“主母别害怕,有我在的,没事了。” 顾鸾凝掉着一口气,这才吩咐道:“去,给我拿杯水。” 荭玉走后,她果然发现了一把匕首和纸条。 顾鸾凝凄凉的笑了笑,她知道这是姓徐的字迹。 可自己并没有招惹他啊。说到底顾鸾凝不过是想给梁姣絮一个教训,才在苏晚前面找了人扮成匠工。 她从始至终之中针对的不过是梁姣絮,徐知爻受伤她也是现在才知道。 可她不信这样的意外,因为一切都太巧合了,就好像有人故意往她的头上扣屎盆子。 顾鸾凝发誓,一定要抓到此人。 即便是被恐吓到了,她也只能一笑而过。 毕竟她已经没有了退路,万般委屈就只能咬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家主重视梁姣絮已经成了定局。 她不能在冲动,否则定会适得其反。 翌日清晨,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 顾鸾凝叫荭玉给自己梳妆了一番,这才撑着发沉的身体,去了沈微生的房间。 元昪接替了苏晚。 他并没有拦着顾鸾凝。 满怀着心事,顾鸾凝打开门的一瞬间好看的脸上带着一丝短暂惊愕。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陵居院主殿的那张大床上。 沈微生蜷缩在墙角,眼睛都没睁开,胡乱的往身上套衣裳。 而梁姣絮则是光明正大的躺在床上,翻身盖着被,不仅霸占着床,还用光不醋溜的脚丫揣着沈微生,嘴里呢喃道:“快去上朝。” 他们两个这样,显得极度暧昧不清。 顾鸾凝的眼睛涩的紧。 只是端着身子,上前接过沈微生的衣裳。 “我来吧。”她勉强维持住脸上即将崩溃的笑容。 梁姣絮没在吱声,就这么任由顾鸾凝为自己更衣。 顾鸾凝心里压着火,却还是给尽心尽力的为他系腰带。 梁姣絮就这么接受着顾鸾凝的贴身伺候,如鲠在喉。 心里一阵哆嗦着,梁姣絮却不发拒绝,生怕自己的话不得体,在出了错。 顾鸾凝一直在忙活,很快脸上便有了愠色,可却是对沈微生的:“妹妹如今是大病初愈吧?要我说就该安心养病,这个时候在家主身边伺候,小心把病情过给家主。” 沈微生坐在床边,不发一言。 梁姣絮头都大了,这才解围道:“主母说的是,那这更衣的活,就让梁小娘来吧。” 顾鸾凝神色一暗,继续帮梁姣絮整理衣领,这才道:“无碍,她身体弱,就安生歇着吧,我往后来伺候就行。” 沈微生眉心微蹙,似乎感受到顾鸾凝对自己的敌意。 他神情淡漠,只是自顾自的坐着,黑着一张脸,不知道给谁看。 梁姣絮看着眼前身份颠倒的自己和沈微生。 对于,沈微生现在都这个表情,她憋不住要笑。 沈微生啊,你也有今天。 沈微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委屈自己扮演一下梁姣絮这个角色吧。 刚要过来侍奉。 只见梁姣絮直接无视了他,径直往顾鸾凝身边走去。 她提起顾鸾凝的芊芊玉手,这才吻了上去。 梁姣絮道:“阿鸾,等着我下朝回来。” 言罢,梁姣絮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沈微生,眼底冒着危险的光芒,小声逼逼:“这就是你让我早起的代价,气死你。你来咬我啊。” 顾鸾凝还在怀念着,手背上那一吻,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第二百章:上朝 日头高照,整个皇宫都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下。 朝廷之上,梁姣絮和一众人在殿外等候。 接受着往来官员的寒暄,梁姣絮无聊的打着哈欠。 一想到今天早上,沈微生心安理得的把自己弄醒,欠欠的说了一句:“你上朝,我睡觉。” 梁姣絮就好闹心啊。 她婉拒,却不曾想沈微生半分没看出自己的情绪,冠冕堂皇的挤兑她:“怎么,你们梁家好歹也是奕世簪缨,不要告诉我。你怯场了。” 梁姣絮被气的胸口直喷火,甚至想跺脚。 这明显就是激将法。 思绪回转,如今梁姣絮看着一群人在这里叽叽喳喳, 她后悔了。 御前,文武百官分开排列开来。 皇帝是个中年男子,自带威仪,他登上龙椅,拂袖而坐下,目光扫了扫下面的大臣:“都起来吧。” 梁姣絮就照葫芦画瓢,站了起来。 紧接着徐知爻遇刺这件事就被堂而皇之的拿到明面上来讲了。 而且是皇帝亲自问的。 这件事虽说很多人知道,但没有一个人敢往枪口上撞,这是找死的营生,谁敢啊。 不过既然皇帝已经发话了,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来。 梁姣絮心里微沉,果然,遇刺之事被提到了。 如果说要是彻查,梁姣絮有足够的信心,事情一定查不到自己头上。 梁姣絮将视野放在前面那一抹冷清的背影上。 颜如澈嘴角含笑,侧脸隐隐带着一丝波动,但却令人捉摸不透。 梁姣絮无语死了,紧接着就听见颜如澈道:“圣上,接济扬州难民之事,一向是徐大人和沈首辅全权负责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脱不了干系。” “当然,儿臣也不是推卸责任,事情发生以后,东宫的人立马赶到现场,稳住了闹事的难民,所幸这事没有发生太大的伤亡,影响了盛京的秩序。” 负伤前来上朝的徐知爻,脸色黑如死灰,眸色一眯,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容。 颜如澈含笑道:“对了,徐大人身体可否无恙?” 徐知爻躬身:“谢太子关心,本公的命是从阎王爷那抢回来的,没那么娇贵,说实在的比那玩意硬。” 梁姣絮不自觉的吐了一口气,朝堂上的小九九,可不比现代职场阴暗啊。 想当初,她在医学研究所,做课题,抢实验室,熬到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大答辩的时候,还不是论文被盗,还出了车祸。 皇帝随意的看了一眼奏折上的内容,大多是对太子此举提出表扬的话语。 他的脸上带着大写的不悦。 太子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表现出任何的神色。 但,颜如澈感觉到皇帝的目光钉在他的脸上,带着研判与审视,这眸光似乎有强烈的穿透力,要把颜如澈盯个透。 当今皇帝在位期间,经历过夺嫡之争,更是在血路中存活下来,所以即便是他钦定的太子,也绝对不能再他在位的时候,超越自己。 而颜如澈已经很尽力的掩盖身上的优点,但终究是功高盖主,让皇帝龙颜不悦。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 颜如澈过了好久,这才道:“这事,全凭圣上做主。” 皇帝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未变:“沈首辅,如何看待此事。” 梁姣絮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他们父子俩暗自较劲,殃及池鱼啊。 颜如澈这是个鸟人,坑人真是一把手。 幸好梁姣絮在现代的时候偶尔会看宫斗肥皂剧,就这样照葫芦画瓢,拱手道:“臣倒是认为徐大人遭此横祸,全是因为那子虚乌有之说,便是他的血为灵药之说。” 颜如澈听着这话,心里划过一丝冰冷。 他心想你到是一点都不忌讳。一针见血,不怕冲撞了老皇帝。 不过,沈微生这疯子,什么时候有过忌惮。 梁姣絮说完,在放眼望去。 整个御前,气氛可以说尴尬到极点了。 梁姣絮咽了咽口水,继续赶鸭子上架:“说实话,臣就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不过还真有人把这捕风捉影的事当了真。个个把徐大人当成了宝。” 顿时,一片争论的朝堂之上突然寂静。 皇帝愣了一片刻,干笑了几声,这才问道:“以爱卿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梁姣絮悬了一口气,如果现在能听到皇帝的真实想法就好了。 顿了一下,梁姣絮这才注视着皇帝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 梁姣絮听了一番,只觉得浑身冰冷,这皇帝真是疑心甚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但不关心人臣,还把罪责怀疑在自己儿子头上。 不光如此,还因此畏惧徐知爻,生怕因为他的血,致使江山动荡。 这个皇帝,当真无情。 梁姣絮打了一个寒战,在心里思绪好久,决定顺势而为之,反正在场的人他也不认识几个。 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把事情交给受害人徐知爻,让他自己看着办。 对于谁都是无可,无不可。 那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至于募捐之事应被谁接手,梁姣絮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子。 一报还一报。既然你老子把这事甩给我,那我便把问题落你的头上。 让你们父子间的隔阂更大一点吧。 梁姣絮可是个很记仇的人,颜如澈在苏府利用她,害的沈府不得不拿出募捐筹款,以至于后来,她差点陷入众矢之的,连小命都不保。 这是颜如澈该受的。 笑了笑,梁姣絮当即冠冕堂皇起来:“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天潢贵胄。在臣眼中都是人命。这扬州之行,太子当仁不让。” 梁姣絮目光浅淡,只是扫了一眼颜如澈,这才拱手:“臣荐之。” 梁姣絮今日的这番回答怕是最好的结果。 “那此事便交由给太子。”皇帝坐享其成。 太子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里都无语死了。 不过事情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他也必须做出承诺了,这才对皇帝道:“儿臣谢过父皇的信任,此事,一定竭尽全力。” 皇帝笑了笑:“澈儿做事,朕一向放心,你且安心去做,朕与众爱卿都会代为监督,不可有误。” 颜如澈打断骨头,只能往肚子里咽,最终跪下谢恩。 梁姣絮冷着眸子,好不容易熬到下朝。 她需要找个时机赶紧偷溜回去。 今日害太子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可是她梁姣絮。 谁知道,他反应过来后,会不会发疯来咬自己。 可有些事情就是你越不想发生,它就偏偏找上门。 还没走几步,太子的守卫已经将梁姣絮截住。 梁姣絮站在原地,保持着冷静的微笑:”太子殿下。” “沈首辅。”颜如澈笑了笑,用清冷的目光看着她,威胁道:“本宫于与你的约定是不会因为立场不同而有所改变的,扬州之行,本宫很期待。” 梁姣絮听到云里来雾里去,只是眨了眨懵逼的眸子。 妈的,这他妈是啥话啊。 根本搞不明白。 第二百零一章:你如此才像我 和颜如澈周旋过后,梁姣絮才准备回沈府。 车夫相送,马车在颠簸的青石板上驰行,梁姣絮这才开始心虚起来。 刚才朝中发生的一切,就跟做梦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说没说错话,抬头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梁姣絮可谓是被吓的肝胆俱裂,仰起头,拿着水袋就猛地喝了一口。 她的心情也逐渐沉重起来,今日的事情,让她明白不管她愿不愿意,最终都会牵扯到这个漩涡之中。 她何尝不想安分守己,可你若是软弱,便会给别人算计你的机会。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沈微生权势再大又如何? 这个皇帝,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忌惮,更何况是沈微生这个首辅呢? 梁姣絮为沈微生捏了一把汗。 回到了沈府,梁姣絮抻了抻胳膊,可谓是身心俱疲。 陵居院主殿内,沈微生正在惬意的品茶。 见梁姣絮从外面走来,整个人蔫蔫地,沈微生这才问:“朝中情况如何?该不会给我添什么乱了吧?” 不说还好,这一说,梁姣絮顿时直冒火气。 妈的,自己在外累死累活,他倒好在这里享受。 双手撑着桌面,梁姣絮当即怒拍桌子,震的茶水四溅。 沈微生吓了一跳,手中茶杯已经挪了位置。 梁姣絮抢了过来,咕嘟几下喝掉了。 沈微生就这么看着。 “渴了?我让人给你倒杯水,喝茶对皮肤不好。”他可怜兮兮的说着。 梁姣絮摆了摆手:“不必。” 随意的坐了下来,梁姣絮还没喘几口气,便看见门口有人往院子里倒腾东西。 那些公文,足足有人头那么高。 梁姣絮都惊讶了,回头对沈微生道:“几个意思?” 沈微生没回答他,冷漠的用死鱼眼扫视那群搬运工,这才道:“行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出去吧。” 在梁姣絮的注视下,那群人走后。 沈微生冷淡道:“在家里处理公务,不然实在不方便。” 梁姣絮躺在床上,支着自己的脸颊,沉思一会儿:“我今天似乎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了。” 沈微生撑着身子,蹲在地上翻看文书,顿了一下,平淡道:“你如此才像我。” 这家伙,倒也是不怕自己摸黑他的形象,心够大的。 梁姣絮郁闷之极,这才吐酸水:“我好累啊。” 沈微生这才把文书扔在一边,坐了下来。 难得这么无所事事可以在家里当咸鱼,沈微生还浑身不舒服,就这么淡淡的扫了一眼梁姣絮,她脸色很难看,似乎还有什么心事。 其实,让她代替自己上朝,的确有些残忍。 可现在这个局势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笙儿,你去弄点饭菜,我要很家主喝一杯。”沈微生会心一笑,这才扯着嗓门喊着。 “喝酒就算了,我明天还得照例去上朝,本来酒量就小,到时候头脑不清醒,再给你惹事。”梁姣絮真诚的说着。 沈微生道:“正事因为这样,你才应当锻炼一下酒量,不然以后会吃哑巴亏的,如果睡过头了,我们便找个理由,大不了不去了,就说我病了,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梁姣絮竟然发现自己无法抗拒沈微生的邀请。 反正,她今天算是见识到最黑暗的一面,心里堵的紧,也是时候该倾诉了。 梁姣絮耸了耸肩:“那就给你个面子,我这是陪你喝,我平常可是滴酒不沾的。” 不用着急找借口吧,沈微生心里一阵心累。 不过谁让他们在未来的某一段时间内,需要长期合作,就算他一个大男人,让着梁姣絮这个小女子了。 梁姣絮皱眉,因为她听到了沈微生的心里话。 这家伙,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 梁姣絮觉得,就因为沈微生这句话,她都必须要把自己喝成千杯不醉的样子。 这个时代,对女子,当真是不公平。 笙儿很快就回来了,准备了不少饭菜,五花八门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有酒。 梁姣絮一大早也没来及吃东西,现在更是饥肠辘辘,挑起一块蔬菜就吃在了嘴里。 也不知道是沈微生的胃大,还是她食欲太好,吃的都打嗝了。 “要是每天都能吃上一口,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微生看着她:“可是吃不饱穿不暖,才是现在的常态。” 梁姣絮为他斟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杯子,总觉得这样喝酒,肯定是不会醉的。 深吸一口气,梁姣絮闻了闻酒的味道,这才粲然一笑:“你还在担心扬州难民的事情?我把他推给太子了,而且现在圣上为了平息民愤,指定不会再坐视不管,这些难民啊,会慢慢好起来。” “好起来?”沈微生只觉得梁姣絮天真。 梁姣絮咬了咬嘴唇,甜甜的笑着:“对。” “你注意点身体吧,在这么吃下去,我的身体会走形的。”沈微生站起来抢她手中的酒杯。 “别管我,你懂什么,现在我好不容不易做了一回男人,还不能快活一番了?”梁姣絮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发泄出来。 沈微生没好气道:“闭嘴吧你,越说越没洋相了,依我看,就是给你惯的,男人也不只有贪吃耍滑的啊,还有守护国土的啊,怎么在你嘴里,男人就没好东西了。” 梁姣絮讽刺道:“对,除了我父亲,没有男人是好东西。” 沈微生恼羞成怒:“梁姣絮,你是不是诚心跟我作对?” 他父亲?北信候算什么好东西! 沈微生想想就来气,不想在跟梁姣絮多说一句话。 这个女人,太不识好歹了。 沈微生气的直接拿旁边的文书撒气。 梁姣絮喝下最后一小口酒,这才咣当一下,整张脸陷在了桌子里面。 沈微生觉得她没救了,怎么又喝醉了。 他怒吼道:“起来。” 梁姣絮根本不动,嘴里嚷嚷着:“睡觉。” 沈微生不知道为什么泄了气,这才将文书捡了回来,低头看着文件挨个批阅。 看着梁姣絮那副模样,是真的累了 “我是以为你有些小聪明,竟不知你…”沈微生说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有可能吵醒梁姣絮。 他闭了嘴,只是缓缓地靠近梁姣絮,吧唧了一口这婆娘。 接着,沈微生心猿意马的继续看文书,可脑子里全都是梁姣絮。 第二百零二章:还了当年的恩情 如今,赵翰已经将扬州难民控制住了,只差那批棉衣送去,事情便可以得到解决。 沈微生为首辅又是顾命大臣。 事实上决策权已经超过了当时他父亲在职那时。 人事,行政,监察全都可以参与,故而可以推进改革。 和当今圣上的目的一样,沈微生也很重视扬州。 他就打算利用这次扬州之行,把扬州的税收问题解决了。 扬州乃富庶之地,本应该带动盛京的经济。 但却因为当地的一些官僚组织与富家商贾相互勾结,阳奉阴违。 这才是扬州难民饿死街头的原因。 太后一派已经在朝中根深蒂固,现在扬州出事,更是她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只是铲除吸附在扬州打算坐享其成的官僚,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沈微生揉了揉眼睛,这才把笔放下。 比起朝中那些诡谲风云的事情,沈府这个小家,勾心斗角也是比比皆是。 就拿沈微生顶着梁姣絮这脸住在陵居院主殿来说,伺候的侍女好像除了笙儿,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回事。 做事中规中矩就罢了,关键还人前人后变脸,跟耍杂技似的。 沈微生这么严肃的一个人,硬生生都被气笑了。 不仅如此,沈微生还观察过他们对梁姣絮的态度,没有半分主子的尊敬,更别提敬畏之心了。 暗自攥了攥拳。 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姣絮,你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他都已经把陵居院的掌家之权给她了,她怎么就撑不起来呢。 目光深远地望着角落里的小矮几,上面堆着陵居院近半年的开销和收据单子。 这些东西,是在梁姣絮走后,顾鸾凝送过来的。 沈微生觉得她对自己透着一股恨意,只是这恨意大概是对梁姣絮使的。 沈微生只是端着身子坐在榻上,他没睡醒,思绪有点飘。 顾鸾凝站在沈微生的面前,扬起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妹妹,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这很重要,与我,与家主而言,亦是如此。” “人得有廉耻心,不能得了宠,就肆无忌惮。” 沈微生愣了一下,带着点吃惊的表情看着她。 顾鸾凝笑了笑,阴阳怪气:“我答应家主定会好好教你处理府中事物。如今你受伤了,我便亲自送来,你离家也有七八天了,左右都是事务,早该接手了。况且府内一直有财务遗失。你应该好好查查了。” 沈微生终于不是一脸冷淡,接过账本他看几眼。 上面有些标记,说明梁姣絮之前看过。沈微生想了想,依旧客套的说了一声:“谢谢。” 顾鸾凝眸色略带幽怨:“这没什么,妹妹你那里能看的懂这么复杂的账目,不过妹妹的运气好,有老太公帮衬,更有霜姨和曹愈在身边出谋划策,如今看来,陵居院的这些大事小事,已经不需要我了。” 沈微生很不能理解顾鸾凝的怨气。 “主母这是想拿老太公压我吗?”沈微生淡淡道。 “不敢。”顾鸾凝连忙摆手,只是拿出了蕙质兰心的气质:“只是有些羡慕妹妹的拉拢人心的手段罢了。” 说着,顾鸾凝才含笑上前,握住了沈微生的手心:“威风啊,威风,可你别忘了,你这样自轻自贱的人,是真的不记得你这梁小娘的位置是怎样来的,我生平见人无数,便从来没见过妹妹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你嫁给了阿生,简直就是玷污了沈府的名声。” 这些话,顾鸾凝很早就想说了,直到她今早来陵居院主殿。 是家主和梁姣絮在一起极度暧昧的情况下,她一时之间气血上涌,便出口讽刺了出来。 沈微生也是很开心,这个笑话很冷不是吗? 顾鸾凝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就是白月光的存在。 可如今… 沈微生不发一言。 谈不上失望,只是有点败坏好感。 顾鸾凝只是规定了日期。 陵居院账本遗漏的数目,她希望梁姣絮三日之内必要找到偷盗之人。 如果不能便是要让梁姣絮罚跪宗祠,笙儿身为侍女在旁任由主子玩物尚志,就要被罚卖去青楼。 敌人竖起刺猬,那怕是钢刀,沈微生都觉得正常。 顾鸾凝说:“妹妹可否迎战?” 沈微生看着顾鸾凝,并不懊恼。 他从始至终一直都很清楚,顾鸾凝并不是他眼里的那种小鸟依人的女子。 顾家的女人,没有傻子。 但是顾鸾凝似乎也没有那时救他时那样的奋不顾身了。 沈微生就这样一遍一遍的想着这些糟人的事情。 心里很堵,想着之前与匈奴人和解失败的原因。 是因为沈微生提早知道了,顾鸾凝要远嫁他乡去匈奴和亲。 皇帝本就不支持和解,却同意了。 细想一下,顾鸾凝当日来找自己也是有着阴谋算计。 沈微生不后悔,被她算计这一招。 毕竟算是还了那救命的恩情,沈微生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也说过会好生对顾鸾凝。 但如今沈微生动摇了。 若是顾鸾凝仍旧服从太后的命令,那么她就是继梁姣絮这颗棋子被废之后的第二个来监视自己的人。 他可以保她。其余便是奢侈。 而出了陵居院的顾鸾凝,总觉得梁姣絮今日怪怪的。 明明她什么都没反驳,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甚至,让顾鸾凝有种不敢继续说下去的冲动。 真是邪了门,不知道是梁姣絮学会了冷静,还是她自己太急功近利,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在梁姣絮面前失控了。 顾鸾凝遂问荭玉:“今日我是否太过激进了,不该对梁姣絮那般说话,可我早就已经跟她撕破脸了不是吗?” 荭玉想了想,这才道:“主母您与梁姣絮本就势同水火,说句实在话,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又怎么可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顾鸾凝没说话,不过她显然对荭玉的这个回答是赞同的。 荭玉这才道:“只是今日家主似乎心情不错,还是一如往昔的疼爱主母你,即便梁姣絮现在跟家主在怎么就好,也总有腻味的一天。” 顾鸾凝忽然想起,家主今日上朝之前,临行之前那轻佻的举动。 虽然怪怪的,但却说不上来的开心。 第二百零三章:奶爸不好当 思路回转,沈微生这才回头看着梁姣絮。 猪!都睡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够。 沈微生漆黑隐晦的眸子一暗,冷笑起来。 回想起梁姣絮曾经说的话。 她说,他是个好人。 梁姣絮竟然觉得他是好人?! 沈微生皱了皱眉头,鬼使神差的用指腹刮了刮梁姣絮的鼻尖。 这年头,还有她这样天真无邪的人,属实难得了。 梁姣絮睡的脊梁骨都快断了。 抻了抻懒腰,她惺忪的睁开眼睛。 此刻,他们彼此四目相对。 沈微生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只是咳嗽了一声:“醒了?” 梁姣絮点了点头,这才哀求道:“沈…微生。” 双眸迷离的睁开,声音也有些低哑,浑浑噩噩的歪着脸四处张望着。 头部很重,宿醉的感觉让梁姣絮把头向外栽去。 沈微生大手一伸。 “啪”的一声过后,只见梁姣絮的整个脑袋都撞在了他的掌心上。 很温热,很舒服,让梁姣絮有点舍不得离开,又贪婪的多待了一会儿。 “我得去看看老太公,他的牙,但是我又不想动。你能抱我嘛。”梁姣絮放低声音,充满了撒娇的意味。 沈微生愣了一下,刚醒来,就勾搭自己? 这女人,真是欠收拾。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沈微生宠溺道:“好。只是,我们得一起去。” 梁姣絮点了点头:“嗯,还是你思虑周全,毕竟,现在我们都不方便。” 说完之后,梁姣絮在沈微生脸上啵唧了一口。 接着,一脸乐呵的攀上他的的脖子。 她的头发黑而柔顺,披肩而下,这么仰着头看着沈微生,笑的格外的朦胧。 沈微生本想顺势将她抱起,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他,抱,不,动! 他竟然抱不动。 梁姣絮就这么贴在沈微生的身上。 天哪,明明是那么浪漫的时刻。 可却透漏着体重的问题。 梁姣絮幻灭了,只是垂头丧气。 “抱虽然抱不动,但我可以背!”沈微生也是囧的一批,求生欲极强。 梁姣絮心想,这还差不多。 沈微生觉得很奇怪,自己的身体为啥那么重。 他对于食物的需要,有的时候是很严苛的,以至于身材一直都很好的。 思来想去,沈微生固执的认为是梁姣絮用了他的身体胡吃埃塞了。 就这么背着梁姣絮,沈微生还没走几步道。 柜子里发出来一阵嘚瑟的笑声。 沈微生警觉的抬头看着,那边。 接着,面无表情的把宿醉过后的梁姣絮放下。 他锵冷沉硬的声音充满强劲的力量,出口却是及其清冷的声音。 气势淡淡,甚至毫无震慑力:“滚出来。” 一个小圆滚滚,带着婴儿肥的女孩爬了出来。 二话没说就是一顿小跑,路过桌子的时候蔫蔫地躲开,接着这小家伙,谁也没放在眼里,直接冲着沈微生而来。 玥儿的喘着粗气,脸上红彤彤地,这才直接抱住了沈微生的衣裙。 “娘亲,是我。”她软绵绵地身子抵在他的身上。 沈微生的面部表情出现了一丝瓦解,就这么顺势一捞。 这孩子就跟踩油门似的,往自己身上爬。 明明这么小的一只,竟然这么有力气。 须臾一口气,沈微生都快忘记他还有一个女儿了。 玥儿扣着娘亲的耳环,奶里奶气的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沈微生有点手舞足蹈,别说带孩子了,他自己从小就是被散养出来的。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败措感,这才打算怀里的玥儿扔给梁姣絮。 玥儿的瞳孔干净极了,倒映着沈微生已经黑如死灰的脸。 “娘亲。”玥儿转了转葡萄籽般的大眼睛,偷偷地瞥了一眼床上的梁姣絮,嘟了嘟嘴:“爹爹为啥子要偷懒,睡大觉。爹爹坏。” 沈微生很想把这个孩子扔掉。 许奶娘是这么看得孩子,三更半夜不睡觉,那家的孩子,精神气这么旺盛。 玥儿撅了撅嘴,有点失落。 娘亲好像不怎么喜欢她,越想越难过,玥儿垂下头。 眼角蓄满了泪意,只是气怼怼的用双手就是来回扒拉沈微生,根本不老实。 “我偷偷溜出来的,就是想看看娘亲,没想到娘亲竟然在这儿,还好爹爹这个大坏蛋睡的和死猪一个样。哈哈哈。” 沈微生冷哼了一声。 平日里玥儿这个孩子看见他就是躲着。如今还这么说自己的坏话。 沈微生托着玥儿的婴儿肥,冷冷地看着他:“圆球,你说什么。” 玥儿软绵绵的身子贴在他身上,撑着莲藕般的手臂,“啪”的一下打在了沈微生的脸上,接着就是啵唧一口。 沈微生这么一个大男人,顿时耳根子都红了:“不害臊,小小年纪跟谁学的?” “刚刚,爹爹就是这么亲娘亲的,我跟你们学的。”玥儿有模有样的笑着,露出了侧脸的小梨涡。 沈微生没辙了,将目光放在躺在床上装死的梁姣絮身上。 梁姣絮不说话,头疼的厉害,她什么事情都不想管。 沈微生觉得她是诚心给自己难堪。 偏生,这孩子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放开我,给你糖吃。”沈微生耐着性子跟圆球周旋。 玥儿精明的很,不吃那么一套,只是抱着手臂,冷冷地偏过头:“不吃!” 沈微生觉得这是老天在惩罚他,叹了一口气:“下去,不然我就打屁屁了。” 玥儿忽然脸色一红,表情微微地抽了一下似乎很享受:“娘亲,我想…” 沈微生可不会让这孩子蹬鼻子上脸,这才恶狠狠道:“想什么?你这个不孝顺的孩子,不许在折腾我了。” 还没说完,沈微生就感觉她的身上好像有一股温热的液体。 顺着衣裳淡淡往皮肤里渗透。 那是一种被雷的外焦里嫩的感觉,差点让沈微生猛男落泪。 玥儿不太好意思,只是淡淡道:“刚才我刚要出来找茅厕,就发现爹爹回来了。所以就一直憋着,现在玥儿憋不住了。” 沈微生咬牙切齿:“梁姣絮,你还不管你女儿,给我起来,在装睡,我就让你真的与世长辞。” 梁姣絮捧腹大笑,看着沈微生的衣裙上的那团污渍,这才道:“不敢不敢。” 她赶紧一顿操作,可奈何玥儿看着梁姣絮那张爹爹的脸。 就是不干。 梁姣絮耸了耸肩,嘴角抽动:“哈,这孩子还挺认生。” 沈微生这才把孩子扔在桌子上,几乎是狂奔。 又是喊许奶娘,又是找了好几个管事嬷嬷。 可最终,都被玥儿的顽强给战胜了。 第二百零四章:傻人有傻福 玥儿喊累了,乖乖地趴在地上,把玩着自己手指。 沈微生扯了扯衣领,遂看了一眼梁姣絮,神色可谓是冷漠无情。 梁姣絮耸了耸肩,转移话题:“我得去找老太公了,你先忙着,别忘了好好带娃。” 沈微生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拉着梁姣絮走到了一边。 “不可能,我们说好一起去,再说这个烂摊子你不能丢给我。” 梁姣絮很无奈:“什么叫烂摊子?沈微生,你有没有点良心,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沈微生愣了一下:“我不管,要走一起走,实在不行把她也带上,我怕你在祖父面前穿帮,在坏了我的事。” 梁姣絮淡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这才忙活起来,许奶娘和笙儿帮忙放置了洗漱的水。 沈微生简单的漱口洗脸梳头,换上了一件苏绣月华锦衫。 这才跑到梁姣絮面前,用下巴示意:“你穿这个行吗?” 梁姣絮敷衍着:“你喜欢就好。” 说罢,这才转身把房门打开,透了口气。 趁着沈微生穿衣服的功夫,梁姣絮蹲在玥儿身边。 “玥儿,想不想跟爹爹和娘亲去看看祖父?” 可能是梁姣絮将声音放的太柔和,玥儿明显一愣,勉强点了点头:“可以。” 梁姣絮刚才还真是心里一紧,怕这孩子拒绝。 听到玥儿这么乖的回答,这才放心。 玥儿这孩子有点自闭。 没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喜欢自己待着,显得很可怜。 梁姣絮陪她玩了一会儿,这孩子虽然还是跟她很陌生,但比以前好多了。 很快,沈微生的声音传了过来:“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梁姣絮下意识的摸了摸玥儿的头发,笑了笑:“走啦。” 玥儿躲开了梁姣絮,冲她做了一个鬼脸,搞笑又恶作剧:“略略略。” 梁姣絮失笑,沈微生这爹咋当的,太失败了。 就这样,他们一家三口同去了陵北院。 玥儿这个小活祖宗,之前一直都跟着许奶娘养着,因为胡闹成性,有一次直接跑到老太公哪里,偷吃他种的草药。 疼的捂着肚子叫唤,后来霜姨发现了,直接把她带到老太公跟前。 老太公养病多年,陵北院常年冷清,他实在是孤单的很。 就这样一来二去,玥儿就在陵北院长住了。 这不趁着老太公小憩,偷偷地溜回来找娘亲。 而此刻,玥儿极其不情愿的插在梁姣絮和沈微生中间。 她慢吞吞地走着,时不时地拽着沈微生的衣裙,委屈极了:“娘亲,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沈微生眸色微冷,本不想多管。 可是换位思考一下,沈微生从小没怎么感受到过父爱,那种心理上的落差难免会落在这个孩子身上。 沈微生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孩子,他们叽叽喳喳的,有的时候真的很让人头疼。 总之,因为很多方面的原因,只是轻微的一句话,就会让玥儿受到委屈。 沈微生停了下来:“圆球,快跟上。” 梁姣絮在旁笑话他,明明是关心孩子的,可是却总是冷言冷语。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父爱如山吧? 还真像那么回事。 玥儿对于娘亲还真双标。 颇有一种愿打愿挨的感觉,玥儿努力的蹬着自己的小短腿。 一只脚还没落地另一只脚就赶紧倒腾。 就是为了追上娘亲。 她可怜兮兮的咬了咬唇,冲沈微生喊着:“娘亲,腿不听使唤,它累了。所以玥儿不想走了。” 沈微生不发一言,这孩子脾气还挺大。 从小就这么赖皮,以后还得了? 他才不管呢,就这么往前走着,当真无情无义。 玥儿垂下头,屁股两手一拍,不走了。 她撒娇道:“娘亲,我要抱抱。” 梁姣絮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脸上一脸慈母样。 谁知玥儿看到她一愣。还没等梁姣絮碰到她。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很断了线都珍珠似的,真是委屈巴巴。 梁姣絮这才将视线放在沈微生的身上:“求你了,你就好好哄哄孩子吧,不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 沈微生真是拗不过,只能折返回来。 直接用衣袖抚过玥儿的脸胡乱一擦。然后一双手勾了勾她自带婴儿肥的肉嘟嘟的下巴。 玥儿不自觉的开始乐,她露出还没长齐的牙:“娘亲,痒痒死玥儿了。” 沈微生看着笑的淌了哈喇子的女孩。 他们沈家人唯一的痒痒肉,就在下巴那块。 还敢在他沈微生面前哭。不让你乐的停不下来,我就不是你爹爹。 玥儿笑的岔气了,又是呜呜呜,又是咯咯咯的。 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总之,沈微生做到了让她哭笑不得。 这孩子,他虽不放在眼里,但却疼在心里。 将身子放低,沈微生抱起了玥儿这轻轻地一团,暗沉沉地说了句:“慈母多败儿。” 这话显然是说给旁边的梁姣絮听得。 玥儿看着娘亲的下颌紧绷,脸上冷冰冰的。 这才现学现卖,支愣起来了,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头抵在沈微生的下巴上,给他抓痒。 沈微生竟然不受控制的开始笑,最关键的是他好像有些生气,如此他一会儿乐一会又忍不住冷脸。导致他好像面部神经受损了一般。 沈微生真是服了。 好吃懒做,以后指不定肥成什么样子。 她这个女儿,只求以后傻人有傻福吧。 半晌,玥儿的眼皮子打架,就这么睡在了沈微生的怀里。 倒是乖的很。 到了陵北院,梁姣絮上前要把孩子抱走。 沈微生一记冷眸扫射过来,这才拉着梁姣絮的手双腿迈过门槛。 “让下人来吧。看你把孩子宝贵的,以后她离开了我们,都不能好好活了。”沈微生虽然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但其实就是嫉妒,梁姣絮有了孩子,忘了他。 他在跟自己的女儿,吃醋。 梁姣絮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才任由嬷嬷们把孩子抱走了。 沈微生在临走前前,对嬷嬷们吩咐道:“别忘了拿一双被子。” 折返到床边,沈微生帮玥儿捏好被角,这才要离开。 玥儿在睡梦中,拽着沈微生的衣袖不松手了。 沈微生扬起眸子,示意梁姣絮赶紧过来。 梁姣絮这一回头,看见沈微生弓着腰,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就想笑。 她也悄悄地走了过去,在沈微生的衣裙处慢慢地扯开玥儿的手心。 就这样一来二去,玥儿的手才被扯了下来。 两人都胆战心惊的,彼此看着对方,没来由的笑了。 …… 到了老太公面前,沈微生还没来的及歇会儿。 就被拉去问话。 只留梁姣絮一人,还顺带一句话:“老大你去旁边坐着。” 老太公坐在主位上,沈微生是有礼貌的像往常一样,跪坐在距离老太公一米处的位置。 老太公咬了一口枣子,看他这出,这才道:“干啥啊,又有事求我老头子?” 说着,老太公递给了沈微生一个坐垫。 沈微生一脸懵,只能赶鸭子上架:“并未,只是祖父此话何意,此举为何?” 老太公一半脸圆鼓鼓的,吃下一颗枣儿,心里直犯嘀咕,怪了怪了,平日里是你这小媳妇儿说跪着难受,往日都是坐着。还管他要垫子。 反常啊,反常。 第二百零五章:修补牙洞 虽然沈微生听得模棱两可,但有一点他算是搞明白了。 梁姣絮这家伙,把老太公给教坏了。 此刻的老太公正在喝着小茶,不仅翘着二郎腿,还眉飞似舞的哼着歌,当真是不亦乐乎。 接过垫子,沈微生向老太公行了行礼。 老太公眼睛一眯,这才道:“大老远的来我陵北院,我就不拿什么东西招待你了。” 沈微生一听这充满讽刺和怨气的话,就老实的请罪:“这些日子憋在房间里养伤,疏于来陵北院给您请安,是孙媳妇儿的失职。” 老太公哼了一下,他也知道沈府现在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跟他这个老头子说了。 怕是嫌弃他老了,不管事。 都不他放在眼里了。 越想越生气,老太公直接一拍桌子:“年纪大了,我也不想管你们那些闲事,就想问你一句,伤恢复的如何了?” “回祖父的话,我无碍,一切都好得很。”沈微生道。 沈微生算是玲珑心思,自然看出来老太公知道了沈府前几天发生的大事,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他还真没想到,一向杀伐果断的祖父,竟然会把藏在心里的委屈跟梁姣絮诉说。 老太公哼了一声:“你倒是有本事,让我那面冷心硬的孙儿为了你拼死拼活的,差点要跟你寻了死!” “也还好吧?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祖父你夸大其词了。”沈微生实在不好意思,这才摸了摸耳朵。 “你还害羞了,真没出息。”老太公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不过有些事情,你们也得快点才是,争取给玥儿添个弟弟,也让我这陵北院热闹热闹。” 沈微生愣了一下,这才道:“孙媳妇儿,自有考量。” “我…总觉得今日你不对,你该不会和我那孙儿商量好了说辞,才来的吧。”老太公一副老顽童的样子,对沈微生指指点点:“你这一副做派,像极了他。” 沈微生的笑容收了起来了,表情淡淡的:“没有的事。” 老太公听见沈微生冷淡的语气,这才作罢。 沈微生这才上前一步,依旧不冷不淡,礼貌的问了一句:“祖父,你最近身体可好?” 老太公看着梁姣絮这么一板一眼,当真是有点窝火,这才摆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滚吧,今日的你格外让人不耐烦。” 沈微生正事还没干完,那里能说走就走。 “胡说,祖父的牙如何,我让家主进来,一同给你看看。”沈微生淡淡道。 老太公觉得梁姣絮今天怎么这么压人。难道是他老头子害怕孙子害怕的过头了。 那小兔崽子,年纪不大,脾气倒是挺冲。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天没牙还漏风,他还不知道怎么数落自己呢。 上次,不过是跟着梁姣絮偷溜出来看看戏,他这个孙儿第二天好悬没抖搂出去。 随即,他正襟危坐。 沈微生出去把梁姣絮叫了进来。 老太公扶额:“哎呦,不知道怎么回事,头晕目眩的,可能是今日陵北院来了太多的人,忽然这么热闹我有点受不了,如此,你们便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梁姣絮一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头晕目眩? 可能是职业病的原因,她想都没想,就给老太公检查了一番,听心跳,探脉息,望闻问切,这才坐在老太公身边, 又揉腿又捏肩。 吓得老头子一身汗。 这究竟怎么回事。 梁姣絮让老太公放松:“今天来就是为了看看你的牙。” 说完这句话,梁姣絮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微生。 她是不是过度热情了? 可是往常她来老太公这里都是这样的,拍了拍脑门,暗自伤神。 她赶紧板了板自己的身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像沈微生。 但她那流于表面的演技,是真的太拉胯了:“梁氏愣着做什么,祖父渴了,去泡茶去。” 这么吼完之后,梁姣絮这才低下头。 只见,沈微生慢悠悠的去了。 他倒是一脸云淡风轻,把老太公吓得直接缩了缩身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还是步入正题吧。 梁姣絮给老太公看牙。 她选用的是嵌体补牙材料,这一点的好处就是能够更好的在形态上和硬度上与老太公的牙齿吻合,而且与其他的材料相比,更加耐用。 所以,现在需要做的便是,首先把老太公多余的牙洞打磨成平整的状态。 随即,梁姣絮测量一下老太公的牙洞,在辅以石膏模型,让老太公把牙印落在上面,从而计算出他的咬合度,和容纳度。 最后将嵌体和牙洞相互组合。 沈微生端着茶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梁姣絮手上拿着个好像发光的东西。 老太公的嘴巴撑大,女主通过牙镜观察老太公的蛀牙。 那蛀牙很黑。 就像此刻的沈微生一般。 梁姣絮认真的时候很好看,让沈微生不禁看直了眼。 接着,梁姣絮让老太公张口:“a~” 老太公照葫芦画瓢。 梁姣絮让老太公抬头,老太公就抻着脖子,仰着头。 梁姣絮让老太公低头,老太公就把头耷拉在一边。 老太公觉得自己好像被支配了。 其实,他多少是有点害怕他这个孙子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姣絮才撤下牙灯。 转头,拿着一张图纸,画出了老太公牙齿的草图,下意识都递给沈微生:“你去找工匠,用瓷体雕刻一下,我图纸上画的牙。” 沈微生收下图纸放在腰间,这才把茶杯斟满,递给梁姣絮:“辛苦了,你喝水。” 梁姣絮勉强喝了一口,粗略的观察了老太公的情况,他的牙冠和牙根断裂。 长时间暴露,或者有食物的刺激会导致神经刺激,残生疼痛。 “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老太公的牙神经给杀掉,然后用东西阻断,涂上一层保护牙齿的药剂,先观察,至于安装上义齿,还需要等那张图纸上的牙体出来,才可以。”梁姣絮一本正经说着。 沈微生点了点头,这才道:“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老大,你看的明白吗?”老太公可怜兮兮的问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我没对你小媳妇儿做啥。我就是问问话。” 梁姣絮傻眼了,只能宽慰道:“你先别说话我看看。” “梁氏为女子,不好总是在你身边伺候,这些孙儿来便好。” 至于,沈微生如今也只能勉勉强强的做个后勤人员罢了。 沈微生又倒满一杯茶水,递给梁姣絮。“你放下吧。” 梁姣絮忙着呢,懒得搭理沈微生。 “家主,喝水。”沈微生以为她没听见,又喊了一声。 梁姣絮白了一眼他,这才没好气道:“不喝。” 她明明根本没特别用力开口,可说出来的话,不仅把自己吓一跳,还把老太公吓了一跳。 老太公朝着她的脑袋打了一下。语气带着训斥:“你不会好好说话吗?把水给我喝喽!没看我孙媳妇儿举了半天了吗?” 紧接着老太公又说,“没有半点自觉性。” 梁姣絮蔫蔫地哦了一声。 在老太公的注视下,这才接过沈微生手里的茶,喝了一肚子,真是苦的舌头发涩。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那副表情,好奇心泛滥,也喝了一口。 手略微一勾,抠着茶杯,确实很苦。 第二百零六章:而我,会陪在你身边 一切处理妥当后,老太公立马撒欢了。 人老了,其实和小孩子一样,需要家人的关注和宠爱。 来之前,梁姣絮以为自己肯定要被臭骂一顿,却没想到老太公还是仁慈的。 相比于直接破口大骂,只是絮叨了一点而已。 “你们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做事就不能动动脑子?扬州之事,怎么办都是错,既不能抢了上头的威风,也不能让别人抓住错处,你们父亲的话也不无道理。” 梁姣絮斜斜地瞥了眼旁边不发一言的沈微生。 凭他把公文搬到家里这架势,像是置身事外的样子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即,梁姣絮敷衍着:“知道,知道,但有些事情躲不掉,就只有应对了,况且现在发愁的应该是太子和徐知爻,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可能置身事外了,但…” 沈微生倒是一句话都没说,他脸色笼罩着寒气。 老太公有眼力见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我管不动了,有些事情你们自己拿主意吧。但是原则性问题,不能滥竽充数,要不然我这老头子,第一个拿拐杖打断了你们的腿!” 梁姣絮笑眯眯地:“瞧你,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 老太公瞪了一眼她,这才道:“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最后惹了一身骚,我老头子要真生气,早就死了不下八百回了。” 梁姣絮从小就知道老人说话不能顶嘴,要不然啊,一定会呶呶不休的。 果然,老太公唠叨许久后,自己累了,他就跟个老小孩似的,屁颠颠架着轮椅往外走。 二话不说,人家去看孙女了。 毕竟,霜姨明日才能回府,所以说这也许是老太公难得清净不被人管束的最后时光了。 老太公走后,梁姣絮这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沈微生,询问道:“怎么回事?不高兴了?” 沈微生摇头:“没有。” 梁姣絮拉着他的手打转,蹙眉道:“你说谎!” 沈微生用拇指点了她的眉心:“真没事。” “说吧,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再说你摆着那张臭脸,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藏了事?”梁姣絮宠溺道。 沈微生笑了笑,侧头看她:“那你怎么看?” 梁姣絮若有所思:“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治理从来都不是一口吃成胖子的,需要循序渐进,说到底急不来。” 沈微生笑了笑:“在你心里,觉得我是贤良之才?” “不。”梁姣絮一口否认:“贤良担不上,就凭这件事,忠和勇倒是绰绰有余!” 沈微生哼了一声:“你这是拿我开涮啊,梁姣絮,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往沟里带呢。” 梁姣絮摇了摇头,感叹道:“得罪人的事,你倒是不怕。我们得有几条命和那些势力周旋啊。” 梁姣絮又不是圣人,就单凭这次遇刺的事情来说,民生问题一直都是个难题,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倒不是说冷眼旁观,但至少不能殃及池鱼。 “其实,你在意的是父亲的做法吧,退后一步,置身事外,对吗?”梁姣絮玲珑心思。 沈微生怔了一下,看着她,有点伤心的意味:“他永远都这么软弱,固步自封,要不然我母亲的悲剧,便也不会发生。” “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沈微生深思了一下。 梁姣絮撑着头,这才会心一笑:“童年的经历需要一生去治愈,而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沈微生心头微动,有种说不上来的温暖。 看着梁姣絮,不知道为何她总能用最柔弱的声音说出最尖锐的话,一针见血。 而自己却好像被支配了一般,竟然觉得有道理。 晚些的时候,梁姣絮给吃过晚饭的玥儿量了量体重和身高。 才发现这孩子比同龄的孩子还是瘦了许多,可是奈何她婴儿肥的小脸,总是让人忽视她的生长发育状况。 平时都是,下人去做的一些活。 今天梁姣絮都没让他们干。 她收拾出来一些玥儿的旧衣服,还有不合身的。 堆在一起,让沈微生帮忙叠好。 玥儿和梁姣絮独处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的情绪。 大多是因为沈微生之前总板着脸,让玥儿产生距离感。 现在梁姣絮经常温声细语的和她说话,彼此关心,导致玥儿稍微和她亲近了许多。 梁姣絮收拾衣物的时候,玥儿就乖乖地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乖的让人忍不住想掐脸。 她嘟了嘟唇,这才奶里奶气的对梁姣絮道:“爹爹,玥儿可不可以把这些衣服给没有衣服的孩子穿。” 梁姣絮的心都快要化了,她从来不知道玥儿会有这样的想法。 摸了摸玥儿的脑袋,揉了揉:“玥儿真棒。” 玥儿转头,翘起小脚把鞋子穿上之后,扑到沈微生的怀里。 完全不避讳梁姣絮,直接凑在沈微生的耳朵旁边,悄摸摸地说:“娘亲,爹爹夸我了。哈哈哈哈,好开心。” 沈微生黑着脸,叠衣服的动作停下了。 玥儿屁股一偏,直接坐在他腿上。 她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嘀咕着:“就是玥儿的辫子被爹爹整乱了。” 沈微生用手举着她,玥儿顺理成章的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我要娘亲给我梳小辫。” 沈微生身体稳打不动,就这么贴着玥儿滑嫩的脸颊,继续叠衣服,嘴里随意的说了句:“嗯,娘亲收拾完了就给玥儿整。” 甚至连,沈微生自己都不知道,他不经意间露出来一个笑容。 梁姣絮现在没有话语权,抱着一推衣物走了过来,对沈微生嘲讽道:“你会吗?你就答应玥儿。” 沈微生非常霸气的说:“我会不会晚上你就知道了。” 之后,沈微生拉着玥儿的小手,跟她道:“玥儿想给爹爹梳小辫吗?” 玥儿笑了笑没说话,但其实内心是想的。 沈微生看出她的心思。 随后,他们父子俩抬起头齐刷刷的看着梁姣絮,十分的不怀好意。 梁姣絮摆了摆手:“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把你的头发拿过来,让玥儿玩玩!”沈微生露出阴冷的笑容。 玥儿也是咯咯地笑着,葡萄籽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梁姣絮:“爹爹,借我玩,借我玩。” 梁姣絮无奈之极,只能被迫营业。 头发被分成两半,一撮让沈微生学编发,另一撮被玥儿用来玩。 第二百零七章:这该死的安全感 半个时辰后,梁姣絮顶着爆炸头,耳边传来的不过是这两人愈演愈烈的嘲笑声。 梁姣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辈子算是欠他们父女俩了。 除去要捐赠的衣物外,玥儿还换下来的衣物也是要额外洗的,沈微生本想叫下人来做这些事情的。 梁姣絮却说:“算了,平时许奶娘带玥儿也没多要沈府一分钱,她年纪大了,就别去折腾她了,我们有胳膊有腿,干一下也不会掉斤肉。” 沈微生最近习惯听梁姣絮的话,也就答应了。 他们仨,一人一个盆子,只有梁姣絮是在认真洗。 沈微生掌握不好力度,撕碎了玥儿好几件衣物。 玥儿则是在一边玩水,不亦乐乎。 梁姣絮瞪了一眼沈微生,这才抽过他手里的碎衣物,找来针线缝了缝。 沈微生就这么瞧着了半天。 只见,梁姣絮将把的好不容易才缝好一条袖子,线头还不是完整的。 沈微生被逗笑了:“好丑。” 梁姣絮抬头盯着他:“不行你来?” 沈微生不敢恭维,这才回头叫了一声:“圆球,你过来。” 玥儿捧了一手心的水,这才跑了过来,当即往他们两人身上泼去。 梁姣絮挡了一下,这才笑道:“一边去,玥儿都被你教坏了。” 沈微生这才冲玥儿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后来,梁姣絮让沈微生踩着洗。 沈微生都惊讶了,照葫芦画瓢。 这么放肆的事情,他长这么大都没做过。 却被梁姣絮逼着,他屈服了。 反观那边的圆球,玩的依旧很开心,汗水把头发沾湿,有几缕黏在了脸侧。 沈微生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弯下身子捏了捏玥儿的天然肥:“圆球,你该睡觉了。” 玥儿脑袋顶在沈微生的胳膊上,显然是有点困了,但就是不睡。 沈微生眯着眼,勉强把语气放柔:“我答应以后还让你玩。现在去睡觉吧。” 玥儿癫癫的跑去睡觉。 临走之前,还在梁姣絮面前停了一下,啵唧了一口,糯糯的说了句:“爹爹,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许挤娘亲。” 梁姣絮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放眼望去,只有一地的狼藉。 梁姣絮打算好好收拾一下,却被沈微生拽住了手臂。 他摇了摇头,这才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下。” 梁姣絮觉得他怪不对劲的,却还是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铜镜中,对应着他们彼此的脸,就这样一前一后,倒是很登对。 沈微生没说话,将梁姣絮头上的发冠拿了下来,规整的放在一边。 梁姣絮有点紧张,抬起手来正好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温热,结实,充满了安全感。 梁姣絮有点好奇:“干嘛。 沈微生捏了捏她的肩膀,这才拿着梳子帮他裁头发。 梁姣絮本以为会很疼,毕竟沈微生是个大老粗,下手肯定不知轻重。 却没想到,他格外的温柔,梁姣絮眸色微扬,还挺享受这种眉来眼去的亲昵。 他们的关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好,相互依靠,顺理成章。 这天晚上,沈微生搂着她,眸色变得浅淡。 “要睡了。”梁姣絮挪了挪身子,却被他楼的更紧了。 沈微生侧目看着她:“谢谢你,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玥儿这孩子虽然是原主的,但梁姣絮早就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梁姣絮愣了一下,这才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沈微生望着她:“就是忽然觉得很踏实。前所未有的安心。” 梁姣絮嗯了一声,主动抱紧沈微生:“嗯,睡吧。” 日上三竿的时候,屋里只剩下沈微生一个人。 梁姣絮急匆匆地洗漱过后,乘着马车已去上朝了。 中午的时候,霜姨就带着梁媗玉回来了,惊动了陵居院。 沈微生知道梁姣絮这个妹妹的难缠之处,只能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如此,才不至于露馅。 他是觉得既然梁姣絮已经努力生活,他也应该做点什么。 当即,他查看了所有账目的来源。 某个冬天,库房大量的提取了三十多条红珊瑚手串。 但,也就前后几天,又补了回来。 沈微生特地去查看了一下,那批红珊瑚手串。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现,才是最有问题的。 一下子提取那么多红珊瑚手串,却又在短短地几天,补齐。 而且,这种现象,不是一两次。 却是连续三年的冬季都要发生一次。 真的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沈微生这才找来了鉴定红珊瑚手串的师傅。 他们看了之后,果然发现了猫腻。 存留在库房的红珊瑚手串是真品的已经寥寥无几,几乎是赝品。 如果,不是最近账目上有漏缺,也许根本不会发现。 因为伪造的手串颜色会黯淡发黄,所以盗窃者才会每年都把他们拿出去上色。 只是,为什么会固定时间,也许跟盗窃者行动不便有关。 可能是身体残疾。 也可能是居住的地方不方便。 现在,沈微生需要知道那些人可能拿到陵居院的库房钥匙。 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有可能就是本院的伙计之类的。 思绪回转,既然老太公派霜姨介入此事,那么白得人脉又为何不用呢。 沈微生立刻派人把霜姨请到了陵居院,询问了一番。 得出的结论便是。 历来有资格拿着沈府令牌的都是各院的主子,管家,掌家。 这一点,无可厚非。 但是有一处,就是浣衣房。 因为是沈府地位最低的,而且经常有死了的人被他们送出府。 所以,最有可乘之机。 那么多红珊瑚手串,想来他们不敢一次性全都偷走。 因为太容易发现了。 只能顺势掉包,来来回回分批次把东西全都从沈府运出去。 肯定需要大量的人力,所以这盗窃者还有同伙。 沈微生立即让霜姨带人把浣衣房给围住了,挨个排查人数,甚至不排除去外面采购和放假回家的人。 想来,这么突然的排查,那些人一定没来的及做准备。 同时,沈微生也亲自去了一趟浣衣房。 搜查的侍卫没过多久就回来禀报,有名叫柳儿的侍婢在搜查房间的时候鬼鬼祟祟。 沈微生冷漠道:“把她带上来。” 柳儿一路上喊着自己冤枉,泪意从眼角蔓延,直到看见沈微生的那个瞬间,眼神都变了:“梁小娘,是我啊,我是柳儿,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不信我!我真是冤枉的。” 沈微生一丝不苟:“是不是冤枉的,一搜便是,给我查。” 侍卫应声而去,进屋直接把柳儿的包裹扔了出来。 当众拆开看。 第二百零八章:示威 浣衣房所有伙计包括外出人员都被扣下,观察。 拆开的包裹里,只有一些衣物,还有碎银子。 沈微生看了一眼霜姨。 她按照沈微生的指示带着一批人,去了浣衣房某处。 同被抓了的掌事,也就是柳儿的姑姑。 没等沈微生说话,她被架着到了跟前,痛心疾首:“梁小娘,非要这样吗?那么,看到如今这结果,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微生一向杀伐果断,几乎将浣衣房翻了个遍,却没有任何结果。 还是那句话,没有结果就是最大的可疑之处。 沈微生眉眼疏淡,凝视掌事片刻。满眼不在乎,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一样。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除了她之外,定还有其他人知晓。” 沈微生抚了抚衣裙,蹲了下来,与掌事一个高度:“从前倒是我的失误了,浣衣房人才颇多,够难得了。” 掌事看到梁姣絮那深沉的眸子中透着几分嘲弄的意味,心里咯噔一下,垂着头:“最近柳儿的确反常,这一切都是我疏于管教,但是偷东西,那觉得是不可能的。“ 沈微生没吱声,只是眸光晦暗地看着掌事。 算算时间,霜姨也差不多该完事了吧? 果然,半个时辰过后,霜姨查探完毕回来复命说着:“小娘,已经安排妥当。” 沈微生看着掌事,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 曾经,他和梁姣絮在浣衣房的后院河里洗过恭桶。 也正是如此,沈微生从踏入浣衣房的那一刻就已经产生怀疑了。 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沈微生只是让霜姨先去查后院的河流,而自己留下来审问这群人。 如今,沈微生听到霜姨的回禀,嘴角才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看。” 浣衣房后院的一条河流。 沈微生亦步亦趋的走着,余光不忘洞悉周围的环境。 一路上听到的最大的声音便是柳儿骂街。 骂着骂着,柳儿就哭泣起来,哭声呜咽惨痛,听着那叫一个人心疼。 沈微生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她干哭两声后,才道:“你要是不想死的那么难看,就给我安静点。” 柳儿怔了一下,带泪的眸子有些愕然,定定地看着梁姣絮。 她的心底,忽然来了火气。 “呸,梁姣絮,你在我面前摆什么主子威风?听说你来浣衣房查账本遗漏的案子,你有几分本事旁人不清楚,我倒是清楚的很。” “在沈府外,你和那东厂的死太监不知道结了什么仇,被掳走了一宿,谁关心你的死活,还不是我和姑姑去候府报信,想着你一个人怪可怜的,帮你一把!” 霜姨本想下令堵住他的嘴,被沈微生制止了。 梁姣絮,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沈微生是打心底信任她的。 说了这一通的柳儿,实在没办法在无动于衷了,因为她的确偷了东西,捏了捏衣角,避重就轻道:“总之,是我们一起齐心协力,最后才脱离险境,你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霜姨看了柳儿一眼,怎么哪里都有她这张臭嘴? 沈微生却摆了摆手:“无碍。” 如果真的按照柳儿所说,那梁姣絮受的委屈,他是一定要查明白的。 但现在言归正传,回归红珊瑚手串遗失的事情上。 浣衣房的那处河流,已经被侍卫围住,他们找到了藏在水面底下的箱子,现在用外力打算把箱子打开。 柳儿脸上苍白,心底掀起了惊涛巨浪。 事情就这么被发现了? 从今往后,梁姣絮在沈府,只怕没人敢用白眼拿她了。 沈微生神态自然,语气强硬:“府外勾结,账本贪污。三年之久,你们很厉害,我都自愧不如啊。” 彻底完了。 柳儿泄了气。直接摊坐在地上。 她被捆着,披头散发,狼狈之极。 “这明明就是陷害陷害,我压根都不晓得这些是什么。”柳儿略显苍白的反驳着。 沈微生也不气恼,要是换作是之前。他和梁姣絮身体没有互换的时候,他可以一句话不管别人怎么想,放手去做。 可如今难免多费口舌了,需要以理服人。 沈微生只是打了个响指,便有手下将一个男人带了上来。 男人身子匍匐在地上,目光躲闪,颤抖着双手。 行了个大礼,他才对沈微生道:“拜见梁小娘。” 沈微生看着他,声音淡漠:“你叫什么名字?” “张侍。”男人脱口而出,颤抖着捏着衣角。 沈微生点了点头,手里把玩着红珊瑚手串:“当着大家的面,讲讲你和柳儿的事情吧。” 张侍战战兢兢地吞了一口水,这才道:“柳儿,对不起。我家里人给我找了个媳妇,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梁小娘是好人,他答应了我,只要出面作证,他就允许我离开浣衣房,回老家给父母尽孝。” 柳儿颓然,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的意味。 张侍继续道:“是柳儿觊觎红珊瑚手串,她说服我,让我帮她,这样我们就算没机会离开浣衣房,也能富裕一生。” 事情都已经讲到了这个地步,让柳儿无法还击。 至于如何处置她,沈微生倒是没有什么独特的想法。 毕竟他对偷盗财务的人没什么痛恨的想法。 何况他觉得这个柳儿是个可树之才。 但是放轻处置还是不妥的。 沈微生并未多说,霜姨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 “小娘若是不忍苛责,那老奴代为处理如何?” 沈微生何乐而不为,直接把烂摊子交给了霜姨。 不过半日过去而已,柳儿便对霜姨产生惧怕的想法。 霜姨是老太公身边的人。自然不是平凡之辈。她看起来就不是省油的灯,更是狠辣之极。 但是,沈微生的意思是吓唬吓唬,毕竟遗失的红珊瑚手串已经被寻回。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惩治到位,罪不至死。 但是,沈微生还是要替梁姣絮立个下马威。 所以浣衣房的其他人,被罚棍三十仗。 惊讶的是柳儿,她没想到所谓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这样的情形。 被霜姨调教大概是她一生的痛苦了。 …… 另外一边的梁姣絮,熬了两个时辰,才下了早朝。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走出来。 不似梁姣絮刚从家里出来天那么黑,现在刺眼的很。 揉了揉腿,梁姣絮累极。 再抬头的时候,众臣已经散的散,走的走了。 眼看着还差两步道就能上马车,回家了。 有个马车直接挡在梁姣絮前面。 梁姣絮心里直骂娘,马车却掀开帘子,露出徐知爻那绝美杀神般的脸庞。 梁姣絮隔空跟他对视,脸上一点好表情都没有。 而徐知爻他从来不知道沈微生走路这么快,似乎带风似的,还不等别人寒暄两句就没影了。 阴狠的勾起嘴角,徐知爻喊着:“沈首辅,好久不见,不如上来一叙。” 第二百零九章:被罚宗祠 梁姣絮直接越过他的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知爻的脸色可谓是沉了一半。 装个鸡毛掸子,今日他可是有意和沈微生这家伙说道说道。 无语,白耗这么久了。 就在梁姣絮打算乘着马车回府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穿着银灰色护甲腰间佩剑的年轻侍卫在廊前不知道在等谁。 他们堵在门口,拦住了沈府的马车。 梁姣絮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说一声,毕竟现在前有虎后有狼,得赶紧撤退才是。 却没想到,那人看到马车上的梁姣絮,当即脸色大变,拱手道:“家主。” 梁姣絮心里打了个突兀,一个侍卫敢拦首辅的马车,还没人拦着,这是怎么回事? 除非,是沈府的人。 “找我,何事?”梁姣絮尽量显得不近人情。 侍卫凑的近了点,在梁姣絮耳边说了两三句,这才退后。 梁姣絮瞬间五雷轰顶。 那侍卫对她说的是,梁小娘被关进了宗祠。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沈微生那性格很冲,指不定是得罪了顾鸾凝或者是他老爹。 梁姣絮着急回去,命人驾车。 却没想到,马车颠簸的走了几下,车轱辘就卡住了。 真是诸事不顺,梁姣絮下车查看:“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侍卫跟在她身后,道:“梁小娘不许我们来宫里通知,态度强硬,这才耽误了时间。” 梁姣絮哦了一声,抬手遮阳,看了看远方。 这里是皇宫,徒步出去需要一个时辰,再找个马车,以最快的速度,也得半个点。 想想沈微生怕是凶多吉少。 之前,梁姣絮在宗祠受过苦。 太明白哪里的艰苦环境了。 徐知爻的马车停在了梁姣絮的后头。 等了好久,都没见外面的马车挪地方,轻掩手中折扇,徐知爻这才让徐离下去看看。 沈微生磨叽什么呢? 刚才还那么清高的爱搭不理,现在挡道算什么回事? 梁姣絮还在原地发愁呢。 “沈首辅。”身后传来一声音。 梁姣絮反应半刻,才知道是叫她,这才转身。 原来是徐知爻的侍女徐离走了下来,脸上带着淡冷的笑意:“前方是发生了什么?徐大人赶时间,还请首辅大人速速让路,若有不足之处,属下给你赔个不是。” 梁姣絮心头微愠,这姓徐的故意恶心她是不是。 她也想走啊,可是车轱辘卡住了,不得找人挪。 怎么事儿赶事儿了呢? 心里虽是懊恼了些,但梁姣絮面色无虞:“做人要留三分余地,徐大人前不久刚遇刺,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小命,可别在嘚瑟没了。” 徐知爻在马车里头好巧不巧听见了这句话,直接掀开帘子,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问徐离:“前方何事啊?” 徐离道:“是沈首辅的马车坏了,正在找人修理。” 徐知爻嗯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哟,沈首辅,今日你还真是诸事不顺,怎么好端端的马车,轱辘还能卡住了,啧啧啧。” 梁姣絮听他说这种话,恨不得咬碎了这一嘴的牙,冷漠的笑了笑:“徐大人,瞧你说的,不是说一同走的吗?我不过是让小厮驾车先走得功夫,你都不知道礼让一下吗?” 心里想着,妈的,徐知爻,你赶紧去死吧。 阎王爷收了你这号人物,几百年的业绩都不需要做了。 难道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到家了。 徐知爻嘴角微勾,他的手从帘子里伸了出来,若即若离的打了个响指:“既然沈首辅诚心相邀,我徐某便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你上来就是。” 梁姣絮呵了一声,这才从兜里拿出几个碎银子,朝徐知爻扔了过去。 “车费,徐大人收好。我还没有吃白食的习惯。”梁姣絮冷冷地说着。 被徐知爻这么戏耍,还闷声不坑,不是她梁姣絮的作风。 不能整死他,也得恶心死他。 徐知爻手里握着碎银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奇怪,明明是他要恶心沈微生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让他反客为主了。 徐知爻冷笑:“这就是沈首辅的处世之道,徐某还真是不敢恭维。” “寒暄一二罢了,换作旁人,都不能收下,徐大人是个实在人。”梁姣絮说着,这才挤进了马车,专门往徐知爻的伤腿坐。 而后梁姣絮一抚袖,又坐了一下,可谓是雪上加霜。 那绝对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因为,梁姣絮明显感受到徐知爻面部抽动了一下。 他和沈微生是相互看不上,也聊不来。 偏偏这徐知爻喜欢上杆子招惹沈微生,这梁姣絮必须给他个下马威啊。 外面的徐离不知道车里的诡谲气氛,只是问了一句:“去哪里。” “沈府。”梁姣絮心头一沉,她没功夫和徐知爻周旋了,得赶紧回去。 徐知爻不发一言,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冷。 梁姣絮避重就轻,这才对徐知爻道:“徐大人肯赏光去北信候府,我沈府就去不得了。今日我可是诚心邀请你去府里一叙。” 徐知爻看着自己的腿,上面已经有红色的血迹了。 “你看不见我受伤了吗?”他狂妄的往后一趟,嘲讽道。 梁姣絮打趣道:“哟,徐大人,你眼睛不瞎啊。我还以为你眼睛有问题呢。” “要不然怎么专往人家车轱辘上瞅,不过这事怪我,没思虑周全,耽误徐大人的时间了。” 徐知爻咬牙切齿,反讽道:“你今日倒是咄咄逼人。” 梁姣絮强装淡定,学着沈微生那副谁都看不上的姿态,死鱼一般的眼睛扫向他:“到了地方,自然有人给你治疗。” “你就这么打发我?沈微生你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低三下四,连跪都跪了。”徐知爻眼底有杀意闪过,呵地一笑。 “闭嘴吧。兵不厌诈,你自己脑子不好使,怨不得别人。”梁姣絮道。 其实她对徐知爻挺愧疚的。但是该有的狠话还是得有。 想想自己现在虽然是家主,但是公然袒护沈微生,等到时候换回来的时候,遭殃的还是自己。 何况沈微生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宗祠冷的要死。被罚跪在哪,谁能呆着住。 如今也只有徐知爻能把沈微生捞出来了。 梁姣絮盯着徐知爻的伤腿,出神片刻。 徐知爻愈发的不自在,觉得这辈子可能该沈微生的,狠厉道:“又拿我算计什么呢。” “是你指名道姓的要来沈府,给我记住了,别露馅了。”梁姣絮淡淡道。 第二百一十章:识人不清 被关进宗祠的沈微生,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一个纵横朝堂的男人,竟然被算计了。 而让沈微生落入此等境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一直纵容很久的女人。 当年火灾的救命恩人,顾鸾凝。 他脑海里不是没有方法应对,他只是有点不能接受。 所以他并没有让任何人去宫里报信。 哪怕老太公找人都让沈微生拦下来。 思及此,宗祠大门已经打开,顾鸾凝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身穿百花纹锦缎的百褶裙,绾着干净的发饰,只用一根白玉的发钗固定着,面容淡漠,美的十分恣意,只不过略显小家子气。 沈微生双手垂在腿上,不发一言,就这么看着顾鸾凝。 那眼神越发的泠然,冰冷,不屑。 “妹妹,从前是我看错了人,因为对北信候府有偏见,便连带着你也看不起,现在想想我还是真糊涂。” 这话太假了。 是他高估了顾鸾凝的为人,从前只知道她受太后的胁迫,身不由己,可如今,看来却像是她自愿的。 可惜,他沈微生从来都不是任由摆布的,更不能给顾鸾凝想要的权势。 沈微生曾经也是以真心对她,可这感情上似乎蒙上了污点,或者早就带上了功利成分,他觉得像是吃了死苍蝇般恶心。 沈微生挑了挑眉,看着她装模作样,甚至懒得反驳。 顾鸾凝眼底闪过一丝苦楚:“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好手段,只是接手了陵居院掌家之权一个月而已,便查到了我都没发现的纰漏。” “你明明已经是被踩到烂泥里的人了,怎么还能过的这么恣意。梁姣絮,你凭什么在我面前晃悠。” 顾鸾凝话音刚落,侍女就已经端着一件衣帛走了过来。 顾鸾凝转头,精致的指甲在上面拂了一把,微笑道:“这是先夫人生前最喜爱的衣物,家主一直都把他放在陵居院主殿的柜子里珍藏,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只是碰了一下,他都很不开心。” “哦。”沈微生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顾鸾凝瞧了她一眼,道:“梁小娘还没看出来我要做什么吗?这先夫人,是家主的逆鳞,是陵居院所有人都不敢提及的过去,那同理她这个死人留下的东西,现在出现在这儿,又意味着什么?” 顾鸾凝眸色微抬,只是当着沈微生的面,把那件衣帛撕碎,发出刺耳空灵的声音。 沈微生闻声,眸子沉冷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冷冷道:“这就是主母的本事,狐假虎威,就你这样,家主又能护的了你几时,你确定这不是寒了他的心。” 沈微生只怪自己现在这身壳子,没有办法让他跟顾鸾凝撕破脸,做不到风吹就蛋壳,情散人安乐。 顾鸾凝对梁姣絮本来就有火气,如今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敢出言讽刺她,心里愈发的愤怒:“家主只在乎先夫人的衣物是谁弄坏的,而你梁姣絮的下场,会很惨。” 沈微生觉得自己眼瞎,有眼不识金镶玉。 所幸,梁姣絮没有对他死心。 顾鸾凝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女人,半点求饶的样子都没有。 难道,她不害怕吗? 就算梁姣絮问心无愧,又怎么敢保证沈微生真的会信她? 总之不管是怎样的情况,这个贱女人都不该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梁小娘,还是想想该如何和家主解释,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吧。” “不需要解释。”沈微生冷冷道。 顾鸾凝简直不能相信这句话是从梁姣絮嘴里说出来的,她眼睛瞪的很大,嘴巴几乎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这梁姣絮,还真是死皮赖脸,故意恶心自己呢? 顾鸾凝眸色阴鸷,睁眼说瞎话:“那又是谁?这几日在家主房间的,怕不只有你一人?” 沈微生整个人陷入一种冷静的气息下,眸光沉沉地扫向顾鸾凝:“呵,真是一石二鸟,把事情都做绝了。” 啪! 顾鸾凝当即给了梁姣絮一巴掌。 半晌,她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呼吸也变得窒息:“这是你逼我的,现在又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让人愈发的不痛快。” 沈微生整张脸都麻了,疼痛席卷而来,牙帮子也因为这剧烈的冲击而被磨破。 顾鸾凝根本没想这般动手,只是看到梁姣絮连反驳的都如此避重就轻,甚至荒诞的随便找了个理由。 而她却好像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这个赌注上,甚至期待着家主会为自己做主。 若是连这一步都算错了,她真的就没有翻身的能力了。 “梁姣絮,大是大非面前,你最好拎清楚了。如果不是证据确凿,你不能在宗祠这地儿。沈府的规矩,不用我多说了吧。趁着家主还没回来,父亲气极之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是,沈府的规矩若是被罚宗祠三次,下人可直接乱棍打死。而主子,则被族谱划名,甚至驱逐出府。 这沈微生怎么会不知道。 顾鸾凝说完话之后,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 沈微生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痕,笑了笑,其实他已经很无语了。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现在的沈微生,对于顾鸾凝就是这样的态度。 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沈微生眸光浅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用一件死物,你算计的住我吗?放心,这件事没完。是钉是卯,盖棺定论,你还不配。有些话,看穿了,我不说穿。但是也有例外。所以现在给你脸,你该接着。” 顾鸾凝并不吃这一套,势必要鱼死网破。 如果梁姣絮喜欢逞一时的口舌之争,那就让她痛快去吧,反正待会的罪,有她受的。 顾鸾凝不会再让情绪支配自己,因为她自认为有了掌控一切的能力。 不管是陵居院的掌家之权,还是皇后姐姐的嘱托,只要没了梁姣絮这个碍眼的家伙,她会做的很好。 而在她绸缪这些之前,早早的就已经对外宣称了梁姣絮的罪行,不出半个时辰,沈府众人都会来此,顾鸾凝有信心,她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付诸东流。 第二百一十一章:手撕白莲花 梁姣絮带着徐知爻这个救星好不容易赶到沈府。 马车刚停下,她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车。 随便吩咐沈府的几个小厮,给徐知爻找了个轮椅坐下。 梁姣絮这才癫癫的推着徐知爻往前走去。 只留一众沈府的下人,在原地懵逼。 霜姨瞥见后,为什么总觉得家主身上带着一种独特的沙雕气息。 而此刻,梁媗玉依靠在沈府门口,看到梁姣絮的那一刻,这才吝啬的叉腰道:“姐夫,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梁姣絮推着徐知爻的速度快了些许,心里一暖,还算梁媗玉有心,知道帮自己往宫里通个信。 沈微生这二愣子,被顾鸾凝算计了,脸大于天,定是宁愿一个人背锅,也不想让梁姣絮看见他落魄的样子。 来不及和梁媗玉寒暄,梁姣絮便派人把徐知爻安顿在房间。 喘口气的功夫,她就被人请到了宗祠。 一路上便是泽西院的主母周氏最来劲,毕竟在这个时候,陵居院出了这样的大事,正好可以盖过沈凍做的埋汰事,何乐而不为呢。 “先夫人的衣裙,平时她争先效仿做来穿便罢了,怎么还能不小心撕坏了,这简直就是大不敬,若先夫人在天之灵被惊扰,这对沈府影响也不好啊。” “婶婶说的是。”梁姣絮安抚这碎嘴的家伙。 说沈微生把先夫人的遗物撕坏了,梁姣絮只觉得可笑。 当初她就是用那件衣物威胁沈微生,两个人拼的你死我活,用差点闹出人命来形容都不为过。 足矣证明沈微生多珍惜这个,就通过这一点,梁姣絮就已经看的透透的了。 顾鸾凝这次还真是作死,算计她算计到老虎屁股上了。 这般想着,梁姣絮已经宗祠,她还是打算借着给徐知爻治伤的幌子,先把沈微生捞出来,其他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却没想到,顾鸾凝早就已经安顿好了一切。 此刻,沈之巍就坐在主位上听她禀报,脸色可谓是难堪之极。 毕竟亡妻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这件事,照例去办!没有任何情面可讲。”沈之巍冷着脸。 梁姣絮声音几乎惊悚,直接搭茬:“不可,还请父亲开恩。” 顾鸾凝看见梁姣絮的那一刻,只是据理力争:“家主,你糊涂啊,先夫人遗物怎么能允许别人亵渎,梁姣絮做错了事情,理应受罚。” 梁姣絮恨不得给顾鸾凝一巴掌,怎么什么事都有她? 可戏还是得继续演的不是? 梁姣絮装出一副沉重的样子:“这事恐怕要延迟一番了,今日徐大人旧疾复发,请遍了盛京的名医,都没什么成效,这不,知道梁姣絮有几把刷子,寻思来试试!” “家丑不可外扬,先让那罪人出来为徐大人治伤,至于这罪责,自然免不了一顿罚,到时候随父亲如何处置。” 顾鸾凝气的七窍生烟。 她知道沈微生这是故意包庇梁姣絮,难道他对她的包容,就是连先夫人的遗物都不在意了吗? 看着他,为了给梁姣絮求情,一番陈词恳切,有理有据,仿佛多管闲事的人是自己。 顾鸾凝就来气。 “徐大人何时来?”沈之巍压低声音怒道:“沈微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你和徐知爻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给他看病,亏你想得出来,为了救你家小媳妇,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梁姣絮也吓坏了,但是她死不承认,这才道:“事实如此,耽误不得,还请父亲放了梁姣絮。” 沈之巍沉沉地吐了一口气:“罢了,你们陵居院的私事,以后别动不动就开宗祠,你们不嫌丢人,我这脸都搁不下。” 梁姣絮咧齿一笑:“得了,还是父亲深明大义。” 说完,她就癫癫的去接沈微生了。 看着,梁姣姣絮的背影。 沈之巍差点没把眼珠子掉下来,这还是他那个大儿子吗? 宗祠的大门打开,沈微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梁姣絮和他隔空对视。 天哪,沈微生这熊样不会被揍了吧,她那小身板也不抗揍啊。 梁姣絮左右踱步,靠近他:“愣着干什么嘛,跟我走。” 然而,沈微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似乎还要秋后算账:“家主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说。” 此刻的沈微生高贵艳绝,犹如一支带刺的玫瑰,他拂袖,冷漠启唇:“先夫人临终前说过,将来沈家最先诞下子嗣妻妾有权利穿着她的这件衣物。” “家主,是与不是?”沈微生目光灼灼。 梁姣絮压根就不知道他再说什么? 还没说话,沈微生就抢先了一步:“那这衣服本就是我梁姣絮的,我如何处置都是我的事。于沈府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干系。是与否,家主?” 梁姣絮立马妻管严,连连道:“是是是。” 沈微生看起来温柔而又森然,乌发乱的散在一处,挡住了半张布满血丝的脸颊。 梁姣絮给他解开绳子,这才道:“你受什么刺激了,之前你多宝贵那遗物,怎么能随口胡咧咧。” 沈微生不发一言,周身散发着寒意。 一众人觉得该散的就可以散了。 毕竟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沈微生却没想直接了事,抬手揉了揉手腕。把凌乱的发丝弄开。 “慢着。都急什么?有功夫来看我的热闹,就没时间坐下来在好好说几句了。” 座位上除了沈之巍,还有存在感不太强的沈寒生。 沈微生知道,这家伙最愿意看戏。 如此,他便要当众挫挫顾鸾凝的锐气。 梁姣絮扶着他的手,捏着她的衣角,小声嘀咕:“别闹了,快走吧。” 沈微生义正言辞:“撒开你的爪子。” 梁姣絮乖乖的,但就是不撒。 沈微生白了她一眼,这才道:“把徐知爻领进沈府大门这事,你也给我等着。” 梁姣絮撅嘴,小气鬼。 不过,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沈微生言归正传:“家主把这掌家的事物给了我,我今日查出了沈府账目存在极大的问题,试想我不过接手账目一月,就能看出的问题。主母怎会全然不知晓。” 顾鸾凝嗫嚅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既然知晓,却甩手把这烂摊子予我,这不是大度的将权利给我,这是让我在沈家失足。” “呵,主母倒是做每一件事情,都要蝇营狗苟,生怕白费心思,投机取巧,你但凡有一件事情踏实肯干,也不至于失去陵居院的掌家之权,事到如今,你倒是仗着自己有孕到处作威作福,处处与人作对,一点承担能力都没有,怎堪为陵居院的主母。” 顾鸾凝满心悲愤,被梁姣絮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指鼻子骂,这才装委屈:“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来我为陵居院做的还不够多吗?我何错之有?” 沈微生冷笑,显然言尽于此。 第二百一十二章:为她辩白 阴冷森寒的女声响彻整个宗祠。 顾鸾凝笑容温和,眼神温柔的看了一眼梁姣絮。 家主是什么样的人,从他当年对梁姣絮的各种冷落就能看出来了。 这次的机会是多么难得,她不能就这么输了。 哪怕是用母族的势力,她也要赢回沈微生的心。 “我纵使是个无用的,也是皇后嫡亲妹妹,若真如妹妹所说这般罔顾道德,岂不丢的是我顾氏一族的脸,沈氏一脉的脸,我腹中孩儿…甚至是他父… “是以,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发誓,我若有此举,定不善终。” “请诸位给我做主,我不曾有半分害人之心,事事以沈家为主,尽心竭力。却反被他人诬陷,我…” 顾鸾凝好像只是陈述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对于沈微生的控诉,也只是在她这温声细语之下被瓦解。 而这一刻,才是顾鸾凝彻底翻不了身的原因。 梁姣絮听着这贼喊捉贼的戏码,满脸鄙夷,扬起不屑的冷笑。 这沈府为沈微生选的贤妻,就是这个货色? 顾鸾凝这样的女人竟然还是正统的皇家血脉,有的时候,还真是搞不懂老天为何不长眼? 不愧是自小在宫里出落出来的人,假话从她嘴里竟说出来真话的感觉。 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梁姣絮不能轻举妄动,只是笑道:“是吗?梁姣絮这女人如此低贱,和你真是半点都比不过。” 顾鸾凝心里一愣,没想到家主会突然打岔。 那成想,梁姣絮话锋一转,就好像故意气她似的:“可我偏偏也是贱,我就喜欢她。” 顾鸾凝嘴角抽了一下,随即笑中含恨,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面部表情有多扭曲。 沈微生是最震惊的。 因为,梁姣絮粗鲁的扯着他的衣领,吻住了他。 轰隆—— 沈微生只是隐隐地看见梁姣絮的轮廓,刚想沉迷在这个吻里的时候,梁姣絮已经脱离状态,站在了他旁边。 他妈的,梁姣絮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吧,平时她被骂的多难堪,她都毫不在意。 可今天,竟然还矫情起来了。 可能,是沾染了这具身体,他主人的暴脾气。 梁姣絮冷笑,这才道:“从今往后,谁敢动梁姣絮,就是跟我沈微生作对。” 这也算是为自己正名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可身体却出卖了情绪,梁姣絮再抖。 沈微生不忍看她,只是隐匿的抱住了她的肩膀,声音中像是压抑着什么,缓缓地贴在她的耳边:“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信我。” 梁姣絮眨了眨眼,反正她是不信,沈微生当着沈府众人的面,就算有心,也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与沈微生而言,他现在只是战斗力锐减的梁姣絮而已。 接着,沈微生直接挡在梁姣絮面前,面对众人。 “我要是想害你,会跟你绕那么大弯子?杀人有无数种方法,不见半分血的,才是最了得的。” 这句话,沈微生没指名道姓,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在点谁,意图在清楚不过。 顾鸾凝的神色可谓是相当难看了,当即道:“梁姣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沈微生一听眯起眼:“算是吧,但这次,你最好自求多福吧。” 沈寒生就这么在旁边听着,眸子里骤然闪过冷光。 他就知道今日宗祠一遭,一定会很有趣的。 而这场好戏,也的确耐人寻味。 只见,沈微生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视线最终变得沉寂下来。 她桀骜不驯的福身,脸上却挂着一丝惊心动魄的凉意。 他知道在场的谁可以利用。 是非面前,他们只会更顺从自己罢了。 视线落在沈寒生身上。 那就先对梁姣絮的爱慕者下刀,算是提前预预热。 冷嗤一声,沈微生说:“这论手段,我不及主母半分,毕竟有些肮脏事,我也学不来。” 顾鸾凝就这么看着梁姣絮疑神疑鬼,心头一直悬着,狂跳不止。 当着众人的面,沈微生跪了下来。 梁姣絮想都没想就赶紧去扶他。 她也不是傻子。 沈微生今日是铁了心的想要为自己陈情了。 既不接受徐知爻不远千里而来的救助,也不打算不了了之。 只是为了替她从顾鸾凝哪里讨回尊严。 只见,沈微生缓缓地抬起头,语气不在咄咄逼人,只是道:“小叔子,帮个忙吧。” 沈寒生眼底带着细碎的笑意,这时候知道自己了。 梁姣絮这人,有意思。 挑了挑眉,沈寒生明明知道这女人就是在利用自己,但却愿意帮他。 接着,沈微生话锋一转,这才道:“听说徐大人也赏光来沈府了,不如把他也叫来,正好,有些事情,我需要他亲自跟主母对峙。” 梁姣絮的心里卧槽了一声,她觉得事情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 可是这一幕还是来了。 只是,沈微生做的比所有人都狠绝。 但,对于顾鸾凝,梁姣絮却觉得死不足惜。 “浣衣房的柳儿,也叫来吧。”沈微生扫了一眼顾鸾凝,眼波浅淡,全身冷意仿佛能杀死人。 顾鸾凝没想到,梁姣絮大概会将这些全盘托出。 这事关她自己的声誉问题,难道她连清白都不要了吗? 为了打压自己,她竟如此疯魔。 半个时辰过去后,徐知爻被人用轮椅推了过来。 期间目空一切的扫了眼顾鸾凝,他似乎说过,养不熟的畜牲,便只有杀之而后快了。 沈微生看见徐知爻的这一刻,只是行了行礼,这才道:“徐大人可记得三月前,十月十七日,顾鸾凝伙同东厂小周子,浣衣房宋嬷嬷,趁我被家主罚至浣衣房之时,将我扔给东厂一众阉人,让我自生自灭。” 身边忽然多出的议论声:“这怎么可能?平时顾大娘子连下人都礼让三分,怎么可能作出这种事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 徐知爻被问懵逼了,但他看这架势,梁姣絮这女人似乎不想善罢甘休啊。 那就继续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只要别跟东厂扯上联系,他是肯定会偏向梁姣絮的。 试问,这女人连清白都不要了,就凭这泼辣的性子,也足够让他徐知爻偏袒一二了。 沈微生又道:“小女子我不过陈情一下我所受过的冤屈,徐大人若是知情,便知无不言。” 心底却生出一股残狠阴毒,他使用的这种手段,虽然老套,却是受了顾鸾凝的启发。 如果不能反其道而行,那么永无翻身之日的人,便是梁姣絮了。 可他沈微生是认定了梁姣絮这女人的,便不在意这狗屁世俗言论。 徐知爻为人更是爽快,这才煞有其事的说:“那日,贵府梁小娘,貌似是被人下了.药,身子摇摇欲坠,头发被人扯着,送到了我的榻上。” “从我的下属嘴里得知,说是顾大娘子要给我一个惊喜。肯定能让我提起兴趣。” “本公已是阉人之身,似乎没有那个福气。便没有接受顾大娘子好意。再者我徐知爻身负皇命,怎么可能容忍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在我东厂发生,但又不知道顾大娘子在打什么注意,只能先稳住了她,把梁小娘安顿在我东厂的客房里,待了几天…” 第二百一十三章:原形毕露 “沈首辅,自古忠言逆耳,我今日选择来贵宗祠作证,便不想藏着掖着,若是你们嫌我说话难听,咱就此作罢,不然,我就把知道的事情悉数告知。” 徐知爻周正的脸上忽然严肃起来,眸光浅淡落在沈微生上。 她这一身烈骨像极了沈微生。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顾鸾凝听他们在这一唱一和,差点没被气死:“徐大人,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何时这样对待过梁姣絮,你不要含血喷人。” “顾大娘子倒是绝顶聪明,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东厂的就必须替你背锅,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你这种小把戏,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顾鸾凝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阉人,说句实在话,你连入宗祠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对我像狗一样犬吠。” 徐知爻冷笑:“这不是顾大娘子一手安排的吗?我倒是分不清主次了。如果你非要这般死皮赖脸,我还能说什么呢?” 沈微生压了压火气,上前福身:“徐大人,那么小周子何在?” 徐知爻沉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死了,怕是被顾大娘子灭了口。” 众人吓了一跳,难道顾鸾凝真的杀了人? 不管是抱有迟疑态度,还是侥幸心理,总之,都把顾鸾凝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包括刚要离开宗祠回去养病的沈之巍。 顾鸾凝脸色苍白,一手拉着沈微生,再也掩盖不住伪装道:“梁姣絮,你果然不盼我好,要跟我鱼死网破是不是?” 沈微生心里很窝火,被顾鸾凝这么拉着质问,顿时爆发了,霹雳就是一顿骂:“呵,今日这网会不会破,我梁姣絮不知道,但你这困在网里的鱼,一定逃不掉,你应该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沈微生说完,这才把顾鸾凝甩开。 顾鸾凝瘫坐在地,双眼微翻,差点没晕过去。 沈之巍听得此事,皱起眉头,对沈微生道:“梁氏你休要胡闹,这件事情最好就此作罢,不然污蔑皇亲贵族,你是死路一条!” 沈倾姝自然是相信梁姣絮的为人,连忙道:“父亲,我觉得梁氏没有冤枉顾大娘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且女儿敢打赌,陵湘院宴会的时候,我便觉得顾大娘子对梁氏有杀意了,只不过因为肚里的孩子,才息事宁人,这件事还没过去多久,顾大娘子又把先夫人遗物受损之事提出来,故意在宗祠闹大,如果她真的是一个秀外慧中之人,就该为大哥哥考虑,他明知道,先夫人的事情被提及,寒的只有大哥哥的心,却借题发挥…” “够了,你给我闭嘴!”沈之巍是恨沈倾姝过于单纯。 “父亲,不瞒你说,今日这事,我势在必得。如果单凭徐大人都不能证实我的清白,那便派人去浣衣房的那处枯井旁,一探究竟吧,是骡子是马,恐怕只有拿出来溜溜才知道。” 梁姣絮反手握着沈微生,死死的攥住,眼睛睁大:“你的意思是?” 沈微生这才看向顾鸾凝:“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只有等着被拆穿的一天,纸终究包不住火,而你所做的一切,都会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那一刻。” “所以,顾鸾凝,你在把小周子推下枯井的那一刻,一定没想到,浣衣房的前掌事,宋嬷嬷的曾经在哪坐枯井旁自刎过,找人打捞的时候,意外发现过另外一具尸骨。” “因为小周子是阉人的原因,尸骨应该很好辨认的,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敢不敢请柳儿和宋嬷嬷的儿子宋帆来宗祠与你对峙。” 这已经是一磅重弹了。 顾鸾凝如梦初醒,怔怔片刻,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不可能,我明明…” 沈微生嘴角勾起一丝冷嘲:“被自己养的狗咬了是如何的滋味?顾鸾凝你可体会到了?” 宋帆和柳儿人已带到跟前,他们如实招供。 沈微生对于他们的供词没有仔细去听。 之前,他告诉过梁姣絮不到自己强大的时候,不能贸然去动手。 那时候他自以为顾鸾凝做事有分寸。就算她对梁姣絮有敌意,也不可能罔顾她的性命。 回归往事,在看现在。 沈微生才发现自己为何如此混蛋,而梁姣絮还愿意留在他身边,是他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而此刻,令顾鸾凝没想到便是。 曾经被她推向深渊的还有玉环,只要她没死,有些事情便也公之于众。 据去浣衣房请柳儿和宋帆的侍卫来报,他们刚打算去宗祠,便有一个叫玉环的小侍婢态度恳切言辞凿凿的说想要求见家主。 侍卫最终将她带了过来。 瘫坐在地的顾鸾凝,看到与环的那一刻,怔了片刻,她几乎没想到,这个曾经一度让她弃之敝履的侍女,竟然有一天还能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玉环不敢看顾鸾凝,只是给梁姣絮行礼。 “听说你有话要说?”梁姣絮淡淡道。 “是的,奴婢曾经是顾大娘子的贴身侍女,主母在人前待我亲厚,背地里却因为我不小心划破了一件衣物,而对我动辄打骂。” “后来,我被发配到浣衣房做苦工,才知道自己这是被她给买了,还替她数钱呢。” 说到这儿,玉环眼眶发红,只是冷冷道:“原来当初主母你不是怪罪我划破了一件衣物,是因为我无意间看到了你往老太公的衣物投毒的过程,所以你才会想着杀我灭口,是吗?” “可你这样狠毒的人又怎能得过且过,你骗我说,把燃料藏到梁小娘的房间里,这样外人看到,便会顺理成章的以为梁小娘会厌胜之术,从而把老太公昏迷中毒之事嫁祸给梁小娘。” 这,才是真正的顾鸾凝。 不光梁姣絮领会到了,如今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沈之巍骇然,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顾鸾凝:“你到底对老太公做了什么?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论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我可以直接让微生休了你!”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过!”顾鸾凝气极之后,竟有些慌神。 “难道只因为一个贱婢的话,你们就要给我定罪吗?荒谬,真以为我顾鸾凝是好欺负的?如果你们非要做的这么绝,那沈府和太后一族,便再也没有和解的地步。” 顾鸾凝眼底带着一丝狠辣,这才对沈之巍福身:“还请父亲三思而后行。” 第二百一十四章:休了顾鸾凝 这层遮羞布被沈微生亲自撕下去的瞬间,梁姣絮才发现自己受的委屈是真真实实的。 而沈微生的改变也是。 梁姣絮是一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人,可是她明白,沈微生为她陈情这一切,换作是别的女人,也会莫名感动吧。 是,她现在就很感动。 不要说是这个时代,就是就是几千年之后的现代,也有很多没法直接斩断的事情。 何况,顾鸾凝的身后,她的势力。不是一方,是错综复杂。 所以,沈微生能为她出头,而不是藏着掖着就此了事,便可以了。 梁姣絮她很知足。 “有权是好!可以挑衅任何人。我也不妨告诉你,太后能把你捧到这个高度,自然也能把你从顶端踢走,况且,你来这个家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带着怎样的筹谋和算计?我一目了然。”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沈微生的身上。 他却是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半点尴尬都没有。 这傻子,有这么贬低自己的吗? 不过坦坦荡荡是极好了,人不就是该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承担责任,至于会不会被别人谅解,何必在乎。 从此,他和梁姣絮两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隔阂了。 至少,沈微生这么觉得。 顾鸾凝骇然,她的眼里早就没有泪了,只是怒气溢满了整个眼角:“是啊,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和梁姣絮到底有什么不同,左右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为什么,家主肯对她有所改观,而我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却把我一棍子打死!” 沈微生眸光闪了闪:“所以,你认为杀人灭口,谋害老太公,这只是很小的错误?你是错不自知,无药可救!” 顾鸾凝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再事事伪装,她早就受够了那种生活。 因恨极,顾鸾凝的眼底弥漫了红血丝,这才转头质问梁姣絮:“沈微生,梁姣絮到底哪里吸引了你,你难道不觉得她是一个卑鄙的人吗?” 梁姣絮深以为然,她也不辩解,只是道:“何止卑鄙?简直是刁蛮,任性,恶劣,心冷,尖酸,刻薄!” 原主的缺点,梁姣絮能一口气说好几十种,还不带重样的。 顾鸾凝惨然一笑:“这样的人,你竟然喜欢了?” 梁姣絮没回答,只是侧头看着沈微生,喜欢这个词,现在用在他们的身上显得很不合适。 她不是他,无权回答顾鸾凝的问题。 顾鸾凝就这么盯着他们两人,心头又痛又乱,也许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深究,全都是能感同身受的。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眉眼间全是彼此的音容笑貌。 呵,看起来还真是很登对呢。 梁姣絮觉得这个话题到这里便可以结尾了,神色一收,淡淡道:“顾鸾凝你可以用无辜骗人,可以用权势留在沈府。这是你自己挣来的本事,但你在沈微生的心里被除名了。你记住,你现在只是顾鸾凝了。” 顾鸾凝气的全身发抖,伸手擦了擦眼泪,心里痛的好像有千万根针扎过了一般。 她是看清了这一切。 原来,她费尽心思用尽各种办法,想博取沈微生的好感,没用! 千方百计毁了梁姣絮的名声,想让沈微生厌恶她,也没有用。 他从不会看她一眼。 可为什么这个人是梁姣絮,她明明那么贪得无厌。 聪明如她,又怎会不知自己的处境,如果她在沈府毫无用处,那对太后而言,便是一颗废置的棋子了。 沈微生眯起眼睛,冷幽幽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休书,扔在了顾鸾凝的脸上。 “这是你应得的。还记得我说过什么?给你脸你就接着,你不要,剩下的便只有这个了。” 饶是梁姣絮都没有想到,沈微生这么决绝。 他当真是要顾鸾凝断的干干净净,不拖泥带水。 梁姣絮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微生,心跳狂止:“这…从哪里冒出来,服……了。” 他侧头,声音淡淡:“被罚宗祠的时候写的。迟了这么久把真相还你,会不会让你觉得我比洞里的蛇还要冷几分。” 梁姣絮哪有功夫听他在这里叨叨。 心底悄悄地叹气,这家伙,还真是一根筋! 人家蛇还有几分聪明,你沈微生是被打击到脑袋秀逗了吗? 做出这事! 但是,话已经到了嘴边便没有收回来的余地。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们莫名戳中对方的心思。 这可能,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松了一口气,梁姣絮的视线落在了顾鸾凝的身上:“休书你收好,听风居你可以住着,待孩子出生之后,是去是留,随你。” 孩子,呵呵! 梁姣絮并不想沈微生知道,那并非是他的孩子。 何况她答应了苏晚。 玉环也算识趣,并未多说。 换言之,在这个朝代,女子被休,已经是最大的耻辱了。 梁姣絮觉得,顾鸾凝已经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有些事情闹大了没有好处,只要自己心里的那杆秤平衡了,是什么结果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梁姣絮没有忧患意识。 可想而知,如果就此放任顾鸾凝在沈府通行自由,那无异于在自己身边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 梁姣絮声音冰冷:“主母病了,需要静卧休养,从今往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会一直长住听风居,至于生活起居,都必须找专门的人照料,任何人送来的东西都必须再三查验,以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意外。” 这宗祠之中,所有人各怀心思。 陵居院一直以贤惠著称的主母,一下子就被拉下台,闹得人心惶惶,难免不会走漏风声。 梁姣絮最后这番话,用意何在,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沈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背后嚼舌根的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收敛了脾气,这才对梁姣絮拱手道:“大公子说的是。” 这般示弱,只是为了换取安静的日子。 如果顾鸾凝德行有失,一旦众人皆知,很多人便会盯上沈府。 太后大可以来一个破釜沉舟,将顾鸾凝这颗棋子弃之,而沈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只是,万一太后又给沈微生张罗女人,梁姣絮会膈应死的。 既然梁姣絮决定跟沈微生好好过日子,便要把这些事情从源头上掐掉,绝不将就。 第二百一十五章:夫唱妇随 沈微生就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打岔。 反正,你现在是家主,你说的算! 顾鸾凝被人带了下去。 从今往后,陪伴她的不过是残羹冷炙,余腥残秽。冷暖不自知。 众人最终散场。 锦瑟居相当于冷宫。而顾鸾凝主母的身份不过是名不存,实亡了。 突然卸下担子,梁姣絮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远方。 此刻,宗祠里就只剩下三个人没走。 就是徐知爻这个电灯泡! 沈微生也有些吃不消,一下子看清了太多事情,搁谁能不膈应? 徐知爻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人还真是夫唱妇和,不过我徐某做事向来是有条件的,今日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两位理应留我在贵府喝口茶吧?” 沈微生塌下脸:“元昇,推徐大人回客房休息,我有事跟梁…家主说。” 话音刚落,徐知爻便深刻的认识到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合着他们两口子玩他呢? “徐大人,我们走吧?”元昇说着,已经架着轮椅走了。 远远地,沈微生依旧能听见徐知爻对他们夫妻俩的控诉,叽叽喳喳的很烦人。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许多。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淡淡道:“宋安雨是你杀的吧。” 沈微生口中的宋安雨,指的自然是跳井自裁的宋嬷嬷。 而如今,他将声音放的很低,又避开徐知爻,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沈微生不想别人知道,他在包庇她! 梁姣絮怔了一下,她做过的事情,她会承认。 但,看着沈微生那严肃的表情,她怕他不信自己。 弯唇冷笑,梁姣絮眸色一冷,这才道:“不是,跳井是她自己的选择…” 寒冷一点点包裹着梁姣絮,她有些口不择言,甚至语无伦次。 沈微生温热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腕,眸子里的锐利逐渐消散,只剩下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做事,应该不留痕迹。” “我知道的。”梁姣絮应道。 她不敢直视沈微生的那狠辣的眸子,心一直悬着。 沈微生淡淡道:“那么,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好人吗?” 梁姣絮摇头,嘴角噙着一丝凉薄的笑着:“好人?什么是好人,人是个复杂的生物,我不知道,但谁要是惹我,便是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我也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沈微生伸手抚摸着她的脸,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梁姣絮捧着沈微生的手,就这么突兀的看着他:“我记得,你之前对顾鸾凝可不是这样的,是什么时候看清的?别告诉我,是我们身体互换后,你被她各种针对,忽然就浪子回头,那样就太表面了!” 沈微生摇头:“不是,很早之前。” “陵湘院宴会上的事?”梁姣絮问。 “只是一种感觉,你懂吗?以前跟她在一起,总会想起很美好的事情,她之前救过我,我可能把感激之情和喜欢混淆了?” “后来,我知道她是皇后的嫡亲妹妹,注定要和亲的,我打算放手了。没想到,太后寿宴上,我们又偶遇了,她跟我说她喜欢我…” “现在想想,她可能只是利用我…”沈微生淡淡道。 梁姣絮诧异的看着他:“呵,你这是在伤感悲秋吗?如果你舍不得她,我现在就走!” “这不重要。”沈微生尴尬都笑了笑:“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只能说被蒙蔽了,咱们身体互换是个契机,就是为了让我看清她的。” 梁姣絮反问:“你这算是跟我解释吗?” “嗯。”沈微生狠狠地点头,目光诚挚。 他们两人从宗祠离开后,这才直接去客房见徐知爻。 一路上,沈微生都没怎么说话,情绪并不高涨。 梁姣絮只是耸了耸肩:“好了,你别不开心,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徐知爻既然来了,我们总不能把他冷落了,人家好歹也是为我说了几句好话?” 沈微生很是怀疑:“你是怎么把他请来的?我和他向来不和,井水不犯河水啊。” 梁姣絮很冷淡,拍了拍手:“也没什么,就是用你的身体,一屁股坐在了他的伤口上,你知道的,那马车小的很,还不够我伸懒腰呢。” 所以,徐知爻才会坐着轮椅出现在宗祠? 沈微生差点没笑死。 顿时,喜笑颜开,他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往客房里走去。 老远就能听见他的声音:“徐大人,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啊,到底怎么搞的。” “这是阳间,少拿那阴阳怪气的调调跟我说话!”徐知爻喝了一口茶,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瞧你说的,今日你来沈府,不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治病的吗?”沈微生道。 徐知爻撑着腿,这才凑近:“梁姣絮,你今天话很多吗?你这是要跟我玩刺激的是吗?” 沈微生不发一言,只是从旁边的药箱里拿出了几个纱布,叠的规规整整的。 “来,把裤子挽一下,露出伤口让我看看。”请了请嗓子,沈微生道。 徐知爻总觉得身边有阴风阵阵,他咋这么不信眼前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 沈微生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和徐知爻可谓是新仇旧恨,理应好好算算了。 徐知爻抬了抬裤腿,用下巴示意着,眼神拮据。 沈微生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艾玛,梁姣絮这真是没放水啊,徐知爻,腿上愈合的伤,都裂开了。 只见,沈微生大刀阔斧的将好几瓶药粉洒在纱布上。 然后,趁着徐知爻走神的时候,偷偷地拿出了辣椒粉,洒了进去。 一下,不够。 沈微生就多洒了一点。 接着,一气呵成,把纱布覆盖在徐知爻的腿上。 只听见一声划破耳膜的吼叫。 梁姣絮这才快着步子走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徐知爻那张扭曲了的俊脸上,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流。 沈微生的衣袖里则滚出来一瓶辣椒粉。 显得很突兀! “徐大人是恩人,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他?”梁姣絮霸气的坐在徐知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家妻不才,可能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请你多多见谅!” “你们,串通一气,可以!好,很好!”徐知爻语无伦次,指着梁姣絮的鼻子骂。 梁姣絮也很无奈,多少有点心疼徐知爻,他的确惨! 第二百一十六章:这是一个女人该经历的事? 此刻,徐知爻的脸色已经很黑了,他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所有的理智,才不至于灭了他们这两口子。 梁姣絮继续装傻,赔笑道:“徐大人,别多心。若是真的不方便,在府上多留几日,也无不可。” 徐知爻不发一言,眸光中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梁姣絮勾着徐知爻的背,小声嘀咕:“好啦,徐大人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一个女人计较,回头我监督他,给你开两幅药,准保你一点疤痕都留不下来。” “无妨,本公并未生气。”徐知爻冷冷道。 站在旁边的沈微生不是没听到梁姣絮说的话,他牙都快咬碎了,徐知爻什么德行他不知道? 只是习惯性的看他演就是了! 拿着纱布,沈微生蹲在徐知爻的腿边,若有若无的往他身上试探,装作一副悔过的样子。 徐知爻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他觉得很讽刺,也懒得拆穿:“你也…先停下吧,本公是受不起梁小娘的贴身伺候。” 转头看了一眼梁姣絮,冷漠道:“我劝你也小心点吧,摊上这么个重口的女人,早晚得成妻管严。” 梁姣絮很无语,只是应是。 沈微生则是多装一下身上就会少块肉似的主。 根本任何迟疑的,非常果断的放下了手中的药。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不乐意! 徐知爻脸色暗了暗,嘴角嗤起一丝冷笑。 要多嘲讽又多嘲讽。 “既然盛情款待,那本公又怎么只能住在客房呢。” 沈微生这才道:“那,徐大人想住那儿?” 徐知爻也不客气,笑了笑道:“不如就住在你们夫妻的隔壁?” 梁姣絮一怔,这才道:“什么意思?” 半晌,徐知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阴冷:“瞧你们俩这么紧张干吗?我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方才气氛不太好,毕竟我和沈微生还没有这么和气的说过话。” 和气?这是从阴间散发出来的吧? 徐知爻最后还是选择住在了客房,元昇负责把他送了回去。 至于他到底要作什么妖,就不得而知了。 而沈微生和梁姣絮,也顺理成章的回到了陵居院。 站在窗前,沈微生手里拿着被顾鸾凝撕碎的衣裙,低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梁姣絮翻了翻药箱,手里拿着个活血化瘀的药,往沈微生那边走去。 看见了这一幕,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这才道:“想什么呢,转回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沈微生放下衣物,调整好思绪,这才和梁姣絮对视。 梁姣絮把药涂均匀,边给他上药,边忿忿道:“这脸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不拿去蒸了吃,乖可惜的。” 沈微生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你,你到现在还取笑我!嘶,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粗暴的女人。” 梁姣絮被他气笑了,本来还以为他会因为先夫人遗物被毁,郁郁寡欢呢。 这么想着,梁姣絮下手更没个轻重了,只听见“嘶”的一声。 沈微生瞪着喷火的眼睛看着她,他自以为是很恫吓的表情,可在梁姣絮眼里,沈微生只是眨了眨大眼睛,有种装腔作势的感觉。 梁姣絮忽然发现,他男人还真是可爱死了。 眸色微闪,梁姣絮就这么自顾自的笑着。 沈微生就是逮住这个机会,直接把脸埋在了她洁白的脖子上。 梁姣絮无奈的拎起他的肩膀上的衣物,这才懒懒道:“撒开。” 沈微生就这么攀着梁姣絮,实在忍不住堵住了她的嘴巴。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他闩上了门。 梁姣絮这才推开了他,气的发疯:“你干嘛,吓我一跳。” 沈微生却只能小声嘀咕:“什么嘛,到嘴肥肉都不让人吃,很难受的。” 梁姣絮看着他:“什么时候都行,就是今天不行。” 沈微生都惊讶了,问:“为什么啊。” 梁姣絮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连耳根子都没落下,她神色隐晦的摆了摆手:“别多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沈微生一头雾水,实在想不明白,梁姣絮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抱着手臂平躺在床上,侧目悄悄地观察梁姣絮。 她此刻,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沈微生实在忍不住了:“到底怎么了,你别心里藏事啊,有话跟我好好说不行吗?” 梁姣絮咬了咬唇,身子一抖,这才捏着裤腿,往屏风里面跑去。 她竟然硬.了!这是一个女人该经历的事吗?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让人抓狂! 沈微生看着她这么慌忙的样子,立马下床抓住了她的手:“今天,我非得好好跟你掰扯掰扯,你…” “你…”他本来是有一大堆火气的要对梁姣絮控诉,直到看见梁姣絮用手盖住的地方,有一个弧度。 很扎眼,很难以说出口。 泄了气,沈微生拽着梁姣絮的衣角:“我错了,我真不知道…” 还没等他说完,梁姣絮推开了沈微生,越想越生气,都说让他滚远点了,凑那么近,咋就那么好信呢? “你自己在房间待着吧,我要出去。”浑身散发不舒服的因子,让梁姣絮起身往门口走。 沈微生东倒西歪的追了上来,像是一只大闸蟹般,拉着她的手:“得了,我走还不行吗?我们男人遇到这种情况八成是因为太激动了,我现在就滚出去,你冷静冷静!” 梁姣絮恨声道:“沈微生,你给我走!永远都不要踏进陵居院主殿半步,滚啊。” 沈微生心里委屈极了,这才灰溜溜的跑了。 他在想,这难道就是他之前脾气暴躁的原因吗? 那林舒他们是怎么忍受自己的,太可怕了。 瑟瑟发抖的在外面待了半个时辰,沈微生实在忍不下去了。 什么叫永远都不能踏进陵居院半步,凭什么被扫地出门的是自己,天底下,怎么会有梁姣絮这么恶劣的女人。 现在想想,梁姣絮她在宗祠里说的话一点都没错。 她真是野蛮,刁钻,任性,刻薄! 门没关多久,梁姣絮换了一件衣物,一会就将沈微生放了进来。 这一次,沈微生老实了,眼巴巴的看着梁姣絮,这才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莽撞了,对了,你心情好点没?要不我找人给你熬点鸡汤,补补!” 梁姣絮到现在还是抓耳挠腮的状态,她太颓废了:“算了,我还是忍忍吧,不过为什么它这么不老实,我真想剁了它!” 沈微生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跪在她的身边:“你这那是要剁了它,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梁姣絮冷着脸,恶狠狠道:“怎么,让你去陪徐知爻,你还不乐意了是吗?” 再说了,那难道不是万恶的根源吗? 沈微生的跪姿也慢慢地发生了改变,径直坐在梁姣絮的旁边,给她揉肩:“你在好好想想,失去它,你会有很多损失的。” “唔唔唔。”梁姣絮的唇再一次被封住,她没反抗,只是瞪大眼睛控诉。 “呵,就这?”梁姣絮气的脑壳疼,这才拍开他的手:“你的脑子能不能别总是想这些。” “那些啊。”沈微生直勾勾的看着她。 咳咳,不过介于梁姣絮现在这种情况,沈微生注定吃不到葡萄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引狼入室 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勾肩搭背的随便聊了起来。 梁姣絮视线落在那件破碎的衣物上,淡淡道:“这衣服我自会料理。总会让她完完整整的穿在你身上。” 沈微生撇了撇嘴:“我一个男人,穿这个?” 梁姣絮耸了耸肩:“那我穿?” 沈微生不敢在说话了,只是踏踏实实的受教。 梁姣絮的初衷总是好的,只是他见过这家伙的绣工,母亲的那件衣物,要真落在她的手里,只能当抹布了。 他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太出戏了。 暗自松了一口气,沈微生也只敢想想了。 过了半晌,沈微生才问:“对了,徐知爻今日来府,你怎么看?” 梁姣絮听了,沉默了一下,冷淡道:“不怎么样。刺杀一事。已经把生杀大权都交给了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结束了。不过是表面平静,内里涌动,仅此而已。” 沈微生没吱声,只是搂着梁姣絮,枕着她的肩膀,无聊的待着。 梁姣絮眸色未变,接着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没受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只不过虚张声势。” 这话,可算是说到了沈微生的心坎上了。 他笑了笑,“你也不是傻的没救,只是引狼入室的,是你。” 梁姣絮微怔,思考着,随即冷笑了起来。 “是,这是他给我们埋的坑。可是掉下去的也不一定就是我们啊。费那个脑子去揣测他干嘛?你撒辣椒粉的时候不也是给他挖坑嘛,我敢断定他的腿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他借题发挥。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不要告诉我撒辣椒粉是你为了教训他。” 沈微生倒是毫不避讳:“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承认就是了。” 而此刻,梁姣絮可不想再去猜测这些有的没的了。 这一天经历了和一众朝臣的尔虞我诈,徐知爻的泼皮耍无赖,沈微生进宗祠,顾鸾凝倒台这么多大事。 她真是有点体力不支,身体疲乏了。 屋里点着熏香,身下又是毛茸茸的毡毯。不知不觉她就有些困意。 枕着沈微生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梁姣絮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沈微生是亲眼看到梁姣絮熟睡才放心的,沈府的家事,是时候该解决了。 用最轻的力气,抽出自己的手臂,帮梁姣絮盖好被子。 沈微生这次直接省去那些冗杂的衣裙,而是换上了一身干练的黑衫,将头发挽了起来。 刚出了门,就是一阵冷风袭来。 沈微生咬牙切齿,现在这身板干什么坏事都不方便。 又是走了好一会儿,现在是初春,又赶上黑天,气温骤降,冷的他直哆嗦。 正当他走的急匆匆的时候。 前面的树荫下,有一个黑影。 定睛一看,沈微生在心底暗自感叹,这可不就是徐知爻嘛。 果然,沈微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家伙,留在沈府,绝对不是跟他客套客套,就是蓄谋已久。 两人视线相对,站在通往泽西院的廊道处。 徐知爻眼神里有炽热的火焰,在月光下,衬得愈发阴沉:“梁姣絮,你说你干什么不好,怎么就喜欢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别跟我说你也有梦游的毛病,大半夜也在泽西院溜达!” 沈微生看着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牛头不搭马嘴的,这不纯粹跟他扯犊子吗? 沈微生冷冷道:“徐大人倒是对沈府的构造了解的一清二楚。” 徐知爻针锋相对:“你也不赖啊,背着沈微生来,是为了跟我私会来了。” 他的声音慵懒而沙哑,只是站在沈微生一寸远的地方,挑衅地抬起了下巴,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撒旦,眉眼间充满了阴戾地笑意。 沈微生讥笑,眼角的余光瞥见徐知牙岔开的衣领,上面有几处抓痕,红的挺厉害的。 这家伙,就是这样在梁姣絮面前惺惺作态的吗? 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盛京刚加冠的少年,都不会想他这般幼稚。 梁姣絮是眼瞎了吗?这都看不出来。 这般想着,只听见一声阿秋。 徐知爻打了一个喷嚏,这才道:“冷了。” 沈微生都无语死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实在没辙了,把自己的披风扔了过去。 可能是老天眷顾他现在是女儿身。 所以每次杀人放火,都会找个烦人精来陪他。 看都没看徐知爻,沈微生继续往前走唇瓣微勾,冷笑道:“暖和了吧!那就走,看看你惦记了三年,想杀却杀不了的人,害你变成这副某样的人,是怎么被我玩死的。” 徐知牙脸色微变,心也莫名的揪痛了一下。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不想回忆。 余光看着梁姣絮那修长的背影,拇指一钩,在那极为殷红的唇瓣上擦了擦,只剩下火辣辣的疼痛。 徐知爻跟在沈微生的身后,就这样两人亦步亦趋的走着。 路边很安静,只有才在青石板上那种冷英硬的声音。 哒哒哒—— 这女人,嘴里能有几句真话。 说起来也真是邪乎,这白天和晚上差别真大。 现在看来,梁姣絮这人本身也不简单。 好奇的笑了笑,徐知爻道:“看样子,你心情很好。” 沈微生目光阴森,嘲讽道:“你心情也不错啊,都能从坐着变成站着了。说你是个草履虫,自己能长出腿来我都信。” 梁姣絮说过,越是生命力顽强的物种,他们才越低级。比如有个虫子,叫草…草履虫。 “只是…”沈微生没有继续说。 徐知爻当机立断:“只是什么?” 沈微生回头白了他一眼,很直白的说:“只是脑子这种东西,你长了也是白长。 还不如没有。” 徐知爻呵呵了两声,只是将目光方向更远的地方。 旁人遣词造句只会让他觉得俗不可耐,而梁姣絮则是不同了。 草履虫?那是什么物种! 不知道是梁姣絮脑回路清奇,还是徐知爻愿打愿挨,总是还挺有意思的。 黑夜中,徐知爻眯着眼。 看着泽西院的那一盏盏灯。 只是散发着幽然的光芒。 都说沈府的夜景是最还看的,但对比一下,身边的女人呢。 梁姣絮这般的蛇蝎美人,吃还是不吃。 人们在去做一件自认为很有趣的事情前,都要找一家像样的饭馆吃上一顿好的,把肚子填饱。 要不然没有力气,又怎么能想某些人复仇! 第二百一十八章:没必要杀了她 沈微生走了大半个时辰后,梁姣絮才睁开眼睛。 黑夜中梁姣絮像一只潜伏猎物,俯身点开蜡烛。 静默了一会儿,她揉了揉鼻子。 又四处看了看,确定陵居院主殿没有半点人气后,梁姣絮才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那笑意在烛光的映照下,过分精亮,双手举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梁姣絮这才啧啧一声。 她装的还不错吧? 连沈微生都没看出来,她在装睡。 这真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此刻,梁姣絮觉得沈微生走的好,反正他们彼此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算他今日没走,梁姣絮也会在他睡着了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去的。 毕竟,这月黑风高夜,不干点什么多不合适啊。 听风居如往常般,从外面看,还真是纸醉金迷,一切都犹如从前的样子。 跨过廊道,梁姣絮慢悠悠的走着,欣赏着陵居院附近的景色。 甚至不需要任何禀报,便能随意的推开门来。 刚进了院子,梁姣絮就听见了吵闹的声音,仔细听,那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充满了稚嫩的嗓音。 “荭玉姑娘,别哭,我家哥哥欺负你了吗?”桑墨手里把玩着一块鹅卵石,笑意翩翩。 荭玉只是哭,任由桑墨怎么说她都油盐不进。 桑墨不耐烦了,厉声道:“别在哭了。” 荭玉被吓坏了,眼底闪过一丝恐惧:“求你放过我家主子吧,她已经够惨了。而且,我们貌似并没有得罪沈二公子啊。” 桑墨用冷淡道语气问道:“荭玉姑娘,你这真是误会了,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过来看看。寒生哥哥向来怜惜惜玉,你家小姐,又怀了大公子的孩子,我们自然是以礼相待的,你不要大惊小怪…” 荭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发白,这才抬头看着桑墨正在擦匕首充满了威胁的意味:“这,桑侍卫是在说笑吧。” “荭玉姑娘好生在这坐着吧,我出去赏赏这听风居的好景色,你可不要乱走哦,不然匕首不长眼,再伤着你的脖子。”桑墨手一陡,匕首擦过荭玉的脸颊,有鲜红的血液沾在上面。 说完,桑墨才小跑着往外走,拉开房门的时候,正好撞见来此的梁姣絮! 家主… 桑墨吓坏了,情急之下,直接抱住了梁姣絮的身子:“寒生哥哥,你快跑,大魔头来了。” 梁姣絮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这小鬼还真会仗势欺人,我要进去,你能拦得住吗?” 说完,梁姣絮这才拽着桑墨的衣领,将他从自己身上抽开。 桑墨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拽不开。 “到底怎么回事啊。”沈寒生从里屋走了出来。 明知故问,就好像在陈述一件跟平常的小事。 梁姣絮就这么看着他,两人视线相对。 “桑墨,还不快撒开大哥,人家来看看自己的媳妇,有何不可,倒是我们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沈寒生说的云淡风轻。 桑墨吐血了,还能不能好好玩耍,这大魔头来了,会少很多乐趣了。 而且,寒生哥哥不怕他,那是因为他们是手足,自然可以彼此容忍。 而桑墨则不同了,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童啊。 “大哥请。”沈寒生颇有待客之道。 只是,这里的客人,貌似是沈寒生这个先入为主的家伙。 梁姣絮总听沈微生说他这个弟弟有多么的腹黑,总觉得有点夸大其词,如今,她也想见识见识。 沈寒生眉心一跳:“今日在宗祠,大哥还真是薄情寡义,毕竟当初排除万难娶进门的女人,左右不到一年光景,便两看生厌,说实在的,你把休书砸在顾鸾凝脸上的时候,我看着啊,是真爽。” 这是看戏的态度。 这梁姣絮管不了,最主要的是,顾鸾凝明明是她盯上的猎物,还没上钩呢。就被别人吊走了? 梁姣絮收回视线,站在原地。 沈寒生又问:“大哥,最近睡得好吗?” 梁姣絮并没有回答他。 流水账一般的问候,她没觉得半点关切,只觉得身上冒凉风,着实无福消受。 沈寒生也不管她听没听见,只是沉思了一下,继续道:“我睡的很好,大仇报了三分之一,觉得世界都光明了许多。” 梁姣絮又不是傻子,可算是听明白了,这么说来,朱氏横死,沈府家牢走水的那天,跟沈微生在一起的人,就是沈寒生。 “所以你来这儿呢,又是为了什么?”梁姣絮问了起来。 沈寒生笑了笑,那温柔的能滴出水的眸子直接落在她的身上:“来看你的笑话。这难道不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这样说来,我还要恭喜大哥,终于摆脱了太后的监视。” 梁姣絮一怔,恭喜,沈寒生是讽刺吗?这话可真不妥当:“我看起来很像个傻子吗?” 沈寒生没想到他这个哥哥不装了,语气寒凉:“你问的,这个问题很愚蠢。” 梁姣絮就知道想在他嘴里套出话来,白扯! 这家伙,果然比沈微生说的危险的多,看似顶着一张无公害似的脸,对谁都温柔和煦,其实,阴阳怪气的,像个疯子! 也许天才和疯子之间只差一个沈寒生而已。 但是梁姣絮至少现在可以确定,在顾鸾凝这儿,他纯粹只是想看笑话,如此便不算是阻挠她的。 进入内室。 梁姣絮便看见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顾鸾凝,她的嘴里塞满了棉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寒生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坐在床旁:“大嫂,哥来看你了。” 说完,他修长的指尖拂过顾鸾凝的小腹上,这才道:“孩子啊,你见到自己的爹也会开心吧。” 顾鸾凝吓得直哆嗦,面色苍白,只是不断的挣扎着,嘴里呜呜的喊着:“别碰我。” 梁姣絮站在一旁,她看不清楚眼前的男人。 他那扭曲的做法,像是故意恶心谁似的。 天哪,想想要是谁真的惹毛了他,一定会被逼疯吧。 想到这,梁姣絮身上爬满了恐惧的意味。 她刚才似乎对眼前的沈寒生说了不该说的挑衅的话。 所幸,这具身体,是沈微生的。 索性,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沈寒生这拿过手帕擦了擦手指,苛责道:“知道是你喜欢过的女人,没下死手。不过这女人家都很记仇,她们会逮到机会就咬死你。” “那也没必要杀了她。”梁姣絮面无表情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永远醒不来的东西 梁姣絮告诉自己,就当是她怕伤害顾鸾凝肚子里无辜的生命吧。 不能做到恨绝,但可以绝。 沈寒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视线如寒芒般扫了过来。 梁姣絮冷哼,语气不善:“你提醒我这么多,礼尚往来我也应该提醒你一下。我做事你管不着。门开着,自己滚。” 说狠话梁姣絮会,但论做狠事半分不及眼前的沈寒生。 梁姣絮想要速战速决。从袖子里拿出来两张纸。 上面写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 卖身契。 上面写两个名字。首当其冲是顾鸾凝,另外一个自然是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纸张的落款,是秦楼楚馆的公章。 杀人从来不是最好的方法,梁姣絮要的是让自己受过的辱,原封不动的还给顾鸾凝。 这般想着,梁姣絮这才擒着拿着顾鸾凝的手按了手印。 荭玉见主子遇难,上前要拦。 被桑墨拦下,匕首架在脖子上:“想死?” 血液,哗哗地顺着匕首往下淌。 荭玉跪在地上哭的喘不上气。 梁姣絮果然人微言轻,起不到半分的威胁,没有让顾鸾凝感到害怕的意味。 没关系,咱们慢慢来。 梁姣絮眸色浅淡,这才对沈寒生吩咐道:“让她说话。” 沈寒生立刻解开了她的哑穴。 顾鸾凝扬起红筋似的眸子:“我真是傻了眼了,竟以为你是来救我的。沈微生,你这个混蛋。” 梁姣絮根本毫不留情,也不给她打感情牌的机会:“孩子生下之后,你若不算计绸缪什么,和我耍些歪心思!我自当留你在府,寿终正寝。否则,你就带着孩子烂在秦楼楚馆风月之地吧。当是随了你母亲。” 呵呵。顾鸾凝要是能老实呆着,不作妖,她梁姣絮的头给她当球踢。 这个坑,只等她跳。 时间问题罢了。 而梁姣絮之所以这般做,只是想在将来能够有釜底抽薪的机会。 不至于,因为留了顾鸾凝一条命,而引来祸端。 关键,还可以和沈微生坦白。她梁姣絮面子上并未赶尽杀绝。 梁姣絮心头烦闷,恰逢这听风居除了顾鸾凝的嘶喊质问,便是荭玉的哭嚎之声。 这里真是人不人鬼不鬼。 也是,曾经住着鬼,现在又怎么能好? 梁姣絮对于忠心之人,向来会高看两眼的。 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荭玉,她为了冲进来,脖子上擦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世界上倒是有个傻子一般的女人,这般想着,梁姣絮扔下一瓶药。 这才把按好手印的两张纸,叠了叠。放好。 恣意潇洒的走了。 … 另一边的正处于泽西院附近的沈微生。 三更半夜,可谓是神清气爽。 徐知爻受邀跟在小娇花的身后,闲来无聊,这才问:“你要怎么做?” 沈微生头都没回的和他说:“既然不是干好事,当然是怎么坏怎么来了。” 就这样,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叔公的院子。 沈微生停下了脚步,四处看了几眼,才命令道:“上去。给我探探风。” 徐知爻心底直犯嘀咕,结果被梁姣絮踢着一下屁股,他冷冷道:“耳朵聋了?” 徐知爻看着沈微生手指的方向,似乎是泽西院的房顶,反唇相讥:“我要是不去呢。” 沈微生快着步子上前,纤细手腕搭在他的肩膀上,威胁的意味极重:“你…可以…试试。” 徐知牙不以为然。 沈微生却将拇指抵在唇边,做吹暗哨的手势,要挟道:“想死,一起咯。只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徐知爻算是怕了,这女人,真真一个狠毒玩意儿。 嘴角勾起冷漠地笑意,他说:“好,我听你的。” 沈微生眉眼淡淡,用下巴示意:“去吧。” 接着,沈微生用余光观察四周,目光如炬。 眼前闪过一抹衣袂徐知爻大掌直接压在了他的细腰上,嘴角若有若无的擦过耳边:“我徐知爻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梁姣絮,带着我趟浑水,你也不怕脏了自己?” 沈微生被他桎梏在怀里。 他们四目相对,沈微生只是眸光沉沉地偏过头。 膝盖往上一顶,脚后跟狠狠地撵着徐知爻的靴子,他表情淡淡:“我不过是看你会些轻功,拿来利用一二罢了。何错之有。” 徐知爻差点没忍住,接着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狠绝:“放开。” 沈微生非常反感,徐知爻今的举动。 徐知爻用暧昧地眼神看着他。 沈微生又道:“松开。” “我松开有什么好处?”徐知爻极缓地俯下身,抿了抿薄唇,露出一丝冷笑。 沈微生一嘴巴打了过去,把徐知爻推开:“不劳驾徐大人了,我亲自来。” 本以为身为女儿身,可以依赖别人。 可如今看来,只是被人惦记罢了。 徐知爻撇了撇嘴角,呵了一声。 就看见,梁姣絮一个轻功飞了上去。 比自己还猛! 妈的,就这速度,还让自己冲锋陷阵做什么? 这才追了上去。 屋里烛火甚亮,叔公正在熟睡,徐知爻还没来的及下去,只是透过屋顶的视线向下往去。 只见,沈微生一跃而下,纤细的腰肢扬起一丝阴柔的美感。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根木棒,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两个守卫的身后。 随着两声闷响,守卫眼前一黑,直接倒地不起。 此刻,两人都在好奇,为何这般大的声响,却没有吵醒熟睡中叔公。 不免让人觉得这是早就设计好的陷阱,等着他们来跳。 “下来吧。”沈微生吝啬的说了一句,将来徐知爻的思绪打断。 他落在沈微生身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梁姣絮,颇有一种清冷美人的气息。 徐知爻心里竟有些亢奋:“既然你能制服这两人,为何还要我上去。” 沈微生呵了一声:“我又不确定里面只有沈凍一人。” 徐知爻立刻关上房门:“你当我是蠢蛋嘛,你不过是想让我变成目肇者。若我坐视不管,任由你下手,那我就是帮凶了。” 沈微生笑了一声,回答:“知道就好,从现在开始你就闭嘴吧。” 这般摸索着前进,沈微生上前,把叔公的床幔打开,掀开被子,拿出叔公的手臂。 可叔公半点反应都没有。 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沈微生没有半点惊讶,只是眸光淡淡的落在叔公的身上。 有一种杀意,在他的周身开始扩散。 徐知爻有感觉,他精通毒理,自是看得出,叔公似乎已经慢性中毒了。 怪不得,刚才梁姣絮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他都没有听见。 不过是痰湿困脾,清阳不升所致的困倦嗜睡,头脑昏沉,四肢无力。 而这毒,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只怕是早有预谋,似乎是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开始。 这一切? 不会是… 沈微生的声音传来:“比起一刀封喉,我以为你更喜欢我这样的做法。” 徐知爻不是傻子,此刻也看明白了梁姣絮的言外之意。 到底,还是被眼前的这个女人给玩了。 两人就这样相视一笑,沈微生也坦白了:“徐大人,到了现在这一步,你可谓是不进不退,彻底被我拉下水了,如此,你可想对我说些什么?” 徐知爻道:“还能怎样,左右不过是舍命陪美人。” 沈微生不发一言,掀开衣袖,用头上的发簪,划破手腕皮肤。 灿烂的白光之下,紧接着出现了一支针管。 里面有这橙白色的液体。 沈微生把注射器向前一推,有这丝丝滴滴的药液流出。 将针管递给徐知爻,沈微生冷淡道:“一针下去,你得偿所愿了。” 沈微生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梁姣絮的身体里心里想要什么药。 只要她流血,这个绞丝镯就可以出现药物。 他也是在梁姣絮给老太公看牙的时候,才真正明白。 徐知爻只觉得荒诞,他看不出来,这里是什么成分 “什么东西?”他问。 “能让沈凍永远醒不过来的东西。放心,只是醒不过来,仅此而已。” 烛光下,女人笑的恣意妄为,没有一丝担惊受怕,和害人之后的慌张。一切都显得轻车熟路。 第二百二十章:半路遇上的冤家 徐知爻将药液推进叔公的皮肤,紧接着抽出。毁去痕迹。 沈微生给叔公盖好被子,放下纱幔,笑着说道:“叔叔,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我还会再来的。” 话罢,外廊传来一阵声响。 只见徐知爻袖袍一挥,掌心印在沈微生的腰身上,猛地将他横抱起来。 视线定在敞开的后窗,快着步子一跃而下。 徐知爻瞪了他一眼:“知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人围住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一边说,一边四处看,周围仍旧是黑漆漆的,只有草木虫蛙的窸窣声音。 而此刻,晕倒的侍卫清醒过来,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将视线落在开了的窗子上,便赫然明白了一切。 警觉的吹起了暗哨,这两个守卫便跑了出去,嘴里喊着:“有人闯了进来,快追!” 徐知爻抱着沈微生一路躲闪,出了泽西院。 事情败露了,得赶紧速战速决。 守卫的惊叫引来了泽西院的一众家丁,脚步声急速响起,而两人背影早就已经隐藏在黑夜中。 顺利脱险后,沈微生立马变脸,从徐知爻怀里挣脱。 刚要往前走,就被徐知爻拉着手腕甩在了假山之上。 “砰”地一声,沈微生笔直的后背弯了下去,痛的眼里闪着泪光。 这是刚逃出狼窝,又入了虎穴。 前后截堵,沈微生却依旧表情淡淡:“滚。” 徐知爻意味深长的说着:“我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支配,还是干杀人放火的事。完事之后,你还想让我闷不吭声的走人,梁姣絮,你当我傻啊。” 沈微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走不走?要不然待会可没机会了。” 徐知爻心里的烦躁消退,伸手,两根手指挑起梁姣絮的下颌,看着她眼里冒着的寒芒,像极了马上要吐舌芯子的毒蛇。 沈微生背后发力,一脚还没伸出去。 就被徐知爻逮住,他长臂一钩,沈微生被他锁在怀里,反而是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两人就这样彼此贴着,徐知爻冷道:“我如此劳心劳力,你得做点什么让我高兴一下吧。” 沈微生累了一晚上了,也心惊胆战一晚上了。 此刻也不反抗。就贴在假山之上。 倚靠着,闭上眼睛,笑得慵懒之极,就像是故意膈应他似的,沈微生道:“怎么?为你小师妹报仇这事,还不够高兴。我看你是高兴过头了,才会对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如饥似渴。” 沈微生从来都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他不可能被徐知爻这样戏耍,就算不能出气,也不会让徐知爻舒心。 弄不过你,我也要恶心死你。 徐知爻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很多负面情绪涌入心头。 压榨着他的心。 就像是半死不活的傀儡。 沈微生继续悠哉悠哉的说,冷淡道:“被戳中心思了。开始悔恨了。” 阴影中,徐知爻的身上骤然释放出阴冷的气息。 半晌,徐知爻钳着他的脸,贴的极近,咬了上去… 沈微生呵呵地冷笑,只是懒懒地靠在那。 眼前的女人,带着困意,声音充满蛊惑,就像是乖顺的白兔。 徐知爻没有任何防备。 沈微生突然猛地推开了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更是反手抓住徐知爻的衣领,把他按在假山之上。 沈微生笑地妖孽:“跟我斗,早晚有你吃瘪的时候。” 一个被欲望控制的男人,果然是防备最低的时候,不然凭着梁姣絮这个空壳子,沈微生是怎么也伤不着他的。 要不是怕引火上.身,沈微生指定得在邦邦给他两脚。 而这一切不过是短短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沈微生脸上,带着丝丝地得意,正打算赶紧回去。 远处,一个小蹴鞠滚了过来。 让沈微生脸上狡黠的笑意,瞬间瓦解。 徐知爻也瞧见了,只是双手环胸,用挑衅地目光看着远处而来的梁姣絮,似有似无的咧嘴冷笑:“瞧瞧,明明说要找个好地方的…” 徐知爻还没说完,梁姣絮已经直接略过他,抱着玥儿向沈微生走了过去,呵呵冷笑:“哟,原来是梁小娘啊,你当着我孩子的路了。” 至于徐知爻,她压根懒得理会。 这个搅屎棍一般的家伙,便是黑的也能被他说成白的。 顿时,只剩下徐知爻一个人独自待在角落里,妥妥地一个大灯泡,关键有些人根本毫无在意。 纯纯是把徐知爻当成空气。 梁姣絮和沈微生他们两人再此相遇,尴尬都只有彼此罢了。 沈微生心下一紧,这下可完犊子了。 被逮了个正着,搁谁,心里能不慌啊。 也不知道,梁姣絮现在这样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只是看起来,格外的可怖。 玥儿奶里奶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沈微生的思绪。 抬起莲藕般的手臂,玥儿气怼怼盯着徐知爻道:“那个怪叔叔欺负娘亲。爹爹揍他。” 梁姣絮手里握着玥儿的小手,脚底下踩着蹴鞠,略显跋扈:“呵呵,玩的好不如玩的花。在屋里点迷.香,原来是为了和徐大人挑灯夜戏啊。” 沈微生见状,心里想了很多说辞,但嘴上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样看起来,怎么都像是欲盖弥彰。 梁姣絮冷眼旁观,就差没直接笑出来了。 他这一个晚上可真是有声有.色啊。 可不是有声,有.色! 沈微生双手背在身后,规整地接受批评。 梁姣絮厉声呵斥:“你们俩都给我进屋,好好说道说道。都去给谁埋坑了。如实交代!” 半个时辰后,陵居院主殿 沈微生可怜巴巴地抱着玥儿。千算万算没算到那药没迷住梁姣絮。 而此刻,梁姣絮才注意到身旁的徐知爻,灰头土脸,身上也有伤,显得格外狼狈之极。 梁姣絮这才放下心,自己没被占便宜,那就好。 沈微生抱着玥儿,看他睡着了,才把实情说了出来。 他说过不瞒梁姣絮的,他们两个有过约定,自然什么都招了。 梁姣絮气极反笑,心想你可真有出息,拿着我的血去害人。 得喽,算是看明白,沈微生这家伙心也是够黑。 “先斩后奏,还说没瞒我。”梁姣絮一拍桌,袖子里的两份纸张滑了出来。 显得格外的突兀。 第二百二十一章:被惦记的徐知爻 屋里空气瞬间安静了不少,沈微生眯着眼睛,眼里有疑惑闪过。 弯下身子,他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上已经皱巴的两张纸。 纤细指尖抚平,目光如炬,淡漠地扫了一眼,就已经怒火丛生。 沈微生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你,给我讲清楚!” 靠,梁姣絮心里慌了,刚才小绵羊小白兔的样子呢。 沈微生这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这次,轮到梁姣絮凄凄惨惨戚戚了。 梁姣絮咬了咬唇:“你…冷静点。” 话还没说完,沈微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直接把孩子塞在了徐知爻的怀里。 猛地转头,双目如刀,质问梁姣絮:“你都做了什么好事?最好给我讲清楚!” 讲清楚这三个字,重复了两遍。 声音算不得大,但沈微生也已经极力的克制自己内心的火气。 梁姣絮看着他,这家伙现在是支棱起来了吗? 这般想着,她心里直犯嘀咕,我不是要开口吗? 每次都被你堵的说不出话。 越想越来气,就这么盯着沈微生那大刺刺的头,梁姣絮老勇了,直接扬起头,吼道:“你吃炸药了,这么冲!” 沈微生被气的胸口疼,可就是拿梁姣絮没办法。 梁姣絮目光阴森,继续冷着脸说:“你甭管我,我有分寸。” 沈微生差点没当场喷血,气极反笑:“甭管?你去见顾鸾凝,你都不跟我知会一声,你当我是什么?” 梁姣絮叉着腰,眼里喷着火,当即坐不住了,恨声道:“那你呢?不也是脱完裤子放的屁吗?我们俩谁也别说谁,我看,分开过得了。” 沈微生微愣一下,显然被梁姣絮这话噎住了,气的脸色发白,挥了挥手,他冷喝道:“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就这件事而言,你别想轻易掀过去,没门!” 两人都彼此分开,冷静了一时片刻。 这次,是梁姣絮主动服软,走到沈微生跟前,蹲了下来,语气柔软多了:“好了,我承认自己也有问题,别生气了好吗?” 梁姣絮耐着性子哄他:“要不,你打我一顿,要是你心情能好一点。” 沈微生冷着脸,女人还真是善变的家伙。 打她?这怎么可能。沈微生可舍不得。 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淡,他故意疏远梁姣絮,偏过头,警告道:“梁姣絮,我不吃这一套,这次你怎么说都没用。” 唉,男人的心思好难猜啊。 梁姣絮头疼不已,却只能没好气的悉数告诉他了。 包括,她是怎么用沈微生的身份威胁顾鸾凝,逼她签下卖身契,里里外外的细节,梁姣絮说完,已经口干舌燥。 沈微生缓缓地抬起下巴,只觉得太可笑了,设身处地的替梁姣絮着想的话,要是自己被算计的差点连名声都不保了,估计是逮着机会就要把人杀了。 而梁姣絮却只是要挟了顾鸾凝一顿,他的女人,果然是爱憎分明,但终究是太善良了。 这般想着,沈微生的气消了一大半。 比起,梁姣絮和沈微生在那边吵得不可开交。 徐知爻这边就显得比较局促了。 毕竟,这是他活了这二十多年,第一次抱孩子。 玥儿这孩子睡的可香了,小小的身体蜷曲在一团,衣裳也皱皱巴巴的,盖住了那娇嫩的皮肤。 此刻,徐知爻一动不动,抱也不是,不抱更不行。 把玥儿抵在他胸膛上,他就双手环着,不知道对不对。 玥儿嘴里努了努,蹙眉的小表情,跟梁姣絮如出一辙。 “硬死了,真咯脑袋瓜子。”含糊不清的奶音传入徐知爻的耳边。 徐知爻惊慌失措,这孩子不太老实,一点都不柔顺。 之前,徐知爻家里就一个活物,那就是那只黑猫。 平时也是趴在他的伤腿处,他偶尔会给他抓痒。 可是他不留口水啊。 这个家伙流口水,还说梦话。 徐知爻脸一黑,把玥儿拎了起来。 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雀跃的光。 本以为,能够摆脱这孩子,却没想到,这小家伙,扑腾着把这他的手臂。 他只能用一只手拎着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抵在她的小辫上,缠在手心里玩。 撇了撇嘴,徐知爻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孩子自言自语起来了:“你爹娘吵成这样你还能睡下,可见你也是个心大的主。八成是跟草履虫一样的,没…” 徐知爻话还没说完,眼前便闪过一丝黑影,直接从他手里把玥儿抱走了,紧接着目光阴鸷地扫了一眼徐知爻,气极而去。 徐知爻越想越不对,这一夜他失眠了! …… 第二天清晨,梁姣絮叫来霜姨,并把顾鸾凝签好的卖身契交给了她。 另外着手叫她好好调查一下荭玉和顾鸾凝之间的过往。 昨夜,在听风居,梁姣絮是亲眼看到荭玉忠心护主的样子。 可,顾鸾凝似乎和荭玉不是一条心。 既然如此,那就挖墙脚,收为己用! 那第一步,就得让荭玉看顾鸾凝的真面目。 安排完这些,梁姣絮和徐知爻同乘坐一辆马车去了皇宫。 想着临出家门,沈微生苦口婆心的关切之语。 梁姣絮脑袋都大了。 沈微生明确的告诉她:“劝徐知爻和解的事,可以谈了!” 只是现在这个时机,说这个真的好吗? 梁姣絮侧目偷瞥徐知爻。 可能是昨天他们几个折腾到很晚的原因。 徐知爻正在补觉,困的直打哈欠。 很烦躁! 彼此看不顺眼,互不接茬! 这样最好! 再说,在陵居院主内的沈微生。 他也如约的叫来了霜姨,问了问柳儿的近况。 在沈微生幽深的目光之下,一切好像都无所遁形。 霜姨只是老实回答:“小娘,柳儿心气高。丫鬟的身子,公主的心气。我下了剂猛药,你仔细瞧着。人不能逼急了,你我一唱一和才可。” 这一番话,可让沈微生想起小时候,温书时,可不就是这一套。 都是又套路的啊! 霜姨,是沈微生都要忌惮三分的女人。 紧接着,一声痛骂声从隔壁传了过来。 沈微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仔细听去,问霜姨:“这是怎么回事?” 霜姨中规中矩的回答:“是柳儿,你叫老奴管教她,让她温书,她却心术不正,用虫子吓唬私塾先生,被罚用板子打脸呢。” 沈微生嘘了一声,看好戏般:“听,这板子的声音多清脆。柳儿嚎的也不错。” 只听见,隔壁传来一阵愈演愈烈的痛骂声。 “啊!” “疼死了!” “我又怎的了!” 霜姨经不住笑了,这梁小娘,还真是个妙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陵居院主殿的隔壁,柳儿拳头攥的紧紧的。 挨了三下板子,脸上已经有了一片红痕。 十分不情愿的捂着半边脸,柳儿笑了笑,嘴角咧地怪疼的,只是满脸鄙夷的朝外面喊着:“梁姣絮!我知道是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要脸!” 主殿内,霜姨眉心一跳:“容不得她这样满嘴放肆,我这就去…” 沈微生拉着她,抬了抬下巴:“霜姨,你没瞧见她这是用话激咱们吗?不是教训的不够,是这丫头精明的紧,引我出去见她。” 霜姨这才道:“那小娘去还是不去?” 沈微生还没搭话,就听见柳儿的声音。 她很快败下阵来说,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打也成,别打我的脸。我一个女儿家,就这一张脸能拿的出手。” 说完,柳儿抹了一把眼泪,扶着回廊的栏杆,要逃。 教书先生黑着一张脸,拿着私塾的板子砍了下来,冷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软硬不吃,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啊,你要是敢出去,我现在就叫霜姨回来。” 柳儿眨眼,那还得了,要是那个老太婆回来,自己就不是被赏棒子打脸了,就是直接被大卸八块。 说到这,柳儿一溜烟,直接跑了。 视线忽然飘过一抹华贵的衣袂,还没撒住脚,柳儿的耳边传来一阵寒冷的女声。 “我这有上好的医者,待你学会了这些东西,自然会给你敷药。”沈微生道。 柳儿吓坏了,抬头看着逼近的梁姣絮,这才咬了咬嘴唇:“梁小娘,你怎么来了。” 沈微生道:“怎么不欢迎我?” 柳儿福了福身:“也不知道是谁嘴碎,在梁小娘面前说我学习态度不端正,我柳儿是那样的人嘛,这不,我受罚呢。” 霜姨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从里面走出来的教书先生,这才道:“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梁小娘要单独跟柳儿说话。” 教书先生走后,柳儿淡淡道:“梁小娘,你到底找我做什么啊。” 柳儿小声嘀咕,八成没好事。 沈微生冷道:“哼,连教书先生都敢吓唬,如此看来,你学的很好啊。” 柳儿柳儿目光黯淡,娇艳的脸上肿的老高,被她用衣袖盖着。 沈微生见她还站在原地,冷喝:“进来。” 柳儿哆嗦了一下,走了进去。 “背两句给我听听。”沈微生坐在主位上,品了一口茶。 来到沈微生面前背书,柳儿生了一身薄汗。 摇头晃脑,站没站姿,手里把玩着衣角,柳儿嘴角捣鼓:“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 说的就是涨价的货物,涨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向… 柳儿心想,被打脸的耻辱一次就够了。 她背地一般,不会就偷奸耍滑,扭头对沈微生道:“腮帮子疼,得上药了。要不然开不了口。” 沈微生对霜姨说:“这有何难?让她暂休片刻,请人医脸。” 柳儿泄了一口气,天知道,后面的她根本没背。 沈微生冷笑,他有的是法子治她:“柳儿你想怎么玩,我都配合!若是你有心和我做对,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只不过你应该想想你姑姑,她没那个运气。挨了板子,没药医治,包括整个浣衣房。” 有些人是身嫌体正,比如元昇,所以想要他诚心诚意效忠自己,得礼贤下士,表现诚意。 而,收服柳儿这种人,只能一棍子打实。 她软硬不吃,就得比他还出其不意。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果然,柳儿心里愧疚感直线上升,恶狠狠道:“够了,姑姑说的对。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尽会算计人。我听你的便是。你休在拿别人的安危威胁我了。” 沈微生轻飘飘的说:“行。” 傍晚,沈微生得空去了一趟陵北院。 老太公的牙齿模型出来了之后,沈微生处理完柳儿的事,便去老太公哪里坐了一会儿。 老太公按上义齿,慢悠悠的放下茶盏,乐的合不拢嘴。 宗祠的事情,可想而知,根本就瞒不过他老人家。 沈微生怕自己的某些做法,让梁姣絮陷入心胸狭隘谣言之中。 于是,他正打算着解释。 老太公的声音已经传来过来:“说起来,这次你干这事是当真机智。只是搭上你的清白,也不知道我那孙儿会怎么想。” 沈微生宽慰了许多,这才应道:“祖父不懂,姣儿受的委屈,就是有半分也是要说出来。别人怎么想都是他们的事。我一点都不在乎。但若有人把她置于危地,我定第一个肃清。” 老太公听得云里来雾里去,挑了挑眉,也不管,转身拿着个工具,在一块石头上敲敲打打。 弄得屋里烟尘火燎的。 沈微生被呛了一下,眼底漫着泪意,止不住的咳嗽着:“祖父,你这是做什么呢。” 老太公眼里冒着精光,这才道:“去一边去,别管我,给你做好东西呢。” 沈微生眼巴巴地看着,瞥了一眼。 老太公手里拿着的是三尺长的通体发光的玉石。 “雕个送子观音。”老太公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明显了。 可旁边的,沈微生只是笑着,不发一言。 当当当—— 击打玉石的声音传来,涵盖着老太公硬朗的声音:“我老头子虽讨厌顾家的女人,可是我不讨厌孩子啊。你和老大也不着急,我只能给自己找个盼头了。” 沈微生面色僵硬,他向来恩怨分明。若是顾鸾凝真的生下孩子,那也万万不能放任。 交给姣儿,他放心。只怕她心里会添堵吧。 索性老太公喜欢孩子。 要不交给老太公,他也是很放心的。 这般想着,老太公的声音传来:“顾家那女人诞下孩子,你收养不收养。” 沈微生本能拒绝,姣儿还需要时间去接受。 他不能替她擅自做主啊,要不然,指不定梁姣絮怎么跟他闹呢。 想起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沈微生就后怕。 沈微生想都没想,这才对老太公说:“不妥。” 老太公开始挑刺了,他阅人无数,年轻时身边也有不少女人,那个像梁氏这样贪心的。 “为何不妥啊。”老太公正色道。 沈微生义正言辞:“还是应该交给家主来决策。我们随意插手会好心办坏事的。反正他是家主,他说的算。” 老太公铁青的脸恢复如常:“说的也是。那就等老大下朝,我们商讨一二吧。” 这老头,在孙子这件事上可真是一丝不苟。 只不过,沈微生觉得他这是乱打鸳鸯谱。 半晌,老太公又道:“玥儿你不着急带回陵居院吧,我稀罕她。你就不用总来了。” 这是下逐客令啊! 沈微生还想看看玥儿呢,那是他的孩子嘛,祖父生气了,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宫娥坠楼 退朝之后,已经是晌午了。 说实在的,天天来皇帝跟前打卡上班,已经很心累了。 还要和周围的人谈谈塑料情谊,真是门学问。 可脑子里忽然冒出来沈微生临出门前对自己的交代。 拍了一下脑门,梁姣絮想着,徐知爻遇刺以来,前前后后有不少朝中大臣送去名贵药材和逗趣的小玩意。 徐府的大门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既然,徐知爻诚心躲着她,那她便只有亲自上门探望一番了。 找个机会,赶紧把事情谈拢。 暗自盘算着,梁姣絮这才敲定。 揉了揉沉重的身躯,梁姣絮这才带着硬货,东北三宝准备出发。 就这样,没有传话,坐着马车,就像是微服私访一般的往徐府去。 路上,梁姣絮无聊的四处张望着,看见了一排排的宫娥手里拿里端着托盘,上面全是名贵药材。 低头在看看自己手里的礼物,梁姣絮顿时哭笑不得。 明显感觉自己的这份礼物有些… 算了,还是先不拿出来了。 暗自盘算着,梁姣絮已经下了马车,借沈微生首辅的光,一路上畅通无阻。 徐府,坐落在盛京以北。 阔达雍容,一眼深不见底。白墙红瓦,远处还有处六层高的阁楼。 这怕是徐府最有特色的标志了。 奢靡啊! 梁姣絮边走边感叹,不免咂舌。 徐知爻这个狗太监,住在这也不嫌空的慌。 果然,史书上不是白说的。阉党个个都是有钱人。 梁姣絮深吸一口气,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的朝堂虽表面平静,但却暗藏汹涌。 危险之处,非常人所不能及。 徐知爻权势越高,便需要有人来牵制。 那自家那位执拗男人,一定会被拿来当挡箭牌。 所以,还是早做打算吧。 养伤期间的徐知爻,跟国宝似的被人呵护着。 只是一副残疾人架势靠在椅背上,徐知爻神色黯淡,显得没有一点精气神。 他养着的那只黑猫一点凶气都没有,眼睛迷成一条小缝,匍匐在地,花白的胡须耸拉着。 梁姣絮还没见过,这般会演的人,不得奥斯卡,徐知爻可真是够可惜了。 徐知爻看到她的那一刻,眉目间含着冰霜,随即转瞬即逝,只是笑着:“哟,沈首辅怎么突然光临我徐府了。” 说着,他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又断断续续的咳了好半天,才打发下人出去:“本公去了一趟沈府,腿伤不但没见好,反而更加严重了,昨个太后派了宫中府御医,又瞧了一次,这不今个就有宫娥过来跟我送药了。貌似,不需要,沈首辅家的小娘子了。” 言外之意,没得谈! 梁姣絮目光浅淡,视线落在徐知爻身上:“徐大人不必就此一蹶不振,你这腿是留着挑灯夜战的,只要好生养着,有个百八天的,自然会好。” “到时候,我在带着爱妻来贵府看望你。” 梁姣絮起身,往徐知爻后背拍去。 清了清嗓子,她意味深长道:“只是徐大人需要休养生息,便是要绝对卧床。怕就怕…”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徐知爻捏了捏拇指上的着白玉扳指,指尖泛白:“怕什么?沈首辅明说便是。” 神色一敛,梁姣絮像是故意恶心他似的:“只怕会有痔漏病。” 徐知爻拉着一张脸,只是干笑几声,看样子非常之不顺心。 天色刚沉,起风了。 初春的天气,晌午热,再过一会儿便是清寒的感觉。 阁楼下的凉台上,徐知爻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叹气:“沈首辅倒真是口头慰问,连备些薄礼,撑撑场面之事都不屑做。” 梁姣絮还没等接茬,眼前便晃过速度极快的黑影。 待他们两人缓过神来,只听见“咚”的一声。 有个身穿素衣的宫娥,从阁楼的方向栽了下来。 摔在地面上。 俯身向下,脸朝地,看不清长相。 她的周身以可见速度蔓延出血迹,肢体僵硬,碰到青石板的那一刻,由于惯性,滚到了梁姣絮的身边。 此刻,被长发遮住的容貌露了出来,血肉模糊,仿佛重度烧伤患者。 梁姣絮眉头紧触,背过身子,就是一阵干呕。 她倒是没吐,但此刻脸色却一瞬间苍白起来。 徐知爻坦然自若的坐着,屁股半分是没挪地方。 众人已经开始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 声音惊扰了守卫的徐离,她持剑走来,语气寒凉:“大人,这…” 梁姣絮顺了顺气,抻了抻官服,腰板挺直的站着。 鼻息未动,但已经有浓重的血腥味四散开来。 梁姣絮眸光如电一扫,厉声道:“徐大人,添些人手,今日来府之人务必都确定在场,一个都不能漏掉。个个记录在册。” 徐知爻睨了一眼徐离,她拱手:“属下立刻着手去办。” 这场变故来的太突然,徐府陷入了一场低迷地气氛中。 徐府发生的这命案,死者更是慈宁宫那位的侍婢,非同小可。 若是稍有差错,便全都得死。 梁姣絮却毫不避讳,当刀直入,直接对徐知爻道:“此人冲你我而来,杀意满满。速把仵作请来。” 徐知爻自是知道,这宫里来的宫娥,是太后的人,来徐府送礼。 果然来者不善。 徐知爻这才吩咐下去。 不光找来了仵作,还请来了衙役的府丞和衙役,维持了周围的秩序。 现场的证据被保护的很好。 至于那宫娥的尸体已经被移交在另一个屋子。 等到日头变红。人才一一排查完事。 有嫌疑之人三十余人。 梁姣絮这一颗沉着的心稍微放下。 如今,她也算是目击证人,名义上是负责督察此案,其实就是变相的扣留。 今晚,她回不了家了。 也不知道这件事传到外面会被演说成什么样子。 梁姣絮几乎可以断定,明日早朝,徐府的这件事必定会被拿出来说的。 这般想着,耳边便浮现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面色一僵硬,梁姣絮对上了一双寒潭般的凤眸。 心底咯噔一声,梁姣絮这才拱手让道。 来者,正是颜如澈,当今太子。 梁姣絮眸光飘忽一掠,目光却定定地望着颜如澈身后的男人身上。 只见,他一袭黑袍加身,上面绣着飞鱼纹路,眸深似海,单手背在身后,有种不近人情的肃冷。 看见沈微生的那一刻,梁谌安头也不抬的走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各抒己见 徐府,屋内灯火大亮。 廊杆处的有议论的声音回荡。 闻声,徐知爻转头。目光略过径直站在原地的梁姣絮,看向他身后的太子和梁谌安。 众人皆知不辨喜怒,大气不敢出一下。 省去繁文缛节。尸体已经褪去衣物,白布盖住。 徐知爻眉眼未变,坐在距离尸体半米处。 光这一身散发出来的戾气看着就让人心寒。 仵作验过之后,停下手头动作。顿了顿,才抚手作揖:“仵作黄天仁,拜见太子殿下。” 他额头上渡着一层薄汗,似乎是在等待太子的下文。 然而,颜如澈并没有急着让他说查验结果。 他已经从裕公公打探的口中得知。 高空坠落的是太后身边婢女素澜。同来的几个宫婢素于她不和,今日巳时便不见其踪影。 因她常于宫外之人私相授受,又有太后身边的姑姑帮衬,同伴便没过分探究。 静默片刻,颜如澈墨色流目清而冷,谈吐冷漠:“此案已经对外已经封锁了消息,徐府之外无第二人知晓。五日之内,本宫要找到凶手。文字笔录、现场示意图想必你们也看过了。” 梁姣絮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也是个将功赎罪的好机会。 这般想着,耳边又传来颜如澈的声音,声音微沉:“沈大人距离死者最近,可有什么发现?” 颜如澈这是在开刀,梁姣絮第一个拿出来被杀鸡儆猴。 心里冷笑着,梁姣絮神色不明,拢了拢衣袖,目光浅淡道:“殿下,臣也是凡夫俗子一个,素澜摔下来的那一刻,臣身心震颤除了惊慌和腿抖,便是想吐。便是也无法分身乏术关心她有何异样。” 屋内压抑的很,显然颜如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梁姣絮直起身子正视他。 若要真说自己发现了什么太不正常吧。 常人那里有那般强的自制力。 现在多说便是欲盖弥彰,她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破绽,便只能少说话。 徐知爻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峙:“人自杀时一般会向外跳,因此起跳点与落点之间的连线与竖直方向夹角很小。” “素澜摔下的角度便是如此,但若是这就让诸位觉得是自杀,那案子不用查了,便可结案。” 梁谌安也看出来了,盯着素澜那惨不忍睹的尸身,神色未变,薄唇轻启:“一个人自己从楼上跳下来,或者被别人推下来,尸体会有什么不一样?” “基本没什么不同。” 梁谌安在问仵作,但梁姣絮却与仵作同时发声。 梁谌安眉眼微挑,扫了一眼她,这才闭口不言。 “殿下,何不听听仵作怎么说?”梁姣絮道。 论现场观察梁姣絮做不到精细,但在尸体上,她倒是能看出些什么! 颜如澈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黄天仁见状,这才慢慢道:“回太子殿下,尸体生前衣衫不整,撕裂。衣缝有崩裂、衣袋散落。头饰崩脱。还少了只鞋子。 由此推断可能,是任行践踏于死者。” 仵作声音洪亮,句句诚恳,说的言之凿凿。 加上众人对素澜并不产生同情的心理,个个都是主观臆断,妄自揣测,一来二去便觉得十分有道理。 颜如澈目光如刀,只是仔细的盯着仵作递给他的衣物,上面似乎有细碎的毛发和皮屑,以及澄明的白色液体。 指尖修长地抚平衣物周围的血迹,颜如澈神色变幻莫测,眸底划过一丝冷意:“活人尚且会说谎,仅凭一件衣服又说明的了什么?” 黄天仁身子骤然一抖,连忙跪地:”下官是仵作出身,干这行少说也有三十余载,在我看来,死人也是会说话的。” 颜如澈长身玉立,拂袖道:“但说无妨,本宫恕你无罪。” 仵作嘴角一抽,这才解释:“下官观察过素澜姑娘的颈部皮肤,肌肉层似乎有严重的出血,怀疑是被掐颈所致。而素澜死因便是窒息,在坠楼之前怕是就已经死了,且是遭受过不耻的对待。” 梁姣絮微敛凤眸,有些奇怪的看着她素澜的身体。 眸色复杂,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预感。 此事,绝不简单。 而仵作的话,也皆不可信。 她落眉沉思,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意味:“所以,你的意思是,素澜被人侵犯后掐断脖子而亡?” 话音未落,梁姣絮余光闪过一抹黑色锦缎的衣袂。 仿佛滔天之势,徐知爻将遮盖尸体的白布粗鲁地扯下。 随着白布翻动,带着一阵腥酸夹杂的臭味扑鼻而来。 梁姣絮睨了他一眼,心里只是恶骂一句,这丫的脑袋抽风了。 就连颜如澈也是勉强稳住,微讶的蹙起眉头。 徐知爻这家伙,是在作死吗? 仵作这才出言训斥:“徐大人,贸然掀开尸体,且不说对死者不敬,更会销毁一些有力证据!你不能…” 徐知爻目光如猎物般扫射而去,眸底已经压着火气,语气却是一副柔和姿态:“我一向口味重,见谅。” 他耐心极差,骨节分明的指尖捏了捏素澜已经僵硬的脖子,余光邪魅狂狷,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徐知爻下意识地低头,笑意满满地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仵作,唇线紧绷道:“你在给我说一遍!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被强暴的!眼睛是长在屁股上了吗?” 忽听“啪”地一声。 徐知爻坐着的椅背被掀翻,扬起一大片灰尘。 目光微晃,徐知爻快着步子一脚踢在仵作的脸上。 这一脚不轻,仵作的鼻梁骨碎了,抬手捂着脸,显得狼狈之极你。 徐知爻眸光阴冷,嘴角因为气怒而微微颤抖,抚了抚衣袖,身子站了起来:“个个火急火燎的着急结案,想要应付了事,呵,没这个可能。” “你这仵作,想死的话,本公不介意取了你这条贱命,喂狗!” 此刻,徐知爻连装瘸都不装了! 仵作糊了一嘴的血,当即跪在颜如澈脚底,拽着他的裤腿苦口婆心道:“下官,冤枉啊,此事绝不会有假!咳咳咳。求太子殿下,为下官做主!” 颜如澈眸色泠然,有寒芒从他身边传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死人背后的阴谋 徐知爻想起那段让人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呼吸一窒,五脏六腑都在紧缩着。 被人强暴的样子,他从她身上看见过,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到底是怎样的暴虐残忍。 就像是露出棉花的破布娃娃! 可怜而又可悲。 只是稍微去想,就让徐知爻整个人一丝气力都没有。 不该是她要承受的,凭什么要她遍体鳞伤! 徐知爻的眼睛仿佛是去光彩。 梁姣絮咽下嘴边的话,摸索着下巴,重新组织语言:“徐大人,此话何解?” 徐知爻薄唇微扯,眼底划过讥笑。 大袖一扬,手中的白布被重新盖在尸身上。 此举,让梁姣絮闭了嘴。 既然,他不想说。 那就换梁姣絮提,左右她用了一大半的时间在观察这个尸体,应该有了一点点自己的想法。 梁姣絮挪步上前,句句带刺,充满了威胁:“衣衫凌乱,甚至撕裂是高空坠落时的常见现象,并非你所说的那般。” 仵作心虚:“沈首辅此言差矣,你若不信下官,自可找旁人来看,答案也是如此。” 此话落下,梁姣絮倒是半点也不给他面子,直接对梁谌安道:“哥哥,你帮忙准备一下。” 梁谌安凝着他,默了片刻。 哥哥这个词,沈微生今日用了两次!简直莫名其妙。 深吸一口气,梁谌安冷静了许多,眸光沉沉:“要怎么做。” 梁姣絮敛眸,这才吩咐道:“命人在选择了三个身高、体重等与素澜相近的假人。从高处扔下比较一下便可。” 锦衣卫的人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前前后后进进出出。 三个假人被抱着上了阁楼,分别从各种姿势,投下。 无一例外,假人在飞速急驶下,衣物瞬时已经被炸.开,身体里的稻草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场面一度让人头皮发麻。 最终,得出的结论便是这种衣衫不整的场面,同样也适用于高空坠落。 “这样只是说明两种死相会混淆,但依旧改变不了素澜的死因是掐颈窒息而亡!” 梁姣絮暗嗤,似乎在控诉仵作的无能:“笑话,想必诸位已经观察到颈部瘀痕这一点了。 “在空中的过度伸屈,同样可以导致颈部深层肌肉的出血。而并非是被人掐断脖子。” 梁姣絮凤眸一扬,这才道:“通常分辨起来并不难。” 仵作的脸色愈发沉下:“沈首辅的意思是?” “解剖,唯有如此,才能一目了然。”梁姣絮掷地有声。 颜如澈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素澜的尸体已经放了将近六个时辰,尸臭的味道已经极为剧烈,梁姣絮带着自制的简易口罩。 熏的头晕脑胀,胃部一阵阵地翻滚。 梁姣絮打开药箱,这个时代的工具虽然不齐全,但也已经到了一个顶峰。 梁姣絮经验并不丰富,只是在学医的时候上过解剖课。 得赶在这具尸体出现巨人观之前,速战速决。 要不然就麻烦。 素澜的身上被盖上洞巾,只露出颈部的皮肤组织。 梁姣絮从旁边拿出来解剖刀握在手里,对准了素澜已经发白的脖颈,手指向下探寻一二,这才利落下刀。 扯开肌肉层,梁姣絮用力的扯开,用开口器撑住那一层已经分离好的肌肉外层,眯着眼睛低头看去。 徐知爻拿着蜡烛朝着解剖位置照去。 死者分离出来的肌肉层中的确有断裂的痕迹。 徐知爻看着肌肉层附近有一层花白的油脂,且它们如钙化灶般聚集在一起,可谓是让人看着头发发麻:“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脂肪栓塞。”梁姣絮目不转睛的继续道:“翻过来,让我看看。” 徐知爻脸色黑沉,这才搬动尸体,一股恶臭传来,他几乎要被熏死。 这般解剖看来,梁姣絮也就明白为什么仵作会如此主观臆断了。 通常脂肪栓塞,都是受伤部位有大量的脂肪细胞破裂,因为诸多不可抗拒的因素,嵌顿扎根在深部肌肉组织。 但,梁姣絮却观察了死者眼周的皮肤情况形似熊猫眼,这是前颅底骨折特征性的一个改变。 另外多处骨折,伴有肝脾破裂。 死因内外出血,失血性休克。 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 “真的是摔死的吗?”徐知爻忍不住恶心道。 在徐知爻烛光下,有一簇光落在了尸体的耳廓周边。 梁姣絮眯眼看去,这才道:“别动,我有发现。” 徐知爻一听有发现,上前看去。 烛光随之错开,梁姣絮这才往死者淤青地地方捏去。 不光是耳廓,就连指缝,眼底,都有一层灰色的小点。 跟挫伤差不多的,但按之不褪色,就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般。 徐知爻道:“可不可能是中毒而死?” “我不太清楚,但若想知道,大概要看看他的胃内容物。” 死者是女儿身,且又死相残忍,一般的仵作是不会解剖的,他们认为是对死者不敬。 但,有了梁姣絮的介入。 却有了新的发现,徐知爻当即道:“我帮你。” 仵作也在此,听梁姣絮这般说,这才道:“不可能是中毒而死,下官查验过,没有发现毒物的存在,沈首辅不能单凭几个出血点就主观臆断。” 颜如澈却打断了他:“让沈大人剖,出了事本宫自然担着。” 说干就干,切开胃部,挂去多余的脂肪。 梁姣絮这才用滴管吸取了残留的胃酸。 已经发黑发臭,但里面却有一些药材的掺杂,应当是未消化完的。 梁姣絮当即对仵作道:“你过来看看,死者胃酸中的絮状物质,拿去查验一二,便可知真相。” 仵作上前仔细研究,那絮状的叶子有些臭的味道,且通体发绿。 梁谌安道:“会不会是艾叶,单看这颜色,有点类似。” 梁姣絮调整呼吸,哥哥这句话让她陷入沉思,这才喝道:“不对,是青蒿!” 迫于一种压力,梁姣絮看着仵作:“还不赶紧查验。” 不出片刻,仵作惊恐万状,嘴里时不时地低喃:“是…是青蒿!” 徐知爻淡道:“打摆子,死者是因打摆子产生的持续高热,引起的惊厥,从阁楼上摔下来的。死者一直服用药物,但已经病入膏肓。” 仵作一听是打摆子,一时慌了,拦都拦不住就要跑, 梁姣絮心中越发不安。 为何太后身边的人会出现打摆子。 房门被砰的打开。 猛然间,梁谌安抵到仵作跟前。 把他一刀毙命。 他宽大的衣袂翻飞,刀上的血液飞溅,落在墙上。 留下的,便只有那压抑沉闷的刀光。 第二百二十六章:败他仕途,杀他女人 沈府打摆子的事,梁姣絮至今记忆犹新。 沈微生不是吃亏的主。 如不是他故意引诱太后入坑,就是有人推波助澜。 倒不是不信任沈微生,只是今日太子也在此。 这般想着,梁姣絮神色划过一丝冰冷。 莫非,这件事是他们串通一气? 可是能和太后在暗里互通往的人除了暗桩,就是顾鸾凝。 宗祠之事过去,顾鸾凝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监视。 她是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而且这么周密的计划,完全不像是顾鸾凝那个脑子能想出来的。 唯一的可能,梁姣絮脑海里闪现出另一个人。 沈寒生! 他们兄弟俩虽然有不合的传言,但在此事上。 沈寒生没必要针对沈微生,赔上整个沈氏家族。 况且,他们兄弟俩跟太后之间,隔着弑母的血仇。 光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件事,他们是殊途同归。 不光一起在背后给太后使绊子,他们还要把徐知爻落下水。 怪不得,临行之前,沈微生一再嘱托她一定要拉拢徐知爻。 梁姣絮的脸色逐渐沉下… 宗祠那事发生后,她因为口误放任徐知爻露宿沈府一夜。 沈微生也没有任何表示,那种态度,她早就该怀疑了。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后来,沈微生半夜溜走去泽西院的原因。 想必是为了偶遇徐知爻,在届时用言语搅一搅徐知牙压抑在心底的恨。 这便是步步为营,用仇恨的种子将徐知爻从本质上变成跟他们统一战线的人。 梁姣絮都能想明白的问题,此刻,徐知爻肯定都反应过来了。 徐知爻不可思议地眯了眯眼,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给算计了。 他向来自诩聪明,年少时便狂妄,未曾改过。 终究是吃亏了。 片刻的审视后,徐知爻眼底犹如死谭,近乎肃然:“太子,案发开始,我就在想了。近乎偏执。” 墨色的流目微微沉下,视线肆意的看着,徐知爻道:“所有的事和物皆围绕我一人,布了一张网,将我牢牢地束缚在其中。如此城府,绝非一人之策吧。” “嗯?!”颜如澈罕见应声,略显微讶。 梁姣絮知道,那便是装傻充愣的最高境界。 这群人啊,心眼黑的深不见底。 徐知爻听着,一张妖孽脸上苍白如纸,半晌,耸了耸肩:“现如今,臣识破了诸位,也无力反击,只能接受,任由你们牵制。 相比与徐知爻的风轻云淡,颜如澈也是安静之极,他不发一言。 连多余的神色都不屑表现出来。 他心知肚明,也不怕徐知爻反抗。 徐知爻皱起眉峰,视线落在一边,薄唇翕动:“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太子若是主谋,绝不会如此大费周折,用太后身边的素澜引我入局。” “大可以让我变成死人,间接断了陛下的左膀右臂。” “陛下生性多疑,凭太子这样的玲珑心思,让他信以为真,此事不难。” “届时,太子便在找个由头指向匈奴,陛下必定会动辄杀戮,照样可以让匈奴人永不翻身。” 徐知爻眯眼,长指微曲,周身散发着的是不吐不快的寒气:“釜底抽薪,背后反咬的这种把戏,太子殿下用的可谓是得心应手,还怕那蛮荒之地,不为你所用?这样一来二去,殿下既手刃仇人又得到匈奴人的助力,当真是一石二鸟!” 就在徐知爻这般控诉下。 颜如澈忽然笑了起来,温润如玉,风华翩翩地模样好看的晃眼,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大人,何必这般推心置腹,会让本宫寒心的。” 然而,徐知爻话锋一转,无形之间拉开了与颜如澈的距离:“臣不过是一介阉人,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无关紧要,为什么会牵涉其中,怕是沈首辅的做的好事吧?” 徐知爻撩开衣袍,在梁姣絮身边坐下,目光有寒意闪过。 “这一手玩的精妙。请君入瓮,以自身为饵。倒是,让我愧疚了几分。” 梁姣絮能感受到他从齿缝里迸出来的满腔的恨意。 她不吱声,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良久,颜如澈拍了拍手:“不愧是老皇帝重用的人,分析的头头是道。” 真是把他的心声都说出来了。 事已到此,颜如澈也不隐瞒,更不做戏了。 眸光一眯,颜如澈眉心舒展,淡淡道:“徐大人自有天佑,左右不过这棋局上的最后的一子。” 就差没直接简明扼要的火上浇油了。 梁姣絮面上装的淡定,心里却砰砰直跳。 这,沈微生和徐知爻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她本能的想逃离。 眼前的这些人,各怀心思,谁也别说无辜,谁也别赖谁无情。 只是这般想着,梁姣絮耳边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 颜如澈这难缠的家伙,嘴里永远吐不出好话来。 语气淡然处之,颜如澈向徐知爻解释:“其实匈奴一族是否支持我,我并不在意。只不过这朝堂权术,向来是要斗个你死我活。本宫贵为太子,却只能暗度陈仓,便是如此,本宫甘之如饴。” “之所以会这般做,本宫便是给太后她老人家一个下马威罢了。想鼓动皇帝废我太子之位,就要让她爬都爬不起来。” 梁姣絮本能启唇,眸光浅淡:“太子殿下不必多说,在坐的诸位有几人未曾害过他人性命,谁的手里又没沾过血呢。很多事不过是以小换大。” “臣所图谋之事,望太子和徐大人一臂之力。”梁姣絮道。 梁姣絮此言,不过是提醒颜如澈该遵守诺言,促进匈奴人和解。 徐知爻的脸色沉如玄铁,十根手指紧紧攥着,才不至于爆发出来。 沈微生所言,对于他来说是诛心。 他感叹,这天底下真会有这般执拗的之人,又可怜,又可悲。 以沈微生的权势,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而今日,却偏偏设下这么大的局,费尽周折。 就是为了跟低贱的异族和平相处,这权术赢了便罢,输了便是灭顶之灾。 沈微生果真是个大好人。 可他若真是这般的大好人,会放任他叔叔在他新婚之夜,欺凌抢占他最在意的女人。 误导他杀了襄安侯之子。 败他仕途,杀他女人,毁他一身傲骨,让他沦落至此。 徐知爻沉了脸,眸光阴鸷,总有人深情万分,也总有人薄情。 而沈微生什么都不是,他属于伪善! 这种人,最可恶! 让徐知爻终其一生都不肯释怀的,除了她的死以外,还有至亲好友沈微生的背叛。 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扎进了心头。 只剩下,淋漓的鲜血。 第二百二十七章:太子震怒 整个计划分工明确,在坐的各位可谓是各司其职。 梁姣絮凝着站在阴霾处的梁谌安,他沉默寡言,俊脸上一丝温度都没有。 再这场对峙中,他没多说一句,似乎并没有讨到便宜。 那么哥哥在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似乎对沈微生有很大的敌意。 而梁姣絮就这么轰轰烈烈的闯入了他们都计划之中,深陷漩涡的中心点。 梁姣絮的手垂下,狭长眼眸微眯,有异样的情绪藏在心底。 她这算是被沈微生利用了一番吗? 忽然想起,他今早和自己云淡风轻的一番言语… 梁谌安长身而立,看向梁姣絮的那一刻,有寒芒从他身上散发。 此刻的哥哥,赫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用冷酷无情来形容在合适不过。 良久,梁姣絮耳边已经传来梁谌安的声音,态度决然。 “如今证据确凿,沈首辅知情不报,置一城百姓生死于不顾,隐瞒沈府打摆子之事,使其爆发。包庇匈奴一族,跟我走一趟吧。” 梁姣絮咬咬牙,亦步亦趋的退了几步,她站在原地发懵。 梁谌安沉目微挑,厉声道:“来人把沈首辅带下去,关押问审,明日面圣。” 话罢,便有几个黑衣人带刀上前,朝梁姣絮气势汹汹的冲来。 凶的一批。 “我看谁敢动她!” 黑夜人还没近身,梁姣絮耳边便传来一声清冽的女声。 轰隆—— 房门一瞬被踹开,一个长相惊艳女子凝眸看着梁姣絮。 两人视线相对,梁姣絮也是两眼懵逼。 天哪,沈微生,他怎么来了? 青色衣衫下,纤细的柔荑持着一把剑,沈微生支在地上。 青衫破碎,参差不齐,混着血液,他只是站在这儿,便有一种阴柔的气质传来。 一缕发丝垂下,沈微生勉强站稳,单薄的身子簌簌抖动。 但,却大着步子往梁姣絮这边来。 沈微生… 梁姣絮看的出神,嘴角一张一合,接着被他整个人按在了心头。 沈微生眉眼之间全是痛:“别怕,有我在。” 梁姣絮几度启唇,欲言又止。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梁谌安看到这一幕,沉寂的表情瞬间瓦解,齿关紧咬,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在心头涌动。 对于梁姣絮身中数剑却只身来此的瞬间。和七年前火中拼命救沈微生如出一辙。所以,当锦衣绣使的冷箭要放下的时候,梁谌安彻底绷不住了,喝道:“滚。” 黑衣人得令,这才匍匐在地,没了动静。 徐知爻算是看出来了,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 沈微生被小娇花拆台了。 果然,意外与明天不知道哪一个先来呢。 此刻,梁姣絮被沈微生紧紧地囚禁在怀里。 差一点就失去她的滋味,让沈微生心头五味交杂。 半晌,沈微生一手扔下剑器,就这么看着颜如澈。 为了让匈奴和解,沈微生计划这一切。 这一整条线他埋了整整两年,从他发现太后的宫婢素澜被她的奸夫推入湖中气绝身亡。 到他找到身形体貌于素澜别无二致的少女青遇。 安插到太后身边。 就等如今这一刻了。 可是沈微生打算放弃了! 大不了从头再来,再重新谋划! 身份互换将这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 沈微生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梁姣絮身为他的女人,受些皮肉之苦而已。为了给他母亲正名,他只能利用梁姣絮。 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 可老太公和他谈心时,他不自觉的说出有人将梁姣絮置于危地,他便肃清。 那一刻,沈微生后悔了! 他没办法直视梁姣絮受一点伤害,只要他想到,便会心如虫蚁啃咬。 他认输! 他放弃! 沈微生强压心中难受,哑着声音,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也许梁姣絮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 涔薄的嘴唇见了血,沈微生艰涩开口:“太子殿下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只是他,你今日带不走。” 此话一出,便好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只有梁姣絮知道,这是来自沈微生的威胁。 徐知爻笑了一声,颇有看热闹的意味:“沈首辅,做事向来稳妥,今日怎会因为女人误事。绸缪了两年的计划,牵扯其中的诸多势力,一瞬间瓦解的滋味如何?这若是我,定是恨不能杀了偿命,心都在滴血吧。” 话没说完,沈微生滚动了一下喉咙,腥咸地血液从唇齿间溢出,一点一点的点缀在青石板上。 颜如澈看着这女人,简直是狂妄自大,她蝼蚁一般,跟他谈条件的要么站在顶端,要么死在地狱,她也配吗? 颜如澈眸色深暗,起了杀意,转头对梁谌安道:“梁总督,令妹不止一次威胁于本宫了,拿着那把剑,要么你自己动手将她带回府,要么就灭了口。总不能辜负于沈首辅一片绸缪。” 沈微生压根没搭理颜如澈。 舍去摆在眼前能使匈奴人和解的机会,他半分的后悔都没有。 沈微生嘴角一吞一吐,显然在强撑:“太子殿下,您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这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点是谁?” 颜如澈默不作声,睨她一眼。 显然,被沈微生戳中了命门。 是的,这最关键的那个人,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位。 是赫连煜! 此刻,他正在沈府府邸的某个地方。 沈微生眉眼微挑:“我人微命贱,却掌握着他的生死大权。如果今日殿下一定要忤逆臣女,执意将计划进行到底。” 沈微生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薄唇轻启:“我相信,匈奴王子一死,不要说是你得不到匈奴王的助力,很有可能太后必坐享其成重责于殿下。” 沈微生身姿挺拔,玉立不动,呵地一笑:“太子殿下还是慎重考虑我所说的这些吧,这可不是玩笑,还请慎重思量。” 颜如澈目光如炬,于沈微生相视。 许久才慢慢走到他身边,黑色锦文的靴子一踹,反手握住地上的剑,朝沈微生袭去。 华贵的衣袂翻飞,颜如澈怒火丛生,他岂能不生气! 精心布置了这么久的棋局,只不宵片刻,便可得偿所愿。 竟因为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断送了。 剑尖正对沈微生心尖,刺紧一寸。 身前却闪过一双手臂,在剑的前端紧紧的握住,梁姣絮明眸暗沉,音质冷清:“太子殿下可不要再人前失态,会伤了诸臣的心,会让咱们怀疑一直这未来的继承人,是不是一个英明的君主!” 梁谌安黑袍一扬,静止跪在地上,唇瓣紧抿:“还请太子殿下息怒,令妹之事,实属意外,臣自当将她带回府中严加管教!” 沈微生痛极,却已经没有跟颜如澈谈判的耐心,只是轻飘飘的说:“看来,太子殿下是做出选择了。” 颜如澈指节捏地深可见骨,冠绝天下的俊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凉笑。 就这么相互对峙着,只见裕公公匆忙破门而入,他摇了摇头,对颜如澈道:“殿下,此人杀不得。” 颜如澈声音不带一丝愠怒,阖上冷目,语气也恢复常态:“也罢,别让我在看见她。” 第二百二十八章:新的计划 嘀嗒,嘀嗒! 血液在流失,梁姣絮眼底漫出了泪水。 她低头看着沈微生,仔仔细细的看,看他的每一处。 心头有种难以名状的难受,她眼眶泛红,极尽低喃:“沈微生…” 沈微生没反应,手背都在抖:“无碍,剑并未刺深。” 梁姣絮扯着他的衣襟,她磕磕绊绊的说:“你是不是疯了!谁让你来…” 沈微生沉湛视线流连在梁姣絮的嘴唇上。 下一刻,沈微生捧起了梁姣絮的脸,低头轻吻落在她的眉心。 梁姣絮哭红的眼眸圆睁,接下来轻轻地发出一声:.“呜呜呜。” 薄唇再度印在那滚烫的唇纹上,又加深了力道,继续吻了下去。 不知道是舌尖抵开牙关时蹭破的血液还是沈微生本身的受伤留得血。 他们彼此贴的很近,感受着彼此的余温。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音。 一吻结束之后,两人都没了力气。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慢慢冷静下来的脸,他沉痛地思考着什么,总之显得特别睿智。 梁姣絮不知道什么时候,总爱这样若有若无的盯着他看。 沈微生靠近他,两人相拥,喉结和锁骨相贴。 炽热地目光挥洒着一丝寒凉,沈微生唇角的幅度上扬,艰涩道:“事情不能就此作罢…” “扶我起来!”沈微生道。 梁姣絮靠着他的肩上,眸子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 这才撑着身子,将沈微生拉了起来。 颜如澈有要走的趋势,白衣飘飞,一副清尘不染的姿态。 他既说,此刻不动梁姣絮,便说话算话! 但若在此留下,实在会忍不住动手杀了那个多事的女人。 沈微生皱起眉头,对面的杀意他岂会感受不到,只是装作没看见罢了。 对着颜如澈那修长地背影,他道:“此计并未到山穷水尽之路。还请太子殿下留步。” 颜如澈止步,就这么无动于衷的看着,冷清墨眸暗沉,神情淡漠:“沈微生,你倒是过河拆桥的一把手,用的着本宫的时候,各种逾矩求见,现在事情作罢,本宫撒手不管,她却上前挽留,你真当本宫不敢动你的女人?” 沈微生笑而不语,这才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是臣女想到了一举两得办法。” 颜如澈抿着涔薄的嘴唇,不应。 裕公公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还是快说吧,太子殿下耐心极差。 沈微生这才乘胜追击:“为今之计,便是装病。” 颜如澈没说话,但神色却淡了不少。 “诸位都知道,当今圣上生性多疑,沈首辅染上打摆子这种病,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有所好转。只有让他相信沈首辅并非有意隐瞒,是他强撑病体竭力压制疫病,然病来如山倒,才造成今日局面。” “苦肉计?本宫了解父皇,他只怕并不好骗,你怎知父皇不会因此降罪与沈府,圣意难猜,聪明反被聪明误,别在落得个挫骨扬灰的境地,在哭喊求饶。” 沈微生这才道:“太子殿下,且听我说完。” “细想此打摆子兹事体大,便趁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派臣女前去,并发现,此疫病并非空穴来风,乃于太后身边宫婢有关。” “太后一国之母,不得妄加揣测。所以让臣女觐见。” “臣女之意,便是家主之意。” 沈微生神定气闲:“太子,你说呢,此计,如何?” 颜如澈陡然抬头,视线中含着冰霜。 他听闻过梁姣絮那救命的医术,便是当初沈府闹打摆子那会儿,也是她力挽狂澜。 “只是你那医术,可成气候?”颜如澈眉眼里清冷一片,声音凉薄。 “无功不受禄,我的医术如何,太子殿下可以差人去问问。”沈微生道。 颜如澈眸子深暗,并未多说。 当今太后并非陛下的生母,甚至,陛下的亲生母亲也是折在这位太后手中。 陛下与太后向来表面母慈子孝,背地下,可谓是针锋相对,谁都想弄死对方的那种。 只因为,先皇临死前为太后设下了道免死金牌。 陛下便是也不能轻举妄动。 但谁让这位陛下本身就是个颇会表面功夫的人,去年冬天,为了讨太后欢心,专门建造了一处宫邸,供太后养老。 可谓是将忠孝做到了极致。 而陛下之所以这般殷勤,不过是让外界认定,太后奢靡,让众人反她。 人言可畏,便是身居高位的太后也不能左右。 可想而知,此刻,若是太后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 再加以证实,陛下也能博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这便是,所谓的捧杀! 沈微生便是算到了这点,才敢如此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番话。 颜如澈眸色骤冷,清秀色可餐的脸上写满了赞成。 总不能让此事就此作罢。 那样,颜如澈绝不甘心。 梁谌安本意拒绝,可这似乎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甚至更优于之前的策略。 再者说,北信候府与他现在明面上还属于太后的人。 因此,更具有可信度。 良久,颜如澈沉眸扫过,问梁谌安:“你有意见?” 梁谌安答:“还未。” 颜如澈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薄唇一扯,这才淡漠离去。 事情有了商议之后,沈微生被关在一个单独的房间,而梁姣絮则是被关在特殊的房间。 索性他们俩身体互换,导致梁姣絮曾经以生病为借口没上朝。 如此便更加逼真。 … 辰时,满天星空璀璨。 此刻的东宫。 颜如澈正在窗前浇花。是鸢尾花。 裕公公看着自己主子也不是能俯就的主。 今日,怎么就能被一个女子三言两语说通了。 要知道他手里的剑就没有见了人血还能拔出来的道理。 这般想着,那边的颜如澈手一顿,浇花的动作戛然而止。 用手弹了弹鸢尾花,水珠从他的手上划过。 带着丝丝凉凉的触感。 太子让裕公公去查梁姣絮。 裕公公不知说什么好,他家主子不近女色,这是要铁树开花了,只是为何是梁氏,都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了。 不过,牙尖嘴利,长着就是一张讨人欢心的脸。 且,他家殿下,过于严于律己,若是真的能为了一个女人破戒,也算是一种历练。 鸢尾花的香味扑鼻,颜如澈的心里却乱的很。 他拼命的想得匈奴人帮衬,无非是雎朝之外另有天地。 他贵为太子,若是只手遮天到塞外,倘若鸢儿漂泊在哪,是不是就能找到她了。 这般想着,颜如澈的眼底划过一片寒凉,嘴里低昵着一个名字。 鸢儿… 第二百二十九章:帝王无情 颜如澈狭长清冷的凤眸眯起,心弦紧绷,神情也有片刻的动容。 窗外的风吹的他稍微冷静了些。 随即,他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矜贵而寒凉,素手松了送衣领,对裕公公吩咐道:“先放把火预预热,让太后和皇帝自己斗去吧。” 流云殿内 殿里点了香,有姑姑无声的示意宫女和太监都退出去。 梁谌安将一份密报亲手递于宣昭帝,只见他眉头都未动一下,随即将密报扔进火盆。 这么强大的气压下,宣昭帝与梁谌安对视。 仿佛有滔天的寒芒扫射而来。 宣昭帝眸中安静,笑着说:“说起来,朕自打除夕那夜陪了母后一日,便再没去。新建的寝宫没有人气怎么能行。朕万不能寒了母后的心。” 梁谌安表情冷淡,沉吟不语。 顿了顿,宣昭帝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心生疑惑,冷冷道:“梁总督得太后提拔,就没什么对太后想说的?” 宣昭帝圣意难测,与其和他周旋。倒不如直接拨开云雾,打开天窗,说亮话。 梁谌安目光一晃,看向宣昭帝:“臣并无什么要紧事,只等知会盛公公一句,便可前往。” 宣昭帝心中一笑,这梁谌安倒是坦然。 他居高临下,眸中古井无波,道:“不必,朕与梁爱卿乃是去探望太后,那容他人掺和。” 梁谌心中一紧,便也只能同意。 太后身边的宫女刚要伺候她安歇,宣昭帝便来了。 当值的宫女有意通禀。 宣昭帝龙袍一挥,宫女猛地跪在地上,噤了声。 人还未到,宣昭帝的声音已经传来。 “母后,深夜来此。叨扰你老人家了。可谁让儿臣心里不痛快。” 接着他行了个大礼。 待太后点头才起来。 诚意满满! 太后卸下梳妆,比年轻那会儿更丰腴,目光浅淡一扫,压着声音道:“今非昔比了,皇帝坐稳了皇位,所以便和哀家生分许多,今日来了便罢,为何还只身前来,这一帮奴才,半点没有体统!” 宣昭帝坐在太后身边,声音犹耳:“左右都是些旁人,能让母后入眼的寥寥无几。带来倒打扰了母后的清净。个个不顶梁总督。” 太后抬眸,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梁谌安身上,没了表情。 宣昭帝目光通达,这才道:“忘了和母后说一件大事,母后可记得言钰辰此人。” 太后大吃一惊,连忙撑着身子,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皇帝关心此人做什么?难道她对你有恩?” 宣昭帝慢慢地靠近太后,笑的瘆人,可以说是仿佛有滔天的恨意。 可语气却趋于平静,眸色冰冷:“不,她是朕的仇人,恨不得将其锤骨扬灰。” 太后看着宣昭帝脸上近乎狰狞地神色:“何仇啊,让皇帝如此。” 宣昭帝牙关紧咬道:“投毒一朝太子,灭我雎朝根基,朕便派谌安查了五年之余,竟发现母后也于她颇有渊源,关键时刻,人便又不得其踪迹。这才来问问母亲,可知道什么隐情。” 听宣昭帝这么义正言辞的说着,太后脸色有所缓和,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不必寻了,她早死了。天佑雎朝,自有人收她!” 宣昭帝舒心一笑,可梁谌安却背后发凉,甚至冷汗四起。 “还请母后明示。”笑意过后,便只剩下冰冷的质问。 太后眸色有一瞬的暗光,凉薄道:“万剑穿心而亡,死像极惨,足矣抵消皇帝的心头之恨了。” 宣昭帝的眼里带着凛然的幽光,一字一句的说:“母后可知道是谁为朕解了这蚀骨的恨意,朕要重赏!” 太后向后一仰,心中暗自思虑,这才沉吟道:“不过是阴差阳错,哀家手头的暗卫失手误杀。倒是也没杀错。哀家和皇帝乃是至亲,不必言谢。” 宣昭帝闭了眼睛,许久又睁开。没在多余废话。 转身又是一大礼,徒步而去,姿态决然。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眸色阴翳。 太后身边的心腹前来,蹙眉轻声道:“太后娘娘,皇帝怀疑了。” 太后柔柔地笑了,眼底一派冰冷:“哀家既然敢杀了那个小贱人,便不怕他怀疑,况且皇帝从始至终都未曾信过哀家,又何谈怀疑二字。” 收养这个白眼狼这么多年,她殚精竭虑,一步步助他登上皇位,但是,如今他以为胜券在握,竟要对她下杀手。 去年冬天,他几乎耗了国库过半的财力,招来民间的奇人异者为她修建宫邸,铺张程度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世人不知他的权谋算计,却只认为是她这个太后霸权! 最近身体每况愈下,她又忽然想起来在身边尽孝的皇帝。 他拿来的那些名贵药材,她都不曾喝过。 却还是病的如此严重。 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帝在从中做了手脚! 费了一些周折,太后从在流云殿当值的小太监哪里得知。 皇帝穿的衣物上熏了一种特殊的慢.性.毒.药。 每每来探望她的时候,皇帝都会穿上。 素知皇帝性冷狠毒,却不知道他竟然会这般对自己。 她若是就此放纵不管,任由皇帝在背后一步步瓦解家族势力,太子等人在乘胜追击。 这雎朝,便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而今日,若不打压他,自己也将会失去利用价值。 要掌控这狼崽子,就得让她知道,失去了她,她将困难百倍。 回到宫中的宣昭帝,脱下这一身精致府的龙袍,放在炭盆里烧的只剩下灰烬。 深吸一口气,眼底有着深不见底的危险深意,让他不自觉的攥紧拳头。 玉扳指压地皇帝掌心泛白。 “太后她老人家过的太滋润了,朕对她太仁慈,朕真该好好感谢她一番。让她去死吧!” 只要对他皇位造成威胁的人,不论是谁,都只要死路一条。 宣昭帝第一次收敛虚伪,像一只狂躁的狮子,掀翻了整个案桌。又添上了几脚。 从始至终,梁谌安都没开口。 他深知,这次宣昭帝龙颜大怒的原因。 因为他接到的密报上说的是,言钰辰乃是宣昭帝亲姨母! 并不是,他口中的仇人! 梁谌安看着这杀人之势,怕是明日会顺利的很。 总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第二百三十章:她只是在利用他 深夜,颜如澈派来了医官给沈微生治伤。 沈微生直接给他拒绝了。 假模假样的施舍,给个巴掌在送个甜枣的计策,这一出戏码,倒真像是出自他的手笔。 身上剑伤不深,沈微生用纱布包扎过后,坐在榻上,闭目沉思。 只是那时要以这副娇弱的身躯和东厂的守卫以及锦衣卫正面相搏。 难免被人背后偷袭,梁谌安的人个个出手狠辣。 从断水流延伸而出的刀法,及其精准,带着十分的内力,挤压冲击着他的肺部。 所以,沈微生才会出现咯血的症状。 一道白色的荧光划开。 沈微生手里如约出现了药物。 寒眸一眯,沈微生低头看去。 这药的种类很多,大概有七八种,上面的字,很奇怪! 不像是雎朝的语言。但他勉强认识几个字,那药的名字是垂体后叶素。 果然,这个绞丝镯它会帮自己! 它出现的剂量似乎只有一次,所以以沈微生的智商,还足够应对这个小麻烦! 分两次使用此药。 第一次,沈微生把药液就像那次给叔公推药一样。推注在身体里。 第二次,是静脉输注! 半个时辰之后,眼看就要完事的时候,房门被突然打开。 来此的人,正是梁谌安。 沈微生警惕的眼神似乎放淡,人也温和了许多。 坐在塌上遮盖住身上奇怪的东西。 虽然梁谌安是她的亲人,但毕竟并没有血缘关系。 他并不能完全信任他! 而且沈微生看的出,梁谌安今夜辗转去过多个地方。 只怕是分身乏术许久,现在才得了空。 梁谌安眸子邃沉,薄唇轻抿,只是隔空看着伏在榻上,狼狈之极的女人。 他的嗓子有些发顿,目光在沈微生的身上看去。 一刹那的安静,梁谌安心里泛开苦冷的笑。 最终停留在她娇艳欲滴地红唇上,上面的咬.痕。 刺痛了他的眼睛。 一种激进微妙的神经牵引着梁谌安。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无法忽视内心的那份郁燥。 梁谌安心中暗想或许早就得到了梁姣絮,只不过他不喜欢强逼! 可如今,这一切都算的了什么? 沈微生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在浅笑,似是自嘲。 他本能的反应觉得梁谌安今日不对。 也许是沈微生已经没有气力自保,他的警觉性远远高于往常。 梁谌安长身玉立,迈着步子靠近沈微生,耳边传来细微的磨牙声。 他在解开衣袖上的结。紧接着衣领一扯。 咔嚓! 是腰.带.扣的声响。 沈微生是个男人,面对这种带有疯狂的掠夺的行为。 他压下心中的厌恶,强撑着身子,对梁谌安喝道:“梁总督,你看清楚你眼前的人是谁?是你的妹妹,是有夫之妇,是你亲手把她推到沈微生身边。她没理由被你践踏!” “你不可以,我也不允许!”说完,耳边却传来阵阵冷笑。 沈微生往后退了几步。 针头在他的血管里晃动,连带着他疼得连喘气都费劲。 更别提去反抗梁谌安这个暴徒。 梁谌安已经逼近,他向来控制力强,两根手指便能轻松地钳住沈微生的下颌。 力道之深,可憾山河。 沈微生眼眶滚烫,紧咬牙关,艰涩地蹦出两字:“滚…开…” 若是放在受伤之前,沈微生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制服。 可如今,他什么都不是,堪比废物一个。 “砰”地一声,梁谌安轻而易举的把沈微生摔在榻上。 痛感让沈微生清醒着,他奋力一搏,刚抬起肩膀。 梁谌安大掌一按,他直接倒在榻上,再也无力挣扎。 深吸一口气,沈微生看向梁谌安,四目相对片刻。 沈微生喉间一哽:“梁谌安,你这个变态。我只说最后一遍,放开我。” 梁姣絮的身体,只能他沈微生动。 梁谌安皱眉,眸子冷冷的看着他,似乎是在控诉,声音冷而硬:“不允许?嗯?” 接着俯身上前,梁谌安薄唇抵在她耳边,切齿的冷笑着:“梁姣絮,你怕是忘记了什么吧!” 没用! 沈微生没力气了,手臂上的针头脱落飞了出去。 他说:“神经病,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梁谌安,导致他余光中瞄到了沈微生用来剪开纱布的剪刀。 宽大衣袖翻飞,梁谌安拿起剪刀,随便找到一个点,对准了沈微生的腹部。 原来,他一心爱慕的女人,只是在利用他! 邪火丛生,让梁谌安涔薄的嘴唇微微颤抖:“我在说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了,你无非就是在装傻,你一直把我当傻缺呢。” “我要你亲口说,你到底欠我什么?” 暴怒的一喝,把沈微生吓傻了。 他根本不知道梁姣絮和梁谌安发生过什么。 他自然说不出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梁谌安,拿着剪刀的手就更不留情面了。 迅速的可怕,沈微生的衣服,已经被裁开,露出纤细的腰肢。白皙如雪。 剪刀冰凉的触感,让沈微生颤抖。 迫在眉睫,沈微生忽然想起,梁姣絮之前把他整晕的药剂。 对!麻醉针,快点出现吧。 “梁谌安,你放开我!” 沈微生哑着嗓子,声音实在过于惨痛,这特么的屈辱到了极点。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伴随着撕拉一声,梁谌安恨声道:“在我放火迷晕沈微生之后,让人给他绑上石块要沉入海底的时候。是你百般的取悦我,用你的身子交换。你让我放过他。我才把他扔到乱葬岗,让他自生自灭。” “我现在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反抗我?嗯!” “凭着我一在的宽容?还是凭着你在我眼皮底子和他睡了?凭着你顺水推舟让顾鸾凝顶替你,又费尽心思嫁进沈府?还是你现在要为他守身如玉?” “没关系,梁姣絮!我会让你后悔,今天在停尸房和他亲的如此忘我!” 沈微生彻底安静了,神色木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梁谌安说…她用身体交换,才得以让自己活下来。 可,沈微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心中的沉痛就像是从百米的阁楼上摔下时的失重感,压榨挤压着他的心脏。 眼里极近殇绝。 这般极近耻辱的被男人压在身下都不及他听到梁谌安的话来的可笑。 当真是可笑,简直是愚昧。 第二百三十一章:窥伺丛生 沈微生永远都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一句话。 他讨厌梁姣絮与太后无关,在他眼里她就是残花败柳。 可殊不知… 让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 眉眼清冷地默了片刻,沈微生眼里早就黯然失色。 梁晨安眯眼睛,强迫沈微生看着他。 双目泛红,跪在床面。就在梁谌安的唇彻底碾压下来的时候。 沈微生冷着眉,脸色苍白到极致,原本被压制的内伤,因为精神的刺激,多少又反弹了。 粘腻的血液从他的嘴角咳出,沁满了整个唇瓣。 他低声呵笑起来,只是发狠道:“别在试图挑战我的极限了,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也许是自己这强烈的情绪撼动了绞丝镯。 它让陷入绝地的沈微生看到了一丁点希望。 此刻,他颤抖的举起手臂,拿着一管针剂,但却并非是麻醉针。 而是一种洋地黄类的药物,俗称毒毛花苷。 是一种既可以救人又可以害人的药物。 注射过量,可以让人一眨眼的功夫心博骤停,七窍流血而死,可谓是死相极惨。 而此刻,梁谌安抚了一把脸上滚烫的液体,落在指缝淋漓的刺眼红色,生生地灼伤了他的一片真心。 禁锢的动作似乎没有那么强势了。 渐渐的松…开。 梁谌安沉默着,俊脸微沉,似是极力的忍耐着惴惴不定的内心。 沈微生头昏脑胀,桎梏的威胁解除,他死命吊着半口气终于招架不住。 放下手中的针剂,执拗的偏过头,沈微生止不住的喘着粗气。 梁谌安狭长地流目凝着她那半将半就的姿态,眼底划过黯然。 “明知你会和我拼死拼活,可我还是想博一次,却不曾想,竟让咱们兄妹如此针锋相对,险些酿成大错…” 梁谌安哽了哽嗓子,还没说完。 眼前划过一片黑影,一抹黑色图纹的衣袖翻飞而来。 一棒子打下来,梁谌安眼神愈发沉痛,只是还未显现,便侧身倒地。 徐知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沈微生的视线中。 他邪魅的眸子有一瞬的停滞,给人一种清亮的错觉。 顷刻,便劣性显现,要笑不笑呵了一声,似很鄙夷的扔掉了手中的棍子。 半晌,徐知爻极缓地坐在榻边,低着头,情绪若即若离。 他摸着沈微生的长发,神色发懵。 徐知爻不敢直视这样的梁姣絮,亦如他当初不敢看她一般。 片刻的沉眉,徐知爻薄唇上扬,这才一把捞过沈微生,将身上淡淡衣物披在他的身上。 沈微生看着昔日于自己反目的兄弟。 意识已经有点迷离,脸上却划过几抹难堪:“别以为你救了我,咱们之间就能一笔勾销!” 沈微生的意思便是,他徐知爻犯下的错事,误杀的所有人,都应该用他的一生去偿还。 不可能因为他救了一个险些清白不保的女人,就一笔勾销。 但,徐知爻却是一怔,似是玩味地嘲讽道:“梁姣絮,这貌似是本公从禽兽手中把你救出来吧?你那死鸭子一般的嘴里就不能吐出一句服软的话吗?总是这么高高在上,不也还是长了一身的贱骨头。” 沈微生侧开脸,心里忐忑不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勉强把语气放的柔顺了点,却格外的冷淡:“呵,徐大人说的对,我这个人虽然犯贱,但也不是饥不择食,你,还未曾入过我的眼。” 徐知爻似笑非笑,接着反问:“我不行,沈微生就行是吗?” 沈微生真是恶心透了他这一深情款款的样子,避重就轻:“徐知爻,你真以为我刚才没看见你吗?你其实很早就在外面偷听了,你也知道梁谌安对我的感情很微妙,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现在,你又突然以一个好人的姿态将我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让我来猜猜,你在打什么注意啊!我应该怎么面对你?对你感恩戴德?任你玩弄?你当我是傻子吗?” 徐知爻露出了一抹惊讶,心事被戳穿,竟然没有愤恨想要弄死她的冲动,反而有点意犹未尽。 梁姣絮这女人,他果然没看错,是个妙人。 沈微生从小嘴皮子就厉害,徐知爻在他面前分分钟就能被秒成渣。 而现在,更是如此。 就在沈微生的这般控诉下,徐知爻已经把他的手臂杵在了他眼前。 沈微生没客气,上嘴就是一口。 殷红的嘴唇触及那滚烫的血液,沈微生就宛如一只吸血鬼,贪婪而又滑稽。 徐知爻的血能治内伤,不知道比不比的过梁姣絮的药。 但对于此刻身体柔弱到不能自理的沈微生来说,是唯一的出路。 徐知爻眸光浅淡,像是血牛一般给他提供新鲜血液,那知道这该死的女人,完全就是贪婪堆里出来的。 他的手臂已经感受到了酸胀,却还是没见她松嘴。 呵,就该看着她被.轮。 果然…不能给她太多的好处,愈发的开始蹬鼻子上脸。 沈微生罢了嘴,撑着身子靠在一边,视线才幽然的落在了倒地的梁谌安。 徐知爻目光随他而去,落在梁谌安身上时骤然闪着冷光。 下一刻,他的脚就已经快着步子飞了出去。 黑色靴子踩在梁谌安的劲腰上猛地死撵。 力道之深,可谓是十成力气。 只闻,梁谌安闷哼一声,脸色微变,显然是痛苦之极。 勉强撑着身子,扶着旁边的物体,站了起来。 梁谌安身子晃地厉害,迎面又来了一记拳头。 梁谌安唇瓣抖动,血不断从口中滴落,可见其痛。 咬了咬牙,徐知爻狂狷的俊脸上集满了血丝,瞪着早就已经神志不清的梁谌安。 沈微生看着这一幕,心中疑窦丛生。 其实,凭徐知爻和梁谌安的关系,他不该如此疯狗般的对他拳打脚踢。 无非便是,梁谌安对梁姣絮的身子动手,刺痛了徐知爻的某个点。 让他的心里不痛快了。 看着徐知爻这个该死的疯子几乎要把梁谌安打死了,沈微生这才喝道:“够了。那是她哥哥。就算动手教训他,也轮不到徐大人动手!” 这次,梁谌安再也没爬起来。 徐知爻失态了,自知理亏,黑着一张脸。 也不管沈微生到底说什么,只是一只手将沈微生的头按在怀里,使其挣扎不开。 迈着的步子极大,徐知爻黑色衣袂同沈微生青衫卷在一起。 就这样错开梁谌安,他径直抱她去了自己的房间。 徐知爻绝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只是留下警告:“梁总督,若是气性大,发泄不出来。我东厂随时欢迎。” 第二百三十二章:迟了的道谢 此刻,徐府上下炸锅了。 他们万花丛中走过的徐大人,深更半夜将首辅的女人当众抱进了自己的房门。 劣根从生,丝毫不避讳。 沈微生侧脸,眼底凉意一片,紧抿地红唇轻启:“徐知爻,你混蛋!放我下来。” 徐知爻稍微靠近他,低声提醒,威胁的意味极重:“梁姣絮!你最好在大点声,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沈微生冷着五官,没在反抗! 妈的,这都是什么恶心事! 梁谌安,徐知爻,都不是什么好人! 徐知爻挥退守门的徐离,寒眸在她那张光洁的小脸上驻留,若有所思。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大好人,沈微生的女人,他都能救。 他肯定是疯魔了。 为了她,他还在门口做思想斗争,对自己扪心自问要不要救她。 他的脑子里告诉他,理智上他应该继续看戏。 良久,徐知爻看着窝在他身上半句话都不说的沈微生。 嗅着这女人身上的味道,忍不住多摸了她一把。 沈微生小脸一愣,眸中有寒芒扫射而来。 她纤细柔荑看似若有如无地勾着徐知爻。 只是一瞬间,徐知爻便脊背发凉,她的长指撑着自己的喉结,随即冷笑:“还敢调侃我?” 梁姣絮地声音从沈微生嘴里说出来,明明是威胁的话,却生生变成了魅惑的存在,软的,暖的,掺着一丝媚到骨子里的娇柔,像一道钩子,鼓.动人心。 待徐知爻回过神,早就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沈微生皓腕持着针头已经刺紧三分之一。 徐知爻咬牙,脖颈感受不到痛感,心里却狂跳不止。 他的眼里闪着不善,这才道:“梁姣絮,别忘了,今日救你的人是谁?你要恩将仇报吗!” 沈微生呵呵一笑,微弱的声音带着些狠辣,“梁谌安得不到的待遇,你想要是吗?老子的腰掐的舒服吗?摸的舒服吗?” 徐知爻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侧脸上已经有薄汗升起:“梁姣絮,你冷静点。” 虽这般安抚着,可徐知爻眼底闪过凉意,大手刚挥,还没着落。 药液已经推进去了一丝。 沈微生已经预判了他,继续道:“徐知爻,看来你还是很想下去陪你的泠师妹的,不如我送你去另一个世界和她长相厮守,你看可好?” 徐知爻盯着眼前女人,看她眼神干净,倒一点都不像是黑了心的人,可她怎么就半点不念他的好呢。 可他还是说了一句:“啧,听你这意思,是没被我摸舒服才动的手。” 这般激怒之下,沈微生没惯着他。 药液又进入了几分! 徐知爻脖颈处的针眼,已经有血珠渗出,殷红之极。 徐知爻敛眸,嘴上在没了笑意,淡淡道:“我还是做不到想你这样翻脸无情。” “这对我来说,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吧?”沈微生冷着脸打断他,看着他做出关心梁姣絮的样子,莫名的烦躁。 徐知爻没在理他,刚才所为不过是他见不得那样的事情在发生。 说到底,只是因为心里有她,而这一切与救梁姣絮并不冲突。 将沈微生放在了一处,拽开了她的手,徐知爻粗鲁药液从她手中夺了过来。 接着,耳边传来的不过是针头拔出来的顿挫声音。 徐知爻勾唇,又笑又愁,头疼! 唉,这家伙还真是巴不得他死。 轻轻一推,药液闪着光芒,倾斜而出,溅落地面。 针管,被随意的扔在了一处。 他觉得自己很憋屈,在自己府里被人摆了一道。 甚至让他不禁联想到,他被刺客袭击都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证据又没有可以说明是这女人动的手。 也许不管是与不是,他也没那么想知道了。 徐知爻现在就想听她说一句感谢的话。 自嘲了一声,眉心一抽。他徐知爻也是个掺了悲的笑料。 “谢了!” 徐知爻转身要走,身后轻微的呻痛声中,传来了两句久违的字眼! 沈微生吐了两个字,腰间一沉。 回过神来,只见徐知爻已经给他盖上被子。 徐知爻罕见的温柔声音传来,说了句:“闭眼,不许说话了,给我睡觉!” 他脑海里盘算着,明日怎么能让宣昭帝信任小娇花的话,让他得偿所愿。 … 天亮,打摆子的事似乎是被刻意放了出去。 不用想都是太子手笔。 如今,整个盛京人尽皆知,可谓是传的沸沸扬扬。 沈微生如约醒来,洗漱了一番。 明显感觉他的身体恢复如初了。 只是嘴唇因为血液之前流失过,而干裂起皮。 这样便好,他也不能太有气色。 毕竟没有那家女人,看着丈夫患病,还能神清气爽的见别人。 当然,她也不能全然沉浸悲伤,没有体面的去见宣昭帝。 那样会让宣昭帝怀疑她有作假的成分,以及她说话的真实性会大打折扣! 马车在徐知爻的带领下直入宫门,沈微生坐在里面,只在微扬的帘子里看到了一条深长地宫道和斑驳的宫墙。 无法眺望的远处,只是偶尔有高高的阁楼映入眼帘,金碧辉煌,琉璃瓦顶触碰日光。 沈微生下马后,直奔宣昭帝议事的书房。 还没进去,书房里已经传来宣昭帝怒火中烧的声音以及阵阵桌椅及瓷器摔碎的声音传来。 沈微生深吸一口气,这才镇定自若的走了进去。 刚才书房内被宣昭帝怒火牵连的人便是颜如澈。 他清风齐月般的脸上,似乎在强忍着内心的不安,这才道:“此事,儿臣也有责任,心中早已愧疚难当,如今便请罪,请父皇重重责罚。” 宣昭帝脸色凝重,错开话题,问道:“沈首辅近况如何?身子是否有恙?” 颜如澈刚要回答,话还没说完。 宣昭帝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接扫向一旁的沈微生,语气寒凉:“朕在问梁氏。” 沈微生不敢顶撞宣昭帝的目光,却也不怕事:“夫君身子好多了,但仍不敢亲自来见陛下,他派妾身前来便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了,毕竟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任何人议论。” 像打摆子这种疫病既然出现了,就不可能轻易解决。 因此处理起来,也只是朝中的几个有话语权的首脑参加了。 在打摆子的基础上,同时针对太后的不利言辞,也有不少风凉话。 只不过朝堂上无不充满了太后的眼线,文武百官只是提了两三句,可谓是隐晦之极。 但沈微生已经做好了准备,直言无讳的去陈词。 可宣昭帝却把颜如澈和他秘密地宣到书房。 第二百三十三章:恨不能啖其肉 宣昭帝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只有两点。 一来是试探。 二来便是自古女子不得干涉雎朝内.政。 他的野心告诉自己,不管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最好万全的准备。 事实证明,沈微生猜的并未有错,梁姣絮左右不过是北信候府的养女,还不至于让宣昭帝如此大费周章的挖空心思去提防,但他还是将事情做到了狠绝。 让他最信任的徐知爻护送,一旦有变,格杀勿论! 殊不知,他一向信赖的身边人,早就已经被沈微生和太子拉下水,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适当的做出一些背叛他的事情。 宣昭帝身后的墙面上挂着一解元图。 图上女子身穿青衣长袍,腰束一细带,身体修长,嘴角微弯,红唇遮白齿。 虽是温润书生模样却是个十足的女人。 正是连衫颜,被废为庶人的昭仪娘娘。 而徐知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才抬手收起了皇帝递给他的折子。 宣昭帝眸光浅淡,语气疏离:“朕庶务繁忙,太子既然把人带来了。就有什么便说什么吧。” 颜如澈应了一声,才勉强看向梁姣絮。 沈微生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放松,对上宣昭帝那双猜忌的眸子,故意表现出来女子的害怕。 他衣袍落地,福了福身,并未多言。 在宣昭帝面前,最忌讳的便是胡乱说话,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 就这样往来之间,已经带着足够的压迫。 沈微生将女子的安分守己和第一次面圣的紧张表现的淋漓尽致。 宣昭帝看着他这副样子,反倒是放下了笔。 他看似不经意的问,却一下抛出一枚炸.弹:“梁氏嫁进沈府少说也快五年了,也不知道太后亲手促成的这桩婚事,你觉得如何啊!” 看来,宣昭帝还是多疑多思的。 此刻,沈微生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是多么睿智,若真让姣儿替自己前来谈判,必败无疑。 思绪回转,沈微生向来说话滴水不漏,回答道:“虽是太后撮合,可也是陛下亲封下旨,臣女记的陛下的恩,承太后的情。一切顺遂。” 颜如澈的脸上带着沉重,他不知道这女人为何能比男人的气魄还强上几分。看来,之前是他小瞧了北信候的这养女!也是能攀上首辅家的女人,又岂是什么等闲之辈? 徐知爻的脸上确是淡定,习以为常了。 宣昭帝嘴角划过一丝淡笑,似乎带着探寻的目光,又问:“那梁氏可识得沈府一女子连衫颜。她在沈府过的如何呀。是否如你一般一切顺遂!” 颜如澈当然知道连衫颜在哪,她远在扬州,是他用来激化皇帝于太后的一部暗棋。 同时也是他囚禁她于扬州的。 他如今并未使用。 可宣昭帝这话无疑是已经知道了。 所以,眼前的女人……她只怕是没有和继续皇帝深谈的机会了。 沈微生也知道太子做的蠢事,心里直骂他糊涂,面上却依旧带着笑:“连衫颜是什么人,臣女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她离开了陛下,无论身在何处,总归是好的很。只要知道这一点,便足够了。” 果然,宣昭帝脸上有一抹伤神,转瞬即逝。 沈微生乘胜追击,这才道:“她一心为陛下,为百姓。随着家主亲信林舒在扬州控制难民,医治难民,救百姓于水火。她甘之若饴,只为陛下祈福。” 沈微生之所以说这一番话无非就是告诉宣昭帝,连衫颜并未受到打摆子的牵连。 也算是,间接的让皇帝放下了杀心。 此刻,宣昭帝眸色骤冷,视线扫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徐知爻。 徐知爻在他的示意下,把折子打开递给沈微生。 惴惴不安的接过折子,沈微生看过之后,眼里闪过一场突如其来的惊讶,甚至让他脸色不自觉的出现裂痕。 徐知爻这才开口,笑意从嘴角散开,颇有感染力:“梁氏,你也许要改称呼了,连昭仪有孕三月,国之大喜。理应普天同庆,但我们都这位昭仪娘娘向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陛下的意思便是…” 沈微生眸子黯淡,连衫颜本人虽没有任何想要参与权术的意思,但她似乎生来便有错,那便是魅惑君主! 宣昭帝想让她重回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而徐知爻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估计这损招也就是他这种人能想出来了。 颜如澈也是嘴角抽动。 宣昭帝喜欢连衫颜,想让她回宫,自然要保她。 但也要为连衫颜回来找个十足的理由,那便是她身怀龙种,就算是出于补偿,重返回宫,也不是不可能。 徐知爻倒是把一个男人的心思摸的透彻。 而这次,宣昭帝就算是为了连衫颜也会肃清太后。 此刻的宣昭帝不怒自威,敛眸望向桌面上的另一个上奏的折子。 “那么,此事便先放在一边,就说说今日早朝之上,就匈奴是否和解一事,太子!说说你的看法。” 颜如澈眸光沉沉,这才行了礼:“就在前不久,匈奴来使入盛京,说是想要跟陛下和谈。” “是与雎朝何谈,并不是和朕!”宣昭帝可谓是泾渭分明。 颜如澈眉目飞扬,这才淡淡道:“说起来,打摆子一事为何会突然在沈府发病,以儿臣认为不过是沈首辅早些年在边关大放异彩,以一人之力,率领我中原大军,将匈奴人打的魂不离体,这才招来了一些仇恨。“ “那匈奴王子,赫连煜早些年前,受太后恩惠,苟留一命,本该直接死在那匈奴蛮夷之地,可据儿臣所查,他好些年前便潜入我雎朝边境,试图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过去的那些时间,我雎朝还没有现在这般富饶,只是先立命后安生,可谓是将居安思危发挥到极致,对匈奴一族的侵犯,只能靠战争的手段遏制,这也就导致,中原和匈奴之间,险些两败俱伤,按理说,颓败的匈奴,哪里还能有能力反抗,又怎么会这般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中原的土地上,而且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宣昭帝又不是傻子,这才笑地愈发悚然:“太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目地便是牵制皇室和匈奴之间的仇恨,试图置我雎朝社稷与不顾?” 这个人是谁,宣昭帝心知肚明,他恨不能啖其肉。 第二百三十四章:这是谢礼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匈奴人此番求和,很难说明缘由,也许是有人背后指使,儿臣不敢妄言,具体的还是要陛下亲自定夺。” 颜如澈知道,就算他妄言又如何?他这个多疑的皇帝爹,早就看慈宁宫的那位不顺眼了,就算知道他的心思,也巴不得他提出来。 这样宣昭帝才有理由和把柄质问太后! 这般想着,宣昭帝已经坐直身子,恢复了君临天下的气势。 “那太子认为,匈奴与我雎朝来说算是什么?” “匈奴一族,自古与狼同生,先帝以离间计使其种族内斗,才得以换取我雎朝二十余年的盛世太平。在他们都潜意识中,只有杀戮二字,这些蛮夷无情无义,他们以掠夺为生,成王败寇在他们都眼中不过是等待崛起的时机,只怕并不好驾驭,他们想战时,一封议和文书顷刻间就变成了废纸!” “有理,匈奴人不是人!”宣昭帝道。 一语出,便使气氛骤然降低。 宣昭帝铺开圣旨,决定跟匈奴一族决一死战。 “陛下!”沈微生道:“臣女有话要说!” 宣昭帝看也不看他,落笔,似乎心意已决。 “陛下若要奠定我雎朝千秋万代的大计,便不可以在以杀戮解决问题。”沈微生朗声道:“相反,以我朝现在的能力,只能争个两败俱伤!” “臣女愚钝,认为解决匈奴人的祸端,不能着眼于治标之上。想要攻破他们,让他们永远臣服,应当以怀柔,渗透为主!” 宣昭帝拿着圣旨的手微动,冷漠道:“这是你的意思?” “这是沈微生的意思!”她声音冷硬丝毫没有任何畏惧。 宣昭帝转头问颜如澈:“如今要打匈奴,需要耗资多少才能维持战时需要?” “紧赶慢赶,也只有半年而已。”颜如澈眉目清冷道。 宣昭帝有些意外,这才收敛沉目,问道:“那以沈首辅的意思,该如何解决?” “软硬兼施,派人前去与匈奴人谈和,却暗地里在他们背后的查出他们真正倚靠的人,最无情不过杀之而后快,断了他们都后路,而后,这匈奴人定会一段时间内锐减,先是让匈奴王子和亲,而后在放开政策允许两族之间可以互通婚姻,让他们彻底忘记自己的根!” “如此兵不血刃,便可拔出陛下心中的刺,令匈奴人完全融入我雎朝。” 宣昭帝收起御旨,静了很久很久,而后才道:“你们都出去吧,朕自有决断!至于打摆子一事,沈首辅与梁氏伉俪情深,朕看好你们!” 沈微生出了宫门,看着已经被枫叶红一般的黄昏。 直到此刻,他终于不用揣着那颗难受的心了。 因为每提到一次匈奴人,他就能想到他母亲,那个经常掐着他的脸蛋,说他吃多了的女人,甚至他已经模糊了她的样貌。 还有姣儿,沈微生至始至终都深爱的女人。 一看到就会让他不自觉勾起嘴角的,想要抱在怀里,揉进骨头里的女人。 身后的徐知爻走的很慢。停在他身边。 看着沈微生闭着眼睛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怪异的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嘲讽:“这也至于让你乐成这样?” 沈微生睁开眼睛,笑的像是被春风柔化的露水:“徐大人没在意过什么人和事,自然不懂。” 另一边,徐知爻神色加深。 也许是他在意的人已经…呵。想这个干嘛? 静默片刻,徐知爻摊开右手,从衣袖里拿出来一把巧夺天工的通体银质的手铳递给沈微生。 “上次是梅花令,这次又是短铳,看来徐大人还真是大手笔!”沈微生觉得这家伙很有问题。 “送你东西是因为变天了,你最好知好歹,收下。若是不想要,便弃之罢了。” 沈微生将手铳放在拇指上转动,咬唇,这才对着徐知爻的后脑勺:“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徐知爻此刻不用回头都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笑的,一定是充满了奸诈地意味,他冷道:“别闹,回去不?见你的男人,我徐某人倒是愿意送你一程。” 沈微生不在玩闹,这才摇了摇头,今日是梁谌安当值,他要等他,亲口问出,梁姣絮和他发生的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还有和那场大火同样让他记忆深刻的,属于他们的第一次。 他和她好像在很早的时候相遇,可是他又……算了,反正一切都不着急的,他们要慢慢的对彼此诉说衷肠。 徐知爻看着眼前的女人,唇红齿白的勾人笑容,心里凉凉的。 最终落魄的上了车,吩咐徐离回府。 就在马车快要驶走的那一刻,沈微生突然上前。 将一个小瓷瓶塞在了徐知爻的掌心,他红唇轻启:“就当是谢礼!” 其实,昨天在徐知爻给他盖被子的时候,就从绞丝镯里出现的这个药,那么似乎就是给徐知爻的? 沈微生不懂药理,但看着上面他勉强看懂的字,他觉得徐知爻也许真的需要。 徐知爻长吁短叹:“小娇花,你总算是…”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苁蓉、附子,仙茅混合在一起的中药味道。 这,他很像是肾.不好的人吗? 徐知爻觉得自己如此“肾.”好啊! 所以说,沈微生无疑是在他的痛楚上撒盐,可徐知爻却觉得她是有意而为之! 他的那些事儿,梁姣絮不是已经瞧见的一清二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望着,沈微生离开时的姿态决然,以及那一抹青衫浮动。 徐知爻挑眉,盖上瓶塞,气的将药随手扔在一处。 马车已经启动,药瓶圆润润的滚着。 徐知爻的视线盯着那瓶药,一直没离开。 直到,药瓶滚出帘子,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他才掀开侧身旁的镂空窗子,张望着窗外去看,光照的带着一丝刺眼的光芒,距离他也来越远的小瓶子,还在沿着下坡滚动。 越…来……越远 他的心跟着也浮躁起来。 马车缓慢地行驶着,只见徐离眼前闪过一丝黑影。 徐知爻一跃跳下马车,去追那瓶药,追了好几米远之后,捡起来他擦了擦,放进了衣袖里。 良久,徐知爻才觉得自己是疯了吗? 他就纳闷了,他妈的是被下了厌胜之术?中了小娇花的蛊了。真他娘的邪门! 徐离在马车上望着她家大人,拖着一身官服捡垃圾般的样子。 她都震惊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没算到结果 梁谌安从太后的寝宫出来的时候,他的亲信就上前告诉他:“总督大人,四姑娘在外面等你好半天了。” 梁谌安神色微暗,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的失控局面。 他还真是该死。 眉头便蹙的更加厉害了,嘴角牵拉,带着一丝痛感。 打摆子这事闹得这般大,矛头又是沈微生。 在太后眼中本是坐享其成的,如今确是给低贱的匈奴人做了嫁衣。 原本两个人分的东西,硬生生变成了三个人。而这第三个人还是太后一直不屑甚至敷衍…… 太后传他,是心焦思虑,想先下手为强。 就算这次她失策了,赶在宣昭帝之前将连衫颜抓起来,也同样可以制衡宣昭帝。 何况,连衫颜并不钟意宣昭帝,几欲他死,即使是她流目里藏着情,那也是掺了毒的。 扬州之行,不会平静。 只怕,这盛京又该掀起一阵风波了。 至于梁姣絮,他想见她,但又怕在控制不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所以,相见还不如不见。 梁谌安站在原地,阖上眼眸,挥退亲信。 努力压下心中思念成疾的情感,他快步走出宫门。 沈微生一直在宫门外等他。 梁谌安刚迈出脚步,视线通往冗长地宫廊,最终定格在远处地一抹青衫倩影,立在远处,有种凌乱的美感。 梁谌安手指紧握,避无可避,流目中闪过一抹淡意,这才上前。 沈微生与他对视,两人都很有默契,没说一句话。 只是彼此谦让,最终一起上了马车。 车内气氛压抑。 梁谌安喉结艰涩的滑动,最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 “有什么事情对我说?需要等这么多久?又或者梁小娘是想让我消失在你面前?” 一时间,沈微生陷入沉思,竟没有注意到梁谌安眼神中划过的一瞬伤神。 接着,耳边又传来一阵清冷的音色,带着淡淡地嗤笑,梁谌安道:“道别就不需要了,我也没脸再见你。” 沈微生依旧不发一言,算是将铁血无情做到了极致。 看着她这样沉默,梁谌安心里刺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问候:“伤好些没。” 沈微生神色复杂,侧脸冷而硬,透着疏离和淡漠:“我很好。” 除了回复梁谌安最后一个问题。除了我很好这三个字。 沈微生没再多开口一句。 在失去了某些自认为很重要的东西以后,沈微生开始学会珍惜,学会想着姣儿的好。 所以,他甚至不惜以这样的方式,替梁姣絮做主。 断了梁谌安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也许,这样很自私,但沈微生绝不后悔! 何况姣儿远比任何物件重要。 沈微生不可能给自己留下隐患。 越是这种时候,才要把该耍的心机,该有的城府,毫不吝啬都用上。 沈微生的眼里泛着寒光,张口便是能把梁谌安的心碾碎的话。 “你为了野心,才放弃了我,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道理你懂,在利用中产生的感情,梁姣絮不需要。” 梁谌安身形微顿,他想说的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她却已经撇清了关系,还真是半点都不给自己辩解的机会。 梁谌安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何如此犯贱,去肖想一个心都不在自己这儿的女人。 沈微生觉得要是换作以前他定是冷漠对待,可如今却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激怒梁谌安。 他想套话。 至于梁谌安他说什么,只要是有一句关于姣儿的,那他也要听听,记在心里,刻在心里。 梁谌安额头跳了跳,险些按耐不住:“我是诱导你杀人,教你毁尸灭迹,隐藏证据,让你为了活下去,丢掉本心。” 什么时候,这些竟然是让她离开自己的理由了? 梁谌安越想越觉得荒诞。 他是永远站在她身边,最为她考虑的人啊。 那些年,跟她在一起浴血奋战,彼此疗伤的人,是他梁谌安。 而沈微生,他算个什么东西? 沈微生乘胜追击:“为什么…要和我提这些。” 梁谌安皱眉,眸子愈发的邃沉,哑着声音:“因为…” “当时的我,要的是一个能替我杀人的工具,而不是一个洁清自矢的君子。更不是一个对我心动的,总是拿着鸢尾花讨我欢心的女人。” 沈微生地手捏紧衣袖,咬唇,咽下哽咽到喉间的话,安静的点头。 原来姣儿心里欢喜过梁谌安。 待胸口中的憋闷消散,沈微生眸光浅淡,红唇轻启,对他反唇相讥:“所以呢。这只是滥情的自说自话。” 梁谌安眸子就没从她身上离开,声音冷硬:“而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让你…” 最终,梁谌安还是没说出来那句:活着,等我亲口说我也对你心动。 他的眼里有泪意涌现,又极力的压制,唇齿之间迸发着恨意:“光靠躲避他人,预判其意图自保,不去反击是你致命的弱点,我不想你走向末路,用下歹计。任由你被全城通缉。却没想到却让你碰到沈微生。” 梁谌安是算到梁姣絮不擅长与男人周旋,认定她心里有自己亦如他一般,才敢肆无忌惮的安排考验。 “说起来,沈微生他最是不惮强御,嫉恶如仇。竟怜你重伤,将你带走。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把你抢走,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不尽人意的冷酷无情的男人。” “我本意是想让你六根清净,不被世俗感化,做个称职的杀手,等榭夫人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权势,我便带你走,我们去过那种田园般的生活,彼此相守…” “千算万算竟没想到你却看上了他。还在心里对他生了根,发了芽!陷入其中,自甘堕落!” 话说至此,梁谌安忽然驻足,抬头看着沈微生,沉默许久。 “谢谢你,梁小娘,你能听我把这些说完,从前,你总是不管不顾,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好了,看到你和沈微生两人如此恩爱两不疑,也许,这一切只是我的执念。” “不论如何,我们都曾经在彼此的生命中出现过,也有过美好的时候,只是穷途末路,最后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而已。” 梁谌安竟然用一种看透生死的语气跟沈微生说话,真是令人难以琢磨。 看来,他家姣儿烂桃花还真是多。 第二百三十六章:生与死,我志不在此 梁谌安见状,将手背在后面,长吁一声,摇头:“只是今日自作多情,平白生事的倒是我了。” 沈微生冷着脸半句话都没说。 动了动唇,半天他也没出声。 原来,她曾经连活着都这么艰难。 心莫名的揪住了,沈微生才明白自己错的远比想象中的离谱。 而他是她经历过一次伤害后,再次敞开心扉的人。 沈微生脑海里充斥着新婚之夜,他把她赶出房门,让她在雪地里蜷缩着睡了一夜,满脸的苍白。 那时她不过是想抱紧自己,暖和暖和身体。 却被自己以为是上杆子倒贴他,狠狠地踹出了半米。 他的身体重重的颤动了一下,甚至愣了数秒。 他藏了很多话还说,而最是千金难掷地便是三个字! 对,不,起! 许是情绪使然,沈微生以有要哭的趋势。 梁谌安长指微曲,在他浓密的眼睫下停留,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才动作戛止。 他眸光淡淡,不知怎么安慰,最终闭嘴。 渐渐平息内心的难受,沈微生吐了一口浊气。 “你是她哥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沈微生测开脸,真心实意。 梁谌安寒眸一眯,视线流连在她的小脸上,没在回答她的问题。 这便够了! 见他这样的反应,也是沈微生最想看到的,其实他很自私,总想着多一个人能保护姣儿。 所以,沈微生最后还是没有狠心的断了她和他之间的感情。 沈微生想,姣儿已经过的那般苦了,他不能再剥夺这唯一的亲情。 而此刻,马车忽然狠狠地颠簸了一下。 沈微生的头撞到了身后的车廊上,顿时他头眦欲裂,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画面。 有梁姣絮抓着头发,灰头土脸,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正在喝水。 还有,她在追某个人,突然被路人撞倒翻了好几个滚,在台阶附近停下,倒在血泊里。 这些零散的记忆片段,就像是花白且损坏的电视机,卡顿,宕机,不知道什么就冒出来。 沈微生整个心脏挛缩着,拍了拍头,勉强眼睛睁开。 马车因为惯性猛地停下。 沈微生险些甩出车外,身前忽然闪过一只手臂将他牢牢攥着,回过神,侧脸望着梁谌安。 梁谌安脸色凝重,示意沈微生噤声:“没有我的话,你不许给我出来。” 接着,他闪身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 今日天气沉沉,风吹的地上扬起沙,视线中只有一霾黄,而后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在靠近。 偷袭骤然而至! 一把尖刀直刺而来,速度快点出奇,抵达沈微生脖颈之前,先是削掉了他的头发。 梁谌安拔剑迅速,囫囵间有电光火石之势。 撑剑着地,梁谌安一脚将攀上马车之徒踹飞出去。 马车的镂空窗户,扎着一根残剑,上面有刺眼的红色。 吧嗒,吧嗒… 沈微生眸中寒气甚盛,凉薄地转头:“怎么回事,你的仇家?” 梁谌安喘息急促,哑着嗓子:“不知道!” 沈微生听着马车外的脚步声,足有二十号人,个个内力深厚。 且手里怕是有暗器。 咬了咬牙,徐知爻还真是料事如神,今日遇刺,八成是宣昭帝书房议事的内容被泄露了出去。 他们可谓是得罪了太后,被她赶尽杀绝。 这般想着,沈微生抽出放在腰间手铳,压在了梁谌安的掌心。 顿时,他们四目相对。 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下,沈微生骤然开口,声音寒了好几度:“只恐此事有因。事在人为。我不许你有事。得了他人的意。还有…不要拼命,护住自己便可,我没你想的那般弱,也可以自保。” 梁谌安大手摸着她后脑地青丝,一下接一下:“哥知道,知道了,阿絮别怕,你我之间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沈微生总预感不太对,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别犯傻。” 梁谌安那里能听得进去她的话,只是流目淡淡:“可我总想为我喜欢的人做点什么。为我在意的人争取点什么。” 沈微生道:“你不怕死吗?” 梁谌安回:“生与死?我志不在此。倘若这次还能活着,我心中便只有为母报仇这一件事可做。” “所以,你不能死知道吗?”沈微生拉着他的衣领,替梁姣絮教训他。 梁谌安不言,只是错身跃下马车。背影决然。 即使木已成舟,没有结果。 梁谌安下去后,外面的声音就愈发的大了。 缠斗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 梁谌安动起手来带着狠辣。杀手被连捅几刀,当场气绝身亡。 远处的杀手奔赴而来,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 梁谌安侧身,扳动手中的银色手铳,强大的后.坐力让他的肩膀微顿。 远处地空地处,瞬间炸开了花海,紫色的鸢尾花一大片。 坐在马车里的沈微生,终于按耐不住,提着武器,出来帮忙。 梁谌安见状,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这才拉着他在身后。 两人背对背,梁谌安侧身保持拿手铳的姿势,沉着道:“为什么不听话?” 沈微生道:“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梁姣絮,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怎么能看着自己的亲人,独当这一切。” “废话少说!我去杀那边的,你当心点。”沈微生说完,这飞身而去。 梁谌安侧头看着她的倩影,有一瞬的悸动,随之眼底杀意复现,又杀了好几人。 血液入了眼,模糊的视线中。 有一个采花的少女,弯腰采完一朵花之后,整打算起身。 便有一个杀手向她袭来。 沈微生剑身停顿,把少女拽进怀里地瞬间。 七八枚梅花镖飞了过来,直向沈微生的脖颈而去。 一抹带着飞鱼纹路的衣袂翻飞而来,梁谌安抬手挡去,梅花镖被钉在手上,一声闷哼。 梁谌安回头,关切道:“走!” 沈微生抱着孩子,视线落在他的手臂上:“我帮你。” 梁谌安手臂上中了毒针,刺痛一点点蔓延,抬起手来,用内力催化,却只是猛地吐了一口血:“不必。” 奇怪的是,沈微生以为这群杀手会乘胜追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却在梁谌安负伤后,停了凶猛的攻势,撤退了。 沈微生想追,耳边却听见梁谌安颤抖的声音:“你觉得这是徐知爻的手笔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断了这该死的情分 沈微生顿步,眸色骤冷:“不会,也许买通杀手的幕后主使,只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别忘了,太后的眼线遍布整个皇宫,我们鼓动宣昭帝与匈奴谈和,本身就已经动摇了太后利益…” “至于,徐知爻,他已经被我们拉下水,这么做,只是多此一举!”沈微生分析着。 梁谌安苍白的脸上一瞬没了血色,舔了舔腥涩的血液。 沈微生回过神来,只见梁谌安倒地昏迷。 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地伤都有,却没有一处是致命的。 唯有掌心被梅花镖射中的地方,已经发黑发沉。 止不住血,咕咕的往外冒。 梅花镖有毒,触发了梁谌安多年的内伤,不宵片刻,梁谌安就已经顶不住了。 “梁谌安!”沈微生额头青筋爆起,只是用力嘶喊着。 梁谌安,你可不能死在这儿。 要不然,他怎么向她交代! 她?梁姣絮一定有办法救他的,这般想着,沈微生才撑着身子将他背在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徐府前去。 只是下一刻,沈微生没能走成。 一把利刃从远处飞来,直接穿过他的肩骨,血液四溅,跌落在地。 采花少女单手持过弓箭,白色衣裙随风飘扬。 她眼里纯真全无,眸中含着冰凉,随风而立。 如猎物般扫射后,采花少女后退一步,重新拉满弓,对着沈微生的腿部而去。 嗖—— 直刺肌里,仅这一秒,沈微生单薄地身子微微抖动,脸色苍白,剧烈的疼痛,让他幡然醒悟。 太后要他们死,最狠毒的方法不止一个。 只要梁谌安和她死在一块,是最容易被曲解的。 而刚才杀手撤退并没有那么简单,单纯的因为他们都在配合正在逼近的采花女。 她才是杀手锏。 呵,沈微生静默在地,这就是他们救的孩子! 现在想想,这种绝处无人之地,又怎么可能真的有无辜之人? 该死,被太后彻头彻尾的算计了。 尖锐的痛感在身上扩散放大了数百倍。 沈微生硬是折断了箭矢。 顿时,他已经冷汗涔涔。 又飞来一支,因为受伤无法挪动,沈微生勉强躲过。 采花少女箭箭致命,躲得过一次,躲不过数次。 危险很快逼近。 沈微生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液,侧脸看过去,敛眸,若有所思想着。 心中已经有了思路。 这个采花少女一直在距离他三米出手射杀他。 即使她的目的是迫切让他死,也没有说狂妄的在稍微离自己近些。 是什么让她如此谨小慎微,却又不敢逼近。 这般想着,沈微生似乎有点明白了。 或许,她是没有内力或经脉缺失的不能练武之人。 因为一旦靠近,弊端便显露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她死期。 而沈微生现在要做的便是,靠近她,离她越近,便更容易制服她。 思虑在脑海中形成意识,沈微生快步而去,逼近采花少女,温热的液体飞溅在她的身上。 脖颈擦出一道红印,透着一股寒凉的冷意。 沈微生沉眉,骨节分明的掌心微屈,随后将她举了起来。 “为什么算计我们,到底是谁!”沈微生声音沉寂,忍痛发声。 采花少女眼神忽暗,这才抽出身上的箭矢向沈微生胸口刺去。 “找死!” 沈微生固定她的手腕,满脸狠绝。 这次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卖惨,沈微生都不在动摇。 拿过她手中的箭,扎在她的筋骨,随着箭头的拔出,另一只箭紧随其后,刺入了另一只。 采花少女痛苦沉吟。 绝处逢生,沈微生转头看向晕死的梁谌安。 随后,视线迷离,沈微生又望向远方的灯火。 意识越来越模糊,好像听到了有人的声音,只是她有点看不清了。 身体如败革般倒地,青丝散落垂地,沈微生告诉自己,他不能倒! “找沈微生,救他,救梁谌安。”沈微生对着远处的人影喊着。 徐知爻折返回来,看着陷入绝境的梁姣絮,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抓住自己的衣领。 徐知爻被沈微生拉在耳边,气息羸弱喷洒在自己的颈侧。 他凑近耳朵去听,试图想要听清她对自己说的话。 沈微生唇瓣抖动,许久才能勉强说出一句流利的话。 “沈微生,找沈微生,救梁谌…安,救她哥哥!” 徐知爻颞部抵在她温软的唇瓣,目光炙热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味,俊脸微沉,摸着她玲珑背脊上的柔长而冰冷的青丝。 深吸一口气,将她放在怀里。 良久,唇角幅度上扬,徐知爻无端地笑了。 一阵邪魅的笑意荡漾开来。 天真,可笑,甚至傻的可怜。 怜梁姣絮肯信任他,可揭开现实的一面,便是这般残忍。 徐知爻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梅花镖,他看都没看,就直接掷了出去。 梅花镖飞驰中,滑过采花少女的喉咙落在她身侧的一处鸢尾花上,有炽热的红色飞溅,乱花渐欲,邪魅从生。 唇齿之间竟带着一丝凉笑,徐知爻有点失望。 他本想让沈微生亲眼看见梁氏兄妹交颈躺在一处。 断了这该死的情分。 可是连这一点都会算错吗? 呵呵。 这般想着,徐知爻烦闷之极,吸进肺子里的却是一口沙霾。 如他猜的那样,梁姣絮永远没按照他设想的方式去走。 反而废了他一个可以和徐离相媲美的女杀手。 而他和梁谌安整整相差五米之远。 明显是她洞悉了采花少女的致命弱点。 常人本不敢拿命相搏,靠近箭矢。 偏生,徐知爻算错了,她怎么会是常人。 又怎么会让沈微生曲解她半分。 可恶! 徐知爻胸腔中止不住的掀起怒火。 她以为他这就没法子了,绝不可能! 真是愚昧。 如雕塑一般,徐知爻立在原地。 心里闪过一丝恐惧。 他深知梁姣絮醒来的时候,脑子从混沌恢复清明,会洞察他的所作所为。 他不敢去想梁姣絮知晓真相之后,他会彻底的,失去她,哪怕本身他们之间并没有瓜葛。 抬起手中剑身,徐知爻用自.残的方式,在自己身上捅了好几个口子。 鲜血瞬间染透衣襟,吐出殷红的血液,徐知爻这才捂着箭伤,脸色一瞬苍白起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重伤 徐知爻就这样浑身是血的将沈微生抱在怀里,徒步往前走去。 远方,徐离的马车奔赴而来。 知道自家公子对沈微生夫妇早有预谋,所以徐离一早就在原地待发。 只等着手铳的震荡声响,她才如约赶来。 可眼前的一幕,让徐离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采花少女已经倒在血流成河之中,鸢尾花也一点点变红… 可谓是死相极惨。 徐离就这样停在徐知爻身侧,跟了自家公子这么多年,除了知道他一直放心不下心里的小师妹以外,在未对那家女子动心。 可梁姣絮的出现,似乎改变了这一切。 “公子,我去请医官!”徐离沉着道。 徐知爻唇角向下,随意的扬起衣袖,对她吩咐道:“找人给梁谌安解毒,不得有误!” “可是…公子你的伤。”徐离其实很想说出来的。 但,徐知爻脚下辗转,头也不回的,迈着极缓地步子走了。 理都没理一句徐离。 微不可察的叹息着,徐离觉得她家公子可能不太清醒。 要不然,怎么能对一个人又杀又救,就像个被情绪支配的怪物。 双手环胸,徐离目光浅淡的落在了躺在地上的梁谌安。 或许,梁谌安作为徐知爻的兄弟命运会很悲惨。 这完全就是被用来坑的,而且还讨不到便宜的那种。 而此刻的徐府,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忽然,徐知爻抱着一个女人迈着流星般的步伐跨过门槛。 一阵阴冷且带着急促的声音传来。 徐知爻流目沉沉道:“沈微生呢,让他滚过来,看看他女人。” 路过的徐府小太监,闻声只是踉跄倒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徐知爻撑着昏沉地脑袋,四处望着,眉心不悦的皱起,这才喝道:“还不快滚去找沈微生,本公只说一遍!假若半个时辰内仍旧看不到沈微生,便杀了谁泄愤!” 梁姣絮被变相囚禁着,很无聊。 她等着沈微生凯旋归来,跟她说一切都处理完了。 可就是这般想着,门却被打开。 外面的小太监急的脸都红了,只是磕磕绊绊道:“沈首辅,请跟我们走一遭。” 满怀着雀跃心情的梁姣絮,只是听到这句话,心慢慢地沉了下来。 “公公可知,沈…梁姣絮在哪儿?”那时,徐知爻和他一起走的,那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却是徐知爻来通禀。 还有哥哥,她刚才出去透气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徐府的马车匆匆赶到,险些撞了人。 梁姣絮只是始终不敢面对现实而已。 小太监在她身边絮叨着:“梁小娘负伤了,是徐大人将她抱回来的,徐大人也受伤了,只是梁小娘更重,似乎快要…没了。” 喧哗聒噪的声音从远处而来。 小太监身后站着的是徐知爻,他浑身是血,可都是不从他的,而是沈微生的。 梁姣絮隔空与徐知爻怀里的女人望去。 目光像是无法聚焦一样。 她明知道眼前的人是沈微生,可是步子却有千金重,迈不开腿,张不开嘴。 只是眼睁睁地盯着良久。 心脏剧烈的收缩,梁姣絮眼泪啪啦的往下砸。 此刻,徐知爻已经冲了上来,攥着他的衣领质问:“沈微生,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愿意躲在女人背后的废物!打摆子的事情,你不出面,让她一个女人前去,这就是你绸缪了两年的计划,可为什么送死的人不是你!” 梁姣絮摇了摇头,只是自顾自的去触碰沈微生的脸。 忽然想起一天前,他和她的抱着彼此的场面。 他说,别怕,有我呢。 他说,无碍,剑并未刺深。 他说,等他回来。 掌心被徐知爻狠狠地拍开,梁姣絮也想知道。 他明明计划了那么久,现在却打算放弃。 无非便是不想牵连自己。 沈微生在徐知爻怀里猛地抽了一口气,脸上尽是迷离的痛苦神色,缓缓启唇,声音细小:“姣儿。” 她抬起手,狠狠地擦干眼泪。把沈微生从徐知爻抢回来。 伤心到了一定极点,梁姣絮反而清醒了许多。 沉湛视线流连在沈微生身上时,梁姣絮便明白。 他的伤远比她想象的严重,面部惨白的吓人,好看的唇没有一丝血色,胸口起伏着。 呼吸困难,三凹征! 梁姣絮身子微顿,扶着旁边的桌子才站稳。 她记得沈微生吐过一次血,可见那时候他的肺部出现了损伤。 那么肺部损伤引起的疾病有许多种。 梁姣絮只恨现在她被困在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匮乏年代。 她甚至只能靠沈微生身上出现的症状和她的经验去判断,沈微生到底怎么了。 可他现在这种情况,在没有辅助检查的情况下。 一旦她判断失误,他就只有一种结果。 死亡! 可她还是赌了,若是她输了! 她也不会让他魂无所归,她会陪他。 梁姣絮将沈微生放在了床上,观察着他的呼吸频率。 刚才,还能八十次每分。 现在直接降到了五十多。 梁姣絮现在要做的便是维持沈微生的呼吸状态。 人一旦缺氧超过六分钟,大脑就会死亡。 到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下,绞丝镯里一定要有必要的急救药品。 打开,果然有,梁姣絮还真是心想事成。 拿出听诊器,梁姣絮要知道沈微生的肺部病灶有没有蔓延的情况。 又穿刺出肺部的积液,预备查验到底是什么致病菌感染。 才好对症下药。 只是,沈微生的呼吸愈发的困难。 这一点难到了梁姣絮。 至少,在氧疗方面,绞丝镯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梁姣絮之前在图书馆翻越过资料,说是对于这种呼吸窘迫综合征患者,可以通过肺表面活性物质替代疗法,从而改善呼吸。 那种活性物质,是一种药剂。 在现代,都十分弥足珍贵。 呼吸机没有的情况下,梁姣絮只能赌一把。 绞丝镯里一般没有这般罕见的药物,但梁姣絮还是在心里默念着,顺便把血液溅了上去。 荧光接踵而至。 一瓶安瓿瓶立在床头,显得格外耀眼。 梁姣絮将他放在手心,嘴里不知怎么吐出了一句话:“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知不知道,小尾巴。我找到了救你的办法。” 第二百三十九章:第二次笑了 各种生命支持都连上了,梁姣絮心中狂跳不止。 沈微生这种程度的呼吸窘迫,用药后见效极快。 既然呼吸跟上了,剩下的便是控制感染。 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当时抽出的肺部积液,已经得到了简单的化验。 基本上,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持内环境和酸碱平衡。 处理完这些,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继续补液,同时给予呼吸兴奋剂,改善呼吸,双管齐下。 终于,到了傍晚的时候,情况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不过,还是不容乐观,因为现在也不确定内伤有多严重,晚上的伤情会不会反复也是个未知数。 梁姣絮让徐知爻他们分批次休息,而她也抓紧时间去看了一眼梁谌安。 徐离已经给梁谌安解了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 梁姣絮来了,问了一些情况,因为身份的原因,她并未多留,只是让徐离有情况赶紧告知自己。 同时,梁姣絮塞给了徐离一些救急的药物,以备梁谌安发生意外。 刚要迈着步子回去的时候,徐知爻从门口而来。 他看着梁姣絮,只是上下打量着,就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似的。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沈微生吗? 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关心梁谌安的伤势。 徐知爻的苦肉计实施的很好,所有人都被他瞒在鼓里。 连梁姣絮看了他这副惨样子,都不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保重。 徐知爻微笑着,疼的眼角抽动。 待梁姣絮走远,他才从后面喊着:“用不用我帮忙?” 梁姣絮眼角扫了一下他:“不必,徐大人还是回房间好好养伤吧,你刚才对我发泄的那些话,我只当没听见,还请徐大人日后多多自重,不要觊觎不属于的你的人。” “什么意思?”徐知爻怔了怔,沈微生向来没礼貌,让人看着就心里烦。 “我赶你走!你听不懂!”梁姣絮心里想着沈微生,本来就难受,情绪使然,她毫不客气的说道。 徐知爻气极,还没等反驳一句,梁姣絮的身影就已经闪过他,径直离开了。 回到房间在看沈微生,已经是半夜了。 她在地上铺了一个垫子坐在上面,就这样守着沈微生。 伤痛覆盖住梁姣絮眼里的精光,只有一瞬间的暗沉。 熬过今晚,一切都有可能啊。 梁姣絮静默着,抬手抓住沈微生的手,看着他痛苦的脸,陷入了一种周而复始的回忆中。 有银铃般的笑声从耳边传来。 那大概是沈微生被她从火堆里救出来的第一个月。 梁姣絮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卧室的房瓦上,冷风吹的让她特别舒坦。 喝着清酒吸着凉风,看着万家灯火。就感觉好自在逍遥。 救她的那个男人,是礼部尚书,他总是不言不语。 说话也绝情。 大概如果不是从哥哥手里救了他,他一辈子都不会和自己多说一句的。 更不会记得曾经救过一个对他心怀不轨,每时每刻都想要杀了他的女人。 思及此,梁姣絮就好难过啊。 大概是不胜酒力,她竟有些醉醺醺。 干脆就在房梁扎根,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为了不让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怀疑自己的身份,梁姣絮刻意的吃了药,掩盖了自己的内力。 却没想到,越睡越冷,被冻醒了。 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梁姣絮左右张望着,在想从房顶下来的时候,梯子却没了。 梁姣絮急地直跺脚,最终决定铤而走险。 这般想着,她拉开瓦片,想要让在屋子里的男人给她拿个梯子。 说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回应。 直到看见卧室散发的光,好昏暗。 把头往前一伸,梁姣絮观察了好一会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还有热气,搞得好热呀。 屏风上挂着衣服挡着,梁姣絮刚要挪开视线。 拿着瓦片的手就一阵疼痛,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啊—— 一脚没站稳,梁姣絮可谓是从天而降。 淡粉色的衣袂在空中掀起一抹浪纹,就这样罕见的入了他的眼。 索性,男人反应快,梁姣絮才没有半身残废。 只是把屏风给压坏了,还溅了一身的水,可谓是狼狈之极。 压在他身上,梁姣絮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手在滚烫地洗澡水里翻滚,摸了一把滑嫩的皮肤。 有一股寒芒扫射而来,男人沉邃眸子冷凝,眉头微蹙,这才道:天降肥猪呀。还是个母猪,色.猪!” 梁姣絮赶紧反驳,摆了摆手:“我吗?我不胖的,我很像猪吗?我不是的。” 梁姣絮看着自己的身体,“真的,不胖啊。” 男人稀奇的笑了笑,薄唇得意的扬起笑来,缓缓道:“嗯。” 后知后觉的梁姣絮才发觉了男人这是在骂自己。 她陡然一惊,他这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吗? 忽然想起来,一个月前,他还拿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质问自己呢。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他打消了对自己的怀疑。 梁姣絮拍眼睛眨了眨,脚下抹了油,刚要爬出私汤,却跌坐在地。 洗澡水溅起一丝痕迹,梁姣絮成了落汤鸡。 而一旁的男人,真的是在好好的看戏,并且鼓掌,场面一度让梁姣絮羞愤地垂下头。 接着,她竟拿起旁边的一碟海棠果,竟吃了起来。 其实,梁姣絮只是想缓解尴尬的。 可落在他的眼里,真的很像小鸭子。逗的男人突然笑了。 这是他第二次笑了。 “我其实挺喜欢你的,特别是这扑腾来扑腾去不消停的~” 他骄傲的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 可在视线撞在了他的那双极为漂亮的凤眸之上。 很深邃! 和记忆中的一双眼睛很像,心颤颤地吓得梁姣絮便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最后落荒而逃。 在月光静静地注视下羞红了脸,梁姣絮摆摆手道:“不用,改明我抓几条鱼,它们才是真真的扑腾。” 男人接话,若有所思:“我在想怎么吃?” 梁姣絮赶紧关门,一副吃货的样子:“红烧,清蒸,醋溜,水煮,香煎,火烤……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此法甚好!那依你的来吧。”两人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章:小尾巴 竹屋中,只有一席桌子,男人从白夜等到了黑夜。 眉头微蹙,神色越来越明灭不定。 那女人,好像脑子有点不灵活,看起来傻乎乎的,在外面不会被人欺负吧。 这般想着,他撑着快要恢复的身子,往外走去。 梁姣絮活蹦乱跳地挎着篮子往外走,正好跟他撞了个满怀。 “哎呀”了一声,梁姣絮抱着头,半天没说话。 男人噢了一声,歉意地道:“是我失礼了。” 梁姣絮摆了摆手,就这样缓缓地抬起头,偷偷凝着他。 “姑娘救了我的命,而我无以为报,不如…”他很诚恳的说着。 梁姣絮眼里精光一闪,恶狠狠地叉着腰:“不如以身相娶?” 男人顿时大笑,娶?这女人好笨啊,恐怕还是个文盲。 难道是村里的小村姑?太逗了。 面对男人无意的笑话,梁姣絮冷着脸。 他那里知道,梁姣絮并不是大字不识,更不是什么村姑,而是一个经过专门训练,在死人堆里苟活下来的杀手。 “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报答我?”梁姣絮左右来回兜步,像个可爱的小精灵。 男人努力的思考着,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不如我送你礼物吧,我家里有好多稀罕物件,长剑,匕首,弓箭,大刀,斧头,暗器盒子,毒针?” “我的那些东西,都是父亲派人在匈奴打造的,削铁如泥,吹发可断,如果你不知道那个好的话,我可以耍给你看。”男人献宝似的道。 梁姣絮摆了摆手,眼里的恐惧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算了吧,那些东西多危险啊,你不要示范了,我不要了就是了。” 男人有点失望,只是淡淡道:“看来,你不是很喜欢。” 梁姣絮哪里能受得了,他眼里有悲伤的感情。 说起来,她倒不是不喜欢。 只是觉得无聊,打了哈哈,她黛眉微蹙:“其实,我也不是很讨厌…可以尝试着看看的。” “那我给你耍两下。”年少轻狂,喜欢那种恣意放荡新奇。 特别是对那个女孩有了好感,那就更不例外了。 男人一手拿着剑,出鞘的那一刻,眉目向上一挑,侧目对梁姣絮淡淡笑着,接着脚下微蹬,冲天而起。 手腕也不知道是怎么动的,只是寒芒接着一道又一道,在空中闪出,如烟花般绽放,若隐若现。 轻轻脚尖点地,长剑一落,却中途往屋里的屏风砍去。 轰—— 屏风分开,碎地四分五裂。 梁姣絮看到这一幕,心碎了一地,那是哥哥最爱的青花瓷屏风,天哪! 接着,男人又拿起流星锤,来回捶打间,只听得呼呼的风,如雷霆之势,在梁姣絮身前左右的试探。 梁姣絮无感,看他舞的起劲,嘴里喊着:“好棒!好棒!” 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眼神定定地落在地上左边一个洞,右边又一个洞,不知道修起来,需要多少钱! 所以,在男人打算射箭的时候,她弯腰直接躲过攻势,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嘴里呢喃道:“别玩了,我饿了。” 男人身体僵硬的站着,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到底是什么颜色,只是深呼吸:“好哈,姑娘,你把手放下,我伤口疼。” 梁姣絮这才后退,恨不得离他百米远。 菜篮子里的鱼活蹦乱跳地翻着腹白。 梁姣絮淡淡道:”我去做饭。” 男人点了点头,过去帮忙洗菜。 “刚才甩剑出去的时候,你不该那么用力…” 男人顿了顿,虚心求教:“姑娘的意思是?” 梁姣絮咬了咬唇:“我哥哥也喜欢练剑,他跟我说,不能急于求成,要不然你的剑就有了力量,那就坏事了。” 男人肃然起敬。 不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被错开了。 饭桌前,梁姣絮撑着脸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男人。 “吃啊,我的手艺很好的,哥哥都是一口气吃完的。”梁姣絮道。 男人眉头金锁,喝了一口鱼汤,他真的就是一碗鱼汤,甚至连盐都没放! 咬了咬嘴唇,他眸色若隐若现,逼着自己又喝了一口。 梁姣絮双手紧握瓷勺,很是羞愧的低下头。 她看出来了,自己最拿手的鱼汤,并不讨他的意。 男人很怕会让梁姣絮误会,只是淡淡道:“很好喝的。” 梁姣絮道:“那我喝了。” 男人道:“别喝…” 原来,她只会一锅乱炖。 梁姣絮悲观,声音越来越轻,好像能被吹走,问道:“很难喝嘛?” 男人回答:“不会。” 温和,有耐心。强忍着伤痛安慰梁姣絮。 梁姣絮笑了,托着脸,若有所思:“你长的这般好看,名字是不是也很好听。” 有句话说得好,人如其名! 梁姣絮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没告诉过他。 她更不能叫他的名字,要不然他会对她产生敌意。 男人顿了顿,这才告诉她:“我叫沈微生。” 介绍自己的名字时,他是最骄傲的,凤眸里有光荧,明灭可见。 梁姣絮点了点头,决定给他起个爱称:“那我以后叫你,小微?还是小生?” 沈微生一脸云淡风轻,耸了耸肩。 梁姣絮没注意,只是蹙眉:“都不好听啊。还是阿微,阿生。” 沈微生语调平和。看起来很随意的看着眼前的梁姣絮,不紧不慢地喝掉最后一口鱼汤。 “小微吧!”沈微生道。 他母亲就这样叫他! 小微吧! 梁姣絮的眼睛亮亮的,遂道:“对,就叫小微吧。” 小微吧!小尾巴! 这个名字好啊,梁姣絮心想我可不就是你的小尾巴吗? 吧唧了一口乐的开花的梁姣絮,沈微生心想,小尾巴亏你能想的出这名字。 他只觉得她好有趣啊。 思绪回转,天已经微微露出了云朵。 梁姣絮暗自送了一口气,沈微生的危险期已经过了。 看着躺在床上,那个睫毛低垂,鼻梁挺翘,唇色潋滟的沈微生。 此刻,他比以往有了神色,更加美艳动人。 “小尾巴。”梁姣絮侧过头,擦了擦飘飞的眼泪。 视线定格在看着碗里汤色奶白,绽放浓郁鲜香的鱼汤。 她脑海里不自觉的出现了这一幕。 也许,这是深藏于她心里的记忆。 她一刻不停的守在他的身边。 所以总会没来由的陷入这些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第二百四十一章:全都记起来 一下子,差点同时失去两个她最重要的人。 对梁姣絮的打击可不小。 初春的风,早晚都很凉。 梁姣絮冷的哆嗦,这是沈微生睡着的第十三天,她除了会去看梁谌安外,都是在一直陪着他的。 梁姣絮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一瞬间要涌上来的泪意。 此刻,她是真的无助。 比刚穿越那会,一个人举目无亲还要严重。 沈微生,肺部缺氧,半死不活的躺着。 梁谌安,毒物入脑,变成了三岁稚儿。 就连徐知爻也是伤痕累累。 消息被封锁的严严实实,这十三天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来回穿梭在沈微生和梁谌安的房间。 梁姣絮抬手摸了摸沈微生的眉梢,笑苦笑从嘴角蔓延。 空气安静的诡异,她就这么盯着沈微生,她有很多话跟他说。 沈微生浑身脱力,根本抬不起眼皮。口唇干燥,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就这样想着,梁姣絮还是没忍住。 吧嗒—— 有泪珠砸在沈微生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上。 像是感受到梁姣絮的情绪变化一般。 沈微生的手指动了一下,脑子和身体就像是踩进了沼泽里一般,努力挣扎却逃脱不出。 可是,沈微生隐隐约约地听着她哭,心都蜷缩在一起了。 真的很想告诉那个傻女人,他没事,他只是暂时挣不来眼睛,没办法跟她说话而已。 他还不至于被阎罗殿收了去! 可到了嘴边,却只有一阵呜咽。 没人能够听得见! 梁姣絮哭累了,头抵在他的腰上,细细地抽泣。 沈微生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手臂极缓地抬起,像是散架了一般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极缓地往前揉了揉,竖起指尖抵在她琼鼻的轮廓上,轻抚她的脸颊,触手温香,细腻如丝。 “姣儿。” “嗯。” 沈微生偏过头,视线落在梁姣絮下颌处的两排泪痕,艰难的开口:“小肥猪,我活着…见到你了,真好…” 他的声音疲倦而沉闷。 让听到声音的梁姣絮,止不住的颤抖着肩头,只是仰起头,梁姣絮哭的脸和鼻子都扭了一起。 沈微生这一喊,让梁姣絮的等待有了结果。 那一刻,他们彼此都成为了对方的光。 “旁人,就算是哭,也是梨花带雨,而你总是能让人出乎意料。”沈微生哭笑不得。 梁姣絮都快要被他气死了,盼了这么多天的男人,醒来就是这样言辞凿凿的讥诮她? 简直就是白眼狼啊。 “梨花带雨?装的吧!要是真的伤心到极点,哪里还能顾得上端庄漂亮,只怕会号啕大哭,我说不定还是哭的好看的呢。” 沈微生皱眉苦笑,已经败北,只能任由她对自己动辄打骂。 揶揄归揶揄,但梁姣絮还是很激动的,将脸贴在沈微生的心口,隔着微薄的衣物,她的心脏正在有力的搏动。 她又忍不住哭了,只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沈微生愁眉不展,试图安慰她:“我这不是醒了吗?开心点。” 说着,他抬起毫无力气的手指勾了勾她下巴。 梁姣絮的痒痒肉被抓了,逗的又哭又笑。 “我这招厉害吧,就是专门学来逗你们娘俩的。” 梁姣絮攥着沈微生的手,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这些天,她熬的眼睛几乎通红,红筋一片,甚是可怖。 可沈微生醒来的这一刻,梁姣絮就没觉得白费。 “沈微生,欢迎你死里逃生,又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两人相拥,沈微生缓慢的抬起胳膊,摸着梁姣絮双手抵在她的后脑勺,两人视线相对。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她真的憔悴了不少,青丝凌乱,眼圈黑了一片,此时,撑着最沉重的身子,露出一丝不加修饰的笑意。 沈微生只是看着便觉得很痛,他庆幸自己没有让她白等。 “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你哭。除了,睡你的时候…”沈微生眸光沉沉,与苍白的脸比起来格格不入。 梁姣絮没觉得他不正经,只是吻了一下他干裂的嘴角。 不敢太使劲,就像是一件珍贵的宝物一样。 吻过了,梁姣絮耳根子就红了起来,害羞的把头埋在沈微生的颈侧,她哑着声音道:“你知道什么啊,你这次得的病是急性呼吸窘迫。这里根本没有呼吸机,我甚至一度觉得你要死翘翘了。绞丝镯里的哪些药物能不能救活你我都不知道。” “我只恨自己没用,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明明身体互换了,我变成男人了,我都没保护好你。” 沈微生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对于梁姣絮主动吻他充满了回味的意思:“这么看来,我也不枉死过一回了。” 这就是温柔乡啊,梁姣絮就是他的绕指柔。 梁姣絮朝着他玲珑的锁骨咬了下去,似发了狠:“这话,你不要说,哪怕是为了宽慰我,你都不该说的。” 沈微生垂眸,只是应了声:“哦。” 被子底下,他的一双手死死地绞着被单。 有一股莫名的火,正在生根发芽。 他哭笑不得,伤口被牵动的很疼,但同时他也很开心。 这便是,痛并快乐着? 想来,他沈微生还有这般知足的时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在没有遇见梁姣絮之前,沈微生以为他会一直留着沈府,活在绸缪和算计之中,无情无欲的过完这一生。 可现在,感觉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梁姣絮眸光浅淡,压根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只是一口气不吐不快:“我…再也不要做沈微生了。你的人设全被我作崩了。你没意识的时候,我哭的模样都被徐府的人看见了。徐知爻还说你是一个没有骨气,吃软饭,躲在女人身后的人。可我觉得,你比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有骨气和担当。” 沈微生啼笑皆非,捏着她的手心轻声安慰:“已经没事了,别怕。你刚才说的话我很爱听,再多说几遍?” 梁姣絮杵了半天,觉得某名奇妙,思考片刻,但有不自觉的问了起来:“那…句话?” 沈微生嘴角咧开一个浅淡的微笑,调侃道:“小肥猪,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 梁姣絮听着小肥猪三个字,她有一阵炸.裂感,不可思议的反问:“你…你都,想起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爱从前,还是现在 沈微生很不自然的咋了眨眼睛,视线,落在梁姣絮的头顶,只是居高临下的嗯了一声。 其实,他挺震惊的。 因为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在回忆中他沈微生都统统干了。 而这一切,是发自内心的。 记忆里,有…他鬼鬼祟祟的,一脸的面粉灰! 在地里,拔菜。 接着顺手,又去鸡窝里偷了两个鸡蛋! 墙壁外面的女人只露出一个脑袋,她胆怯地问:“小尾巴。你的洁身自好呢?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嘛?你在偷东西!” 她明明是帮凶,却假模假式的叉腰质问自己。 沈微生很局促,正平第一次当了盗贼,却只是左手拿着碧色的青菜,右手握着两个鸡蛋。 其中的一个鸡蛋,还因为手抖,鸡飞蛋打。 但面子工程,沈微生可谓是做到了极致。 语调平静,他及其淡定的且不要脸的说扬起眉头,丝毫不知悔改:“是你要吃面的,我又不会下蛋,顺便偷个菜又怎么了。” 对面没有回应了,显然是被怼的说不出话了。 天哪,这都什么事儿,沈微生真想捂脸。 那个男人,只是跟他长的一模一样而已。 好蠢啊! 一双柔荑在沈微生的眼前晃了晃,梁姣絮那张妖孽脸撞入了他惊慌失措地眸子里。 却还在强行淡定着,抚手撑着脑袋,沈微生回过神来,保持姿势不动。 清冷地流目微微划过一丝异样,这才极为认真看着梁姣絮:“对,想到了你。所以情绪有点带入。” 可不是带入了嘛,那个时候他为了给她下个长寿面,都可以入室偷盗了。 他在想,记忆中这般呵护梁姣絮的自己,要是知道后来,他是用那样极端的方式,欺他,辱她,会不会起来打死他? 沈微生挺难受的,心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自从梁谌安做出那番小人举动之后,就像是触碰到他记忆的阀门了一样。 以前模糊零散只知道结果的记忆,现在一幕幕的拼凑好了,形成了具体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 之前有医者和沈微生说过,他之所以一旦去想大火之后的事就会头疼欲裂,甚至干呕想吐大概率上是因为那场大火给他带来了阴影。 那个时候他只有片段的痛苦的记忆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直到此刻,沈微生才意识到,梁姣絮的声音和顾鸾凝的声音,不能说一模一样,也有九分像了。 沈微生枕在枕头上,侧身躺着。 是姣儿给了顾鸾凝“小肥猪”的身份,把她送到自己身边。 可是她为什么不把她救他的事说出来。 沈微生拉着梁姣絮的手,神色飘忽不定,其实有的时候真相对于他没那么重要,但只要涉及她。 沈微生就不能装傻,于是他明知道坦白了以后,会让梁姣絮伤心,甚至回忆起以前的痛苦记忆,但沈微生还是认了。 因为,沈微生是想跟梁姣絮走到最后的人,所以需要坦诚。 梁姣絮看着他,只是勉强笑着,他给她的感觉是诚惶诚恐的,就没见过他这么虔诚的时候。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蔓延。 沈微生问:“当初的决定姣儿可还曾后悔?” 梁姣絮一改常态,她冷声只说了一句话:“沈微生,你最不该怪我没告诉你真相,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救你的人是我,呵!你以前跟个脑残似的,人家都是鬼斧神工的颜值,你是鬼斧神工的脑子,可不是脑残嘛,你听得懂人话嘛,我说一句,你先是在脑子揣测猜度个百八十遍的,再选择几个最卑鄙,最恶劣的,然后按照你不把人往好了想的脑子去想我,你说你眼里我还是个人吗?” 沈微生知道只要梁姣絮提这个,他就没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是他错了,所以他注定要承受这顿骂。 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 “怎么不是人了。你长的就是个人的模样。而且还是我沈微生的女人。”沈微生勉强笑了一下,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梁姣絮神色淡漠,阴阳怪气:“呵!沈微生,别在这跟我油腻。哎,以前你还真就觉得我是个不择手段倒贴你的人呢。” 刚才她还深情款款,温柔如水呢。 这会儿,咋就这样了呢。 跟吃了枪.药一样。 不过,沈微生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忌讳吵架。 自从跟她好了以后,他就想让着她,做个好男人。 梁姣絮陷入了一种不太真实的境地。 一方面,她之所以没有告诉沈微生的原因是当时,他说了她也不会信。要不然原主也不可能想到那么极端的办法,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另一方面,她有着原主的记忆,而且爱上了眼前的男人。 她注定要继续延续她的情感,以前她明知道顾鸾凝是冒牌的,但是不说,那是因为,自己是千年之后的梁姣絮,那些真情实感是原主的付出,她不会用这些去做筹码让沈微生对他改变,甚至爱上她。 何况她有资本,更有自信。 只是现在,她害怕了。 害怕,沈微生爱上的自己只是原主的替代品。 一个找回记忆的沈微生,他爱的人,会是自己吗? “沈微生,你是喜欢以前为爱不择手段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还是现在可以因为你的一句不喜欢,就可以孑然一身不带走一点念想离开你的我?” 沈微生望着她,眼底渐渐地有了茫然:“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你突然会了医术,有了绞丝镯,又突然比从前更加坚韧不拔,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敢和你说以前的事情,是因为我怕,你会多想。这不,你就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是嫌弃我伤的不够深吗?” 梁姣絮陷入了一场执拗,她冷着脸:“不管,我就问你这个问题。你回答不出来,我们就玩完!” 沈微生听到这,脸上暗了下来,他诚挚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丝不加修饰的狼狈:“记忆里的你,只是有好感,会随着时间沉沉浮浮,它是不真实的,而现在的你,让我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她能触碰的到。” “从前我都能把你错当成别人,姣儿,你觉得我有几分爱你?如果说你和从前的自己是两个人,我觉得自己放在心里的人,只是相知相惜过后的我们。” 梁姣絮在心底叹气,她到底是信他还是不信? 沈微生都已经这么说了。 这般想着,沈微生已经凑到了她的跟前,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姣儿,以后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爱一个人难道是用嘴说的吗?” 梁姣絮没在说话,这一点是她心胸狭隘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魂牵梦绕 爱一个人是表现在行动上的。 沈微生俯首吻上了梁姣絮的唇,明明是最清浅的吻,却能给她带来最原始的心动感。 梁姣絮的手却攀在他的肩部,冷不防的转头擦过他的唇,只留下几绺发丝飘过的芬芳和带着微麻微酥的痒感。 梁姣絮告诉自己,她不能以从前的眼光去看现在的他。 不管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 梁姣絮猛地将沈微生抱的很紧,就这样依偎在他结实的臂弯里。 唇线微弯,沈微生的眼睛像往后瞟。 似乎是在找什么。 梁姣絮见状,抬手把他脑袋推了回来,泠然视线落在一处:“别动,老实待着。” 这次,换沈微生抱着她,他动作局促,不知道是怕牵动伤口,还是怕惊扰了怀里的女人,手臂抬着,过了好久才放下。 沈微生就真的老老实实的呆着不动。 这么抱着,沈微生抓心抓肺的难受,片刻便不老实了。 趁梁姣絮走神的功夫,他的吻又匆忙又短促,只是徐徐地落在了她的耳边。 梁姣絮整个人都被这个吻搞得有些不妙。 只是用阴森森地目光瞪着他,再一次沉声说:“别他妈乱动,好好坐着。” 沈微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眼睛够大了,再瞪就要掉出来了。” 梁姣絮没好气道:“哦,谁让你看我的,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眼睛大!” 沈微生哎了一声,明明他才是伤员啊,可到头来却没有得到她的一丝呵护。 刚才看她伤心难过,还以为她终于肯心疼自己了,却不曾想,她竟然这般无情。 沈微生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欲哭无泪道:“不让亲,还抱着我,嗯?放在嘴边不让下筷。你够损!” 梁姣絮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没那事你活不了啊,你前二十多年不都是那么过来的吗?别在我面前装,我可不会给你一点面子的!“ 沈微生好气,捂着伤口不吭声了。 他在等着她来哄自己。 梁姣絮速度快的出奇,用手脱掉了他的内衬,露出了半个光滑圆润的肩头。 沈微生皱了皱小鼻子,她这举动虽然轻佻,但是他却不怎么生气,低着头傻笑着。 “姣儿,你还说对我没感觉。”此刻的沈微生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 梁姣絮闻声,满脸鄙夷的看着他,这家伙,五官都扭在一起了,笑得这么放肆,心里藏着什么坏呢。 “看着你自己的脸你指望我是什么表情?”她懒懒道。 “你…” 梁姣絮只是看着沈微生的肩部,就这样视线扫到沈微生受伤后被她缝合的部位。 用镊子,轻轻提起线结头,然后紧挨把结头剪断。 把埋于皮肤里的线拉出。 她的这个身体,真是伤痕累累,隐隐地还能看见之前留下的伤。 不过现在好了,这个壳子里住着沈微生,正好可以让他感受一下,那种剧烈的刺痛。 沈微生抬头便撞见她那双报复心的脸,有种不妙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拆线的那种疼痛,沈微生觉得自己一定能忍受的了的。 直到把缝合线拆完。 梁姣絮嗤笑,“爽吗?爽够了吗?” 话落,沈微生疼得牙齿直打颤,温淡清哑的声音硬生生的变抖了。 沈微生不得不承认,嗯,是挺爽的,刚才他对梁姣絮的所有情动都被爽没了。 这个女人堪比魔鬼。 沈微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怕媳妇儿。 梁姣絮神色自若,双手一摊:“爽够了就站起来在屋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省得躺废了,以后直不起来腰。还有你的腿险些伤了筋骨,也要…” 沈微生眯起眼睛,险些伤了筋骨,意思就是没有伤到筋骨。 思及此,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玩笑,薄唇微勾,将手臂很自然的搭在梁姣絮的肩膀站了起来。 “小肥猪,你不觉得刺我的那两箭,看起来非常严重,流了很多血,但是都不致命嘛。” 沈微生从床上起来,边思考着,边来回极缓地兜步。 最后贴在墙墙壁,沈微生停下了,眼里闪着一丝冷意。 梁姣絮双手环胸,目光浅淡:“所以你想说什么?你怀疑什么了。” 沈微生没说话,只是绕了屋里一圈,重新回到梁姣絮跟前,俯下身看她,有笑意从嘴角舒展开来:“你很好奇?告诉你也行。” “哦。”她很是冷情的应了一声,根本毫无兴趣。 不紧不慢的挑起眉梢,沈微生不死心,试图勾起她的兴趣。 声音清澈,柔而不腻,他道:“我好说话,不挑剔,你随便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笑了笑,梁姣絮咬牙,沉着一张妖孽脸,他这样的要求,瞬间让她一点都不好奇了。 抬眼不动声色向远处看去,梁姣絮道:“在宫门外不远处拦的你,还牵连上哥哥。专挑你们两人同在的时候,说是不挑拨,我不信。” “我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是经过你这昏迷的十三天,我发觉,太后虽然有挑拨我们之间的意图,但她大可以旧事重提我曾经在将军府下.药陷害你,不仅能让你丢了男人的清白,甚至你连礼部尚书的乌纱帽都差点被端了,一度成为成了全盛京的笑柄。” “你想想,你现在都是身居高位的内阁首辅了,有人翻你五年前的旧账,就相当于打你的脸。”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不留任何隐患的去瓦解我们?何必用如此吃力不讨好的派人对我们下毒手,甚至会被识破。” 沈微生冷淡的勾了勾唇:“你这是诚心的要点我的火。” 梁姣絮仍旧不以为意:“你这就被恶心到了?我要是还没说够呢?你就生气了?” “不是怒火,是谷欠火!” 沈微生挑眉,看着梁姣絮用自己的反面教材点拨自己,她这还真是不跟他客气。 看着身边的女人,沈微生忽然回想起,将军府的那晚,除去他心里的恨意和为了避免接触梁姣絮划破伤口带来的痛感…充斥着他。 还有…别的什么…萦绕…吸引着他,以至于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的很…不理智,不像自己! 他只能这么形容了! 梁姣絮不难看出,他听到将军府之后没有一丝不自在,仿佛顺其自然一般。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们都能这样坦白的面对彼此了。 这,算不算可喜可贺? 第二百四十四章:还是单着吧 以梁姣絮现在的身高体长,可以做很多事情。 所以,当她看到沈微生为了能亲她一口,踮起脚尖,身形来回晃悠,差点凌空摔地的时候。 梁姣絮就觉得很爽。 抬手接住踉跄倒地的沈微生,梁姣絮荷尔蒙爆棚:“人啊,长个脑子不是当摆设的,如果过于追求某件事到了极端,那就是有病了。” 沈微生恋爱后,整个人傻呵呵的,他怔怔地看着梁姣絮。 良久,他才意识到,她在骂人呢! 沈微生眸子冷凝,只是直直地看着梁姣絮。 “你就是得到了我,便不珍惜了。我还真是自作多情,竟然还把你当成香饽饽。”沈微生伤感悲秋。 梁姣絮就这样看着他演,一巴掌盖了过去:“你是鱼的记忆吗?你这条命都是我救的,还敢大言不惭的挑我的毛病!要我说,你们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可不能轻易把自己交出去。” 沈微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的跟真事似的,我们都是有了一个娃的老夫老妻了,你还害羞个什么劲?” 沈微生说话期间,还是没死心的往梁姣絮身上凑。 梁姣絮斜睨他:“就你现在这样?行不行都两说呢,得了,赶紧好好养着吧,此事,来日方长,总有你到嘴的时候。” 沈微生注定败北了,可是听到最后几个字眼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不就是在等等嘛,他们好不容易破镜重圆,他不差在等个几天了。 梁姣絮看着心不在焉的沈微生,这才啧啧道:“小尾巴,你现在真的…很不正经,特别是用我的身体,你太娇羞了,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人一样。” 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属于梁姣絮的笑声。 沈微生的嗓音虽然低沉无波澜,但是用在现在这个芯子里,就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他只是哼了一声,双手叉着腰,像是铁公鸡一般的扬起头。 气哒哒地往一旁的方几走去,沈微生抓来茶碗一口闷了两杯,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跌宕起伏。 沈微生沉闷道:“只对你一个人不正经,不好嘛。至于娇羞,那是你身体本能的反应,跟我有何关系。” 玩归玩,闹归闹。 沈微生认真的时候,连梁姣絮都魅力四射。 放下茶碗,沈微生深邃的眸子一暗,有些事情倒也是时候该好好想想了。 他这个人不算记仇,但也是睚眦必报的,要说轻信什么人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掌心微收,十指根根握紧。 沈微生这样一想,便也不难猜的到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 巳时过了半刻的时候,沈微生招呼了下人,知会了徐知爻,这才带着梁姣絮风风光光的回了沈府。 马车上,夫妻俩可谓是相敬如宾,除了来路上颠簸了两下,让彼此身体相贴,便再也没了身体上的触碰。 梁姣絮熬了太久,赶路的时间,她头贴在一旁,打了瞌睡。 良久,便有细微的鼾声传入沈微生的耳边。 他侧头,看着梁姣絮睡过去的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摇动。 这才抬手固定了一下,沈微生本想让他贴在自己的肩膀上。 但又想到姣儿不喜欢他随意碰她,便找了件外衣盖在肩膀上,遂重复抱她的举动。 同时,手臂也一直没闲着,就围绕在梁姣絮身边,稍有颠簸也能上前护住她。 沈府外面,马车一停下,梁姣絮就忽然醒了。 揉了揉眼睛,梁姣絮视线直接略过沈微生,掀开帘子往外面的紧跟其后的马车看去。 沈微生与梁姣絮的视线定格,清明的视野中,梁谌安一身白衣,隽秀的身子挺立,这才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他的眉宇间没了那层厚重的杀气,整个人咧齿笑着,多了一丝纯情。 沈微生侧身坐着,心里狂跳不止,梁谌安这傻子怎么也跟着来了? 他正常的时候就给自己添乱,现在被梅花镖刀傻了,直接搬过来住在沈府了? 而此刻,梁姣絮才想起来她似乎忘了跟沈微生交代什么。 可是,当时她在马车里很想说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睡着了。 在回头看着沈微生的时候,才发现他目光沉冷,却强忍着不发。 沈微生越是这样,梁姣絮还真就愧疚了,这才乖乖地跟他求饶。 沈微生起先半推半就,看到自己的目的达成了,这才道:“你都决定好了,我哪有不接受的道理,况且梁谌安是你的哥哥,我总不能看着你放任自己的家人不管。” “只是…”沈微生声音愈发的娇柔。 接着,他抬起眼,却发现那个该死的女人已经下了马车,直奔梁谌安而去。 就好像刚才的求饶,只是为了敷衍行事。 沈微生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千万不能相信一个女人啊,这就是下场。 这般想着,沈微生已经换上一张笑脸走到了梁谌安的身后。 这家伙,傻大个一个,被沈微生拍了一下后脑勺,才瞪大眼睛回头看着他。 梁谌安眼里闪着迷茫,赫然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雄鹰,格外的怂。 沈微生捏梁谌安的脸,似乎捏出了红痕。 只觉得很解气。 梁谌安过了好久,眼神里已经有了怒气,却显得特别幼稚,不甘示弱的朝着沈微生的脸反捏回去。 沈微生大手一挥,本以为梁谌安没傻之前,好歹也是锦衣卫出身,总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梁谌安擦破了皮,眼睛里可怜兮兮:“姐姐,疼!” 梁姣絮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梁谌安低头吹手,样子格外的憨态。 沈微生直接惊呆,下巴都惊掉了。 缓了许久,他才问:“他大概多久才能好?” 梁姣絮摸了摸后脑勺:“恐怕遥遥无期。一辈子也有可能。” 沈微生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心肯定是黑的见底了。 他竟然觉得,此刻的梁谌安在没了跟自己比肩的能力。 也不可能在得到姣儿的喜欢了。 是梁姣絮的声音打断了沈微生的思绪。 “你现在几岁了?”梁姣絮连哄带骗。 沈微生觉得她有病。 梁晨安没理梁姣絮,只是冲着沈微生傻笑:“安安今年六岁了,会自己吃饭饭,会看三字经。” 沈微生嗤笑了一声,反唇相讥:“你倒是会得挺多,我家有个女儿,今年四岁,给你做媳妇儿,怎么样?” 梁谌安迟疑了一下,撅撅嘴,他比划着手势,摆了个六的数字:“安安才六岁,娘亲告诉我,十六岁才能娶妻。我们可以做朋友,慢慢培养感情的。” 沈微生皱眉,敢肖想他女儿,看来也是傻的可以了,淡漠的掀唇,他道:“不用了,你先单着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二十斤枇杷 梁谌安没在吱声,只是低头挤自己手上的破口,等到出血的时候,用嘴.吸着玩! 人傻到梁谌安这个样子,也是绝了。 沈微生为刚才对他动粗感到自责,只是偏过头去,叹了一口气。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周围被拴上了紧箍咒,嗡嗡的疼。 嘴角也不自觉的抽动,沈微生甩袖,站在一边。 最终,只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下人从厨房端了饭过来,沈微生身体刚恢复,慢吞吞的就去吃饭了。 酒酿清蒸鸭子,糖蒸酥酪,蒸螃蟹… 都不太适合,他这个大病初愈的伤者下口。 但是,沈微生已经饥肠辘辘了。 坐在一边本来打算直接动筷的,却突然想到了梁姣絮。 她还没来。 沈微生扬起头,朝门口扫了一眼,这才道:“许奶娘,家主呢。” 许奶娘不在,来的是笙儿,她如实回答:“家主他在偏殿。” 陵居院偏殿向来空闲,人进去都是一阵阴风嗖嗖。 他们身体互换以来,之前的伤虽然都差不多好。 但,也不排除风寒危险啊。 沈微生冷道:“叫她赶紧过来吃饭。” 笙儿神色晦暗不明,许久在沈微生逼问下,招了:“其实,是梁三公子和玥姑娘因为一个毛绒玩具打起来了。” 跟小孩抢东西? 沈微生气的全身发抖,好你个梁谌安长本事了,竟然跟他女儿发生争执。 咱说,就算是六岁的孩子也该知道让着四岁的妹妹吧。 问了笙儿到底在哪儿后,沈微生徒步要去。 你说巧不巧,外面梁姣絮就带着梁谌安那个大块头信步而来。 沈微生瞪大了眸子,只是看着梁姣絮,她欢声细语的在梁谌安耳边说着,时不时地摸着他的头。 沈微生本该直接爆发。 下一刻,却看见了梁姣絮的视线扫过他。 沈微生脸上的怒气,硬生生地变成了微笑,温柔的反问:“我听说,梁谌安跟玥儿起争执了,到底怎么回事?没磕着碰着就行。” 旁边的笙儿看着他大变脸,整个人都惊讶了。 梁姣絮这才道:“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玥儿喜欢的风筝折了,想让你在给他买一个,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哥哥正好遇见她了,说是帮玥儿修,就是想要她的毛绒玩具,玥儿也同意了,结果过后你女儿耍赖,又反悔了。” 沈微生听她这意思还有点生气,这才道:“嗯,改明给她在买个风筝,也不至于去求旁人了。” 梁姣絮觉得他阴阳怪气的,这才道:“我气的是玥儿不诚实,你就惯着他吧。” 玥儿可是他是贴身小棉袄,应该的。 心里想着,沈微生手上刚拿蟹的一脚,就被梁姣絮拿着放到了梁谌安的碗里。 “蟹肉寒凉,你现在还在恢复期,就不别吃了,捡点有营养的吃吧。”说完,梁姣絮给他夹了一个鸭子。 沈微生没吱声,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 他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兄妹俩的互动。 只见梁姣絮全程贴在梁谌安的身边,又是挑菜又是剥蟹又是喂饭。 好吧,梁谌安已经脑子不正常了,连玥儿知道的事情都比他多。 他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了。 太狗蛋了。 梁姣絮喂给梁谌安的是一块枇杷丁。 沈微生完全没有食欲,根本吃不下饭。 这般思衬间,沈微生鬼使神差般将元昇叫了过来。 元昪听说叫他去的人是梁姣絮,多少有点懵。 他现在正在处理一些沈微生交代的棘手问题。 按理说,应该直接回绝的。 但是元昪和梁姣絮之前因戏结缘,所以也没拒绝。 良久,元昇站在沈微生面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沈微生煞有其事:“我有事找你,你凑近些。” 元昪一直站在门口,这才拱手道:“这是家主的后院,梁小娘谨言慎行。” 沈微生多少有点无语了,看着他和苏晚一样的做派,差点嘴瓢了。 直接说他就是沈微生!哪有那么多规矩,碍事。 “去给我买二十斤枇杷去,越快越好。”沈微生淡淡道。 元昪身体前倾,有点傻眼了。 这青天白日的,这么兴师动众的把他请到了陵居院,梁小娘就是为了让他买水果。 但转瞬间,元昇就翻了个白眼,对沈微生道:“现在不过初春,最早也就三月份才能吃到枇杷,所以梁小娘你是真的非常想吃嘛。” 沈微生扯了扯衣袖,坐在一边,咬牙切齿道:“是,很想吃,快去买吧。” 元昪摇了摇头,梁姣絮和梁媗玉不愧是姐妹,作起来简直是一模一样。 元昪出门的时候,恰巧遇见将梁谌安哄睡的梁姣絮,行了行礼,这才走了。 梁姣絮也没多想,就听屋里头的沈微生喊着:“不可缺斤少两。” 元昪这才对梁姣絮解释:“家主,梁小娘差我去买些枇杷。” 梁姣絮一脸问号,沈微生什么时候喜欢吃枇杷了,不过枇杷其花、叶、果仁均可入药,有“止渴下气”,治疗“肺热咳嗽”的功效。 他买来吃些也可以啊! 只是这家伙怎么会突然这般养生了? 梁姣絮用下巴示意元昪,嘴角喊着一抹笑意:“辛苦你了,凡事还亲力亲为。” 元昪走了之后,梁姣絮进了屋。 她看着沈微生倚在床旁,一副性质缺缺的样子。披头散发,腿微弯曲,被衣裙盖着。 “怎么,没休息好啊!这么憔悴?”梁姣絮反问他,手上动作没停,抵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 没发烧啊。 沈微生有点难受,却格外的冷淡:“刚才,你给梁谌安喂水果了。” 梁姣絮坐在旁边,很正常的回答:“怎么,你也想喂我?” “是啊,让元昪买了二十斤枇杷,半个时辰之后就到,足够你吃了。”沈微生这般说着,头也不抬,冷漠之极。 梁姣絮觉得不可思议,眸子圆睁。 所以,元昪的迷惑行为,都是沈微生指使的。 二十斤枇杷。 那是得有多少…而且现在还不太适合吃糍耙吧,怎么也要三月份的。 所以,就是因为她喂了哥哥一口水果丁? 可是她都没注意那是什么水果啊。在她心里喂哥哥吃饭,就如同喂玥儿一样啊。 梁姣絮眉毛微蹙:“那我也喂你?” 沈微生霸气的扬起下巴,冷淡道:“把‘也’去掉,换成‘只’。” 第二百四十六章:避无可避 元昪去了大大小小的水果摊,疯狂的买枇杷。 可拿到手里的时候,元昇却变了脸色。 因为他跑遍了整个盛京,好不容易买回来二十斤,成色并不好。 这些枇杷都很青,吃起来应该很酸,甚至会涩吧。 但是,这是梁小娘的意思,他也不敢忤逆。 不管了,不管了。 先完成任务再说! 而这一切都因为梁媗玉的出现,恒生变故。 思绪飘了好久,元昪这才招呼了陵居院的伙计,让他把那二十斤的枇杷送到锦瑟居。 接着,元昇迈着步子,打算在梁媗玉没看见她的那一刻溜走。 “元昇!你给我站住,跑个屁。” 梁媗玉远远地看见了沈府的马车,心里无聊便上前看看,可刚才的那个背影真的很熟悉。 莫非是他? 梁媗玉快着步子追了过去。 元昇正欲躲起来,便听见了一道泼辣的嗓音传了过来。 吓得连头也不回,他直接跑到了巷口里。 脚步声原来越近。 元昇避无可避,回头一看,梁媗玉一袭翠烟衫,欣长的身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视线定在元昇身上,梁媗玉眼尾一钩,只是轻蔑的笑了出来。 “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他妈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跑你妹啊。” 元昪原以为只要晾着梁媗玉,无视他就可以。 没想到根本就是阴魂不散。 她依旧没皮没脸的,只是在他面前绕了一下修长指尖,划过自己精致的耳坠,发出清脆的跌宕声音。 她微扬着头,抿了抿唇瓣,覆手将元昇抵在墙壁上。 他的身子微微晃动,摔在墙壁的时候,只觉得后背一阵刺痛。 元昇一直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哪怕是她再作再闹,可至少还是有点脑子的,可现在她无疑是个疯子。 梁媗玉轻昵地贴在他的颈侧,吐了一口温热的气体。 元昇喉结滑动,只是忍不住闭上眼睛,抵在墙壁上的手心攥的极紧。 他在期待什么? 梁媗玉这种女人,呵。 也许曾经相信过,并且深信不疑。 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看着梁媗玉跟别的男人唇齿交缠,交颈缠绵。 她是真的无耻又下贱。 他的眼可真瞎! 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让元昇突然有了力气推开梁媗玉。 他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耳边回荡着的不过是梁媗玉空灵的声音:“游戏开始,这次换我追你,小猎物,你可也要快点跑哦。” 热闹的街头,此刻只有叫卖声。 元昇跑了出来,发现梁媗玉并没有尾随,揪着的心也渐渐地平和了下来。 他四处张望着,人头攒动的街道,这才气吁吁地走着。 在一家馄饨铺停下,随便找个摊位坐下,给自己点了一碗。 小二揭开锅盖用勺子把馄饨捞起盛进碗里,碗底事先备有烫熟的冬菜和虾皮、盐末,然后再洒几朵紫菜和葱花,点几滴香油、酱油。 元昪愣神的片刻,身子一顿,下颌就被疯狂地捏起,梁媗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顺势叉开腿坐在了桌面上:“元公子,吃馄饨吗?” 元昪忍无可忍,齿关紧咬:“够了,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到底那里招惹到你了?” 梁媗玉俯下身,腰肢妖娆,半阖着那双泛着水雾的眸子。在阳光地下,她的肤色被衬得很白。 这么安静不说话,她真的很美。 她一点都不在乎路人的眼光,拧着眉:“二十天,你让我梁媗玉二十天都在等你,你以为你躲到沈微生哪里,就万事大吉了?我干什么,你说呢?” 元昪嘲讽道:“是要报复我嘛?如果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然后我们互不相欠。” “报复你?”梁媗玉手一滑,径直落在他的肩膀上,指尖狠狠地掐住,媚眼中含着一股冰霜:“元昇你,算老几啊,我直接杀了你都可以。” 小二看着这一句我一句的,勉强送上来一碗馄饨。 梁媗玉袖袍一挥,直接掀翻在地。 碎片四处破裂着,馄饨上面的奶白色的汤汁,有一半洒在了梁媗玉的手上。 “吃什么吃。”她道。 元昪不慌不忙的抬起头,连看一眼梁媗玉都没有,很随意的说:“你打翻了我的馄饨。“ 直接错开与梁媗玉的紧密对视,元昇对小二道:“再来一碗。” 小二看他也不像是会赖账的人,这才又弄了一碗。 过了两三分钟,一碗香气四溢的混沌放在元昪的面前。 梁媗玉彻底被元昪激怒了,胸口止不住的起伏着,玲珑锁骨也随之波动,她冷声道:“我打翻了?我就是摔碎了又能怎么样?” 元昪云淡风轻的回答:“不怎么样,你赔给店家就是了。” 元昪喝了一口汤,咬了一口混沌。是猪肉玉米馅的,很香。 梁媗玉气的将咬了咬唇,只有一抹刺痛的感觉让她渐渐舒缓。 她才发现元昪说的每一句话,看起来平淡,但都能促使她发火。 而元昪看着眼前的女人,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智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也就只有一嗓子的虚张声势罢了。 梁媗玉看出来了他的冷漠:“元昇,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其实我最不怕的就是你对我冷淡。” 元昇一愣,不妙的预感从心头蔓延。 只见梁媗玉一个扭腰,坐在桌子上的腿一翻,落入了他的怀里,勾住他的腰身。 手指勾着元昇的脖子,梁媗玉问:“元昇,你看我美吗?我看你都有感觉了。” 元昇冷着脸,眉心蹙的厉害:“滚。” 梁媗玉也不生气,只是在这欲拒还迎中吻住了他的唇,又加深了几分力道。 元昇没给她机会,嘴唇被咯的往下淌血。 梁媗玉侧目看着他:“我母亲从小就告诉我,我想得到的东西,就是抢,也要抢到手。如果抢不到,那就狠狠地扔掉,没人要了,自然还是我的。” 元昇没吱声,显得很淡漠,这次他比以往还让梁媗玉感到震惊。 不过没关系,她有办法让元昇开口求饶。 “元昇,我现在喊非礼,凭你现在是我姐夫的得意门客份上,我可不可能会嫁给你,这便是我求之不得事情,比起和你这样玩捉迷藏,我倒想尝试一下,为人妻子的感觉是怎样的,特别是你的妻子,元昇!” 下一刻,元昇平静了下来,这些话让他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僵在原地。 从始至终元昪都没有闪躲,一言不发。 扒开梁媗玉勾住他后腰的脚,一脚踢开前方的桌子。 盈盈一握,将她推到桌上。 元昪缓缓地站起,后腿了几步。地撂下一句话给梁媗玉:“就你这样的人,配进我元家的门?你配吗?到底是你痴心妄想,还是我痴心妄想?嗯?” 接着他微微侧身,朝着馄饨铺子的小二,不急不缓地吐出:“她不缺钱,找她要!” 第二百四十七章:卒子过河,有进无退 元昪第一次对于梁媗玉的挑衅以这种强硬的态度回绝。 馄饨铺距离沈府不远,他快着步子赶紧回去。 那个女人,他这辈子都不想在看她一眼。 送枇杷的小厮拉着空车回来。 元昪随后就到。 心里想着,家主这一连十多天都没回沈府,又在徐府照顾梁小娘多日。 府中早就堆积了许多事务,还有好几个需要见的人。 沈微生自从选择用他之后,元昪能感受到,沈微生是真的将用人不疑做到了极点。 他甚至都没计较自己和沈寒生之前的关系。 思绪翻涌,元昪实在庆幸自己能跟在沈微生身边做事,但同时又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他的身份和仕途,曾经如此晦暗。 沈微生雪中送炭,让元昪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期待着能在朝堂上重新大展身手,可却因为是初涉者,常常遭人排挤,受人白眼。 思及此,元昪还是决定由家主亲自洽谈比较好。 而沈府,有小厮将二十斤枇杷送到了锦瑟居内。 梁姣絮连哄带骗的摸了摸沈微生的头,似笑非笑的,用银签扎了一块枇杷,放在他的嘴边。 “你这眼里,写着两个大字。不爽!我今个儿要是不把这枇杷喂到你嘴里,是不是连床都没得睡啊。” 沈微生没搭腔,看着梁姣絮脸上扬起一丝弧度,那副笑面虎的模样,让他脊背顿时发凉。 “别介,你吃嘛。”梁姣絮压住了他的肩膀。 哼,沈微生,让你给我嘚瑟,我玩死你。 沈微生佯装愤怒,薄唇巴巴的她身边凑:“你说呢?” 梁姣絮静默了一下。 拿着银签的手,又捅了几块切好的枇杷丁,不动声色道:“来,小尾巴,我亲自喂你。多吃点。” 只是这一口,沈微生差点酸到淌出口水。 面部已经开始扭曲的不成样子。 梁姣絮眨了眨眼睛,阴阳怪气:“怎么样?我喂给你吃的是不是比哥哥的甜上好几倍。而且我看你挺喜欢吃的,一下子都买回来二十斤了。” 沈微生吞了吞酸水,口腔一阵酸涩溢出。 梁姣絮撑着自己的下颌,冷冷地扫了一眼沈微生。 沈微生,手指仿佛要把衣角扣个洞出来。 门外,笙儿吭都没吭声,就又端来了几盘处理好的枇杷。 看到那一摞筐的枇杷,堆的有山那么高。 沈微生想喷血。 他并没有吩咐笙儿把那二十斤枇杷都… 梁姣絮似乎看出了他头上大写的问号,却还是满脸祈求地看着她:“吃都吃了,不就是得一下子吃个痛快?我让笙儿处理的,今天我喂个够,你也吃个够。” “不仅如此,为了证明你是我的唯一,我让全陵居院的人,都看看我是怎么喂你的,免得你吃醋。” 这叫做温柔刀,刀刀致命! 这一招,梁姣絮还是从沈寒生哪里学到的。 不宵片刻,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盘又一盘的枇杷。 梁姣絮颇有意味深长的意味,吩咐笙儿:“去安排吧,十个人一组,一个一个的进。天黑之前,应该能完事。事后一人赏二两银子。” “如果别的院的对赏银感兴趣,有时间来的,也随时奉陪。” 笙儿“啊”了一声,只是点头如捣蒜。 梁姣絮挑了挑眉,又补充道:“对了,告诉别的院的,没时间的抽时间来也可以,也就今天有这好事,过期不候。” 笙儿下巴都惊掉了,可转念又想,现在陵居院的事务都是梁小娘做主了。 家主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 眼看着陵居院世风日下,让她不得不赶紧抱住梁姣絮的大腿,最终选择背叛沈微生了。 沈微生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拷打,蔫蔫地垂着头。 梁姣絮倒是心情不错,暗自盘算着。 只是,这么算下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能结束了。 心里商榷好了过后,梁姣絮才把屁股下的板凳往前一拉,阴森森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轻微地撩起青丝,随意的散在肩膀上,她喊他:“沈微生?” 话音未落,忽然,手被顺势把住,下一秒整个人就向前倾了过去。 梁姣絮的喉咙有一瞬间跟他的下颌相撞。 疼得她眼冒泪光,却只能眨着眼睛掩饰疼痛。 起身,梁姣絮决定到此为止。 沈微生却来了一句:“你觉得自己还能走吗?” 梁姣絮两只手臂撑着,还没爬起来。 沈微生就直接将她向怀里一按,没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和余地。 他嘴角带着笑,邪火丛生,却只是在她耳边撂下一句云淡风轻的话语:“看你这理智凌驾于愤怒之上,恨不得把我算计的明明白白的样子,我加一个条件。” 梁姣絮慌了,咬了咬唇:“啊!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听听不就知道了。”沈微生眸子暗沉,掌心抵在梁姣絮的后脑勺揉了揉:“你打算喂多久,现在我就打算吻你多久?” 他一字一句吐的非常清晰,梁姣絮甚至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她瞪着他,眼里是满满的对抗。 沈微生只得耸了耸肩,幸灾乐祸道:“害人终害己,小肥猪到底多久能结束?嗯?你说呢?” 梁姣絮惊疑,多久是多久啊。她怎么能这般天真,真的被沈微生这般以假乱真的的伪装欺骗成这样。 他这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把自己拿捏的死死地了。 这次,换梁姣絮蔫蔫地低头了。 沈微生看着梁姣絮眼里类似不甘的情绪。 俯首在她唇边吻了吻,她没反抗,也没迎合。 沈微生就有点慌了,连忙出声哄道:“气到了?我下次一定不反抗,让你算计的明明白白。我保证。” 梁姣絮哑然失笑,将信将疑的抬起眸子:“所以,这次你打算放过我了?” 眼前的的人,哼了一声,只是悻悻地说:“现在嘛,是卒子过河了。所以你说呢?” 梁姣絮翻了个白眼:“去你妈的,卒子过河,有进无退。”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微生的吻落下,密密麻麻的,让梁姣絮止不住的锤他。 呜咽一声之后,沈微生似乎被她的反抗刺激到了。 亲的力度也开始加深,麻的梁姣絮站不住脚,只能贴着他,攀着他的身体。 她是真的毫无招架,只能任人宰割。 第二百四十八章:能不这么贱吗? 元昪前脚刚踏进陵居院,就看见笙儿抱着一筐去了壳的枇杷四处乱走。 不知道在张望着什么,只是笑得合不拢嘴。 元昪刚想出口提醒她,注意脚下。 啊—— 笙儿脚下却一阵虚浮,踉跄倒地。 光洁的额头直接栽在元昪的靴子上,吃痛地捂着头,狼狈的爬起。 撞见元昪的那一刻,笙儿咬了咬唇,泛痛的眸子都僵硬了。 接着,笙儿语无伦次道:“元公子,对不起,是奴婢草率了。” 元昪看着点头如捣蒜的笙儿,这才指了指她的头:“好像伤的不轻,我给你找个医官看看?” 笙儿摆了摆手,这才小声道:“元公子是来找家主的吧,奴婢劝你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家主心情不太好,正在罚梁小娘吃枇杷。” 元昪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笙儿姑娘提醒。” 笙儿望着元昪,眼底带着一丝客套,悻悻地低头掐着手指。 “元公子,其实我…”笙儿很小声的说着。 元昪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笙儿不吱声,神色暗了暗,只是用手戳了戳他手臂。 元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他的衣袖上有一些粉红色的香粉。 是女人用的小玩意。 元昪想起来了,应该是梁媗玉那女人留下来的。 喷嚏一下接着一下的打。 元昪一直就没停下过。 笙儿望着元昪,忽然觉得他在她心里高大的形象瞬间破灭。 甚至一句话都没多说,就推开元昪气势汹汹的走了。 元昪缓过来,出于礼貌,笑着说:“笙儿姑娘,你怎么又往回走了?” 不是她说的,家主和梁姣絮正在里面吵架,不易靠近的吗? 笙儿更加生气了,呸了一句:“不用你管,你这个大骗子!” 还没说完,笙儿眼泪滑落,越哭越难受,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抱着自己的身体蹲在地上。 元昪傻眼,可能是梁媗玉在他面前表现的野蛮了。 笙儿忽然这样,他心里倒慌了。 顺势蹲下,元昪耐心道:“笙儿姑娘,有话说话,你别哭啊。” 元昪本意是好的,可是他离笙儿越近,那股子香粉味就越重,笙儿就哭的越厉害。 本来就是笙儿春心萌动,她又怎么肯说。 笙儿一把推开元昪,就跑。 忽然撞上迎面而来的梁媗玉,笙儿就都明白了。 她要身材没身材,哪里能跟梁家的五姑娘相比? 梁媗玉停下脚步,笑的顾盼生姿,视线落在笙儿身上,这才红唇微勾:“不好意思,打扰二位在这里叙旧了。只是笙儿,你哭的这么凶做什么?” 笙儿的鼻子也不是白长的,闻到香粉的来源。 她几乎是同时看着元昪和梁媗玉。 她更难过了,憋的一张小脸通红。 梁媗玉搭在笙儿抽动的肩膀上,难得像个正常人。 “笙儿,现在哭的这么厉害做什么?这要是像我一样勾搭上了元昪,以后他碰你一下,你哭一下。还怎么能好好的睡了?” 笙儿不说话,眼眶泪水更甚。 梁媗玉微不可查的叹息着,得了,她怎么觉得自己越哄她,她越委屈呢。 “来笙儿,姐姐教你怎么让男人心动!”梁媗玉道。 视线落在元昪身上,梁媗玉眉眼如丝:“元公子,愿不愿意配合我一下?” 元昪没反驳没拒绝,只是嘴里吐出一丝寒意:“我说的话还不够绝?这里是沈府,不是你放肆的地方,回你的房间去。“ 梁媗玉懒得回答,慵懒地勾了勾自己逶迤长发,在手里转着玩。 眸光艳淡,却透着一股黑心肠的坏。只要想到喜欢元昪的那个女人还在,她没理由什么都不做,无动于衷。 贝齿咬着红唇发烫,梁媗玉反唇相讥:“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眼里只有我们两个不就行了。” 话锋一转,梁媗玉对笙儿道:“你说是吧,笙儿姑娘?” 笙儿没回答,这场面,让她畏惧了。 梁媗玉却不管不顾,鼻尖靠近元昪,带着勾人心坎的气息。 “在这儿做,怎么样?” 这四周除了笙儿再无其他人,但是仍旧会有人时不时的走动。 她的声音柔而媚,像是小猫发出的叫声。 摄人心魄。 笙儿看这一幕,才彻底知道什么是害怕。 她那还能继续站在原地,很快就跑的没影了。 元昪面无表情,看着梁媗玉,鄙夷道:“这外头有人,去你房间的床上怎么样?你喜欢的话,多久都行!” 梁玄玉咬着元昪的嘴唇,揽上他的脖子。 接着,元昪托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起。 走到内室,元昪把她扔到床上。 看着梁媗玉一副如愿以偿的模样,他眼里的冷意就更重了。 元昪把梁媗玉抵到墙壁边缘,他直奔主题,一手扣着她的盈盈细腰,就跟没长骨头似的,贴近她的唇,笑的如沐春风。 梁媗玉也用另一只手去扯他的衣带。 可是半天都没裁开,实在狼狈。 元昪的声音从梁媗玉的头顶传来:“怎么不说话了?我以为在这方面,你要比我玩的精妙。手颤了?” 梁媗玉眉眼一弯,就就低头按照他的话去做。 野蛮且用力的扯着。 有一只手攥住了她的皓腕,元昪怒极反笑:“能不这么贱吗?” 梁媗玉的手一顿,眸中有失落闪过:“你还能再假点吗?连做戏都不会了?好歹元公子也该啃完我一口,表现出急切想玩我的意思啊。” “是吗?我认为我够急切了。”元昪一边笑一边缓缓的抬起手臂,握住梁媗玉的手,将她摔在一边。 没有半分余地的走出内室。 床上的梁媗玉披头散发。 论玩弄感情,她从来就没输的这么彻底。 旁人总觉得她是滥情的女人,玩过不少人。 但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也就只有元昪一个人而已。 多少人想要母亲的势力,眼巴巴的往她身上凑,恨不得将自己压榨的一干二净,讨自己欢心。 而元昪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酸书生罢了,跟她摆什么臭架子! 刚才,他只是随便的撩拨了一下自己,梁媗玉就已经把持不住了。 艹,梁媗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是多久没见到男人了,眼巴巴的上杆子! 门外,元昪深吸一口气,才睁开眼睛。 他不过是嫌她丢人,才骗她回房。 根本没有碰他的意思。 她还傻逼似的送上门来了。 真是可笑极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鸢尾花的胎记 “早就跟你们说了,这家主跟梁氏长不了,梁氏这会儿可惨了。” “奇怪,我总觉得这是在调.情。” 沈微生沉着脸,时不时的抬头扫了一眼门外的长队。 不免早就将那群小厮的戏言在心里斟酌个百八十遍。 眸子一晃,盯着梁姣絮压在自己腿上的白色衣袂,沈微生咬牙切齿,真想立即找个地方猫起来。 梁姣絮美滋滋的看向周围来的人,手里还掂量着剥好的枇杷,一点点往沈微生嘴里送。 就这样一来二去,她的手有些酸了,但是心中的恶趣味还未散。 有句话说的好,自己要走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走完。 他们俩一个吃了一晚上,一个喂了一晚上。 渐渐地,外面起哄的声音兀自消散,小厮们拿着赏银吃喝玩乐去了。 梁姣絮放下枇杷,这才冷冷地拂袖走进内室。 沈微生本来应该多吐一会儿酸水的,看到梁姣絮往屋里走,他也不吝啬,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才跟在后面。 她们一前一后,在烛光的映衬下,墙面映照着他们彼此的身影。 只见沈微生修长指尖勾住梁姣絮腰间的衣带,慢条斯理的缠在手心握着。 他在抖,低着头抵在她的肩膀处,极力地忍耐着,最终是一把将梁姣絮抱在怀里,径直往床上去。 蜡烛被吹散了,梁姣絮抬起眼皮看着沈微生。 他脸上带着执拗,克制,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生生地压了下来。 让梁姣絮没想到的是,沈微生就是帮她宽衣解带而已。 骨节分明的手挽着她的腰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她身边。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衬,脸色也带着疲惫。 甚至整个嘴唇都泛着红,舌头也麻的厉害。 喘气的声音越来越重,沈微生缓缓地扣着梁姣絮的手,与她指指相扣。 梁姣絮一怔,几乎是屏住呼吸才听到沈微生的话。 “我这种混迹官场的刽子手和你这种时刻都能把人带进沟里的女人果然是上天给的的缘分。” 梁姣絮啊了一声,故作姿态的目瞪口呆。 沈微生见状,唇边笑意未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既然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就没必要在装纯真善良的角色了,你说是吧,姣儿?” 梁姣絮不免咋舌,瞬时不装了。 她觉得沈微生有一点说对了,他们虽然都不算的上什么好人,但却不是坏人。 那便足够了。 … 天快亮时,梁姣絮继续按部就班的替沈微生上朝。 她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洗漱。 可沈微生还是醒了,他脑子里乱的好像有蜜蜂在轰炸,根本没有了起初睡懒觉的那种欲望。 梁姣絮照着镜子欣赏男人该有的清朗容颜,却听见身后传来沈微生慵懒的声音:“对于梁谌安,你要怎么做?” 梁姣絮避开他语气中的寒凉,含笑道:“自然是带着去上朝了。” 沈微生听到梁姣絮要带着梁谌安那个傻子一起去上朝,胸口顿时生了一口浊气。 久久未曾消散,梁姣絮又一语成畿,试图让梁谌安继续扮演之前的锦衣卫总督。 沈微生觉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单看梁谌安现在这傻不拉唧样子,还有的救吗? 真当你们是演技派啊,这事一旦被戳破,这就是欺君之罪! 铤而走险,梁姣絮这女人是有九条命嘛。 想到这儿,沈微生就被她气的肝疼,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希望梁姣絮能早日掐断心里都小九九,别往枪.口上撞。 早餐的时候,桌上尴尬的要死。 沈微生和梁姣絮一直未曾说话,故意跟彼此赌气。 分别坐在她们旁边的玥儿和梁谌安在努力的扒饭。 仿佛还没发觉今天的不对劲。 沈微生喝了两口粥。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捏紧瓷勺,欲张口教训梁姣絮。 却看见她先自己一步停下手中的动作,粥也不喝了。 沈微生一度在忍,周身的气压很低,眸光如利刃,零零散散的往梁姣絮那边扫去。 一旁同在桌上的梁谌安,津津有味的吃着珍珠糯米丸子的手顿了一下。 “啪”的一声,珍珠糯米丸子圆滚滚的落在盘子里。 沈微生哼了一声,色令内茬的对梁谌安道:“拿来。” 手上动作没停,他的表情傲娇之极,兀自的放在梁姣絮的盘子旁边,仿佛这是最大的让步。 梁姣絮眼皮都没抬,只是叫沈微生别白费力气,要吃你自己吃。 沈微生失笑,既然在梁姣絮这里没有台阶下,他只能自己滚下去了。 甭管用什么偷奸耍滑的计策,反正沈微生只是凑了过去,仿佛记吃不记打,淡淡道:“姣儿,你喂我。” 梁姣絮看着他邪恶的舔了舔自己的舌头,软硬兼施的变相求饶。 她脸色稍缓,不知道是被他这举动惊讶到了,还是职业病作祟。 梁姣絮多看了两眼,沈微生的舌头。 舌尖赤红,形似花瓣。 真是怪了,梁姣絮将那些不切实际的遐思甩出脑海,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肿成这样,以后就此辟谷吧,就连水也是不要碰的为好。” 一旁的玥儿给梁谌安夹了一个珍珠丸子,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芒,两人约定既往不咎,从此是好朋友。 好朋友之间自然是无话不谈,玥儿肉嘟嘟的脸蛋抵在手心,这才一本正经道:“娘亲的舌头上有一处红红的地方,该不会是被爹爹咬的吧。爹爹刚刚一定在欲盖弥彰,哈哈哈。” 梁谌安在玥儿的脸上掐了一下。颇有学问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胎记。鸢尾花的胎记。只不过长在舌头上很罕见罢了。” 玥儿满不在乎的伸了舌头让梁谌安看,语气很不满:“安安,你看看我有没有。” 梁谌安赶紧拿着手帕接着,防止玥儿淌口水。 在梁谌安嫌恶对视下,玥儿才不紧不慢道:“安安你好好吃饭。别总盯着小女孩的脸看。“ 梁谌安失笑,若有所思,最后傻了吧唧的回答:那掐女孩子的脸呢。” 玥儿拍了他一下,心想他笨死了,嘴上却说:“那也是不行的,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啊。” 梁谌安脸上沉重了许多,他不发一言,像个木雕一般愣在原地。 吃完饭之后,梁姣絮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单独跟梁谌安谈话。 玥儿依依不舍的看着梁谌安,最终被徐奶娘带走。 梁谌安犹豫的站在门边,想了想还是悄悄的推开一个缝隙。 有些局促的坐在窗前的凳子上,可怜巴巴的梁姣絮道:“大哥哥,是不想让我在这待着了嘛,怕安安抢漂亮姐姐。” 梁谌安静默的看着梁姣絮,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脸蛋,竟然开始淌起眼泪。 紧抿着唇,莫名的可爱。 梁姣絮还没沉浸在梁谌安仿若稚子的声音,只是笃定道:“没有的事。” 这般说完,又觉得不妥,梁姣絮复而解释:“我的意思是,男子汉不能哭,说话也要冷冷的,这样才酷。就没有人敢欺负你招惹你。” 梁谌安眼眶挂着泪花,哭声戛然而止。 “你说对嘛。”梁姣絮淡淡道。 梁谌安眼神迷茫,出口惊人,少年的稚气未脱,格外的桀骜不驯:“为什么要冷冷的?别人会害怕的,安安不要,那样就…没有人原意和安安做…朋友了。” “安安不要。” 梁谌安似乎哭的更厉害了。 梁姣絮没想到当初的梁谌安真的不在了。 这哪里还有半分像。 是啊,哥哥从来都是披着一层难以靠近的外衣,对别人的感情拒之不理,要不然原主最开始动心就是他了。 梁姣絮摇了摇头,继续劝。 看着满眼委屈的男孩,她忍不住伸手帮他擦干眼泪。 随便揉了揉头发,此刻的哥哥还真是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梁谌安不满的看着她,仗着自己傻,瞪了她一眼。 梁姣絮也不生气,只是循循善诱:“你这是在保护自己,保护你身边的人,所以我们都不会想着讨厌你,离开你。” “安安那么乖,权当陪哥哥我玩过家家,你现在是我的哥哥,一个面冷心硬的哥哥,就是为了保护我。” “你叫我哥哥嘛?”梁谌安没来由的说了句,有些疑惑。 梁姣絮没想太多,当即扑上去有揉了揉他的脸。 在梁谌安的审视下,梁姣絮呼吸都有些紧绷。 “叫哥哥。”只是顷刻,梁谌安的神色变了,目狠辣。 他抬手扼住了梁姣絮的脸,语气冷淡:“是这样吗?” 梁谌安又往梁姣絮身前凑了凑,扬起手臂,顿时一股阴冷的气息罩了过来,仿佛有滔天的气势。 就当梁姣絮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时候。 耳边却传来了傻梁谌安呵呵的笑声,他颇为自豪的问:“哈哈哈,一点都不好玩。” 丢死人了,梁姣絮那一刻觉得很窘迫,她总有种错觉就是刚才那种压迫感不是从眼前这个稚嫩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 确切的来说,那是带着杀气的哥哥,梁姣絮宁愿他像现在这样活的无忧无虑。 梁谌安拍了拍手心,这才咯咯地笑着:“大哥哥都被我骗过去了,玩过家家,没人能比的过安安。” 后来,梁姣絮又写了几个朝堂上可能会问的问题。 让梁谌安背下来,他很听话,并没有反驳。 梁姣絮就这么坑蒙拐骗,临走的时候嘱托梁谌安要好好用功,这样才能保护家人。 梁谌安还在发懵,垂头丧气。 显然是不愿意背书。 是啊,天下的那个小孩子会喜欢背书。 不过,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便只有迎难而上,没有退缩的余地。 梁谌似乎也听懂了梁姣絮的良苦用心,只是推搡她,说是不要打扰她背书。 无奈之下,梁姣絮被赶了出去。只留下梁谌安独自在房间里。 随意的翻看着梁姣絮给自己安排的角色及对话。 他收起了无辜的表情,侧脸冷冽薄唇紧抿,和刚刚的小可爱判若两人。 其实,有一点梁谌安的确没想到。那边是沈微生竟然会知情不报自己的情况。 梁谌安随意的丢了宣纸卷,径直越过。 “一个傻子能看的懂什么。沈微生竟也如此放心。呵。” 他静默的靠在墙边,泛红的指尖敲打着地板。 第二百五十章:如此这般,你才有活路 左右不过四十分钟,梁姣絮甚至都不知道梁谌安能不能牢固的记住她写的那些注意事项。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散发在骨子里的个性,是不会因为记忆的缺失而忘记。 就带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境,梁姣絮带着梁谌安赶鸭子上架,背着沈微生偷偷去上朝了。 沈府马车在皇宫附近颠簸的驰行,而车内,梁谌安打着瞌睡,迷迷糊糊的顿了一下身子,后知后觉的才抬起迷蒙的双眼,一脸无辜的看着梁姣絮。 长呼一口气,梁姣絮心里有点欲哭无泪。 想着只有五岁智商的安安独自面对朝堂斗争。 不害怕是假的,但也只能去面对。 梁姣絮颤抖着双手帮梁谌安整理了头发,眼神中带着一丝严肃。 再来之前,她想过一些问题,比如沈微生为什么要和梁谌安同程一辆马车。 其次,徐知爻为什么会给沈微生手铳,这一切似乎都不是巧合,充满了预谋。 可偏偏沈微生醒来之后只言片语都未曾提这件事。 以梁姣絮对沈微生的了解,他的性子没理由让他忍气吞声的憋着。 如果他都不着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这便是沈微生,心眼不大爱记仇,一朝把身翻,立刻就算账。 只是徐知爻那日身负重伤对自己的所言又不像是作假。 不管怎么说,这其中的蹊跷太多,梁姣絮不敢轻易相信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沈微生对太后步步为营怎能不防,梁姣絮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只是万事总有百密一疏,心存歹意的人远远多着呢。 可要是,设计这一切的并非是想要人性命,只是想把城府玩出精髓,来者不拒,就连太后也不过是他棋局的一子呢。 这般想着,梁姣絮的脊背已经生出薄汗。 正因为如此,便更不能让那人知道哥哥现在的情况。 必须让他明白事情并不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也有失误,才可。 驴蒙虎皮,只要足够像。就一目了然了。 梁谌安的一句话打断了梁姣絮的绮思,语气淡淡:“大哥哥,你…为什么在抖?” 梁姣絮深吸一口气,心里泛起苦涩,摸着梁谌安的后脑勺揉了揉,这才自顾自的说:“哥哥,如果你清醒着,凭着你的身手,肯定知道伤你们的那伙人是谁。可…你终究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梁谌安手指缠绕在自己的发丝上,呆呆地看着梁姣絮,只是傻笑着。 这般看着梁谌安,梁姣絮更心疼了。 有气无力的扬起手,梁姣絮继续帮梁谌安整理衣领。 “没关系。我猜到是谁了。” “凶手是谁,根本没关系,也一点都不重要。” 梁姣絮快急哭了,只是对梁谌安道:“哥哥,你想想北信候,榭夫人,那么多穷凶极恶的人,这个家里怕是没人能护你,在想想那些大臣,还有你的仇家。再看你现在这身板儿连玥儿斗不过,今个早上还哭鼻子…” “你难道就要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吗?” 梁姣絮垂着头,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 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凉。 可梁姣絮始终没看见倚靠在角落里的梁谌安顷刻间愣住了,阴沉着眸子,若有所思。 暂且不说沈微生对他称呼上的差错,就凭他这一番言辞恳切。梁谌安想不到他到底想铺垫什么? 梁谌安眨了眨眼睛,只是笑着安顿梁姣絮:“安安不傻,哥哥不是跟我说好了玩过家家嘛。怎么一脸不开心呢。” 梁姣絮心死的默认了,这般想着,她已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周围。 接着,梁姣絮才极度认真的看着梁谌安,心里搜刮了一下,也是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勉强鼓励道:“我说这些并非是我有善心,我只护哥哥你一人,北信候府是生是死和我们无关。” 正是因为此刻的梁谌安什么都不知道宛若孩童,梁姣絮才敢这般坦荡的说出来,深吸一口气,她径直道:“哥哥,喂你枇杷之时,我心里便有了计策。抓住你和沈微生遇难的这个机会,让北信候再也翻不了身。” “如此这般,你才有活路。”梁姣絮仿佛有了执念,又呢喃道:“退后一万步来讲,徐知爻我也绝不放过。但这罪名安在他身上,便也不能让窗户纸捅破。左右都是心知肚明,为何不让他的所作所为,变成我们复仇的捷径。” 梁谌安一直在玩自己的衣角,就跟没听懂似的。 少年一脸天真,眸子四处扫去,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同时这种眼神落在梁姣絮眼底,却充满了刺痛。 梁姣絮看着他,暗自伤神,却只能故作轻松继续道:“但是放在和太后一直有纠葛,帮太后传递消息,想要通敌卖国的,榭夫人身上。这就是机会。” 梁姣絮语气急切而痛苦,仿佛被逼到了绝境,最后的反抗。 梁谌安顿了一下,竭力压住心中的戾气。 便是他,也有如此想法,却在纠结。 眼前的男人,却…… 他到底是谁?沈微生的脸,姣儿的身体? 虽然看起来跟不可思议,又或者是他真的疯了。 可梁谌安明白,凭借着他这么些年跟梁姣絮并肩作战的默契,即便是有怀疑,可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这和之前在沈微生身上散发出来的嫉恶如仇,傲慢,正直完全不一样。 梁谌安甚至又回想起在停尸房的时候,沈微生不假思索的叫着他‘哥哥’。 还有,姣儿被他禁锢时,对他们过往毫无记忆。 难道…这真的是老天爷给他开的玩笑吧。 梁谌安最终决定信一次自己的直觉。 终归,他骗了所有人。 他早就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如果这次是真的,他愿意… 梁谌安继续傻笑着,对梁姣絮安慰道:“安安并不是无知幼童,安安会好好听大哥哥的话的。你要对我有信心。”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站在御前两侧。 在沉重的威严之下,每个人都竭力的屏住呼吸,生怕下一秒就会遭殃。 而梁姣絮更是有点感慨自己扮演沈微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 在诸位的商榷之下,扬州之行定下日子,三天后启程。 第二百五十一章:圣旨 扬州之行,不单单只是为了填补天家的漏洞。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夺回连衫颜。 那个宣昭帝唯一放在心头的女人。 咋了咋舌,梁姣絮知道,君威难违,连衫颜入宫为妃已经是必然。 只是她见过那个性情孤冷不可一世的女医官。 让她就此认命,怕也是不可能。 梁姣絮视线落在梁谌安身上,看着他那沉稳的容颜,心头的紧张稍微舒缓了一会儿。 宣昭帝双手放在龙椅上,面色沉肃,严峻,不苟言笑。 梁姣絮定了定神,走过去皱起眉头对宣昭帝道:“臣有事要奏。” 宣昭帝哦了一声,十分有深意的看着梁姣絮,这才摆了摆手:“沈首辅是想说梁氏兄妹遇刺之事吗?” 梁姣絮斩钉截铁,沉下身子,罕见的抱怨起来:“圣上,这些年来,臣的心里只有朝廷,一心报答您对我的知遇之恩,不争夺功劳,荣辱与共,还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宣昭帝依旧不闻不问。 梁姣絮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凉薄,她简明扼要道:“圣上你这是有意装糊涂,可臣也要为家中妻子讨一个公道。” 宣昭帝眸色骤冷:“公道?沈首辅今日还真是言辞犀利,你就不怕朕治你一个污蔑之罪。” 梁姣絮迎难而上,丝毫不畏:“臣还真就不怕,圣上都能为了心爱的女人孤注一掷,臣为何不可?” 还没说完,宣昭帝已经抬手掀翻了御前的盛茶的金碗,茶叶散在地上,掷地有声。 众朝臣一听,天哪,沈首辅这是在跟谁说话,他是被那梁氏迷了双眼,气疯了吧。 竟然敢顶撞圣上。 这时,梁姣絮的语气才稍微放缓:“臣知道圣上和太后母慈子孝,可自古以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小题大做,但臣别无选择。” 宣昭帝哼了一声,冷冷道:“沈微生,你这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你一味的指责遇刺之事是母后所为,真当认为朕不敢杀了你?朕不介意现在就革了你的职,到时候你一穷二白,朕倒要看看,那梁氏是否会陪伴在你左右,对得起你现在的孤注一掷!” “到底是谁在沈首辅面前胡说八道!”宣昭帝龙颜大怒。 一旁的公公色令内茬的回禀道:“也不知道是谁嘴碎,在沈首辅面前说了梁氏兄妹遇刺的的事情,全都是妄言,咱家都一一警告了,却没想到,沈首辅如此沉不住气,竟然公然顶撞圣上,这乃是大忌。” 宣昭帝眉心一跳,这才一声令下,处死那些议论太后的嘴碎之人。 这下,再也没人敢吭声了。 梁姣絮跪着的动作一顿,头顶上传来宣昭帝的声音:“到底是谁要害梁小娘,给朕仔细的查,沈首辅只管放心,涉及其中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梁姣絮荣辱不惊,只是叩首谢恩。 宣昭帝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梁谌安,他半张脸都是肿的,这才想起来问了一下伤势。 梁谌安立刻摇头:“多谢圣上关心,臣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家妹负伤惨重,今早才稍微有点好的趋势。” 梁姣絮听到梁谌安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姣儿一向不得娘家的意,若不是与梁总督兄妹情深,又怎会毫无防备的前去赴约,说来此事,跟你们北信候府也脱不了干系!” 宣昭帝疑心甚重,忽然想起来前几日太后借口身体有恙,召北信候和榭倾城入宫。 紧接着,便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呵,他这个好母后,又要玩出什么花样? 狗咬狗的一嘴毛,他倒不介意横插一足,让他们自相残杀! 一锤定音之后,宣昭帝看似赏罚分明,虽然在众人面前维护了太后的面子,其实满怀心思恨不得昭告众人,太后有罪,他会当即大义灭亲,丝毫不顾及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天家绝情,这便是最好的例子。 而梁姣絮刚才的一副言辞,若换作以前,早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说到底,这不过是皇帝和他一唱一和,做戏给众朝臣看呢。 退朝之后,梁姣絮生怕只有五岁智商的安安乱走,这才四处用眼神找他。 可好巧不巧的,却遇见了徐知爻。 他们相互打量着彼此,还未开口说话。 梁谌安径直绊倒在一块台阶上,摔了一个大腚吨。 他痛呼了一声,接着惯性般的朝着徐知爻的身上扑去。 “咚”地一声,两人很是狼狈的摔在梁姣絮面前。 梁姣絮怔愣在原地,片刻才觉得傻了的哥哥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地上,徐知爻的脸几乎是被梁谌安的手捏到变形。 他沉着脸色,冷淡地开了口:“找死。” 就这样,徐知爻粗鲁的爬起来,拽着梁谌安就这样当着梁姣絮的面把他拖走了。 梁谌安哭的昏天黑地,嘴里破口大骂:“放开我!” 周围守卫的御林军压根就跟司空见惯了一般。 梁姣絮刚要上前阻止,下朝后的宣昭帝已然便派人传了他。 左右自顾不暇,梁姣絮只能应召而去。 至于徐知爻,朝上他并未戳穿哥哥傻了的事实,也就意味着他暂时也不会说。 …… 被扯到宫中湖心亭后廊道时,梁谌安还是发懵的。 无辜的看着徐知爻,梁谌安弱弱的喊了一句:“干嘛,你要带安安去哪儿?” 徐知爻呵呵的一笑,他的手劲很大,不在拽着梁谌安的手,而是按着他的后脑勺,发狠道:“在装?嗯,信不信我把你头摁湖里去。” 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愧是一个山头一起挖泥巴的人。 梁谌安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却还是一脸天真,盯着徐知爻看了片刻,这才支支吾吾挣扎着说:“救命,要杀人啦。” 徐知爻显然依旧没有好脸色,耐心尽失。 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这才阴侧侧对梁谌安道:“我下的毒我最清楚,不过昏迷二日,便再无其他。你要继续便罢。为何好好的路不走,往台阶上绊,摔我身上。” 梁谌安有点乏了,傻不拉唧地眸子里骤然变寒,语气平淡,丝毫不给徐知爻面子:“就是为了耍你。有何不妥啊。倒是,徐厂公年近三十,少年怀春,能用的出苦肉计博人目光所至,我装个稚子又怎么了。” 徐知爻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恶狠狠的在梁谌安的额头虚晃着中指:“如此,你装你的,我做我的。各走各的,别在我眼前晃荡。” 梁谌安无所谓的开口,似乎在警告徐知爻:“这辈子你都别在打梁姣絮的主意了。” 正是因为梁谌安察觉到梁姣絮和沈微生互换身份这件诡异的事,才出口提醒。 如果两个人分别成为了彼此,也感受过彼此,替彼此生活。 怎么会不是眼里心里都是对方。 他就是明白的太晚。 徐知爻觉得梁谌安在自欺欺人,更没啥好脸色,直接用话恶心他:“榭夫人之子梁曜岐在这几日已经接管了你三分之一的巡查缉捕工作。青云直上高升三品同知,与你不过两人之差。策反敌将是你们锦衣卫拿手的事,你还是看好你们梁家狗吧。别到时候被审讯的是你就好。” 梁谌安淡淡道:“他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我不会给他机会到处乱窜。” 徐知爻不可置信的笑了:“梁兄,装模作样也要有个限度,有这功夫,倒不如想想这个局怎么破吧,总比装疯卖傻待在梁姣絮身边,享受着短暂的自由生活强的多吧?” 梁谌安斜了徐知爻一眼:“滚。” …… 宣昭帝私下召见梁姣絮,谈的是匈奴和解一事。 之前,沈微生用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宣昭帝,同意和解。 前前后后也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 此刻,宣昭帝独自坐在主位上,左右手依次翻开黑白棋。 招招见血,却又从容不迫。 其实,宣昭帝清楚,朝中有人勾结匈奴,与太后密不可分。 这是匈奴一直能和雎朝分庭抗礼的资本。 他不反感匈奴,相反在这一点上。他和太子如出一辙,想利用他们巩固自己的地位。 但是和解,最重要的便是那匈奴王子赫连煜! 梁姣絮说选公主去和亲。其实也是个众人都能想到的法子。 但宣昭帝显然是想获得更大的利益,和亲,结束匈奴和雎朝这几百年的战争,固然重要。 但,古往今来,嫁出去的和亲公主,也不乏有一些野心勃勃的念头,甚至会投靠匈奴举兵重新杀回雎朝,试图谋权篡位。 皇家不缺公主,更不缺去和亲的人。 皇后,太后。前为藤,后为根。 总归是不出一家门。 宣昭帝眉头紧缩,脑海中搜罗一下适合与匈奴和亲的人。 梁姣絮盯着愣神的宣昭帝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许久,宣昭帝的声音传来,似乎在闲话家常,他问梁姣絮:“家父身子骨可还健壮?” “父亲很好,多谢圣上记挂。”梁姣絮道。 宣昭帝很感慨,当年夺嫡之争,不单单是一条路杀出来的,其中多少有沈家的帮衬。 那个时候的沈家,作为宣昭帝的陪读,更是献策良多。 但是,宣昭帝这样的君王,又怎会如此念旧? 果然,下一刻梁姣絮就傻眼了。 “朕还记得年少时跟之巍酒后戏言,曾经说过,将来他要是有女儿,朕一定会抱过来好好疼爱,只是还未实现诺言,之巍就已经退位让贤,将这内阁首辅的重担落在了你的身上。” 宣昭帝吹嘘不已,只是淡道:“朕想册封沈家女儿为公主,要是朕没记错的话,沈府应该有两个大家闺秀,蔷薇性子活脱,朕便封她为永乐公主,至于倾姝,为人心思细腻,便封她为朝阳公主?” 梁姣絮见状,视野已经偷偷地瞥向桌上的一道圣旨。 貌似在她来之前,宣昭帝便已经拟好了。 让沈府的两个女眷当什么狗屁公主,说起来极为好听。 其实,这不过是宣昭帝信不过皇家的那些公主而有意为之。 如果,梁姣絮没猜错的话,虽然宣昭帝封了两个公主,但她看中的却是沈倾姝。 沈倾姝是朱氏的女儿,为妾所生,且朱氏曾经是太后的丫鬟。 太后也没法驳了皇帝的意思。 第二百五十二章:人心会变 宣昭帝的野心已经显露出来了。 既然左右都要送个公主前去跟匈奴王子和亲。 宣昭帝又为何不找一个能够跟太后挂钩,但又没什么履历的沈倾姝呢。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宣昭帝看似没问什么,但却在等着梁姣絮的答案。 梁姣絮头疼之极,怎么也没想到宣昭帝精明到这个地步。 跪在地上叩首,她眸光浅淡:“圣上言重了,当初您跟家父说这件事时,本就是酒后戏言,又何必当真,况且蔷薇和倾姝两位妹妹,论姿态,实在不敢贵为公主。” 宣昭帝显然不想听:“有何不可?你沈府向来家教严格,朕倒觉得两位姑娘出落的形态各异,没有宫中几位公主的骄奢性子,能吃苦耐劳,况且你这是要朕违背当初跟之巍的诺言吗?” 梁姣絮神情自若,愈发觉得宣昭帝是个不折不扣的强盗,这才小声叨叨:“圣上就是想让倾姝去匈奴和亲,才找这么多借口…” “你倒是把朕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宣昭帝笑了笑,见她实在为难,只好做了个顺水人情:“既然沈首辅拿不定主意,朕不妨给你想个办法,就拿扬州之行来说,三日后启程,朕等着沈首辅凯旋归来,倒时在宫中设宴,你在将沈倾姝带来,看看她是何想法。” “至于,朕的这封圣旨,也可继续留着,等到那天之后在公布!” “如果她本人不愿,朕还能强迫她不成?”宣昭帝冷冷道。 梁姣絮眉目清冷,只是在心底冷笑,只怕沈倾姝还没等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成了太后砧板上的鱼。 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姣絮没辙了,看着宣昭帝那一张阴险狡诈的脸,已经有了阴影。 宣昭帝见她那张死鱼脸就厌烦,这才打发梁姣絮滚蛋。 梁姣絮也是受够了,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充满压迫的地方。 快着步子下了台阶,呼吸着凉薄的空气,这才在家仆的带领下,往梁谌安所在的方向赶去。 看在梁谌安在朝上还没有露馅的地步,这祖宗,她供着。 可是下一秒,梁姣絮就开心不起来了。 只见梁谌安下半身湿漉漉的,吸着鼻涕,委屈叭叭的往徐知爻身上扔石子。 徐知爻就这么亲眼见证了,梁谌安从正常到惺惺作态的全过程,躲都没躲,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 自始至终徐知爻都很是无语,最终忍无可忍,寒着声音感慨道:“这世道智障生存不易。 眼见徐知爻要走,梁姣絮神色冷淡的撂下一句话:“徐大人如果对今早朝上我说的推测有疑问,欢迎来府探讨。当然还有匈奴和亲人选。” 徐知爻挑了挑眉,爽快的回了句:“好啊。” 曾经伤到梁谌安还一度让徐知爻愧疚来着,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徐知爻也释怀了。 如今,徐知爻不拆他装疯卖傻的事实,也算是仁至义尽。 梁姣絮松了口气,转眼在回头看着在一边玩的不亦乐乎的梁谌安,这才道:“安安能起来嘛,走我们该回家了。” 梁谌安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指了指他的膝盖。 徐知爻倒吸一口凉气,苦肉计,学的倒是快。只不过用在沈微生身上?脑子秀逗了吧。 那是梁谌安刚刚自己故意磕的,显得委屈巴巴的。 什么鬼玩意,去死吧。 徐知爻没忍住出口讽刺他们二人:“沈首辅对大舅哥还真芝麻绿豆看对眼了,稀罕,稀罕啊!” 和徐知爻道别后,梁姣絮又带着梁谌安在路上逛了一会儿。 回去的时候很晚。 此刻的陵湘院,赫然透着一股压迫的寒冷。 自打朱氏死了之后,沈之巍整个人瞬间就苍白了很多。 他变得爱絮叨,甚至原本对待女儿放任不管,现在去叫他们一大早就来陵湘院背书。 可谓是比以前还有严厉上百倍。 大概是怕上梁不正下梁歪,对待沈倾姝格外严格。 只是,沈之巍不知道,这次他把手伸到了他儿子身上。 没带霜姨,本想独自清净,却没想到柳儿伶牙俐齿,非得跟着自己去凑热闹。 沈微生没拦着,旨在让柳儿气气他那个没心没肺的爹。 这般想着,耳边便传来妹妹们的背书声音。 沈之巍见沈微生前来,这才让两个懒散成性的女儿放下书卷,过来站成一排。 女孩子爱美,是人之常情。 陵湘院在沈之巍的整顿下,伺候在身边的人多少都穿的有些朴素。 但像沈倾姝,沈蔷薇这等花季少女,正是爱美的时候,加上府中给她们发的俸禄又都凑合。 个个打扮的都清秀可人。 这一点无疑是刺痛了沈之巍,他想到了先夫人。 只是一瞬的时间,沈之巍发了火,便再也不允许沈府的女儿穿大红色。 柳儿只是在旁边听着,就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说到底,柳儿这样泼辣的性格这不过是沈微生一手造成的。 他一向对自己院中的侍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柳儿顶撞沈之巍的时候,沈微生只是冷淡看了她一眼。 沈之巍眼尖,却没想到梁氏这儿媳妇半点没有当家主母的典范。 本来还想着,让微生将他扶正,却没想到她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穿衣打扮没个好样就罢了,还任由一个侍婢花枝招展。 叫别人瞧了去,还以为他们沈家怎么虐.待她这个儿媳了呢。 事实上,在沈微生眼里只认梁姣絮的脸,剩下的无论是什么样总归都是一个性别,在无其他想法。 况且,当了这些天女人,沈微生才体会到这其中的麻烦。 所以这麻烦有一个就够了,他可不想跟沈之巍一样,妻妾成群。 柳儿还在为沈之巍训斥倾姝小姐的那句话感到心里不舒坦。 按照之前她在浣衣房的胆量,她是万万也不敢得罪主子的,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直接就出口成章了。 柳儿斜斜地瞥着空气,这才懒懒散散的给沈之巍行礼,无所谓的说着:“回主子,倾姝小姐这一身打扮并未失了体统啊,刚才她来陵湘院的时候还有人夸赞她衣品好,奴婢不知您为何如此看不惯,也许是您心里头憋着火呢,所以看谁都不顺眼。” 沈之巍脸色一瞬变了颜色,柳儿见状也是怕的不行,这才道:“奴婢就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主子要是跟我一般见识,那可真不值当的,要是我那得罪了主子,您就当放了个屁,把我排出来就行。” 沈之巍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微生,这就是她带出来的刺头,半点温顺不说,脾气倒像极了他那个死犟的大儿子。 柳儿心里美滋滋的,她可不是吃亏的主,老头找人当靶子教训闺女。在怎么样也轮不到她啊。 沈之巍心事被戳穿,不仅仅脸色死难看。 柳儿这丫头知道自己惹事了,怕沈微生抛下她不管,这才淡淡道:“梁小娘,奴婢没说错吧?” 沈微生一如既往,不冷不淡,一张精致的脸上只有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沈微生吝啬的说了句:“嗯。” 沈微生的父亲他在清楚不过,他是动了心思要让沈倾姝走上正道。 看见梁姣絮便是一定要指桑骂槐的,毕竟她以前的那些做为的确有些过火… 沈微生淡淡道:“父亲想教导倾姝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我觉得她不过是任性了一点,蛮横了一点。为人心机不深,做事只想自己。可见没什么被欺负的可能。也是个左耳进右耳出的性子。父亲要是闲,大可以去看看祖父。或者是玥儿,孩子小的时候你放任不管,苦和累我们自己受着,长大了,可以自己面对困难的时候,你突然又出来横叉一脚,好像没什么用。” 沈倾姝看着沈微生,眸子里闪过吃惊。 她在想往日里母亲总说防备着陵居院的人。 可是自从母亲去世了之后,自己天天被人议论。 就像当初她议论梁姣絮一样。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了,没想到,主动帮自己说话的人会是梁姣絮。 沈倾姝大概是放下了自己的脾气。也没在顶嘴。 沈之巍心烦的咳嗽了几声,这才叫沈倾姝回去吧。 扣下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媳。 沈微生没反驳,但却没怎么说话。 他们父子向来如天敌般,见面不是掐,就是沉默。 所以,都是沈之巍主动找话题:“柳儿这样的丫鬟,长的乖巧,胆子却大。不管不顾,但不违背本心。难免是微生喜欢的性子。” 沈微生就淡定的听着,不急不慢的挑了挑眉:“你怎么这么确定。” 沈之巍笑了笑,这才淡淡道:“当年我对朱氏便是如此,虽然日子久了,人心变了。微生是我的儿子,怎么能不一样。 沈微生避重就轻,有点切齿的回答:“他只喜欢我一个人罢了,此生只此一人,白首不相离。”言外之意,才不会想你一样,去找小老婆。 第二百五十三章:说情话的家主 沈之巍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无奈道:“罢了,今日我也懒得跟你计较那么多,就放任你逞这一时口舌之快。” 沈微生不急不慢地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沈微生就有点倦了。 沈微生起身要走,沈之巍却在背后叫住了:“坐下,在陪我坐会儿。” 沈微生定了定神,实在不知道他这个父亲在打什么主意,最终道:“可以。” 见梁姣絮留下,沈之巍才叫熏儿拿了烟叶。 他粗糙的手指抵在烟叶的纸张上摩挲着,随后皱巴着嘴角叼起来一颗,啪滋啪滋的吸了两下。 沈微生都无语了,看不下眼,抄过放在桌子上的火折子,帮沈之巍点了火。 沈之巍向他投去意味深长地笑,伤感悲秋:“唉,好久没闻着烟味了,这会儿终于可以过把嘴瘾。” 沈微生哦了一声,转头把烟给掐了。 沈之巍有些气急败坏,这才道:“你这小媳妇,连我都要管,长本事了是不是?” 沈微生气不大一处来,回头对陵湘院的下人道:“这陵湘院种着祖父的花草,自然见不得火光,父亲也不例外。” 沈之巍哼道:“好你个梁氏,竟然敢用老太公压我。” 沈微生神色有片刻的怔惘,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母亲有很重的咳疾,最受不了烟味。 他父亲就会躲起来解解馋,那个时候寒生还小,总会打小报告。 有一次,母亲是真的管够了,直接把父亲的被褥扔了出去,让他在外面过夜。 从那以后,父亲就再也没碰过烟。 沈微生想到这,不禁冷笑,心底充满了失望。 这就是他的父亲,狗改不了吃屎,这不又捡起来了。 沈之巍也不好受,眼睛被烟味熏地混浊,淡淡道:“唉,要是她还在就好了,那样至少有人能管管我。” 沈微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印象中的父亲在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时,神情都未曾动一下。 别提怀念了。 只是这般想着,沈微生便更加生气,他还真见不得沈之巍现在惦念母亲,在脏了她的轮回路。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沈微生便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了。 虽然人还在陪着沈之巍叙旧,但心却早就飘向了那个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梁姣絮哪边。 想着,她在朝中是否顺利。 早就知道梁姣絮脾气执拗,却没想到她真的背着自己偷偷带梁谌安去上了早朝。 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理她,他沈微生要跟梁姣絮那个不听话的女人,冷战! 这般想着,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梁姣絮早就回来了,她自知理亏,本想主动出击服个软,却没想到沈微生被沈之巍找了过去。 沈微生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吗? 梁姣絮是真的担心他们俩在一起相处久了,在掐起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梁姣絮想都没想就向陵湘院赶去。 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子呛人的烟味。 除此之外,还有沈微生和沈之巍争辩,他对自己的感情不会变。 什么白首不分离,天啊,那么肉麻的话,竟然是从那个傲娇的铁公鸡嘴里说出来的。 这般想着,梁姣絮不免有些感动,矫情的鼻子都酸了。 沈微生见到梁姣絮前来,脸上表情淡淡:“你来干什么?” 梁姣絮耐着性子,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这不来找你赔罪,我真的是罪该万死。” 沈微生一脸兴致缺缺,特别是听到梁姣絮这般臭屁的讨好自己,更是冷漠无情,很快把头转了过去。 他们夫妻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把坐在中间勉强当电灯泡的沈之巍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梁姣絮垂眸,一脸伤心。 沈微生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你有什么错?反倒是我就不该管你,你赶紧去送死吧,别在我面前碍眼。我懒得搭理你。” 梁姣絮悻悻地笑了起来:“哦?不想搭理我,那刚才是谁说要跟我白首不相离呢。” 沈微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耗子,对梁姣絮怒道:“啧,就知道你是翻脸不认账的。竟干过河拆桥的事。” 梁姣絮心虚的涨红了脸,她可以解释的。 还没开口,耳边就传来了沈之巍的声音,中规中矩:“我没死呢。吵什么?商量给我死了报丧嘛!一个两个都给我滚出陵湘院。” 沈之巍指着鼻子骂沈微生,更没给梁姣絮好脸色。 说到底,也只有他那个儿子能被梁姣絮摆一道。 沈之巍可谓是恨铁不成钢,如果可以他真想梆梆两锤揍醒沈微生。 就这般想着,沈之巍心里有点堵,越想越不对。 他刚还想跟梁姣絮说抱孙子的事。 再看眼下这情形,孙子大概不会有了。 想到这,他深觉瞎端架子没有任何用处,临死前能抱着肉乎乎的孙子才是他想要的。 那才是正经的事。 平复心情,沈之巍对披着梁姣絮壳子的沈微生说出了一句崩他人设的话:“我不喜欢你,但在抱孙子这件事上不冲突。你若真能做到。沈家不会亏待你。”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不缺心眼的人也知道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沈微生冷着嘴角,这才对着沈之巍道:“别跟我说亏待不亏待的,这么大岁数了,惦记好你自己就得了。” “再者,拿捏好你一家之主的身份,想想你配儿孙满堂嘛。” 沈微生对待他这个无情无义的父亲真的是没有半点怜悯,当即泼起来冷水。 梁姣絮则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死人脸,毕竟,这般难听的话,虽然是沈微生说的,但被人记恨的只有她梁姣絮罢了。 天哪,沈微生到底要她得罪多少人。 顿时,梁姣絮愁白了后脑勺。 不过眼下,哄好傲娇成性的沈微生才是正经事。 男人的劣根,吃不到的永远最香。 按照这条铁律,梁姣絮下意识跑到他眼前,在男人错愕的眼神下,圈住他的脖子向下压。 吻落在他嘴角的时候,梁姣絮感受到沈微生片刻的僵硬,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温热,头脑已经来不及思考。 你看,这就上钩了。 梁姣絮扬起头,一副摸透了沈微生的得意笑容。 最后松开的时候,梁姣絮对他撒娇:“我都献吻了,你还要追究?” 沈微生依旧冷着嘴角:“你说呢?” 梁姣絮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二话不说直接一跳,双腿俯身攀在他的腰上,双手依然牵着他的脖子。 沈微生拖着梁姣絮的后腰,长腿迈开,毫不费力。 就这样走着。 “你这样抱过别的人嘛?”梁姣絮好奇的问他。 沈微生语气淡漠:“没有。” 梁姣絮陷入绮思,假若沈微生从一开始就知道顾鸾凝不是他的恩人,那她们之间都不会有什么关联。 可就算,错把顾鸾凝当成恩人,他也从来没这么抱过她。 两条腿环住一个男人的腰,就相当于这个男人的弱点安全暴露。 梁姣絮心里美滋滋的,这才把脸贴在他的颈侧,乖张的问:“那你说,是我重还是她重?” 沈微生全无羞愧神色,睿智的笑道:“你在我心里是最重的。” 梁姣絮半天才反应过来,眨着泛雾的眸子笑得合不拢嘴,随后这才道:“你竟然说情话,还这么油腻。” 沈微生冷冷地打断她,语气生冷:“你是想让我刚消的火,在燃起来是不是?梁姣絮!” 话外之意,他沈微生好不容易说一次情话,不允许被嘲笑。 第二百五十四章:艰难的处境 梁姣絮摆了摆手,她好不容易哄好的祖宗,可不能在招惹了。 这般想着,她才转移话题,挽着沈微生的脖子,十分亲昵的问:“那你累不累?” 沈微生淡淡道:“不会啊。” 梁姣絮这才凑在他的耳边,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带我去浣衣房一趟。” 沈微生神色不善,神情骤然冷了好几度。 他脑海里忽然想起自己抱着一把断了茬的扫帚,在浣衣房的一处大树下扫着落叶。 一下两下,灰尘飞扬,把自己呛的七窍生烟。 再就是和梁姣絮运送恭桶去浣衣房后面的河流刷洗,那种生无可恋的滋味,就只是这么想着,他就很抗拒去浣衣房。 梁姣絮见他一副上刑场的样子就好笑,这才摸了摸沈微生的后脑勺,淡淡道:“去吧,我正好要去找掌事。” 沈微生看她一副凝重的样子,总感觉怪怪的,遂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没事找她干什么。” 梁姣絮避重就轻,这才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就是去叙叙旧,再说你跟着我去,害怕什么?” “嗯。”沈微生点头,从一开始的抗拒,慢慢地变成迁就梁姣絮,到最后的妥协。 可以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很爱梁姣絮,愿意包容她的坏脾气。 梁姣絮眼底闪过一丝窃喜,两人就这样往浣衣房的方向前去。 其实,梁姣絮这么做也是良苦用心。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沈微生对先夫人的执念已经入了骨,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很稀疏平常,但有些遗憾,错过了便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就拿那件被顾鸾凝毁坏的先夫人的遗物。 梁姣絮无时无刻都想要将他完完整整的复原。 可沈微生却从来都是一笑置之,跟她说没关系的。 说什么,他现在已经不在意那件衣物了,只要她完好便可。 梁姣絮不想就此罢手,这才私底下和浣衣房的掌事联系,想着她常年来往与各种店铺之中,早就已经有了足够的人脉,也许那件遗物真的能恢复如初。 只是掌事最近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梁姣絮怕时间耽搁,遗物一直未能送到她的手中,便交给霜姨在这之中来回往来,说起来也真是麻烦她了。 也许现在能让沈微生最开心的事就是那件遗物重新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眼前。 这般想着,梁姣絮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浣衣房的人见他们来此,只觉得蓬荜生辉。 沈微生在梁姣絮的强烈要求下,将她从怀里放了下来。 在这里的人,虽然都还在忙着做苦工。 但还是要以最快的速度,站成一排。恭恭敬敬的行礼。 梁姣絮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友善的解释:“我来此找掌事,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毕竟在浣衣房干不完活是没有饭吃的。 梁姣絮并不想因为自己和沈微生来。让他们惶恐甚至不安。 但显然,她低估了浣衣房里的人对沈微生的态度。 他们其中的人可谓是百忙之中前来一睹沈微生的容颜,甚至有的更是主动跑过来行礼。 在颜值面前,梁姣絮甚至都不用打听打听掌事和霜姨的下落,便有侍女禀报:“霜姨今早便来了,一直和掌事在袭香屋。家主不必绕远,往最里面的去看,哪里染着布料,颜色鲜艳夺目,最是好认。” 沈微生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拉着梁姣絮这才扬长而去。 后面的声音很嘈杂。 按理说霜姨前来很正常,只是耽搁这般久,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莫不是修复先夫人遗物这件事出了岔子? 梁姣絮带沈微生前来,本想给他个惊喜的。 她心思不免敏感起来,浣衣房没理由让霜姨那么雷厉风行的人呆上半天。 就连一时半刻都是… 梁姣絮的心都要沉入谷底了。 而一边的沈微生也是忧心忡忡,却不在是因为抗拒浣衣房。 只是他听说了朝中梁姣絮的一些发言。 她为了给已经傻了的梁谌安除去扫清障碍,利用徐知爻的刺杀时产生的漏洞,剑走偏锋要拿太后当幌子牵连北信候,挖解榭夫人的势力。 虽然本质上太后和榭夫人确是有关联。 可她的把柄如何好抓? 沈微生明白,即便是傻了的梁谌安因为是候府之子,终归能有自保的能力。 但姣儿则是不同,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妾室在一个家族中,若无诞下男丁,便只有婚书。 虽然能入族谱,但却如契约一般有时间限制。 本是七年,奈何沈微生从前太讨厌梁姣絮和北信候府交易过,只给五年时间。 而这件事情,除了榭夫人,似乎没有多余的人在知道事情真相。 因为那时,他坚定不会给梁姣絮任何机会。 姣儿一天没有族谱傍身,便终有一日是梁家人。 如果榭夫人被定罪,姣儿这条命也会被牵连进去。 何况扬州之行,更是艰难险阻。 太后勾结外邦的据点就在那里。 林舒传来的消息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八九不离十。 同样,何嘉煜偏偏只认沈寒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的放过沈倾姝。 皇帝是猜忌,但归根在于沈寒生在宫中任太师说过的那些话,加重了皇帝对自己儿女的猜忌。 沈寒生旨在让所有跟朱氏有关的人死绝。 更有意借着何嘉煜的大婚,以新郎的方式与沈倾姝相见。 罗列下来,沈微生便觉得这没有一件事能让她顺心顺意,何况是姣儿… 压抑难受,沈微生心烦。只是麻木的握着梁姣絮的手。 但梁姣絮既然选择步步为营,他又怎么能不谨慎行事。 沈微生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笑意。 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把梁姣絮推向了一旁。 这里是袭香屋,到处都是染好的布料,刺眼的红色衬得梁姣絮身形单薄。 她的身体被沈微生抵在有染色剂沾染的木桩上,旁边是一台织布机。 他的指腹在她脸上抚过,沈微生反手捏住梁姣絮的下巴,一缄封唇。 沈微生从来没有这么亲过梁姣絮,他都是浅入浅出。 从来没破防过,更没有侵占她的牙关。 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微生眼里好像没有动情的水光。很机械。 就在他们彼此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的时候。 袭香屋外的霜姨和掌事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在他们眼中,是相互颠倒的世界。 那便是… 梁姣絮在疯狂示爱! 第二百五十五章:越描越黑 掌事跟一旁的霜姨斟酌了一会儿,决定就当没看见此事。 两人同时清了清嗓子,十分有眼色的站在门外候着。 也许是因为尴尬,梁姣絮没来的急去细想沈微生的动机,就吱着旁边的织布机坐下来。 她倒也没怪罪沈微生突兀的举动,抿了抿嘴巴,似乎在回味什么。 沈微生看着她那双受宠若惊但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的眸子,双手猛地抬起攥着自己的衣裙,反复捏了两下。 吞了一下险些被呛住的口水,沈微生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晾在木桩旁倚靠着,也不管衣服是否被染脏。 他的唇上还带着潋滟的水光。 与梁姣絮对视,心头又忽然担忧起来,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么坚定所作出的选择,如今却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结果。 可他又没法跟姣儿开口,说他们必须在有个孩子。 说一切都是为了救她的命? 难道不是欲盖弥彰,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轻浮之人,为了睡她,无所不用其极? 沈微生痛苦的想着,天哪这都是什么事。 他是绝对长不开那个嘴的,毕竟他想在梁姣絮心里营造的是那种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然而,这个过程中,最难熬的便是沈微生。 以至于让沈微生常常冥思,他的姣儿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就这样想着,沈微生这才靠近梁姣絮,挽着她的手心,笑意绵软。 可目光却仿佛能瞬间击碎屋中的墙体,直接扫射在掌事和柳儿身上。 沈微生冷淡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心里的小九九,别以为躲在外面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梁姣絮坐在一旁,狠狠地瞪了眼沈微生,偏过头去,她小声逼逼:“越描越黑,还不如闭嘴得了。” 沈微生像是霜打断茄子似的叹了口气:“已经很晚了,你们进来有事快说,我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 霜姨这次罕见的没有表现出一副尖酸相,掌事跟她一起重新进了屋。 她手里抱着一个托盘,里面盛的正是已经修复好的先夫人的遗物。 沈微生眸色瞬息万变的动了动,这才回头看向梁姣絮。 梁姣絮双手环胸,笑着在沈微生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咕咕,这才道:“没想到吧,我现在拿过来跟你试试。” 沈微生看向梁姣絮,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拉着自己来浣衣房了。 就这么垂着头,沈微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脸颊却飞起了一片红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掌事是看在梁姣絮出的价位比较高,才同意帮忙的。 毕竟整个浣衣房都被严惩过,她心里有疙瘩,却又不能做绝。 看到主子们喜笑颜开,也就没在碍眼,去旁边做活了。 梁姣絮拿着那件衣物,在沈微生身上比划着。 两人彼此看着对方,仿佛吃了花蜜一边甜。 反观一旁的霜姨,从头到尾都仿佛被心事包绕。 梁姣絮终是看出了点名堂,紧锁着眉头:“霜姨,你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但说无妨。” 霜姨只好开口,却是转头看向沈微生,语气诚恳,像是一定要确认下才可:“梁小娘老奴知道您曾在浣衣房屈尊过,可否认识若茗?” 沈微生没表态,表情冷淡。 霜姨本该失望的,耳边却传来梁姣絮的声音:“我的确认识若茗,她这个人好像生了一场大病,心性不太成熟,不过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当初在浣衣房的时候,我很喜欢她来着。” 霜姨很震惊,勉强稳住心神,这才道:“家主竟然认识若茗?” 沈微生这才解释,语气极重,恨不得用白眼翻死梁姣絮,让她这般口无遮拦:“嗯,家主曾经被老太公罚扫浣衣房,见到过那个女孩,她的确脑子不太灵光,还徒手抓过一条大蛇!” 哼,沈微生不会忘记那个捣乱的家伙,说到这,整个人气哒哒的。 霜姨没在多问,只是陷入了沉思。 今天她本该按照梁姣絮的意思前来送先夫人的衣物,却没想到中途看见一个女孩,不小心掉进染杠里了。 旁人都忙,根本没空搭理。 那女孩就扯着嗓子喊救命,声嘶力竭,那声音熟悉的让霜姨产生了错觉。 竟觉得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 不过后来,霜姨便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她女儿一向聪明伶俐,就算隐藏在沈府,也绝对不会像那个女孩一般痴傻。 毕竟,霜姨失散多年的女儿,她小腿上有颗痣,因为形似繁星,所以很好辨认。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个名叫若茗的女孩,她的腿上是否有… 若茗现在又犯傻气了,根本就不让人动,加上染缸着色,她身上一团黑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了。 梁姣絮和若茗之前睡过一张床,自然看过她的全身。 所以当霜姨向他询问的时候,梁姣絮自然如实相告。 她的确没在若茗的身上发现什么繁星印记。 霜姨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面色很快恢复自如。 先夫人原本的那件衣帛穿着气质素雅,颜色却不失单调。 上面的针法也是当时的大家亲手缝制,虽然只有镜花图案,如隐若现。 如今拆除镜花,损毁之处,重新勾勒绯色的小团花,还取镜花水月之意。有灵活而不可捉摸的空灵的意境。 更有异域风情。 掌事穿着泛白的青色衣衫,忽然在角落里说了句:“先夫人身形纤细,又出落于塞外,身高更不同于寻常女人,如今衣帛被损毁,为了修补腰身更是收了一圈。” 她也是尽全力将衣物复原,但还是丑话说在了前头,对梁姣絮道:“你们仔细穿着便好。” 霜姨瞧着沈微生的领口脱线,一绺琵琶扣脱开。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皮肤。 女主叠好衣物,目光在沈微生身上打量。 看着沈微生在她身体的这这段时间,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无所不用其极,可谓是没少养膘。 只怕一时半会也穿不上这件衣服了。 沈微生有点心虚,生怕梁姣絮责怪自己贪嘴,没帮她管好身材。 只是拉着梁姣絮的衣角,淡淡道:“我会好好健身的。” 梁姣絮对此已经毫无在意,她用沈微沈这副身子也没少干缺德事,这不熬夜熬的,晨起梳头的时候,还薅掉了好几撮沈微生的秀发。 让他提早有了秃头的趋势。 如此说来,他们两个半斤八两。 这般想着,梁姣絮在看沈微生,才发现他是真的不太喜欢打扮自己。 衣衫不整不说,竟面色发窘,有种说不上来的惹人怜爱。 梁姣絮低头赶紧给她系扣子。 沈微生就在一旁乖乖的受着,两人还真是登对。 只是好景不长。 下一刻,沈微生长腿一迈,紧紧的贴着梁姣絮。 唇红而薄,实在在没忍住,沈微生在与梁姣絮的对视中,侃侃倒来:“我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了,只是你和我的。” 梁姣絮一巴掌呼上去,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说:“给你个枣子。” 沈微生的脸瞬间覆上一层冰霜,很快就结成了冰块。 致使气氛一度尴尬。 总得来说,梁姣絮求爱失败! 第二百五十六章:探访 梁姣絮在看看沈微生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家伙有的时候特别刚强,被他保护着很安心。 但与此同时,这个带给她安全感的男人,又特别小孩子气,性格阴晴不定。 梁姣絮估摸着,自己刚才那句玩笑话可能真的打击到了沈微生。 正想着,跑过去追哄哄小尾巴。 霜姨却在背后叫住了梁姣絮,语气趋于平缓:“家主所托另外一事,也有些眉目了。” “奴才想着倒不如一并告诉您,正好现在梁小娘不得空,我们也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了。” 梁姣絮眸色森森,心里直叹还是霜姨思虑周全。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这件事也的确不能当着沈微生的面说。 不管是什么原因,顾鸾凝和她的事,梁姣絮再也不想把他掺和进来了。 霜姨看了看掌事,后者这才屏退。 没人注意到掌事脸上的忧愁,在她看来,该来的总会来,不过现在柳儿深受梁小娘的待见。 若是当年的事情真的揭开云雾,她只求能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袭香屋内,只剩下梁姣絮和霜姨。 梁姣絮并没有着急去问霜姨事情的结果是如何的。 只是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表情严肃,凭她女人的直觉,今日的霜姨必有什么难言之隐。 梁姣絮良苦用心道:“霜姨,您伺候老太公多年,又是郡主府出来的老人,沈府与您也算是故交,你若真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出来。” 霜姨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这才避重就轻:“多谢家主挂念,老奴都明白。” 梁姣絮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没在继续谈下去。 霜姨托人让郡主府的老主子查了一下荭玉的身世。 霜姨本来以为这荭玉只是个在平常不过的丫鬟,家主看中他,便找到她的卖身契来,到时候也好牵制住这个死丫头。 却没想到,这荭玉可没想象中的简单。 整理成资料,足足有好十几页,这才呈给梁姣絮,让她自己看。 梁姣絮没多想,摸着沉甸甸地纸张,这才坐在桌子上。 她本就是为了谨慎起见,却没想到事情果然如料想中的那般,复杂的多。 越看那些资料,梁姣絮的脸色就越难看,甚至在看到最后一页的文字。 她的手指几乎忍不住泛颤。 天哪,荭玉都经历了什么。 十岁,不过十岁孩子,流浪街头,与狗同吃同住。 梁姣絮忽然觉得心脏有点受到打击,她轻看了这么久的荭玉,竟然会有这么悲催的童年。 如此世态炎凉,倒是在这个年代见怪不怪。 梁姣絮定了定神和霜姨四目相对,后者这才缓缓地说出自己心里都疑问:“家主,老奴觉得凡事抛开事物看本质,顾大娘子既然是荭玉的主子,那有些事情就显得过于冷静自若了。” 梁姣絮顿了顿,凭顾鸾凝的身份,也算是皇亲国戚,她在找一个贴身伺候的侍女时,一定将其查个底朝天。 而荭玉这悲惨的身世,倒有些配不上给家大业大的顾家当一个侍女的身份了。 正是如此,梁姣絮才敢在心里笃定。 她赌对了。 这其中定有猫腻,或许捅破这成窗户纸,他们主仆之间才算是真的人去两空。 与此同时,资料上无不萦绕着另外一个与荭玉身世息息相关的人物。 当初,荭玉父亲救的孩子。 她的身材轻盈,步子很小。娇嫩的嘴一撇,怜意忽生。 困在一处,被救之时,已然昏迷。 资料里只有这么寥寥几句。 梁姣絮还是将格局打开了,不放过一丁点蛛丝马迹,当即吩咐霜姨查一下此人。 深夜,梁姣絮支开了一众下人,这才独自一个人去了一趟听风居。 她突然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荭玉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 可…想到她的遭遇。还有自己收揽她的心。 也许,梁姣絮该坚定不移的狠下去。 … 十岁那年的腊月,北方有场雪崩,所以难民多如牛毛。 荭玉的父亲是观测风雪痕迹者,受雇探查存活难民的踪迹。 他在一处积雪很深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女孩,挽救了一条生命。 他却被雪崩掩埋,在没出来。 而荭玉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自此之后,她就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他爹从她小的时候就开始带她逃亡,哪里都不安全。所以她一直在他爹的庇护下长大。 可如今他爹死了。 她就只能风餐露宿,挨饿受冻。 那一年,荭玉就与畜牲共用一个草窝。 临近元辰荭玉在一家秦楼和一条看门的大黄狗抢夺食物。 那些食物可比平时她跟狗子们抢的要丰盛。 挨饿受冻,让荭玉体会到什么是人心寒凉。 她要活着,便只能吃嗟来之食。 可短暂的腹痛过后,换来却是她差点丢了命。 就在吃完那些东西,没过不到十天。 她发现自己得了怪病。 还是那种让人难以启齿的花.柳.病。 大夫把她踢出门外,说荭玉不知羞耻。 也就是那时,顾鸾凝和荭玉的缘分就这么按部就班的接踵而至。 荭玉长的好看,她当天就被几个男人盯上,谁能想到在十岁那年,她差点被那几个男人在春节啃咬屠尽,折骨拆碎? 虽然荭玉当时抓起地上的石头把他 们其中的一个人给砸晕了,但还是吓得不轻。 当时人又很多,荭玉为了逃命只能就跳到湖里去。 当时,她的衣裳被撕扯的几乎跟没穿一样。 而顾鸾凝正好泛着舟,在孔明灯上写着自己的愿望,好巧不巧的发现了她,并把将濒死的荭玉捞上来。 可以说,荭玉能活到现在,是顾鸾凝给了她这一条命。 真的是好波折,好离奇,如此精彩。 梁姣絮在听风居的一处破败的板凳上坐下,绘声绘色的在顾鸾凝主仆二人面前,讲了一个悲恸的故事。 却故意抹去了主人公的名字。 顾鸾凝红了眼睛,在这故事的熟悉中听出了名堂,声音嘶吼,只是质问:“你查我?与其恩断一绝,罔顾我们之间的恩情。不如放了荭玉,留我一人等待难熬。” 梁姣絮本意是想看看顾鸾凝的反应。 现在看来,还真的是情真意切。 梁姣絮压下心底的疑惑,不发一言。 只是疑惑的看着荭玉,就事论事,徐徐道:“所以之后顾鸾凝在你清醒过后守了你整整三天,他几乎都不吃不喝的守着,这是除了你父亲之后对你最好的人。” “更何况,她还帮你治好了病。” “替你击鼓申冤。” “只是素不相识,她确实做的很棒。” 梁姣絮看着这资料上的每一个字,没有任何作假的成分。 但比起相信用眼睛去看待这件事,她更愿意用心去感受孤鸾凝的动机。 弄虚作假虽然并非是唯一的可能性,咱这件事的发生就充满了太多的阴谋与算计。 顾鸾凝到底瞒着老天爷,又在背后做了什么事,梁姣絮不得而知。 只是要她相信,这个蛇蝎一般的女人,如此乐善好施,绝不可能。 第二百五十七章:放下执念 梁姣絮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直不吭声荭玉,这才不着痕迹的将手上的资料放在一边。 荭玉有些恍惚,一些往事忽然浮现在脑海里。 凭她的玲珑心思,多少明白了家主前来的用意。 “家主不必多说,您对我强买强卖我可以忍。在主母面前撕开我的伤口也罢。我不清楚你和主母的过往。但我知道,在我这儿,她有恩,是好人。我不接受你的任何挑拨。” 梁姣絮目光寒淡,勉强忍住耐心又问:“我只问你,顾鸾凝对你的好你有没有怀疑过。” 红玉听罢,连想都没想,就笃定道:“答案需要我多说嘛!没有,从未。倒是家主,你既对主母没有男女情谊,为何十里红妆把她迎娶进门,又一心扑在贱妾身上,冷落于她。” 讲到这,荭玉的眼眶微红,止不住的哭泣,却发狠的骂道:“如今弃之敝履。沈微生你不光虚伪且负心。” 梁姣絮深刻的意识到,她是没有办法快醒一个装睡的人,只能留下一句忠告:“荭玉,你若能稍微把你的愚忠放下,我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 也正是因为这番试探,梁姣絮反倒不在可怜这个人了。 左右霜姨调查的还在继续,同样荭玉父亲的关系网,被救的小女孩,一个不落。 终有一个会有破绽。 梁姣絮虽然欣赏荭玉的忠心,但也并非要她一个丫头陪伴身侧。 收揽她,不过让顾鸾凝也过一过原主孤立无援的生活,体会她用死也放不下的痛。 梁姣絮可不就是要她身败名裂,孤苦无依。 旁的梁姣絮还真不屑再多说,不光招人嫌还自身讨不痛快。 调查结果往往比她的千言万语更具有说服力。 荭玉脊背挺直,已经下了逐客令。 梁姣絮叹了一口气,无力的在心底冷笑一番。 人为什么就是不懂得知足呢。 说到底,顾鸾凝沦落至此,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拂袖离去,梁姣絮只给荭玉撂下一句:“荭玉,如果有一天你走投无路,或者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时,来求我。我不介意帮你看清。” 顾鸾凝气得发怔,她病怏怏地抬起头,只是望着梁姣絮的背影,陷入一种极度的抓狂状态。 她拼命的嘶喊着:“沈微生!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就非要践踏一番,爱没了,至少放过彼此。你非要荭玉也离我而去,说到底,我做的事情那一件不由你而生…” 梁姣絮无视她的反抗和挣扎,这才正大光明的往外走去。 此刻的顾鸾凝,心里是慌乱的,她知道沈微生的能力,当初他是因为对自己有情意,才没有怀疑过她。 可如今,沈微生竟然查了荭玉的身世,只要在刨根问底,势必能查出背后的事情。 狡兔死走狗烹,沈微生你当真是狠到不留情面。 顾家虽然没有以前那般如日中天,但也好歹是太后的娘家。 顾鸾凝要活,便只有另谋出路了。 … 夜半时刻,梁姣絮悄咪咪的钻进被窝。 沈微生躺在床上已经睡着,看着他那沉稳的睡颜,没有一丝防备。 梁姣絮笑了,伸出手来从他的背部环过去,贴在他的身旁。 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梁姣絮满足的闭上眼睛,准备眯一会儿。 就在她全身放松的时候,头顶着的下巴微动,沈微生的声音也渐渐地清晰,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去看顾鸾凝,怎么不好好挑个时机,点灯熬油的,你不累吗?” 梁姣絮虎躯一震,瞳孔都颤动了,只是装傻道:“什么,我去那干嘛。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沈微生也不拆穿她,只是自顾自的在梁姣絮身上闻了闻,颇有疑惑地瞪大了秋水的眸子,淡淡道:“是吗?可我身上不会有任何味道,你身上却有女人才有的香粉味。” 梁姣絮也扒拉着自己的衣袖闻了闻,她是女人,对那些味道应该及其敏感的,对沈微生笃定道:“怎么可能?顾鸾凝现在那里还有心思涂香粉,她都快伤心欲绝死了。” 沈微生轻笑出声,眸光近乎轻蔑的看着梁姣絮:“顾鸾凝?伤心欲绝?你不是没去听风居嘛。怎么知道她伤心难过?” 梁姣絮这才知道自己被带到沟里去了,恶狠狠的惊讶出声:“切,你诈我?” 沈微生却没在咄咄逼人,神色一改刚才的严肃,问道:“顾鸾凝她这个人,我很了解,若无十足的把握,便绝对不会出手,你啊,有几个胆子在她面前叫嚣,这看似废弃的棋子,未必就没有杀招,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梁姣絮扯了扯唇,这才嘲讽道:“呵,就这,话说你好像一次都没有去看过顾鸾凝,为什么不去?” 沈微生觉得她智商堪忧,平常不是在他面前挺能的嘛,不冷不淡道:“你的为什么是不是太多了点。” 梁姣絮竟无力反驳,小声逼逼:“你躲闪回避的态度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沈微生开始跟梁姣絮说起那段往事,不禁热泪盈眶,绘声绘色:“自从多年前的深夜,我被一个小姑娘死命的扯着衣领拽出火舌,在黑暗中她亲了我,我这辈子注定与她纠缠。” 梁姣絮没好气的看着他,任由他继续编。 沈微生默契的擦了一下眼泪,继续含泪诉说,且表情坚定:“我以为我不会关注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没想到,她就是你,而我恰好我也爱上了你。” “既然我心里有的是你,自然就不能给顾鸾凝任何希望。自然不见为好。” 梁姣絮定定地看着他,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沈微生微蹙眉毛,嘴上一急这才道:“何况,顾鸾凝她并未倾心于我。不知怎的,我看见她和苏晚在一起时,心里没有愤怒。” 他惨笑一声,倒是格外的洒脱:“姣儿,你说我当初为什么非要那般执着呢,还对她心存希望。” “她的那个脾气秉性,那一点都和当初救我的人格格不入,大概是我找了你太久,所以整个人都麻木了吧,甚至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谁了。” “那你现在还有执念吗?”梁姣絮问。 沈微生搂着她:“没有啊,现在我就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过了好久,梁姣絮才后知后觉的瞪大了眼睛,嘴巴打颤道:“你刚才说,你知道顾鸾凝和苏晚…” “那孩子的事情。”梁姣絮整个人跳了起来。 沈微生点了点头。 “那…你就这么看着自己被绿了,不愤怒嘛?”梁姣絮竟的下巴都掉了。 沈微生委屈的靠在梁姣絮身上,半晌才道:“当初也没觉得有什么,你说我是不是很无情?” 什么叫无情,那简直就是三观不正! 梁姣絮还没见过那个男的主动当接盘侠。 沈微生,你好样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一朵奇葩 沈微生淡淡继续道:“我还记得在你为了气顾鸾凝,故意摔下楼亭,被我接住之后,质问我的时候,我当时就想问你,真相真的重要嘛?” 梁姣絮没想到他忽然旧事重提,直愣愣地看着她。 沈微生是一定要解释的:“真相就是,我认为顾鸾凝她是我的恩人,我娶她,十里红妆,铺张浪费。是护她不收匈奴人的迫害。” “而且,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对你有感觉了,只是我必须要装下去,让别人以为我不在乎你,才能保护你。” 梁姣絮心中一揪,面冷心热:“哦,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份心思,那为什么现在不继续装了?” “因为我们成了彼此,我怎么可能允许你被欺负?自然不装了。”沈微生雄赳赳气昂昂的扬起头淡淡道。 沈微生摁着梁姣絮的眉心。 两人就这样看着彼此,梁姣絮竟然觉得她无法抗拒沈微生这样炽热的眸光。 唉,还真是男色误人。 虽然之前他很混蛋,可如今像个猫崽子一样躺在自己怀里撒娇卖乖。 梁姣絮就真的在也没辙了。 梁姣絮木然的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敷衍着:“嗯,我知道了。小尾巴还真是如此良苦用心。” “只是你这样,好像对我没什么帮助,在我所住的地方,所崇尚的是,两个相爱的人彼此之间是不能有任何秘密存在的,更不需要什么所谓的保护,在彼此看来,只是个笑话而已。” 沈微生虚心受教,毕竟姣儿肯跟自己说这些话,也就代表她没放在心上。 可是,梁姣絮心里真的很不舒坦,极力的克制了一下,她才勉强笑着:“所以今后你可不能打着为了保护我的旗号,私自为我决定,知道了吗?” 沈微生点头如捣蒜。 梁姣絮翻了个身,双手环胸地躺着,这才叹气着,她忽然充当吃瓜群众,很是疑惑的问沈微生:“话说,你被绿了的这件事,你为什么能说的这么平淡。我本来还在沾沾自喜的觉得是老天爷也看不惯你那会儿的某些行为,对你的报应,让你给别人养孩子。” 须臾了一口气,梁姣絮这才痛心疾首:“却没想到,某些人倒是也不是能装疯卖傻,看的很透彻的嘛。” “按照我想的那样,按理你应该把这对奸夫淫.妇乱棍打死,或者浸猪笼的。”梁姣絮眸光浅淡。 沈微生听梁姣絮吐槽自己,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她果然是巴不得自己出丑。 明明他们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还是见不得她凡事高高挂起无所谓的样子。 沈微生淡淡道,略显无情:“对于不在意的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关注。” 想到这,他们之间好像也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反正,沈微生算是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相反,某些人,今晚偷偷去找顾鸾凝都行径,可谓是让他们夫妻之间多了一个秘密。 除此之外,沈微生又翻旧账,说起了,梁姣絮背着他偷偷去找顾鸾凝签卖身契的事情了。 梁姣絮听沈微生像个老大爷一样絮叨就烦,也不解释。 老娘我想去哪儿去那,反正你随便想,反正你猜测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沈微生可算是见识到,女人这种生物,她到底有多双标。 前一秒还说彼此之间不能有秘密,下一刻就打破了这个规则。 难道是沈微生太理性了! 但是今天这事,梁姣絮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要跟沈微生商量一下的。 “这次,我去听风居,不是和顾鸾凝争风吃醋的,我是办正事的。”梁姣絮一本正经道。 沈微生笑得合不拢嘴,这才加重意思:“哦,那你说,到底这么回事,我无条件相信你。” “唉,别贫,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查荭玉的身世,觉得蹊跷。冥冥之中觉得和顾鸾凝脱不了干系。” 沈微生喉结上下滚动,点着头“嗯”的应了一声:“你要是有疑惑,用不用介入此事,这样效率还能快点。” 边说,沈微生边俯首在梁姣絮眉心间吻了吻,从喉间溢出两个字:“嗯?” 梁姣絮回绝:“不用,这事你最好不要掺和,今日告诉你,是通知。但凡结果如我所料那般,谁也护不了顾鸾凝。” 沈微生嗤笑一声:“是啊,你现在是家主,随意决定吧。” … 宫里传了风声,大部分都是关于沈家倾姝小姐要与匈奴王子和亲之事。 前言不搭后语的,也没给真假。 沈倾姝这几天很清闲,大抵是沈之巍没在来逼着她背书。 在外置办了好几盒胭脂,打算挑一个给梁姣絮送过去,聊表心意。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沈倾姝听到梁外边的议论。 顿时,就气炸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之所以这般谣传,假的也都变成真的了。 在加上她路上遇见了寒生哥哥,就顺便问了一番。 答案简直让沈倾姝想死的心都有了。 赫连煜这个男人,她连见过都没见过凭什么要要她嫁给他。 她找过父亲,可父亲自从那次因为衣裳批评他之后,他就闭门不见她,甚至还禁闭她。 渐渐的由最初的愤怒,到最后恢复冷静。 她好像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了。 沈倾姝打算跳湖,所以选了一个常常没有人走动的河畔。 周围的风飒飒的吹着,好像诚心跟她作对似的。 梁谌安陪着爱折腾的玥儿在湖边的草地旁抓蛐蛐。 湖面的冰还有部分因为天气没有化开。 带着冰碴子,冷的沈倾姝瞬间没有了投湖赴死的决心。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还是活着吧。 可脚下已经打了滑,像个靶子似的投进了湖水中。 她奋力的往上游。可是脚抽筋。没力气。 她扯脖子喊,还呛了好几口水:“救命啊,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梁谌安闻声,只觉得她是一朵奇葩。 沈倾姝这人很逗啊,明明刚才嚷嚷着自杀,不仅口吐芬芳,还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 她知道这湖水有多深吗? 不到一米,说句心里话,掉下去根本就淹不死。 梁谌安很明显不想靠太近,一直靠着头脑幼稚的借口想带着玥儿往旁边躲。退无可退,只能听着沈倾姝的嚎叫声。 不免心里吐槽,本以为她偷偷的来这儿自杀,是下定了决心。 没想到一秒破功。 玥儿托腮看向一边沈倾姝,这才嘟囔道:“安安哥哥,我不喜欢她,你不要往那个方向看了。难不成你喜欢我小姑姑。她可坏了。” 此刻,只有五岁智商的安安眼神里充满了害怕,摆了摆手说着:“她自己都能对自己下手,安安也害怕。” 就这样,梁谌安忽悠着玥儿,两人就这样敲定了。 他们迅速的收拾蛐蛐,却没想到一个蛐蛐混到草丛里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两个孩子就这样直勾勾的瞅着彼此,顿时哑然失色。 那蛐蛐是金贵玩意,为了过冬不无聊,玥儿特地求着爹爹找人花了大价钱讨回来的。 但是现在却跑了。 梁谌安依旧表情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反观一旁的玥儿,她却有点动摇了,一双葡萄粒般大的眼睛瞪的无辜,左右拉着梁谌安的手来回摇晃。 梁谌安这才回头,他拱手道:“玥儿,我怕,咱们快走吧。” 接着,梁谌安拉着玥儿,这才往前走。 玥儿倚在他的腿边,侧头用余光去瞟湖畔。 神色带着担忧,眼睛眨啊眨。盯着草丛。 “我~的蛐蛐,安安,捡回来!” 梁谌安咧开嘴角,笑的极憨,一副笨小孩的样子,抬着手臂画圈:“玥儿,老巫婆很吓人,我们不要蛐蛐了。” 懂者自懂,梁谌安看着玥儿小小年纪如此纠结,并非是为了一个蛐蛐。 她还是想让人救沈倾姝的。只不过又不喜欢她。 玥儿这样拼命的摇头,忽然想到娘亲对自己教诲,做人要有担当。 这才耷拉着脑袋,自顾自的泄气道:“安安,要不我们还是拉她一把,比起害怕老巫婆,我更害怕娘亲,她…她要是知道我们见死不救,会打死我们的。” 梁谌安一听,脸色表情微变,顿时喜笑颜开,他木讷的点了点头:“好吧,谁让我和玥儿是好朋友,你想救她,安安就去。” 话音刚落,梁谌安就亦步亦趋的往前去了。 玥儿在后面喊:“别忘了还有蛐蛐。” 梁谌安答应的爽快,却左右环顾四周,观察环境。 必要的时候,他还真需要卸掉身上的厚重衣物,下去救人。 玥儿实在不放心他,抱着一个小盒子,两条短腿往前迈了一步。 她在后面,不忘嘱托梁谌安:“安安,你小心哦。” 梁谌安叫她不要靠近,自己往草丛上走了一圈,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他目光一扫,猫跳伏在地上,双膝支地,掌心扣住蛐蛐。 梁谌安让玥儿用木棍把盒子推到他身边。 玥儿照做。 安顿好蛐蛐后,梁谌安刚要起来。 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原来,这湖的走向中间低四周高。由于是初春,很冷。 沈倾姝是个不长脑子的,明明跳进湖里,不知道保存体力,瞎他妈挣扎。 很快就因为寒冷冻僵没有力气了。 咱说你挣扎归挣扎,往河中央跑,越跑越深。 本来都不用人管的,现在硬生生给自己搞死了。 玥儿在一边笑嘻嘻的:“救人!安安最棒了。” 梁谌安迅地扒开草丛,目光往沈倾姝身上定位。 但因为全身被淤泥附着,显得狼狈不堪。 此刻又透着枯草探出头,目光冷若冰霜,如同鹰隼般锋利。 只是这么和沈倾姝对视。 沈倾姝在水里扑腾的更厉害了,湖里冰冷的水溅在梁谌安的脸上,让他一阵激灵。 该死,梁谌安头疼欲裂,只是喝道:“消停点,要不你就等死吧。” 沈倾姝看着那湖水一点点冲掉梁谌安脸上的淤泥,他没有那么凶神恶煞了,反而多了一丝温顺,睫毛深长,但眼睛却充满了防备和嫌弃。 沈倾姝一瞬间为之动容。 “还有力气吗?”梁谌安不屑的问。 沈倾姝这才回过神,表情扭曲,半天才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梁谌安没辙了,这才道:“分段呼吸,尽量缩短呼气,延长吸气时间,然后慢慢地往我这边爬,这湖不深,你应该能爬上来的。” 沈倾姝照做,游了几下,眼看着就能触碰到梁谌安递过来的木棍,碰到他的衣角。 却实在忍不住了,她撑着力气,吐着冷气,冻的哆嗦:“不行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梁谌安无语,拉着木棍一点点往后挪去。 手臂一伸,拽着沈倾姝的衣领。 这衣领被结冰的湖水冻住,仿佛只要碰一下,就能冻掉。 梁谌安却没太费力气,直接把沈倾姝拽上了岸。 沈倾姝迷迷糊糊的,逮到梁谌安就不撒手,整个人蜷成一团往他胸口里钻。 梁谌安厌烦,态度强硬的把沈倾姝拉开。 扔在一处,眼看她体温太冷,还不忘要挣扎。 还不如当初看着她淹死得了。 沈倾姝打了个寒颤,冻的不行,就这样半睁着眼睛看着梁谌安。 他却没有了刚才的骁勇无畏,一副痴傻呆样。 沈倾姝顿时哭了起来,像是自我感动:“看你这长相也不算出挑,衣裳还破破烂烂的,智商好像也有点大问题,也许,还是个傻子,可那又怎样呢,反正我是无所谓了…” 梁谌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沈倾姝就抓紧了他的衣角:“带我走吧,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管是是怎样的身份,我都认定你了。” 梁谌安摇了摇自己的衣角,暗自低咒了一声该死。 玥儿看到这一幕,只是咬了咬下唇,犹豫了片刻,猛地把沈倾姝推开,这才一本正经道插着腰,恶狠狠的道:“这是我安安舅舅,你想什么呢,他才不会喜欢你这个老妖婆,略略略。” 梁谌安畏畏缩缩的躲到了玥儿的身后,不敢与沈倾姝对视。 玥儿见状更是挺直小胸脯,一副大姐大的样子。 沈倾姝缓了一会儿,她才不稀罕呢。 不过是想摆脱和亲的下场,随便跟一个身份低贱的下人厮混,把自己的名声搞臭,那样谁还敢让她和亲。 “小屁孩,你给我闭嘴,别忘了,我可是你长辈,小心我打你屁股。”沈倾姝恐吓道。 玥儿哼唧唧的,这才道:“玥儿不是小屁孩,你这个老巫婆,还是拿镜子照照你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好吗,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安安舅舅,他人长的好看,说话还好听,还会武功,更是锦衣卫总督呢…” 梁谌安在后面点了点头,一副憨态。 沈倾姝端正神色,傲慢地看了他一眼。 玥儿管那男人叫舅舅,莫非他是北信候府的三公子? 不对啊,那三公子不是一脸凶狠模样,强抢民女,克扣百姓吗? 而且,提到锦衣卫,就令人闻风丧胆的吗? 怎么今日一见,却发现他似乎没有那么坏,反而还长的怪好看的呢。 她记得,那个候府三公子好像叫梁谌安… 沈倾姝记住了,心里不知道打什么算盘,总之看起来不想是什么好事。 第二百六十章:告别 沈倾姝忽然想到北信候府的名声,要是自己真能跟梁谌安搞在一起,那她指定没希望成为和亲人选了。 这般想着,她整个人都心情舒畅,哆哆嗦嗦的捂着手,这才将目光放在梁谌安身上,看着他那呆样,就忍不住泛笑。 “傻子,等着我啊,说不准咱们还真能私奔呢。”沈倾姝说完,真是羞红了脸,毕竟她从小就没这么跟男人说一句话,梁谌安是第一个啊。 自打沈倾姝知道要被送去和亲的消息,她就破罐子破摔了,没心没肺的撂下这句话,就灰溜溜的跑了。 留着站在原地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梁谌安,一脸厌恶的表情。 私奔这两个字从沈倾姝嘴里说出来,无疑是让梁谌安看到了第二个梁媗玉。 顿时,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已经是中午了,天气渐渐地回暖,沈倾姝就这样跑了一路。 心却跳的如擂鼓,奇怪了,她怎么会一直想着那个男人。 虽然如玥儿所说,他长的好看,又会武功,但是沈倾姝却觉得那不是梁谌安最有趣的地方。 沈倾姝认为,梁谌安痴傻的样子,才是最有趣的。 这般想着,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还有寻死的念头,反而一脸微笑,越过门槛,没来由的就是一个大喷嚏。 而此刻,沈倾姝才看到了沈之巍的身影。 两人四目相对,错开的人却是沈倾姝,她狼狈的摸了摸自己被冻的通红的鼻子,只是压着声音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沈之巍很早就来了,被沈倾姝晾了好几个时辰,心里本来就一阵厌烦,此刻又撞见他这个闺女,站没站相,身上和脸上全是泥巴。衣服皱皱巴巴的,比街边的乞丐还脏的一套行装,就更气不打一出来。 “我就不能来看看?”沈之巍语气冷淡:“朝中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圣意难违你懂不懂?所以这门亲事,你不想嫁也得嫁。” 她记得父亲以前明明很疼爱自己的,还有母亲,要是她还在的话,一定见不得自己被这样逼迫。 沈倾姝就像是不死心一般,淡淡道:“圣上不是说会问问我的意思嘛,那假如我不愿意,是不是就…” “放肆,圣上既然这么说,便是希望你能同意,要不然他又何必如此多此一举也要封你和妹妹为公主,这都是有所预谋的。” “总之,不能因为你的一时任性,就让整个沈府陷入危险的境地,倾姝,你也该长大了,父亲希望你能看的透彻一点,别步了你母亲的后尘。” 沈倾姝从不敢反抗,至今也是。 只是沉默着,她觉得自己撼动不了父亲的决心,同时更不可能就这样认命。 但父亲对她说的这一番话,就好像她嫁给匈奴人一点都和他没关系。 沈倾姝失笑,跪在一旁。任由沈之巍数落他一番。 骂完了之后就自己回房间了,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 另一边,扬州之行迫在眉睫。 梁姣絮却没看出半点着急的模样,她这一天也是无聊之极。 先是在本草堂熬了两个时辰的药,丝毫没有假手与人。 而后又从姣丝镯里拿出了一些必备的药物,在自己修葺好的药箱里摆满。 包装完好在有效期内,危急时刻还真的能派上用场。 安顿完这些,梁姣絮才从本草堂回来。 陵居院主殿,此刻寂静无声,只有灯光闪现,格外耀眼。 梁姣絮小心翼翼的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去。 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这才尝试着叫一下正在处理公文的沈微生。 梁姣絮不止一次的跟沈微生说过,他才刚大病初愈,理应早点休息,可她家的这个男人,每次都不听。 渐渐地,梁姣也懒得管了。 只是陪在他身侧,用实际行动来说服沈微生。 于是便遇见了这样的情况。 沈微生见不得梁姣絮跟着自己熬夜,最终只能放下公文,及其不情愿的睡觉。 久而久之,他也学精明了,总是趁着梁姣絮睡熟的时候,在起来看公文。 其实,梁姣絮都知道。 她偷偷装睡,就这样陪着沈微生熬了一夜又一夜。 说实话,有的时候她心特别慌。 只要想到扬州之行,她不免想到他们前几次遇刺的事情。 谁也不是傻子,都惜命如金。 这两天,梁姣絮和沈微生彼此都没有提关于扬州之行的事情,不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数。 正是因为心里没底,都避重就轻。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逼近,便再也容不得逃避。 唯有勇往直前的面对了。 “沈微生,距离扬州之行的人马集结还有十一个时辰了。” “也就是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也许就已经从盛京出发,一路向南,乘船下扬州了。” “临走之前,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灵魂三问,梁姣絮说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点。 不过她向来没有藏着掖着习惯,最近几天真是要给她憋出个好歹。 现在说出来了,还真是心身轻松。 沈微生低头喝了一口药,苦的他脸色扭曲,眸光浅淡:“嗯。” 梁姣絮没想到他反应不大,这才弯下身子把住了他喝药的动作。 “小尾巴,你不会还生气吧,怪罪我擅自做主?” 沈微生与她对视,眸光缱绻,这才柔声道:“没有。” 说完,他剥开梁姣絮的手,这才自顾自的喝药,比以往还要听话。 梁姣絮是知道沈微生的,他平常不太注意自己的身体,喝药什么的,都是自己在他耳边磨叽,最后他受不了了才喝下去。 可今天,沈微生也太反常了吧。 “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现在受的是内伤,一定要好好喝药懂吗?” “药箱里我还备了不少药,你按照症状吃就行,我都标记好了。” 沈微生点了点头,眸如沉星:“知道了。” 梁姣絮该说的都说了,的确没想到沈微生会这么坦然接受。 一瞬间,她竟然有点愧疚。 将守在一旁的侍女支走,梁姣絮才拿着一块糖塞在了被药苦的几乎要飙泪的沈微生嘴里。 沈微生忽然叹了一口气,摸着梁姣絮的头发揉着:“干嘛,这么温柔贤惠,都不太像你了。” 梁姣絮一想到,扬州之行可能是遥遥无期,在这破古代,想要在跟沈微生联系,估计是遥遥无期了。 他还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接把她的心态搞崩了。 眼泪不自主的溢满整个眼眶,梁姣絮哭了。 沈微生反手把她扯在身旁。 沈微生神色微敛,感受着梁姣絮的体温,这才道:“去了扬州,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撑着,没主意的时候就找林舒,明白不明白?” 梁姣絮点了点头。 沈微生用指腹帮梁姣絮擦去脸颊两边的眼泪,嘲讽道:“你丢不丢人啊,有什么好哭的。” “既然你选择这么做了,我又能怎么样,只能陪着你一起胡闹了。” “扬州之行并不能改变什么,你只需要尽力而为即可,主要目地是带回连衫颜,这是林舒的事情,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梁姣絮虽然替沈微生上朝,可也不过向皇帝发表意见,参谋的作用。 可平允庶政,兼掌吏部、都察院,挟制诸司通通都是沈微生在内协调。 当然,除了隐瞒沈微生带哥哥上朝那次。 所以,梁姣絮这次很听沈微生的话。 而沈微生也非常开明的同意梁姣絮去了。 主要是他不同意也不行啊。 梁姣絮想到这不仅伤感,两手紧握沈微生的脖子:“世事无常,能抓住的东西太少了。昨天明明还能…” 梁姣絮哽咽了一番,明明昨天她还可以和沈微生共处一室,彼此相拥而眠。 可明天,她就要撇下沈微生,跟着他的心腹们同去扬州。 她有点不舍。 沈微生也是同样难受,自从扬州之行一步步逼近,他的心情就愈发复杂。 那种地方,有的不仅仅是难民,更多的是未知的秘密和人们内心的贪婪交织。 所以,扬州是祸源的始发地。 可在难受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沈微生渐渐地趋于理性,努力的让自己忘记心里的小爱。 “相信我,无论人生多无常,我都在。”沈微生眸光落在梁姣絮身上,一脸诚挚的模样。 梁姣絮乖觉的点了点头,抬起,回以他清浅的一吻。 两人就这样彼此额头轻抵,有种说不出来的缱绻旖旎。 第二百六十一章:输血 他们相拥而眠,刚睡也没多久。就传来了敲门声。 梁姣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与沈微生短暂对视。 起身,她迅地穿上了衣裳。 刚要出去的时候,沈微生就先她一步打开了房门。 来者竟然是掌事,她在外头焦灼的等着,见沈微生而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梁小娘,求你跟我去一趟浣衣房,救救若茗吧。” “到底怎么回事?”梁姣絮问道。 掌事只是抬起头看着她,眼底不免笼罩着一抹阴霾:“我…我也不太清楚,前些天若茗这孩子不是掉进染缸里了吗?老奴立马就请医官看了,没看出什么毛病的。” 思及此,掌事就痛心疾首:“都怪我,忽略了若茗的身体,你说她本来就痴傻,又讲不明白哪里痛,晚上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竟然吐了血。” “现在情况如何?”梁姣絮道。 掌事沉重地说:“不容乐观,医官已经努力把血止住了。” 梁姣絮帮沈微生备过药,药箱里除了沙丁胺醇之类的呼吸系统药物外,就是一些四季抗病毒药或者轻微外伤的药,抗生素有几粒,这些对于若茗这样的重症,几乎是没什么疗效。 …… 天还是黑漆漆的,整个陵居院陷入了寂静之中。 霜姨按照老太公的吩咐过来送刚雕刻好的送子观音,却听说了若茗的情况。 她手一滑,只见那翡玉质地的送自观音掉在了地上。 送子观音手里抱着的孩子有了一丝裂纹。 梁姣絮无暇顾及,掌事也是急匆匆的跟在后面,与霜姨擦肩而过。 霜姨心乱,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 浣衣房内 柳儿也在,看见掌事的那一刻,她眼里带着挣扎和犹豫。 沈微生也来了,只是在一边坐着。 梁姣絮也没耽误,低头看了一眼绞丝镯,心里忽然沉重起来。 霜姨是跑过来的。 梁姣絮从没见过她失态的样子。 “梁小娘。”霜姨在背后叫住了她。 梁姣絮回头,只见霜姨盯着坐在一边的沈微生,一抹光芒从她的眼底升起,是近乎偏执的光:“你有办法救她对不对?” 沈微生冷漠道:“一切还得看过才知道。” 霜姨霍然起身:“当初老太公生死未卜,梁小娘都能把他救回来,如果今日您救不了若茗,那就是见死不救。” 素来知道霜姨尖酸刻薄,今日可算领会。 可沈微生也不是吃素的,眸光阴鸷:“这罪名我可担不起,若茗与我不过是一面之缘,我此番前来是情分,说到底她不过一个下人罢了。” 落下这句话,沈微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里屋和外围一墙之隔,浣衣房最大的住处就是这里了。 此刻,却传来阵阵地咳血声音。 见沈微生如此决绝,霜姨不禁脸色苍白:“别走。” “刚才是老奴失态了,我说一声抱歉。”霜姨沉重道。 沈微生拂袖,这才走了进去。 梁姣絮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跟在后面,面色阴晴不定。 里头的床上躺着没有一点血气的少女,眉眼之间竟有点像睡着的柳儿,只是睫毛更长一点。 地上放了一个盆子,里面的水全都染成了红色,如同绽放的雪薇。 那少女,面色纯净,若不是脸色苍白和呼吸微弱,几乎是让人以为只是睡过去了。 她嘴角还有风干的血液,应该是咯过血。 连衫颜的徒弟齐枫在一旁轻声道:“梁小娘,若茗姑娘应该是掉进了染缸,吸入了大量的染料而导致的慢性中毒,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我已经下了猛药,但还是维持不了太久。” 沈微生回头看了一眼梁姣絮。 见她眉头紧锁,这才支走齐枫,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现在该怎么办?”沈微生问道。 “我只能尽力一试。”梁姣絮严肃起来。 她取出听诊器,听了一下心跳,有内出血,可能是因为肺泡破裂造成的,同理,组织液也已经进入了血液循环,以至于毒物已经迅速侵入神经系统,出现了昏睡的症状。 恐怕,在耽搁一会儿,就不止是咯血那么简单了。 还是老生常谈的方法,先控制炎症镇痛,梁姣絮用的是芬.太.尼。 接下来就是要进行血液透析。 沈微生问:“要我怎么做?” 梁姣絮道:“血液透析,顾名思义,就是换血,可以回收自体血液,也可以用与其型号适合的血作为介导,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有利于毒物的排出。” 因为是第一次,所有人都显得格外紧张。 梁姣絮拿出血型检测试纸,让沈微生依次分给外面的人,进行检测。 柳儿的并不吻合,笙儿也提供了检测但很遗憾血型不符。 连沈微生也参与其中,尝试一番,依旧不合。 梁姣絮摇了摇头。 掌事站在一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那我的呢?” 梁姣絮为她验了一下,静默片刻,眸色黯淡:“不行。” 掌事有片刻的凝滞,呼吸急促,这怎么可能。 她可以确定,若茗是哥哥的孩子,如此跟她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如果自己不行,那便只有韩霜桦可以了。 掌事冷静克制,看着霜姨的交叉配血实验。 结果是无凝集反应,血型配对合适。 为a型血! 此刻,血液从霜姨的身体里流了出来,通过一条细细地管子流向若茗的血管里。 梁姣絮在若茗的另外一只手腕处重新下了一个管子。 因为设备不健全的原因,没办法回收血液,也就意味着,给若茗献血的人,不能只有掌事一人。 最终,沈微生代梁姣絮转达:“霜姨年岁以高,最好能多几个备用,不如让浣衣房身体素质良好,没病没灾的人进来验血。” “梁小娘,我可以坚持的住。”霜姨明显误会了。 “这不是坚持不坚持的问题,换血这招虽然很险恶,却也并非要一命还一命。” “若茗的血型是a型,只要血型合适,其实输谁的血都可以。” 霜姨有一瞬间目光黯淡。 谁的血都可以?这说明若茗不一定是她的女儿嘛? 掌事见状,这才按照梁姣絮的吩咐去外面找人。 在最后一张试纸用完之前,找到了三个合适的。 一并都请来了,沈微生问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劳累或者熬夜的情况,才叫他们献血。 就这样往来差不多二个多时辰,若茗的脸色好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地稳了。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脱离了危险。 因为毒素侵入机体的原因,需要反复的过滤。 天色已经亮了,大家都在等待。 事情告一段落,梁姣絮这才走了出去,在隔壁的房间暂时休息。 哪里有很多画,却没有一张她能看得懂,很抽象。 听他们说,这是若茗的杰作。 也许,这就是孩子眼里的世界,看起来就是这样眼花缭乱。 若茗虽傻,却像向日葵一般茁壮成长,虽算不得是个有才华的孩子,但却不甘平庸。 梁姣絮也注意到了她的侧颜,真的很像柳儿。 加上掌事又那般莫名其妙的很在意这个孩子。 可最让人奇怪的便是霜姨的态度了,她虽尖酸刻薄,但却极有分寸。 可今日,她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偏执,最令梁姣絮没想到的是,霜姨的血型竟然跟若茗吻合。 虽然,这并不代表什么。 她也有点怀疑若茗的身世了。 沈微生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侧:“那若茗到底跟霜姨是什么关系,我还从未见过霜姨像今天这样。” 连沈微生也觉得不对劲,梁姣絮这才道:“是啊,找时间问问吧。” “你那里还有时间,有些事情干嘛要操心,我看霜姨并不领情,呵。”沈微生想到这就生气。 在加上后来,他知道老太公专门为梁姣絮和自己雕刻的送子观音碎了一个痕迹。 沈微生心情便更加低落了。 这难道不是什么预兆吗? 第二百六十二章:亲子鉴定 此刻,房间内只剩下掌事和霜姨两人。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虽不发一言,却好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掌事沉着脸,只是坐在一边为若茗擦了擦脸颊:“你还待在这儿做甚?” 霜姨抬头目光阴冷地看着掌事,如果她没有证据是不敢前来的。 自打霜姨怀疑若茗身世的那一刻,她就去查了一切。 她知道若茗从小跟着掌事养着,而且若茗的年纪也和她的女儿一致。 “听说若茗是你收养的女儿,你还记得是从什么地方见到她的吗?”霜姨淡淡道。 掌事依旧冷冷地看着她,这才道:“若茗这孩子的确是我收养的,但却是在弄堂里捡到的。有什么问题嘛。” 霜姨眼神如石头人一般站着不动,眼神很渺,仿佛没有焦点。 她也不争执,只是转身走了。 心绪不宁的走在浣衣房的路途上,她撞见了坐在隔壁谈心的沈微生夫妇。 梁姣絮也是在霜姨看到她的那个瞬间注意到了她。 两人视线相对。 霜姨斟酌了一下,依旧没说话。 梁姣絮却在她那锐利的眸子中听出了一丝心酸的意味。 其实,她不止一次的跟霜姨说过,如果真的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凭借沈府和郡主府的关系,什么都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可霜姨不说,梁姣絮又有什么理由去开口? 霜姨避重就轻的将目光转向自己,这才拱手道:“家主,老奴是来请罪的。” 沈微生在旁边听着,只是阴阳怪气道:“你何罪之有?” 霜姨神色一收,换成了公事公办的样子:“既然老奴做错了事,便自然要承担,自罚这十几年来伺候老太公所得俸禄,从今日起,不在沈府当值。” 沈微生不假思索的想着,切,这是打算回旧主身边重操旧业?还真是好算盘! 却没想到,霜姨话音一转,又道:“老奴也不会去郡主府。” 霜姨此话一出,无非是一记重弹,沈微生只是知道她来沈府的原因,无非就是找找失散多年女儿。 她离开沈府,是放弃找女儿了吗? 就算如此,她竟然也没想过回到旧主身边。 就算沈微生心里有怨怼,但霜姨的这个决定,也并非是沈微生想要的结果啊。 梁姣絮也觉得没必要,那送子观音不过是个寓意。 她早就把玥儿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有没有孩子,梁姣絮短时间内还没想过。 沈微生其实就是嘴硬心软,而梁姣絮则是真的不在乎。 这样下来,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怪罪霜姨。 “若茗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梁姣絮关心道。 霜姨闻言,眼中更是有泪光闪烁。 她沉默了。 许久,霜姨才欲言又止:“当年郡主府大火,困在里面的是我年近六岁的女儿和小侯爷,一念之差,她葬身火海,未能被我即使救出,这么多年了,我坚信她未死,后来又听旁人说她可能当时已经获救,辗转反侧被沈府一个妇女收养,而若茗,便符合这所有的点。” “而且,老奴的血和若茗相吻合。这么多证据都表明,这一切怎么可能有假?” 梁姣絮同情归同情,但还是不妨对她泼凉水:“也不一定。” 霜姨目光沉沉,这才问道:“家主是何意思?” 梁姣絮窘迫,这要她怎么解释,她只是道:“滴血认亲虽然有参考价值,但却也不乏局限,可能会因为溶血反应而产生错误的认知。” 梁姣絮的话,无疑让霜姨陷入了难题。 她犹豫,没有了刚才的义愤填膺:“我女儿的大腿明明有个繁星一般的痣,可我去察看若茗身上的时候,却没有…难道真的是我太执着了吗?” 梁姣絮没多说,只是带霜姨去一个地方。 霜姨不明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按照梁姣絮所了解的情况,霜姨找女儿的唯一方式是通过两个线索。 一是,他的女儿葬身火海可能被旁人所救,在沈府苟延残喘。 二是,他的女儿腿上有一颗类似繁星的痣。 如果是这样,想要找到女儿无疑是大海捞针。 梁姣絮想到了一个更具有科学性的方法。 亲子鉴定。 梁姣絮带霜姨去了浣衣房,然后取了若茗的头发。 如果速度快加急,她三个小时就可以简单的完成。 而只需要提供血、带有毛囊的头发5-6根,或者用棉签擦拭口腔内壁5-6根等等。 这远比霜姨仅靠一颗痣,要准确甚至可靠。 但是,绞丝镯的唯一缺点便是只有药品没有仪器。 但也不是绝对的,之前给老太公修牙的时候,出现过扳手。 这便是一个仪器。 但当时是沈微生的血滴在了绞丝镯上。 所以她斗胆一尝试。 反正她现在在沈微生的身体里。 结果,真的出现了仪器。 但是都是备有电池的。说明他们的使用时间是有限的。 梁姣絮便只能快些完成。 她在显微镜下分离了若茗的毛发,用载玻片固定,用特殊的药剂使其不至于失去蛋白质活性。 另梁姣絮没想到的是,她在实验室的微型电脑竟然也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这里。 她当时还发愁怎么录入信息进行计算,包括合成信息都需要它。 首先打开电脑主页,弹跳出来一个诡异的消息。 【日食之夜即将到来,考古学家宣称,有可能穿越时空。】 所以,这才是电脑忽然出现的原因? 梁姣絮将信将疑,关闭消息。 敲击键盘,录入指纹,比对,又重新排列出好几百种dna数列。 梁姣絮揉了揉自己的后颈,这才伸了个懒腰。 重新筛查了一遍。 得出的结论便是,霜姨和若茗他们之间是母女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八。 此刻,却有一个邮件消息弹跳出来。 靠,梁姣絮看到那个邮件的瞬间,目光都亮了。 那个邮件号码是她弟弟的。 他弟弟竟然动了她的电脑。 八成是他那个好弟弟和他那帮朋友要搞自媒体拍摄,辍学不念了,电脑和设备被老爸扣留了,所以才动的她的电脑。 点进去一个界面看了看,梁姣絮看着位置共享信息。 拍摄地点是高邮湖西岸,菱塘回族乡。 就在梁姣絮思考那个地点的时候,电脑电量耗尽。 一切仪器消失在眼前。 就跟做梦似的。 梁姣絮心情瞬间低落,心里却有了一丝奇怪的苗头。 高邮是苏皖交界处,尽管她历史差的一塌糊涂,她也知道数千年之后,那座城市,所属扬州沿海地区。 呵,那小子竟然和她在不同的时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哪怕这种违背逻辑的现象只出现了半刻功夫,但梁姣絮还是觉得,是不是她有可能回去? 那沈微生怎么办? 暂时抛下这些想法,梁姣絮便派人将鉴定结果连夜给了霜姨。 当天晚上就随意的收拾了一下行装。 扬州那边,她赶时间,上了车。 梁姣絮没在和沈微生打招呼,她怕自己会动摇。 毕竟她有一种好像她能离开这里感觉。 只是这般想着,梁姣絮就满心愁苦。 第二百六十三章:各怀鬼胎 坐在疾驰的马车上,梁姣絮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去想她电脑里弹出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穿过一个隧洞,忽然耳鸣起来。 只听见外面的随从对她道:“现在已经离开盛京地界,正在往码头赶去,不出半个时辰,马车会停靠,到时候徐厂公等人会和家主在此汇合,在乘坐开往扬州城的船舱,一路驶行,很快就到苏中地区。” 梁姣絮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才掀帘望向外面的一闪而过的风景。 忙碌多时,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心头却充满了荒凉。 就这样梁姣絮睡了过去,在睁眼,已经是马车停靠在码头中央。 因为天气寒冷,梁姣絮多加了一件衣裳。 从马车上下来,在通往扬州的船舱内,梁姣絮好巧不巧的遇见包裹严实的徐知爻。 两人下意识的对视,却充满了剑拔弩张。 还是徐知爻主动搭讪,倾身向前,斯文道:“怎么?沈首辅这是想小娇花了?” 梁姣絮刚睡醒,眼底含情淡薄,显得太落寞。 梁姣絮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副今日前来只是公事公办,至于其他与扬州之行,没有干系的话题,她统统不回答。 徐知爻又不知道发什么羊癫疯,像个苍蝇似的在耳边乱飞,说了句:“本公与沈首辅共事许久,多少有点同僚之情了吧?自诩还算了解你的,却还从未见过首辅大人今日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梁姣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徐知爻自.曝,语气森然:“你在想她,我又何尝不是,小娇花很有魅力是不是?” 呵,梁姣絮没想过会被这么恶心的人喜欢。 她当场趴在栏杆处作呕起来。 徐知爻抬手帮他拍肩,梁姣絮寒着声音:“滚。” 徐知爻掌心微凉,这才叹气:“你还是一如既往心软嘴硬,来我给你拍拍,我是真的喜欢梁姣絮,不管你们有没有睡,哪怕她一点朱唇万人尝,我也喜欢…” 梁姣絮衣袂飘起,向徐知爻脸上卷去,只听见一声脆响。 “你不配得到任何的人,作茧自缚,最终只是害人害己。” 梁姣絮不想跟谁有什么瓜葛,就会清清楚楚的讲明白。 何况眼前的男人,他嘴上说着喜欢自己,但却可以背地里找人往她身上扔刀子。 徐知爻冷笑着,牙齿疼的打颤,却只是嬉皮笑脸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沈首辅好大的能耐,那我们就看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终究是不忍心,小娇花年纪轻轻就当了小寡妇啊。”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明人不说暗话。 梁姣絮夹着怒气,不吐不快:“徐大人,我建议你好好调查一下采花女。徐家是不是闲人养的太多了。” “还有多少笔资金在徐大人这经手,却来源不明。我该不该让大理寺或是都察院从你家入手,仔细看看最后的结果。一定会让徐大人你很满意的。” 徐知爻扬眉,淡淡道:“沈大人这招敲山震虎,对我似乎没什么用。” 梁姣絮凝视他片刻,再次开口:“所以,你爱梁姣絮的方式是这样。得不到就杀掉?还是得不到就毁掉?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都是禽兽一般的作为。” 徐知爻没有预料中的慌张,只是无所谓肆笑道:“那沈大人明知是我动手伤的爱妻,还要嫁祸给北信候乃至太后,满足一己私欲。我认为,你我没什么不同。一样禽兽。” 和徐知爻一言一语的争辩似乎让梁姣絮忘记她从离开盛京到现在整整两天滴水未进。 她避重就轻,语气恬静:“我去会儿膳房,徐大人不吃点嘛。” 徐知爻脸色复杂,拒绝道:“不了。” 目送着徐知爻回船舱,梁姣絮眸锋深邃,忽然想到了一个坏心思。 她绝对不允许是人是狗,都来她面前犬吠一番,还自鸣得意。 这般想着,梁姣絮很快就到了膳房,脸色看起来要轻松的多。 很随意的嗦了一碗面。 捏了捏衣领,梁姣絮哈了一口气,心中暗自盘算。 其实,他和徐知爻所在的船只并没有存储棉衣。 说到底就只是载着他们两人。 近身的不光有沈微生带给她随从,也有徐知爻贴身的东厂的人。 而太子为了安全起见在他们的后方。而这运送货物的船只,为了谨慎起见则分三条路线,混在民船中间,依次专人把守,运行。 梁姣絮脑子飞速的运行,转动筷子,吃面的动作未停。 也许,徐知爻现在也该还点利息了。 梁姣絮清楚,甚至非常清醒。 她采取的手段也并非是什么狠辣的报复性行为。 只不过,梁姣絮认为被当众羞辱远比一碟毒药来的更畅快。 在吃饱喝足后,梁姣絮怡然自得的回到船舱的,吩咐了船上的侍女。 给自己煲一碗汤,要侍女亲自送过来。 在这期间,梁姣絮洗了澡换了身新的衣裳。 天气沉沉,初春霜露重,船舱湿气大,屋里染着吸水的香料,还算是舒坦。 徐知爻和梁姣絮共处一室。 只是此刻,她们二人并未多言。 梁姣絮接过侍女送来的汤,喝了起来。 而徐知爻则是抱着他那只黑猫准备睡觉。 但他怀里的猫总是不老实,翻来覆去,很是烦人。 扰的他根本睡不着。 那只黑猫不知道什么缘由,翡翠般的眼珠仿佛在探寻什么,忽然落在梁姣絮手里的那碗汤上,兴奋的喵叫着。 徐知爻暴躁地将两只纤细的指尖按在黑猫的毛发里,见它要逃,只是死死地擒住。 “白眼狼,别忘了是谁把你养的这般丰腴,还跑?” 梁姣絮猜的没错,徐知爻这样的脾气脾性,果然很偏执。 他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猫,都得对他绝对服从。 而这只黑猫也不例外。 梁姣絮在换洗衣裳的时候,在她的衣服上撒了一种薄荷草,除了能驱逐蚊虫,也可以吸引猫。 如此,猫就会跟着梁姣絮。 很快猫就在梁姣絮的脚边徘徊,甚至贴着梁姣絮吐舌头。 徐知爻伸手来抓黑猫回去。 梁姣絮在顺势把那碗辅料为薄荷草滚烫的汤推动,汤汁四溅,正正好好落在徐知爻和他的猫身上。 猫没怎么受伤,因为梁姣絮针对的是徐知爻。 但猫收了惊吓,锋利的爪子一连两下,划破了徐知爻那俊美无俦的脸和白皙透亮的脖子。 呼呼冒血。 血液就这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淌,染透了徐知爻白净的衣领。 徐知爻的目光变得深邃,有一种冷意从嘴角勾起。 特别是注视着梁姣絮的时候,他好似明白了一切。 但他始终没想到,沈微生会这般二皮脸,这绝对不是他的作风,他素日一板一眼,断不会耍这样的心机。 而梁姣絮也没打算置身事外,从始至终都是柔和的目光。 随着他们来扬州的医官确实个个医术高超。可大部分都被安置在太子的那艘船上。 剩下的嘛,自然也是可以在短时间前来的。 只是徐知爻想来觉得那些老头是个庸人,自己医术毒术精通。 但奈何,梁姣絮喝的那碗汤,是命侍女现煮的,薄荷草混合其中,味道馥郁美味。 但重点是煮沸过的。 而现在梁姣絮目光注视下,徐知爻的白色衣袂已经冒着丝丝的热气,又因为空气的潮湿,迅速结冰,这样一来二去,便冻住了。 皮肤和衣袖黏连,可谓是痛不欲生。 梁姣絮自然是落井下石的一把手,在徐知爻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只是拱手:“徐大人,你现在可还好?用不用我帮忙?” 徐知爻的衣袖和被烫伤的手臂黏连在一起。需要用工具避免解触伤口,谨慎分离。 见沈微生如此惺惺作态,徐知爻气的脸色发紫,怒火燃烧:“你,既然敢做为何不敢承认,像个娘们似的,你真是泼皮无赖。” 梁姣絮本来也没想瞒着他,主要是想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知道又何妨,他们照样不能撕破脸,还得好好相处,共赴扬州,见招拆招。 第二百六十四章:出事 梁姣絮走了这几天,沈微生甚是挂念,连饮食都减半了。 清瘦了不说,更多的是少言寡语。 陵居院的侍女们各各窃窃私语,梁小娘这是思春了。 这议论的声音,不久就传到了沈微生这个本尊的耳朵里。 他发了一通火,吓得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元昪已经连续几天照例来禀报,看着坐在贵妃塌上,走神的女人,他谨慎的说:“梁小娘,家主和徐大人顺利抵达扬州,太子不日后到达。” 这几天,沈微生闲暇时间就满脑子都是梁姣絮。 心头甚是沉闷,主要还是对送子观音雕像裂纹之事,耿耿于怀。 元昪之前就听说过这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心烦意乱。 他刻意将端正身子,想要引起沈微生的注意,却见他依旧心不在焉。 心头焦灼极了,抬手在沈微生面前晃了晃:“梁小娘,梁小娘。” 沈微生回神,他听得也是囫囵,表情淡淡:“知道了。” 元昪须臾一口气,这才又道:“小娘,还有一事。家主临行前让霜姨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提及到霜姨这个字眼,沈微生不仅冷冷讥笑,语气骤然冷淡:“她为什么不亲自来。“ 元昪有些尴尬,打量着沈微生,总有种要被拿来出气的感觉,耸了耸肩:“家主用了奇怪的法子,说是类似于滴血认亲。但比那个还要准确。证明了若茗确实是霜姨的女儿。这不霜姨和浣衣房掌事两个人争着照顾若茗。自然无暇顾及此事。” “再说,人家旨在照顾老太公,也的确没什么理由留在陵居院…” 元昪还没说完,便感受到一股寒芒扫了过来。 好像瞬间能冻住他一般。 沈微生也不是朝他发泄,只是切齿道:“哼,陵居院她没理由留下来,那浣衣房便可以来去自如了?笑死我了。” “此刻霜姨去照顾女儿。主子们就可以放任不管了。” “她这是怕我秋后算账,故意躲着我吧?” “如此精明之人,我倒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元昪就这么等着眼前的女人控诉完毕后,才把调查结果递给了沈微生。 盯着那封信件,中间用红色的蜡油封着。 显得神秘而诡异。 沈微生就此止步,想着梁姣絮曾说过,荭玉之事,她是通知,他承认自己很怂,思来想去,听媳妇儿的,就不参与了。 本想打开的信件的手收回。 沈微生修长的指尖将信件折叠。 元昪思虑片刻,询问道:“是否将信件寄出,让家主亲自查看。” 沈微生闻言,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窃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才道:“闲的。不用。” 元昪稍微放下心来,却又听到沈微生的声音。 他问道:“上次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元昪脑海里努力回想着,这才对沈微生一锤定音:“已经办了,和北信候府关系密切的几个官员都在盯着。咱们手里的人在其中交涉,官员们已经开始中断甚至撤回继续帮扶榭夫人。同样,梁曜岐的三品同知,没有他们,定然无望。” “嗯,那边发生任何情况,随时告知我。”沈微生冷淡道。 元昪不明所以,这才道:“梁小娘这般做,无疑是损了夫人又折兵,候府是您的娘家,只怕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沈微生眸色愠怒道:“事到如今,没什么好怕的,候府仗着和沈府是亲家,这些年在外面为虎作伥,草菅了多少人命,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涉险其中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沈微生说完,心里却想着梁姣絮。 他现在唯一的顾虑,便是姣儿的安危,和北信候府宣战势必会将她卷入风波之中。 但他坚信自己能有翻盘的机会。 殊不知,此刻的危险,便却都孤注在他一人身上。 元昪见他如此义愤填膺,心中也不免激荡起来,这才淡淡道:“只怕事情并不好办,沈家对候府的施压,似乎还没有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也不过是让那北信候吓破了胆,至于榭夫人倒是没有半点慌张。” 沈微生叹气:“太轻了,你应该晓得怎么做,便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元昪也是头脑清晰,立马说:“是,我在让人加把火。” 随即,他心想了三个字,梁媗玉。看现在的架势,梁府的辉煌终究会变成南柯一梦。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元昪便觉得很难受。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嫌弃。 …… 船舱在漂泊的海域上行驶了差不多半个月,才停了下来。 梁姣絮下了船之后,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便奔着太子所在的第三条路线而去,接货,卸货。 此刻,正值四月,是下扬州的好时节。 梁姣絮将一切忙完之后,只是趴在一边累的气喘。 徐知爻抬着被烫伤的手臂,因祸得福,并未做什么重活。 他端着紫砂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梁姣絮喝。 梁姣絮避重就轻的接过,喝了一口,皮笑肉不笑的扬起嘴角,说了句:“谢了。” 按理说,以他们俩现在的这种剑拔弩张的相处方式,是个人,都不该一点都没有犹豫的喝下去。 喝完之后,梁姣絮这才拍了拍徐知爻的肩膀,套近乎般的压低声音,淡淡道:“徐大人不能是还记恨我不小心把汤洒在你身上这事?像是在茶里吐口唾沫或者下个毒。我都不奇怪。” “但我更倾向于前者,毕竟曾经是兄弟你会不忍心的。何况,你到底坏到什么程度,我心里明镜着呢。” “不如,我们就此扯平,你不介意我小小的玩笑之举,我便也不追究你找人污蔑爱妻和梁谌安之事。” “此刻想想,这笔买卖还是徐大人合算的多。”梁姣絮讽刺道。 徐知爻哦了一声,不禁反问:“本公愚钝,竟不知道那里合算,你呢,明目张胆的算计我,无疑是在我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嘴巴,而后在往我嘴里塞个还没熟透了的枣子,呵,到底是谁不知分寸,咄咄逼人呢?” “什么狗屁不作数,本公若真想梁氏兄妹死,还轮的着你沈微生在这里对我说教?只怕你早就该在小娇花的坟前欲哭无泪了。” 梁姣絮嗤笑:“不敢不敢,左右是徐厂公受了委屈,我只当你发泄一下二,不然憋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徐知爻甩了甩手,什么时候沈微生练得一身城墙厚的脸皮。 他推开梁姣絮的肩膀:“麻烦让一下。” 就在刚才那一秒,他竟然觉得,跟自己说话的是小娇花。 呸,最近他看谁都想小娇花,他就是魔杖了。 三条路线的货物,通过梁姣絮,徐知爻,扬州通判赵翰和林舒。 如今大功告成,明日由扬州官府安排,在指定的地点,发放。 直到此刻,梁姣絮才真的和林舒见面。 他从马车上下来,身穿青色锦缎衣裳,腰间挂着通碟。 两人相视一笑,林舒向梁姣絮投来一阵清浅笑意,可转瞬便侧身吩咐随从安排了客栈。 梁姣絮走了过去,对林舒道:“你清瘦了许多。” 林舒身子微微晃动,自己仿佛听到了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 不过是半年未见,家主竟然学会了体恤下属。 林舒受宠若惊,言归正传,他清冷出声:“家主,属下有事要说。” 梁姣絮没着急,给林舒使了个眼色:“不急,眼下眼线众多,等回了客栈在说。” 林舒领会意思,这才去忙别的事情。 梁姣絮须臾片刻,这才环顾扬州城周遭的风景。 这里条件虽然一般,但比起在海上漂泊的半个月已然是最好的了。 晚上,扬州当地的官员请客。 除了梁姣絮参加之外,还有太子和徐知爻。 觥筹交错,闲话家常。 颜如澈千杯不醉,姿态清冷。 徐知爻享受一切,顶着猫抓的俊脸,一醉方休。 梁姣絮则是没喝酒,她可不像沈微生那般惊人酒量,自己是惊吓。 在场的人,梁姣絮都看了一遍,唯一少的就是连衫颜。 这女人,就是自己来扬州最重要的目的。 梁姣絮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酒席。 林舒见此,以叙旧的方式离场。 两人都回到了客栈。 扬州的夜,有徐徐地冷风穿透衣衫,微酥微麻。 梁姣絮刚进入房间,林舒则是敲门而入。 表情有些严肃,仿佛有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梁姣絮骤然起身,淡定问话:“林舒,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林舒眸光冷漠,如实回答:“连衫颜没什么问题,只是她肚子的龙嗣怕是不保。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家主你也知道她是医者,最清楚如何落胎。” 梁姣絮眼神平静的盯着林舒,看了许久才将他这些话消化了进去,并且反复在心里理解了一遍。 连衫颜是不想要孩子。可孩子是皇帝的。 如果孩子死了,遭殃的是他们啊。 去你妈的,才平静几天,艹! 第二百六十五章:妊娠期阑尾炎 林舒轻轻叹息:“医者请了无数,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孩子没死,人快没了。” 梁姣絮道:“事情已经很明确了,连昭仪不喜怀中龙嗣,在跟我们玩心理战呢,不管是她从前被圣上金屋藏娇在咱们沈府,还是现在的扬州之行,但凡这位主子出了意外,丢了命的不会是这位连昭仪,只会是沈府。” 林舒看着梁姣絮,道:“家主放心,属下已经派人严加看管,若她有任何轻生的念头,至少能第一时间制止。” “只是最近几天,她好似有点反常,平日里恨不得绝食到死,现在还能吃几块酸枣糕。” 梁姣絮陷入沉思。 现在他们所住的客栈离连衫颜所处的地方,并不算远。 她转眼看着林舒,清了清嗓子:“连衫颜的事情不能惊动任何一方势力,在此之前,你带我去见她。稳住她和龙嗣。” 林舒顿时泄了一口气! 这事积压在他的心头,已经到了适得其反的地步了。 他来扬州这半年来,除了帮家主处理一些必须的事务,大部分的时间都搭在这个吹毛求疵的娘娘身上。 他被连衫颜折磨的几乎心力交瘁。家主说他清瘦了不少,殊不知都是被那个女人折磨的。 难怪总有人说,女人是最凶悍的。 在他保证连衫颜安全的这段日子里,没少和她斗智斗勇。 终于解脱了。 梁姣絮被林舒盯的发毛,这才道:“怎么了?” 林舒却一笑置之,云淡风轻道:“无事,家主前去见连衫颜,甚好甚好。” 梁姣絮感觉怪怪的,总觉得林舒这家伙不太靠谱。 话音刚落,两人动作且迅速,干净利落,没有多讲废话。 到了地方,林舒示意守卫开门。 这处庭院是专门为连衫颜养胎用的,,远远从外面走进来,只能用一句钟灵毓秀来形容。 后山蜿蜒逶迤,对方向不敏感的人来说,一定会迷路。 四周还有处井,泉眼处已经死了。 梁姣絮用眸子扫了几眼,头也没回直接把林舒也关在门外。 林舒怔住,只感叹这初春的天气为何会这般的砭骨。 左右现在没他的事,想都没想,林舒就溜了。 梁姣絮语气平淡,打开天窗说亮话:“礼不可废,连昭仪位列九嫔之一。就更得带头守礼。自然臣轻易也不会僭越。” “臣来这里,只是想让连昭仪把心放在肚子里,从此刻开始,娘娘您行动自由,不必拘束。” 连衫颜眼神晦暗不明看着梁姣絮。 “沈大人几时到的扬州?倒是比信中所说的时间快了许多。” 梁姣絮沉了一口气,这难道就是恃宠而骄?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姣絮这才道:“看来,连昭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你何必自欺欺人?” 连衫颜垂着眼皮,只是对梁姣絮嗤笑一声,轻蔑道:“还想让我回去给比我爹都大的老头生孩子?门都没有。” 半天还没缓过神来,梁姣絮便听旁边的连衫颜唤来了贴身伺候的侍女。 连衫颜同她窃窃私语好半天,后者才按照吩咐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小吃。 对上梁姣絮那双不解的眼神,连衫颜才道:“沈大人既然来此,不如陪我吃一顿?” 梁姣絮今日就是来给连衫颜看诊的。 至于吃饭,她这壳子就是有八百个胆子,也不够拿来挥霍啊。 所谓,天家的女人,连看一眼都是亵渎。 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给拒绝了。 顺便火上浇油,提了句看诊的想法。 咔嚓—— 话音刚落,梁姣絮就亲眼目睹连衫颜将紧握着茶杯的捏碎了。 这家伙,在沈府时,她可没这么猛啊。 梁姣絮直愣愣的盯了半晌。 连衫颜才冷清道:“那就看,你们这的人都是这样嘛。没有多大本事,架子倒一个赛过一个大。” 在梁姣絮印象里连衫颜没这么咄咄逼人吧。 难道是孕期焦虑症? 碍于连衫颜的身份,以及自己现在是沈微生的壳子,梁姣絮没有做什么引人误会的检查手段。 腹部触诊,通过手测宫底高度,判断孕周大约二十周左右,胎方位为头先露。胎儿确实有流.产波动。 但还没有到达林舒所说的那种严重情况。 连衫颜上下打量着梁姣絮,神色并未有异常,只是在梁姣絮继续顺着脐部向右按压到髂前上棘时。 连山颜还是没忍住,喊了出来。 气氛在短暂的安静下,忽然变得很尴尬。 连衫颜看着梁姣絮的举动,眼神微动,只有一丝嫌弃的意味。 梁姣絮眯眼说:“孩子确实留不得,但我会尽力保全。” 连衫颜扶正身体盘腿而坐着。 从旁边拿起一个枣子,扔给梁姣絮。 她勉强接住,却只是握在手里,未吃。 连衫颜却是洒脱,低头像是泄恨般咬了一口枣子。 囫囵的吞下,连衫颜脸色严肃:“落子汤,堕.胎药,随便什么都可以,只是这娃娃,我生不了。” 通过刚才的触诊,梁姣絮也了解了个大概。 她可以确定连衫颜应该是妊娠期阑尾炎。 之所以症状不典型,是因为孕期子.宫增大,会出现将阑尾移位的情况。 疼痛的部位也会从转移性右下腹变成右上腹。 加上恶心呕吐,很容易被误诊为肠胃炎。 这也是为什么,医官们送来的中药,连衫颜一口没动。 看来,这女人早就做到了心里有数。 连衫颜不置可否,只是轻微的瞥了瞥嘴。 “沈大人,要不你放我走吧?就说我在扬州已经遇难了,以皇帝老头的性格,虽说会迁怒众人,但也没理由和自己过不去,他定不敢作出什么疯狂举动的。” 梁姣絮却冷笑道:“以你现在的身躯又能逃到哪里去?呵,你现在是没什么剧烈的疼痛,可随着你身子的月份越大,阑尾发炎的症状就会越明显,到时候有你生不如死的时候。” 连衫颜转头看着她:“我总有办法的。” 还有时间,只要在此之前能回去,凭借着医疗条件先进… 梁姣絮听她这语气,很是随意啊。 “你现在的这个情况,是稍有不慎就会一尸两命,是两难之举。” 梁姣絮真不是吓唬她。 在现代,有很多患者是选择抗生素保守治疗。 但大多数的医生给出的意见是,手术治疗。 因为不管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治疗,都需要用抗生素,都有可能产生胎儿致畸的风险。 而且仅仅采取保守治疗,在后期的生产过程中,阑尾炎还是容易复发的,越往后阑尾手术的难度越大。 为今之计,一举两得的方法便只有采取手术。摘掉阑尾,提前让孩子出世。 第二百六十六章:兄弟,你师从何处? 话又说回来,怎么也要连衫颜满了28周,肚子里的娃基本成型,神经系统发育完全,在着手于手术。 否则生出个无脑儿什么的,她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梁姣絮心里暗暗认定,还是原来那个套路,先稳住她。 梁姣絮只得转身安抚这位任性又事多的娘娘。 只见连衫颜眸睨着他,一副你免开尊口的模样。 勉强吸了一口气,连衫颜明显在努力压制腹部传来的痛感,低吼道:“不放我走?行。那你还不滚蛋,等着与我在一个塌上过夜是吗?” “带着你们的人,有多远滚多远。”她道。 话音刚落,便见连衫颜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鬓角汗珠淋漓。 她捂着肚子,嘴角咧着,以一种及其不雅观的姿势靠在床幔,呼着粗气,脖子上的青筋爆出,很快就染透了她的裙衫。 “他妈的,痛死了。去你大爷的,老子这辈子就栽在一个未出世的娃娃手里了?” 梁姣絮一时间很难接受,满嘴慰问祖宗十八代的连衫颜。 这人是不是变化忒大了。 在沈府时,她也不这样事儿的啊。 难道,这就是人不可貌相。 还是远处一个宫女的脚步声打断了梁姣絮的思绪。 抬眼看去,只见她端着一小盅花胶炖奶。 馥郁的奶香与花胶桃胶的滑溜相得益彰。 如今连衫颜孕吐严重,服用此物,应该会缓解许多。 连衫颜脸色难看的要死,腿颤了几下,梁姣絮扶着她勉强坐在床榻上。 所谓好事往往不成双,坏事却是一串又一串。 这人呢,就不能太善良。 这连衫颜似乎从痛苦中缓了过来,又恢复了精力,便又开始捣腾起来。 她眯着眼睛看着梁姣絮,充满了敌意和防备:“你怎么还没滚蛋。” 梁姣絮真想两嘴巴抽死她,谁惯的你这臭毛病。 真是好话说的太多了,不知道老娘是什么脾气。 梁姣絮对连衫颜一顿咆哮帝输出:“要么忍着,要么乖乖的和我回盛京。孩子势必能生下来,你和他我都能保全。你考虑好了嘛。” 连衫颜一双秋水的眸子瞪的溜圆,蔫了:“老子,从头到尾就没说要过孩子。你懂不懂医?我要治好病,别说是我贪生怕死,就是我把他拉出来了。他也是畸形儿,他是龙种,优胜劣汰,也要处理掉。我为什么要吃着本不应该我受的苦,生这么个玩意儿。我比你们清楚这孩子他就是生不下来。非得我搞出个死.胎膈应死你们嘛。” 说着她干呕一声,孕吐折磨的她胃酸反流。 接着,暴脾气忽然又上来了。 推开梁姣絮,连衫颜觉得自己眼冒金星,在昏天黑地之下,她什么都顾不得,匆匆抱着那盅炖奶,就是一顿狂吐。 吐过之后,连衫颜双手掩面,就差没直接仰天哀嚎了。 梁姣絮在一旁看着,她很平淡:“没试过,谁也不能下结论,不是吗?” 眼前的女子吊儿郎当的一个葛优瘫,半条命好像都没了。 擦了擦嘴上的污渍,连衫颜生无可恋的说:“这种病我看的多了,过分挽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梁姣絮越看连衫颜,越觉得她怎么就如此没心没肺。 “我可以尽量使你的病程相对迁延,控制阑尾炎症的症状,使胎儿在子.宫内部停留更长的时间,在进行手术。同时可以先进行剖宫产,将胎儿取出,再进行阑尾切除。这样可以既避免了胎儿被阑尾的炎症波及,同时也能够解决阑尾所导致的机体的不适应。” 情急之下,梁姣絮一张嘴秃噜了一大堆。 要不是被连衫颜气到,他是绝对不会说这些的,被人当成疯子不说,很有可能小命就折…… 连衫颜抿着唇,静默了一瞬。双腿并拢。 梁姣絮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暗自吐了一口浊气:“好吧,您全当没听见。我只是中邪了,谢谢。” 连衫颜环着胸,按着肚子,好像对梁姣絮的话没有太多奇怪的想法。 思绪一转,她忽然贼笑起来,很猥琐的那种,露出一排小虎牙。拉住梁姣絮:“兄弟。” 梁姣絮心想,您这傲娇精,跟谁套近乎呢? 往旁边挪了挪,梁姣絮气的只咬牙。 半晌,只见那家伙又凑了过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连衫颜又问:“兄弟,您师从何处啊。” 得了,没招了。连衫颜肯定觉得自己在装神弄鬼。 此刻正在询问自己骗人的本事是跟那个江湖术士学的。 梁姣絮继续装傻。反应可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时嘴瓢,见谅。真的!” 接着,隐约的发出一阵轻笑。连嘴都没张开,好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尾音,像是沉思了很久之后,才开口。 连衫颜道:“听老兄你这口音,不像南方人,却带着重庆口音。在重庆上的大学?和我一样学医的话,也只有s大。说不定是校友,还可能是同届的。你几几年毕的业啊。我可能是你学长。” 霎那间,似有八道雷劈向梁姣絮。 外焦里嫩! 所谓的社交牛逼症,就是如此了吧。 两两相对,无言以对。 连衫颜看着对面自己的男人,穿的人模狗样,看来混的比自己强太多了。 应当是老乡了,要不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敢随意进出女子的闺房? 可是换言之,她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就是把天捅破了都是小意思。 梁姣絮半天才缓过来,心头有种矛盾的情绪使然。 连衫颜搔了搔发丝,捧着自己的孕肚,往前了两步。试探的问:“你也是穿过来的?” 梁姣絮也没看出来多高兴,淡淡道:“是。” “你说你是学长,所以你在那头的性别是?”梁姣絮漫不经心的问。 “男。”他道。 “那敢问学长名叫?”梁姣絮继续问。 “梁邵言。”他回答。 梁姣絮一拍桌子,哆嗦着站了起来,一改往日温柔姿态,暴躁的跟个狮子似的。 对面的人,全无痛苦之色,惊叹之后便又发问:“哥们,你呢?” 梁姣絮眯起眼睛,这才俯身看着这家伙,眼神里充满了怒火,喝道:“哥们你大爷!我是你姐!” 梁邵言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半天才道:“你…你…是梁姣姣?” “你怎么是男人模样?你变性了?” 梁姣絮呵了一声:“你鬼叫什么,再嘚瑟一个我给你打回娘胎里。” 第二百六十七章:我说过吗? 梁邵言的瞳孔里迅速的倒影出梁姣絮的脸。 仿佛又回到小时候被姐姐支配的恐惧。 忐忑间,梁邵言似动了动,这才撑着身子往门口移了移,好似要把脖子伸到九霄云外。 探了探,漆黑的夜,除了守卫的瞌睡声,再无其他。 接着,梁邵言挥手屏退了屋内的所有人。 除了他们俩。 梁姣絮觉得她这个弟弟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 这般明目张胆的往外面瞅,真当自己有那主角光环啊? 都是怀了一个孩子的人了,心性怎么还这么幼稚? 还没等梁姣絮掐上梁邵言的耳朵,那家伙就两只手一打弯,然后死死的捏一把梁姣絮的脸,“你真是我那个丑八怪姐姐?” 他这句话,是疑问句! 却十分引人入胜的让人感受到他到底有多嫌弃自己的亲姐。 剑眉斜飞入鬓,凤眸狭长遂远。 这是同为男人的梁邵言对沈微生的评价。 她姐竟然穿进了型男的身体里。宽肩窄腰,穿衣有料,脱衣有肉。 想归想,可心里一旦存了疑问如同被关了只闹春的猫一般,抓耳挠腮。 梁邵言不吐不快,小嘴叭叭不停:“姐,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完全驾驭不了这种风格。这张脸不适合你。你容易降低原主人的逼格。” 梁姣絮的脸越来越黑… 人家都是亲人见亲人分外亲切,怎么到了她和梁邵言这儿,却变成了分外眼红。 所以呢,这是必须要干一架的意思呗? 只是这般想着,梁姣絮的嘴被他弟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在抬头,梁邵言一个超大的熊抱把梁姣絮憋的差点窒息。 “姐,咱们…怎么回去啊。我想…” 好吧,刚认识了一个回族的小美眉,长的赛比金晨。 到手的妞,就这么飞了。 梁姣絮一怔,手下不由得松了松,落寞之情在这种气氛的渲染下,达到了极点。 梁姣絮本来以为自己很坚强的,却险些红了眼眶,问:“想什么?” 梁邵言吊儿郎当,抿着嘴角:“当然是想家了。” 两人拉开一定的距离,就像是好久不见的亲友叙旧,本该酝酿的一处亲情大戏还没上演。 梁姣絮的大手已经呼了过去,正好朝着这混小子的天灵盖去! 梁邵言痛定思痛,张了张嘴:“好男不跟女斗。” 接着,下一秒,呵呵一声。 梁姣絮没眼看了,只是皱着眉,嫌弃的意味极重。 “把你屁股给我挪开!” “在我相信你的鬼话之前。” 以往,梁邵言不是看片儿到凌晨才睡,就是傍晚才醒,门铃声不断响着,闹钟连断的振动。 都不能让他提起一丝力气,起床。 他的人生里除了当初放弃了s大保研名额辍学也要搞的自媒体。 就是女人,格式各样的女人。 现在,让他变成女人,纯纯自找的。 虽早就在心里将这个不争气地弟弟骂了无数次,可终究是血浓于水的家人啊。 梁姣絮端坐,摆出一副正式模样:“之前我没有义务替连衫颜做决定,是因为与她而言,我是臣。可如今她这个壳子里的人,是你,我亲弟弟啊。” “所谓存在即合理,所以有些事情便不得不深思熟虑了。” 梁姣絮稍作沉吟,作沉重状。 梁邵言皱眉:“姐,你可别把我往死路上逼啊,你不会真的要我把肚子里的这个小杂碎生出来吧?” 梁姣絮不发一言。 心里却暗自下定决心把手术提上日程。 梁邵言是个出了名的不喜约束,以后便有的不适应的了。 深知,这里没人惯他,便更不可能放任他自由。 梁姣絮一甩衣袖,唤来刚不久他扬言要撤掉的守卫。不仅如此,林舒又被传回来了。 看管连衫颜的人只增不减,甚至多了好几倍。 甚至,梁姣絮也要搬进此处随时观察他的病情。 林舒在一旁支着剑,向后一退。 所有的守卫趴在地上跪好行礼。 那气势,差点让梁姣絮后脚跟没站稳。 在一转头,一袭青衫已经划过梁姣絮,带着劲风肆虐。 林舒面庞冷淡,持剑的手一紧,这才命令道:“在旁伺候连昭仪的侍女留一人即可。剩下的自此散了。” 见屋里的侍女该走的都走光了,林舒这才回头看着坐在一旁沉思的梁姣絮。 他人都傻了,只是凑了过去:“家主,连昭仪一介女流,又有孕在身。此举是否有些…” 梁姣絮目光深邃,默默地看着林舒,说道:“那又如何?” 照顾梁邵言的都是妙龄女子,一来都是他亲自挑选,身份来历不明,并不安全。 二来,决不能给他小子继续撩骚的机会。 不过,这一来而去。人少了一大半。 啊,林舒! 对,都是男的,就像高中时为了防止早恋一般,同性别的人做同桌。 此计,神妙啊。 况且,林舒机灵啊。 有他在弟弟面前守着,梁姣絮更放心。 可林舒很明显被梁姣絮的话噎住了,本以为是熬出了头,却没想到这是个深渊。 原来,家主从来都不会体恤下属,之前那都是错觉! 这般想着,林舒似乎也无所谓了。 眸光一动,看着屋里咬牙切齿的女人。 这家伙配的上昭仪二字吗? 二郎腿翘的比男人还男人,不知道在跟谁泄气,抓着个果脯就是狠狠地一口。 时不时地在锤个桌。 简直就是个二世祖。 也不知道是谁惯的他这臭毛病? 梁姣絮在一旁沉思,却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与林舒对视,她这才用命令的口吻道:“今后你和她在里屋,我在隔壁。” 林舒转过头,手臂隐隐传来疼痛。 “咦,什么?”他难以置信的问。 梁姣絮冷淡道:“你跟连衫颜一个屋,给我守住了她。” 林舒又不懂了,嘴角有点紧,死死的闭着,说不出话。 怎么到头来,那娘们又被自己摊上了,还是整宿整夜的那种? 此刻,林舒缓缓地抬起头,转过脸来用前所未有的真诚目光看着梁姣絮:“家主,是谁说的礼不可废,不能僭越?” 梁姣絮怔了怔,这才明白了林舒的话,淡淡道:“我说过吗?大概…你听错了吧?” 梁邵言闻声,当即破口大骂以表示对梁姣絮的不满:“去你娘的,行动自由?不必拘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要挟 这话,无疑是让梁姣絮瞬间心寒。 她迈着大步流星的步伐,走到床边,身子有些发颤。 脸却冷下来,她一把撩开床帏,喝道:“有些事,我说一遍就够了。” 梁姣絮是真的上火,无论这世界怎么变,他弟弟永远都是这样。 以自我为中心。 以前,她可以哄哄他。 现在呢,这他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动辄就是死。 梁姣絮快上两步,将她身子一推,语气骤然冷了好几度:“你没回过家吧?你跑去菱塘了吧。游山玩水,顺便记录生活。多么恣意潇洒?但凡是你回家取走我电脑的时候,稍微留意一下,你就该知道,我早死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到这儿。你也一样,回不去了。安生的给我待着。” 梁邵言越听越别扭,回不到现代无疑是给他重重一击。 因为,他总觉得不就是顺道玩玩嘛,按照电视剧里的桥段,他早晚有一天能回去的。 可现在,梁邵言竟无话可说。 梁姣絮实在不忍心责怪弟弟的,可却没想到他这般天真,便只有将他骂醒了。 梁邵言被说的哑口无言。 梁姣絮一锤定音,语气不容置疑:“所以,该做的检查,一次都不能落下。我明天再来。” “哦,知道。” 这是,他梁邵言第一次说软话。 … 一连五日,梁姣絮都在失眠。 在此期间,梁姣絮会问问林舒,梁邵言这家伙的近况。 许是被自己那一次大发火给镇住了,他也不闹了,有的时候还叫林舒帮他上树摘果子吃。 最终的结果就是,把林舒累的半死,这家伙却是分外享受。 某种意义上,已经接受了肚子里的小崽崽了。 接下来的几天梁姣絮都很忙,早出晚归,对梁邵言的看管便也没有以前那般严格了。 终于,这天,她回来个大早,进门便见林舒一脸茫然的样子。 “这是?灰头土脸的,怎么搞的。”梁姣絮没忍住,当即问道。 林舒无可奈何:“自然是那连昭仪了,又给我折磨了一通。属下怎么就这般命苦呢。” 梁姣絮从善如流的走过去,跟林舒勾肩搭背:“嗯,算算时间,你也到了婚配年纪了,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 此刻,林舒的眼前闪过了梁邵言的所有不雅举动:“没有。” “嗯?”梁姣絮笑得阴森,这才道:“那喜欢什么类型的?说说嘛,又不会缺块肉。” “端庄的吧。”林舒垂头丧气。 梁姣絮对林舒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没兴趣,没在追问,这才道:“得嘞,你只要把连衫颜这祖宗看好了,你这婚姻大事,我定会帮你好好物色物色的。” 你可拉倒吧。 林舒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了,谁懂他的苦。 那女人,真的是让林舒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害怕。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舒也只能先这般将就了。 他今天前来,是有正事的:“盛京来了封信正好送到驿站,刚巧属下路过,便顺道取了回来。” 从林舒哪里要来了信,梁姣絮心存疑惑。 本想拆开看的,却听下人通禀,颜如澈的轿撵已经停在客栈外。 匆匆地扫了一眼信件上的鸢尾花,梁姣絮才将它揣了起来。 带着林舒,去迎接太子圣驾了。 众人在扬州顺利着陆的事情,远在盛京的宣昭帝已经知道了,他对太子十分看重,命沈微生和徐知爻协助调查,不光要解决扬州的温饱问题,还有匪患问题,一旦证据确凿,不管涉及到多少官员,一律罢免,在论罪追究。 在这种节骨眼上,颜如澈却不请自来,梁姣絮便只能奉陪到底了。 只是出了客栈,代太子前来的却是裕公公。 扬州的难民,只差广陵这一个地方了。 裕公公说明了去处。 梁姣絮便带着随从前去。 至于林舒,则是留下来保护连衫颜的安危。 募捐现场人生鼎沸,这种场面梁姣絮已经见怪不怪。 怕引起人员骚动,准备的小米粥和馒头都是比平常多出一倍的。 众人排好队,按照当地官员的意思先叩拜太子殿下,在行祭祀礼,最后才能是放粮。 颜如澈却不按套路出牌,省去了一些繁文缛节。 难民们正好在晌午的时候,都吃了饱饭。 梁姣絮在一边负责监督,顺便保护太子的安全。 她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果然,募捐进行到一半。 一名男子攻击了一名流浪汉,并开始啃噬这名流浪汉的脸部皮肉。 紧接着冲向颜如澈而来。 梁姣絮刚想说:“留个活口。” 赵通判的手下终究是快了一步,将流浪汉一箭穿心。 只见,那啃食掉的皮肉如碎了的西瓜秧一般,红彤彤的,格外的血腥。 这可把裕公公吓得阉了二十年的蛋.蛋隐隐作痛。 连忙就派人去请了徐知爻。 眼前的人很有可能是被下了致.幻的毒药,才会出现这种神志不清乱啃人的行为。 徐知爻在毒理这方面,无人能及。 此事,闹得人心惶惶。 还是扬州知州出来平息,并邀请颜如澈一行人暂住白家。 颜如澈应允了。 梁姣絮因为时间原因,便留下来,护驾。 散伙的时候,颜如澈却主动找了梁姣絮。 “首辅大人,稍等一下。”颜如澈不觉深意的笑了一声,这才叫住了她。 梁姣絮停了下来:“太子殿下,有事吗?” 颜如澈含笑搭在他的肩膀上:“没事,只是我们两人好久都没在一起喝过酒了,除了在军营里那次。” 梁姣絮不着痕迹的躲开:“殿下说笑了,臣早就没有当年的酒量了。” 颜如澈一笑置之,这才又道:“苏府之时,我说过的话,到如今,也还作数。沈首辅的动作最好快些。” 梁姣絮没理会其要意,是以裕公公出言提醒。 “沈大人,太子殿下是个言出必行的之人,他已经为你破过一次例,此事你便是办也得办。” “连衫颜的生死,全都捏在沈首辅手里。” “太子殿下可以保他不被太后盯上,同样也可以置她于死地。” “咱家言尽于此,沈大人自个琢磨吧。” 梁姣絮这才知道,暗自骂街。沈微生连个毛也没告诉她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丧尸案 话毕,主仆两人拍拍屁股,不带一丝云彩的走了。 梁姣絮在门外短暂的懵逼之后,抬腿进屋。 屋里炭火烧的很旺。 随着热气铺面而来,梁姣絮看到了白旭以及他的夫人。 夫妻俩很恩爱,颇有伉俪情深的模样。 谁人不知广陵是扬州最后一个募捐之地。 此事一过,太子和圣上的隔阂便会减半。 权利场,素来是白骨堆叠。 颜如澈大概也知道这最后一天定不安生。 遇刺恐怕都是小事,只是这扬州在太子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个杀人命案,没有人会记得盛京送来粮食和棉衣的功绩。 只会觉得,颜如澈办事不力,给扬州招来了灭顶之灾,没有继任大统的能力。 失去民心都是小事。 这无疑是在打宣昭帝的脸。 颜如澈素来隐忍,眼见着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父子关系在顷刻可能子虚乌有,便也狂怒,但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兴,就连刚才跟梁姣絮说话那时表露出的要挟之意也藏了起来。 他只淡淡的侧头,目光浅淡看着白旭,连叙旧的桥段都直接免了:“说说吧,怎么个情况?” 白旭日夜操劳,闻言只是咳嗽了几声,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喘了好一会儿这才神色淡然的看向颜如澈:“已经派人去查了,殿下也知道,扬州自从爆发难民,城内外的人员止不住的涌入,排查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 徐知爻很早就去了停尸间看过了,那流浪汉皮肤被撕咬的严重,隐隐看着像是大型野兽的咬痕。 但造成这些伤口的却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而那流浪汉,虽然是个老翁,但却是个五十岁的大力男子。 从各种硬性条件上来分析,流浪汉都不可能死相这般惨。 以他对研究毒理的兴趣,徐知爻是把这次的命案当成了实验。 他丝毫不怕人误会,直接狮子大开口要颜如澈给他找几个掌握毒理的仵作。 事情很明确,不需要调查太久。 只是背后涉及的一些动机,便让人越想越怕。 挪开脚步,徐知爻比较平淡的:“就我而言,这个不足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本不该有那么大的力气,因为他们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知觉能力已经大大削弱,就变得只会攻击,如同丧尸。” “一个还成,若是几十个同时出现。只怕可顶一百侍卫。” “太子殿下可明白我的意思?”徐知爻语气突然沉重起来。 徐知爻这么一个在毒理上造诣匪浅之人,说出来的话,白府上下自然有人附议。 梁姣絮心头微沉,徐知爻这意思不就是再说这背后制作此药的人居心叵测,目标可能谋权篡位。 培养一个这样的无坚不摧的士兵,足以以一敌十。 是个人都不难不多想。 说到这,众人已经是噤若寒蝉。 再想下去,怕是研制这药的人难免会危害江山社稷。 颜如澈的脸色依旧未变,却已经有隐隐的不悦。 “本宫身边也不养闲人,徐厂公管本宫要精通毒理的仵作,可以。” 一旁沉默的白旭,淡淡道:“下官也会尽全力,争取找到一些对案子有用的证据。” 颜如澈这才看向徐知爻,压低声音:“本宫和诸位都对徐大人寄予厚望,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徐知爻只能道:“臣会尽力破案。” “还是要尽快破案的,再者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杀人者所服用的药物到底是什么成分。” 颜如澈拍了拍徐知爻的肩膀:“毕竟,此案牵扯众多,若不及早查出根源所在,致使凶手逍遥法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大事呢。徐大人认为,几日可破此案?” 几日?徐知爻在心底冷笑,他在意的是那毒理的机制,破案也轮不到他管吧? “三日?”颜如澈在问道。 梁姣絮眨了眨眼睛,野心昭然若揭:“太子殿下,此案实在过于复杂,只怕三五天也不能查出个所以然,不如给徐大人一个月?” 白旭这才道:“若拖延久了,只怕凶手会在此出动,扬州本就有难民需要帮扶,此刻是迫在眉睫,下官建议半月,如果徐大人有什么需要的话,我白府会随时提供帮助。” 徐知爻皱眉,听着他们几个人一唱一和,他要是在不同意,是不是真就对不起他们这演技了? 事实上,他也必须得作出承诺了。 想到这里,他拱手道:“便按照白大人所言。” 颜如澈这才道:“那好,明日本宫便将你要的那些人悉数送去,半月之内,你务必查出药物的成分并破获此案。” 颜如澈没说破不了案子会不会削掉官职,但是,不需要说,如果徐知爻破不了此案,正如同颜如澈现在所处地境界一般,失去了作为东厂厂公的统率能力。 且办事不力,未必就比一朝太子好到哪去。 梁姣絮这才又道:“稍等,徐大人刚才说你需要一个精通毒理之人,我看有一人倒是蛮符合的。” 颜如澈点点头,这才道:“首辅大人请说。” 梁姣絮这才将连衫颜的名字报了上去。 徐知爻听到此言论,沉着脸转过头去。 其实,今天沈微生这个反应,他一点都不奇怪。 前脚他刚听到颜如澈暗示沈微生要搞连衫颜。 下一秒这家伙就已经为自己谋划好了出路, 知道自己护不了连衫颜多久,转手便迫不及待的甩锅给自己。 现在的情况是,徐知爻身边是真的需要一个精通毒理的。 而连衫颜又是唯一人选。 这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只要徐知爻敢开口要,太子殿下便只能给。 徐知爻也听说了连衫颜在扬州救治难民的事情了,这未来的连昭仪,虽然是举足轻重,但胜在得圣心。 关键,他不认为一个能被皇帝呵护的女人能干出什么大事。 说到底,他没把连衫颜放在眼里。 暗自思索着,徐知爻眼底笑意绵软,这才看向梁姣絮,淡淡道:“要说这人选,我还是觉得小娇花能帮的到我。” 呵呵! 头可断,血可流。梁姣絮绝对不允许徐知爻给她起什么外号,还这么…… 不庸俗,有点可爱。非常适合自己。 主要是她信的过自己的技术。 但是,梁姣絮还是在心底暗自骂了一句:这他妈也是挑衅。 第二百七十章:化验 颜如澈是话少心黑的人。 他基本上都不会主动去提出什么条件,因为先动摇的人,必定会输的一败涂地。 而平时,裕公公便在旁边负责施压。 所以,梁姣絮斗胆判断,他并非是真的要针对连衫颜。 简单来说就是拿连衫颜逼迫沈微生帮他。 至于帮他什么,梁姣絮不知道! 但比起现在可能横生变故的丧尸案和有很多未知因素的祸端。 颜如澈该考虑的清楚了吧。 在医术这方面,连衫颜是真的无人能比。 当然,这是梁姣絮谦虚的表现。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沈微生出面破坏了他们的计划,颜如澈雷霆震怒,原本是个雷打不动的人,竟发了火。 虽然极度要杀了沈微生泄愤,但最终还是嘴硬心软。 或许,颜如澈根本就不似传言那般面冷心狠。 毕竟都是权倾朝野的人了,行事冷淡也未尝不可,总不能愚忠吧? 总之,梁姣絮对这个太子殿下,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咬了咬牙,梁姣絮轻叹:“连昭仪此来扬州本就是为圣上分忧解难,还望徐大人多加担待。” “连昭仪有孕,跟着我们出入停尸房,只怕不妥。”徐知爻又不是傻子,轻而易举的就把梁姣絮的话给搪塞过去了。 “可眼下,徐大人也没什么进展不是吗?”梁姣絮一语成畿。 颜如澈依旧表情淡淡。 一时之间,竟有些看不透梁姣絮。 她这是要连衫颜好好活着呢,还是送她去死? 雎朝官场上无人不知颜如澈的秉性。 归根结底,他们怕。 自打梁姣絮提出让连昭仪自荐后,所有人都觉得这太过荒谬。 且不说连衫颜怀有龙嗣,孩子一旦出生,可能危急到颜如澈的太子之位。 再者,梁姣絮这般举荐,颜如澈一旦应允。 便只会落的个善妒的下场。 颜如澈内心冷笑连连,既然不管如何抉择都是个被猜疑的结果。 他倒是想让连衫颜试试。 颜如澈对国事很看重,况且这还涉及到主权破坏的问题,在这种大事面前,他无法去顾及别人对他那三三两两的猜疑。 事情商榷之后,颜如澈首先走了。 梁姣絮这才反应过来,紧接着追了出去。 见颜如澈这般冷清的人,若真是托沈微生办事,八九不离十定是跟女人有关。 这般想着,梁姣絮也没把话说的太满,生怕有什么端倪被瞧了去就惨了。 “天下女子于太子殿下而言,皆可似履上微尘。但是太子托我所办的事,亦是如此。” 颜如澈迟疑了一下。 见自己说的话似乎有点成效,梁姣絮吐了一口浊气,赶紧表忠心:“太子的话,臣自当竭力。” 颜如澈面无表情,从前他觉得沈微生靠谱的原因,是因为他基本上不会夸大其词。 可现在? 颜如澈皱了皱眉,让自己勉强接受梁姣絮所说的这些话。 梁姣絮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似乎都不能让颜如澈多跟他交流几句。 这次,颜如澈终于抬头看了梁姣絮,却像是看猴一般的眼神。 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好的太子。但他的考究梁姣絮完全领会不到。便也只能一门心思的完成他们口中的交.易。 梁姣絮都快被逼疯了,心里想着,我都如此明志了,难道还经不起你一个太子殿下多跟我说两句话。 沈微生你踏马到是给我个信啊。 信?今早那个不会就是吧。 这般想着,梁姣絮低头翻找衣袖里的信,不算太厚,是今天林舒跟她摆不平的时候顺便取来了的。 找到之后,梁姣絮这才堂而皇之的当着颜如澈的面,将其打开。 结果,里面写着一句话就是,太子殿下亲启。 意思是,沈微生不让自己看? 没必要吧,这么绝。 好吧,身为首辅,有保密任务,她作为家属,可以接受。 颜如澈抬眼瞥了眼信件,却见梁姣絮已经呈了上来。 自然的接过,他看了信件,眉头似紧了紧,脸色复杂瞬间难看。 直接撂挑子走人了,也没告诉梁姣絮他要去那儿。 随即丧尸案,便直接扣在了沈微生头上,全权负责了。 梁姣絮久久缓不过神来。 那… 刚才她为什么要跟那些人争辩,结案的日子呢。 这不纯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也没人提前告诉她一声。 靠,沈微生这封信,真他妈是及时雨。 他是怎么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只是半月时间,该怎么查呢。 … 梁邵言是及其不喜欢摆弄他的那些专业。 可听到梁姣絮的叙述,他们就同时联想到了一种东西。 浴.盐,现代人依旧闻风丧胆的一种东西。 所以,他们才深觉脚下一片深渊。 梁邵言苦着脸,饭都吃不下了:“姐,好死不死的,咱摊上这事,干嘛。” 梁姣絮也不敢说的太死,淡淡道:“只是推测。” “我记得你第十八任女朋友是学药的吧?你追她那会儿,总偷偷去药学院帮她做实验。” “你先去看看。”梁姣絮催促道。 梁邵言,一个字烦! 说看就看呗,突然扯出他的那些情史干什么。 现代男人必备的两个东西,游戏和女人。 梁姣絮见他不乐意,只能继续连哄带骗:“求你了,我的好弟弟。” “那好,我们先约法三章,只研究毒理,不解剖啊。”梁邵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听你的。”梁姣絮一口答应,带着梁邵言,罩着一把灯笼这才走了。 停尸房是衙役的最偏僻的一个地方,约有五十多平米左右,修葺的挺阴森,有两个破窗户。 门口有两个照明的大灯笼,散发出微红的光芒,有种说不上来的阴森和恐怖。 后背的风也是凉飕飕的。 大晚上的,梁邵言一边打哈欠一边被她姐拉着去了。 尸体应该是做了防腐处理,浓浓地一股白醋的味道。 白布盖住了那个二十多岁的少年,身体构造还在,只是说不上来的恶心。 梁邵言掩鼻咳嗽了起来。 用棉签沾了一下死者的咽喉处,因为裕.盐这种东西,会轻易地使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兴奋起来。 当他们在复.吸的时候,因为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会导致吞咽困难。 将浴.盐的成分残留下来。 接着,梁邵言用镊子刮了一块舌苔,拿出来的已经开始发青。 梁姣絮撑开标本袋将标本装了起来。 只要拿回去化验,结果自然知晓。 第二百七十一章:芷袭姑姑 离开了扬州知州白府,颜如澈一脚登上马鞍就疾驰而去。 裕公公扬了扬浮尘,随即唤来五名随军,跟着也去了。 他脸上的喜色,几乎将他的眼睛乐成了一条缝。 “去善庆庵。”裕公公吩咐着。 旁边的随军见裕公公步履匆匆,这才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何事?竟然让殿下放下了眼前棘手的丧尸案。” 裕公公眼底有些发怔:“是一位故人,只是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咱家倒想看看她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 善庆庵门朝东,没有山门殿,庵门北侧有一排约十来个间配房。 守门的小和尚,正在清扫。 看到有陌生人闯入,且来势汹汹,便立马阻拦。 颜如澈着一身便衣,因为赶的比较急,并未带随从。 “佛门重地,施主休要硬闯。” 小和尚好言相劝,见颜如澈立场坚决,无可奈何,只能叫来了其他人。 清冽的声音深藏着一点压抑,在沉静的寺庙中响了起来,打破了一阵安宁。 “若是如此,劳烦让我与贵庵主持见一面。我且有要紧事,让我进去寻一个故人。” 小和尚眉头皱巴,语气却稚嫩:“抱歉,我们这儿并未有你想要找的的人,还是那句话,请回吧。” 颜如澈本身身量英挺,此刻黑袍加身。周深尽是逼人气势。 眉宇间几不可察的微微一皱,颜如澈眼底划过一丝冷漠。 显然,耐心到了极点。 此念一起,犹如万蚁爬过脊骨的缝隙。 从来没有这一刻想杀人,只因为有人要阻他。 所以,挡他颜如澈路的人,就该去死。 裕公公到了的时候,看的不过是一片狼藉。 寺庙地地面躺着一众小和尚,姿态不雅,头破血流不说,更是苦叫连天。 迈过小和尚,裕公公只是囫囵的扫了一眼,这才赶紧跑去。 裕公公心里咯噔一下,这便是藐视君威的下场。 他初见颜如澈之时,他不过八岁。他娘亲端妃娘娘受太后胁迫毒害先皇后,畏罪自杀。死在他眼前,他还只觉得娘亲只是困了。 再来,他怎么都叫不醒,才渐渐发觉不对。 他抬起手刚要触上含泪而终的端妃,裕公公便拖着他,一把火点着了整个寝宫。 也正是如此举动才没有殃及到颜如澈。 而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在事发当日,却不见其踪迹。 那便是颜如澈心里的一根刺。 一查便是多年,如今查到当年和他妹妹一同消失的芷袭。 他心中一动,怎会错失如此机会。 屋内,有寺庙专用的清神香在燃。 住持和颜如澈同站在一处。 一声脆响,一块扣结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住持持的脚边,摔成了两半。 颜如澈呵了一声,语气冷淡:“我有求于你,所以我在和你商议,而不是动手。我们公平买卖。于你无害,于我有利。说出芷袭姑姑在哪儿,我找她二十余年,你帮我,我自然助你。即刻为贵庵修缮甬道,院墙。翻新藏经楼。开凿泉眼。” 主持脸上无甚急色,这才道:“天家之子,各不简单。” ”况且,芷袭早已不在庵中了。殿下要找的小姑娘在她当年来到这儿之前就已经殒命了。” “老衲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殿下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找寻芷袭。但她怀里的小娃娃,是真的死了。二十年前死了的人是没法找回的。” “如今时过境迁,何况芷袭身患重病,没几日活头了。不日前独自离开了。” 颜如澈眉梢一动,有些倦怠的半眯着眸子,此刻耐心尽失。 面色迥然沉凝,毫不避讳:“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买卖谈不成,让我空欢喜一场。很不是滋味。” 这还是头一次颜如澈的眼里出现倨傲的神态。 殊不知,这是极力克制的怒火转变而来。 自此之后,颜如澈每走一步,庵里的一个小和尚就被一刀砍死一个。 所谓天子脚下,一步一血路。 将这佛门清净之地,变成了最无尽的炼狱。 “你以为刚才的好言相劝算什么?本宫若不能叫人心悦诚服,那便要让自己心里舒服。” “让此处夷为平地。” 话音一落,便又一个和尚血溅当场。 裕公公知道自家主子这次是真的怒了。 本以为阿袭在这儿,小公主的下落必然有盼头了。 可没想到,却是这番情景。 鲜血顺着住持的脸蜿蜒而下,眼前杀戮实在过于惨重。 这只怕,不霄片刻便成了一座空庵。 主持绷不住,嘴角颤抖的厉害,捏着珠串这才跪了下来,像是被逼到死路的反击:“芷袭前日走的,她确实病的厉害,是去寻药了。太子殿下放过我一庵众人吧。” 竟是… 病的如此严重嘛。 裕公公的心也有些灰暗,转瞬即逝,这才对颜如澈道:“殿下稍安勿躁,既然芷袭身子有恙,便不会走多远,只要现在派人前去寻,不出三日,定能找到的…” 随即,颜如澈的人便拿着芷袭的画像被安排在扬州的各种医馆和药房之中。 颜如澈双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弯下身子将碎了两半的扣结捡起来。 神色有片刻的怔惘。 随即,颜如澈淡淡道:“人留着。让他带我们找人。” …… 梁姣想要和梁邵言带着标本刚要迈出停尸房,准备离开。 结果靠左边的一口棺材旁后面,倚着一个人,单手支颐,闭目养神,黑红的融融烛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异于常人的白皙如瓷的肌肤照出了诡谲的光泽。 梁姣絮嘴角不免抽动。 不人不鬼,正是徐知爻那狗东西。 此刻,徐知爻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半眯着,他在这停尸房待的时间不长,完完整整的听到了了梁姣絮他们谈话的全部过程。 梁邵言惊的险些要把未出世的孩子吓掉了。 这,古代人,是不是都这么神出鬼没。 吓死了。 锋利的眉峰微微一动,徐知爻有些探究的抬起头看着梁姣絮:“呦,沈首辅的速度蛮快的嘛。” “至于连昭仪,也不像是有孕之人,精气神很好嘛。” 梁邵言觉得自己是回光返照,气哒哒的躲在梁姣絮后面。 梁姣絮上前,咬牙切齿:“不可以?” 徐知爻摇了摇头,十分悲哀的笑着:“沈首辅怕是忘了吧,连昭仪是你亲自举荐给我的,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恩准,那今日停尸房一行,我理应在此。” 沈微生,你真是出息了。我记得你最怕蛆虫。 重口味的还没来呢。 看我待会不恶心死你! 第二百七十二章:那东西,是祸患 此刻,梁邵言侧过头,对于他姐和这娘炮男人的对话,真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他好歹过来凑热闹,只做工具人,是不是太自降身价了? 戳了戳梁姣絮,梁邵言冷冷道:“姐,你跟一个没文化的古人说什么,说了他也不会懂得吧?” 言外之意,就算我们发现了什么,也轮不到让徐知爻知道。 像他这种只会逞嘴皮子功夫的人,多半不靠谱。 梁邵言自以为是霸气的言论:“你行不行啊,哪有白剽的意思?” 梁姣絮白了他一眼,切齿道:“闭嘴,不说话没有把你当哑巴。” 徐知爻鼓了鼓掌,这才轻声道:“行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废话了。” “两位请随我来,且听听我的发现。”他道。 梁邵言带着点不吐不快的意味呵了一声,这才跟了上去。 梁姣絮也是。 他们站在尸体旁边,徐知爻不以为然道:“五石散听说过嘛。此药异曲同工,又添加了几味药材。” “便是我无论无何都验不出。” “但是,我们这行都知道。” “遇此方,即须焚之。因此懂此方的人早已死绝了。就算有也不会在研制此药了。” 徐知爻说话期间,右手指尖划过尸体台,只笑不语。 梁姣絮明显能感受到徐知爻身上骤然散发的阴冷气息。 传说有一群人耽声好色,服了五石散后,顿觉神明开朗。那时,五石散广为流传。 然而,许多长期服食者都因中毒而丧命,所以才被.禁。 “耽声好色?” “这症状似乎与当年的襄安候之子极为相似。” “当年你用此药对付的他?”梁姣絮淡漠道。 徐知爻很是不屑,勾起嘴角:“何必明知故问?我会受制于你,便是因为知晓擅配此药,会落得个满门斩首的惨状。” 梁姣絮翻了个白眼:“那你可是真敢。” 徐知爻淡淡道:“往事不可回忆,沈首辅倒不如将心思放在案子身上,毕竟,我听太子殿下说,此案,沈首辅你,也参与其中。” “半月…”徐知爻喃喃地说了好几遍,目光深邃地看向梁姣絮,落井下石:“沈首辅对于自己还真是严于利己。” “忽然让我徐某人想到了国子监的案子,是否在创佳绩,还得仰仗着沈首辅了。” 这般商业互吹,也是把吃瓜群众梁邵言看傻了。 梁姣絮淡道:“不敢。” 下一刻,梁姣絮便把她弟推了出去:“你来验。” 梁邵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底很快就笼罩出女人的轻愁。 理化鉴定在这儿是不可能了。只能用性状鉴定。 中医的望闻问切,便也适用于此。 梁邵言首先就排除了口尝的检验方法。 虽然他平生很欣赏神农尝百草的勇气可嘉,但他只是一个胆小又惜命的屌丝。 浴.盐这种东西,千万不能有猎奇心理。 便只能用水试了。 梁邵言之前提取了尸体咽喉部的结晶物体。 将其用特定的药物还原剂,将其分离滴在试管内。 在现代,浴.盐这种东西被用来治疗精神病。 任何一种物品刚被研制出来的时候,都是被人类用在好的方面,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是初衷,只是总有一些心理扭曲的人想要唯恐天下不乱。 这是把双刃剑。 在梁邵言准备好整这些时,梁姣絮拿出来显微镜。 梁邵言眼睛都直了,刚才好不容易产生的伤感情绪一瞬间破散。 “姐,你金手指是不是有点大,怪不得之前信誓旦旦做手术。哦哦,整半天有这大招。”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 理论上一名理工科大学化工专业的学生就可以很轻松地制作出浴.盐。 所以,相比于制作,看结构更是简单。 在显微镜下,裕.盐的是呈一种可怕的黑色成分,且周围的分子向外游离。 这也就是,它为什么能麻痹人体神经造成短暂性的性格改变。 之前,他们对此只是抱有怀疑态度。 但显微镜下,梁姣絮却看到了浴盐的形态结构。 徐知爻素来知道沈微生的狡猾之处,见他迟迟未表态,这才道:“沈首辅可发现了什么?” 梁邵言打了个哈哈,没心没肺的点了点头。 梁姣絮却把住了他,竟犹豫了起来。 并非是对结果的质疑,而是她忽然想到了同穿越来的弟弟。 之前,遇到苦难。 梁姣絮可以孑然一身的独自面对,可如今她有了软肋。 那个人便是梁邵言。 如果,这丧尸案的毒物只有他们姐弟二人能检验出来。 那她为什么不能跟徐知爻要一个筹码呢。 一个能护住梁邵言的筹码。 血,对徐知爻的血! 梁姣絮之前遇刺,险些惨死的时候,她喝过徐知爻的血。 那血可以缓解疼痛,甚至还有其他的作用也不得而知。 妊娠期阑尾炎不能用药物,她必须想办法。 也许,徐知爻的血真的可以让梁邵言没那么痛苦,让他挺到能做手术的那一天。 梁姣絮嘴里不知在呢喃着什么,只是随着目光越来越坚定,她才道:“徐大人,我们谈谈如何?” 徐知爻眸子里的暗光若隐若现,危险的意味极重:“呵,现在的处境,你莫不是想要鱼死网破,沈微生,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但,查到结果,却欺瞒不保,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得,你就不怕颜家人造谣你意图谋反?” “我没有。”梁姣絮淡淡道。 徐知爻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给她最后的机会:“说。” 梁姣絮不发一言。 徐知爻这才叹气:“谈啊,你总要让我知道,你需要什么吧?” 梁姣絮眼神飘忽:“用你的血交换结果。” “关我什么事?”徐知爻冷道。 梁姣絮冷笑:“和你当然有关,如果我被按上谋反的罪名,你可以置身事外吗?” “你威胁我?”徐知爻道。 “不是威胁,是交换。”耸了耸肩:“而且我知道你对毒理感兴趣,我甚至会告诉你这种东西怎么制作。” 徐知爻似有心动,面上却云淡风轻,切齿道:“沈微生,还要不要脸。” “不要啊,跟你在一起。要个什么脸。”梁姣絮道。 梁邵言没想到他姐是这个意思。 当即他就生气了。 他直接就告诉了他查探的结果,说出了浴.盐的成分。 自己走人了。 他不喜欢这个什么都绸缪算计的姐姐。 更不想让梁姣絮用制作浴.盐的筹码,去换徐知爻的血,来拯救自己的命。 那东西,是祸患。 不该被这个时代的人用来唯恐天下不乱。 第二百七十三章:空降 梁邵言走后,梁姣絮却没有半点不适,照常继续和徐知爻说了原本要说的话。 而徐知爻也是洗耳恭听。 “我们把浴.盐称之为丧尸剂。在丧尸案中,我们掌握的线索并不多,但有一点不能忽略,广陵依然还存在服用丧尸剂的人。” “那么必然会有人同样啃咬发狂。找到像流浪汉一样遭遇的活口也就轻而易举。” “同样,制作此药者目的不纯。也绝非普通人。他要避开官府的搜查暗中进行,必然势力庞大。” “也就得出一个结论:要么他不屑官府,要么官府惧他。” 思及此,梁姣絮忽问:“想要解除此药物对人体的作用,你有何方法。” 毕竟梁姣絮让徐知爻知道了药物的成分,便是希望他能制作出解药。 梁姣絮气定神闲,无声之中透着一股理直气壮和令人咬牙切齿的有恃无恐:“总不能再遇到服用丧尸剂的人,一刀砍死,以决后患。” 徐知爻也不乐意了:“沈首辅,好好考虑如何半月查获此案吧。” “与其担心不相干的人,不如担心你的项上人头。” “沈首辅好自为之。” 言罢,徐知爻纵身一跃,从停尸房的窗户外消失了。 停尸房待了半宿,梁姣絮累的眼皮都在打架。 看来这次,徐知爻的血并不好要。 梁邵言,你脑子被门夹了吧? 自己小命都快不保了,还担心别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到这,梁姣絮直接回了客栈,也没去找梁邵言。 这种时候,他们两个的确应该各自冷静一会儿。 摸着黑,梁姣絮也没点蜡烛。脱了里里外外四五件衣服,只剩内衬。 迈着步子,找到了床沿。躺下。 打算眯一觉,明日亲自去问问白旭调查结果。 但,没几秒,梁姣絮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着,房间里充满了白光,如同白昼。 梁姣絮看见躺在他身旁的女人。 一袭长袍裹身,隐隐露出圆滑地肩头,将人间尤物这个词发挥到极致。 那张足以让人面红耳赤的脸上,蕴含着细细地水珠,即便这般柔情,眼底却带着冰火两重天的气息。 梁姣絮要笑死了。 三更半夜,沈微生跟给自己演那出呢? 投怀送抱的戏码,未免太俗套了吧? 沈微生躺在她的床上,丝毫不觉可耻。 梁姣絮道“半夜爬床,沈首辅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扬州距离盛京千里之遥,没有半月又怎么能到。 他这家伙,自始自终就没打算留在盛京。 “这招釜底抽薪,真是把我骗的好惨。”梁姣絮淡淡道。 可这里的环境,可用脏,乱,差形容。 真是屈尊了! 比起陵居院,这位老爷能待的住嘛。 无视梁姣絮的话,沈微生手里转动着发光的夜明珠。 长腿随意的盘着,宽大刺眼的红色衣袖被极致认真地整理着。 黛眉微皱,眼底乌云一片,沈微生这才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梁姣絮心头一窒,半晌才道:“既然你都能千里迢迢地来此,又何必明知故问?广陵的丧尸案,你会不知道?我忙到深夜,别人记得的是你沈微生的功劳。” 恨死沈微生,这个男人了。 欺骗自己感情。 要是知道他能来。他妈的想想那天他们分别之时的肉麻话。 尴尬到扣脚趾。 这般想着,便是打碎了骨头,连着筋也得咽到肚子里。 梁姣絮也不卖关子了,眸光浅淡:“我不住这儿,我在连衫颜的隔壁住。所以,今天我不来,可能你一晚上都是白等。” 沈微生半阖着眸子:“不白等,你这不是在嘛。” 这傲慢地姿态,放荡的举动,以及月光下,泛着光泽的肌肤,滑嫩之极。 梁姣絮双手环胸,熬了不止一宿的夜。带着疲倦。 便是让她看到这副活色生香的画面,也半点心思都没有。 沈微生还是在心底反思了一下,红唇微张:“怪我?这半个月来。没给你一个信。连提你都没提。” 梁姣哼了一声,你还算有知之明。 虽然心里有各种怨怼,但梁姣絮就是不表现出来。 梁姣絮道:“你给我信了啊。太子殿下亲启。我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看那封信?我看的起嘛。” 沈微生草率了,本想给姣儿一个惊喜的,却不曾想她反应这么大? 沈微生真是牙疼,只是解释:“跋山涉水来这儿,便是觉得一封信,文字上的牵挂都是虚无飘渺的。” “我就想真真实实的抱着你。” 何况,他本身就没想过留在盛京。 梁姣絮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她没想到沈微生会为了她示弱,心里也就忽然没了生气的念头。 梁姣絮坐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抱着他。 这古代的异地恋比想象中的艰难,梁姣絮又何尝不想他? 只是琐碎烦乱的事情一大堆,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去想着儿女私情。 本以为沈微生在盛京,就算是思念无边,但至少不会这般腹背受敌。 可,他却瞒着自己这般义无反顾的跑来了。 这样想着,梁姣絮又有什么理由生气呢? 她伸手抚摸沈微生的眼角,眸色缱绻,哑声问道:“你后悔吗?” “不会,早就想着跟你去了,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冒险,便只能出此下策,来了之后,其实我还是有点后怕的,可见到你,之后便只有踏实了。” 梁姣絮总觉得咱们好像身份颠倒了。 没好气的笑了笑,这才想起正事来:“这次你来的不巧,我好像又用你的身份揽下一个命案,半个月的时间,棘手的很。” 沈微生推心置腹道:“我便是不参与此案,一样会有人觉得我碍眼,要刺杀我,在加上你在维护连衫颜,咱们夫妻二人,简直就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梁姣絮听了这话,定定地看着他:“这是退无可退,只能成,不能败。” 听沈微生一席话,梁姣絮也算是释怀了。 沈微生冷冷地瞥了一眼梁姣絮,眼角带着一丝期待,他本不擅长哄人开心的,可却说了这么多。 是时候,该讨要报酬了吧? 梁姣絮又不是傻子,见状只能露出近乎傻子般的笑容:“好了,各自休息吧,我乏了。” 沈微生摇头,正色道:“不行。” 可惜,梁姣絮没给他反抗的余地,抱着枕头,便要去隔壁住。 第二百七十四章:生米煮成熟饭 梁姣絮往外走,还没迈几步。 身后就好像有个巨大的漩涡将她重新吸了回来。 沈微生所幸将她圈在怀里。 身体彼此相贴,沈微生身上清爽的味道窜入她的鼻尖,让梁姣絮短暂的失神。 眸光浅淡地晃了一下,梁姣絮色令内茬,喝道:“撒手。” 沈微生不听她的,他的脸贴在梁姣絮肩膀上。 梁姣絮也没反抗,只是耐心道:“乖,睡去。别耍小脾气,多大的人了。” 沈微生心尖愈发难受,这套说辞他听得厌烦至极,淡淡道:“别整天口是心非,还故意气我。我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的…” 梁姣絮苦笑:“你这是无理取闹嘛,时机不对,等换回来在说吧,我也是为了你考虑。” 梁姣絮没再给她多说一个字的机会,低头将她吻住。 这下,吻的梁姣絮头脑发沉。 刚想伸手去推沈微生的胸膛,两手却直接被他单手按在了头顶。 这个姿势,很奇怪。 有种女上男下的奇怪感觉。 谁能料到会这么突然,沈微生低头便再度狠狠吻住她的唇。 两具身躯碰撞在一起,一种陌生又懵懂的气息,瞬间上头。 “闭眼。”沈微生的声音,听起来比往日还要冰寒。 梁姣絮自然乖乖顺从了。 反正都是夫妻俩,没什么害不害臊。 这般想着,梁姣絮便倾身而下,大掌将他的手一把扣住,往头顶上方摁下。 整个人,便如泰山压顶,将沈微生禁锢。 “梁姣絮,你来真格的?”沈微生瞪着她。 墨色的眸,不带半点情感,梁姣絮盯着沈微生起伏不定的身躯。 “原来,你也会怕?” “可是将我留下来的,不就是你吗?” 心跳猛地加速,沈微生媚眼如丝,抬头凑近梁姣絮僵硬的脖颈,气吐如兰:“这情爱之事,姣儿你懂吗?” 梁姣絮长指一挑。 在烛光下,沈微生白到发光的腿,毫无保留。 梁姣絮也紧张了,喘着气,像是弥补脑子缺失的氧气,身子轻颤,不知所措。 “可以吗?”梁姣絮眼神有些迷乱,哑着声音问。 毕竟,她正在体会男人的快乐。 沈微生屏住呼吸,片刻,他避开了梁姣絮的视线,应了一声。 梁姣絮一手撑住身子,一手贴着他的脸,唇落下。 熟悉地热络萦绕着,说短不短。 沈微生傻眼了,轻蹙眉头。 想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竟然对这种刺痛毫无抵抗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也就相互适应了这种趋势。 梁姣絮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不敢得罪献.身的沈首辅。 是沈微生要她留下来的。 意思很明确,是在求睡! 所以,梁姣絮翻身在压过来的时候,沈微生怕了。 他身子像是被车子碾过一般,又累又痛。 梁姣絮依在他怀里,刚才还嫌弃夜明珠太亮。 但现在,她只想看沈微生的脸。 就开始把玩这颗夜明珠。 随着好看的光芒倒喷洒在整个房间。 梁姣絮轻叹:“做了回女人的感觉如何啊。” 沈微生依靠在一旁,梁姣絮躺在他的腿上。 看向他的脸。梁姣絮抬手摸了摸他潮湿的头发:“很难受吗?” 刚才虽然和沈微生约法三章,动作会轻点,可结果却是把他折腾的够呛。 一来是梁姣絮经验不足,二来,她是怕发出什么声音被听见。 沈微生低着眸子,像是秋后算账:“你没告诉我,你这么晚才回来,是去了在停尸房。” 梁姣絮有些惊:“这重要吗?既然查案自然要去,莫不是你嫌弃我?呵,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有的挑吗?” 伸手挑了挑沈微生的下巴,梁姣絮笑地放肆。 沈微生转头躺下埋首在梁姣絮脖颈处,语调委屈:“所以你也碰尸体了,之后还碰了我。” 梁姣絮解释:“我就碰了脑袋,没解剖。” 沈微生想了一下,之前姣儿在人头发丝里挑虫子。 他已经有了画面,顿时委屈了:“你太过分了。” 感受着沈微生的温度,梁姣絮宽慰道:“行了,别矫情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鄙人第一次下手。” 沈微生翻了翻身,很清闲道:“不怎么疼。困了,睡觉。” 只留下,梁姣絮一个人冥思。 发生这一切,就好像是做梦一样,简直是整个人生都颠倒了。 看着沈微生的后背,梁姣絮心疼的抱了一下。 鱼肚白之后,两人都没醒。 林舒过来送早餐,敲了门。 便看见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大早上的,家主的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女人。 林舒觉得自己可能走错房间了。 但是好像也没有。 门被敞开,沈微生语气冷淡:“回来,东西放下。可以滚蛋了。” 他的身上穿着梁姣絮昨晚脱下的衣服,但他如今个子不足以撑起全部,导致昨晚留下的痕迹没有被完全盖住。 那不伦不类的装扮,让林舒吞了吞口水。 脸色变的迥然一片红色。 “这衣服是家主的?”林舒道。 “嗯。先别走。我要热水。”沈微生没有丝毫的避讳,睡了一宿,腰更酸更痛了。 这后遗症可真不小。 林舒哦了一声,这才道:“梁小娘何是来的?” 其实后面,他还想说,昨晚到底发生什么? 可林舒不敢,下一刻便撞见了沈微生寒潭般的眸光:“我不来,难道你来嘛。” 沈微生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反正心心念念的事情得偿所愿,心里美滋滋的不说,更是神清气爽。 林舒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留在此处,翻了个白眼,消停的去准备了。 梁姣絮则是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微生对林舒的各种使唤。 她很无奈。 沈微生自从跟她睡了之后,便算是彻底在她心里没了形象。 既然,他爱干净,那往后她去停尸房后,便洗干净了回房间。 毕竟,他当女人也不容易。 这般想着,梁姣絮把手里的桂花糕塞在了沈微生的嘴里:“吃。” 沈微生偏过头,他昨晚没休息好,现在没什么食欲,没什么胃口。 梁姣絮白了他一眼:“就这点能耐,以后可别说把我留下。真是不够丢人的。” “这怎么能算丢人呢,这是你情我愿,况且这种事,你别随便乱说。影响的是你的声誉。”沈微生淡淡道。 梁姣絮微微笑,这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陵居院家主吗? 这不妥妥的一个小媳妇儿。 第二百七十五章:不记得了? 梁姣絮揉了揉眉心,咬了一口桂花糕。 刚开始本不要吃的沈微生,一把拿过她咬的只剩半块的桂花糕。 自己吃了。 梁姣絮:“…” 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嘴上不饶人:“好歹你现在是个女人,就这吃相,难看死。” 沈微生眸子里燃起了灿烂的火焰,偏过头,硬气的说:“要你管。” 梁姣絮沉默半晌,莫名其妙的用手挑一下他身上的衣裳,挑逗道:“还穿我衣裳?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熟悉的炙热,又欺了过来。 沈微生瞪大秋水的眸子,求饶道:“你自己想不起来你怎么对我的了。” 前些天,沈微生为了早日能见到梁姣絮,不分日夜的赶来,严重缺觉。 现在,他更是没休息好。 沈微生不发一言,闷头吃饭。补充体力。 梁姣絮思考了昨天晚上,心惊肉跳啊。 她也没怎么样吧,不过就是女人的衣裳比男人的衣裳难脱的很。 又黑的看不见,她就把沈微生穿的红色纱衣扯坏了。 呸,那可不是自己干的。 沈微生白了她一眼:“想起来了?” 梁姣絮狡辩:“我不记得了。” 门外陡然传来人路过时的动静,还有小声的疑问。 听那声音是林舒的。 “家主,昨日你说要去扬州知州白府,说一下案情线索。” “早些出发,以免耽搁。” 刚开始林舒的声音还很小,试探过后,发现没什么问题。 他是扯着嗓子喊,生怕别人听不见。 沈微生脸色黑如死灰。 转头看向梁姣絮,切齿道:“商讨案情,那是不是又要接触尸体。 梁姣絮很想反驳,你怎么生的愈发娇嫩,真以为自己是水做的女孩子了? 却没想到,沈微生挑出衣裳,也不避讳,就扔在了梁姣絮的脸上。 梁姣絮讽刺道:“见了苍蝇撕.条.腿,你真是事儿。” 沈微生不以为然:“甭扯没用的。回来之前,洗干净,给我换上。” 梁姣絮临走前,沈微生出门送了她。 两人的粘糊劲,让林舒一直翻白眼。 直到上了马车,沈微生还是有点依依不舍,他细细叮嘱道:“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还有,空闲的时候别忘了想我。” “知道了,你都说一路了。”梁姣絮无奈的看着他。 最后还是林舒发话,对旁边的侍卫道:“送梁小娘回房休息。” 呵,没想到沈微生还有这一天。 整理好思绪,半小时后梁姣絮见到了白旭。 白旭简单概述了一下这个案情的过程。 如今这桩命案,凶手是几乎不留下任何线索的。 至于目击证人,开诚布公之日,城内外涌入了大量的难民。 早就是无迹可寻。 白旭只是惭愧地低下头,嗫嚅半晌:“是下官没用,案子查了这么久,人是全部出动,更是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和物力,却依旧没个结果。” 梁姣絮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只要发生命案,便一定有动机,白大人是辛苦,可既然为一方官员,又是吃天家的俸禄,便是有万般难受,便也只能忍着。” “扬州早些年富饶,多少人巴不得这个肥差,可如今却成了权贵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便更不能如此软弱。” “我与你商谈案情,你却在跟我抱怨。” “就算这就是池中之物,我们也要努力爬出来,不然,就只有溺死的份。” “呵,我等从盛京千里迢迢前来,为的可不是这个结果!”梁姣絮推心置腹道。 白旭这才道:“下官只是过于忧心…”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白旭解释了一下:“现在丧尸案闹得整个扬州百姓都是人心惶惶,便是天还没黑,就早早的紧闭房门。” “这些百姓本就见识短浅,尚不知道这是人为,却认为是神明作怪要降责人间。” 梁姣絮摇头:“想必白大人是真的尽心尽力了,可事情一直没能解决,便没能有人理解你,到底该怎么做,就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白旭任劳任怨,应了一声。 梁姣絮扬手,将周围随从支开。 白旭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梁姣絮的用意:“首辅大人要说什么。” 梁姣絮这才解释。 “我们在丧尸剂中发现了某种特定成分。不仅可以用来治疗伤寒。并且可以滋阴补阳。就是提高风月场所的客流量。”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让是对生活无望想要自杀的人,重获信心。” “究起原因是,他的成分中,除了紫石英对孕妇有益外,其他四种均有壮.阳之用。” 白旭听到这,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便消失不见。 梁姣絮岂会看不出他轻蹙眉头心里在绸缪什么? “这丧尸案中,身中浴.盐之毒的只是寻常百姓,没有显赫的家世,平常也没有与人结怨,平凡在平凡不过。” “那么请问白大人,她们所图为何?”梁姣絮笑了笑。 白旭道:“首辅大人许是最近思虑过多难免会产生焦虑的情绪,您应该多休息休息。” 梁姣絮道:“不妥,还是继续说案情吧。这案子最奇怪的便是,涉及广泛,广陵中的伤寒病人,大大小小的风月之地,贩卖药材的商贩……就算是要逐一排查,抓回的人也数不胜数。大海捞针,势必要耗些日子。何况,背后凶手似乎更了解,丧尸剂对人体的不良反应。” “服用此药者,往往最后神志不清,审问起来非常复杂。” 白旭以自己不懂这丧尸剂的药理成分,便没在多说。 梁姣絮心底冷笑着,这才甩了甩衣袖:“但案词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没有见过给他们丧尸剂的人,只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到指定的地点买。” 是啊,眼下的线索中,大家并未找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但浴.盐这种东西,在挥发中会产生斑斓的香味。 那种味道类似于熏香。 当时出入停尸房,因为尸体腐烂的味道太大。 大家都心安理得的用了香囊。 这也就是梁姣絮没怀疑的原因。 但,白旭并未出入停尸房,身上却还是有香的味道。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先排除他真的不懂药理,那他定是跟凶手接触过。 这也不得而知。 第二百七十六章:可有合适的人选 “所以,说明了一点,指望他们的供词查出背后,很难。” 这案子自从发生后,便愁白了白旭的头发丝,他就像是老了好几十岁似的。 思及此,白旭竟不知道打什么注意,沉闷道:“不知沈首辅是否愿意听我一言。” 梁姣絮正色道:“白大人,但说无妨。” 白旭也是被逼无奈之举,缓了一口气,这才道:“诱敌深入,混进其中。” 梁姣絮陷入沉默。 她听明白了,这白旭是想找到一个人,让其,假意去买丧尸剂,最后抓出幕后凶手。 就跟现代看的那种卧底片一样。 白旭说的并不道理,只是… 梁姣絮问他:“可有合适的人选。” 白旭却跟她打马虎眼,只字未提。 梁姣絮看出来了。 他这个老狐狸,自己想了一堆馊主意,不敢让自己的人冒险,这是要她出人? 白旭眉目间的光芒渐渐沉了下去:“沈首辅身边能人辈出,人选你且定夺。这事如今已经是死路,若是牺牲一人,可以换取整个扬州的太平,便是对的。” 这老头,这是多刚愎自用。 梁姣絮又凭什么被他们这么道德绑架? 他们盯上林舒,定是知道他曾经在苍木山,作为线人,有经验。 可想想在现代,卧底在接触那些黑恶势力的时候,很难全身而退。 梁姣絮不在说话,眼神盯着房门外的林舒。 她没有答应。 离开扬州知州白府的时候,林舒询问梁姣絮谈了什么。 梁姣絮只是搪塞了过去。 晚上,梁姣絮回去的时候,跟沈微生说了这事。 “白旭这个人信不过,可就算信的过,可是跟线人接洽的人,他丝毫没有提及。他真是猪油蒙了心,把主意打我我的人身上了。” 梁姣絮这才道:“若没问题,你会让林舒去吗?” 沈微生摇头:“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我知道,我不可能打无准备的仗,更不能送我的兄弟去死。” 梁姣絮托腮:“这白旭真是奇怪,无端跑到我跟前说这些,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这不是诛你的心吗?” “不需要搭理他。”沈微生冷冷道。 之前,国子监的案子也是。 人趋利避害,坐享其成,是天性。 那白旭为人清廉又如何? 还不是如此。 沈微生怕她在搭理白旭,便叮嘱道:“他若是在来,你就找理由拖延一番,晾他几天。” 梁姣絮觉得他最近怎么这么唠叨,点头如捣蒜。 累了一天,梁姣絮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床榻上。 沈微生帮他锤了锤背,伺机搂着她:“我们不谈论这些无趣的事情了,来,告诉我,你今天都去了那儿,做了什么。” “和白旭商讨了一下案情,然后就是和林舒坐马车回来。就这样。”梁姣絮跟背书似的。 有种现代被男友查手机的恐惧上头。 沈微生微微皱眉:“那就是没去停尸房了,那挺好的。” 梁姣絮翻了翻白眼。 怎么办?昨天才刚完事,就已经对沈微生没兴趣了。 “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出去走走吧。”梁姣絮道。 “想去哪里?”沈微生撩着他的头发,柔声问道。 “出去走走,去什么地方都行,离开熟悉的人和事,过两天田园的生活。”梁姣絮道。 沈微生答应的爽快,这些天的确事情太繁杂,压的谁都喘不过气来。 两人吃过饭之后,在院子牵手走了一会儿。 沈微生便撵着梁姣絮回去沐浴睡觉了。 这几天,白旭都有意无意的去客栈找梁姣絮。 还是那老生常谈的问题。 梁姣絮视而不见,打发随从转告她的话。 随从出去对白旭道:“白大人,首辅大人今日还要去停尸房,若有事的话,我帮你代为转告。” 白旭心知肚明,只是摆了摆手:“不必了,那下官改日再来。” 说完,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 白旭虽是一州知府,却是寒门出身毫无背景,因此他这个知府不得不当的谨小慎微, 以至于在这件案子上,完全被掣肘了住。 本事他混到现在这地步实属不易。 梁姣絮总是下意识的躲他,这般拖着,不是办法。 只怕,女儿是等不到了。 想到这,白旭额上不停的出汗,足见其心焦无比,可看了眼外面已经西斜的日头,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天黑之后,白旭才去到家里的一处地方。 眼前的女人围着穿着长衫,把玩着珠花。 发簪是白玉镶嵌,眼尾狭长,半阖半张,容颜清冷。 她纤手扶住孕肚,虽是惨白羸弱的身躯却难掩眉宇间的狠毒和吝啬。 白旭不敢看她,只是颤抖着嘴角半天没说出话来。 顾鸾凝望着白旭,嘴唇轻微地一抿,淡淡道:“怎么了,沈微生可是同意了我给你提的意见。” 白旭半天才道:“看样子,八成会成。但现在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需要尽快,白大人也不想墙倒众人推吧,你白家寒门出身,混到如今殊荣,你该且行且珍惜,如果这般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那对于太后来说,就是废棋一个。只能弃之。” 白旭悲悯道:“下官会尽心尽力的,还请顾小姐在太后面前为我表表忠心。” 顾鸾凝笑了,眼里寒芒更甚:“太后既然发话,让我不远万里来帮你。你该知晓我们同为一条蚂蚱。” “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这丧尸案你必须跟进,放心,我定保你周全。白大人你可懂?” 白旭被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是哽咽道:“会的。” 顾鸾凝明显没想过就此放过沈微生他们。 那日的羞耻,她比千万倍奉还。 所以,她违背了太后的意思,才会致使丧尸案的悲剧。 想到这,顾鸾凝才拍了拍白旭的肩膀,宽慰道:“扬州这一行,若是他们都死了。太后大计成功。你不会只是一个知州,定会前途无量。” 白旭一惊,这才道:“小女微晴,不知如何。” 顾鸾凝心里无比厌恶,心想白家出身寒门,既是贱籍,就该从贱役。白家女儿更是如此。 面上坦荡,她语气真诚,笑道:“你若做的好,太后自然会派人照拂。” 呵,我顾鸾凝绝不为奴,落得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便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们啊,都去死吧。 暗自这般想着,顾鸾凝姣好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扭曲,随即消散,从容平静的对白旭道:“善庆庵百里外白岩山,我要去那一趟。你准备下。” 第二百七十七章:公公以为本宫呢? 顾鸾凝走后,颜如澈深夜登门拜访白府。 跟随他而来的除了裕公公便是苏晚。 颜如澈一入院门,便将一切收入眼底。径直走进里院。 苏晚紧随其后,汇报道:“袭姑姑深信佛门,住持曾赠予她鸦青绣线波纹的佛门僧袍。因此行人对她势必会有些印象。善庆庵对面的嘉陵江边划船的渔夫乘船带她渡过江。” 颜如澈步子停顿:“所以,苏大人想说什么?” 苏晚停在颜如澈身边,这口气他憋了太久。 他就是那种有话就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太子殿下一念之间,善庆庵以有多少小和尚丧命?难道如今还要动用扬州知州的府兵,就为了一个早已渡江远去的妇人嘛。” 苏晚一语完毕,仍然胆战心惊。 颜如澈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他一眼,眼里只有淡漠。 苏晚忽然就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好像空气似的,一下子堵在嗓子眼里,怔了一下。 他有些难堪,这才低头沉思起来。 这几日他们一直追寻袭姑姑的踪迹,直到路过善庆庵对面嘉陵江外的茶棚,里面的人说确实看见过一个穿着怪异的妇人,说她渡了江。 渔夫停靠在江边,颜如澈等人随着他渡了江,裕公公拿出银子犒赏渔夫之时。 渔夫嘴里咬着和颜如澈手中一模一样的银丝所缠的扣结被颜如澈质疑是真是假。 世上此物只此一家。 端妃主仆两人。 渔夫当即被颜如澈扣留了下来。 随即,颜如澈便二话不说就带着所有人马急匆匆地赶到白府。 一朝太子殿下,本该心怀天下之事,可苏晚看到的是什么? 便只有颜如澈以公徇私,甚至罔顾他人性命。 苏晚自知应该做好份内之事,所以才会出口成章。 得到的却是颜如澈的蔑视和轻贱,他是个骨子里正直的人,自然无法忍受。 “如今扬州正是多事之秋,百姓才刚解除棉衣食物短缺之急,又冒出这丧尸案,太子殿下本该和沈首辅齐心协力。” “可如今,殿下却如此放浪东宫的人四处奔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无异于是告知这扬州百姓,引起恐慌。将丧尸案火上浇油。” “这知州府衙门门前早就已经排满了人群,不少青年人士击鼓鸣冤,来来往往还会造成伤亡,这便是与太子殿下来扬州发放棉衣,促进一方太平的初衷,背道而驰。” “你本被发派外地思过,是太子殿下向沈首辅为你开脱,才换你跟在左右当差,苏大人这般以下犯上,当真是诛太子殿下的心。”裕公公道。 苏晚是真的冤:“便是因为太子殿下与属下有恩,我才会这般谏言,希望太子殿下少走弯路。” 裕公公笑了起来,今日太子殿下鲁莽了吗? 有是有些的,可是年轻人本身不就是一腔热血,用都用不完? 这些年,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什么都看在眼里。 起先,他有干劲,可小公主那事过后,太子殿下就改变了。 他是真的隐忍,夹在朝中各种黑暗势力之间。 便是知道圣上心中早就杀意,也只能装作无知。 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太子殿下自然懂得收敛。 这苏晚,仿佛是太子殿下的一个缩影。 裕公公眸光浅淡,叹了一口气,终是什么都没说。 苏晚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颜如澈,自知刚才言语过激,这才道:“属下恩怨分明,既然太子殿下用我,我便誓死效忠。” “所以还请太子殿下明言,也好叫属下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或是冤枉了谁。” 颜如澈看着苏晚,嗤笑一声:“苏大人为何认为本宫会如此? 换句话说,本宫是如此鲁莽之辈?嗯? 颜如澈脸上嘲弄之色过于明显了。 整的苏晚脸色难堪,更没了刚才的肆无忌惮。 “殿下…”苏晚是真的羞愧难当。 裕公公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奉劝苏大人一句,任何时候都恶意揣测别人。” 苏晚受教,只是继续听着。 裕公公也是就事论事,咂了咂舌头对苏晚又道:“苏大人,一介渔夫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太子殿下此番回来不过是另有发现。” 苏晚不语,蹙眉。 “渔夫载我们渡江之时,苏大人可发现异样?”裕公公笑面虎般的笑着。 苏晚恍然,压下心头的疑惑,请教道:“小人不知?望公公告知。” 裕公公撩起拂尘,语气轻柔:“苏大人且嗅嗅衣炔?” 苏晚方才并未注意,按照裕公公的指示低头闻了闻一下。 是香料的味道。 苏晚心头一骇,这才知道自己可能误会了太子殿下了。 裕公公神色明灭可见:“一介渔夫,打鱼捕捞海物为生。不无鱼腥味便是异常!却又何来斑斓叶的香味?” “何况这味道,在当日的广陵,啃咬流浪汉的二十岁年轻男子身上也出现过。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大人可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吧?” 苏晚淡淡道:“承蒙裕公公提点,太子殿下宽宏,属下知错。” 颜如澈虽然不懂药理。 但他天生味觉失灵,嗅觉异于常人。 知道事情不对劲后,便立即赶了回来,恐怕此刻,早就错失去找袭姑姑的最佳时机。 颜如澈眸色云开雾散,抬手传来跟在身后的随军。 “去传白知州,本宫因何至此,他该第一时间知道。” 裕公公看着苏晚,这才啧啧两声:“苏大人,您还愣着做甚?太子殿下第一时间来告知白大人。你不该也告知下,你家主子。” 丧尸案的线索误打误撞被太子殿下敲出端倪。 到底是让太子作出了选择。 看来,在颜如澈心中,国事依旧很重要。 只是渔夫出现在白知州管辖的地界,便足矣证明,知州府衙役上下其手阳奉阴违,若不是颜如澈歪打正着的发现了疑点。 恐怕再就错过了时机。 这白旭必然得罚个办事不力的罪过。 苏晚走后,裕公公才道:“殿下为了社稷做的这些事,圣上早晚会明白的。” 颜如澈只觉得心灰意冷,眸光中划过寒流:“公公才教导那毛头小子不要妄自揣度,怎么能明知故犯呢?” 裕公公笑了:“听殿下这语气,你不生气,反而还欣赏他?” “就事论事,说不上欣赏。”颜如澈恢复常态的淡然。 裕公公眼底含着淡淡地忧愁:“这苏晚,终究还是和殿下小时候不一样,你瞧他,榆木疙瘩那傻样,早晚得吃亏。” “公公以为本宫呢?”颜如澈寒凉启唇。 裕公公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第二百七十八章:此事,只看林舒的选择 客栈中,屋里灯火通明。 沈微生把关于荭玉身世的那封信递给了梁姣絮。 梁姣絮嗔了他一眼,略显惊讶:“这信是如何到你手上的?” 梁姣絮穿着长衫在却怎么也睡不着,四下乱走。 沈微生趴在书案上,和梁姣絮面对着面。 两人四目相对。 沈微生蹙眉,手支着头,看着面前的梁姣絮。 愁眉苦脸已经无法形容她的烦躁了。 “瞧瞧吧。就是用这送信的幌子,我才来到扬州。想和你一起尝冷暖,受磨难。” 梁姣絮眯起眼睛,被他这句话说的有点心里暖暖的。 握住沈微生的手,他掌心冰凉。 梁姣絮没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在这种注视下,还是沈微生先开的口,似有宽慰道意思:“这案子虽然错综复杂,不知何时能破。但有我在这儿,本就是压在我身上的重担,你不必事事往自己心里搁。” 梁姣絮依旧凝望着他的脸,安静肃穆,眉目清冷,脸的轮廓被蜡烛的柔光包绕,给人一种十足的安全感。 她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努力地想露出个笑容,但这个笑容却很落寞。 沈微生在公差上虽竭尽全力,却从不会将内心焦灼写在脸上,任何事在他身上皆是举重若轻。 可梁姣絮不同,她尚不会掩藏情绪,何况这次她内心是接受不了林舒去送死。 这也就是梁姣絮一直睡不着的原因。 “这怎么能只是你的事?怕是我自不量力才会揽下这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还险些耽误了林舒。” 沈微生嘴角微弯,不再多言。 梁姣絮心头烦闷,只能强行安慰自己,沈微生一定会做好万全之策,才会让林舒前去。 可那样就不会有危险了吗? 梁姣絮一颗心,乱如麻团。 沈微生握着梁姣絮的手,压了一下。 只是那一下,梁姣絮便觉得很无助。 她眼底有泪水打转,随即便抱住了沈微生。 沈微生叹气摇头:“林舒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且去问问他的意思,他若不去,我便直接回绝。” “我沈微生的门生,倘若我不为他们做主,谁为他们做主。别说你一直心有芥蒂,便是我,也忧思忧虑。” 梁姣絮点了点头。 沈微生这才宠溺的扶着她的后脑勺迫使梁姣絮居低临上的看着他。 “满意了?”沈微生拆开信件,示意梁姣絮去看。 梁姣絮应了一声。 沈微生随即绕过书案,圈住梁姣絮的腰,将她抱在怀里。 身下是半米长的毛绒毡毯,他们彼此倚着书案。 梁姣絮将头靠在沈微生的身上。 “行了,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这么多愁善感之人了,只不过刚才一下子钻了牛角尖,总想着一些可笑的原则问题。” “其实我心里明白,所以我的心焦你一分都不会少。再说,我就是如何也不会被这钳制。” 良久,沈微生才叹息了一声,紧紧地抱着她,手在梁姣絮的背后轻轻地抚摸着,淡淡道:“林舒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我们两个可谓是两小无猜,早些年,没少一起上战场打过架。” “有一次,他受了伤,却还是和敌人大战了三百回合,等到了援兵赶到。我问他害怕了吗?他嬉皮笑脸的跟我说,他还没杀够。” “后来苍木山需要卧底,是他主动请缨前去的。” “自从母亲死了之后,我便对上战场一事心如死灰,要不然也不会随了父亲,继承了这首辅的位置,但姣儿,你知道吗?时至今日,便只有林舒还有那一忱热血。” “我跟你说这些不为让自己心安理得,也不是借口为自己开脱,凡事总想着左右兼顾,互不得罪,那有那么好的事情啊。” “此事,只看林舒的选择。”沈微生道。 梁姣絮笑了,她不该这么多愁善感的,与谁而言,都是一种负担。 只是,梁姣絮很少听沈微生说小时候的事情,有些心疼他罢了。 梁姣絮嘴笨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便只能把手放在沈微生的头上意思意思。 “所以,这就是你讨厌尸体的原因吗?”梁姣絮淡淡道。 沈微生吐了一口浊气,摆了摆手:“算是吧。” 显然,沈微生还是不太想提及那段过去的,只是因为梁姣絮担心的意味太过于明显。 沈微生为了宽慰她,才讲了这一切。 “好吧,那我在问你,倘若让你选择,你是会逍遥自在的驰骋疆场,还是继续当这个首辅?”梁姣絮道。 “你们女人啊,哪里有那么多心思?”沈微生有点不悦。 梁姣絮正色道:“说嘛,指不定以后我是将军夫人呢。” “首辅夫人都满足不了你了?呵,梁姣絮,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沈微生反唇相讥。 梁姣絮托腮:“小气死了,我就是一问,不说拉倒。” “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唯一买不来的就是后悔药。”沈微生道。 梁姣絮明白了。 还是那句话,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思来想去,她还是凑过去,吻住了沈微生的嘴角,嘴里嚷嚷着:“这样也挺好的。” 沈微生觉得莫名其妙的,拍了一下她的头。 “没大没小!”他呵斥。 梁姣絮吃痛,也识趣了,好整以暇的抽过那封信,笑道:“行吧,既然是你亲自送的这封信,我必须要好好的看。” 沈微生摸了摸她的脑袋,将纸张扯平。 这才读着荭玉父亲当年所救的小女孩身世。 霍苧,磬县人,自幼丧父丧母,因皆为横死,她无人抚养。由族中叔叔霍冀寄养… 霍冀乃磬县一入了贱籍有衙门文书的仵作。 常用死人相伴。无妻无女,性格怪癖,有暴力倾向。 永嘉二十三年,他醉酒之后,不忘痴迷剖验之术,将其侄女霍苧扔于停尸间上下其手。 翌日,霍苧莫名失踪。 同僚找到霍冀时,他后脑枕骨断裂,脖颈粉碎性骨折死亡。 身上更是接连数刀,血肉模糊。 当地衙门秘而不宣,只因区区一贱役,且死相极惨,最后不了了之。 看到这,梁姣絮不仅皱起眉头:“应当是霍苧自保,过失杀人。” 说起来,也是怪可怜的。 沈微生侧眸看了眼梁姣絮,吧唧了一口说:“嘉安五年,改名换姓的霍苧,在长陵第一乐坊为头牌。” 因身材轻盈,步子很小。娇嫩的嘴一撇,怜意忽生,加上较好的容颜,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而得名。 曾经盛京的权贵都争相夺取,因此乐坊在那段时间,风靡一时。 第二百七十九章:他算个什么东西? 众人都唤她苧銮儿,为瘦马。即便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妄言。 再就是雪崩之时,她与当时名震北方的镖局贺家一同前往南方运货。 看到这,梁姣絮便不淡定了,呵了一声:“这,不简单啊。” 沈微生怎么有种跟着梁姣絮一起看坊间话本似的。 此刻便是,梁姣絮看着那信件,而沈微生则是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她的脸微动,似乎还在冷嘲。 片刻,梁姣絮用手杵了一下沈微生的肩膀。 力道不算大,只是让沈微生表情吃痛,他凑近了些,挽着她的腰,似有目的打量着她,实则是占她便宜。 梁姣絮旋即骤然冷笑,道:“猜的没错的话,雪崩之后整个镖局的人尽灭,留她一人为活口。” 沈微生翻了页,果真如此。 这不想让人怀疑都难啊。 梁姣絮眉头微蹙,只是继续道:“所以,她被救之后,整个镖局几乎全落他手,相当于当家人了。” “就是这般有钱,你猜她雪崩逃生之后去了那?” 沈微生又没看后面的内容,怎么可能知道? 他想翻页去看。 梁姣絮却拍开了他的手,偏到一边道:“他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典当铺子。” “如今早已无计可查,便也是费劲周折才寻到。” “霜姨应当是用心了,既然动用的是郡主府的旧部,那查的到这个去处,想必便是了。”沈微生道。 梁姣絮也是确信的,这才继续道:“按理说,每日去当铺的人那般多,店家自然记不清楚。但那日正好是中秋,大家都忙着回家吃团圆饭,店铺的客流量便少了许多。” “加上那苧銮儿穿的极为单薄,左右张望,浑身透着古怪的气息。” “镂空玉佩在她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但那玉佩极为贵重,似为达官显贵之人是所佩戴。便是几年前有幸见过一外命妇,便是这样款式。” “小二当时只觉得此玉佩仿照的几乎就像是真品,玉佩分成了两半,带着残缺,且年头久远。一心想要收入典当铺。” “人是贪心不足,想着可以得到这么一个极为珍贵的物件,加之看着那女孩儿,没什么文化,变相牟利收取。” “一顿套了近乎后,才知那女孩被山匪劫持了家人,才典当玉佩还钱赎人。各种言辞劝说,甚至提了价钱。” 苧銮儿都没有当。 梁姣絮读到这,沈微生才道:“这其中定有古怪,你继续读。” 梁姣絮真是服了他了,啧啧两声后,耸了耸肩:“只是后来,她便又消失不见了。” 沈微生惊讶了:“什么意思!这就没了?” 梁姣絮无所谓笑了:“这便是那个小女孩所有的经过。” “那还有还有两张,你且拿过来,继续读。”沈微生推搡道。 梁姣絮慢悠悠地去拿了,嘴上却说:“都是些闺阁之事,你一个大男人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啊?” 沈微生义正言辞道:“我现在用的是你的身子,那我理应入乡随俗,难道不应该知道吗?” 梁姣絮呵了一声:“你这是诡辩!” 沈微生趴在她的肩膀上,不反驳。 梁姣絮默认了,她当初就是知道此事不会那般简单。 所以,又留了一个后手。 她还叫霜姨查看了,荭玉身边的人。 既然是一个蓄谋已久的事件,那出现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这就是个拼图,只有等人物出现的足够多的时候,那离背后的真相一定就不远了。 “那荭玉的怪病是吃了秦楼楚馆镖客的食物。” “那镖客身份一清二楚,为贺家老三。为人不学无术。” 沈微生嗯了一声:“然后呢?” 梁姣絮继续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强暴荭玉三人,你说巧不巧,竟是山匪?” 沈微生陷入沉思:“那年的确是多事之秋,山匪是一波接着一波。圣上微服私访命顾家老爷子在御前保护,最终用了一月时间才平定山匪,还一方太平。” 梁姣絮点了点头:“这不重要,只是平定山匪后,圣上和顾老爷子附庸风雅,便决定在一处荷花池赏景。” “顾鸾凝和荭玉的缘分便是结缘于这荷花满池开的湖中。” 看到这儿,所有的关系网便是全面了。 霍苧,苧銮儿,荭玉父亲,荭玉,贺家镖局,长陵山匪,典当铺,顾鸾凝。 关系网牵扯出来的这一切。 让梁姣絮深思。 看着这一切,唯一没有变得就是霍苧一次次的变换身份。 从孤苦无依被亲人迫害的女孩,霍苧。 到长陵乐坊歌姬蜕变成瘦马结缘贺家的苧銮儿。 再到天灾雪崩降临之后,性命无虞和山匪牵连,甚至再次消失。 这一次,她是活着,还是改名换姓? 梁姣絮忽然问沈微生:“当初顾家剿灭山匪,颜如澈与你也参与了。可记得你们如何知晓山匪的具体位置。” 沈微生就事论事。 “顾鸾凝在此事上,确实为当时的官府提供了线索。” “当时,她为荭玉击鼓鸣冤,一众衙役认为她是在找事,又是衣衫褴褛。原本是要乱棍打死。” “后来,我前去阻止,她便说了荭玉冤情,之后又说她被山匪劫持,丢了她娘亲的遗物。” “顾老爷子剿灭山匪之后,便是见了此遗物于她相认。” “至于是何遗物。我并不知晓。”沈微生言尽于此。 梁姣絮蹙眉,愈发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了。 沈微生见她如此忧愁,这才又道:“太后当初拉拢顾家,两派相争,太子为此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倒是他一手促成顾鸾凝和顾老爷子相认。他应当知道内情。” 梁姣絮这才叹了口气:“如此,便只能与太子共事的时候再套套话了。” 沈微生眸色沉沉:“就算如此,一个下人罢了,不值得你亲自问太子殿下一番吧?” 梁姣絮说不上来,只能对沈微生道:“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顾鸾凝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插手,仅此而已。” 沈微生淡冷道:“呵,不希望我插手,那颜如澈便可以了吗?梁姣絮,你何时信任过我?” 梁姣絮看着他。 两人眼里已经有了火花,仿佛下一刻就打起来似的。 “你别无理取闹行吗?”梁姣絮道。 沈微生气的止不住的喘气,这才道:“行,你都这般说了,从今往后我要是在管你,我就不是沈微生!” 说完,沈微生就摔门而出。 他实在想不通,那荭玉只是一个侍女而已。 她是自己的女人啊,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 颜如澈算个什么东西! 第二百八十章:不要吵架 梁姣絮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很是难受,他们俩怎么又因为这种弱智问题吵起来了。 她不是非要找顾鸾凝的麻烦,只是因为这信件里漏洞百出,为什么不能把问题弄明白,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事情还要发生多少次? 她知道自从跟沈微生好了之后,很多人都是表面抬举,背地里不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恶语相向不待见自己。 梁姣絮厌倦了这种草木皆兵的生活,查此事,不过也是求个心安。 可沈微生又为什么非要扯上那个什么狗屁太子,他们压根就没见过几次! 她站了起来,算了,还是出去找找他吧。 出了外头,打听片刻才知道沈微生去客栈一楼吃东西去了。 梁姣絮恨不得当即吐血,顿时气血上涌,赶了过去。 下了楼梯,梁姣絮只是一打眼,就看见坐在客座椅子上的沈微生。 这时,有小二问她:“这么晚了,沈首辅要吃点什么?” 只是这一句话,便使得两人四目相对。 沈微生神色冰冷,随即转头,并不搭理她。 梁姣絮只是走了过去,坐在沈微生对面,也不跟他说话,只是对小二道:“听说你们这儿有上好的蟹肉绊粉,先上两份再说。” 沈微生骤然起身要走。 梁姣絮眸色扬了扬,有一闪而过的精光:“你带钱了吗?既然没有就坐下来,吃饭!” 沈微生眸中仍有气焰,被梁姣絮这么当下一棒的吩咐,又重新坐了下去:“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生什么气,呵!” “我以为你知道我的情意,可你没有。”梁姣絮也执拗起来,语气也冷冷的:“我不护任何人,只是有些事情我需要弄清楚。” 沈微生道:“你要弄明白什么,荭玉是顾鸾凝的人,这没错吧?顾鸾凝到底是什么人,还需要去查吗?在不论这些,那荭玉只是一个下人,你至于因为她去麻烦一个外人!” 梁姣絮听到这,不禁反唇相讥:“你这分明是跟我挑事,我找谁不都一样,只是为了解决问题,至于别的我一概不想,至于某些人,我便不得而知!” 沈微生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这家伙在故意点他。 他不发一言,只是用那双仿若冷刀的眸子看着梁姣絮。 却没想到,梁姣絮话锋一转,淡淡道:“知道你对蟹肉偏爱,那日沈府我管着你,今日我让你酣畅一番?” 她心里嘀咕,平日里就算沈微生对自己发“羊癫疯”也不是如此模样。 沈微生点头应着,这次竟然没跟她争吵。 梁姣絮失笑。 现在深夜一过,也是凌晨了。人少的可怜。屋里的热气也少了许多。 梁姣絮不免攥紧了自己的衣裳。 沈微生看着就像是被猫在心里挠了一般。 菜还未上来,沈微生就把自己的毛裘外披盖在了她身上。 梁姣絮笑盈盈的,当即蜷缩成一团,委屈死了:“你倒是气性大,不过来的快,去的…” 也快,二字还没说。 沈微生就撑着桌子脑袋一凑,吻了过去。 他的上唇碰着她的下唇,顷刻相贴。 梁姣絮可受不了沈微生这样又气又哄的。 所以,当那碗蟹肉拌粉端上来的时候,梁姣絮不着痕迹地退后,二话不说就拌粉。 在沈微生的注视下,梁姣絮用小碗盛了些,推到他的眼前。 沈微生尝了一口,不似梁姣絮那般只要能有个东西填饱肚子就行。 沈微生挑剔道:“往日吃的蟹肉拌粉。蟹是.阳澄湖大闸蟹,蒸熟拆成黄,保留蟹壳熬汤用,因此在浇上收汁的汤料时,异常鲜美。” 梁姣絮托腮:“好了,快吃吧。” 沈微生很听话的,低头吃了起来:“这…蟹肉炒制的发干,厨子的手艺真是不多见。” 梁姣絮吃了一口,还挺尽兴,也不知道沈微生挑剔什么。 只见他不过握着筷子,吃了三口,脸上充满了嫌弃的意味。 起初,还以为他是为了向自己展示他对“美食界的造诣”。 后来,沈微生脸色是真的难看。 沈微生只觉得吃了两口偷工减料,品相难看的蟹肉绊拌粉。 有种脑门蹦蹦直跳,整个身体怎么也压制不住的难受。 具体怎么难受说不出来。就像是吃饭吃猛到了。 沈微生只觉得应当是这最难吃的蟹肉绊拌粉搞得他身体不适。 沿途打听赶来的苏晚,刚立在梁姣絮身边,汇报丧尸案的发现。 “给我倒杯清水,我要漱漱口。”沈微生命令着。 梁姣絮则是嗦完粉,双手环胸看着沈微生。 也不知道,他这举动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晚两眼懵逼的看着沈微生,愈发觉得奇怪,更是不知道怎么下手。 梁姣絮轻飘飘地说:“给他倒一杯吧。” 苏晚刚倒完。 梁姣絮便起身离开:“既然如此嫌弃,你便另开一间房,省的于我这嗦过粉的人同在一屋,难受的打紧。这哄人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沈微生忽然推开苏晚,起身一把拉着要走的梁姣絮,执手相看泪眼般:“别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梁姣絮挣脱了他的手,轻声道:“放手。” 说完,她转身走了。 沈微生没松手,刚想继续说什么,便觉得全身虚浮:“你别走,要是你还生气,我走还不行吗?” 梁姣絮皱起眉头,看样子也不想是作假,这才道:“这大晚上的你去哪儿?给我回来。” 沈微生噢了一声,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把抱住了梁姣絮,抱得老紧老紧的,勒的她几乎喘不上气:“别动,我难受。” 梁姣絮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便软在了他的怀里,他身上的气息,让她乱了一个晚上的心静了下来。 她的脸埋在他丝滑的衣料里,鼻子微酸,忍不住落泪。 感觉到她在抽泣,沈微生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说的话有多混蛋。 他本该信任她的,可那时候却抑制不住的钻了牛角尖脾气。 其实,当时沈微生摔门而出的时候,就后悔了。 本想着在外面坐一会儿,就回去。 却没想到,梁姣絮竟然会主动找他。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吵架了好吗?”沈微生发自内心的说着。 梁姣絮点了点头。 第二百八十一章:机会来了 沈微生正欲将梁姣絮抱起来,上楼。 一抬头,便看见苏晚立在一边,完全没有眼力见。 沈微生的脸色沉了沉。 梁姣絮知道苏晚很早之前就被沈微生支走不知道去办什么事,如今回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次,家主的嗓子有没有好些,总不用梁小娘代劳了吧?”苏晚竟然也会开玩笑了。 梁姣絮笑而不语,实则心虚之极。 沈微生却双手环胸,看着梁姣絮局促的样子,气定神闲的笑着。 苏晚这才想起来正事:“家主,我有事禀报。” “说。”沈微生道。 苏晚这才谨慎起来:“太子殿下发现了丧尸案的疑点,请你去白府一叙。” 丧尸案不是小事,既然沈微生来了,就没有再让梁姣絮一人独自面对的道理。 本是想跟着的梁姣絮一同前去,可脚不过迈开半米,就发软了。 梁姣絮看他脸色涨的发红,这要是跟着去,岂不是添乱? 这般想着,梁姣絮只能出声安抚:“好了,你就好生在客栈休息吧,我熬到明日也说不定,你且安心睡着,我回来之后将案情于你细讲一番,可好?” 沈微生有种抓耳挠腮的感觉,低声道:“安心睡着?你叫我如何安心。” 梁姣絮见状,笑了一下道:“好,我再陪你一会儿。” 他们回了房间,梁姣絮让苏晚先出去。 “你不许在得寸进尺了。否则,我直接走人,你就给我从哪来滚哪去。” 沈微生本想大骂梁姣絮一顿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她独自一个人去。 却没想到,他身子一沾床,就打了一个哈欠,根本没有力气。 梁姣絮扶着沈微生躺在了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 沈微生抓着她的手,淡淡道:“我要去。” 梁姣絮这才劝慰道:“拉倒吧,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能去哪儿?” 沈微生还是不愿放手,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就好像个小孩子似的。 知道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梁姣絮甚至连语气都放柔了:“听话。” 沈微生似乎是默认了。 梁姣絮见状,只是亲自帮沈微生盖好被子,这才出门。 沈微生目送她离去,只是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真的不想梁姣絮事事操心,可是他这该死的身体,怎么就这么虚弱呢。 不就是,贪图了那一夜的享乐。 果然,酒.色误人! 半个时辰后,林舒穿着一袭湖蓝色的衣裳,不请自来。 他眉目里似乎蕴含着一种幸灾乐祸,就好像马上就解脱了一般。 梁姣絮看到他的时候,略微惊讶:“你有话直说,憋着可不好。“ 林舒冷漠道:“家主,你放过我吧,别让我看这那连昭仪了。” 和那家伙相处,每一秒都是难熬的存在。 所以,苏晚来了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林舒是一定要去的。 梁姣絮罕见答应:“既然如此,那便跟着一起去。” 林舒真的要乐坏了,就差没直接给梁姣絮一个拥抱了。 可梁姣絮话锋一转,这才又补充道:“此事过去后,连衫颜照看不误!” 林舒的脸色,一下子白的难看,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他只顾眼前,能轻快一时,便是一时。 梁姣絮担忧的看着他,忽然又想起白旭的话。 只是这般想着,三人就直奔扬州知州白府而去。 他们三人边走便谈论了一路。 苏晚的出现到是没让梁姣絮多意外,她大致问了一下颜如澈的发现。 本身委托苏晚寻人这事儿就是沈微生所交代的,现下苏晚自然也无一遗漏的叙述了一遍。 知道前因后果之后,梁姣絮眉头微蹙,怪不得当初,她把沈微生送来的那封信递给颜如澈看过之后,他会放下那么重要的丧尸案,一走了之。 原来颜如澈要找的人,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 梁姣絮蹙眉,慢慢道:“既然太子殿下手下随军众多,就没想过多打发个人继续追查袭姑姑的下落?” 苏晚想了想:“怕是没来的急。当时,渔夫胁迫太子殿下来着。随军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太子,根本无暇顾及他人。不过事后,我倒是派了几个兄弟去寻,如是只能看运气了。到底是寻了半年,到这儿一步全是废了。” 梁姣絮抬眸看了眼苏晚,随即笑道:“你倒是有心。” 这句话说完,苏晚好像更愧疚了:“说到底,还是我太过于主观臆断了,起先并未发觉渔夫的异样,只当是太子殿下寻袭姑姑无果,还雷霆震怒。若非太子殿下将人扣下时我阻拦求情,太子殿下未必会被劫持,至于…我自当竭力挽回。” 梁姣絮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单纯地划分好人或者是坏人的。 苏晚这个性子虽然会误事,但好在他懂得知错能改。 “此事也不全然怪你,颜如澈素来隐忍,若他震怒,善庆庵被夷为平地都是他眨眼间的一瞬。至于他妹妹的下落,你不必拘束于袭姑姑一人。只要她活着必定留又有痕迹。你查查跟袭姑姑接触的人,抽空拟一份名单给我。” 苏晚应了一声。 其实,听了苏晚的汇报,梁姣絮真的对颜如澈产生了改观。 想想生在天家,处处尔虞我诈,兄弟同胞反目成仇习以为常。 颜如澈能为了一个可能早就不在人世的亲人,煞费苦心到这个地步。 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舒奇异的道:“其实我原先没想到太子殿下为什么会那般针对连衫颜,现在听苏晚这么一说,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妹妹吧。” “怎么说呢,与其说太子殿下迟迟不对连衫颜动手,应该是她昭仪的身份,这也是宣昭帝和他一直被传不合的原因。” “好了,当年的事情,最清楚的自然是太子殿下,你们不要随便议论。”梁姣絮及时制止。 闲话多说无益,林舒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他自然知道在背后乱嚼舌根之人,非君子所为。 苏晚更不用提了,他基本上不会随便议论,常常被林舒冠以木讷,呆子,这一类的词语。 “对了,太子殿下味觉全无,此事可当真?”林舒忽然问起来苏晚。 苏晚不予置否:“确实如此。” 梁姣絮语塞,林舒什么时候这般关心颜如澈了? 还未来的急细问,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尖而细的高音。 是裕公公。 第二百八十二章:一石二鸟 “沈首辅!”裕公公上前施礼,眼神中却带着一抹不言而喻的叹息。 “公公。”梁姣絮应了一声:“有何指点?” 裕公公淡淡地笑了,推心置腹道:“苏大人是你底下的人,本就对太子殿下失了礼。如今你又姗姗来迟。是以,容我说上一句,待会儿太子殿下所言无论是何要求,你切莫公然顶撞。” 梁姣絮嘴上不动声色的应着。 心里却越发觉得不妙。 果然,随着裕公公进去后,气氛更是冷凝下来。 四周尽是颜如澈的随军,乌泱泱的包围了整个内院。 下一刻便看见灯火大亮的里屋里,颜如澈站在一处。 而在他对面的是被人钳制住的白旭。 梁姣絮依言走了进去,刚要说些什么。 颜如澈薄唇掀起,语气平静:“让林舒进来。” 梁姣絮和林舒相视,后者点了点头,这才持剑而入。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林舒上前,目光不似白旭那般畏惧,反而炯炯有神:“太子殿下,首辅大人,有何吩咐。” 颜如澈转瞬将冷凝的视线落在白旭身上,挥了挥衣袖,沉声道:“白大人,正好当着众人的面前,好好说说你那将功赎罪的好主意?” 白旭满头的汗珠,用手怎么也擦不干净。 嘴巴就好像被封着了一般,说不出来话。 颜如澈冷厉的盯着他:“本宫如今还有耐心,说与不说,你心里自然最清楚不过。” 白旭不得不咬牙说下去。 梁姣絮不过才短短几天没见到白旭,却没想到他鬓角已经生出了白发,且苍老了许多。 他双手伏地,整个人处于悲悯的状态沉闷道:“太子殿下,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丧尸案背后的人是旨在危害一国社稷。臣虽没有办法找到丧尸案一伙人,但或许有一人可以让他们自己现身…” 白旭又犹豫了一下,且不可查的叹息了一番。 颜如澈面无表情,继续问道:“何人?说下去。” 白旭沙哑着嗓子,哽咽一声:“自然是首辅大人第一门生,佥督御史林大人,林舒。” 颜如澈沉默了一下,萃着冰的眸子扫过一言不发的梁姣絮,随即看向林舒。 林舒闻言,眸光中划过一丝精光,他抱拳,掷地有声道:“此案拖延的确实太久,白知州所言不无道理。此刻开始臣愿意前去。” 白旭还不至于因为和她谈不拢,就去颜如澈身边要人。 除非,是颜如澈有这个打算! 梁姣絮动了动唇,丝毫没有犹豫:“太子殿下,臣觉得此事不妥。” 颜如澈的目光,冷冷地从梁姣絮的脸上扫过,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确有不妥。林大人太过急于表明立场了。” 梁姣絮不发一言,至少颜如澈不可能这么好心。 今日,他必须将自己的右臂交出去,才算有所诚意。 颜如澈神色平静,这才吩咐道:“各处入口命随军严加把守,诸位于本宫一同审审今日的意外之喜,再来定夺事情的结果。” 话音刚落,颜如澈便已经先行一步。来到了渔夫面前。 那渔夫应当是受过什么指点,并没有平常百姓的担惊受怕,反而一脸平静,甚至对于见到太子这样的场面,也能应对自如。 足矣证明,有问题。 颜如澈又何尝不知,只是耽误了他找人,这笔账,他需要讨回来。 让他心里有疙瘩,不好受,那大家就好好理清楚这其中的事情。 思及此,颜如澈眸色骤冷,问道:“知道本宫为什么请你到这知州府相聚?” 渔夫咬着牙说,更外的硬气:“我不知。我真是冤枉。” 颜如澈的脸阴晴不定:“你不知?那总有人知道的。” 一旁的白旭还没从噩耗中回过神来,便觉得头顶传来颜如澈的声音:“白大人,你告诉他。” 白旭两腿哆嗦,他如何知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他更是将头埋的深深地,表情惊恐万分:“下官不知!” 颜如澈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抿成一条缝隙:“这样啊,其实也没什么。二位都为男人,本身用不得香料。但周身有都有一种特殊的香料味道。引得本宫一番好奇。白大人,你说这一点你该怎么为自己辩白。” 白旭深吸一口气,无语伦次:“殿下…到底想知道什么?” 颜如澈眸光一扫,犹如闪电:“白大人果然聪明,不枉费我让你们二人相见。” 说着,裕公公抬手递给颜如澈一包纸袋。 他眸光浅淡:“本宫也不知这是何物。从渔夫船上搜出来的。二位知道这是什么? 梁姣絮暗道颜如澈的狡猾,这不明知故问嘛。 白旭闭了眼,显然是真的不知道,诚恳道:“下官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下官推测这应当是首辅大人口中丧尸剂。” 颜如澈满意的点了点头,神情寒凉:“既然白大人坦诚,本宫也就不瞒二位,这的确是丧尸剂。” 裕公公按照吩咐将药溶在水里。 梁姣絮眯了眯眼,似乎想到颜如澈接下来的举动是什么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 颜如澈将盛有丧尸剂的瓷碗递给了白旭,示意他喝下去。 这喝,便有生路。 这不喝,便只有死路。 但其实,终究是殊途同归,也算是颜如澈对白旭擅离职守的惩罚。 这可谓是,杀鸡儆猴! 恐怕,从此刻起,便再也没有人敢阳奉阴违,蝇营狗苟的在扬州城混吃等死了! 除此之外,还有那被抓回来的渔夫。 裕公公将瓷碗放在他跟前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有之前的沉默寡言,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毒药一般。 甚至哭泣起来,说什么便是死,也不要喝这种东西。 然后就极尽难受的抓着自己的脖颈儿,生生勒出好几道血痕。 梁姣絮估计,这渔夫应当是进行了浴.盐戒断。 “阻止他。”颜如澈冷漠道。 这才有几个随军上前,将那渔夫摁住,可他依旧躁狂不止。 白旭见状,整个人倒坐在地。 颜如澈却笑道:“白大人给本宫提的意见本宫认为甚妙。可,本宫不在信任你了啊。思来想去,我们做笔买卖。” 白旭哆嗦着嘴唇,迟迟没有回应。 颜如澈安抚道:“白大人,你也不用担惊受怕,把这丧尸剂喝了,按照本宫的意思,和林舒一同打入丧尸案的背后。本宫保你白府上下一百八十三口人性命无虞,你看这个办法如何?” 第二百八十三章:全身而退的机会 白旭是恨极,但终究受制于人,沉默半晌,他终是垂下头,眼里不在带光:“希望太子殿下说话算话,那样臣便是刀山火海也会去赴。” 说完,白旭长长地磕了一个头,在抬起头时,已是面色从容。 拿过瓷碗,他一饮而下,好似喝的只是一碗白水。 看来,顾鸾凝所言非虚。 这丧尸案,白旭必须跟进。 这是一种难以而喻的感受,那便是将性命寄托在别人的手里。 说白了,只有破了此案。 白旭才有可能解脱。 但此刻,他已经不在意了。 有了颜如澈的保证,至少他的家人不会再受制于人。 那白旭又何必龟缩至此,让叛党太后一族逍遥法外? 这般想着,白旭好像一瞬间豁然开朗,将生与死看的格外的透彻。 裕公公见状,这才将白旭扶起,嘴上宽慰道:“白大人,你莫要怪太子殿下无情,只是国法当前,又有渔夫为证,是您治理扬州不力,此事,必须有个交代。” 白旭道:“公公不必多说,下官认罚。” 熬了一晚上,颜如澈早已身心疲惫,揉了揉眉心。 裕公公见状,这才淡淡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该罚的也罚了,大家就请回吧。” 白旭刚想行礼退下,梁姣絮却道:“太子殿下,有句话臣必须要说。” 裕公公知道他定是要说林舒的事情,嗓子一尖,警告道:“沈首辅,太子殿下自有决断,此事已成定局,到此为止!” 梁姣絮一改往日平静,遽然道:太子殿下,丧尸案事关重大,若没有周密的计划打进敌人内部,将其一步瓦解,便是打草惊蛇!到时候害的还是扬州的百姓。” “沈首辅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裕公公沉着嗓子,这沈微生,终究是太草率了! 梁姣絮面对颜如澈,虽也有些忌惮,但绝不是顾及私情。 颜如澈依旧不发一言,面上连一点喜怒哀乐都瞧不出。 便是在这般压抑的气势下,梁姣絮依旧宠辱不惊,拱手道:“太子殿下,试问一个白旭,一个林舒要破此案,不能说难如登天,但也绝不是容易的。” 梁姣絮看着颜如澈:“臣也不止一次的说过,此案背后必有人在后推波助澜。扬州地界,错综复杂,便只有太子殿下压的住这局势。” 捧杀吗?颜如澈一概不论,依旧没什么表示。 裕公公也是一时怔愣,没料到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太子殿下的头上。 这是何其的放矢。 众人只知道颜如澈心思最难猜,让人头疼。 却却忘了沈微生的光明正大,无所忌惮。 想要成大事,心不狠点怎么能行? 便是白旭想破了天,也才对沈微生的门生林舒下菜碟。 而梁姣絮偏要反其道而行,直接撂下狠话,让颜如澈亲自出面解决。 颜如澈稍稍撑起身子,忽然问道:“那依照沈首辅而言,你要本宫如何做?” 颜如澈问出这话,势必要刨根问底,而这正是梁姣絮想要看到的。 既然他都如此直白丝毫不拐弯抹角,那梁姣絮也不客气了。 梁姣絮字字珠玑:“太子殿下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推动这一切的人是谁?” 颜如澈的眸光如刀子一般剐在梁姣絮的脸上。 梁姣絮静默了一下,笑的唇角上扬,这才冷漠道:“说实话,臣怀疑过。” 裕公公闻此,禁不住气愠了:“事到如今,沈首辅没必要这样说,胡乱猜疑,只会让事情止步不前,趁着太子殿下还没动怒之前,沈首辅还是认个错,把林舒交出去,这与大家而言都是好事!” 梁姣絮只是看着颜如澈,慢慢地摇头:“不,林舒我自然会交出去。” “但却是在我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太子殿下自小便卷入朝廷诡谲的风云之中,便是用猜的,也该知道…” 话罢,梁姣絮道:“太子殿下可否屏退众人和臣一同审审渔夫。” 就连裕公公也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颜如澈眸光冷冷地从梁姣絮的眼前扫过,这才下令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领命而去。 颜如澈向来有很敏锐的意识,渔夫很明显使用过丧尸剂,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疯。 再者便是,颜如澈也想把事情的舆论往宫里的那位身上吹。 这样父皇一旦嗅到一丝危险,便会转移注意力。 那样,颜如澈便更有机会韬光养晦。 在着手将这丧尸案办好,将失去的民心赢回来。 至于沈微生,一直都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而因为梁姣絮的这一番侃侃而谈,却让颜如澈对他产生了警觉。 机会只有一次,而言颜如澈会不会动手,只看梁姣絮的做法。 两人同行,半个时辰后,知州府的大狱门前。 有守卫过来汇报:“太子殿下,新收监的渔夫,刚才挣脱铁链的时候,误伤了自己。” “人还活着?”颜如澈道。 “活着,但看样子也快要不行了。”守卫道。 颜如澈看了梁姣絮一眼,两人这才往前走去。 这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 潮湿的环境中,带着一股腥馊的臭味。 梁姣絮路过此处,也是皱眉连连。 可回头看着颜如澈,他却淡然处之,真的不像个正常人。 守卫将牢门打开,很是识趣的推到了一边。 颜如澈眸光直视这里的环境,并未多看梁姣絮一眼。 而梁姣絮同样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不屑于解释。 只是走了进去。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这一生都无比熟悉的工作。 配药。 一手持着注射器,将药物充分融开,只见牛奶色的药液被抽出来。 在此之前,梁姣絮便问过徐知爻能否研制出丧尸剂的解药。 并非是梁姣絮没有对策,对丧尸剂毫无办法。 在现代,可以用麻醉剂将中毒着暂时控制住。 不让其发狂。 可人都是肉长的,她梁姣絮能用自己的一滴血激活绞丝镯去救一个人,却不能要她赔上性命,拯救苍生。 那不该是梁姣絮做的。 而且,她根本不可能将自己的命门暴露在众人面前。 想想有多少人觊觎徐知爻的血,将来便有人多觊觎绞丝镯。 但此刻,梁姣絮也没避讳颜如澈。 颜如澈也没有多问。他终究不似常人,不管处于何种境地,都会喜怒不形于色。 配完药后, 梁姣絮又做了一个她这辈子迄今为止最离谱的决定。 梁姣絮要催眠眼前的这个男人。 而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要避免林舒独自一人潜藏在丧尸案。 给他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第二百八十四章:丧尸案的进展 既然颜如澈肯配合她来此,梁姣絮便也卖给他一个顺水人情。 她眸光浅淡:“太子殿下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颜如澈摩挲着玉扳指的手一停,抬眸看向梁姣絮,比想象中的平静。 “你适才用的法子,本宫不曾见过,这便是你屏退众人的理由?”他问道。 梁姣絮用真诚的目光看着颜如澈:“是,但这法子绝对可靠。” 颜如澈弯了弯嘴角,勉强相信:“如此最好,开始吧。” 渔夫被卸下重负,拖到了审理案子的小黑屋。 他身上又多出了好多伤,应当是是毒药发作的时候造成的。 此刻,他垂着头,不发一言。 颜如澈想要靠前。 守卫却蹙眉轻声道:“太子殿下还是不要靠近的好,这家伙随时有可能反扑撕咬也不得而知。” 颜如澈拂袖,淡淡道:“无碍,你们先退下吧。” 守卫这才领命。 梁姣絮见状这才笑道:“说实在的太子殿下亲力亲为,倒是让我颇为意外。” 颜如澈没看梁姣絮:“自然不能让你失望。” 梁姣絮眨了一下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 颜如澈竟然也会阴阳怪气。 言归正传,颜如澈将剩余的丧尸剂放在渔夫面前。 看着那渔夫,颜如澈尽量作出温和亲切的样子:“你可认的此物?” 渔夫看到丧尸剂,眼睛冒光,笑咧着嘴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认的,我的伤寒就是这药治好的。” 梁姣絮见状,眸子中扫过一丝讶然:“你能说说具体是怎么医药的。” 渔夫侧头想了一下,这才定定道:“我只记得大师告诉过我,服药后一定不能静卧,而要走路。症状是全身发烧,之后变冷,颇像轻度的疟疾。” “然后呢?”颜如澈问道。 渔夫这才乖乖回答:“起先我觉得是江湖骗子,是大师跟我说治不好不要我钱,想到这,我便动摇了。” “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答应她试了试。” “按理说,发冷时应当是要吃热东西穿厚衣物,而她说的药却是不可的。还一定要穿穿薄衣,吃冷东西,以凉水浇注身体。” “而且按照大师所言就是“寒衣、寒饮、寒食、寒卧,极寒益善。我们只是平民老百姓,那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觉得高深莫测,这一来二去的就开始吃上那药,却没想到真的有所好转。” 颜如澈迈了过去,继续问道:“你口中大师是何模样?你又如何得他救治。” 梁姣絮摸了摸鼻子,用默契的目光看着颜如澈。 颜如澈避之不见。 说到这,渔夫这才颓然起来,很痛苦的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半月前,赵通判赵翰大人带领一队人马与当朝太子汇合。那时,江河封路。我在嘉陵江上载人渡江,载的是一紫衣女子。便是我口中大师。” “那日江上昼夜温差极大,我本就有伤寒之症,加上水路拥堵。那日浪大,险些没落的人船两空。” “那紫衣女子并未责怪我,不仅加了银两给我看病,还带我去了白岩山。后来连续服了不到一周,我的伤寒出奇的好了,但后来的副作用,便让我生不如死!” 梁姣侧头看了一眼颜如澈,依照那渔夫所言。 白岩山海拔高度大约450米,主峰是一块巨石,孤绝秀异。 总得一句话,山路复杂多变。 也难怪紫衣女子敢堂而皇之的带渔夫上山。 但他们也算得到了一个线索。 这大概是意外之喜。 毕竟,紫衣女子应当是没想到她操控着的“丧尸军队”中会有一个人,是活着且清醒着的,并且将他们可能出现的地点供了出来。 如此一来,颜如澈便接着问:“伤寒之症好转后,你是怎么发觉自己有了其他异样?又如何加入的他们?” 渔夫真的很后悔,思及此,便眼眶发红,哭着道:“起先是真的对我的病情有帮助。后来一旦停止服药。浑身燥热,五内如焚,光着身子吃冰都缓解不了热,如得了疟疾一样,四肢酸痛,高热寒战。” 这正是裕.盐带给人类的最可怕的一面,梁姣絮对此表示同情。 颜如澈却丝毫不为所动,双手环胸,低头翻找卷宗。 渔夫抓耳挠腮起来,哑着声音道: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要拿着刀自杀,想到妻女,便苟且偷生。” 梁姣絮眸光一闪:“你就没有想过找到紫衣女子,管她要那东西,缓解自己的难受?” 渔夫呵了一声:“是,我有那个心思,可我找不见她,又有什么办法,之后我便嗜酒成性,希望能就此戒掉那东西,有次喝的烂醉如泥,回到家,发现我老婆儿子都不见了。只有留下一封信。” “我知道,定是那女的搞的鬼,她将我的妻女控制住了,后来他逼着我吃那东西,我就陷了进去。” “至此之后,一旦复发,我便也会发狂发疯。有一次砍伤了人,险些被官府抓住。” “紫衣女子再次出钱平息了这件事。” “往后,我便在嘉陵江和白岩山处为他们宣传此药的疗效。” 渔夫说到这里,便喃喃道:“倘若当初我没贪图小便宜该多好,如今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真是追悔莫及啊。” 到了这里,要调查的方向似乎也清楚明了了。 本该到此结束。 可颜如澈又问了与案子无关的事情:“你有没有向一个身穿道袍却带发修行的妇人宣传过药?” 因为袭姑姑那一身装扮很显眼,渔夫有印象,只是应是。 思及此,颜如澈眸色中才有了短暂的精光,随后隐匿不见。 他扬了扬手,这才叫人将渔夫带下去严加看管。 如今,这渔夫算是唯一的证人了,他嘴里的白岩山很有可能就是制作丧尸剂的据点。 还有那紫衣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她为什么会制作这丧尸剂,如此想来,她的身边一定有擅长毒理的高手。 她想要宣传丧尸剂的时候故意找到这些大字不识什么都不懂的平民百姓。 引导他们的时候,会花下一大笔重金。 这样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而光看扬州,这样的人却不多,但排查下来,其中便有太后一派的党羽分子! 如今要做的便是保护着渔夫的安全。 知州府大狱又是人多眼杂的地方,这凶手指不定会安插眼线在此,决不能让这渔夫被灭口。 那样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催眠 渔夫被拖下去的时候,颜如澈已经恢复常态,从容不迫:“呵,本事不大,把戏倒是不少。” 梁姣絮哑然失笑:“此话怎讲?还请太子殿下直言。” 颜如澈从她身边直接略过,从地上拾起一根发丝。 “催眠?”他道:“除此之外,本宫便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让一个人短暂的恢复清醒。” 梁姣絮眉头一挑,反驳道:“太子殿下忘了吗,刚才我是用了药物让他安静下来,至于你所说的什么催眠,我都没听说过。” 颜如澈捻了捻手里的发丝。 或许是她火候不够,需要药物辅助,但真正高超的催眠术,只需要特定的指令,就能让人短暂的失去自主意识,受对方的控制。 而事后,被催眠的人多半想不起来这段记忆。 想必,这发丝就是发出指令的容器。 这般想着,颜如澈刚要起来。 梁姣絮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闭眼,放松身体,放空思绪。” 颜如澈似有撼动。 梁姣絮抚摸着他的额头:“从此刻起,我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只能用是否回答。” 颜如澈整个身子沉了下来。 “林舒说你味觉丧失,可是真的?”梁姣絮居高临下的问。 “是。”颜如澈兀自回答。 “好。”梁姣絮走了几步,便又问:“你寻了很久的女孩子,身上可是有什么表明身份的记号?玉佩也行,有吗?” “有。”他道。 “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梁姣絮额头已经沁满了汗珠,且手止不住的打颤。 颜如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骤然掀起了眼皮。 眼见着就要挣脱那股压在神识上的枷锁,透过沈微生的身体,看到梁姣絮的灵魂。 梁姣絮脚下一踉跄,嘴里急切的说道:“乖,别执着刚才的问题,现在跟着我的节奏,忘了我想你问问题这是事儿,你只是回到了牢狱大门之前,我们一起审问了渔夫,时间一点点过去,过程很漫长,后来,渔夫说出了丧尸案的关键…” 只是那一刹那,颜如澈手中发丝脱落,又重新掉在了地上。 梁姣絮顺势捡起,这才打了一个响指。 催眠术是一个精神体与另一个精神体相互对抗的表现。 颜如澈向来沉着,这样的精神体,本身就很难攻克。 但耐不住,他这几天都在忙,先是去了善庆庵寻找芷袭姑姑的下落,又划船偶遇渔夫,发现丧尸案的端倪,处置白旭,到最后和自己一起审问渔夫。 颜如澈已经有太长时间没好好休息了,梁姣絮不过是侥幸钻了他最薄弱的时候,才能催眠成功。 但,她不敢抹掉颜如澈太多的记忆,因为他对催眠术有所了解,势必会复盘,那样会产生怀疑的。 梁姣絮这般想着,却见颜如澈忽然回头。 两人对视,往来之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就当梁姣絮以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 颜如澈却突然退开,他不太喜欢与陌生人靠的太近,更何况刚才梁姣絮还碰了他的肩膀。 梁姣絮只是收回自己的手,一哂而过。 在颜如澈的注视下。 梁姣絮将刚才渔夫被催眠时,随便画出来的地图交给了他。 地图上便是渔夫这几日往来徘徊在白岩山几条路线。 颜如澈看了一眼,如今只需要通过渔夫所说的方式搭线,在哪里守株待兔了。 颜如澈借着他手底下的暗探,潜藏在白岩山外围的小镇。 最终,确定三日后林舒与白旭直共赴白岩山。 颜如澈和梁姣絮出了知州府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路边的店铺也相继开门,有饭香的味道四处飘逸。 许是默契使然。 让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的坐在了一处早茶铺子。 催眠极消耗体力,况且梁姣絮还一下子操控了两个人。 此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来到摊铺前,将椅背拉开,坐了上去。 “咸水角,蒸凤爪,豉汁蒸排骨,鬼蓬头。”梁姣絮随便指了几个,才想到自己可能忘了正主,侧头看了一眼颜如澈。 他好像有点头疼,一直阖着眼。 “喂,想来点什么?”昏昏沉沉中,颜如澈耳边传来梁姣絮的声音。 他骤然睁眼,心却跳的格外厉害。 “什么?”颜如澈惜字如金。 梁姣絮用下巴示意桌上的菜单,笑的谄媚。 陪着上司加班到这个点,让他请顿饭又有什么不妥? 何况这可不仅仅是官n代,这是皇n代。 旁边的小二手里拿着本子,在详细地记录梁姣絮的喜好。 颜如澈点了点头,以示他同意。 小二没在多问收了本子,转头朝屋内报了菜名,声音洪亮。 后厨有人回话:“诶,晓得哟。” 颜如澈低头看了看茶杯里的乌龙茶,轻抿一口。 这么在吵闹的人群中,颜如澈安静的像一尊雕像。 梁姣絮心里冷笑,使劲想吧,终归是不太可能的。 颜如澈一张脸冷的像寒冰似的,从始至终都没说过只言片语。 梁姣絮还以为,堂堂东宫之主,未来的天子,应当有人在侧用以银针试毒。一菜不过三筷。诸如此类。 但显然,颜如澈除了吃相优雅,其余都和梁姣絮认为的大相径庭。 倘若这就是皇亲贵族的典范,那梁姣絮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叹了一口气,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吃食上。 鬼蓬头捏成石榴花形,蒸制而成。其色皮淡黄,蟹黄鲜艳。鲜美而香,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梁姣絮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囫囵的嚼了几下。咽进肚子,便又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 她又将目光放在往后的豉汁蒸排骨上,手掌轻轻地晃了一下,便有豉汁的香味和排骨的肉香味完全融合挥发在鼻尖处。 嚼在口中,一种奇异的香气将会恒久不散。 梁姣絮吃的开心了,话也就多了起来去,且愈发没有正形:“这排骨的配料用的很是巧妙。香芋微炸伴底。有酥有糯。好吃的打紧。” 颜如澈看着梁姣絮筷子里夹的排骨,出乎意料的笑了,声音冷冷淡淡:“若是配上南瓜,煮得十成软滑,最好还起沙。” 梁姣絮咬着筷子,接了他的话茬:“若是白萝卜呢。则是软之余还不能散掉。这些配料吸附着排骨的肉汁,吃着绝对难忘。” 靠,这真是两个吃货最愉快的交谈。 梁姣絮吃了之后,颜如澈才夹了一块,他吃东西的时候不说话,细嚼慢咽,且不贪多。 便是在好吃都东西,也不过分享用。 有了颜如澈的自律,梁姣絮就显得很随意了,更是贪图了口腹之欲! 颜如澈面色从容:“沈大人应当是饿惨了。往日于我一同进餐,你多半是毫无胃口的。” 唉,无趣! 梁姣絮早就把沈微生的形象抛之脑后了。 抬起筷子将一个蒸凤爪放在了颜如的碗里。 颜如澈刀眼扫了过来,话里带着丝丝的凉意:“记得没错的话,微生不喜早茶众人皆知,我记忆可有偏差?” 这里人多,颜如澈适当的改变了措辞。 这般称兄道弟,着实让人心惊。 梁姣絮后背爬满了冷汗,狐疑之极:“为什么我从来没发觉?往日里,我只是忙于上朝,无暇顾及便忘记吃饭罢了。” 没想到颜如澈会这般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但没接受她的好意,并且还将那碟子蒸凤爪推到了梁姣絮的跟前。 颜如澈可谓是一语成畿:“微生倒是没忘了替我试毒。” 呵,梁姣絮以前怎么没发觉,太子竟也会打趣人?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是。” 凤爪经炸、蒸,发得爆满而松软,一吮即脱骨,再加上诸味调合的酱料,就连啃骨头也成为一种乐趣。 可梁姣絮享受这些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林舒的话。 太子天生味觉全失! 天哪,梁姣絮背地里瞧了一下颜如澈,他们这位太子殿下,简直跟味觉丧失八竿子打不着。 这到底是会演的人啊。 梁姣絮竖起了大拇指,以示鼓励,并接着吃东西。 颜如澈看着梁姣絮吃着凤爪,别过来与她对视,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嘲讽:“逢人便说着扬州的早茶文化,在书上道听途说来的。” 靠,原来如此。 梁姣絮尴尬到扣脚趾! 第二百八十六章:这顿饭不如不吃 梁姣絮和颜如澈相处这么多天,别的倒是一概不知,论隐忍二字,这位太子爷敢说第一,便没人敢说第二。 这家伙是憋的太久了吧,见梁姣絮如此,便恨不得直接出言讽刺。 呵,一个擅长伪装的人。大抵是能把死的变成活的了。 沈微生八成是知道颜如澈味觉全失,却还能给人一种尝尽佳肴的感觉。 以至于让他没有胃口。 这换作是谁,也受不了吧。 梁姣絮盯着颜如澈,只见他眉目之间积郁着浓浓的寒气,却有那么一瞬是带着笑意的。 这般似笑非笑,当真是比掺了毒药的蜜糖还恐怖。 梁姣絮这才知道,自己道行太浅。 现下,梁姣絮才懂沈微生为何不许她问颜如澈关于荭玉的事情了。 只怕她会被这家伙直接拐到坑里,被人杀了都不知道,反而还在地府里帮人数钱。 颜如澈城府颇深,的确让人不得不对他有所忌惮。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微生却还是为自己破了例。 险些,因为颜如澈的一剑丢了命。 梁姣絮只觉得格外的胆战心惊,这无疑是匕首抵在脖子上让人刺,在赌啊! 想到这里,梁姣絮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颜如澈,笑了笑:“颜兄。家妹和赫连煜的这桩婚事可有转圜的余地?” 颜如澈运筹帷幄的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饭也不吃了,冷漠道:“怎么,微生着急了不成?” 颜如澈这般察言观色,又怎么会不知道,沈倾姝这么一个半青不熟的丫头不堪和亲大任。 说到底,这不过是雎朝和匈奴政治婚姻的牺牲品罢了。 逢场作戏,装装样子就得了。 他不信,沈之巍那老东西心里没点数。 要不然,沈微生便也不会再问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宣昭帝断了太后任人唯亲一种途径。 这般想着,颜如澈仿佛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冷清掀唇:“就看微生愿不愿意亲上加亲。” 梁姣絮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强自冷静,问道:“如何做?” 颜如澈笑了笑:“将军府的事情,我想微生比我清楚的很,大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梁姣絮觉得这招,足够阴损。 却不失是一种方法。 当初原主用得损阴骘的招数,靠一掺了女眉药的烈酒,一度让沈微生倍受诟病,甚至众人都认为沈微生站队太后一党。 事态往往发生到一定程度,就会被曲解,甚至往反的方向发展。 梁姣絮看着他:“颜兄八面玲珑,耳目众多,你随便找人散播一下谣言,便可达到效果,又何必得要假戏真做呢。” 颜如澈冷笑:“这我可不敢。” 梁姣絮咳嗽了一声:“是吗?颜兄事到如今还想置身事外,不过有句话说的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盛极必衰,今日你眼看着沈府倒下,没有好处,只是多了一个敌人罢了。” 颜如澈冷漠道:“这些年,我并未张狂跋扈,并未肆无忌惮,甚至随着父皇年纪的增长,我便愈发的沉稳内敛,微生我们相识多年,竟没想到你就是这般看我。” 沈微生道:“可是你代表不了整个东宫,也代表不了你的门生,他们的一言一行,利于百姓的,好的一面可能不会有任何波澜,但只要做错一件事,便会传千里,所谓底线不可逾越,越过底线,便是深渊。” 颜如澈看着他,嘴角勾起冷笑,不屑争辩:“话不投机半句多,到此为止吧。” 难道,最坏的打算就是把沈倾姝许配给梁家人。 可如何让梁家人能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去抢去朝阳公主的和亲队伍。 怕不是,只有真爱了! 放屁吧! 怕不是,只有下.药了! 让她和太后真的扯上关系。 宣昭帝作茧自缚……主动放弃沈倾姝。 公主祸乱宫闱,只有处死的份! 颜如澈这不是什么建议,而是要沈倾姝去送死。 梁姣絮笑了笑,看起来好似动摇:“有几成把握他会下套?” 颜如澈扔过来的是一块淬着毒的苹果。 吃与不吃,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今日本不该多说的,可却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提醒了一二。 沈倾姝的清白,沈府腹背受敌的局面。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哑巴亏。 是宣昭帝一早就想到的,两全其美的方式。 所以,沈府的这一天也来临了吗? 天家是何等的无情,甚至不惜搭上一个小女孩的一生,去达到各种黑暗的条款和目地。 这些她都了然于心,甚至努力想要成为那套子里的人。 可一想到这围绕着沈倾姝和亲的背后,又是诸多错综复杂的算计。 她便有心无力。 梁姣絮眸子里的锐光渐渐消失,反而有种洗耳恭听的趋势。 颜如澈与其说是既往不咎,倒不如说他有意而为之:“欺君之罪,没有半点把握,丢了沈倾姝的命,毁了你经营的位子也未尝可知?” 梁姣絮何尝不知道,颜如澈给她提这个主意的目的。 朝廷上的分庭抗礼,深浅不一。 小到九品芝麻官,大到一朝太子殿下。 宣昭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放任自流,他要的是互相牵制。 是一种平衡。 因此,沈微生手中的权利便是用来牵制太后一党。 而北信候府恰好和两者都有联系。 且更好拿捏。 若太后一党被除之。防止沈府一家独大。 在此之前宣昭帝便会继续栽培一人以备不时之需。 北信候府怕不是用的最顺手的那个? 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没人不动心。 颜如澈自然不例外。 他要的是这天秤失重,失去平衡。 如此他才有加码的机会。 他跟自己提出这种看上去不错,但损人利己的招数。 一旦被采用,只会让沈府陷入一种欲壑难填的下场。 到时候,颜如澈先是用此丧尸案搞垮太后。 在利用沈倾姝公然抗旨瓦解宣昭帝对沈微生的信任。 最后担上荒淫无道名声的北信候府,自然是如泄气的皮球,滚的越远越好。 朝中还有何人堪当大任? 徐知爻权势虽大,一介阉党,来日便是祸端。 自然是低调隐忍的太子殿下。 宣昭帝又不是傻子,平素虽与颜如澈不合,但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便是无奈之举这块肥肉也会落在东宫的头上。 想到这,梁姣絮便再也吃不下东西。 呵,这顿饭那还有半点胃口。 颜如澈可谓是阳谋,阴谋。尽用! 第二百八十七章:互相生气 距离颜如澈的远处,传来了干呕三下。 一旁的小二连忙过来,看着眼前的一笼屉千层油糕,竟是一口未动。 眼前的女人抬起手捂住嘴,拿起一旁的菊普茶,一饮而尽。 小二淡淡道:“姑娘,你无大碍吧?” 那姑娘只是竭力攥着氅衣,另一只手继续捂着嘴角,难受的都发出汗了。 而在一边的角落里,梁姣絮和颜如澈这会儿正招呼小二结算。 只是这么抬起头,梁姣絮的余光刚好瞄到小二挡住的半个身体。 这一眼倒是没什么,却是忽然表情一滞。 梁姣絮心烦意乱,这才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 沈微生看见她来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喜色,迎着她那浅淡的眸光,刚还开口说话。 可另沈微生没想到的是,梁姣絮并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上来就攥着他的手腕,拉着他往一边去。 梁姣絮一直走,不管沈微生怎么挣脱,就好似没听见一般。 “放开。” 嘶,真疼。 “你慢点行不行?” “不是…”到底怎么了? 他面色略微苍白,眼窝凹陷,此刻沉下腰,喘着粗气。 梁姣絮盯着他:“你什么时候跟着过来的。” 沈微生昨晚整整等了五个时辰,一直老实的呆在客栈,可他身体上的不适压根没有缓解一分。 是以,天一见亮,他忍了几个小时的呕吐感还是去了扬州府。 那晚的事情,他多少也有所了解了,白府撤走了衙役之人,换上了东宫的随军驻守。 从这一点上来看,便不难让人觉察到不对劲。 沈微生猜测,应当是丧尸案有了进展。 他现在也不敢贸然行动。 毕竟手里召集探子的令牌已经交给了元昪,去处理北信候一事。 只能在背地里按兵不动,观察一下来来往往的随军要去哪儿。 沈微生只想确定梁姣絮平安无虞就好。 至于其他,他不会添乱,更不会拖后腿。 可沈微生却意外的看到了,颜如澈和梁姣絮中途走出知州府,转身进了早茶铺子。 担心使然,让沈微生自然而然的跟着前去了。 所以才会有沈微生和梁姣絮在早茶铺子偶遇的情况。 沈微生哑然,面对她的盘问,眼中划过一丝委屈,竟是半声没吱,偏过头去。 梁姣絮心中还气着呢。 现下,沈微生的身份是梁姣絮。他的权利虽然还是他的,但总归是分散了很多。 所以,他沈微生凭什么敢狂到这个地步。 一个人来了扬州也就罢了。 知州府波云诡谲,但凡他踏入一步,太子的随军都能把他射成筛子。 那是要命的。 思及此,梁姣絮才放开手,只觉得他做事糊涂,不考虑自身安危。 缓了一口气,他才冷漠道:“什么都别说了,就这样吧。” 沈微生看着她,心头很难受。 这应当是他们好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了真正的矛盾。 虽然没有正式的吵起来,但语气却那么伤人,听着就让人心头发堵。 两人都站在一处,各自冷静了一段时间。 可有些事情一旦搁置,便只会愈演愈烈。 短暂的冷静,让梁姣絮的火气更大了。 瞥了一眼沈微生,梁姣絮眸色一扬,有一闪而过的失望或者是绝望:“来就来呗,你怕过什么啊,呵,我就是贱非得多管闲事!” 沈微生有点生气了,气的脸色煞白:“你认为是便就是吧。” 梁姣絮反唇相讥:“你当真是临危不惧,好啊,就连我梁姣絮都不得不说一句佩服你了。”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我为你着急的样子,是不是故意要看大家为了你的安危焦灼担忧,你不觉得很好笑嘛。” 沈微生一肚子话全都憋在心里,他又听到梁姣絮这么暗戳戳的讥讽他。 “呵。”沈微生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嗤笑片刻,这才走了。 梁姣絮看着他的背影,整个人都要疯掉了,他自以为是,自做聪明,凭什么认为他此番前来就不是送死! 又或者,沈微生从没信任过自己,要不然他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苏晚和林舒。 连颜如澈要他找的那个女孩子。沈微生都不曾透露给她半分。 现在,梁姣絮不过是因为气不过,便跟他争吵了一番。 沈微生竟然走了。 梁姣絮站在原地没动弹。 她有种飙泪的难受,她原来会这般怕沈微生不和她争辩。 这般想着,梁姣絮二话没说,反手将人拉了回来。 沈微生怕她继续发火激动,只是递给了他一杯水。 梁姣絮扬袖掀翻,只是一把攥着着沈微生的衣袖,眸子中有说不来的炽热和沉痛:“惯的你是嘛,跟我甩脸子。要来这儿的人是你,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敢走!我告诉你,现在你没有后悔的余地,这路是你自己选的,死都不怕了,待在我身边就让你这么无法容忍?” “行,从哪来滚哪去。”梁姣絮气极咒骂。 沈微生身子单薄,确实没什么力气。梁姣絮话就像尖刀刺在他心窝子里一样。 最后,沈微生嘴角微动,一字一顿:“我有什么不敢。” “怎么回事?”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彼此争吵的声音。 很明显在听到颜如澈说过那句话之后,梁姣絮恢复了常态。 在颜如澈面前,自然不能自乱阵脚。 他心思多舛,难免这周围会有他的随军。 他们夫妻便是不合,也没理由让别人攥了空子,那样只会得不偿失。 梁姣絮想都没想,便把眸光定在沈微生身上。 就好似刚才的针锋相对只是一瞬。 梁姣絮揽着沈微生,诚恳开口:““抱歉,爱妻唐突,不日前来了扬州,我会尽快将她送回沈府,不会让任何人为难。” 颜如澈的目光对准了沈微生。转眼又看了一眼梁姣絮。 颜如澈的眸子冷淡到看不出一点情绪,他好像生来就厌恶,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因为看起来就很愚蠢。 “她来做什么?”颜如澈向来办案,不喜女人插足。 当日苏府,她身受折辱,沈微生也是万死不辞。 所以说,沈微生糊涂死了。 也是从那一刻,颜如澈半分都看不上沈微生。 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这样的人,是真的不配跟他共谋大业。 在颜如澈目光地逼视下,沈微生似有所动。 他口出狂言,眼神坚定:“心中所念之人,在此。不请便自来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错怪了他 梁姣絮凝望着沈微生的脸,眼底好像有什么情愫蜿蜒起伏,唇颤抖了一下。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微生说完这句话,便在没有多言。 颜如澈点了点头,嘴角的寒气冷却:“能在众多眼线的眼皮底下,来到这儿。我该说是我的人如同废纸,还是说是我从一开始就小瞧了你?” 沈微生只是云淡风轻道:“殿下慧眼如炬,断不会看错人。您有那么大的野心,又何必跟我们夫妇过意不去。” 隐藏在暗处的随军,一触待发。 沈微生轻微的叹了口气:“我们求的是安稳路,谋的是太平事,兢兢业业,半分没有逾越,又何谈和殿下你作对呢?” 颜如澈眉目之间渗着一丝阴冷:“这样看来,论智谋你我不相上下,论英勇,我还不如你一介女人。” 冷漠如沈微生,永远能镇得住场子。 梁姣絮此刻最担忧的便是自己了,夹在两个风云人物之间,顷刻之间便会被碾成渣渣。 而此刻,隐藏在暗处的随军才稍稍有退去的意思。 颜如澈以礼相待,高冷道:“既然人来都来了,也不必送回了。若你身无长物,我也未必会留你。” 面对颜如澈的眸光,沈微生丝毫不躲闪,只是冷漠处之。 “只是,这里危险的很。我只问一遍,你怕嘛。”颜如澈冷冷地盯着沈微生,好像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 沈微生眸光浅淡:“自然不怕。” 颜如澈眼中没有太大的波澜,开口几度让人神经衰弱:“可梁小娘似乎有了身孕。” 见沈微生当场愣在原地。 颜如澈才看了眼沈微生的小腹,嘴角勾起一丝破碎的笑意,却是掺着冰的:“只是,你护的住他嘛。” 不知者无畏,此乃好事。 颜如澈这嗅觉异于常人的鼻子是随了他母亲,端妃。 他母亲怀了鸢儿的时候,就是连闻到一丝腻味都会吐到不能自理。 宫人们便是吃过饭都要漱口数遍。 刚看梁姣絮这番模样,倒是和他母亲当年的症状别无二致。 只是,鸢儿如果没经历那场意外,被袭姑姑带走,到了如此年纪,她也会有个侄女。 可是,如果鸢儿真的在的话。 颜如澈不希望她为生儿育女,操劳家事,这些事情所左右。 她若还在,颜如澈定会给她最好的生活。 梁姣絮一时愣了,沈微生有孕了? 她眼圈发红,所以这几天沈微生的种种不适,都来源于妊娠期的早孕反应。 可,这有点说不过去。 让人难以相信。 客栈里屋塌上,沈微生蜷缩在一旁。 本身就单薄,如今更是可怜兮兮。 而梁姣絮则是踌躇着在一边的窗前立着。 她刚才问了一下沈微生的身体情况。 按理说大姨妈应该每月来一次的。 可他们俩那晚,按照推算,在最佳受孕期。应该是要孩子的最佳时机。 这年头,实在邪乎! 看着沈微生,梁姣絮将视线落在了绞丝镯上。 如今顾不得其他,只能先找个器皿,验一下尿再说。 半个时辰后,沈微生走了出来。 梁姣絮先让他休息,这才走进屏风后,看着验.孕棒的一根红线慢慢地变成了两根。 如此耀眼,如此让人厌恶的红色。 梁姣絮走到了沈微生身边,从后面抱住了他。 沈微生没反驳,只是慢条斯理的吐了一口气,他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 梁姣絮还不能确定验.孕棒是否准确。 他们心照不宣的守着彼此,却透着一股疏离。 梁姣絮贴着他的额头,碰上他的唇:“不必有压力,孩子这种事情,求的是缘分。” “你还在生我气?”梁姣絮淡淡道。 沈微生竟然哑声哽咽:“没,没生气。只是这孩子,我想我应当是怀上来,姣儿,我有感觉的。” 梁姣絮道:“嗯,好,我知道的。” 沈微生很淡然:“你不必为我担心,这苦天下女人受的了,我怎地不行。我同你约定过的。绝不和你在吵架的,绝不会和你置气。” 梁姣絮看他这样,那里还有当朝首辅的雷厉风行。 “是我错怪你了。”梁姣絮道。 沈微生笑了:“我也不是弱智痴儿,白府的怪异,我怎么会看不出。只是过于担心你了。我虽没亲眼见着丧尸案的受害者。可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沈微生气息不稳,继续哼声道:“我就远远看着你,知道你无碍就好。没想被你发觉的。” 梁姣絮几乎要飙泪了,心痛难当,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梁姣絮亲了亲他的额头,真诚道:“是。我欠考究了。我错怪你了,那些狠话你权当是酒后耳热,好吗?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误会你。” “但若下次还有这样的事,你不能不理我,与我冷暴力。我们不吵架,也不能晾着对方。” 沈微生眯起一双极狭地眸子,受宠若惊:“竟还会有以后?” 沈微生作势推开她,恶狠狠的说:“不如即刻我就走了,分道扬镳,各自安好,散伙得了。” 梁姣絮从后面抱住了他:“你要去那儿,给我回来。以后都不许走了。” 沈微生哭笑不得,就该让这个女人尝尝失差点失去挚爱的滋味,省的她不懂珍惜。 这般想着,梁姣絮已经坐了起来,从被子里拿出他的手腕。 梁姣絮道:“好了,让我看看你的手腕。” 当初拽沈微生的时候,梁姣絮也没轻没重,所以,现在这手腕一圈全是红印子。 见状,梁姣絮觉得自己真是上头,现在只有心疼的份。 沈微生看着她,仿佛甜只是一瞬。 现在自己有喜了。那便是十个月都不能碰梁姣絮一下。 是以,他的眼角又湿润了。 沈微生忍住抽泣,最终偏过头。 梁姣絮上药的时候很轻柔,沈微生觉得她的手轻轻的划过他的手腕。 却让他整个人都酥麻酥麻的。 随即,他欺身将梁姣絮压在身下。 梁姣絮几乎是没反应过来:“干什么,吓我一跳。” 轻推了他一下,梁姣絮狼狈的坐了起来。 继续给沈微生上药:“最近不要碰水,保护好自己。” “说说丧尸案的进展吧,我想听。”沈微生问她。 梁姣絮咂了咂舌,这家伙真是永远都公私分明。 沈微生看着她眉宇间的那份镇定自若,便知道她肯定是有了一定的计策,他的姣儿,向来很厉害的。 包括梁姣絮说道他使用催眠术套出了渔夫的口供。 发现了白岩山的据点,以及忽然出现在多方交涉的紫衣女子。 了解完这些,沈微生想到了林舒:“他还是决定去了对吧,替我跟他说一句,是兄弟的话,就给我活着回来。” 梁姣絮点了点头。 如今担心的问题是梁邵言那小子。 林舒一旦走了。那么势必会对她的保护少了一份坚固力量。 沈微生按住了她的肩膀,宽慰道:“那我便与连衫颜一同住在那庭院。互相照应。” 梁姣絮摇了摇头:“那我也得去,照顾你。” 第二百八十九章:顾家愿为太后折腰 慈宁宫中,太后近日身子不适,初春的天气又阴晴不定,忍不住多咳嗽了几声。 捏着帕子的柔荑用力一甩,太后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顾鸾凝棋差一步甚至差点毁了她的大事。 她本看在沈微生偏爱顾鸾凝,才故技重施往沈家塞人,以谋后路。 却没想到,竟然是自断后路。 这般想着,她抬起锐利的目光,立刻示意胡姑姑把顾皇后叫来。 半个时辰后,顾皇后前来。 她穿着一袭烟罗素衣浅色细纹的褶缎裙,生了一张白净的瓜子脸,高鼻小唇,一双眸子如烟雾般飘渺藏着了心中的攻于算计。 此番前来,许是因为她那个不成器的妹妹! 没有人比顾皇后清楚顾鸾凝的为人,她这个妹妹尽干过河拆桥之事。 她身为顾家嫡女,从小就被冠以才女之称,十二岁就随宣昭帝入潜邸,陪他从亲王走到了现在这万人之上的帝位。 其实她最坚实的后盾是也只有顾家而已。 宣昭帝不爱她,入宫多年,她未曾诞下子嗣。 再过几年,便只有香消玉殒的份。 顾家向来只会留下有用之人,她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般想着,顾皇后只能故作不知。先发制人,对太后道:“母后素来有头痛之症,今日可歇息的好?儿媳给你按按可好?” 太后心里火气极盛,现下连伪装都懒得做,只是顺手将桌上的东西掀翻。 一盏热茶直接摔在顾皇后的衣裙上,全是茶渍。 太后更是丝毫不隐瞒:“你妹妹做的好事,你会不知?到头来替她遮掩。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太后身边的胡姑姑一直悬着一颗心,叹息道:“皇后娘娘,当初太后是听了你的意见,才没让顾鸾凝与你一同入宫伴君在侧,反而是有意让她与赫连煜和亲,从而好牵制匈奴为顾家所用。” “可以一再举荐顾鸾凝,要她魅惑沈微生,迫他去抢亲,挑起沈府与皇帝的矛盾,促使匈奴反水,那一战我雎朝可谓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更是错失了太后本想拉拢匈奴一族的心。” “这倒是后话了,毕竟匈奴劣根极大,要他们为奴,终究是养虎为患,倒不如散养,让他们继续作乱。” “但皇后娘娘您说,这顾鸾凝嫁入沈府之后,可谓是毫无作为,你知道的顾家从不养无用之人的。” “她若是本分的在山穷水尽之时,用自己的死给沈府埋下祸根便罢了,可她却贪生怕死,为了活命,阳奉阴违,给了太子先机,还牵扯出一个丧尸案。她这是贪心不足,要把太后拖下水,此人,如此屡教不改,就别怪太后娘娘心狠手辣了!” 顾皇后心慌的很,她当初是忌惮顾鸾凝会坏了她的地位。才用的这些招数。 她没想到顾鸾凝会被逼到这个份上,她这是要兵行险招,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吧! 陷害太子,动摇江山社稷! 这个蠢货,是巴不得宣昭帝灭了顾家啊。 现在太后要秋后算账,她却没了踪迹,将这烂摊子顺手甩给她。 顾皇后恨不得就此跟她撇清关系,但又不能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这可如何是好? “姑姑的意思便是母后的意思吗?那臣妾只能替家妹一死以谢祖宗!到头来竟让母后误会至此…”顾皇后拿起削水果的尖刀抵在自己的洁白的脖颈儿上,狠狠地划出了一道口子。 她却一副赴死的从容,紧咬着薄唇,泫然欲泣的眸光中,充满了绝望。 太后但终究是经历过两朝更迭的女人,修炼得道,遇事并没有想顾皇后那般手足无措,只宵片刻便想出来对策。 之所以没阻止顾皇后的原因,便是要她长记性。 这刀不伤到自己,便永远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她并不愿意听顾皇后在这里说无关痛痒的话,这才缓缓道:“皇后,起来吧。哀家有话与你说,你认真听着。” 顾皇后如坠冰窖,才缓缓地扔下刀。 脸色已经苍白,沉沉地坐在地上,如同断线的珍珠般。 胡姑姑要给她包扎,她却充耳不闻,只是对太后道:“母后请说,儿媳洗耳恭听。” 太后眼中狠厉不减,也没打算息事宁人,一颗棋子心思到了这个地步,反扑主子,已经触及了她的逆鳞,便再也留不得了。 “这顾鸾凝必须死。你可心疼。”太后这话是动了杀心,有意让顾皇后做自己的刀,解决了那蠢钝如猪的小贱人。 顾皇后勉强挤出几滴泪,沉痛道:“顾家愿为太后折腰。” 顾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拿顾鸾凝要紧的很。 曾经约法三章,对顾鸾凝动手,便是与顾家为敌。 太后这是要顾皇后表忠心,如若不然,这雎朝的皇后便可以换一个人了。 宣昭帝虽与太后不合,但废掉一个顾皇后却是轻而易举。 施加重压后,太后的语气也稍微平和一下:“上灯之前,哀家便给沈府传去消息,顾鸾凝失踪。到时候自会派出一队人马杀其灭口。皇后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顾皇后只能答应,因着脖颈儿处的伤口牵动而愈发疼痛,紧闭着动容的眸子,楚楚可怜。 太后吐了一口浊气,戏谑的笑着:“以哀家对沈微生那家伙的了解,他便是与顾鸾凝斩断情似,但终究会因为忌惮哀家派人去寻顾鸾凝。” “这样一来,我们便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太后顿了顿,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皇后,沉着嗓子道:“至于连衫颜,哀家希望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她永远的闭上嘴。” “丧尸剂的研制有她一份。她对皇帝是有情还是无情,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得知有孕之后,突然反水。势必会威胁你我的大计。这次你若是还未得手,皇后…哀家就是再顾念这婆媳之情,也不得不处置你了。” 顾皇后怎会不知,丧尸剂研制完成,配方她们了解清楚之后,便一早对连衫颜下手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岔子,竟变成了这样,只能说连衫颜这个贱人命大。 顾皇后点了点头:“是,母后放心。” 太后怒火未消,眸光中划过一丝冷寂:“颜如澈那个杂种且先留着,他妹妹的下落务必给我寻到。如此才能牵制他。当然,顾鸾凝搞砸的计划,你一一完成。” 第二百九十章:朱砂红绳 相比于慈宁宫,连衫颜的庭院恬静了不少。 初春过后,还是有些乍暖还寒。 梁邵言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打呼噜睡觉。 林舒在榻下裹着毯子,恨不得蒙住整个脑袋。 他眉头微蹙,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懒得在向梁邵言重复说你安静点。 林舒似乎都忘记了男女之间的那种尴尬感。 梁邵言翻了个身,呼噜声戛然而止。 她衣袖已经卷成了饼状,一条腿伸出来狠狠地夹着被子,一张睡的通红的脸微抬,胸口的春光一览无余。 她像是难受的紧,哼了一嗓子,抬手抓了两下脖子。 可能是力道有点重,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有两道印子。 越来越深,红的刺眼。 林舒本就没有困意,如今更是睡不着。 他跪坐在梁邵言的床边,看着她这不雅的举动。 根本没眼看,偏过头。 林舒告诉自己,这是天子的女人啊,他可开罪不起。 他一只手隔着被面,横空往梁邵言身边去,想帮她正一下衣领。 衣衫不整的睡,容易着凉。 林舒自认为这么做是为了自己,毕竟他有任务在身嘛。 耳边却传来了痛苦的哽咽声音,忽隐忽现。 林舒将撤下披风盖在梁邵言的身上,这才试探的拍了拍她的脸,嘴上嫌弃:“喂,睁眼,醒醒!” 眼前的女人无动于衷,只是咬着干裂的嘴唇,身体不自主的带着点颤抖。 可能是肚子里的孩子踹了她吧。 林舒抚了抚他的额头,眼神中的抗拒也消散了点,只是道:“没事了。” 而与此同时,梁邵言的身体已经几乎不受控制,赫然的挣开眼睛,坐了起来。 梁邵言受了惊,喘着浓重的气息,那双眸子里掺杂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有一瞬间,像极了被逼到绝境中的母狼。 心砰砰地跳,梁邵言的内心好像有了一个声音,像是巨大的漩涡,还没等他听清楚,便沉寂下去,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靠,又做噩梦。 梁邵言不信玄学,出口即是国粹,以妈为半径,咒骂了很长时间。 随便的撩开粘在脸上的发丝,他吐了一口浊气。 余光一定,他很是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双手,缓缓地抬起头来。 林舒也是被他骂人的骚操作搞的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的举动。 梁邵言也是同情眼前这个大兄弟,顿时冷冷地笑了一声,问道:“你的手不累吗?” 说完,梁邵言便把手靠在大腿上,支着头,用一副防备的目光看着林舒。 林舒早就退到了一边,顺着视线可以看到梁邵言起伏的胸口。 下一秒,梁邵言凑近了他,不知道打什么注意,拍了他的肩膀与林舒搭讪。 “林大人,你醒的可真早,去给我倒杯水。”梁邵言眼巴巴的看着他,样子倒是诚恳。 林舒心里头想,醒的早?我是压根一直都是醒着的。 被梁邵言看的发毛,林舒心里直骂自己真欠,立马站起来,气冲冲地去倒水。 还没走几步,梁邵言就从后面抓住了林舒道衣袖,用那双情迷而不自知的嗓子道:“我要冷水,不要热的。” 林舒想擂她一拳,别动手动脚的。 忽然想到初遇连山颜的时候。 她被人堵到巷子里一个耳光抽倒在地。 本以为是个女孩子早就吓的魂不附体,却没想到这家伙永远比和正常人不同。 当时,二不说爬起来,顶着那堪比发面馒头的脸,就是一顿吼道:“去你妈的。” 别人骂人顶多就是被说成泼妇,而她骂人,就好像是要人命。 嘴巴没闲着不说,一顿输出猛如虎。 她手上拿着个黑色的方形东西,顺手就往人家身上砸。 砸一下好像又不过瘾,蹦着高将巴掌还了过去,又一脚往那人的裆部来了一脚。 后来,梁邵言才知道逃跑。 林舒当时正在考察路线,眼前的女人赤着的脚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磨破,只是撒欢的往外面跑。 还没得意多长时间,头发就被人从后面猛地抓住,向前奔跑的身体,倏地停下,随着身后随着那股惯性,直接仰着头摔倒在那人的脚边。 可她嘴上还是不饶人,没有半点委屈求全。 拼了命的支着已经被磨出血泡的胳膊一点点往前蹭去。 她嘴角勾起一丝破碎的狠意,眼里尽是残冷,一股猛劲逮住那人的脚脖子,一口下去。 她吃了一嘴的血,一副赴死的模样,嘴里却嘟囔着:“这替身我可不当了,艹,真疼。” 接着,他只觉得肚子一阵绞痛,这才喊了出来。 若不是林舒一棒子将人打晕。那人还会对着她的肚子再来一脚,到时候一尸两命也未可知。 这个女人,是心比天高,嘴比天硬。命比纸薄。 还脏话连篇,她和林舒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他妈谁啊,占老子便宜。” 思绪回转,倒完水之后,林舒冷眼撇梁邵言。 梁邵言喝了一口,因为身体不便的原因,极缓撩了撩衣袖,从手腕上一把拽下跟他一起穿越而来的朱砂红绳。 放在林舒的手上。 他嘴上骂骂咧咧,眼底却是难掩的慌乱。 梁邵言从小就不缺人爱,本以为逃脱了父母的掌控,就可以恣意做想做的事儿,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来到这么一个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林舒。 这人,反感他也好,奉命监视他也罢,总归陪了他这么久。 梁邵言不喜欢欠别人:“送你的。” 林舒看着眼前的红绳,不算精美。但一看编结方式和上面点缀的玉石。 应当是价值不菲。 他摆了摆手,连忙还给给梁邵言。 梁邵言最烦他这样磨磨唧唧的样子了,三下两除二,给他系上了。 梁邵言威胁道:“你不要的话就扔了,或者毁了。总之,不要还给我,或是给其他人,男的女的都不行,谁也不行。” 林舒被她这句话说的半句不敢吱声,那红绳勒在他的手腕上,就好像刚才的酥麻还在,有种怪异的情绪在心底发芽生根。 “听见了没。”梁邵言恶狠狠的样子,撞入了他的眼帘。 林舒的心跳漏了好几下,连衫颜一向强买强卖,他懒得和她反驳。 但是这东西,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要。 看来,只能到时候找个法子悄无声息的还给她得了。 连衫颜好像了却了一番心事,托着腮笑道:“今晚你便不用受着我。早些休息吧” 林舒脚下一顿,竟然没有以前那般一走了之或者是解脱的感觉了,反而像是被咯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只是摇了摇头。 梁邵言叹了一口气,发誓道:“不必担心我会逃跑。” 林舒眸光浅淡:“属下并未担心,再过一会儿,家主带着梁小娘会一同前来。自然不需要属下了。” 靠,什么意思? 梁邵言一秒破功,刚才得温柔体贴一瞬不复存在。 他暗自磨牙难耐,恨极生悲,掉了眼泪。 呵,都说见缝插针,他老姐没缝可钻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林舒这个手眼通天的人家伙。 却没想到,终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缠的家伙还在后面呢。 狠狠地看了一眼林舒,早知道不把手绳给他了。 梁邵言的那一眼,让林舒心里一阵泛苦,最终一走了之。 第二百九十一章:深入敌穴 庭院外,林舒除去一身整洁的衣物,化身一个平头百姓。 梁姣絮看着他,记忆似乎飘了很远。就像在苍木山,她看到的林舒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是一副痞痞的匪头样子。 而现在… 梁姣絮不敢在去想,只是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林舒不想让别人担心,只是笑得洒脱,先是拱手相迎,行了一礼。击掌以表决心。 沈微生在一旁调侃他:“你脸怎么有点红?” 林舒如遭电击,他那有? 这般想着,已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正常啊。 梁姣絮也注意到林舒的那张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的红脸,真的很红,像是熟透了的烂番茄。 林舒毕竟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被打趣的讲不出话来。 “家主与梁小娘分居两地,左右不过来了五日。竟会这么快?难道之前就已经…“ 林舒还没说完,沈微生已经寻找能摔的东西往他身上砸了。 林舒连连求饶,片刻,神色终于正经起来,沉声道:“恭喜。” 梁姣絮不太适应他这么煽情话语,这祝福只有等他在回来的时候,才算圆满。 沈微生是面冷心热,因为害怕分别,原本不想来的,却被梁姣絮硬拉着前来,说是顺便来散散心。 这会儿,他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梁姣絮却在林舒的手里塞了一个药瓶:“这便是吸入性麻醉药,七.氟.烷。关键时刻,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 林舒接过:“明白。” 只是片刻,梁姣絮便看到了他手上戴的朱砂红绳。 沈微生兀自鄙夷,神色悻悻道:“这是铁树开花?林舒你很行啊。那个小姑娘给的?” 林舒内心抓狂,心里很是想解释。 但是想想,终究是要还给连衫颜。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梁姣絮眼尖,这东西不是她那臭弟弟的嘛,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玩什么花花肠子。 总之,林舒就算是在精明,也玩不过他啊。 这般想着,梁姣絮眉峰皱起,表情严肃的很:“往后你若不喜欢这红绳,便找一处埋了。” 林舒回答说:“这…不太好吧。” 梁姣絮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激进了,终于忍下差点没掐死梁邵言的冲动,玩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不能把这送给其他小姑娘。“ 林舒道:“自然是不会的。” …… 各归其位,丧尸案的调查依旧还在继续。 一晃便又是两个月。 林舒在白岩山下金鹅湖流浪了数日,先是被当地的村民抓去做苦工,而后漂泊到裕山村。 直到后来,他和村民混迹扎堆。 参与了他们所说的来钱快的好工作。 他才发现丧尸案的受害者大多都是自愿服下汤剂。 甚至趋之若鹜。 当林舒看到被丧尸剂操控后的人类,成宿成宿的不睡觉,发出嘶哑的吼叫,如同怪物一般的被关在一处。 每晚都会有人将生猪肉混着米浆搅和在一起喂给他们。 失去人性的怪物,能感知到最敏锐的血腥味。 有的时候会把同类当成美味的晚餐,兴奋的啃食。 便是林舒看到这一幕,都当场作呕。 有一次,林舒早早完成这些人交代的事情准备回到挤着二十多号人物的破败房间里休息。 却迎面撞到了几个发疯的同伴。 他们因为猎奇心理,私自藏了药,甚至吞服下去。 此刻,正在撕咬着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破布。 见到林舒的那一刻,他们疯狂的扑了过去。 林舒在那群人中看到了白旭。 他大概是发病了,神志不清,跟着那群人一同攻击自己。 林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就在自己要被分食的时候,被救了下来。 那人一身黑斗篷,只是站在一处便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充满防备的将那群误食丧尸剂的人一一解决。 轮到白旭的时候,林舒趁他们不注意将白旭打晕。 至此,他们两人才侥幸逃脱。 但在那群人走后,醒来的白旭中途又发了一次病,险些将林舒的大腿动脉咬断。 林舒不屈的想要获得有用的信息,踩着同伴的尸骨一步一步的走进深渊。 这里还有森严的守卫,出入极其困难。 一旦有人越过地上的白线,带着火焰的箭矢就会呼啸着擦过你的脸,甚至会刺穿你的身体。 但不可否认的是,林舒的能力很被看好。 他所在的这个据点的老大,曾经是嘉陵江的海盗。 林舒只是说起了他在苍木山上的一些往事就和他很投缘。 但此人名叫贺知白,心思狠辣。 虚伪和狡诈是他给林舒最大的感觉。 除此之外,林舒可以确信,当初在破败房间里将自己救下的神秘男人,也应该是他。 而这家伙现在召见自己的原因又是什么? 这般想着,后脑勺便被狠狠地打了一下,一阵阴沉的声音传来:“老大给你机会,还不赶紧进去伺候!” 应了一声,林舒赶紧抓紧粗糙的麻绳,将井水灌进木桶里。 留出自己那一部分水,将其烧开,给贺知白洗澡。 林舒向来不多说话,一是怕说多错多,二是动口不如动手。 贺知白这家伙是个穷凶极恶之人,眉骨处却有一块几乎见了骨的瘢痕。 林舒觉得像他这样狂野的型男,让别人近身的机会基本不大,实在难以想象,让他近乎毁容的人到底是谁。 许是林舒看的专注,又不似别的草包那般战战兢兢,惹这位贺老大不爽,他竟然真诚的说:“怎么?对我这条疤感兴趣?小赤佬?” 林舒摇了摇头。 贺知白沉了一口气:“年轻那会儿,看上了个臭娘们,没想到她性子那叫一个烈,这疤就是她剜的,当初疼死老子了!” 面对他这夸张的描述,林舒依旧无动于衷,只是专注于放洗澡水。 贺知白一把按住林舒的后脑勺,端详着他,意味深长的笑着:“林舒,你很有野心。兄弟们很忌惮你,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林舒盯着他,缓了好久:“不知道。” 贺知白这才一把将林舒甩了出去。 林舒沉声道:“他们敢说,你敢听。我敢做。如果不服我就会一剑崩开他们的脑袋。是他们乘人之危,闲言碎语我,死也是自找的。” 林舒脑袋撞在地砖上,挂了花,疼痛让他清醒着。 同时也让他明白,越来越深入敌营,就越难和沈微生取得联系。 所以,林舒决定创造机会。 扬起头,林舒几乎要把肺子咳破了,嘴角含着血迹,这才道:“我来这儿是九死一生,如果运气差,不过就十死无生。所以贺老大想怎么做?我都能接受,但留我全尸。也不枉我来这人世间一趟。” 吞了吞混着铁锈味地血液,林舒咬紧了牙关,一副倔强的样子。 其实若真是死了,他也要保全自己尸体,那样才可以留下有用的信息。 贺知白思索片刻,这才低头拨弄了一下没过胸膛的水流,爽朗道:“好,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替我去杀一个女人。 林舒不问为什么,杀人放火他什么都干过。 他需要利用这个机会传递出去消息。 贺知白大字不识,又请不起画师,便将那女人的长相说给他听。 “此人,容貌出挑,但却有一双刻薄的眸子,且楚楚可怜,最关键的是她身怀六甲。” “不日前,出现在白岩山地界,是上头原本派来见咱们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东家却对她动了杀心,一定要她的命。” “你说巧不巧,见过她之后,我便觉得和她甚是有缘,所以我向上头毛遂自荐,一定要她的命!” 第二百九十二章:全盘拖出 入夜,风沙沙作响,吹的林舒眼睛都睁不开。 林舒想着贺知白跟自己交代的话,无异于刨腹杀子。 显然,贺知白是在利用自己解决私人恩怨。 林舒果断的换上夜行衣,躲过一众眼线,顺利潜入屋子。 初极狭,但却有灯光的淡黄色泛滥。 屏风后,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荭玉从后面抓住了顾鸾凝的手,杏眼中带着浓重的疲惫,只是沉着掀唇:“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吧。” 顾鸾凝闻言,只觉得荭玉贪生怕死,气极攻心,便觉得小腹传来一阵揪痛,脸色青紫。 她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太后已经好几天没联系她了。 就连沈府也传来她失踪的消息,那老家伙想必是看穿了自己的把戏。 过不了多久,自己救离死不远了。 既然事已至此,那便只有一博,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报仇! 没有人能那么伤她的心,沈微生是第一人。 这般想着,顾鸾凝用尽力气甩开荭玉,额头有稀碎的汗珠渗出,咬紧牙关:“不可能,沈微生和梁姣絮这对贱人还在这里,我不可能回去,除非我在这里看见他们的尸体,否则我不会回去!” “主母!”荭玉垂下眸子,声音悲痛。 顾鸾凝眉目森冷,痛感渐渐消失,舒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荭玉,不要添乱,别拖我的后腿,但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会安心待在锦瑟居那种不人不鬼的地方吗?” 荭玉咬了咬牙,事情不能再这样发展下来了,太后的人像是死苍蝇一般追着她们不放,她必须要像个办法扭转局面。 半晌安静后,荭玉才低头道:“奴婢不想。可我们大可以另寻他处,皇后娘娘,也会…” 接着,林舒听到的是一声脆响! 顾鸾凝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手颤地往后退了几步,哑着嗓子道:“她不会!所有人都不会在意,你为什么这么天真。” 荭玉不喜她的语气,救命之恩本应当涌泉相报的,可如今的主母早就已经没有以前为了救她的奋不顾身了。 捂着脸蛋,荭玉含着泪说:“可是,她是你的姐姐啊… “不是,不是,不是!”顾鸾凝无情的笑着,真相才不是那样呢,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哪里又有真情在。 她心里忽然很难受,明明梁姣絮也是低贱的瘦马,为什么她能飞上枝头便凤凰? 顾鸾凝明显吓到了荭玉,因为在那种极度狰狞的表情下,忽而她嘴角勾起,笑容可掬。 荭玉半张脸已经肿了,顾鸾凝看到这,便蹲下身来,言辞凿凿,且无比动听:“荭玉,有些痛只有自己受过,才能知道有多绝望,你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 荭玉眼神散漫,飘忽不定,这才抓着顾鸾凝的衣角:“主母,你不说我怎会懂得,你可以跟荭玉说,荭玉是你的丫鬟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 顾鸾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才掷地有声:“我现在再重复一遍。我不走,没人能帮我们,我只剩下你了,懂吗?” 听见这儿,林舒的表情有一瞬的僵滞,这是蛇鼠成群?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敛去所有情绪。 贺知白要他杀的人竟然是顾鸾凝。 可盛京传来消息,顾鸾凝不是已经失踪了半月有余。 林舒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些姑且不是最重要的。 从他挖墙角听到的消息来说,他们这是起内讧了? 素来知道顾鸾凝和太后的关系,但林舒也是此刻才将丧尸案联系到顾鸾凝身上的。 贺知白要杀她,除了个人恩怨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上头的人要顾鸾凝的命。 从顾鸾凝这里知道,那个要她命的人是太后。 那么一定是顾鸾凝做了什么阻碍计划的事情,让太后动了杀意。 这个计划,除了丧尸案,林舒再也想不到其他。 思及此,林舒便想到了梁姣想要给的麻醉药。 他严格的控制了药量,还是决定把他们带走。 或许,从她嘴里能得到什么消息也未尝不可。 如今是他出入最自由的时刻。 他身边没有任何人监视。 所以,他要见到家主并且说明这一切的蹊跷。 想到这,林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有一道很微妙的细线,只要他走到尽头,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时间已经不多了。 林舒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同样也吃了丧尸剂,虽然毒性很弱,但副作用极大,如果不按时回去服用解毒汤,便会咳血,血流而尽,直到死亡。 贺知白这么做无非就是怕林舒反水。 不知道为什么,林舒能感受的到,他对顾鸾凝的有很大的恨意,要不然要求自己,用刨腹取子这样残忍的方式,杀了她。 当然这种恩怨之上,他最忌惮的还是上头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暴露裕山村的据点。 林舒尝试和白岩山附近颜如澈的人联系。 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才面前见到。 因为绝对的保密,林舒是先被颜如澈的随军蒙着头抓走,才重新见到光明的。 他本以为见到的是颜如澈,却不曾想,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白旭。 一边被迷晕的顾鸾凝主仆,被白旭捆在一处,不知道怎么处置。 “你…为什么在这。”林舒吃惊,真担心这家伙会反悔,到时候便是和他同归于尽,也不能让贺知白从他的口中知道太子殿下和自家主子的计划。 白旭悲哀的笑了笑:“林大人莫慌,这是贺知白的意思,他发现我也深受丧尸剂的荼毒,所以想用解药来牵制我,用来监视你,可他是千算万算都可能没想到,我之所以沦落至此,是太子殿下的主意。我死无伤大雅,但顾鸾凝曾经用小女微晴要挟过我,我现在必须问出她的下落,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林舒又不是傻子,很快就知道白旭定是隐瞒了什么。 林舒气的胸腔直冒火,他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为什么努力。 家主和太子殿下为什么明明知道扬州是个是非之地,却还是义不容辞的前来。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林舒一把揪起白旭的衣领,实在是他无法接受现实。 白旭将事情和盘托出,低着头颅,止不住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自己毁了多少条生命,为什么要成为太后的帮凶,你把我们害惨了…” 白旭只是痛哭起来。 一连两个月,他的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 自从白旭找人把顾鸾凝送到白岩山,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她女儿依旧没有出现。 他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便是在怕也无碍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向林舒恳求,救救他的女儿。 第二百九十三章:审判 林舒恨不得当场将白旭打死,可心头的这股气被绝望浇灭后,他也冷静下来。 都是苦命之人,沦落至此,也算是老天爷对白旭的惩罚了。 他体内丧尸剂的成分已经入了肺腑,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上次他发了一次疯,把小拇指咬断了。 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最好写一个自罪书,详细交代一下你做的好事。至于你的女儿,救或者不救,那都是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思,沈府对白家有亏欠,会考虑从轻发落,但你也不要太过忧思,你的身体…” 白旭脸皮皱巴,眼神中已经没了光亮,边走边笑,是那么多可悲。 拿着白旭的自罪书,林舒随着潜伏的随军来到正厅。 扬州知州府深夜来报,林舒浑身脏乱的带着一封属于白旭的自罪的书信回来。 梁姣絮知道的时候,倒是比想象中的平静。 沈微生倒是发了一通火,但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就努力平息了下来。 本来是他们两人一同前来。 却没想到半路忽然杀过来一个梁邵言,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凑热闹的。 这么大的事情,颜如澈自然也不能落下。 但他却罕见的迟到了。 因为他在此之前,听到了苏晚远道而来的汇报。 说是已经找了袭姑姑的下落,暂时将她安排在了客房。 再说林舒,中途没怎么休息,他眼睛里除了有些血丝,外面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一点都不像是服用过丧尸剂的人。 他时间不多,甚至连并没有行礼。 众人听了林舒的讲述了解了一点。 现在的局面就是,太后一党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危及江山社稷这一点了,况且朝中已经有很多大臣像白旭一样被要挟。 只不过被发现的只有白旭而已。 丧尸药的研制和服用丧尸剂的人数正在逐步扩大。 林舒知道的几个据点,有些已经被放弃了。 按兵不动这么久,换来的竟然是这般残酷的现实。 还有无数人的流血牺牲。 时至今日,林舒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地图。 这地图是他脑海里,贺知白走过最多的路线了。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如今大海捞针也比毫无头绪强太多了。 将地图交给颜如澈,林舒这才指了几个路线,沉声道:“还请太子殿下在这几个路段安插些人,最好是个方面都能靠得住的,扮成叫花子,或者是文盲之类的,这样更方便他们逐步渗透进这个组织。” 颜如澈望着林舒干裂的嘴角,沉吟片刻,才吩咐裕公公安排下去。 知州府的太子随军和林舒短暂对视后,将顾鸾凝带了上来。 两个月前,从盛京传来消息说顾鸾凝从沈府被人掳走,消失不见。 于是乎,曾经的那些民间谣言又传开了,无非就是梁姣絮的一些黑历史,被加工了一下强行与顾鸾凝失踪搅和在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微生,差点没动了胎气。 于是,她和梁姣絮夫唱妇随演了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最后将寻顾鸾凝这件事交给了颜如澈,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们在扬州,没有权利调动人马。 而颜如澈为一朝太子殿下,如果想找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 此刻,随军将失踪已久的顾鸾凝找回来,并不是一件可贺的事情。 因为林舒带回来属于白旭的自罪书里出现了顾鸾凝这个字眼。 且一切关键性的事件,大部分都有顾鸾凝的参与! 这个当初在沈府宗祠本该处死的女人,因为梁姣絮的一时心软,铸就了现在的悲剧。 梁姣絮深刻的体会到,什么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加速自己的灭亡。 此刻,梁姣真想一巴掌抽死顾鸾凝。 林舒道:“家主,此事非同寻常,要顾鸾凝死的人不止一个人,白岩山上海盗出身的贺知白,也要她的命!呵,属下只是觉得有趣,这贺知白充其量也只是个地痞流氓,跟盛京的贵小姐有什么仇,虽然这背后可能是因为她自作聪明坏了太后的事情,遭来了杀身之祸,但也不至于让贺知白向上头毛遂自荐,只是为了杀一个女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梁姣絮愣了一下,随即心跳漏了一拍。 贺知白这个名字她并不熟悉,但在霜姨提供的荭玉以及荭玉父亲所救的小女孩的那封信中中提到过的… 贺家镖局。 雪崩后无一人生还! 如果梁姣絮没记错,贺家镖局是山匪出身,直到贺家老大当家之后才开始运营镖局生意。 这算什么? 霍苧,苧銮儿,顾鸾凝。 这不都是一个人的身份嘛。就像影子一样! 结局已经不难猜了! 林舒最后给的答案便是贺知白,人称贺老大。 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这出偷龙转凤的戏码,当真是将所有人骗过去了。 沈微生心中暗讽眼前的女人,真他妈有心计。 同时觉得自己可能以前眼瞎了,这种明摆着的事儿,他倒现在才想明白。 颜如澈本是毫无兴趣。可当初帮顾鸾凝找到亲人的是他。 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这倒是没什么。 关键偏偏都是沈微生的女人。 呵。 相反,到了这一刻,梁姣絮的目光柔了许多,连紧绷的嘴角也缓和了些。 事到如今,她真不知道这真相是在打谁的脸。 梁姣絮指的当然是荭玉。 试想,顾鸾凝冒名顶替了顾家流落在外的女儿。 那真正的人儿呢。 势必是要问清楚的。 就算梁姣絮不说,自然会有人出头。 颜如澈想到了当年自己做的事情,那个时候不过是为了能得到顾家的支持,他才会一手将顾鸾凝这个冒牌货推了出去。 好汉不提当年勇,毕竟那一年他才十六七,心性自然没有现在这般透彻。 倘若当年的他是现在的年龄,势必会在背后查一遍顾鸾凝的。 这种冒名顶替的认亲戏码,便不会发生。 这大概是颜如澈活了这么久唯一的笑柄吧。 思及此,颜如澈嘴角勾起冷笑:“既然你们已经把人带到了跟前。至于要怎么做本宫看着呢。” 梁姣絮回头,看着沈微生俊美的脸庞上冰冷的表情,无论如何也没让他增添一点温度。 第二百九十四章:承认 “先把她弄醒了再说吧。”沈微生目光凛冽。 随着林舒的动作,顾鸾凝逐渐清醒,整个人有一种堕落的美感。 沈微生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明明是怀胎十月临近生产的美妇,如今却是堪比吃掉配偶的母螳螂。 真是将他对姣儿所有的幻想都给破灭了。 沈微生到现在都会拍着良心问一下自己,他当初怎么会把性格孑然相反的两个人认错呢。 他作呕,甚至快要吐了。 顾鸾凝看到沈微生的那一刻,脸色惨白了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出现在扬州知府。 而,她费尽心思捅出的丧尸案,引起恐慌,让林舒参与进来,不就是想撤掉沈微生对连衫颜的保护。 想要杀掉连衫颜,毁掉… 这一切的一切,还没来的及。似乎都是白折腾一场? 就像当初的宗祠一般。 惨淡落幕,甚至没有一个观众。 只是徒增笑耳罢了。 顾鸾凝拼命的挣扎,拖着她的随军,也有些心酸,都迟疑了一下,看着颜如澈。 颜如澈目光如弯刀般凌厉:“顾鸾凝是吧,本宫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你,你深陷匪窝。本宫记得当时你有半块玉佩。也是靠这玉佩和顾家老爷子相认。” 顾鸾凝内心已经慌了,但是她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便也笃定道:“是。那是我与爷爷的信物,我留着这块玉佩给自己念想,如何有错,还请太子殿下还我清白,莫让梁姣絮这个小贱人得逞!” 颜如澈冷漠的看着她,懒得搭理她的撒泼和无理。 此刻,他硬生生的将梁姣絮看顺眼了,同时鄙夷沈微生的品味。 若真是心中及其挂念的物件,又怎么会不随身佩戴?何况玉佩是半块。 若真如顾鸾凝所说的那般重要,不应该寻得另外半块。 再寻遍名匠,将其修复! 思及此,颜如澈一双清冷的眸子沉了一下,这才冷漠道:“你的身世我无暇去管。但丧尸案的推动者是你。本宫便要秉公处理。就是当场裁决你也不是不可?” 顾鸾凝瞪大了眼睛,她是不信的。 “你现在,是想用什么法子死,才觉得痛快?” “你都可以跟本宫提。” “本宫都会为你一一解答。” 颜如澈每句话都避重就轻,就好像没那么严重一般。 但,却让人脊背发凉。 甚至有种不可违背的归宿感,一点点沉寂顾鸾凝在心底。 在颜如澈的施压下,顾鸾凝只是狠狠地把头埋在地砖上,颤着声音道:“阿生,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太后娘娘说,如果我将这件事办的好,她会让你废了梁姣絮,那样我便还是沈府的当家主母!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爱你啊。事到如今,我便是死也愿意。” 虽然本意不是如此,但顾鸾凝顾不了那么多,她从小学的便是装可怜,她甚至祈祷众人就此相信了这套说辞。 沈微生今日,同样也是被丢尽了颜面。 沈微生闻言,只是吭哧了一声,他当即抽过随军手里的鞭子,抛出直接套在了顾鸾凝的雪白的脖颈儿上。 接着,拖着鞭子冲天而起,直接把顾鸾凝挂在了知州府的房梁之上,动作一气呵成:“不用在我面前哭丧,想死大家都可以看着。” 此举,首先吓到的便是梁姣絮。 看着顾鸾凝一张脸憋的通红,两颗眼珠子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红褐色,她蹬腿,嘴里喊着:“梁姣絮,你这个小…小…贱人。” 荭玉连忙去阻止:“梁小娘,求你放过我家主子吧,你不能杀了她,她只是喜欢家主才会做错事,你与她想比不知道恶劣多少,你有什么资格动手打她?你快放手!我把命给你,你放过我家小姐!” 沈微生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荭玉又在他面前一顿侮辱姣儿,当即一脚踹了过去。 眼前却闪过梁姣絮的影子,将荭玉护在怀里。 沈微生心中只觉不妙,收了腿,只差一步就伤了梁姣絮。 而顾鸾凝也就此双腿落地,好像重获新生的大口呼吸。 刚才那一幕,好像个噩梦一般。 梁姣絮还以为自己得挨上一脚呢,却没想到沈微生停的那般快。 她整个人都是诚惶诚恐的,生怕他在作出什么过激行为。 她不能让沈微生犯傻,顾鸾凝现在是孕妇,若真出了岔子,太后必将倒打一耙。 沈微生眼里的恨意没了,他跑过去看着梁姣絮,很生气:“你有病啊,知不知道,我差点…” “你冷静点。”梁姣絮道。 沈微生这才平静下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颜如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聊熟于心了。 而荭玉此刻负伤爬到他跟前,独自揽下所有的罪责。 颜如澈只觉得很好笑,看着勒的半死的顾鸾凝,掀唇:“顾家这棵大树似乎和无法护你,何况丧尸案的源头便是顾家,第一个抄家的便是顾家!” 颜如澈这是在逼顾鸾凝在死亡和真话之间抉择。 毕竟,刚才顾鸾凝已经与死神靠的那般近了。 她应该明白,想要活下去,最好的方式便是坦诚相待。 顾鸾凝恨极攻心,吐了一口血,经过这么一闹,她只觉得腹痛难忍,有医官前来,帮她止血,用最好的药材。 她肚子里的那个种,就好像生根发芽了一般,怎么都死不掉。 她被灌了一种汤药,会消耗自己的元气,但产生的营养却全都会给腹中的孩子。 因为,所有的恩怨都不该算到孩子身上。 颜澈最后在问了她一遍,语气森然,像一道符咒一般压在她的心头上。 绝望,悲悯,以及后怕,让顾鸾凝整个人瞪大双眼。 片刻,顾鸾凝只是歪着头咯咯地看着荭玉,那眼神好像在嘲讽,你们怎么那么傻啊。 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为什么还不知道呢。 荭玉在顾鸾凝那双又喜又悲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点苗头,她终究是不信的。 只是极缓地爬了过去,她道:“小姐,这不可能的对吧?” 顾鸾凝只是笑,笑得嗓子都哑了,她没什么好怕的了,轻声道:“你们想听什么?是我偷了她的玉佩,还是我找人差点害她清白不保,呵呵,就当这些是真的行不行?” “我霍苧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傻的人,傻子!笑死我了。” 荭玉死活不信,摇晃着顾鸾凝的肩膀:“不可能的,对吧,小姐,你在骗我。” 顾鸾凝笑的愈发灿烂,自顾自的抬起手:“荭玉,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我只有你了,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只有你的身份了,呵呵呵…” 荭玉眼神变得空洞,全身都卸了力,只是咚地一下,摔倒在地。 第二百九十五章:死前的反扑 此刻的顾鸾凝身娇体弱,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狠辣。 她慢慢地抬起头,如毒蛇一般的盯着沈微生:“梁姣絮你曾经说,会断了我的活路,你果然说到做到,你即将为人母,却狠毒至此,我诅咒你的孩子胎死腹中!” 沈微生无动于衷。 梁姣絮却脸色煞白,指尖都在颤抖。 实在是这句话太刺耳,明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 荭玉见状只是低下头痛哭:“小姐,你都死到临头了,就不能说句软话,荭玉已经没了爹爹,好歹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只有你了…” “你闭嘴!”顾鸾凝觉得荒唐,她都那么过分了,荭玉怎么可能还站在自己的身边,她笃定荭玉是别有用心:“事到如今,你何必假惺惺的,你能活到今日,难道不是因为我顶替了你的身份吗?要不然凭你那蠢钝如猪的脑子,你真以为自己能玩的过顾家那群豺狼野兽?早就被他们吃抹干净了。” 梁姣絮听到这些话,首先看了一眼荭玉。 她本该有自己的璀璨人生,却被人冒名顶替了这十几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知道了真相,却还是义无反顾。 梁姣絮的理解便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荭玉习惯了顾鸾凝的陪伴,所以便是这样的场景也甘之如饴。 真是可怜又可悲,这样的人真的不值得同情。 顾鸾凝露出绝幻般的笑颜,如在雾中的花,愈发看不清前进的路,真叫人觉得凄美之极。 “还有你们,身居高位又如何?其实还没有我坦诚呢!” 顾鸾凝看向颜如澈:“太子殿下,你难道心里就没有怨恨吗?你敢说你不想杀了那个人?不想坐在那个位子上嘛,只是你这辈子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反抗,你注定永远都保护不了任何人,你妹妹就是个悲剧!” 转头,看向沈微生,顾鸾凝笑得格外灿烂:“阿生你呢,当初都能把挚爱认错,你和梁姣絮能走远吗?” “还有你们,不过都是道貌岸然之辈,随波逐流,阿谀奉承,都是一些白旭之流!” 颜如澈负手而立,初春的风吹在他清冷不见一丝瑕疵的脸上,愣是没什么反应。 梁姣絮示意沈微生不必跟顾鸾凝动怒,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顾鸾凝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给自己壮胆,想让自己坦然的面对死亡,确切的来说,她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生命走向了尽头。 她不能接受,那些偷来的万众瞩目,竟然是用生命做代价。 只是那一瞬间,顾鸾凝笑了,笑得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红玫瑰,很快就窥探到那股腐烂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挣脱随军冲向沈微生。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加上沈微生有孕,身体不便,根本是避无可避。 顾鸾凝如旋风般将尖锐的指甲划过沈微生的脖子上,眼前却忽然多出了个肩膀。 苏晚面不改色,一袭长衫随风而起,挡在了沈微生的跟前。 他没拔剑,只是用身体去挡。 脖颈儿被顾鸾凝剜出来血,染透衣领。 还没等沈微生回神,苏晚已经拂衣跪地,沉声道:“求梁小娘留她一条命。” 顾鸾凝抬头睥睨着苏晚那副比狗还低姿态,当真是恶心死了:“滚,我还不需要你的怜悯。” 太可笑了,顾鸾凝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经历爱着的人不爱她,不爱的人却一直在死缠烂打她。 顾鸾凝就是不想看见苏晚一副为了她不要命的样子。 苏晚越是这样,她便觉得自己很脏很脏… 她可以不爱别人,别人也可以不爱她。 但是招惹了自己,却弃之敝履! 绝不可能。 沈微生恨铁不成钢,一脚踹开了苏晚:“愚蠢。” 苏晚倒地的那瞬间,似乎看到顾鸾凝往旁边扫了一眼,随即将视线定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剑,表情十分狠辣。 “别!”苏晚大喝一声。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顾鸾凝已经弯身抽出他的佩剑,朝着和沈微生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个方向立着的是连衫颜。 梁邵言本来就是看热闹的,正打算鼓掌来着。 却没想到,眼前忽然冒出来个疯子。 定睛一看,我靠,这就是冲着他来的。 此刻,梁邵言与顾鸾凝对视。 只见顾鸾凝眼底骤然生出一股死意。 “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所有人好过。” “如果必须一命换一命,那我顾鸾凝就算是下地狱,也要带走所有人。” 一瞬间血花四溅,顾鸾凝手中的长剑直接刺穿连邵言。 那一剑几乎是直刺心尖。 梁邵言几乎是跌跌撞撞的骂了句娘,这才带着剑往后退去。 林舒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连颜如澈也惊了一下。 林舒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 顾鸾凝不允许任何人阻止她这极端的做法。 她打算再给连衫颜补一刀。 却被林舒一脚踹的人仰马翻,剑飞出去老远。 梁邵言噗呲吐了一口血,像是被撕碎的棉花团一般倒在林舒的怀里。 梁邵言朝林舒萃了一口带血的唾液,含糊不清道:“艹,老子不特么跟男的…” 林舒一掌压在她的胸口上,为他止血。 他看他的样子,属实算不上清白。 可,血已经止不住了。 梁邵言疼的快没知觉了,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眸子,盯着林舒的手… 顾鸾凝爬不起来,挣扎着疯叫,最后无可避免的被随军控制,再无作妖的可能。 临了,她只是淡定的说:“连衫颜和她腹中的孩子必死,你们没一个能逃得掉。” 剧烈的疼痛先是从她是身下蔓延,成团的血迹染透了顾鸾凝的衣裙。 她痴痴的笑着,甚至哼起了小时候常听的小曲。 剩下的便只有满满地解脱。 朦胧的视线中,顾鸾凝好像看见了沈微生,他缓缓地向走来。 可离近了,好像又不是。 顾鸾凝只知道,那人脸色很鄙夷,完全像是看一个不屑的东西。 顾鸾凝还是泪目了。 她没想到,沈微生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过她一眼,哪怕是这最后一刻。 他那么高傲出尘的人,竟然在保护梁姣絮,连衫颜之流。 却从未想过多关心一下自己。 呵!当初他恨你,却说不会牵扯孩子。如今,竟是一眼都没看。 顾鸾凝眼神定了定,这难道便是她的结局吗? 真是可怜又可悲。 而梁邵言一个劲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知道是没死心还是故意占他便宜,一直不肯从她的心口离去,拼了命的止血。 直到细长的指尖,已经染红了一片血迹。 嘀嗒,嘀嗒! 好像真的梁邵言就要死了一般! 原来变成女人不是最坏!妊娠期阑尾炎也不是最坏! 最坏的是,他梁邵言,杀千刀的当了炮灰。 几口鲜血被她喷出,滚烫的很。 林舒刚才看向顾鸾凝的眼神,就像是把她吞掉一样。 此刻,他整个人冷的厉害。 竟然在梁姣絮面前嘶吼的唤着连衫颜的名字。 林舒的声音很低沉,有一种说不出的沙哑,却始终压抑着,他用力的摁着出血的部位,几乎是哭腔:“我这里,不知不觉竟被你填满了。起先我只是觉得你是家主给我的任务,可现在我发觉不是这样的。” 林舒垂下头,眼泪掉了好几滴。 梁姣絮比他心急如焚。 看到如棉絮一般的身体,始终不敢相信,那是梁邵言。 失血这么多,他真的会死的。 梁姣絮忍着痛,给梁邵言做心肺复苏,几乎脱了力。 眼前那个人,是她亲弟弟! 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梁姣絮脑子一片混沌,只见梁邵言喘了一口浓重的粗气。 沈微生已经叫了医官,林舒被拉了下去,现在正在尽全力的抢救着梁邵言。 梁姣絮也有了片刻的喘息。 沈微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梁姣絮看着他,泪意上涌:“他是我最亲的人,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那都是装的,他平常最见不得我挨欺负的,沈微生,如果他死了,我会杀了顾鸾凝!” 这番话,仿佛有无数的刀子,同时刺进了沈微生的心。 他伸手抱住了梁姣絮,心痛难当。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她…”沈微生的声音灼痛而悔恨。 梁姣絮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她眼底充满了恨意,甚至止不住的颤抖着。 原来,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她曾那么心软,曾那么仁慈,一度圣母到极点,如今却可笑不已。 裕公公带来了一个丹药,是宣昭帝曾经赏赐给从战场上回来的颜如澈的。 此药能促进伤口愈合。 看着连衫颜死,才是颜如澈本来的态度。 可梁姣絮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并没有阻止他。 在这里,所有人都迫切希望梁邵言能够醒来。 但却没有一个是真心的,因为她的命关乎着宣昭帝的杀心。 吃过那丹药后,梁邵言气息还是很弱。 但是,比方才要略微好了一些。 现在最要命的便是,梁邵言肚子里的龙嗣。 她的存在就好像一颗定时炸弹。 只要稍不留神,便会压制丹药的作用,反而会一尸两命! 众人将目光放在了梁姣絮身上,她曾经连老太公的肺痨能治好,那这连衫颜… 梁姣絮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来扬州那时,梁邵言孕二十周,如今过了两个月,已然已经到了可以做手术的时机。 成功在此一举,便只有赌一把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彼此动心 众人将梁邵言挪到了房间。 而沈微生也被梁姣絮匆匆忙忙地带走了。 现下,房门紧闭,只有她们夫妻二人。 看着姣丝镯,梁姣絮不得不告诉沈微生,自从梁邵言出事后,它就自动出现了好多叶酸和维生素片和一些保胎药,甚至不需要用血作媒介。 梁姣絮内心好像有一个声音缓缓响起,这绞丝镯本身就是他们父母的定情信物,加上他也是异世穿越,所以才会有这般机缘巧合的事情。 抬手摸了一下滚烫灼热的绞丝镯,梁姣絮脑子得快的总结着梁邵言的情况。 他是一个重症患者,一度没有自主呼吸,是个孕妇,但却有阑尾炎,孩子的月份属于早产,必须要进行手术。 首先要做的便是麻醉,使肌肉松弛,呼吸心率保持在一定的参数上,另外生产过程中是一定要输血的。 需要的手术器械也很多,之前绞丝镯就没给力过。 除此之外,还有呼吸机,维持稳定的肺通气和肺换气。 一瞬间房间里面东倒西歪的,绞丝镯忽然投射出一片巨大的光影。 而光影所落之处,刚才梁姣絮冥想到所有东西都在。 这是一个小型的手术间,有手术床,各种先进的机器摆放在眼前,心电监护,负压吸引,呼吸机,就连手术刀摆放整齐,还有三件。 方才,梁姣絮想的一切都在现实生活中出现。 两人看到这一幕,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太奇怪了,也太玄学了。” 没在说废话,梁姣絮已经着手手术,时间长达三四个时辰。 多亏了裕公公带来的丹药,遏制住梁邵言的心脏的出血。 止血药用上了,吸引器也就位。 梁姣絮用手术刀缝补被长剑刺破的心脏内膜。 却意外的发现,原主连衫颜是一个右心人。 他妈的,梁邵言是走了什么好运! 这般想着,梁姣絮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继续做手术,固定,缝补,游刃有余。 接下来就是刨.宫.产,完成妊娠的同时将阑尾切除。 这个过程很说难倒也不难,只是兼顾在一起,梁姣絮的体力已经被透支。 所幸,沈微生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此刻的沈微生恨不得自己是三头六臂,帮梁姣絮擦汗。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有了契合的默契。 直到胎儿呱呱坠地,梁姣絮才用泪眼看着沈微生,她想解释什么的。 “我信你,也等着你以后慢慢地将这一切都告诉我,前提是你自愿的。”此刻的沈微生眼里好像只有敬畏。 是的,人类对未知的事情都会抱有这样的防备。 梁姣絮点了点头:“就像我们身体互换一般,自从来到这儿,就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连衫颜麻醉清醒,只是疼的呲哇乱叫,是正常的反应。 此时,夜幕降临。 知州府连夜来了好几个奶娘,进去照顾梁邵言,他被包成了木乃伊。 梁姣絮下了手术台,第一个找的便是顾鸾凝。 新仇旧恨,她都需要讨! 顾鸾凝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眼里再无波澜,笑道:“阿生,你是愿意送我最后一程的对吧?” 梁姣絮看着这个无比作死的女人,温润道:“我过来不过是告诉你,连衫颜未死,还顺利剩下了龙嗣!“ 顾鸾凝咯咯地笑着,只是低头看了一下足迹平坦的小腹。 梁邵言生产的时候,顾鸾凝的孩子已经没了。 但没有人说去救救她,说到底,这不过是咎由自取! 顾鸾凝笑了:“阿生,我们的孩子没了,你就不心疼一下吗?” 梁姣絮正欲说什么,沈微生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那孩子,是我的吗?或许一开始你利用它的时候,就注定你今日的结局。” 顾鸾凝就这样望着梁姣絮:“阿生,你信吗?她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梁姣絮冷冷道:“我知道。” 顾鸾凝这才发现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是她自己。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随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拔出头上的簪子,捅进自己脖子里。 嘴角溢满了刺眼的鲜血,她格愣嗓子道:“我死了只会成全太后,我在下边等你们。呵呵呵。” 只是一下,她那充满泡影般的生命就此落幕。 没有哀嚎也没有求饶。 就像梁姣絮说的那般,这些都是选择。 顾鸾凝真正咽气了,死在沈微生身边。 沈微生沉着眸子,对着身边的宫人喊道:“来人呐。将霍苧烧了,带给林舒交给贺知白。扬州之祸有她的一笔,如今也算恩怨两清。” 连衫颜虽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因为早产,男婴很瘦弱。 林舒一直守在外面,但他还是想等连衫颜清醒了再走。 屋中炭火烧的旺,梁姣絮还没有给这个小男孩起名字,他睡的脸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梁姣絮看着他轻笑,遂对林舒道:“你在屋外头坐了一日。若是真的担心,就进来吧。” 林舒早就冲了进来,看着苍白如纸的人儿,在她眼前。 他心头怕的很。 但好在梁邵言阖着眼睛,已经脱离了危险。 林舒将手上的朱砂红绳还给了梁邵言。 梁邵言眯着眼看了眼自己老姐,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生下这个孩子。 这可能就是命,想着自己在前一秒还有可能身首异处,现在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 他大气不敢出!看着林舒的表情也是埋怨的。 这个朱砂红绳的含义没有人比他清楚。 所以,他才觉得尴尬! 梁邵言很后悔把这个东西送给林舒。 梁姣絮说却冷笑道:“林舒,这朱砂红绳对你来说就是个装饰品。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你记得我说的话嘛。” 林舒点头,只是避重就轻:“家主,属下记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家主这般在意连山颜。但是他心里多少有点吃醋。 梁姣絮合盘托出,只是沉着声音道:“让你记得的原因便是这红绳点缀的玉石是陨石。上面刻着符文。有护人平安的寓意,替人受难的意思。” 所以这也是梁姣絮一再耿耿于怀的原因,她肃然道:“你可明白!” 林舒听着这话,想起之前连衫颜在他离开的前一日。告诉他无论如何不能将这手绳给其他人。就是毁了也不能。 他只当她强买强卖,却不知她是担心他的安危,生了这一命换一命的念头。 而他一再强调不让自己把这东西给别人。 便是怕,她这条命白白为他人死。 是不是就代表她的心里是有林舒! 林舒好像明白了。 眼前的女人她即便是嘴硬,可是心软,也许是碍于身份的原因。 总之,她们心里有彼此是必然的。 一瞬间,林舒的眼眶发红,一个大男人又哭了。 他这辈子好像就没为什么人哭过,更何况是女人! 但理智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柔软。 最后他还是把红绳系在梁邵言的手上。 梁邵言真的很尴尬,很羞愧。 不知道怎地。心脏蹦蹦跳。 林舒看出她在装睡,便也没拆穿,反而就是这样,他才敢诉说衷肠:“这朱砂红绳带在你手上,不光有它护你,我也会护你和孩子。” 梁邵言被她这话说的起了鸡皮疙瘩。只是小声嘀咕:“你系得未免太紧。我难受。” 梁邵言说不清楚,她这个身体好像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这个男人。 可是,他一向玩的野,拿的起放得下。 这次却栽了跟头。 试想,他处过多少女朋友!若是每个人都给一个朱砂红绳,那他还有命嘛。 所以,他是真的动了心! 第二百九十七章:深入敌营 梁姣絮看了林舒一眼:“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林舒挫败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是栽在这女人手里了。 但,他是天家的女人,这一切不过是肖想。 梁邵言也没承认他心里有林舒,只是偏过头:“林大人救了我一命,从此以后就是我的恩人,等我能下地,我一定给你磕头谢恩。” 林舒怀有心事地看着她,莫名生气:“好,那我就受着,别说什么恩人,你给我磕头,从此林舒保证跟连昭仪两清!” 梁邵言被他这句话噎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家伙就是这么用行动来证明爱自己吗? 这根本就是分道扬镳,划清界限。 这一套戏码,梁邵言跟无数的年轻少女玩过,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梁姣絮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成了工具人,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和别扭。 林舒是极有分寸的,被梁姣絮叫到屏风后谈话的时候,只是兀自道:“家主就不怕梁小娘吃醋吗?眼巴巴的瞅着别的女人,满眼的情真意切,柔的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了。” 梁姣絮摸不着头脑。 她那明明是亲情的,因敌况未明,她也不好轻易表态。 只是脸上带着职业微笑敷衍着,他想把林舒支走,单独跟她那臭弟弟聊会儿。 从他出事以来,梁姣絮的心弦就没松过。 “家主还请自重,连昭仪一向是由我看管的,请你不要作出对不起梁小娘的事情,要不然我会告密的。”林舒一再拦着。 梁姣絮心肝有点受不了了,这,说的好像他不是男的似的。 梁姣絮忍不住了,看向林舒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平常让你跟他在一起,你好像跟吃了屎一样难受,现在我告诉你,解脱了,反而还不愿意了?林舒你这是跟我唱那出?” 林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梁邵言在旁边听他们嚎着嗓子彼此质问,只觉得头疼欲裂,这才将手拍在棉被上,喊了一声:“好了,别吵了。烦死啦。” 熟睡的婴孩,此刻也是张着娇嫩的小嘴嚎啕大哭。 梁邵言疯了,抓着自己头发呵斥道:“你走。” 梁姣絮怔了一下,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这弟弟要撵走的人是她。 林舒只是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显然已经下了逐客令。 在这样情况下,梁姣絮懵圈的被赶了出去。 沈微生此刻刚好站在门外透气。 梁姣絮看见他,就好像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叉腰道:“你告诉我,他们俩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微生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林舒在他心里一直是没人要的汉子。 可是稍微绮思一下,沈微生这才托腮道:“看你现在的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棒打第三.者呢!” 梁姣絮心里的谜团终于解开了。 她小心翼翼的推了沈微生一下,假设道:“如果,我的意思是假如他们两个真的相爱了,先抛开性别…” 沈微生疑惑的看着她:“什么?” 梁姣絮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连衫颜不是皇帝的女人嘛,我担心林舒会受情伤!” 沈微生听罢,表情严肃:“何止?给宣昭帝绿帽,他这无异于找死。” 梁姣絮咬了咬牙,找时间一定要找梁邵言谈谈,趁早断了他们这没有缘分的感情。 那边厢,林舒被梁邵言叫过去坐着,他阴沉着脸问:“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林舒避重就轻的指了一下婴儿床那边,孩子还在哭。 梁邵言眸子阴鸷:“叫他哭死,我不管。” “那我去!”林舒已经起身。 “我就要句实话。”梁邵言如实的说。 “嗯。喜欢。”林舒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躺下,好好养伤。” “那你陪我。”梁邵言拉着他的衣角。 林舒陪了一个晚上,也许只有这一刻,眼前的女人才真正属于他。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梁邵言术后的吸收热基本上消退了。 林舒在旁握着她的手一顿:“吵醒你了?” 梁邵言睁开朦胧的双眼:“没有。就是感觉梦里有人占老子便宜,对我动手动脚的。” 林舒悻悻的挠挠头,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温柔:“家主…毕竟和你…男女有别,何况有我呢。你的伤口需要勤观察着。我…你还疼吗?我确实是笨手笨脚的。” 林舒磕磕巴巴,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总之,你好生养着。” 梁邵言倚靠着后背,喝了一口水,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没事,我也不是绣花枕头,只是这身子经不起折腾罢了。” 昨天晚上,梁邵言跟林舒说完那些话之后,一直都很尴尬。 而今天,他刚开口和林舒聊了几句。 林舒就要走了。 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任务在身,在一个贺知白给定的期限将至。 林舒带着顾鸾凝的骨灰和知州府的人拜别,这才往贺知白规定的路线前去,等待他的人接应自己。 林舒在指定的地点,等了足足三四个时辰。 直到夜幕降临,才开始有点风吹草动。 远处忽然有了光亮。 定晴一看,林舒才发现来路上,几乎人人腰间都别着一支手铳,他们有统一的标识,齐刷刷站在一旁。 林舒很快就被蒙上眼睛,只能听到机械的声音。恐惧更盛开。心忽然就狠狠的提了起来。 贺知白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话,慷慨的笑声过后,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林舒。欢迎他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 黑夜悄无声息的像幽灵一般满眼。 林舒被猛地摘下蒙着眼睛的黑布。 这里没有一个村民。 看装扮,这里的人都是参与丧尸案的高层人物。 林舒初出茅庐,对这儿的不甚了解。 贺知白一一为他介绍,这里的老二叫刀疤,手臂被砍断了。 贺知白介绍的时候,特地强调这家伙不喜欢心眼多的。 再就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地痞流氓,他们都是贺知白建立镖局之初一直跟随到现在的人物,不足为患。 贺知白介绍没多久,这才接了一茬:“林舒,你总是让人出乎意料,跟着弟兄们好好干。还有这是解药。” 林舒接过抛过来的解药,吃了下去。 贺知白只是笑了笑:“只是我让你把人杀了将孩子取出,以解心头只恨。但你却直接把人烧成渣渣。这心,这手段,是我最看重的一点。” 林舒迎难而上的对上贺知白贪婪的眸子,诚恳道:“顾鸾凝死了,自然有人查,我再取走他的孩子。呵,就是在自己身上装炸.药,不死都难。” “不管是为了上头的人分担,还是替老大某事,我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欠妥当!” 贺知白闻言,大笑一声,放荡不羁。 第二百九十八章:动怒 林舒走了之后,梁姣絮一直想找机会跟梁邵言单独谈谈。 这不逮住他坐月子没食欲,殷勤般的去扬州城外的湖边抓了好几条肥鱼。 肉质鲜美不说,最主要的是,这鱼是优质蛋白,吃完都不会长胖的。 梁邵言经此一劫,营养必须得跟上,往后才不容易落下病根。 忙碌到晌午,梁姣絮才做好心里防设。 她将腰杆子挺直,轻咳一声。 走进梁邵言的房间,挤着笑脸,这才上前行礼:“大中午的连昭仪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了好东西。” 梁邵言在思春,眼前忽然放大梁姣絮这一张大脸,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便淡淡道:“别扯那没用的,坐吧。” 梁邵言斟酌着自家老姐的企图,端起茶杯,却发现没了水,正打算自己起身倒水,却看见梁姣絮哈腰上前:“你可别动,我来就行。” 说完,伸出来一只手,等着接杯。 梁邵言看着凌空伸过来的一双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眯起眼睛:“嗯?可以。” 他把杯子放在了梁姣絮的手里。 梁姣絮转身,去桌上添茶,脸上带着切齿的表情,嘴上却笑呵呵的:“连昭仪最近可不要太操劳,要注意休息。” 梁邵言实在看不惯他这个模样,耸了耸肩:“姐,你好像有那个大病,你有事直说,弯弯绕绕的,我听着也别扭。” 梁姣絮连忙摆手:“不不不,你真误会我了,我带了鱼汤过来,里面有枸杞,是补血的,喝了对身体好,你要不要尝尝?” 梁邵言诧异的很,他这老姐会这么好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且,他现在闻不得腥味。 嫌恶地摇了摇头,梁邵言望而却步了,他道:“放下吧,我喝水就行了。” 梁姣絮见状,也不逼他了。 她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到底要怎么开口呢。 问他和林舒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天哪,根本没眼看。 说不准是要好的异性朋友也不是? 梁姣絮就这么纠结着。 “嗯?”梁邵言闪了闪冷眸,锐光乍现:“你发什么呆,再不说我就要睡着了。” 梁姣絮连忙收敛心神,也知带今日不管是什么结果,必须棒打鸳鸯了,叹息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林舒那小子了。” “哦?我当你说什么呢,就是朋友而已,也就你心思龌龊!”梁邵言一本正经道。 “说实话,别给我打马虎眼。”梁姣絮色令内茬的看着他:“呵,朋友?什么狗屁朋友能让你把朱砂红绳都送出去了,你以为我们都傻子,看不出你们两个的眉目传情是不是?” 梁邵言嗫嚅片刻,在梁姣絮发火之际,才声如蚊蝇般道:“妈的,千算万算没算到,我被掰.弯了,左右都是女儿身了,喜欢男人也不奇怪吧!” 梁姣絮端起茶杯的手一抖,直接扬了出去。 一瞬间,梁邵言成了落汤鸡。 他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缓缓道:“姐,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梁姣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真的被沈微生说中了。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也要棒打鸳鸯。 一定要的! 可是,她还是泄气了。 梁姣絮只问了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点了点头,梁姣絮只是气的七窍冒火,指着他的鼻子:“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你该知道轻重,既然你心意已决,便想想怎么跟宣昭帝交代吧。” “我不需要交代,因为我和林舒都决定,彼此这样的爱着对方。他为了我今生不娶,我为了他断情绝爱。” “呵,说实在的,我真的不太甘心。但这种不甘心跟林舒的命比起来,我不觉得有什么难熬的。” 梁姣絮看着梁邵言,那还是她那个没心没肺的弟弟吗? 用一句长辈们都会说的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他真的懂事了。 原来之所以会花心,只是没有遇到属于自己的那片风景。 梁姣絮只是道:“你想明白就好。” 梁邵言想独自安静一会儿,却没想到屋内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梁姣絮去扬州城外钓鱼的事情可谓是传的沸沸扬扬。 沈微生当即就在大街上随便抓了一个人,一番询问过后,才知道梁姣絮去了连衫颜的房间,便火速赶来。 推门的那一刻,梁邵言惊呆了,对梁姣絮道:“这是你的孪生姐妹吗?长的比我还像你,不不不,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闭嘴,这是你姐夫!”梁姣絮小声嘀咕着:“你以为自己变成女人就很奇怪吗?我和你姐夫身体互换了,最可怕的是,他还有了孕。” 梁邵言吓得当下退后一步,原来曾经也有个大兄弟跟他一样,经历了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反看那边的大兄弟,似乎对他有点敌意。 这种防备在他视线落在桌子上的那处一口没动的鱼汤上时,才逐渐平静下来。 梁姣絮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有事?” 沈微生双手环胸,故作高深的应了一声,淡淡道:“嗯,还真有。” 说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衣袖里的信件甩了过去。 “看。”沈微生示意梁邵言。 梁邵言抬起那双将信将疑的眸子和他对视好久,才一点点拆开看。 随着梁邵言看的动作,沈微生就在一边充当解说员:“信上说,宣昭帝急召徐知爻回去,具体什么事情并未多说,只是要徐知爻走之前顺便把连昭仪带回去。” 梁邵言明白了,只是道:“知道了,我会跟着回去的。” 沈微生这才道:“告诉连昭仪一个好消息,圣上知道你在扬州顺利产下皇子,很是龙颜大悦,特地亲封你为贵妃,你也算是母凭子贵。” 梁邵言心底苦笑,怎么敢当?就算有天大的殊荣,他心里也只会想着那个人,一成不变。 梁姣絮知道他不愿意,但梁邵言到哪里都有危险。 但在皇帝身边,如论如何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只要他安全就好,这是梁姣絮唯一所希望的。 旨意已下,更有甚宫里的奶娘都来了,为梁邵言收拾东西。 梁姣絮一直在外面看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沈微生见她这般心不在焉的样子,很难掩饰眸底的失落:“你那是什么眼神,看来林舒说的并不是假话,你看她的眼神真的能滴出水来。” 梁姣絮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过的,他是我最亲的人…” 沈微生不想听她絮叨,只是啧啧道:“要我说,林舒这是什么眼光啊,这连衫颜还没你好看半分呢,一看林舒就没见过什么好女人,孤落寡闻。” 梁姣絮挑眉:“哦?你眼光好,曾经眼瞎看错人…” 沈微生脸色都变了,摆了摆手:“你能不能不提这事儿。” 梁姣絮也懒得说他了,只是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她绝对不自己下厨,要是真的逼不得已就买现成的。 省的某些人一股子醋坛子打翻的样子。 真是半点都不让人。 没过几个时辰,徐知爻就带着宣昭帝的圣旨前来。 知州府可谓是全员出动,而早就知道内幕的梁邵言丝毫没有迎接的意思。 就这样,徐知爻在外面待了足足两三个时辰,而知州府的大小官员也陪了两三个时辰。 怨声载道,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梁邵言心里膈应的很,知道这是狗皇帝给他难堪。 他是必须要作出选择。 但,却不会轻易的人所有人好过。 就这样,生生熬到了夜幕降临。 梁邵言才同意让徐知爻进去。 徐知爻进去之后,梁邵言先是把放了一整天的鱼汤递给他:“徐大人,舟车劳顿,又在外面等候多时,想必一定是饿了,来替本宫尝尝这鱼汤的味道如何?” 徐知爻对连衫颜这种刚生完孩子的老女人不感兴趣,自然不喝。 这般想着,心里已经想好了一整套敷衍的说辞:“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说到底不过是为圣上和贵妃娘娘分忧罢了,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连邵言摇了摇头:“还真是可惜了。” 徐知爻见缝插针:“贵妃娘娘,此话怎讲?” 连邵言闻言,只是噗嗤笑了一声:“无碍,本宫的意思是这鱼汤是梁小娘特地为我熬制的,只是本宫实在闻不得腥味,寻思请徐大人帮忙喝掉,这样也好向梁小娘…” 交代二字,还未说完。 徐知爻便已经抢过来,咕嘟咕嘟,三两下就入了腹,却十分肆意的笑着:“那就谢过贵妃娘娘了。” 外面,沈微生和梁姣絮刚进来,看到的便是徐知爻抱着砂锅就在喝鱼汤的场面。 差点没惊掉下巴。 特别是沈微生,大老远就闻到这股子鱼腥味,胃里当场一阵搅动,直接干呕出来。 “这鱼汤的味道…”沈微生蹲在地上就是一阵狂吐。 徐知爻蹙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掐着他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腕就按了下去。 梁姣絮很想阻止,不用看了,大家都知道的… “不对。”徐知爻心烦意乱的,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疼得沈微生骂骂咧咧的。 可是徐知爻却还是不死心,他知道自己医术向来不精,所以才半路改修了毒理,但简单的诊脉,他却是掌握的。 这脉象,是喜脉! 徐知爻嘴角扯起一丝冷笑,瞬间白了脸,只是自顾自说:“呵,许是吃坏了东西,这怎么可能?” 沈微生的手腕被徐知爻捏的泛红,他冷道:“别碰我。” 徐知爻邪魅一笑,慵懒的抬起头:“好啊,那你告诉我,你肚子里的种,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话,徐知爻是当着众人的面前说的。 还没说完,梁姣絮就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放肆!” 徐知爻顾不得疼,只是紧抿着唇,用一双含着冰霜的眸子看着沈微生:“我当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原来你比她们还贱!” 第二百九十九章:被人掳走 沈微生闻言,胸口一阵起伏,他自然知道徐知爻这是故意让他们夫妻俩难堪。 让自己动气伤身,但他好歹也是经得起大世面的人,也着实不该被徐知爻是三言两语左右。 但是,他压不住这口气。 沈微生紧紧地抓住梁姣絮的手,免得自己一下被激怒气晕倒地,杏眸圆瞪,冷道:“徐知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绝不。我偏偏不会上当,更不会生气。” 沈微生说完,便觉得小腹一阵揪痛,他果然还是道行不够。 他转身拉着梁姣絮要走,却听见徐知爻扑哧的轻蔑笑声:“可我看梁小娘这样,好像下一秒就会直接断气一般,显然是被气的不行不行的。” 不能再让徐知爻跟沈微生斗下去了,梁姣絮想着,这才回过身来,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徐知爻:“闹够了没,你难道要看着她向小师妹一样死在你面前,你才好受!” 徐知爻不说话了,脸色黑沉。 沈微生额头有细腻地汗珠滑落,初春的天气,本来就冷,她却感觉到一丝热络。 梁姣絮见状,也顾不得继续训斥徐知爻,只是对沈微生安抚道:“别紧张,慢慢呼吸,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接着,她给沈微生服用了镇静药,缓了一会儿。 沈微生嘴里一直喊着:“她只是在气我,我实在不该上当的。” 梁姣絮安抚道:“任谁听了那些诋毁的话语都会生气,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沈微生觉得孕妇就是个累赘,被人骂几句就不行了,跟个瓷娃娃似的。 梁姣絮一直有一口气压在心底却隐忍不发。 只是叫人将沈微生扶回房间,安心调理。 众人已经散了。 人群之中,梁姣絮叫住了徐知爻,有些事情也该让他知道了,不然梁姣絮真的担心徐知爻在去沈微生面前闹一通,没完没了。 徐知爻脸上的表情木然,他刚才实属不该那么极端的。 她梁姣絮算什么东西,至于让他用这么粗鄙的话语去质问。 真的太掉价了。 相反,今日的沈微生却格外的镇静,一度让徐知爻觉得他认错了人。 “你是将我留下来兴师问罪的吗?如果是这样,我想大可不必。”徐知爻冷冷道。 梁姣絮眉目森冷,语气却带着点温和的意味:“走,带你去个地方。” 徐知爻讶异压下心底的不甘,跟在梁姣絮的身后。 梁姣絮带着徐知爻去了附近的山上采蘑菇。 “晚上要煮蘑菇汤喝。”梁姣絮道。 这次,徐知爻跟她出来,未带一个随从。 徐知爻目光充满了防备,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梁姣絮只是在说完那句话后,不发一言,她身上背着一个箩筐,那意思好像真的要采蘑菇。 徐知爻眯了眯眼,这家伙到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梁姣絮走到一处,用铲子挖了一下,这才道:“遇到菌类告诉我。” 徐知爻听得一清二楚,走着走着,他语气森然道:“沈大人,这种蘑菇可以吗?” 梁姣絮嘴角一抽,她道:“有毒。” 徐知爻却桀骜不驯的笑了起来,叹息道:“果然,你都看的出来这有毒。有些人却眼瞎。” 梁姣絮不懂他此番话语到底是意思。 更烦徐知爻故作高深! 继续走着,徐知爻将铲子放在掌心上掂量,这才道:“沈大人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怀疑,你把我引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故技重施,不会以为我还能栽在一碗汤身上吧?什么狗屁采蘑菇,你想要我的命直说,左右咱们两个是宿敌,痛快点不行吗?” 梁姣絮真的见怪不怪了,只是避重就轻道:“徐大人真就猜错了。我害你没有任何好处。我只是想跟徐大人坦诚的相见。让你分清楚你对梁姣絮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徐知爻嘴硬心软,哼道:“她啊,有点意思。” “怎么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在我面前炫耀?沈微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啊。” 梁姣絮笑了,只是重申一遍:“徐知爻,是个爷们,你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认识的梁姣絮到底是怎样?” 徐知爻就像是听到顶好的笑话一般:“沈微生,你好意思跟我提这个吗?我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到底是拜谁所赐!” 梁姣絮背着箩筐在前面走,无视他的发疯。 却没想到徐知爻会真的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他道:“梁姣絮永远是她自己,她连小师妹半个手指头都比不过…呵,可就是这样,竟然让我动了心,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去碰感情的…” 梁姣絮哭笑不得,终于听到徐知爻说了一句真话。 将心头的思绪清空,梁姣絮回头看着是徐知爻正色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徐知爻恍然,冷道:“不记得。” 梁姣絮笑了,她摇了摇头。 其实,这是她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从她开始发觉徐知爻对她的情感开始,她就在思考了。 不管是他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给自己引起杀身之祸。 梁姣絮都要放手一搏,只是为了让他死心。 徐知爻看不透她摇头的举动,只是冷笑道:“你什么意思?给我打感情牌是不是!” 他和沈微生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小师妹… 可梁姣絮所说的,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而非沈微生和徐知爻是第一次见面。 “你不记得,我来告诉你。”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被顾鸾凝算计,被东厂的人掳走,那晚是我最耻辱的一夜,就当我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你忽然如救世主一般降临,将我救了下来…” “呵,当时我只觉得,这个男人他很可怕,我无法相信任何人,整颗心都被塞满了仇恨的种子,我当时都在想,如果能杀了小周子,杀了顾鸾凝,我可能连自己都能出卖…” 这些话,是梁姣絮一辈子都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后来,我为你疗伤…”徐知爻不知道为何接了话茬:“呵,梁姣絮竟连这些都告诉了你!她没跟你说,我早就看.光了她,呵,她大概不敢的…她那么在意你在她心里的形象。” “对,她不敢。”梁姣絮笑了笑:“所以,你还不懂吗?” 懂什么?徐知爻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有一瞬间动容了。 他这辈子没少做坏事,偶尔也曾求神拜佛,以此图个心安。 可现在… 梁姣絮换言之:“如果你对她动了真感情。那你会只喜欢她的灵魂吗?即便这个灵魂他是男人的身体,你恨的人的面孔。” “只有气质谈吐不一样。你还会选择继续纠缠我嘛。” “我就是梁姣絮!”她道。 听到这话,徐知爻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一晃眼,梁姣絮和徐知爻聊了很多,这一路走来。 待两人回过神时,已经离采蘑菇的地方很远了。 两人正准备往回走,远处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即便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徐知爻给捕捉到了。 忽然,徐只要的目光一顿,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梁姣絮也预感到不对劲,只是转过头,沉声道:“看这环境,也许附近有人居住。只是这里这般偏僻,除了寺庙再无其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细密的脚步声?” 徐知爻眼神是冷的,半句话没说,只是拉着她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梁姣絮踉跄倒地的时候,徐知爻一手从她的肩膀上拿下箩筐,试探的往远处扔了过去。 蘑菇扔的四散开来,滚动着。 徐知爻平仿若无事的说:“我们先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话音未落,忽然在不远处有依稀的声音传来。 梁姣絮完全听不懂再说什么,似乎是方言! 反观徐知爻,却显得及其敏锐,而且从他的复杂多变的表情上可以看的出来。 危险一点点蔓延开来。 徐知爻一把拉着梁姣絮的手,这才往外面跑。 大概跑了十分钟,周围几乎听不见那群人的交谈。 耳边骤然刮过一丝沁凉的风,他们的衣袂纠缠在一起。 梁姣絮边跑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徐知爻也不回答,只是将她的身子弯了下来,护着头,硬生生将她塞在了一处芦苇地。 徐知爻左右扫了两眼,这才止不住的喘气,警告道:“你在这儿蹲着,不许发出任何声音。老老实实的。” 梁姣絮急死了,拉着徐知爻的衣角慢慢被挣脱下来。 他跪在自己的跟前,眼里只有心疼,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割舍的情愫,在一咬牙间,做出来个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梁姣絮看出了他那双炽热眸子中的贪婪。 只是偏过头,死死闭上眼睛。 徐知低沉且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带着独有的温热。 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梁姣絮的眉心,端详了片刻。 同时徐知爻将烟花弹放在了她的手心,嘱托道:“如果遇到危险就放烟火。” 梁姣絮点了点头,在徐知爻走的时候,告诉他:“注意安全。” 接着,半个时辰过去了。 梁姣絮只是艰难的在哪里等着。 尽量不让自己移动,让自己隐秘一点。 脚底下的沙砾和污泥咯的她钻心的疼。 芦苇的叶子被风吹的划破的她的皮肤。 血在一瞬间滴落在绞丝镯,让它无可避免的发出刺眼的光亮! 一瞬间,梁姣絮的行踪暴露。 她听着淌着水的声音越来越近,眼前闪过一个黑影。 只是下一刻,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直接倒地。 在想爬起来的时候,就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度窒息。 而徐知爻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很多人的脚印,掩盖了梁姣絮的脚印。 恐惧在心头蔓延。 远处迷迷糊糊的传来徐知爻的声音,似乎很担心:“沈微生,不,梁姣絮!小娇花!你在哪!” 伴随着他的回音,只有那毫无波澜的芦苇地。 第三百章:终于知情 梁邵言就住在沈微生隔壁,实在忍受不了他的叫嚣,敲响了房门。 沈微生看到他,这才道:“有事?” 梁邵言搔了搔头发,这才道:“闲得无聊,进来坐坐!介意不?” 沈微生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料想她也不敢放肆,用下巴示意一下。 总有种跟女朋友好闺蜜私底下见面的感觉。 而梁邵言则是一副以过来人的身份看着沈微生,关切的问道:“梁小娘身孕多久了呢。” 沈微生呃了一声,没回答。 梁邵言这才道:“我给你带了一些安胎的药,还给我未来的小外甥准备了几样小玩意,希望你喜欢。” 他说着,便让奶娘将东西带了上来,还亲自拿在手里玩弄着。 沈微生瞧了一下,除了一些宣昭帝赏赐给她的名贵药材,就是各种拨浪鼓和彩球。 他的孩子才三月不到,这未免太早了吧。 梁邵言这是借花献佛嘛,只是一想到这尊大佛是宣昭帝。 沈微生的确不敢恭维,顿时哑口无言。 “不喜欢?”梁邵言问道。 “喜欢,喜欢。”呵,沈微生回过神来,又一次跟梁邵言对视,又见她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接下来的情况,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梁邵言充分扮演了舅舅这个角色,拉着沈微生的手,和她说吃穿用度各项都要注意。 沈微生则像一个听话乖巧的学生,原先摆出来的高姿态一瞬间拉胯,只能不断的点头,嗯,好,之类。 嘴里实在是太没味道了,沈微生抿了抿嘴巴。 自打有了之后,沈微生嘴馋的很,这般想着,已经把手往桌子上伸去。 身为医生的梁邵言拉住了他的手腕,责备道:“你不能这样贪吃,这样会营养过剩,得不偿失。” 皱了皱眉头,梁邵立刻没收了那些零嘴,一本正经托腮:“这些常识你都不知道吗?看来,我得叫个人过来伺候你才行,要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沈微生惊悚的看着梁邵言说完这句话,就已经招来了身边的奶娘,三下五除二,给沈微生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等沈微生反驳,他脚上抹油,呲溜一下,自顾自的走了。 临走之前,还对沈微生道:“对了,你别跟姓徐的一般见识,他就是羡慕嫉妒恨。” 嗯,沈微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梁邵言走后,沈微生才意识到,梁姣絮还没回来。 “什么时辰了?”沈微生问一旁的守卫 守卫如实回答:“梁小娘,算算时间都过去已经有三四个时辰了。” 姣儿说要和徐知爻说清楚,也该回来了啊。 此刻是戌时,外面早就已经黑了。 沈微生如坐针毡,心里不太踏实。从未觉得这般熬人。 时间一直在流逝,亥时的时候,仍旧没有信。 外面,东厂的人和知州府外沈微生的随从相互对峙。 就差一个由头,双方就能直接动真家伙了。 沈微生出去的时候,才知道徐知爻也是彻夜未归。 “想造反吗?”沈微生径直走了出来。 旁边有个东厂的人说:“梁小娘,还请你告诉我们徐大人的到底在哪儿,圣上要求我们务必在一月之内,带连贵妃回去。但现在,徐大人却失踪了,还是和沈首辅一同不见的,我们必须要个说法,要不然真出事了,如何交差!” “既然不见了,那就去找!”沈微生面如冰霜。 沈微生的气势压了下来,竟让这群人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人马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众人的视野中,徐知爻狼狈的快步而来,嘴角凝着抹风干的血渍,视线扫了过来,才发现东厂的人都在。 此刻,徐知爻也顾不得立刻回京的圣旨。 一声令下,他沉声道:“蘑菇林方圆十里,给我搜。” 徐知爻视线看向沈微生的时候,微起波澜,静了半晌,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沈微生眉心一跳。 顷刻间,他就意识到梁姣絮出事了。 回来的只有徐知爻,身上有芦苇叶,衣衫也有缺口。想必一定是进行了搏斗。 沈微生必然要护姣而周全,但此处也不能缺人。 连衫颜的命也有无数人要取。 思索之间,沈微生这才冷静应对:“这样,我和徐大人各退一步分别留下一半的人马保护连贵妃,剩下的人都跟着前去找梁…沈微生!” 沈微生有感觉在他说到梁姣絮这个字眼的时候。 徐只要的脚步顿住,再转眼时,看向自己的那瞬间早已没有了含情。 足矣证明,梁姣絮已经将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徐知爻。 “她出什么事了?”沈微生问。 徐知爻面无表情呆滞了半刻,自顾自的说:“小娇花会回来的,我一定能找到她的。” 沈微生的心本能的沉了一下。 沈微生声颤:“所以你说她现在不能回来的意思是…” 徐知爻自持的冷静被打破,嗓子沙哑的吞了一下:“她失踪了,似乎是被人掳走了。” “但,我给了她烟花弹,也在附近找了好长时间。天色太暗会掩盖很多,现在只有等!” 沈微生努力的稳着情绪,抬起眼看着徐知爻,努力控制自己不动手。 低微的掀唇,却又带着无可奈何:“好,等…我等她。” 第一次,沈微生和徐知爻能和平相处,却已经物是人非。 沈微生不发一言,眼神却是一直盯着梁姣絮走时的方向,黑漆漆的。 沈微生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他一定得好好的。 如果姣儿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怒之下动了胎气,不光是自己,她也会难过的。 但他依旧不能坐以待毙。 依梁姣絮的能力,她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给自己报信,何况她手里有烟花弹。 沈微生告诉自己不能睡,他得等到梁姣絮给他报信。 可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就好像掉到了泥潭里,只能用精神力死死的控制,只差崩掉一根弦。 徐知爻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憋了一口气。 倘若,他今天没给梁姣絮下马威,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愧疚一点点从他的心底蔓延。 拧了拧眉,徐知爻冷冽启唇:“沈微生,去吃东西。如果不想吃就去睡觉,干等着,只会熬垮。” 他破天荒的劝慰了沈微生。 这也许是小师妹死了之后他俩第一次和解。 沈微生长吐了一口气:“我不困,要睡觉你自己去。” 从那以后,沈微生一直是不发一言。 又等了一个时辰。 两个! 三个…… 直到天亮! 一声近乎其微,甚至听不见的声音,让沈微生垂着的头,骤然抬起。 天空上方,极尽处一个点的红色,只持续了三秒。 片刻,消失映入他的眼帘。 可沈微生却好像死灰复燃。 他抬起手拼命的怕打徐知爻的肩膀:“喂,徐知爻。是烟花!” 梁姣絮放了烟花。 徐知爻也是惊坐在一边。 他立马叫人沿路去搜查,且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又过了许久,昨晚派遣的人已经查到才收获满满的回来了。 可以确定的是,烟花弹在前几分钟所在方位。是白鹭湾。 不过徐知爻的人赶到哪里的时候,梁姣絮已经不在此处了。 掳走他的人警惕性极高,很快便将大多数他们驻足的痕迹抹去了。 徐知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微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肯定:“幸亏你反应快。此处有连绵起伏的山峭,又有深浅不一的小洼。放心,他们走不远的。” 沈微生面无表情:“刚才她发出烟花不过片刻,你的赶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说明她被发现了。” “徐知爻,她现在真的很危险。”沈微生眼里满满地焦虑,一双修长的指尖恨不得将地面划出两道血痕。 “此处就是所谓的荒芜之地,没有官府管辖。又怎么能轻易找到。” “我说能找到就能!”徐知爻声音极端,他站起身来,挡住了沈微生继续往前走的路。 徐知爻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回去等我消息。” 沈微生目光灼灼,声音如冰窖般寒冷:“绝不可能。” 徐知爻侧眸看着他,态度坚决:“你不能去。一是你根本没有体力跋山涉水,二是,梁姣絮现在虽然是被掳走了,但她现在好歹是个男人,皮糙肉厚兴许还活的好好的,而你,现在却是一副黛玉模样,走到哪里都是累赘,我不想再担心她安危的同时,还要兼顾你。” 第三百零一章:遭遇埋伏 沈微生听了这话,倒是有些错愕,抬头看着徐知爻,想说何必虚伪这四个字,却看见徐知爻眼里的担忧和焦虑,倒不像是假的。 他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可他还能在相信徐知爻吗?姣儿失踪的事情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怎知他这次有没有假戏真做。 徐知爻沉了一口气,挑了一些重点说:“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你不能去,你现在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一尸两命,那样她便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沈微生也笑了:“可若让我此刻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把我留下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年,徐知爻和梁谌安是师兄弟,颜如澈和沈微生更是并肩作战的队友。 哪有现在这般复杂,争相夺取,各自站队。 哪怕是意见向左,也会各自争论,至少不会为了权,失去一个挚友。 都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早就已经习惯了彼此敌对的状态。 可如今… 这般想着,沈微生才道:“徐知爻你让开,别挡着我的路,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徐知爻气的发怔,这才道:“沈微生你就是个疯子…” 他没说完,便闭了嘴。 徐知爻觉得自己一定是气糊涂了,才会在这里跟沈微生废话,梁姣絮的命还在等着自己。 至于沈微生想来就来,因为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只是,徐知爻认识沈微生这么多年,还未见过他这般方寸大乱的样子,他整个人很极端。 徐知爻甚至认为沈微生就算是为了梁姣絮丢掉半条命都可以。 最终,徐知爻不得不妥协了。 沈微生也知道以自己现在这副身躯,去了纯粹是添乱的。 他最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一路上只是跟徐知爻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擅自行动。 只是他一定要参与。不能一个人等。 徐知爻冷冽的眼睛不太相信。俊眉上挑:“你确定能受得了这委屈?” 沈微生回以一个无语的表情,他在担心什么? 徐知爻是怕梁姣絮的本体被坏人蹂.躏,因此才会一直反感沈微生前去。 可他似乎忘了,梁姣絮早就已经属于别人。 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是他徐知爻的。 因为这一点,在梁姣絮被掳走之前,他就知晓了 徐知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无奈。 外面,徐离在接到自家主子的指示快速抵达现场。 只是这么远远地向沈微生和徐知爻那边看去,她整个人都蒙圈了。 可她终究打消顾虑,极缓地上前。 徐离轻咳了一声,本着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她这般沉默寡言的人,竟然罕见掀唇:“大人,沈微生失踪这事和我们无关。现在我的首要任务便是护送连贵妃入宫。” “东厂的职责便是效忠圣上,主子你已经为了沈微生的女人,三番四次的抗旨不遵,这次不能再为了他冒险了。” 徐离所言皆是发自肺腑,至真至诚。 这也是,徐离第一次跟徐知爻顶嘴。 徐知爻笑了,先是赞赏徐离的一片赤诚之心,真的很让他感动。 其次,他便有些生气的意味,训斥道:“你不会真当你主子是东厂的摆设吧?老子今天还真就要光明正大的去留在这扬州。救人也是势在必得。” 傻眼的不光是徐离,还有沈微生。 徐知爻只是白了一眼沈微生,这才道:“行了,我说就是了。就在昨夜,你快睡着的时候,我连夜写了一封信派人往盛京送去,已经告诉宣昭帝,我们会尽快将连贵妃带回去,但连贵妃诞下的皇子还经不起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所以便要求宽限了些时日。这宣昭帝平时嗜连贵妃如命,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定是会同意的。你们就擎好吧。” 沈微生冷笑,以前就数徐知爻主意最正,这才想必也是。 他做事从来都是让人看着滴水不漏,但却细思极恐,令人望而生畏。 就算主意打到了皇帝老子的头上,徐知爻也能说一句问心无愧。 他简简单单就达到了目的。至于其他人他还会在乎嘛。 只是苦的是前来的奶娘和迎接的一众小官。 只能在知州府多驻留些时日。 此时此刻,徐离只能闭嘴不说话。 东厂的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几乎人人腰间都别着一支手铳。 人数之浩大,甚至就让知州府的官员们察觉到了不妙是种子。 就连沈微生的心忽然就狠狠的提了起来。 两人相互对视,便十分默契的挑了挑眉。 几乎是异口同声,有两种音色相互交织,时而热烈时而低沉:“出发。” 徐离是徐知爻身边最得力的女杀手,将她留下来保护连衫颜。 徐知爻无异于让自己腹背受敌。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放荡不羁的这么干了。 因为,觊觎连衫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人太多了。 只有了却身前事,徐知爻才能安心的去救梁姣絮。 最至关重要的一点便是,东厂的人,一旦与守在前面阵地的沈微生的随从取得联系。 这样便能在第一时间进入白鹭湾和他们接应。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 在这种地方没有人会抽出心思来照顾谁的身体情况和感受。 一日三餐都是随缘。 徐知爻出发前对沈微生的警告每个字眼都真实的出现了。 可沈微生却丝毫没有改变。 寻找梁姣絮的第四天,他们已经建了驻扎帐篷。 如果饿了,就捕杀周围的动物,用火烤,来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物质。 沈微生往往吃的很少,吐的很多。 渐渐地夜幕降临,天空上方有散落的星星,美的像一副画卷。 沈微生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决定捡来一些柴火,烧水喝。 这些天,他一直不吃不喝。 也不知道小家伙跟着他会不会抗议。 老话说的好,到了三个月之后,他就能感受到这家伙踹人的厉害了。 这般想着,沈微生已经捡了好几捆废弃树枝折断放在后背的箩筐里,准备回去了。 却看见了一个少年被捕兽夹夹住了腿。 有了采花女那次血的教训,沈微生并没有上前。 相反,他慢慢往后退。 想着赶紧原路返回,他没必要同情别人,因为他的姣儿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能正在受皮肉之苦。 试问一下,谁能帮帮她? 沈微生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在没找到梁姣絮之前,他不能让自己出任何事。 少年嘴里喊着救救他。但是听着却很拗口。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的人发的音。很不清晰。 沈微生听着他这话,一瞬间想起来了徐知爻曾经说的话。 那群掳走姣儿的人,也是说着这样拗口的方言。 这般想着,已经让沈微生全身紧张,丝毫没注意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 他只是想着要赶紧去找徐知爻… 对,徐知爻…还有那个少年。 眼前是视野越来越迷糊,沈微生轰然倒地。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嘴里依旧絮叨着:“姣儿。” 装痛的少年赫然掰开压在脚上兽夹,依旧是说着拗口的方言。 “鹤禾草点燃的味道,足以迷倒一只大象,哈哈。” “这女人真是机灵。还好你有后手。要不然我们都得栽在这儿。” 那少年扶着伤腿,疼得脸都扭曲了。 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老妇人。 这才叫人将沈微生套在了麻.袋里,最后带走了。 第三百零二章:失之千里,差之毫厘 入夜,更深露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沈微生头疼欲裂,艰涩的睁开双眼,黑夜之中,微妙的光亮投射而来。 窗户被风的沙沙作响,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一个断了腿的桌子,上面布满了划痕。 沈微生都能想到,那群人坐在上面,划拳猜掌的画面。 视线微挪,一盏点燃的蜡烛猛地被风吹倒半截。 火苗咻地一下,落在了地上。 电石火光之间,着了起来。 沈微生暗自低咒了一声,咬牙间,已经发出一声呜咽。 外面的人没管。 侧着头,努力转动身体拼命的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双脚。 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的死死的,足足好几圈,非常的结实。 危险正在逼近。 沈微生的脸颊处有种烤火般的刺痛,鼻息一喘,便有粉尘吸入。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沈微生一双美眸已经通红,止不住的胸口起伏。 难道,他就要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这场大火烧死吗? 还没有找到姣儿… 他实在不甘心。 就在大火要将自己吞没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门锁碰撞木门的咣当声。 沈微生朦胧之中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那群人好像有了分歧。 “狗皇帝已经派人来广陵了,现在是多事之秋,要我说别是一个女人了,就是只苍蝇飞进来,都得杀之而后快。“一个黝黑的胖子面上的肥肉耷拉着,只是凶神恶煞的说着。 “这白鹭湾都多久没有女人了,再说跛子也不是故意将她带回来的啊,那跛子在哪勘察地形,忽然冒出个捡柴火的女的,不得掩护嘛,本想着用苦肉计试试她的,没想到她压根没反应,便是觉得可疑才带回来的。”一个吃瓜群众说。 黝黑胖子呸了一声:“和谁一起带回来的,老子这不养闲人,手底下的人都不够伺候,弄回来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女的,没搓磨两下,人先受不了了,一点都不带感。” “有意见吗?”一阵晦涩沧桑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身形驼背且佝偻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她混浊的双目已经注视到房间里的火光,只是冷喝道:“还不救火?” “老祖宗,这可万万使不得,这女的不能留,你得理解理解我们啊。”黝黑的胖子在这老妇面前像个哈巴狗。 老妇人一双眸子裹挟着锋利,死死的扫了一眼黝黑胖子。 跛脚少年才上来和稀泥:“算了,白鹭湾的人向来守礼,老祖宗虽然没来多长时间,但谁让她是老大的救命恩人呢,准行!” 黝黑的胖子一脸不开心。 左右这老妇人才来了不到一个月,便被老大奉为老祖宗,妈的当成亲娘一样的供着。 不就是因为当初老大在嘉陵江差点中了埋伏,机缘巧合之下被这老妇捡着,细心照料了几天。 想当初他们也差点丢了半条命来着啊! 跛子少年瞧了他一眼,只是将叼在嘴里的杂草吐了:“先灭火,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总不能闹大了吧。 这前有雎朝,为狼。 后有内讧,为虎。 想活命真特么难啊。 这般想着,巨大的火势已经被浇灭了,只有一地的黑灰。 以老妇人为首,其他人分别站在一处。 他们蹙眉看着眼前差点因此丧命的女人。 沈微生拼了命的大口喘气,衣带被烧焦了。 刚才自救的时候,衣扣被崩掉了几个。 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内里的弧度。 黝黑胖子看到这一幕,当下动心,就差没直接把哈喇子淌下来了,呵呵笑着:“你们也没跟我说是这样的美人儿啊。” 跛子少年一脸无语。 之后,他们继续交谈,不在说拗口的话,只是说着方言。 沈微生心里沉痛,不发一言。 黝黑的胖子却觉得他是软柿子好拿捏,他在沈微生面前蹲下,粗粝的大掌要摸沈微生的脸。 沈微生觉得猥琐,皱眉躲开,好像看他一眼就会掉块肉一般。 黝黑胖子低咒一声,气急败坏,叽叽歪歪的抬腿就往沈微生身上踹去。 就在要踢上的前一秒,身后的老妇人迅地用手里的拐杖抽了他一下。 黝黑胖子立马笑了,疼的呲牙咧嘴,搓了搓自己的手掌,颇为听话的让了路。 经此一闹,众人对沈微生都客气了不少,没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 反而是老妇人看沈微生的长相不像是白鹭湾的女人。 莫非,这小姑娘也是被他们强行掳过来的? 老妇上下打量着沈微生,觉得她身着不凡,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媳妇。 且腹中还可能带着个累赘。 只是这么想着,便让老妇想到了自己一手奶.到大的孩子。 可是深处狼窝,她何其悲哀。 也许是因为沈微生装的太无知了,让这位执着了半生的老妇人产生了共鸣。 在看到沈微生的手紧紧的握住腹部,似乎在保护什么都时候。 老妇人就对沈微生产生了一种亲近感,她先是叹息一下,语气逐渐温和,殷切的问道:“你是孕妇?家在哪里,是雎…朝的?” 老妇人此刻说的便是及其字正腔圆的雎朝话。 因敌况不明,沈微生只是盯着她,不发一言。 沈微生恨极生怒,整个眸子中写满了防备。 这些人肯定跟掳走姣儿的人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 自己是雎朝人的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也许会坏很多事。 她闭着嘴,假意恐惧,摇头表示是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越是无知才越能打消他们的敌意。 可沈微生明显能感受到,旁边的老妇似乎很是失望。 黝黑胖子看到这一幕,开口对老妇说话:“老祖宗,事情到此为止吧。” 老妇人体弱多病,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如破旧的缝纫机:“看样子,她是个哑女。似乎妨碍不到你们。” 此刻的沈微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身,他想要活着。 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姣儿… 所以,伪装迫在眉睫。 跛脚少年为人精明且有眼力见,上前和老妇人交谈大概十分钟。 虽然他们依旧在使用当地方言,但沈微生却能很准确的知道,他们的谈话中出现了脏字。 不光是这一点,沈微生还从他们的面部的微妙表情中知道他们在起争执。 但一切都是猜测,沈微生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是死死地咬着干裂的嘴唇,让自己痛并清醒着。 没过多久,跛脚少年拿着三寸的匕首,在沈微生的眼前划过。 电光火石之间,又在沈微生的手腕处飞过。 失之千里,差之毫厘。 沈微生紧紧地压着自己的手心,对于一个会武功的人来说。 跛子少年刚才的试探来的过于猛烈,让沈微生差点招架不住。 沈微生想,但凡他的匕首再在自己的身侧停留几秒,他瞬间就能穿帮。 就好比习惯,当你意识到自己即将处在危险的地方,甚至不需要用大脑思考,你就能躲开。 同理,现在亦是。 匕首很锋利,在最后一刻,只是避重就轻的在麻绳上咻咻的划了两下,便四分五裂。 这一下,很明显的就是在试探沈微生是否是真的不会说话。 沈微生咬着舌头让自己紧紧的闭嘴不发出声音,同时结合着最自然的受惊吓的可怜模样。 就这么有惊无险的打消了跛脚少年的怀疑。 但这一幕,明显没让跛脚少年开心起来,他最先离开。 黝黑胖子紧随其后,吃不到的肥肉,便是多看一眼都是煎熬。 他们走了后,老妇人帮沈微生打了热水洗去了身上的污泥。 沈微生最怕火,以前是,现在亦然。 他知道既然深处敌营,就该竖起尾巴,将自己的弱点隐藏起来。 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了。 低头,沈微生清冷傲然的脸上,虚弱如雪。 而那老妇人奇怪的不发一言,只是一次次的舀着温热的洗澡水,往沈微生的后背浇去。 水很滑,也很舒坦。 将积压在沈微生心头的那股怨气渐渐的抽离。 那晚,老妇人说了很多。 包括白鹭湾的规矩,以及这里的人。 其实她们也很悲哀,因为扬州粮食短缺,他们失去了生存的能力,迫不得已才会经营现在的水路生意。 但每出去一趟,都有可能没命回来。 可一旦回来,带回来的物资便可以养活个白鹭湾的弟兄们整整一年。 沈微生笃定,这里绝不简单。 第三百零三章:背后的老大 沈微生从始至终都在营造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样子。 洗漱完毕,老妇人带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左右张望了许久,最终才将房门关上,反锁。 转过头,用一双笃定且自嘲的目光看着坐在床榻之上的沈微生:“在这里好好活着,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沈微生微微一顿,垂下眼帘,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老妇人见状,虽然动容,但却逼着自己狠了一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干脆倒了一杯茶递给沈微生,比划了好几下。 沈微生囫囵的皱了一下眉,应当是这老妇人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人。正在尝试着用手语跟自己交流。 沈微生迟疑的喝了水,眼角微弯,笑的比向日葵还阳光。 老妇人觉得沈微生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坚韧和通透,即是她没办法开口说话,却还是很有感染力。 她笑了笑,起身打开窗户。用手指了指外面的林子,一只手掌心向上,另一手五指穿过掌心。 就在沈微生讶异之时,老妇人又拉开板凳往后退了几步。 沈微生眉心一皱,看着老妇人的眼神都是带着精光的。 这老婆婆是在提醒自己,如果她随便向外跑的话,随时会乱箭射死。 顷刻之间,沈微生似乎发觉这里的奇怪之处。 如果这里只是一个世外蛮荒之地,这里的人只会攻击带走误闯入他们领地的人。 却不会这么严防死守,颇有一种只能进不能出的警觉意识。 这种感觉似乎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组织一样,训练有素。 在这扬州,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甚至是连官府都没有管辖的白鹭湾。 有什么人,在这里还要如此谨慎行事! 一瞬间,沈微生豁然开朗。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似乎是丧尸案背后的制药基地。 也是此刻,沈微生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误打误撞到这里,得亏没有开口说话。 一旦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想而知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老妇人身子骨极差,三更的时候总会起夜。每次都是走几步路都会停一会儿。 沈微生想要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每次都会跟她左右。 老妇人起先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沈微生会演。 他真的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仿佛离开老妇人一刻,就坐立不安。 老妇人觉得和她有缘,一来二去便在没吱过声。 就这样走走,停一会儿。 耽搁的时间,足矣让沈微生摸透这里的方位,在脑海中形成来回返航的路线。 因想着这些,沈微生竟下意识的环胸摸了摸自己单薄的衣物,打了个寒颤。 老妇人见状,便给沈微生找了一件粗麻布衣衫。 并拿掉她身上的珠花和发簪。用蓝色的布条给她绑上麻花辫。 剪掉她的指甲。 她指着件麻布衣裳,然后比划着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这些衣物不脏的,就是洗的次数多了,所以才会看起来泛白,其实很干净的。” 沈微生对于穿着向来没有多大的讲究,只要舒坦就行,只是点了点头。 老妇人仰头看了看着无边的黑夜,莫名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沈微生勘察了个大致,现在回去正好能休息。 这般想着,才刚迈出一步。 耳边便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沈微生回头一看。 远处,有不少人在聚集。 他们的语言种类各不相同。其中不乏有沈微生能听懂的。 一个眼睛很小,眯成一条一条缝的男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先天畸形带有副耳的中年男人。 他们一个名叫眯眯眼,一个名叫三只耳。 他们正在往沈微生这边来。 本有意调戏沈微生来着,却看见挡在了他面前的老妇人,顿时脸色都变了。 只是半晌,便恢复了冷静,对老妇人道:“这女人长的带劲,老祖宗与其让她和你天天在厨房里窝着做饭,不如伺候伺候我们。” 说完,这两人哄堂大笑。 这是,沈微生听过的最猥琐的雎朝话。 他冷漠地扫视一眼,顷刻便露出一副无知委屈的模样。 小着步子往后退去,沈微生直接躲在了老妇人的身后,黛眉微蹙,紧咬贝齿。 老妇人与她对望,只是投去一抹平和的微笑。 接着,面对那两个登徒子,凌厉道:“我老婆子干活干不动,刚找着人帮忙,你还挑上了。你做了一身的病,滚远点,再过给我和这女娃娃。” 那男人听了这话笑的更肆意了,这才道:“哎呀,老祖宗你说这句话可就真折煞我了,左右老大都认你当娘了,那你就是我们孝敬的主,别说是一个女娃娃,您就是让我现在给你当马骑,我们也不敢有怨言啊。” 老妇人也没想着继续跟这俩人聊下去,遂问道:“他最近都在做什么呢,近日里白鹭湾上降了温,我备了一些过冬的衣物,想带给他。” “老大最近忙的打紧,若是换作旁人去一定只有挨骂的份,但老祖宗去,老大八成还得磕个头,哈哈哈。” “没办法,谁让老大孝顺呢。” 沈微生和老妇人一起给屋里头的人送东西。 远远的听见他们的议论声音。 这般想来,这里的人都很尊重甚至惧怕屋里头的人。 屋里头的这个人叫虞钦。 沈微生跟着老妇人进去的时候,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放低。 但毕竟白鹭湾来了个新人,还是个女的,本身就很显眼。 虞钦扫了一眼沈微生,目光凛冽:“母亲,这是…” 老妇人这才介绍了沈微生,说是白鹭湾新来的小姑娘,看着挺合眼缘的,就留下来跟在身边了。 沈微生对他行了行礼。 “她这是…”虞钦意识到眼前的女人不光大着肚子,似乎还有哑疾。 老妇人这才道:“知道你一向对外来之人所有防备,我都已经排查好了,她是哑巴这件事,跛子已经试探过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虞钦笑了笑:“母亲说的是。” 沈微生站在一旁,无意间又与虞钦对视了一眼。 他岂能感受不到虞钦对他的防备,似乎并没有因为老妇人的一句话而有所动摇。 沈微生心头一紧,若是因为自己让这老妇人惹来杀身之祸,那他一定会很愧疚的。 而虞钦却是一笑置之。 他早先就听三只耳汇报过,眼前这个女人是老祖宗和赫拉达在找鹤禾草的时候碰见的。 应该是附近村子的寡妇,还是哑巴。 而且赫拉达试探过,确实是真的。她也确实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儿的。 赫拉达是个跛脚少年。 沈微生一直都在装。 但他没想到,主位上的男人竟然和老妇人一样会雎朝话。 而虞钦对于沈微生跟在老妇人身边并未反驳。 他眸光一闪,这才道:“你留下来可以,平常除了可以陪母亲做饭之外也可以在白鹭湾上转转,但前提是要让阿臃跟着。” “我虞钦从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请这位小姑娘多担待一点。” 说完,角落里,名叫阿臃的男人便站了出来。 “又见面了,女娃娃。”阿臃笑嘻嘻的说着。 沈微生心里冷笑,原来这阿臃就是黝黑胖子。 沈微生明白想要打消怀疑是不太可能的。 要不然,虞钦也不会说出刚才那一番话。 虞钦接过老妇人手里冬天的棉衣,在身上比划一下,这才道:“看起来还不错呢。” 三只耳在旁边迎合着:“有了这么保暖的衣物,那小的连夜送来的蘑菇汤,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蘑菇汤也是极好的,往日没有母亲送来的棉衣,我只能喝口汤暖胃。”虞钦道。 三耳一脸不开心:“那这汤,老大是喝还是不喝呢?” 虞钦摆了摆手:“不喝了。但有人现在会喜欢吧。” 沈微生正在疑惑虞钦口中的人到底是谁。 耳边传来了虞钦的声音:“小姑娘,介不介意帮我去送碗汤?” 老妇人显然没想到虞钦会这么信任沈微生。 这其中大有问题。 老妇人刚想替沈微生婉拒,可他却一脸吃惊的表情,抬手指了指自己。 虞钦被他这滑稽的模样笑开了怀,只是点了点头:“对,就是你。害不害怕?” 沈微生摇了摇头。 心里却暗自沉思。 所以,他们口中的人,到底是谁? 不管是去干什么,就是去送毒药他也得干。 何况只是去送个汤。 眼下他只能乖乖顺从,保住性命。 至于姣儿,你一定要等到我啊。 第三百零四章:追逐间的试探 白鹭湾背朝海岸线以东,有一处枝繁叶茂的密林。 因着老妇人的警告,沈微生一直未能涉足。 但此刻,虞钦却让她跟着阿臃一同前去。 只为给那素未相识的男人送汤。 沈微生压下心底的疑惑,跟着阿臃走了好久。 那密林,一望无际,看不到头。 就像沈微生现在的内心一般,迷茫,无所适从。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不在被密林遮挡,反而延伸出一间破败木屋。 沈微生眸光微动,似乎想要探寻什么。 肩膀一紧,顷刻间被阿臃推着上前,沈微生几乎踉跄一下,接着耳边传来嫌恶的声音:“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动别的心思。要不然我剜了你的眼睛。” 沈微生亦步亦趋的在前面走着,感受着压在后背冰冷的尖刀,即便是没有出鞘的,但却带着刺骨的冰冷。 一脚踏进木屋的台阶,沈微生才惊觉,这里似乎与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噼啦啪啦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炭火烧的很旺,热的让人呼吸微沉。 沈微生端着食盒在前,阿臃在一旁监视着她。 门口是戒备森严的守卫,只要有风吹草动,便死于剑下。 这是一处狭长的通道,只能透过窗户传递东西。 而窗户也被木条钉的死死的,缝隙小的连食盒都是勉强穿过。 打开窗户的时候,屋里的男人背对着窗户。 衣袂被暖风轻吹,衣纹处有着斑驳的血痕,以及已经枯萎的芦苇叶。 除了狼狈,最让人畏惧的便是,这人处在此刻还能如此从容不破。 不仅心无旁骛,还给人一种风轻云淡的感觉。 与身上的狼狈相比,他高贵出尘,即便是身无长物,只是远远地站在便能挪走所有人的目光。 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困顿窘迫的危机中。 他不苟言笑,表情中甚至连半点情绪都不曾显露。 就这样雷打不动没有一丝动摇。 他站在那里,他还是他。 沈微生坚硬躯壳下,努力坚强的梁姣絮! 梁姣絮,她真的在这儿! 沈微生眉心一跳,下意识动了动因为长时间不开口而涩的发苦的喉咙。 想要唤着她的名字。 可转瞬之间,沈微生就忍了下来。 这里是狼窝,他们夫妻俩前前后后被抓来,不可能是巧合。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们另有打算。 因此,沈微生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身后的阿臃,无缝可插的盯着自己的。 一旦出现任何的不同寻常的举动,都会将怀疑放大落实。 现在这种情况,便是为了他们两人都安然无恙。 沈微生必须一演到底。 阿臃不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屋里的男人,隔着一米的距离时,阿臃就已经抢下食盒亲自放在窗口。 男人仍旧没有回头,无视着四周的人。 阿臃无法和眼前的雎朝男人对话,因为他们语言不通。 走在后面的三只耳代替他,上前一步,大有商量的语气,语气恭顺:“首辅大人,老大知道你很喜欢菌菇汤,你一直滴水不进,就喝一口罢。何况今天来送汤的并非我们这些糙汉子。是我们刚抓来的女人。兄弟们可以先让你拿来开开荤,怎么样?沈大人。” 男人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是没有回头。 而沈微生听着这些话,几乎将头垂的更低了,眼锋之中划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担心。 一直滴水未进? 所以,她就是这般熬过来的。 沈微生知道现在他没有资格难受,压着心里的酸楚,勉强不让自己掉眼泪。 三只耳看男人没反应,便只能重新尝试着跟他搭茬,笑的格外谄媚:“就是…唯一的缺点,这女人肚子揣着一个娃娃,还是个哑巴,做起来的时候,没意思。” 男人无动于衷。 三只耳实在是没辙了,用悲哀的目光投向阿臃叹了口气。 阿臃没有三只耳的耐心,浑身散发着暴躁的因子:“实在不行将他绑起来灌下去,费什么口舌。” 三只耳忙说:“我们是强盗,但我们不是傻。要不说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老大既然有求与朝廷中人,自然要以彼之道,只能好言相劝,动粗打人的事情,万万做不得的。” 阿臃一脸黑沉,立在旁边,身上的火气险些压不住,他无奈道:“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倒是给个痛快话。” 三只耳被赶鸭子上架,顿了顿才靠近窗户,虚握着栏杆:“沈大人还请你不要再和我们这么耗下去了,你要是死了,上头的主子们依旧会将伙同太子谋反的罪名扣在你身上,你不一定能比现在活的好,不如趁早…” 三只耳还没等说完,眼前的男人很是烦躁的转过身来。 眉头微蹙,凤眸扫过眼前的一众人。 沈微生看到梁姣絮的时候,心还是狠狠的被揪住了。 目光呆滞,只是过了片刻才垂下头。 而梁姣絮只是转回目光,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给沈微生留下。 她毫无波澜的眼眸中,看着任何人都充满了防备。 沈微生的心顷刻间抽动了一下,眼前的人真的是姣儿嘛? 还是一个根本就不认识自己的陌生人。 低头隐匿眸中的多情,沈微生几乎要笑出声来。 可所有的难受都被一声凛冽的声音给冲破,犹如贯耳:“滚出去。” 沈微生浑身一震,浑身的汗毛都被冻的竖起来。 委屈和不安瞬间在那张好看的容颜之上层次递增的分布出来。 半刻,沈微生才呜咽了一声,眼角划过一丝冰冷的眼泪。 沈微生这副表情落在众人面前,给他们的感觉便是他被吓坏了。 三只耳和阿臃若有所思的对视了一眼,嘴角忽然弥漫出一丝无尽的笑意和兴味。 三只耳见状,实在是忍不住去关心眼前娇艳欲滴的女人。 况且,她哭的这般惹人怜爱。 三只耳将手搭在了沈微生的肩膀上试探的拍了一下,这才道:“真的是一个不经吓的女娃娃,好了,哥哥把肩膀借给你靠一会儿好不好?” 沈微生头也不抬的继续哭泣,银牙紧咬,他实在屈辱至此。 可眼下,只有这样才能打消怀疑吧? 三只耳这边安慰着沈微生,料想一个女人也不会作出什么妖。 只是里面的男人,如此不识抬举,实在是欺人太甚。 阿臃一直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远处一如既往且冷漠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梁姣絮。 过了半晌,他才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目不斜视的想要从沈微生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异常,但却未果。 真特么的邪门! 第三百零五章:别人碰过的东西 白鹭湾的人早就听说这沈微生是雎朝沈府的嫡子,十几岁就已经在战场上经历生与死,在后来就是他父亲沈之巍因病退出朝廷,在家颐养天年。 而至此之后,这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便都与他有关。 要不然虞钦也不会千辛万苦的将他掳来,甚至想要用三寸不烂之舌,将他劝服。 杀之灭口是万难之下的选择,现在还没到这一步,便只能竭尽全力去啃这块没熟透的骨头。 哪怕将牙齿崩掉,也只能就着血吞下去。 此刻,三只耳与梁姣絮只有一墙之隔,透着窗户,隐隐能看见他眉目之间的阴沉似乎已经达到极点。 干笑了两声,三只耳已经将粗粝的手掌从沈微生的肩膀上拿了下来,轻嗅一下。 女子的体香本就已经足够让人心旷神怡了。 更何况是这样的孕妇,有种成熟的味道在指尖挥散不掉。 三只耳止步于此,慢条斯理道:“沈首辅何必跟自己的命过不去,这过惯了清贫日子的兄弟们三天不吃饭都会受不了。你这雎朝阁老却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跟我们僵持到底。我们很佩服。但再怎么样你也只是两条腿的人,你还能熬多久?一天?三天?还是八天?早晚你都会撑不下去的。” 放浪之人便是拘谨,也显得滑稽可笑,这是沈微生对于三只耳说出这番话最中肯的评价。 只是此刻,他什么都不能做。如砧板的鱼肉,只能迎合他们。 沈微生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弱小的姿态,也就造就了暂时没人留意到他的假象。 但危险却仍旧没有解除。 梁姣絮闻言,眸光泛寒,沉默寡言。 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杵在一旁的阿臃已经不耐烦了。 听着三只耳说着一大堆听不懂的人话,他黝黑的眼皮有些耷拉下来了,却还是在观察梁姣絮的反应。 足以证明他们是多么的谨慎。 三只耳咬了咬牙,那张虚伪的面具即将撕毁,大有威胁的意味道:“沈大人,确定不尝一口嘛,这炖煮的菌菇是这女人亲自采摘的,看看外面的气候,你忍心吗?” 梁姣絮视若无睹,气定神闲,于无声之中透着一股理所应当和令人咬牙切齿的有恃无恐。 丝毫不像是落在人家手里猎物,反而一次次的挑战底线。 三只耳自然无法对他动粗,却已经气个半死。 只是阿臃因为听不懂雎朝话,眼巴巴上前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顿时,飘香四溢的鲜味迎面扑鼻。 阿臃用白鹭湾的方言说话:“尝尝吧。” 梁姣絮面无表情,瞥了窗沿处桌上的饭菜一眼:“她采摘的?” 这还是那个有着凌厉手段且不善言辞的沈氏嫡子,雎朝的首辅吗? 他竟然破天荒的开口说了话。 还是在三只耳快要气急败坏的时候,罕见的搭讪了一下。 看来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都会对女人产生怜悯之心。 三只耳颇有自知之明的想着,眸子中已经带着狭光,虚伪至极。 沈微生一直谨小慎微的站在一旁,绞着指尖,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三只耳重咳几声,这才沿路扫向沈微生,目光如豺狼般凶恶:“还不过来伺候?” 沈微生迫切的希望能在看梁姣絮一眼,可他不能。 依旧站在原地,她咬着下唇,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害怕似乎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 阿臃看出了点意味,他就知道女人不能成什么事,还是这种动一下就散架的人。 一双手拎着沈微生的衣领,将她拖拽到窗前,沉声道:“还不照做?” 沈微生整张脸埋在窗沿处,沉沉呼吸。 他轻颤身子片刻才与里面的人对视。 清晨的微光,打在他的脸上,除了憔悴和疲惫,他依旧眉目俊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一瞬间,竟然让沈微生差点忘记伪装。 梁姣絮冷冷地看向他,只有砭骨的冷:“哪里来的女人?” 沈微生抿唇不说话。 三只耳咂了咂极厚的嘴唇,陷入沉思,久久才解释:“不清楚,但生的小模样标志的很,腰肢轻盈,胜在丰腴,是不可多得的极品了。” 说着,他的手掌又横空前来,触及沈微生温软的脖颈儿,视线直勾勾的往沈微生身前偷瞥。 “副耳兄,这么喜欢她?还是一个哑巴?”梁姣絮半阖着眸子,看似面目表情,实则及其恼怒。 “怎么?沈大人信不过我们送的女人?”阿臃打断他的话,目光阴鸷。 三只耳却好似闻所未闻,停留在沈微生脖颈儿上的手微微用力。 沈微生偏过头,疼痛让她的额头上生出一丝薄汗, 紧紧地咬着唇,努力遏制住的呼吸。 沈微生不能喊叫,却始终一声不吭,让他痛恨现在的局面,不到片刻,他眼角落下两三滴晶莹的泪水。 沈微生不想让梁姣絮动摇,特地别开眼不去看她的表情。 而阿臃却时刻都在耷拉着眼里观察梁姣絮。 阿臃顿了顿,将汤匙扔在蘑菇汤里,溅起一抹滚烫的油花。 “知道沈大人的性格,不喜欢多嘴多舌的,所以,这女人是真的没问题。” 梁姣絮嘴角一掀:“可惜,我对别人用过的东西向来没兴趣。” 三只耳显然没想到眼前的男人一开口便是这样一番话。 便十分无趣的松开了沈微生的脖子,甩了甩衣袖。 沈微生后退了几步,伏着身子缎促的咳嗽着。 一阵眩晕而来,沈微生全身酸软,最后瘫坐在地上。 从嗓子深处发生一声嘤嘤嗫嚅。 阿臃把手伸进窗户,把汤端起来,递给梁姣絮。 梁姣絮很是随意接过而后松手,碗落地成片,四散飞溅。 汤汁洒了一地,清脆的声响跌宕起伏,犹如铮铮琴音。 梁姣絮旨在无视他们,便是疯狗过来撕咬,她也不会后退一步。 但沈微生的出现,让她冥思了好久的解决办法落了空。 既然必须有一个人要留在这儿,梁姣絮只能以身为饵,再无他法。 思绪翻涌间,梁姣絮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在和任何人交谈。 留下一抹极其厌恶所有人的背影。 阿臃已经怒不可揭,黑色大手骤然拽住沈微生的领口就将她扯了出去。 “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这一刻沈微生虽然很狼狈,但却有了底。 姣儿还活着,上一秒,他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虽然她的态度冷的不像话,但这是当下,他们不得已而为之的。 刚才如果姣儿但凡有一点点表现出和自己认识,他们俩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但是,她为什么疑惑自己采的蘑菇? 难不成是怕自己采的是毒蘑菇嘛?怕自己会毒死她?好生气。 既然梁姣絮已是步步为营,那沈微生就更该谨慎行事。 从木屋离开的时候,炭火已经烧尽,暖意似乎抽离,只有丝丝缕缕的凉意偷偷往衣袂上飘。 也是此刻,沈微生才无意间发现木屋之上的还躺着个跛脚少年。 他拍了拍掌心的灰,将房顶的砖瓦盖严。 沈微生顿时警觉,如果这人是一直都在的。 那刚才姣儿和他们对话的时候,天花板也肯定有人监听。 实在太险,得亏他们没有抱有侥幸心理。 这跛脚少年名叫赫拉达。 他并非是跛脚不便行走的少年,只是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装成跛子。 此刻,他的手里把玩着手铳。 一旦沈微生再次回头确定木屋的方向,他就会一弹解决掉他。 第三百零六章:沈绿茶闪亮亮登场 “梁小娘不见了。” 白鹭湾伏地外,有东厂巡逻的人回来复命。 这已经是东厂的人去外面第三次找沈微生了,依旧未果。 徐知爻面不改色的让人退下,修长指尖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 怒气隐隐从他身上散发,徐知爻一刀砍了沈微生的心都有了。 挺着个肚子去送死就不说了。还他妈霸占着小娇花的身体。 就是因为沈微生怀孕了,脑子也跟着傻了嘛。 白鹭湾的人因何抓走小娇花,便是以为那身空壳子的主人沈微生对于他们有利用价值。 呵呵。 徐知爻忍不住发笑,掌心紧握。 之前,他未能护住小师妹,是他一生的遗憾。 这次,不管是梁姣絮,还是沈微生,他都要一一找回。 不过白鹭湾这群人应当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想让沈微生和他们合作一同将丧尸案的脏水往太子身上泼嘛。 在徐知爻看来,绝无可能。 短命之人,做事自然会胆子大一点。 此刻白鹭湾定会是守卫森然,设下重重的关卡和埋伏,等着太子殿下往里跳。 这招挑拨离间,真是阴损之极。 倘若沈微生真在白鹭湾,且受着非人的待遇。 酷刑折磨下,便是宁折不弯。 颜如澈也不会领情,他一定会在暗中派人去刺杀沈微生。 但表面却是谦逊恭敬,发动各方势力尽全力救人。 梁姣絮这个人,徐知爻太了解了,她太执着了。 想要从她的嘴里套出一丝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很难。 但想要颜如澈不下杀心,却不简单。 他妈的,留给太子的坑被沈微生跳了。 艹,要不说一孕傻仨年。 徐只要抿着唇,眉头始终皱着。 丧尸案一直都是颜如澈跟进的,此刻出了乱子,也理应让颜如澈出马。 徐知爻写了一封信说明情况,连夜送回了知州府给颜如澈,希望他能拿定主意。 但颜如澈这个杀千刀的,因为私事,竟然没有要来的意思。 况且,他知道沈微生被绑,大有置身事外的意思。 三日后,有个不速之客赶到知州府。 在徐离的陪同下,来到了白鹭湾伏地外和徐知爻见面。 当时的徐知爻才刚睡醒,梦里刚把颜如澈这个霸权者不知道杀了多少遍。 趋利避害,这位心黑之极的太子殿下,虽然不亲自前来,却非要派来了一个人过来帮忙。 徐知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人八成是颜如澈派来监视他们的。 这般想着,外面已经传来徐离的声音:“主子,沈大人来了。” 徐知爻蹙眉,姓沈的?除了沈微生之外,还会有谁呢。 只是片刻,他的脸色已经黑如死灰。 步履生风,徐知爻掀帘而出。 远远地看见徐离正在引荐一个人。 那人低头致谢,态度谦逊有礼,只是轻轻一笑间,便有一种骨子透出来淡泊。 乌扇般的长睫微垂,神采略淡,直挺的鼻梁下,是有些泛白的唇,看起来略带病容,却遮不住他绝世的容颜。 “徐大人。”沈寒生似乎抱恙在身,轻咳两声:“本官没来的太晚吧?” 徐知爻抬眸瞧了他片刻,嘴角不轻易的露出一丝冷笑。 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稀客啊,稀客。 这年头便是病秧子都有资格前来扬州了。 现下,徐知爻觉得太子殿下不是在耍他,干脆就是在逗他,甚至是在玩他。 派沈寒生前来,是为了火上浇油的吗? 徐知爻也不跟他客气,白了一眼沈寒生,盛怒之极:“你…你个病秧子来这儿,有病吧。” 沈寒生轻轻一笑,剑眉微抬:“是长途跋涉了些,但好在身体并无大碍。” 徐知爻最烦的就是这种说话的调调,慢吞吞的,说一句话要停顿半刻,生怕说快了会被呛着一般。 何况还是沈寒生。 沈寒生沉冷道:“我知道梁姣絮出事,你比我哥哥都着急,但压根没必要。” 徐知爻很无语,静静地看着他装。 想到他们两人,都曾经对着沈微生向梁姣絮表达爱意。 便有种尴尬从身上蔓延出来。 沈寒生没有徐知爻的觉悟,偏偏要装出一副人的样子,语气淡淡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助徐大人早日找回哥哥。” 徐知爻呵地一笑:“沈大人,请说。” 沈寒生将杀意深藏在眸光之中,满脸的惆怅和担忧:“自然是在这密林里布满炸药,记下路线,这样我们的人按照指定路线搜查,至于别人,不管是这附近的村民还是还是丧尸案的那伙人还有的逃嘛。他们敢设下埋伏瓮中捉鳖我们,我们如何使不得啊?” “还用得着你在这里干着急?”说完,沈寒生则是用灼灼目光看着徐知爻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徐知爻差点没甩给他一巴掌,沈之巍定是不知道,他养在内院里的好儿子是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牲口吧? 徐知爻以为自己就够巴不得沈微生死了,但遇上沈寒生这种背后捅冷刀的人,你品!你细品。 “他们为什么敢这样?不就是料定了我们要留沈微生的命。所以才不敢肆意为之。” 徐知爻有一瞬间,竟然开始同情沈微生,有这么一个疯批弟弟,他不想死都难啊。 “此法,过于冒险。困在白鹭湾里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能如此轻率?”徐知爻反驳道。 沈寒生愣了半晌,才呵地一笑:“放屁!里面这伙人会轻易带人出来吗?他们比你我谨慎,沈微生不过就是被困住了而已。你这智商,和沈微生抗衡了多少年还没分出上下,也是有原因的。” 徐知爻被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这沈寒生的真面目呢。表面上谦和有礼,实际上心思龌龊,不比自己强到哪里去。也就身体不行,就是比徐知爻玩过的女人还要贱上几分。最是没皮没脸的人了。 这般想着,徐知爻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明智的。 至少除了在苍木山和沈寒生一起对付沈微生。 听了沈寒生的谗言让顾鸾凝投怀送抱沈微生之外,便再也没想过能沈寒生有任何交集。 自然他们都彼此了解对方的脾性,沈寒生也没多在装下去,演绎一个知书达礼的翩翩公子。 徐知爻当下训斥:“沈寒生,你要是眼里只有要沈微生死,就滚回你呆的地方去等消息,这里不需要你!” 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是嘛。” 沈寒生却是反手直接按在徐知爻的肩上,一个使劲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 徐知爻摔倒是瞬间。 沈寒生只是喘了几口粗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徐知爻。 随后便慢条斯理的抖了抖自己的衣袖。 就好像刚才动手的并非自己一般 徐知爻显然懵逼,沈寒生一个病秧子这么有力气嘛。 他都没怎么防备他。 因此他摔了一个狗吃屎,脖梗子卡在一块石子上,差点折了。 疼痛让徐知爻瞪着泛红的双眼,只是冷着脸,用敌视的目光瞧着沈寒生。 沈寒生轻咳,连语气都是戏谑的,沉声道:“跑什么?把我吩咐的是做好再走,行嘛。” 远处听到动静的下属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 这什么情况? 厂公和太子的人干啥呢? 怎么个事?! 看见有人过来,徐知爻用手肘支着地,要起来。 沈寒生在他的两腿中间站了起来,把手蜷在衣袖里,伸手去拉他。 徐知爻连搭理都没搭理,只是暗啐,“装模装样!” 沈寒生耸了耸肩,就没见过这般不识趣的人。 徐知爻忍着酸胀站了起来。 他对后面的东厂地人吩咐:“按照他的意思,去埋炸.药。” 听到这话的小太监点头。 眼睛却看到,徐知爻凌乱的衣领之上,白皙的脖颈儿处的一道伤口。 手下悻悻然的拉着另两个兄弟正要走。 徐知爻忽然咳嗽了一声:“刚才我被毒虫咬了,你们这脑子里一天都装什么东西?别把逛.窑子那套用在我身上,还不赶紧给我滚蛋。” 沈寒生在一旁不着痕迹的掩唇轻笑。 原来,他受不了这一套啊,早说啊。 不过,以徐知爻的本事,别说是被毒虫给咬了?他不把毒虫咬了就不错了。 人走了之后,徐知爻想到了刚才的耻辱,愤怒之下摸了摸身上的手铳想要崩了沈寒生。 却发现早就不在身上了。 沈寒生笑的有气无力,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铳那黑黢黢的铳口,当着面正主的面又将其放在衣袖里 徐知爻咬牙切齿:“把手铳给我。” 沈寒生勾唇冷笑:“说起被咬的这件事,当初你刚下山,想在朝中谋取一官半职的时候,初来盛京,真的被一种毒虫咬过。我是怎么帮你的,你还记得?我记得毒虫的毒性还挺大,让我一度嘴麻到不能开口说话,徐大人,恩将仇报,是不是不太好啊。” 徐知爻板着脸没说话。 要不是那件事,他不会和沈寒生称兄道弟,更别提看见当时身为尚书和他长相如出一辙的沈微生时,以为是救命恩人,然后在他左右出谋划策。 最后……害惨了自己,还有…… 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徐知爻冷着脸,扬长而去,只留给沈寒生一个孤寂的背影。 第三百零七章:假装陌生 离开后面的密林时,赫拉达一直在监视着他。 他们又走了很久,直到看见老妇人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头发花白,且脊背凹陷。 三只耳和阿臃点到为止,行礼之后,才道:“老祖宗,此女便交给您了,我们现在就去老大那边复命。” 老妇人沉默寡言,只是瞥了沈微生一眼。 沈微生识趣的跟着她走。 他们生火做饭,挑水洗衣,一上午都没闲着。 很快沈微生就有点体力不支了。 老妇人给了她一块馒头,让他坐在一边吃,以补充精力。 就这样循环往复,沈微生在白鹭湾已经有一周左右。 这天,老妇人照旧一大早来到房间里叫他起床。 沈微生却发烧了。 自从他怀孕一来,身体就娇弱之极,任何风吹草动似乎都能撼动他的身体。 伸手抚着小腹,沈微生已经汗流浃背,止不住的大喘气。 很快肩膀↑传来一阵轻轻地拍打,声音中带着担忧:“姑娘,你怎么样。” 沈微生支支吾吾,便是到了这般田地,只能紧咬齿关,不去多说任何一个字。 半晌,老妇人去采药去了。 沈微生趴在床上已经昏睡过去。 梦里,他整个人浑浑噩噩,就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接着,刺入髓腔般的刺痛传来。 沈微生意识到不是做梦,冲破黑暗的限制,猛地睁开了双眼。 顿觉脊背发凉,牵扯着之前的伤,很痛。 但明晃晃的手铳抵在他的脑门更让他发颤。 他连忙坐起身子,眼中被恐惧填满,压下心中的疑惑用他前去。 走到一个井旁边。 沈微生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在跛着脚,甚至比他都高上一分。 赫拉达对他的敌意非常的大。 沈微生装了甚久的可怜把戏好像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你以为你一直假装不开口说话,我就会信你?可笑的自做聪明!可惜我偏偏不上当,杀不了牢里那男的,我便换个人宰。“ 沈微生死死的靠着枯井的边缘,把地上的泥土都抓松了,他拼命的摇头。 赫拉达的手指扣动着手铳阴鸷的看着沈微生,用非常缓慢的雎朝语言说话:“求饶是我最愿意看的把戏,但出现在你这张脸上,太奇怪了。真以为白鹭湾上的人都是酒囊饭袋,看不出你们的企图?别对我有怨言,要怪就怪你是雎朝人,那里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呵。” 沈微生觉得赫拉达此人难缠至极,他又只能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摇了摇手。 表示自己又聋又哑! 很明显的,赫拉达就想将他杀之后快,丢到井里。 现在是避开所有人行动的。 且,沈微生各种哭闹的把戏,在他这通通不好使。 沈微生真后悔他刚才说自己又聋又哑。还不如直接说自己瞎好了。 现在根本无法发出任何的求救让其他人帮自己。 他只能用哭这一种方法! 发出声音而不被怀疑。 这也许是沈微生人生二十八年来,哭的最多的一年。 沈微生从刚开始的哽咽到最后声音逐渐递增。 就在赫拉达忍不可忍,想要一弹.崩了沈微生的时候。 眯眯眼突然赶到,打断了他,眯眯眼用了极快的语速说着当地的方言。 好像是什么很急的事情。 赫拉达凌厉的目光扫向沈微生,手铳被他偏离打空,发出剧烈的刺耳声音。 再一次让沈微生哭的梨花带雨。 沈微生逃过一劫,可却得到了让她几乎心死的消息。 那就是姣儿,定是出了什么事。 这一次,沈微生既要装聋又要作哑。 只能摆出一些手语。 眯眯眼干脆一边说方言,一边比划:“木屋里被咱们抓回来的那个当官的已经硬抗着不吃不喝好些天了,撑不住…” 赫拉达道:“这与我杀人有何干系。” 眯眯眼沉声道:“这女娃娃毕竟也是他们那边的人,我们能看的出来,那当官的对老人和孩子以及女人是有些恻隐之心。况且你瞧这女娃,长的多标志,看起来就跟雎朝人长的很搭。左右那当官的不能死,不然白鹭湾就彻底完了。” 上次送汤?这次送水? 这到底存着什么阴谋。 这些沈微生已经无暇去想了,他只是想快点见到梁姣絮。 重新回到木屋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没变,照旧闷热,让人透不过气。 这次眯眯眼打开房门,直接让沈微生进去。 只见眼前的男人依靠在墙角,面色苍白到了几点,便是有着傲然的姿态,也像是落了霜一般。 沈微生端起一碗水,刚才和赫拉达对峙的时候,他的整个手都被擦伤,皮肉上还沾着沙砾。 此刻真的是疼痛难当。 咬了咬牙,沈微生是勉强拿住碗,却还是撒了。 赫拉达很是敌意眼前这个男人。同时也不放心沈微生。 只是在用沉冷的眼神来回扫视。 眯眯眼丑话说在前头;“跛子,你最好淡定点,这姓沈的必须活着。活着配合他们,比死了有意义。” 赫拉达吐了脏字,缓了半晌才让沈微生继续。 沈微生不能呼唤也不能开口。只能去触摸眼前男人的脸,却没什么反应。 眼前的男人是梁姣絮,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他们最熟悉彼此,一定能认出对方的气息。 可是如今梁姣絮防备太高,甚至不接受任何人的馈赠。 沈微生将碗放在梁姣絮嘴边,她一动都不动。 沈微生很是真的很担心,没有办法。 赫拉达已经无法忍耐了。他拿着刀架在沈微生的脖子上:“喂他。” 假意为了活命,沈微生只能将水灌进嘴里,去贴梁姣絮的嘴。 撬开他的牙关,送进去一些水。 同时他们身体相贴,沈微生只能抓住她的手,悄无声息的放在小腹部,以此来告诉姣儿,便会为了他和孩子,也要活下去。 这一口下去之后,眯眯眼看见梁姣絮睁开了眼睛,苍白无华的脸上带着一丝破碎的难受。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痛苦不都不见。 眯眯眼见状,示意沈微生继续。 沈微生又用同样的方式吻住梁姣絮,他的舌尖划过她的齿缝,和她未曾动过的舌.交.缠,似乎在惩罚她。 哪怕沈微生知道在这种时候梁姣絮只能对他表现出厌恶。 可是她决绝与冷意极重的眼睛还是让他一颤。 索性,沈微生闭上了眼。 可心还是会痛。 第三百零八章:梁姣絮的身世 这么来回三次,直到第四次,梁姣絮终于意识清晰起来。 她几乎是发了狠,上下牙关狠狠一合,这一下正好将沈微生的嘴唇咬破。 鲜血从彼此的嘴角蔓延,染红了她菱角分明的下颌,滴在了衣领上。 沈微生能感觉梁姣絮的力气不是很大。 同时也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沈微生这样用男女之间的接吻方式,虽然可行,但如果继续下去就会显得很刻意。 便是此刻,梁姣絮睁开了极为狭长的眸子里面犹如冬雪一般萃冷。 片刻,她抬起双脚极中的踹在了沈微生的肩膀上。 闷哼了一声,沈微生痛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便拖着裙摆一路侧滑出去。 贴着地面的皮肤被磨的瞬间泛红,血痕从生。 沈微生抱在怀里装水的碗一滑,顿时直接浇在脸上。 可谓是狼狈之极。 在这个过程中沈微生尽全力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却还是不由的被水呛到,拼了命的咳嗽着。 沈微生极缓地爬着,在贴近赫拉达到时候,眼里泛着希冀的光芒。 而赫拉达熟视无睹,并未有什么举动,冷面朝天。 沈微生接着往前爬,用被浇的呱呱透的衣袖圈住赫拉达的双腿,嘴里哽咽着,只是不停的摇头又点头。 眼前的这个少年,长相极好。 周正之极,如果不透过内里来看,一点都不像是白鹭湾的这些强盗为伍之人。 有句话用来形容赫拉达最为贴切。 人不可貌相,他真的生了一副很漂亮的眼睛,即便是经历了风吹热晒,但却仍旧澄明通透。 一定会有人被他的温润的外表迷惑,其实这家伙杀戮成性。 孤僻自打大,身上永远都有那股难以掩盖他仇恨的因子。 似乎是求赫拉达未果,沈微生便爬过去捡起碎碗,去求眯眯眼。 也许是这样的举动刺痛了眼前的赫拉达,让他迫下身来,用那双无处遁形的眸子凝视着沈微生,又是吭哧,又是不屑。 “没用。”赫拉达轻笑出声。 沈微生只是垂着头,用手比划着,可他早已经用词匮乏,不知道用怎样的表达方式,才可以让赫拉达信服。 她真的尽力了。就在赫拉达的注视下,沈微生依旧不厌其烦的比划着喝水的动作。 以此表示梁姣絮真的喝了,他也真的喂了。 眯眯眼看的心烦,转头让赫拉达看了一眼赫拉达,这才让沈微生出去。 沈微生见状,只能赶紧跑,中途假装着急绊了一下。 最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确定四下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眯眯眼才极缓得掀唇,叹了一口气:“跛子,我知道你不服气,更看不上咱们白鹭湾竟然把命运全都压在这个雎朝人身上,但你得看清形式啊,我们是强盗,只要对我们有利的事情,便是在无底线也可做的。” 赫拉达轻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眯眯眼吐了一口浊气,回头看着依旧嘴硬到极点的梁姣絮,这才沉声道:“天哪,我的首辅大人,你还要这样不吃不喝多少天啊,以死相逼,亏你能想的出来。” “我们以礼相待,你若不识抬举便有点不近人情了啊。真当我们白鹭湾的人都是摆设吗?我们有千万种方式让你乖乖听话的,如果你晕了,肢体行动不便我们就撬开你的嘴巴让刚才的女人继续喂你。当然,看刚才你的表现,似乎也很赞同这样的方式。如果可以,我们这么做的。” 梁姣絮的视野逐渐清明,微弱的光芒摄入她的眼底,她还不太适应。 倏然,她眼底轻染冷意,嘴角自嘲般地散开,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刺骨的话:“我本死的没那么快,可现在要被恶心死了。” 赫拉达对这对男女从来没放下过心。 闻声只是冷笑片刻,皱眉想要去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长相,包括轮廓。 呵,这双眉目,便是时隔二十多年依旧是这般神色举止。 就好像高高在上的永远是这些人,他们嘴里说着大爱无疆,手握屠刀的手,不知道带着多少鲜血。 赫拉达很像拆穿梁姣絮虚伪是面具,只是抬起头,压低声音,阴森的冷笑从他那双极薄的唇锋里蹦出:“恶心?我认为不算恶心了。兄弟们可是先让你尝了这块肉。明天之后,兄弟们开了荤,指不定你会更讨厌,既然沦为阶下之囚,你还要什么脸面,跪地求饶一下,不会吗?” 梁姣絮的眸色冷了很多,反唇相讥:“别什么不人不鬼的东西都拉到我跟前晃悠。你们如何要逼着一个将死之人活下去,就凭找一个看起来可怜之极,却说不准是哪里来的女人,咳咳咳…” 眯眯眼暗自咂了咂嘴巴,这才道:“可是,首辅大人你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另外一边,老妇人找回草药,却不见了沈微生的踪迹。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门自动打开了,沈微生充满泥泞的回来了,他不敢抬手,因为只要动一下就会有钻心剜骨的痛传来。 因为这一脚,梁姣絮虽然余了力气,但还是有七八成的力气用了上去,不然很快就会被识别出来。 沈微生头也不抬,眸中很快就溢出泪花来。 老妇人看到这一幕,饶是钢筋铁骨的心也都软了。 放下草药,去一旁打了一盆热水,将药粉撒了进去,浸透一块白布,最值拧干。 老妇人从善如流的引导她,朝门口的沈微生摆了摆手。 沈微生亦步亦趋的往前走着,就像个担惊受怕的小兔子。 直到最后坐在床榻之上,他依旧哆嗦着。 老妇人示意他不要害怕,这才给沈微生擦去脸上的狼狈。 沈微生一直哽咽着,梁姣絮咬的那一下,带着十足的狠劲。 没过多久,舌头已经肿胀生痛,让他张嘴不是,闭嘴也不是。 老妇人想不到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心生怜意。 她重新给沈微生整理头发,还和他说了些知心话。 “只是我之前也有一个女儿,就是因为她生的太好看了,所以到哪她都很危险,多事之秋,无奈之举便只能把孩子扔掉,当时他才四五岁,带着她也很难活着。怜当初的狠心和决绝,那孩子至今下落不明。” 沈微生就在一旁听着,还是很痛。 老妇人继续杜撰,脸上的皱纹明显动了一下,可悲可叹:“如今她活了六十岁,一身的病,实在是活够了,竟然自私的想让那女娃娃回来。” “可是那孩子早就被冻死了吧,相见她也得百年之后了。” 沈微生愈发看出了苗头,这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曾几何时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之间救出来的老妇人。 这难道便是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 沈微生不是当事人,便不论是非。 这般想着,寂静无边的房间里又传来老妇人的声音。 却不在伤感悲秋,眼里只有慈爱:“但是你这女娃娃,生的和她一样好看。但是我想你和她还是不一样的。她不会总像你一样哭鼻子,更不会看错人成了寡妇。” 说到这个已经生死不明的女儿,老妇人眼里的光死灰复燃,笑道:“我那女儿若是或者,便一定会找一个丹凤眼,疼爱她和他哥哥一样的好人家。” 沈微生听着心里,不免想宽慰她几句,可是他不能表现出什么情感,因为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不会让怜悯断了自己的后路,即便他心里也很同情眼前老妇人的遭遇。 所幸,老妇人并没有在动摇他,不在闲话往事,只是专注于为她处理伤口。 老妇人用她制作的药膏给沈微生搽了搽嘴唇,上面已经结痂。 沈微生也是尽量忍着疼痛,配合着。 老妇人让沈微生张嘴,看看他有没有其他的伤。 沈微生此刻张口不便,只是勉强扯出一点缝隙,额头却已经生出薄汗。 还是老妇人在一旁鼓励着。 沈微生舌尖上有个细小的伤口,老妇人给了她草药让他嚼。 沈微生照做,可草药一入口,那苦涩的味道便传来。 沈微生苦不堪言,只是剧烈的咳嗽着。 眼里冒着泪花,最终忍无可忍,将草药吐了出来。 老妇人给他漱口,顺便用手帕擦去她嘴角留下来的草药渣。 沈微生仰头,就好像那舌头不是自己的,它肿得好像口腔都无法容纳它。 老妇人在看向沈微舌根时,手里拿着的盂碗跌落。 沈微生受到惊吓,只是蜷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老妇人虽然老眼昏花,但她可以确认,刚才那一幕不可能看错。 鸢尾花是她印在骨子里的痕迹,老妇人兜兜转转活了这六十多年,早就已经将那个图案刻到了骨子里了。 不会看错的。 在老妇人走近的刹那,沈微生被她反常的举动整的不知所措。 听着她嘴里喊着鸢儿,一直在叫。 沈微生甚至一度认为这个老妇人是不是精神恍惚了。 直到老妇人不由分说的抱着他,一股说不上来的暖意兜兜转转的罩在他身上。 老妇人摸着她的头,不知道是执念还是笃定,只是道:“你便是我那女儿,名叫鸢儿。我之前没有脸面去见裕峰,现在我就是死了也无憾了。” 沈微生听得很乱,即便老妇人情真意,死死抱着他,他依旧没露出任何马脚。 只是裕峰二字让他雷打不动的心,突然震撼了一下。 裕公公?沈微生不会记错,太子殿下身边的裕公公就叫裕峰。 第三百零九章:这次,由沈微生抗 老妇人的脸上尽显沧桑,头发也是花白无比,这整整六十年间,她悔不当初。 而一切的缘头不过是因为那时软弱所造成的。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沈微生原本柔和的目光一瞬间又填充了防备,那双小白兔般纯净无暇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抖动。 老妇人看到这一幕,很痛苦。 她犹如垂死挣扎之人,只是缓缓地落下眼泪。 看到心心念念的女儿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里的愧疚达到了极点。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欲语泪先流。 沈微生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哭。 老妇人只是笑的满足,拉扯着沈微生的掌心,痛苦道:“鸾儿,你知道吗?这世界上谁都可以不认识你,我却不能,我从小便养着你,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我都知道,所以我不可能认错,绝不可能…” 沈微生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极端,只是被老妇人拉扯的牵动着身上的疼痛。 他不想听,可是老妇人的声音却如同魔咒一般直往沈微生耳边进。 “你哥哥澈儿便是,他的手腕上也有一个鸢尾花的胎记。” “鸢儿,我是真的找到你了。” “我说看到你的时候,我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怜爱的感觉。” 难道,梁姣絮便是颜如澈一直要找的妹妹嘛。 她竟是当年流落在外的小公主? 沈微生压下心底的疑惑,心头止不住的起伏着。 之前,沈微生只觉得这老妇人应当是认识裕公公,但却没想到此事,竟然还跟梁姣絮有关系? 他不能轻举妄动,在白鹭湾的上的安危还没解除。 沈微生不能用真情换真情,因为人心险恶。 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沈微生浑身疼痛难忍。 他现在必须躺着休息一下,来维持体力。 因为不确定今晚赫拉达和三只耳会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暗在此降临在白鹭湾。 木屋之中,沈微生像往常一样给梁姣絮送饭 一个人走到窗边。 他手里握着饭盒,不敢张望,甚至视线都不知道落在何处。 绝望好像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无形之间束缚住所有的人。 而沈微生要做的便是如何才能让梁姣絮吃点东西,还不能让这群豺狼虎豹之人察觉到异样。 暗自吸了一口气,沈微生就顶着后背的好几双眼睛,跪在地上。 将手中饭菜往前推了推,沈微生动了动唇,发出嘶哑的呜呼。 似乎听到远处的声音,梁姣絮抬起头。 目光森冷,生人勿近。 沈微生对上那双含着虚弱气息却依旧不减锋利的眸子,心里抽了一下。 两人独处,不会畅通无阻,随心所欲。 反而,连吹过的风都是带着尖刀利刃的。 暖意烘托下,沈微生脸上带着微醺的红色。 眼眶之中可以不动声色的噙满泪水,将怯弱无助的小女子模样发挥的淋漓尽致。 梁姣絮垂着头,宁折不弯的性子尚在,却也是强撑。 吊着一口气,他已经差不多五天没进食了,只是勉强被喂了一点水,才能苟活至今。 沈微生多么希望梁姣絮可以不要这般坚韧。 或者,经历这些难熬事情的人是自己。 一墙之隔的后面,赫拉达半靠在犄角处,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眼神定格在手铳黑压压的铳口处,手指灵活的转动着,颇有危险的气息。 在他的耳边传来的是沈微生各种哭声,争相交错。 这种声音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让赫拉达觉得悦耳。 但图乐呵是一回事,不相信还是不相信,就像假的永远都不会成真,这是事实。 试探从头贯彻到尾,榨干了沈微生所有的坚强。 沈微生那双极大的眼睛迅速盈满了新的泪水,他低微的哭着,席卷着心中的恨意痛苦,决堤般的吞了吞口水。 这出戏码,赫拉达已经看淡了。 那就做点正事吧。 赫拉达起身走了进来,神色冰冷:“沈大人你这么讨厌她,我直接在你面前了结了她,怎么样?省的她哭的让人心烦意乱,实在是太让人心情烦躁了。” 梁姣絮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底一片枯骨般的沉寂,一丝温度都难以捕捉语气是毫不关心:“是么?” 赫拉达避重就轻:“杀嘛?” 梁姣絮眸子微垂,看都没再看沈微生一眼,神色冷淡,面无表情:“那就杀了吧。” 闻言,赫拉达眯了下眼睛,半信半疑拍了拍手。 刚才手铳已经上了膛。 赫拉达说到做到,将铳口抵在沈微生的肩膀上压的死死的。 砰的一声,沈微生瞪圆了哭红的双眸,里面血丝密布。 生生挨了这一下,他几乎疼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血液像是爆爆珠一般四散,晕染出一圈圈淡粉。 梁姣絮最见不得一条人命在她身边流逝。 特别是眼前的人还是她最为珍视的爱人。 梁姣絮垂着眼,没有丝毫温度。 她让自己咬牙忍着,她相信沈微生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当初濒临绝境,快要死的时候,梁姣絮好不容易抓起地上的石头将控制自己的人砸晕。 她本可以逃的远远的。 可是她想到了丧尸案,一念之差她留了下来。 后来她放了烟花弹的时候,又意外的发现了这里是丧尸剂研究基地的大本营。 梁姣絮一直告诉自己她能坚持,等的到林舒察觉到这里,等到丧尸案真正的结束。 可沈微生的出现是意外,他更不露出破绽。 如今只能熬! 可她看到沈微生倒在他的面前,他就要挺不住了。 咬着舌尖,腥咸地味道在嘴里四散。 梁姣絮启唇,的声音中夹杂着太多的不屑:“赫拉达,我认为,你今天别说当着我的面去打残一个女人,你就是杀了她,对我似乎也没什么干系。” 梁姣絮不动,赫拉达也没有动。 屋子里有几秒的死寂。 赫拉达嘴角一弯,低声笑了起来,推开中弹的沈微生,将手铳上的鲜血擦净,别在腰间。 “你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样让人心动的女人,我不都不舍得让他死。要不然还真就不好玩了,让老祖宗过来替她给疗伤。” 赫拉达走后,梁姣絮才敢慢慢的淌眼泪,心里绞痛到没法呼吸,她就好像要死了一般。 到底怎样,才能让这场戏落幕。 她是生不如死了! …… 白鹭湾的一处通气极佳的房间内。 只是将窗留出一丝小缝,却依旧抵挡不住室内的药腥味。 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沈微生的唇齿被撬开,灌进去一丝滚烫且苦涩的草药。 呛咳之下,沈微生终于从死神的手里逃了出来。 现在比的不仅仅是智商,更要比谁更能稳得住。 沈微生带着自己的执念,猛地睁开了眼睛。 全身都在疼得厉害,甚至口腔里全是血腥味。 他怅然若失地咳嗽着,忍着刺痛,差点笑出声来。 就知道赫拉达绝不会打死自己,他从始至终都在试探,没有一刻停歇。 而自己挨过这一弹,势必会彻底打消他的疑虑。 沈微生下意识的去护住腹中的孩子。 却发现自己小腹平平,再没有了之前的感觉。 在看清所处的环境时,他才发觉。 他和梁姣絮的身体可能真的换回来了。 就是在这种谁也预料不到的时候,这般巧合之下,换了回来。 这次,沈微生心里。反而通透了许多。 他和她一起活着走出去的希望就更大了几分。 从现在开始,大局就像是接力棍,交到了沈微生的身上,由他来握。 而姣儿便再也不需要故作努力坚强了。 一切,换他沈微生来抗! 第三百一十章:身体换回来了 梁姣絮则与沈微生相反,本是饿得几乎晕厥的她。 在一阵剧烈的刺痛之下,猛地惊醒。 清爽地,幽深地冷风打在他的身上。 透气的感觉,梁姣絮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感受到了。 除了肩膀的刺痛难以接受以外,这里一切都好。 梁姣絮再也没有了饥饿的感觉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梁姣絮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那么沈微生不会凭空消失,想必现在也一定代替自己在木屋之中蛰伏着。 醒来的五天里,总有一个身份不明的老妇人在照顾她。 也是因为她在的原因,梁姣絮一直没有机会去找沈微生。 梁姣絮不喜欢旁人平白无故对她好,不然就会怀疑她的动机。 但观察几天,这老妇人并未有何异常。 相反,她很照顾自己。 梁姣絮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例如帮这位老妇人沏一壶茶。 那次送饭过后,赫拉达在没来过。 梁姣絮也听到了一点风声,说是因为这几天白鹭湾的兄弟们出去时,总会踩到炸.药区,死伤了一些人。 他们起初认为是周围的猎户用来狩猎的一种方式。 可渐渐的发现了蹊跷,赫拉达和眯眯眼今天出去巡视。 而虞钦今天似乎也要接待一个接替金鹅湖裕山村那边的朋友。 三只耳在旁策划。 监视梁姣絮的重担便抗在了阿臃的身上。 大病初愈,最适合出去透气。 老妇人扶着梁姣絮亦步亦趋的往前走,迎面却被阿臃拦下。 梁姣絮熟视无睹,眼里没了胆怯,反而一片冰冷。 老妇人关注梁姣絮的安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立在了她的跟前。 那双慈爱的目光中,带着独有的锐利:“有事?” 阿臃对老妇人很尊重:“赫拉达走之前嘱托过我,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老妇人回头看了一眼梁姣絮,她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说完,梁姣絮才径直坐在一处台阶上若有所思。 阿臃跟了过来,已经坐在了梁姣絮的身边。 梁姣絮见状,蹙眉冷对。 阿臃撞见她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底,虎躯一震。 因着好奇,他将手往梁姣絮的身上滑去… 梁姣絮立马站了起来。 只留下阿臃一个人独自坐在原地。 老妇人似乎察觉到梁姣絮的改变。 阿臃没在说话,只是专注着监视梁姣絮。 那才是他认为最主要的事情。 梁姣絮就这样来回走着,脑子飞速的盘算着,要么主动进攻,要么继续忍辱负重。 只是已经没有时间在继续耗下去了。 梁姣絮要的是速战速决。 老妇人在一旁看出了端倪,眉心抽动,乖觉的将心事压在心底。 梁姣絮没走几步,阿臃便又不识趣的跟了上前。 梁姣絮没阻止他的靠近,相反她走进了房间。 曲径通幽处,便是不管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这里都没人能听见。 阿臃在四处的张望着,从桌上摸过一个小巧玲珑的茶杯,转动着。 他是长的不精明,但却不是傻子。 他看的出梁姣絮是想逃的。 阿臃上前,拽住梁姣絮的手腕,那双平时耸拉着的眼皮冒着精光:“最好不要动别的心思,要不然只有死。” 梁姣絮点到为止。 这人一旦抓住尾巴,一定会在心里产生隔阂。 此刻的阿臃便是,他将手里的茶杯扔给了梁姣絮。 他眼里冒着野兽般的贪婪:“喂我。” 老妇人上前:“想喝水自己倒去。” 阿臃倔脾气上来了,只是对老妇人道:“老祖宗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女娃娃到底有没有二心,全看这杯茶了,不然我只能此事告知赫拉达了。” 梁姣絮从善如流,抬手接住茶水,眸底平静如水。 心头的疑惑加深,已经有了杀意。 梁姣絮慢条斯理的将茶斟满,当着阿臃的面喝了一口。 此刻,杯子里还剩下三分之二。 阿臃在等梁姣絮喂他,耸拉着眼皮,盖住眼底那呼之欲出的狠绝。 梁姣絮沉默着,在靠近阿臃的那一刻,转手扯开了他的衣带。 接下来的动作却不是喂他而是将一杯热茶直接泼在了他的裆部。 阿臃痛呼一声,张牙舞爪的伸手去掐梁姣絮的脖子。 却被老妇人一茶壶盖扎破了脑袋。 轰然倒地。 梁姣絮回头,阴侧侧的视线扫过老妇人,只是说了一句:“干的不错。” 梁姣絮已经信步上前,如刀的目光扫向倒地的阿臃。 此刻不能心软,梁姣絮从容不迫的摔碎了握在手里的茶杯,割开了阿臃黝黑的手腕上的动脉。 如果老天爷,想让他活,一定会有人来救他,如果没有,那便是命数。 半个时辰 白鹭湾北边的方向,是虞钦宴请的地方,此时,放出来烟花。 大白天放烟花,无疑是再报信。 梁姣絮回头看着跟在她身后的老妇人。 “不要跟着我,找个地方躲起来。” 冰冷的警告后,梁姣絮往木屋的方向前去。 老妇人不肯让她冒险,只是拉着她:“鸢儿,你不要管这些人,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会让你去送死。” 梁姣絮微微抬眉:“我不是什么鸢儿,你认错人了。” 老妇人的执着,让梁姣絮耐心全无。 她满脑子都是沈微生的安危,撂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姿态决然。 现在所有的守卫都在虞钦身边。她必须趁此机会,去找沈微生。 否则以林舒刚才放烟花的速度,颜如澈的人势必立马就会赶到。 到时候虞钦还是会有很大的时机派人将沈微生抓来,以此为筹码。 刻不容缓,梁姣絮来到关着沈微生的木屋附近。 梁姣絮明显能察觉到,这附近,不管是巡逻的还是值守的人都增加了一倍。 因为赫拉达带梁姣絮前来,都会屏退这群守卫,单独和沈微生谈。 梁姣絮带着饭食前来,未见异常。 进门的一瞬间,梁姣絮和沈微生相互对视。 沈微生那双凤眸带着寒意,落在她的脸上。 沈微生知道梁姣絮一定会来,当下也没废话:“徐知爻很快就会查到这里,你和孩子需要体力,快喝一点。“ 饭食被他打开,放到了梁姣絮的跟前。 梁姣絮不着急吃,淡淡道:“你也察觉到这几日的异样了。” 沈微生只是应了一声。 视野转了转,梁姣絮没来的这几天,他发觉到了夜深的时候,就会有奇怪的声音。 类似于轰隆隆的撞击。甚至气流可以震的他所在的大树叶子都会振落。 这种声音,很明显是炸.药的声音。 这倒像是徐知爻那恨不得把天都捅破的性子。 微黄的灯光下,沈微生再一次将那碗粥递给梁姣絮。 梁姣絮喝了几口之后的时候,木屋门前的树被又开始晃动。 发觉异常的守卫果然冲了进来。 看到的却是梁姣絮抱着头,盛有米粥的碗已经碎的四分五裂。 现场一地的狼藉,让进来的守卫四处张望着。 却发现甬道处的窗户有被撬开的痕迹。 当他们意识到有问题的那一刻,沈微生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一掌下去。 守卫的椎骨裂开,只是轰然倒地。 沈微生拿着遗落在地上的手铳,迅地套上守卫的衣物,这才带着梁姣絮出门。 他们一前一后,又遇见几个前来的守卫。 沈微生启唇,用当地的语言开口:“木屋后面好像有声响,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去看看。” 梁姣絮低着头,面上虽然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样子。 但其实听着沈微生说着那拗口的方言,她心里都要笑死了。 和守卫的人背道而驰后,沈微生的一把将梁姣絮拉进怀里,肆无忌惮的掐着她的腰身,悄声道:“装的害怕一点,就像有暴徒对你行凶一样。” 梁姣絮在沈微生怀里挣扎。 沈微生将她桎梏在怀里,轻佻她的下颌,就这样在那群守卫的眼皮子,要对梁姣絮用强。 梁姣絮眨了两下眼睛,就已经有豆大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左右躲闪,一张娇嫩的唇向下弯着,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 沈微生甚至都觉得,若不是姣儿的设定中有不会说话这一点。 她一定会放声大喊,救命之类的。 沈微生眸色中染上了一丝放浪,修长指尖抵在梁姣絮的下颌,正欲在行不轨之事。 已经有一个守卫往他们预想中的坑里跳。 沈微生擎着梁姣絮的一根发丝在手里把玩着,这才命令道:“留下几个弟兄和我一起看着点这个女人和屋里头的男人。剩下弟兄去看看那边。一有情况也好报告给老大。” 毕竟刚才的炸.药声太过强烈,沈微生当下一棒,多少带来了恐慌。 这些人并未多加思索,只是各自分好队伍,这才往充满火光地地方奔去。 梁姣絮在沈微生的怀里,薄唇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她小声嘀咕,声音愈发清脆:“你说的方言有一个地方的音节发错了。” 沈微生狠狠的掐了一下她的腰,却时刻都避开她受伤的肩膀。 防守的守卫经过沈微生是添油加醋,顿时少了一大片。 此刻,他们夫妻俩眼里再无戏谑之情,正儿八经的看着远处的火光,若有所思。 第三百一十一章:与狼相搏 事情终于要结束了吗? 梁姣絮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心里有酸楚,有煎熬,更又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 好像冥冥之中,某些事情还在暗中蛰伏,只是未被他们发觉。 沈微生拉着她的手,两人走到一处角落里。 四下无人,沈微生才将骨节分明指尖搭在梁姣絮的肩膀上,目光炙热,带着商量的意味道:“白鹭湾遭遇此劫,树倒猢狲散,虞钦再也不可能把精力花费在你的身上了。答应我…” 梁姣絮面色极淡,努力的消化了一下他的话中的意思,唇畔扬起一抹落寞的温柔:“好了,什么都别说了。” 沈微生也很舍不得,指尖轻轻地落在梁姣絮的发丝上虚握了一把。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离别。 梁姣絮从小就看的通透,目光逐渐恢复平静,只是握住了沈微生的手:“你只管放手去做,但你当心赫拉达,此人,绝非善茬。” 沈微生应了一声。 梁姣絮顾不得其他,一双眼盯着他有些苍白的脸。 他真的清瘦了许多,眉骨间透着一股疲乏,但却努力强撑着。 在赫拉达拉开手铳的那一瞬间,梁姣絮根本无法想象沈微生若是死了,会怎么办。 梁姣絮永远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只能避重就轻。 远处的爆裂声音越来越大。 沈微生把之前他观察到的白鹭湾的地图交给了梁姣絮:“听着,出去等我。” 梁姣絮捏着地图的手微蜷,只是看着沈微生。 剧烈的轰鸣声在她耳边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沈微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多了几分耐心:“听话,姣儿,你没有事,我才能安心。” 梁姣絮在心里潜藏了多日的委屈就在这一刻崩塌。 揽上沈微生,梁姣絮女主撞上了他的唇,顾不上磕碰的疼痛。 她含着他带着凉意的舌.尖,彼此纠缠。 沈微生也是一瞬间破防了。 可他不敢表现的多眷恋,只是用手抚着梁姣絮光洁的侧脸,未她擦去眼泪。 梁姣絮压下心头的那股浊气,攥着沈微生的衣领,似发了狠的说:“沈微生,你不许死,你要快点回来。要不然就是再危险我也会去找你。你不想想我,你想想这个孩子,好吗?” 听到这话沈微生的表情很严肃,从前他没有羁绊,可如今他们母子俩就是沈微生的动力。 沈微生应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他不敢回头,衣袂被劲风刮的沙沙作响,勾勒着他出修长的背影。 梁姣絮缓缓地偏过头。 从此刻起,她再也没有贪恋儿女私情的念头。 寒眸淡淡地落在白鹭湾的地图上,梁姣絮往沈微生相反的方向跑去。 阿臃的尸体终究是被发现了。 一众守卫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倾巢而出,似乎是将所有人的命运都压在了沈微生的身上。 便是将白鹭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沈微生。 千算万算都不曾想过,沈微生自己又回来了。 “带我去见虞钦。”沈微生落下这句话,这才往前走去。 守卫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生怕他下一刻就会逃走一般。 沈微生心情不悦,玩笑道:“怎么还担心我会遁地逃走不成?” 他沈微生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逃,只是姣儿必须顺利的离开白鹭湾。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沈微生赌,他能赢。 “不敢,只是首辅大人乃千金之躯,我等理当跟在你的左右。”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沈微生便不在多言。 不出片刻,沈微生就被带到了虞钦的布置的宴会。 今天的宴会本该是歌舞升平,可事情就是这般巧合。 让剧烈的炸.药声音,来替代琴瑟和鸣,讴歌这最后的悲壮。 虞钦的脸上带着点狠辣,看向坐在一旁林舒。 他身着布衣,眸光中带着一丝轻蔑,面对这般临危的场面,只是拿着酒杯快活的喝酒。 面色绯然的林舒只是打了一个酒嗝,声音含糊不清道:“虞大人,怎能不吃酒呢?” 虞钦见他不乱,面上自然稳如泰山,将杯里的余酒洒去,重新斟满,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林舒,贺知白这个大块头很是难搞,没想到你竟然让他俯首称臣了。我虞某人很是佩服。” 商业互吹罢了,林舒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醉意很深,只是半张着令人产生遐思的薄唇,极缓地吐了一口气。 修长指尖动了动,这才将整个头埋在桌子底下,狼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此言差矣,虞兄不必夸我。” 虞钦冷眼相待,就差没直接拍桌。 他叫人给林舒倒了一杯清茶,淡淡道:“林舒,你醉了。” 林舒抬起头,沉冷地视线落在虞钦的脸上:“无碍,刚才与虞钦研讨的问题,句句发自肺腑,您是我亲兄弟,我不敢邀功,这不过是天道酬勤,若真说有什么功劳,那也是下面的人配合的好。” 虞钦闻言,脸色阴沉:“下面的人配合?我怎么觉得是你在配合上面的人。” 林舒拂袖,做倒酒状。 虞钦却怒极反笑,先他一步站了起来,掀翻了桌子。 这宴会,的确是宴会。 但却是鸿门宴。 虞钦一度认为,这鸿门宴是专为眼前的林舒所设。 却不想,他聪明一世反倒是将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虞钦声音如阴云密布,句句带着要挟之意:“呵,扬州十八个丧尸剂研制地点,有一个算一个,有你在的地方,没有一个经营的长久?还说不是你?” 林舒漫不经心的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笑着:“虞兄觉得我可疑,我却认为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话罢,远处已经有守卫近身禀报虞钦,声音连林舒都能听见。 “老大,沈微生回来了。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 狐疑的看了一眼林舒,虞钦心头的火气减轻,只是对守卫道:“带他上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林舒身子往后一靠,只是舒坦的躺在,眸光中带着一丝坦荡。 “误会,你莫怪。”虞钦眼神一动,笑了一声。 虞钦也不是傻子,现在整个白鹭湾有三批人马包围。 白鹭湾外有被人布满炸.药,显然是想把他们困在此处。 他本就是亡命之徒。十八个地点,眼瞅着全部覆灭。他只有东山再起的份。 至于林舒,他就算是在滑头,也无碍。 沈微生才是重要的。 虞钦打他的主意已经很久了,很早之前便已经专门请人拟了一份自罪书,那小篆是专门仿照沈微生的字体。 有了这份自罪书,便是沈微生此刻逃离了白鹭湾也没关系。 更别提现在他又自寻死路的回来了。 外面的火光越来越浓烈,湛蓝天际上,有一个接着一个的蘑菇云。 自罪书已经在飞鸽传书的路上了。 林舒不用想都知道,虞钦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将所有的事情都规划好了。 论计谋,他的确是没人能比。 但自负是他的硬伤。 林舒唇角渐渐扯平,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眸光凌厉如刀:“你真的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无缝可插?” 林舒从袖子里慢条斯理的拿出信件,点燃纸张,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你…”虞钦瞪大眼睛,林舒刚才的那个举动,足矣要他的命。 顷刻间,虞钦抽出腰间的手铳对准林舒额头。 同时,在虞钦的身后,沈微生也举起手铳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沈微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沉冷孤寂:“你大可以试一试谁的手速快。” 虞钦惨笑扫了一眼周围的守卫,疯狂作死:“杀了我啊,杀啊,天道酬勤,我既然输了,自然要付出代价。” 林舒冷笑,丝毫没有动摇:“虞钦,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让你这一众手下缴械投降,自己到圣上面前好好交代太后让你做的好事,不行吗?” 虞钦嘴角含着毒蛇般的笑:“呵,看不出林大人竟然这般为国为民,我同意你的诉求,但前提是你得松开我。” 林舒笑了:“你可不要骗我,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虞钦点头,眼见着林舒放下了手铳,一个侧身,对沈微生开了铳。 没有想象中的一弹穿额,相反沈微生将他一击毙命。 林舒将手中的铳放低,看着倒地且怒目圆睁的虞钦,又补了两下。 “杀鸡儆猴,想死尽管来。”林舒冰冷开口。 众人鸦雀无声,三只耳甘愿降伏,并愿意配合沈微生等人,写下自罪书,向圣上澄清太后一派的野心。 沈微生看了看林舒,没想到他深谙此道啊。 这是要抢走他的风头吗? 虽然他早就知道虞钦定会反悔,但却没想到林舒脑子会转的这般快。 主仆两人对视,沈微生投去赞许的目光。 林舒笑嘻嘻的:“家主就是太过于小瞧我了。我怎么毫无防备的坐在虞钦身边。” “他的手铳早就在我们彼此试探时被掉包了。” 稍作休息后,颜如澈的随军已经赶到,丧尸案的结束,太后的覆灭已成定局。 林舒本以为丧尸案已经瓦解,沈微生会轻松一点。 却没想到自家主子的眼里没有一丝的劫后重生的感觉。 听着白鹭湾外越来越强烈的爆炸声,沈微生心乱如麻,对林舒问道:“白鹭湾的人马都收纳了,是否缺人?” 林舒疑惑的托腮:“的确有缺人,把三只耳他们叫来问问。” 三只耳等人颤颤巍巍的前来,本以为沈微生要拿他开刀,却没想到只是问了一些关于老妇人以及赫拉达的事情。 三只耳告诉沈微生:“老妇人只是个六旬的老婆子,白鹭湾出事后,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沈微生让林舒派人去找,那个老妇人,行为举止之间都与太子殿下所托之事有关。 之前是因为危险尚在,沈微生才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势必要查个清楚。 林舒已经派人去了。 接下来,沈微生继续听三只耳说:“至于赫拉达一早就被虞钦派遣出去,许是知道白鹭湾被攻已成定局,私自跑了也不一定。” 跑了?沈微生的太阳穴砰砰直跳,这白鹭湾里头的动静有多大外面不可能一无所知。 赫拉达此刻没有出现,说明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意味。 他不是跑了,是一定早就计划好了。 这个赫拉达为人阴险,沈微生不得不多想,倘若他逃跑的时候和姣儿正面遇见。 那么姣儿随时都有可能被他反杀。 第三百一十二章:狭路相逢,危险丛生 梁姣絮按照沈微生所画的路线图已经快要出了白鹭湾。 赫然的一阵声响,在她的三米开外轰然响起。 强大的气流波及散开。 梁姣絮把自己缩成一团,才没有受到伤害。 赫拉达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旦他再次踩到炸.药区就没法逃出生天了。 转眼之间,却看见对面还有个人。 赫拉达与梁姣絮对视,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 他抬起手臂,推开压在他腰上的眯眯眼,缓缓的站了起来。 梁姣絮咬着唇,眼看着他靠近,往后退了几步。 造孽,这是狭路相逢,分外眼红。 “趁着白鹭湾被围剿,想要逃出去?门都没有。” 赫拉达拿起沾满了血迹和泥土的手铳。 黑漆漆的铳口对这准眼前的这抹倩影。 梁姣絮见状,皱起眉头,心里却是天人交战。 赫拉达素来阴狠,逃不出去势必会鱼死网破。 为今之计,只能… 梁姣絮把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主动靠近赫拉达。 他们之间虽然只是隔着三米,但这里的炸药排列紧密,而一个女人是无法精确的避开所有的炸药。 赫拉达紧咬磨牙,片刻的思考下,他只是将手铳对准梁姣絮并未开火。 梁姣絮转头看向赫拉达,眸光浅淡:“把手铳放下,我会主动靠近你。同在炸.药区,我们就算是福祸相依了,凭你的身手,就算没有防身用的东西,对付我这样一个拖家带口的女人,可谓是绰绰有余。你还怕我会跑?” 赫拉达冷笑一声:“小嘴倒挺会说,可我要怎么相信你?你们可是一直在骗我。” 梁姣絮声音淡如玉:“你有的选吗?杀了我,你不会有任何好处,无非就是多了一个垫背的而已。” 赫拉达得逞的一笑,显然他早就看出了梁姣絮异常,他在白鹭湾对梁姣絮所有的针对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他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这炸.药区是特别为白鹭湾上的那群乱臣贼子准备的,如今他们都投诚了,还炸.个屁! 赫拉达差点被女娃娃绕进去。 梁姣絮咬了咬唇,此刻必须和沈微生撇清关系。 顿时表情黯然,沉声道:“是,我确实不是哑巴,也能听的见,我只是为了活命。我一个寡妇被抓进这样龙潭虎穴的地方,我是自保。” 赫拉达嘴角抽了抽,事到如今还在演戏。 梁姣絮没指望用这些可怜的身世去撼动这么一个铁血无情之流,继续道:“不如让我跟着你,我们一起走出炸.药区。” 只见赫拉达处心积虑的眸子中,稍作迟疑,接下来便反握住她手腕,带着她向外走。 梁姣絮就跟在他的身后,告诉赫拉达如何避开炸药区。 她太清楚赫拉达的想法了,一旦他们俩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里,再无他所忌惮的东西之时。 赫拉达一定会对她痛下杀手。 可她只能这么做。 … 沈微生在白鹭湾的第三天就发现了有人在布置炸.药,而且手法和排列都是徐知爻最擅长的。 扶了扶额,沈微生觉得这家伙可能只适合去研究研究草药蛇虫了。 布置的什么破玩意,投机取巧,方位却是反的。 真是偷奸耍滑第一人。 了却于心后,沈微生立马加派人手,避开炸.药区。 很快他就从白鹭湾出来。 在距离炸.药区的十公里处,就是徐知爻驻扎的地方。 不出半个时辰,沈微生就能到。 与此同时,梁姣絮也带赫拉达出了炸.药区。 他们停留在一河边,饮水。 梁姣絮时刻保持警惕,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丢下赫拉达,自己逃走的机会。 但这家伙太难缠了,无缝可插。 赫拉达把水给了梁姣絮,示意她赶紧喝。 可在靠近她的时候,却顺势撩开她的头发,去看她的脸。 看了片刻,赫拉达才低笑出声:“你这么拼死拼活的往白鹭湾钻,为的是什么?不会是为了你男人吧!” 梁姣絮别过头不说话。 赫拉达眸色阴沉:“又开始装聋作哑了?可以,我会让你永远闭嘴。” 赫拉达一把掐住梁姣絮的脖子,迫使她看着自己。 梁姣絮眼里的那种不甘示弱,总是能让赫拉达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梁姣絮额头青筋挑起,气息停滞:“像这样掐死我,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只需要三分钟。” 梁姣絮说这些话,从来都是不是想要去撼动谁。 生死大局已定,那是最浅显多余的。 她需要在悄无声息的劣势下,将赫拉达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这样她就可以抽出这个男人腰间的刀,然后重伤他。 很铤而走险的方式,却不失为一个机会。 赫拉达在粗粝的双手在她脖颈上的用力。 梁姣絮窒息着,下意识的去挣扎,用力的去锤他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手去摩挲他腰间的尖刀。 抵在手心的温度,是冰凉的。 梁姣絮瞄准好一击必杀的位置。 这才朝着他的脖颈划去。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竟然是…… 这是一把发钝的刀。不足以一刀封喉。 梁姣絮瞪大了双眼,谁能想到一个阴险之人,藏在腰间的刀竟然是没有杀伤力的。 赫拉达顿觉痛感,血液往外流的瞬间,一巴掌打在梁姣絮的脸上。 赫拉达欲再起身,掏出手铳开火。 梁姣絮却眼睁睁看见赫拉达的身体一顿,双腿一弯,倒在她的身侧。 “砰!”一声。 “砰!”又一声。 远处,沈微生朝着他开了两弹。 梁姣絮脸上溅满了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 脸上的刺痛还在,梁姣絮却看见倒在她身边的赫拉达,将手臂伸了出来,试图去拿地上的手铳。 因为这个举动,她整个人都高度紧张了。 可还是赫拉达的速度快了一点,反扑在梁姣絮身上,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那手铳对准赫拉达的心口,颈部… 辗转指向梁姣絮的腹部。 梁姣絮快没力气了,她不想死,更不想让她还未出世的孩子死。 谁能来救救她… 沈微生的步伐很快,一脚将赫拉达踹飞。 手铳走了火,子弹划过梁姣絮的肩膀,打在了一旁的沙地上。 赫拉达咧嘴笑着,任由旁人将他束缚:“这么着急的赶过来救这女人,怎么?他是你女人?” 横竖都是避免不了的一死,赫拉达保持冷静,甚至都没有挣扎。 满地的鲜血,看不出清究竟是谁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哭倒白鹭湾 梁姣絮脸色苍白,肩膀处挂了花,有鲜血染透衣衫。 整个腰部痛的非常厉害。 沈微生上前,一言不发的将梁姣絮整个人揽在怀里狠狠的抱住。 忍着不吭声,他知道这种痛的含义是什么,也许是他们会失去这个孩子。 可他已经不在意了,她只要梁姣絮安然无恙。 压下心中的沉痛,沈微生放了烟花弹,让徐知爻的人前来接应。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沈微生的步子很快,拖着梁姣絮半沉的身子走去,吩咐着:“医官!” 沈微生低下头:“梁姣絮你说过你不会有事的。你敢放开我的手,就这么走,我不允许!” 梁姣絮看着沈微生这般大动干戈的样子,努力的掀唇,字音却更是在嗓子里堵滞了好久。 “沈…微生。我以为我要死了呢。”梁姣絮紧张的双眼中好像含着泪水。 此刻,沈微生只是看她一眼都觉得心疼,仿佛心都在滴血:“不,你不会的。” 梁姣絮叹了一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是,你来了,救了我,我们都不会死。可是你这么愁眉苦脸,我都要被你愁死了。” 经历了这些,沈微生甚至对死这个字眼有着很大的敌意。 他俊脸笼寒,压抑着颤抖的声线:“不许说死字。他离我们远着呢!” “孩子可以不要,你却不行。” 梁姣絮黛眉微蹙,可是刚才他们就在生死之间。 “孩……子啊。刚才摔倒的时候我保护的很好,只是他和你一样太傲娇了,狠狠的踹了我一脚,痛死了。”梁姣絮嗔怪道。 沈微生就差没直接哭了。 他朝着梁姣絮的脸就是猛地一亲,倒不是说多担心那个孩子:“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梁姣絮嗓音微凉:“说什么?是说你想的破招装聋作哑嘛。“ 沈微生怔了怔,脸色一沉:“形势所逼。” 梁姣絮又问:“我看你刚才脸和鼻子都要扭在一起了,差点都要哭了…” 哭?这个字和死那个字眼一样,似乎把沈微生整伤了。 这二十八年未流过的眼泪,全都在挥洒在了白鹭湾。 沈微生哭笑不得:“你说我怎么没把这白鹭湾哭倒呢?” 梁姣絮想了想这才道:“应当是你泪点太低,哭声太小的原因?” 沈微生要被气死了:“去你的,会不会说话。” 梁姣絮不在闲话玩笑,在沈微生的注视下,环住了他的脖子,唤他的名字:“沈微生。” 沈微生心里甜了一下:“嗯。” 梁姣絮道:“你以后都不要回想我们这几天的发生的事,好吗?” 沈微生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声音恬淡,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为什么?” 梁姣絮若有所思,黛眉微蹙:“因为沈微生是生来的不赀之躯,他要忘记这些日子如何顾全大局做出忍让的姿态,又如何为了不留破绽在自己妻子面前受尽冷语…” 其实她们跟这宇宙的大千世界相比,不值一提。 人走这一遭,只有经历一次生与死,才能知道谁是对自己最重要的。 哽咽一声,梁姣絮已经没有勇气在说下去了。 她心里难受的打紧。甚至再也无法去回想沈微生在小木屋和她经历的一切。 沈微生不忍心拆穿她的谨小慎微,怜惜地勾着她的一缕发丝:“没事,你还在我身边,平安无事,我怎么样都好,何况,已经过去了。” 梁姣絮也有些任性了,她撅撅嘴,齿关咬紧,眼里含着泪花:“不,我要你忘记,你就要忘记。” 沈微生怎么可能忘记,这是他最记忆深刻的日子了。 他的女人,很棒。懂得如何自保。 这般苦涩的想着,沈微生却却是格外的关怀备至,嘴上说说着:“好。” 梁姣絮得到答案才敢继续在沈微生的怀里靠着。 这温暖,是她这几天最渴望的存在。 沈微生却忽然低头,问道:“姣儿你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梁姣絮微讶,原主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北信候府的的事件上,几乎很少出现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梁姣絮九岁之前的童年几乎没有… “没。”梁姣絮耸了耸肩。 沈微生将老妇人奇怪的举动告诉了梁姣絮。 梁姣絮脸色微沉:“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我觉得不可信。” 沈微生却不这么想:“你本来就是北信候府的养女,谁知道你到底是谁啊,说不准你真是天潢贵胄,你就不想跟自己的亲人团聚嘛。” “我有你就行了啊。“梁姣絮避重就轻。 沈微生用手点了下她的琼鼻,这才道:“傻瓜,人生在世,需得多给自己找个后台才是。” 梁姣絮瞪着他:“什么意思。” 沈微生并非是无凭无证的瞎怀疑,这才道:“我真的看过你的舌头,鸢尾花的胎记,太子殿下也有一个,这不可能是巧合。” 梁姣絮陷入沉思。 或许,她该让原主扬眉吐气一把,脱离北信候府。 此刻,有人来报:“沈首辅,徐厂公的人来了,要前去迎接吗?” 沈微生和梁姣絮相互对视,皆是看了一眼这波澜壮阔的白鹭湾。 山势蜿蜒起伏,夹在云层之中,有种上天入地的烟雾缭绕之感。 只是这地方再美,终究抵不过血流成河。 白鹭湾,梁姣絮认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涉足。 …… 白鹭湾十公里处,徐知爻驻扎的地方。 东厂的人接应了抱着梁姣絮回来的沈微生。 有医官简单的看了一下梁姣絮的伤势,并无大碍。 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只有沈寒生远远的站着,用一双淡如水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哥哥。 他受万人敬仰,又破获丧尸案的最后据点,未来定是前途无量。 随军按照沈微生的指示将白鹭湾里领头参与研制丧尸剂的人抓获。 只有那位老妇人间蒸发,至今下落不明。 林舒也已经毁掉了扬州十八地点里所有的丧尸剂。 罗列了整个丧尸案的全过程,以及这里头的罪状。 准备递给颜如澈。 势必会给太后一派致命的一击。 林舒在毒.窝里待的最久,此刻也终于意识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虞钦在研制大量丧尸剂的时候,会不间断的对药物的效价评判,这也就说明现在还有将近三百多人沉迷于在这种丧尸剂带来的快.感无法自拔,冲动之时,会影响当地衙门的治安。” “还有一部分是他们为了毁尸灭迹,投放到河流之中的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对当地的人民有没有危害。” 扬州通判赵翰已经提出主意,具体按照几个步骤实施。 专门成立了一个守卫所,尽可能让他们回归家庭,重新做人。 至于排放到污水中丧尸剂,只能靠过滤的手段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舒在沈微生的派遣下,去找了老妇人。 再就是面见颜如澈这件事。 沈微生和徐知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启唇。 视线落在远处的沈寒生身上。 “太子殿下身在何处?” 阳光下,沈寒生的肌肤有着异于常人的白皙。 一身白衣,将虚弱之意发挥的淋漓尽致。 沈寒生怔愣片刻,醒过神来:“扬州知州府。” 徐知爻是记仇的,还不等沈寒生说完,就先发制人:“太子殿下何时回来的?你又几时走?” 沈寒生:“徐大人不舍得本官先行一步?那本官就与你一同走。可好。” 第三百一十四章:芷袭有罪 颜如澈那边,裕公公向他禀报。 “太子殿下,白鹭湾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徐大人书信过来,要你回去主持大局。” 颜如澈一手执茶碗,透过那澄明液体看着自己镇定自若的容颜,轻笑:“不急,先听她说完,再去也不迟。” 裕公公站在一侧,闭了嘴。 堂下之人,正是芷袭。 她抬起有些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脸上丝毫没有了生气,像行尸走肉的一般。 裕公公看着心疼,只是偏过头去。 颜如澈眼里却含着冰霜,一触待发。 不日前,苏晚已经找到了她的踪迹,她却几次试图逃走。 因白鹭湾之事,颜如澈一时疏忽,无暇顾及。 却不曾想,今日一早,芷袭竟然主动回来。 她身穿鸦青纹线波纹的的佛门僧袍,两袖款款,步子虚浮的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她从白鹭湾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但来到太子殿下的跟前,竟不知如何开口。 裕公公上前:“芷袭,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你抱走小公主先出去避避风头,等次年正月十五,我去找你吗?你为何…” “裕峰,此事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推,我早就不是你的对食了,你没必要为了保我,说出这样的话。”芷袭道。 裕公公沉了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芷袭努力挺直自己的佝偻的背部,心里含笑,的确是弹指一挥间,都老了。 他们老了,反倒是太子殿下和小公主都长大了。 颜如澈看着芷袭,小时候他和妹妹都是她养大的,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坐着说话吧。”他道。 芷袭摇头,把心头的畏缩之意清空,正色道:“上一次,太子殿下叫老奴坐在你的身边的时候,还是你八岁的时候,当时我无法拒绝殿下眼里的殷切,一时心软,却坏了规矩,从那个时候起,老奴就一直记着礼数二字,不可荒废。” 颜如澈神色冰冷:“随意。” 裕公公不喜她这般疏冷的姿态,声音沉重:“阿袭,我不知道那些人会那般丧心病狂,明知道你已经带着小公主逃走了,却还是放了火,你父母的死,当初,我是有责任的。” 芷袭悲凉一笑:“不知道,欠也好,不欠也好,终归已经过去很久了。” 颜如澈看着她:“你重新回来见本宫,就是要说这些吗?” 芷袭依旧摇头:“老奴说这些,不过是希望殿下不要顾念旧情而已。” 颜如澈不发一言。 裕公公嗅出点危险的意味,沉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非要这般强逼太子殿下。” 芷袭依旧是低眉不言,但是,心头却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一下,又酸又痛:“是老奴不配。” 她不知道怎么说,斟酌良久,在颜如澈的眸光的逼视下,缓缓开口:“当年太后发动的那次追杀始终没有停歇,老奴带着小公主一直在亡命天涯,心里曾有过动摇,甚至想过把小公主扔掉,那种念头迅速在我脑海里疯长,我做了很多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把她放在了弄堂里,可我后来我后悔了,我赶回去的时候她明明还在的,殿下你知道吗?她正在和小朋友们玩呢,后来小公主说饿了,我就去给她买东西,在回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喜赌的表弟正在弄堂里和别人打牌,询问之下才知道,他因为一己之私将小公主卖给了人贩子。” 茶碗从正坐处砸了出来,碎裂一地,碎片溅在芷袭的身上。 她未动一分,只是任由沁凉的茶渍落在身上。 裕公公叹息着:“芷袭你糊涂啊。” “裕峰,我从未糊涂,我以将他杀之泄愤,后来我几乎寻遍了任何地方,都未曾找到小公主,也许她已经随着那群人贩子不知道流浪到哪里去了。” “你隐瞒不报,从此躲躲藏藏,错失良机,本宫也留你不得。”颜如澈冷意从身上散发。 芷袭磕头谢罪,眼里已经有了死意:“谢殿下成全,只是老奴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 颜如澈没有反应。 芷袭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之中带着决然的姿态。 “老奴已经心存死志,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管太子殿下是否相信,我始终觉得小公主还活着。” 裕公公眸光闪了闪,这才求情道:“殿下,不妨听听,阿袭绝不会说空话。” 颜如澈是很失望的,但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伪装,镇定自若。 “从苏大人手里逃出去后,老奴本想渡江远离,但却无意之中救了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白鹭湾的头目虞钦,我不想你们找到我,便和他上了山,当初只想着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这一生就罢了…” “却不曾想,我在白鹭湾重新看见了小公主,她应当也是被掳上来的,怀着孕。” “起先我并不知道她是小公主,只是见她可怜,又因她想起了自己的疏忽,便格外的亲近了些。可我不会看错的,那女子和小公主一般大,连身材个子都差不多的。” 颜如澈摸爬滚打在宫中生存了这般久,他不可能因为芷袭的这么一句空口无凭的就相信这一切。 要知道,平日里想要冒充小公主的人数不胜数。 若都认来当妹妹,怕是整个东宫的都装不下。 芷袭轻叹:“这般说,殿下可能不会信,可殿下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鸢尾花瓣,你还记得吗?小公主出生的时候,有神官大人曾感叹过,她的鸢尾花瓣很特殊,不似太子殿下在手腕处,而是在舌尖…” “而太子殿下年少顽皮,竟还嘲笑小公主来着。” 颜如澈一听,立刻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芷袭却道:“不会错的,我亲眼看见过那女娃娃的舌根处,确实有鸢尾花的花瓣,若是寻常人家,怎么会呢?” 裕公公这才道:“殿下,以芷袭所言,小公主若真在白鹭湾,哪里都是糙汉,难免会发生…” 颜如澈眸光冷锐,盯着芷袭,缓慢而冷残的道:“裕公公,随我去白鹭湾一趟。” 此刻白鹭湾只有赵瀚一人在安排重建。 至于沈微生和梁姣絮,已经随着马车回到了扬州知州府,休养生息。 颜如澈带着裕公公赶来的时候,赵瀚带领一队人马上前迎接。 却没想到颜如澈心不在此,只是扬着披风走了下来,视线都不曾落在他的脸上。 赵瀚遂问裕公公:“不知道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 裕公公寒暄了两下。 颜如澈神色顾冷,在扫过一众残局后,颇有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赵瀚顿时心头一凉:“太子殿下,下官若真做错了事情,还请你明言,不要牵连到家中妻儿。” 裕公公道:“不关赵通判的事,太子殿下有一事需要你配合。” “但说无妨,下官一定配合。”赵瀚吓得一身汗。 半个时辰后。 赵瀚将白鹭湾的人全都集结起来,都问了一遍。 结果这些人众说纷纭。 “白鹭湾以前女娃娃很少见。但最近赫拉达在外面勘察路线的时候,抓了一个落单的寡妇,还是个哑巴。” “可能已经死了吧,自从白鹭湾遭到轰.炸之后,就没有人看到她了。” 颜如澈闻言,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竟有了不悦神色:“如果她有什么事,本宫定会把白鹭湾夷为平地。” …… 扬州,知州府 苏晚背着一身行装,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烧纸。 他嘴角微弯,只是念着顾鸾凝的名字。 “你恨么?”沈微生是遁着白烟前来的。 苏晚这才起身,想要行礼。 沈微生的扫过他身上的行囊,不等他回复,又道:“我说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但我与你终究是主仆一场,并不想看着你为情所困,乱了自己的气度。” 苏晚低头隐匿眸中的光彩:“其实,也没什么好恨的。” 沈微生神色浅淡:“我已经跟太子殿下说好了,从明天起,你就去东宫当值吧。” “我不用你,并非是因为你没有才华,相反换个主子,你可以过的更好。” “这也是姣儿的意思。” 苏晚忍不住垂眸:“梁小娘竟然…” 终究是他以小人之心妄自揣测了。 “承蒙沈大人的举荐,只是苏晚并不打算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亦如沈大人所说,我曾经是您的下属,自然也不会另寻主子。” 沈微生问:“那你未来有何打算?” 苏晚道:“家中母亲最近病的愈发严重,我想回去看看。她为了我的婚事操劳了大半生,我也该回去娶妻生子…哈不是吗?” 这是苏晚的事情,沈微生并未多言。 临走前,苏晚将太子殿下所托之事说了出来。 沈微生便知道芷袭就是他一直派林舒去找的老妇人。 另外一边,赵瀚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封信。 信中说,太子殿下震怒。 只是扫了这寥寥几笔,可沈微生已经知道了一切。 第三百一十五章:兄妹相认 苏晚和沈微生隔空对视了一下。 这些年,颜如澈私底下不管是动用黑.道还是白.道,至少都为此找过一个女子。 那女子,若现在还活着。 至少芳龄是二十。 沈微生自从发现芷袭的怪异后,就已经托盛京的同僚查了一下北信候府收养梁姣絮的那一年。 是宣昭二十九年,乙末十月。 那天,正好是梁姣絮的九岁生日,也是小公主被人掳走的那一年。 在加上那鸢尾花的痕迹,绝不会有错。 “沈大人,我有事与你说。”苏晚道。 沈微生眉目之间带着萃着冰,不发一言。 “我也是昨日与太子殿下辞别的,临走前我看见失踪已久的芷袭姑姑自己回来了。” “若单看赵通判的发来的书信,太子殿下震怒,那我便猜测,许是芷袭姑姑回去将真相告知了他。” “且看看,赵通判哪里发生了什么。”苏晚道。 沈微生合上书信,沉了一口气:“不必了。” 苏晚这才道:“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微生看着他,认真道:“我已经知道小公主是谁了。” 总不能告诉苏晚,他之前是梁姣絮,在白鹭湾遇见了伪装成老妇人的芷袭,她在给自己搽药的时候,看到姣儿舌根处的鸢尾花,以此断定她就是太子殿下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吧。 沈微生避重就轻:“此事,你无需知晓,但你要帮我个忙。” 苏晚现在虽然跟沈府没关系了,但人情世故还是在的。 况且,他还是沈微生栽培出来的,自然愿意效劳。 “备马,我出门一趟。”沈微生道。 苏晚这才去了。 至于梁姣絮是天家人的身份,沈微生此刻还不能声张。 不然自会招来杀身之祸。 趁着苏晚去准备马车,沈微生派人问了梁姣絮的去处,赶了过去。 梁姣絮在知州府的园子里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卷,仔细的看着。 身为母亲,胎教自然必不可少。 但,这雎朝的文字很是晦涩难懂,梁姣絮看了一会儿头就大了。 叹了一口气,便看见沈微生从远处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梁姣絮一颗心悬了起来。 沈微生挽住她的手,吐了一口气:“你且听我说…” “白鹭湾,我们还要在去一趟?”梁姣絮惊讶了。 他们才约定说和哪里拜拜的! 梁姣絮压下心头的火气,这才道:“为什么啊。” 还没说完,就被沈微生塞进了马车,他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因为太子殿下找到了当年抱你出宫的奶.娘芷袭姑姑,从她的嘴里知道你可能在白鹭湾,但他又不知道咱们已经回到了扬州,以为你出了事,说是找不到你,就要将白鹭湾夷为平地。” 梁姣絮笑了:“那不是更好,早就看白鹭湾不顺眼了,这会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正好有人为我们出头。” 沈微生都傻眼了:“你的心,好毒。” “那好歹是你亲哥,若因为找不到你,将白鹭湾夷为平地,满朝的文武百官一人一口吐沫就能喷死他。” 梁姣絮想起了那位高傲却隐忍的太子殿下:“好吧,那我是看你的面子才去的。” 又是一番舟车劳顿,梁姣絮心里苦。 此刻,苏晚充当车把式。 沈微生和梁姣絮坐在马车里。 “在去一趟白鹭湾得三四个时辰,实在是太无聊了,要不你给我念书听吧。”自打梁姣絮怀孕以来,格外的依赖沈微生。 沈微生笑了,只是将梁姣絮揽在怀里贴着。 一只手从旁边的矮几上拿了书卷,随意的翻开,这才读了起来。 沈微生的声音温润,每个字眼从他的薄唇吐出都好像软玉一般清脆,音质沉稳,不骄不躁。 即使最无聊的内容,都能被他读的有声有色。 梁姣絮很满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听他念书,还是光看他的样子了。 外面的苏晚,忽然看了一下这明媚的天气,想到了顾鸾凝,心里有种透明的忧伤。 马车走在宽敞的大街上,车轱辘咕咕噜咕噜的响着,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声音。 梁姣絮听着声音不对劲,这才道:“苏晚…” 忽地,只听见马车传来“哐当”的巨响,整个车一矮,翻侧在一旁。 所幸沈微生反应快,带着梁姣絮下来了。 苏晚因为急刹车,甩了出来。 极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 而与此同时,车轱辘飞了出去,马车打了横,直接拦住了整条路。 这还不是最坏的,只见远处一辆青色蓬顶的马车极速赶来。 那马车上的车把手努力嘞着马鞍,对沈微生和梁姣絮道:“太子殿下的马车再此,尔等还不赶紧退下。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事情,你们有几个脑袋赔的起。” 沈微生一听,脸色微变:“是颜如澈?他怎么自己回来了。“ “瞧你办的好事,这叫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什么,夷为平地,怎么可能!”梁姣絮转过身去,背对着马车,神色冷淡。 本是一句随心所欲的吐槽而已。 却没想到颜如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问道:“那你想怎么着?” 梁姣絮慌了,转头对上颜如澈那双眸略微柔和的双目,吓得腿软。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看看旁边的沈微生,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梁姣絮恨不得掐死她。 颜如澈都没敢去碰梁姣絮,只是将手停留在她的眼前,又不自然的收回。 芷袭姑姑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梁姣絮的那一刻,眼里溢满了泪水:“殿下,没错了。” 颜如澈神色冷漠:“本宫知道。” 梁姣絮翻了一个白眼,知道个毛线。 颜如澈语气孤冷,不像假话:“你想怎么做,白鹭湾夷为平地?可以。” 梁姣絮道:“我不想,玩笑话,你听不懂?” 裕公公也凑了过来,只是道:“小…梁小娘此言差矣,太子殿下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在你手里任由你挑选而已,你不要被他吓着。” 梁姣絮真不是爱哭鼻子的女孩,可是她还是不自觉的留出眼泪。 真的是那样,血脉是没法割舍的。 虽然梁姣絮在看到颜如澈的时候,难以置信。 但慢慢的她似乎接受了原主有这么一个哥哥。 颜如澈没说话,但梁姣絮很清楚的听到了他在笑。 大街上难免不是叙旧的好地方,裕公公让底下的人收拾残局。 最终,又回来知州府。 颜如澈的眼眶含着泪,片刻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很快恢复如常。 梁姣絮与他并排而行,抿了下唇,对颜如澈道:“哥…” 唉,还是不太习惯这么叫颜如澈。 梁姣絮吸了一口气,遂问:“所以丧尸案结束之后,我们何时启程回盛京?” 梁姣絮说完就有些后怕,毕竟丧尸案后续的收尾也极其复杂。 颜如澈又做事谨慎,这么多方排查下来,少说也要半月才可回盛京。 颜如澈看着梁姣絮被蓝色布条缠绕着扎起的两个麻花辫,勾出几分笑意,这才慢慢摸上她的头发:“想回盛京了?” 颜如澈的眼里是一片柔光,让梁姣絮觉得非常不适应。 而且很多人都在这里看着。 颜如澈似乎看出她的窘迫,耐心道:“好,我会加快速度完成手头的事务,之后我们就回盛京。” 我这个词,比起本宫,显然多了不知道几分情感。 梁姣絮不想因为这所谓的兄妹之情牵绊颜如澈,只是鼓起勇气捏了捏颜如澈的衣袖。 “一切程序都正常来,我要的只是一个回去的时间。你不必为我麻烦自己。” 颜如澈嗯了一声:“听你的。” “裕公公那有祛除伤疤和止痛的伤药,你记得每天都涂一涂。才好的快。”接着他又说了一句。 梁姣絮肩膀的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阴天下雨会疼一些。 颜如澈听起来情绪平静,没什么温度,其实他是心疼的。 梁姣絮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摇了摇头。 沈微生在她旁边道:“听话,收下。” 梁姣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光如此,还掐了他一把。 疼得沈微生想骂娘,心想,我什么得罪你了,姑奶奶。 我不就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嘛。 再说了,和自己哥哥拘谨什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太子殿下吃醋 一转眼,生如夏花的季节即将来临。 养伤期间的梁姣絮,就熊猫似的被宝贝着,唯一不好的就是没办法看看外面的天空。 沈微生最近也很忙。 只有晚上的时候能跟梁姣絮说的上话。 而且觉得时间飞快,好像唰的一下子就没了。 梁姣絮一点都没有孕妇的嗜睡,而且比之前还能熬夜。 沈微生只能给她念书。 梁姣絮则是躺在沈微生的腿上,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尖压着书卷的轮廓。 灯光下,他那张被照的惊为天人的容颜上,总能有各种微妙的表情。 梁姣絮会沉迷在那种如潺潺溪流般的日子里。 每晚都是她入睡过后,沈微生才敢躺下。 之前梁姣絮孕期出现点风吹草动,沈微生会刨根问底,各种找大夫,无所不用其极。 今时不同往日,除了沈微生之外,颜如澈也加入了这个阵营之中。 当天就派裕公公带着自己贴身御医前来。 天家之女有孕,马虎不得。 难免会招人嫉妒,用裕公公的原话来说,之前的顾鸾凝便是一个。 所以为了防止这样的小人之心,梁姣絮连出入的自由都免了。 真的是很心累。 虽然梁姣絮认为她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我可以进来吗?” 还不等梁姣絮回应,那人已经背着药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梁姣絮不排斥任何对她好的人,何况如果这样可以让颜如澈安心。她愿意配合。 但此刻,她是两眼蒙圈。 眼前这位裕公公所说的御医,生了一副三庭五眼,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板正,邋里邋遢的,宽大的衣袖差点没拖在地上,甲床里似乎还有黑泥。 梁姣絮脸上没有表情,可心里却一点都不信这家伙是个御医。 裕公公在一旁打趣道:“小公主,这人不可貌相,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梁姣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裕公公哪只眼睛看见她嫌弃了? 大医本精诚,何况是祖国医学,就是到了现代仍然还有未解之谜。 梁姣絮从医这么多年,敬畏之心还是有的。 且看看这怪老头,到底有什么本事。 所以当御医将脏乱的爪子靠近她的时候,梁姣絮没在抗拒。 不出片刻,这家伙捏了一下须,这才道:“小公主之前落下过病根吧?所谓气血瘀滞,现在还没看出有什么后遗症,但难免以后没有。” 梁姣絮也平静了下来,去整理自己的思路。 也难怪这御医会这么说,初来乍到之时,她的确受过一些伤,吃了那么多药,这些药对孕妇的影响真的很大。 可梁姣絮却不能看着这孩子… 裕公公道:“那如果现在好好调理,身体还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吗?” 御医看了一眼梁姣絮:“小公主这种情况很特殊,产子需要耗费力气,我只能说最少需要三年,而且绝对不能动气。” “行,我知道了。”梁姣絮道。 在深入了解一下,梁姣絮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轻浮了。 原来给自己看诊的是秦越人的后代,梁姣絮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就像是捡到了宝藏一样。 尽管语言不通,但还是能聊的来是一样的。 这就好比是两人都酷爱医学的人不是冤家不聚头。 虽然西医和中医是两个分叉路口,但其实是殊途同归。 似乎是担心梁姣絮为孩子忧心,御医这才道:“小公主不用忧心,调养身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好比年过七旬的老妇便是调理的再好,也不能想年轻大小伙子那般有活力,你还年轻,身体各方面的还是向上的,调理起来会很容易。” “切记,不要上火。至于屋内的熏香也最好不要有,任何人送的东西都要检查仔细。” 御医最后说的这句话,用意何在,梁姣絮明白。 若是寻常交情,这些话他大可不必多说。 梁姣絮收敛了脾气,知道自己承的是颜如澈的光,只是以礼相待。 御医先行回去了。 裕公公留下来嘱托梁姣絮,那些关心之语就好像滔滔江水一般,直接往梁姣絮的耳朵里灌。 梁姣絮听着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呢。 心头很复杂。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不可能只是因为孩子,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希望自己好起来的。 裕公公临走前,把一锭银子给了梁姣絮,说是让她好生留着。 梁姣絮半信半疑的拿过去看,才发现银子上面还有一口牙印。 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何况小娘子我如花美眷一个,可不能被那些膀大腰圆的男人糟蹋了! 这两句话突然很不合时宜在梁姣絮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看着手中的银子,这是官印,盛京的权贵中数一数二的人才能第一时间拿到。 原来,她的哥哥一直在保护她。 虽然,那时候他们没有相认。 这就是深入骨血的牵绊,一辈子都不可能湮灭。 …… 另外一边裕公公回来复命。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太子殿下让老奴交给小公主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颜如澈点头,一如既往的高贵出尘。 前段时间一直在找芷袭姑姑,虽然也同时关注了丧尸案和盛京的繁琐小事。 手底下也有许多靠谱的官员和门生,但最终的决策需要颜如澈亲自处理。 从裕公公的面部表情来看,真的积压了不少的事情。 颜如澈却有点犯懒了,声音淡淡:“这些文书必须要本宫一一批复吗?” 裕公公嘎吧了一下嘴:“依殿下往日的交代,事无巨细都要过目,咱们才可放心。” 颜如澈却避重就轻:“鸢儿如何了?” 裕公公看了看外面黑黢黢的夜,顿时嘴烫道:“小公主应当是和沈首辅歇下了,秦太医看过了。白鹭湾那几日小公主没少因着沈首辅受磨难,也是需要好好养些日子。何况她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 颜如澈批阅的动作没停,很快将眼前的文书分出两份。 裕公公越发看不出名堂了,遂问道:“殿下,这是…” 颜如澈独断专行:“要怎么批复,沈微生比本宫拿捏的清楚。” 与此同时,裕公公从未发现他家主子会这般用心。 将需要注意的事项标了出来。 最后甩给了裕公公。 极淡的声音从颜如澈那双薄情的嘴唇吐出:“让沈微生自行安排,连夜批出来。平允庶政,挟制诸司通通都是沈微生在内协调,本宫没理由替他多管闲事。” 裕公公心里大惊啊,这些可不都是众人眼巴巴想要的权与势。 太子殿下一向抓得死,都要在他这过一边的。 今天直接就交给沈首辅了? 虽说沈首辅公正廉明,但这个点他和小公主…… 好吧,这是嫉妒沈微生能时时刻刻陪在小公主身边了。 真是千年铁树开花,搞内部消化那一套。 太子殿下,纯纯是一个妹.控。 该章节已被锁定 可事实证明,是裕公公以小人度君子之腹了。 颜如澈根本就是因为还有别的棘手的事情才将一些琐碎的公务交给沈微生。 权倾朝野这个词,看起来只是四个字。 却搭上了颜如颜这一生,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没有这东西怎么可以。 深夜,知州府的牢狱之中,森然的篝火照亮。 而一众狱卒却半点不敢打瞌睡,皆是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整装待发。 铁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在这阴暗潮湿的空间里,沉重无比。 只因为颜如澈连夜提审了丧尸案的参与人员。 林舒作为本案的全程参与者,负责和颜如澈一同跟进。 黑暗而阴森的牢房大门被打开,赫拉达被带了出来。 他受了皮肉之苦,脑袋耸拉着,却还是不忘勾起一丝阴森的笑意。 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华服男子,赫拉达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滞,满脸的血水往下淌,流经带伤的肌肤,牵扯出灼痛之感。 “呵,我当时谁。原来是你。”赫拉达看清颜如澈的脸部轮廓时,只是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还记得你是怎么上位的嘛。”赫拉达道。 颜如澈目光森寒,眼里略过一丝杀意,沉默着。 赫拉达就是喜欢细微的表情,此刻又是一笑,沉声道:“殿下何必露出这种姿态?是不是因为我刚才的那句话戳痛了你?” 眉宇间几乎不可闻的皱了皱,颜如澈笑的从容:“沦为阶下囚,难道就是为了让本宫动怒?那你可知,等待你的结果是什么。” 赫拉达完全没有怕的样子,只是轻嘲:“十一岁那年生辰,我因为贪玩偷拿了一大笔银子,独自出门,看灯会,吹糖人,踢蹴鞠,甚至跟街边的小乞丐玩蛐蛐,至少我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怎么那么无忧无虑啊。我想把我的这些见闻说给我的家人们听,可等我回去,只有一具具尸体。” “你知道嘛,血流成河的是什么模样吗?你知道尸骨堆成山又是什么样子,你知道诺大的府中,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目睹全过程的痛苦吗?” “殿下,你不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赫拉达大概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有些事情便也不吐不快了。 “殿下,你为何不敢看我。”赫拉达执着的问。 颜如澈呵了一声:“本宫从未想过深究什么,丧尸案是太后一手策划的,当年那一桩灭门惨案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呵,欺师灭祖,狼狈为奸,你所做之事不过是咎由自取,没猜错的话,你是否心里还曾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大仇得报,其实不过是给当年的行凶者做了嫁衣而已。” “到底谁是不忠不义之人,一目了然。” 撂下这句话。颜如澈侧目看着林舒,问:“你发现了什么。” 林舒觉得颜如澈在明知故问,特别是听到他对赫拉达的这一番诛心的话之后。 他耸了耸肩:“还需要在说嘛,殿下好像了解甚多,属下在说下去,那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颜如澈冷笑:“无碍,左右今天的主角不在本宫,既然他如此想白扯清楚当年的事情,何不讲给给他。” 赫拉达脸色苍白,死不悔改。 林舒看着伏在地上的男人,这才道:“赫拉达这个名字不是你本人的吧,也许之前白鹭湾真的有个土匪叫这个,但此刻,你是掉过包的那个对吗?陆承?陆状元。” 这句话就如同投掷的炸.弹一般,让刚才洋洋得意的赫拉达眼里忽然积聚出恨意。 作为曾经在翰林院做过编修,科举进士一甲的人,但宫中却没有记录在册,更没有加盖官印。 为什么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了呢。 林舒此刻才知道,那是因为陆承即将开始仕途的时候,他的父亲,前将军府因串通外邦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太后亲自揭发,前首辅沈之巍带兵抄家。 全府无一人生还。 牵扯进去的不过有陆家的人,还有家主的母亲。 林舒自知沈之巍和沈微生的矛盾因这事而来。 “一朝为国为民的将军之子竟然和山匪为伍,着实可笑。” “可也正如太子殿下所言,你在白鹭湾上所做之事,只会抹黑你父亲的坟头,自以为的报仇雪恨,到头来却是陷入死局的罪魁祸首,陆承,你真是可怜又可悲啊。” 赫拉达不信,他瞪大猩红的双眼,可他的内心已经出卖了自己。 事情就是他做错了,而且没有退路。 颜如澈公私分明,以赫拉达帮助虞钦,丧尸案的严重性。 他该被流放。 可这一切还需要圣上定夺。 毕竟当年将军府的惨案乃是太后嫁祸,如果平反,说不定赫拉达还可以宽大处理。 本意上,太子也要管这事,毕竟诬陷陆家这一个罪名也够太后吃一顿了。 前提是,赫拉达安安分分,不然没有他解决太后也是再晚的事。 …… 半个时辰后,沈微生通宵搞完了颜如澈给他的任务。 梁姣絮坐在他的旁边趴在桌子上盯着他。 沈微生也不着急把折子给颜如澈送回去。 一个横着把梁姣絮抱了起来。 他疲惫的眉梢渐渐舒展,只是搂着梁姣絮的脖子道:“让我亲一会儿,好不容易换回来了,我想用自己的身体试试。” 梁姣絮约法三章,只能亲一下。 可沈微生吃到嘴里,就变成了漫无目的的吻。 梁姣絮蹬了蹬他,象征性的推了推他。 压根没用! 最后还是唇齿交缠,闭上眼睛。 沈微生却停下了,将梁姣絮抱到被窝里。 梁姣絮觉得手脚冰凉。 沈微生就用手给他捂。 捂完手,再捂脚! 梁姣絮就这样一直看着他,最终钻到他的怀里,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意。 沈微生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梁姣絮咬了咬唇,这才小心翼翼的道:“我在想,在白鹭湾的小木屋里,你喂我水的时候,那么危急的时候竟然挑.逗我。我就给了你一个教训,狠狠的咬了你一口,可是现在疼的却是在我嘴上。” 梁姣絮说着摸着自己的嘴唇。 沈微生低头,勾着梁姣絮的下颌,这才极缓地以吻封缄,含糊不清的说:“那你也咬我。” 梁姣絮一脸无语。 第三百一十八章:雪上一枝蒿 此刻,也是深夜,徐知爻那边却没有这般浪漫。 晚风萧萧,从一望无际的山头涌向帐篷处。 徐知爻贴身而坐,只是拾起细枝末节的柴火往火堆里投掷,以此来照明。 他们驻扎的地方储存的淡水本就少,沈寒生明日就要会知州府了。 而他徐知爻还要在呆上几日,说是留下善后收尾。 无非就是安抚一番,给那群曾经四处流浪的人一个家,至于那些死性不改的,也要徐徐诱之。 呵,徐知爻不会讲理,所以朝中有人来催他干活的时候,他一般会将赵瀚推出去。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闲暇时刻。 只是想到沈寒生那病秧子,打着颜如澈叫来的帮忙的旗号,只是在这破帐篷里住了不到五天,现在就要卷铺盖走人。 他是要走了,分文未取,半点亏都没吃。 反观他徐知爻,经历了这么一场恶战。 东厂的人死了一大半,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般旧事重提,徐知爻难免会想起上次被沈寒生偷袭的事情。 正好,新仇旧恨,他要好好清算。 沉着眼睛,徐知爻快着步子往着沈寒生的方向而去。 守在门口的桑墨很警觉,嗓音很沉:“徐大人,找我家主子有什么事?就不能等一会儿嘛。” 徐知爻余光透过那扇窗柩想要看清里面的人儿,未果。 视线一转,落在桑墨身上,冷道:“老子来讨债!” 桑墨从容的继续拦着:“我家主子从来不欠人情!就算有,你跟我说,我自会转告。总之就是不能进去!” 徐知爻眉峰微蹙,反唇相讥:“如果是动手打了人,两手拍拍直接溜了,还不忘威胁别人呢。” 桑墨一双眼睛瞪的溜圆,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反问:“你确定?那是我家主子。” 桑墨一哂而过,正打算下逐客令。 “进来吧。” 虚弱的声音深藏着一丝压抑,在沉寂的房间里响起,回应的只有无尽的黑夜。 徐知爻和桑墨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闻言,皆是愣了半晌。 “如徐大人的愿,让他进来!”这次,沈寒生剧烈地低咳起来,缓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 桑墨嗯了一声,这才掀帘,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知爻负在身后的手松了松,这才走了进去。 沈寒生却好像闻所未闻,泛黄的月光下,他瘦弱的像一缕烟魂。 指尖压在浴桶的边缘,微微起身,沈寒生转过头去,轻垂的眼帘缓缓抬起,那是一双掺着算计却又无辜之极的眸子,直直的扫在徐知爻身上。 而此刻,徐知爻才隐隐地发现什么不对劲。 好像冥冥之中嗅到了一点死亡的气息。 但此刻,却是浓浓的药味。 徐知爻愣在原地,险些没站稳。 光是闻着就知道这些药下的多猛。一味比一味剧烈。 就是那种以毒攻毒的恶毒法子。 要不是沈寒生病入膏肓,是个正常人若是每日吃了这些要都能直接血崩而亡。 沈寒生看见了徐知爻眼底的不屑,却熟视无睹,淡淡道:“徐大人也看到了,有什么账,你稍等片刻,过会儿再算,好吗?” “你要做什么?”徐知爻大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镇定的语气中藏着一抹惊慌。 沈寒生似笑非笑的将他的手推开,将自己扎根在药浴之中,只露出脑袋:“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想来的是你,质问我的还是你,徐大人你很闲吗?” 徐知爻正色道:“你最好别作死,赶紧回盛京治病,以你现在之躯,只要放下手上的事情,净身养性,还不至于死的那般快。” 短促一笑,沈寒生正襟危坐:“死的快这三个字,我听了很多遍,可如今我还不是也活的好好的吗?” 徐知爻眉宇间阴沉一片,本也没想搭理沈寒生,赌气道:“随你便。” 沈寒生话锋一转:“要是我是为了你呢,别忘了我多留这一日,是你舍不得我走。” 徐知爻犹如被踩到尾巴的兔子,整个人都炸.毛了,声音冷厉:“放屁。我从未多留你。你愿意滚多远就滚多远。” 沈寒生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次,他掩盖声音的虚弱,视线落在徐知爻的身上,危险的意味极重:“倘若我能帮你杀了沈凍呢,你还是这想法。” 徐知爻眸光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眼底已经有了浓重的杀意,重复道:“杀沈凍,那你告诉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沈寒生丝毫不隐瞒,相反为徐知爻的坦诚鼓掌。 “说实话,我的确对你的血感兴趣,我自小体弱,走两步道就会要命,父亲为我寻遍名医,都没能治好我的病。” “还记得我为你吸蛇毒那次吗?也许是沾了你的血,身体竟然有了好转的趋势。” 徐知爻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眸光含着冰霜:“要血?早说有求与我啊,只是就凭你能要了沈凍的命吗?” 沈寒生自持冷静:“那是自然。” 徐知爻忽然想到他和小娇花一起给沈凍下毒。可能当时那个人就是沈微生。 其实算算时间,只是时机问题。 只是徐知爻太恨沈凍这老东西了,恨不得他赶紧归西,生怕他多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秒,就会污染空气。 可他还是愿意和沈寒生谈一谈的,反唇相讥:“你一重病之躯,能成什么事?总要拿出点诚意让我看看才是。” 沈寒生垂眸,沁着水珠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不狠心些,又怎么绊的倒他?况且,谁稀罕你的破血,我若有意,你以成干尸。” 什么意思?徐知爻好像有点明白沈寒生的意思了。 徐知爻在他那双偏执的眼里看出了一丝狠。 最终,徐知爻伸手去触碰沈寒生浸泡的药浴,只是他的手伸进去半分,就已经半只手都在麻木了,针扎一般的痛到了极点。 他不敢想象沈寒生竟然能如此云淡风轻的和他谈话。 沈寒生执起他的手腕,露出一抹极浅地笑意:“唉,毕竟是合作过一次的人,徐大人竟然一点都不信任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徐知爻道:“说来听听。” 沈寒生这才撕开温顺的面具,露出那双含着七情六欲的眼,狂笑道:“沈府的本草堂,本是我庶母一直在经营,她对我极好,每每来看我都会给我带上好的药材。这些药材熬出的汤汁掺在沐浴的水中可以缓解我的病情,不让我那么痛苦。” 但单看他眼里的残毒冷狠,徐知爻被迫继续听着。 沈寒生的眸中夹杂着癫狂的冷戾:“但是她死了,我的叔叔和叔母接下她的担子在经营这些,按照惯例依旧每天给我送药。” 徐知爻压下心头的狂风海啸,只是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有些事情隔着云雾里瞧,不真切。 可搁在眼前看,就能瞧出端倪了吗? 徐知爻身子一动,沈寒生所有的视线都被他遮住,愈发显得他嘴角的那抹笑容诡异,杀伐,甚至嗜血。 徐知爻居高临下的望着沈寒生,他长的就很乖,皮肤的白的就跟小姑娘似的,可焉能知道他的心到底有多狠绝? 剑眉微蹙,徐知爻沉声道:“所以沈凍只是为了表面功夫继续给你送药?所以你在原来对你没有任何害处的药里加了什么?” 沈寒生闻言,用一双阴测测地眸子看着他,仰头轻笑:“送上门的机会,我得抓住了啊。我那叔叔只顾着不落人口实,对我那叫一个照顾。是一天不落的给我送药。可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药里加了雪上一枝蒿的粉末。” 第三百一十九章:可是,我从未得到过 徐知爻全身颤抖着,饶是如此,他仍旧不敢相信,刚才他听到的这些计谋是出自沈寒生之口。 “你疯了,你简直就在自杀!”徐知爻压抑着堵在心口的愤怒,声音从齿缝之中溢出来。 沈寒生不爱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爱,纵使沈之巍掷下重金邀名医前来为他续命,可他从不抱有幻想。 他心里想是只有自己想做的事,连活着都是排在复仇后面的。 所以,当沈之巍宠幸朱氏的时候,他反应不大,甚至还备上薄礼前去道贺。 众人觉得他在惺惺作态,他不恼。 自己的亲生哥哥骂他无情无义,他也丝毫不在意。 或许沈微生是对的,因为沈寒生的心里早就已经被仇恨填满,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 “沈寒生,你何至于此?”徐知爻又一次质问他,声音大的足以把房顶掀翻。 “本身也没多少日子了,所以就得把命用在刀刃上,不是嘛?” 这世间,哪有人只得好处?没有丝毫付出? 沈寒生沉痛的闭上眼,无力的揉了揉眉心一笑,只是有些困了:“徐大人想要报仇的话就得听我说完。” 徐知爻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遂沉。 沈寒生极缓地吐了一口浊气:“徐大人精通毒理,我尚在家中养病之时就知道了,更别说这雎朝的的各种权贵,早就已经根深蒂固的认为你无所不能,若是这样,你可否帮我…咳咳咳。” 徐知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别说了,我自然知道怎么做。” 沈寒生笑着摇了摇头:“我得说,你就当这是我临终的遗言吧。” 徐知爻不在阻止他,任由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知道只要你肯当众将我的死昭告天下,到时候宣昭帝肯定会顾及到沈府的面子,将此案彻查到底。” “你不用将此事过分与我叔叔沈凍靠拢,只需要将我的惨状悉数告知即可,如果非要毒理,只管让仵作抛开我的尸身就是。” 徐知爻从未想过,沈寒生会用这种死无全尸的方式,报仇雪恨。 沈寒生艰涩地睁开双眼,努力凝视着徐知爻:“徐大人眼里为何会有不舍,应当是因为终于能为自己的小师妹报仇了吧,我且骗骗自己,就当你这眼里的难过是为我而流吧。” 继续看着徐知爻,沈寒生继续自话:“自从我母亲去世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终有今日,试想一个双亲不都健全的人,能有什么活路,我已经沦落至此,便在也见不得哥哥也如此,所以,这世间的恶便让我来承受吧。” 终于强撑住心头如刀绞一般的疼痛,湿濡带着血腥的气息不断的下坠。 沈寒生薄唇微抿,痛苦的对徐知爻道:“答应我。” “沈寒生!”徐知爻扶住他蜷曲的身体,想把他从药浴之中拉出来:“别在泡了,你不一定非要一命换一命,我早就给沈凍下毒了,他会死的,他是死有余辜,可你…你不能啊。” “徐知爻。”沈寒生笑的如腐烂的玫瑰,热烈而放肆,苍白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冰凉:“我不但是个无心无情的人,还是一个狠绝毒辣的人,你看,我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 勉强说完这些话,沈寒生本就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又可怜了几分。 徐知爻双拳攥起。慢慢闭上了眼。 “所以,你死前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嗯?我尽力完成。”徐知爻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小师妹惨死的那天的心情,悲观惶恐,甚至不知所措。 巨大的疼痛如浪潮般席卷而来,沈寒生颤抖的攥紧了徐知爻的衣袖:“帮我亲眼看看太后最后的下场!帮我亲自处决沈凍一家!” 血液从他的嘴角流出,绽放着短暂的一笑:“我还想体面一点。死的没那么难看。还想和我哥哥说一句,抱歉。我等不了他慢慢的给我们的娘亲报仇。” 沈寒生用力的擦了一下嘴角,可他刚擦干净,便又流了出来。 最后他放弃了。 这一次,他的死会让泽西院明白,他们连蝼蚁都不如。 谋害太子太师之罪,沈凍可准备接好? 这般想着,沈寒生干脆弯唇轻笑,声音染上了一丝祈求:“我想要一点.爱,可是我从来没得到过。咳咳…” 徐知爻是怎么也没想到,当初这个在算计中救了自己的性命的男人,会以这种姿态将生命落幕。 受不了生命就在自己面前流逝,可又阻止不了,只能抱住了他。 沈寒生半阖着眼,苍白无华的脸微仰着,低声道:“别放手,等我咽了气,你在松手,行嘛。” 当晚,沈寒生的门口被东厂的人包围,徐知爻按照他的遗愿,将此事闹大的情况下,却又不惹人怀疑。 远在好几公里的扬州,知州府。 沈微生在睡梦中却仍然死死的一直抓着梁姣絮的手不放。 可他却还是被噩梦惊醒了。 他心里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了,除了母亲去世那次。 梁姣絮却从后面抱住了他,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忍不住伸手替他揉了揉。 沈微生却是将她安抚,苦笑道:“这大半夜的忽然起来,没吓着你吧?” “没事。”梁姣絮道。 沈微生拿着披风到外面透气去了。 梁姣絮跟在他的身后。 天际上,烟花弹被重新投放。 沈微生想过很多种可能,例如白鹭湾又出现了什么意外,但令他没万万没想到的却是,沈寒生死了。 他们兄弟俩之前还曾在白鹭湾上匆匆地见过一面。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彼此心有芥蒂,始终没能说上一句话。 徐知爻以最快的速度护送沈寒生的遗体回了扬州。 是在沈微生知道弟弟去世的第五天。 他始终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滴水未进不说,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就连梁姣絮都无法将他叫出来。 徐知爻按照沈寒生的要求,将他的尸体移交给仵作。 自己单独来到了沈微生的房间。 梁姣絮看到他的那一刻,只是道:“你们走吧,他弟弟去世的后,他就一直这样,你们来只会往他的伤口上撒盐,恕不远送,请回吧。” 徐知爻眸色阴沉,这才不顾梁姣絮的阻拦道:“沈微生,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出来,你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里面,和当年那个看着先夫人去世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够了,徐大人,这痛不在你身上,你永远都不可能明白,我们都让他冷静冷静吧。求你了。”梁姣絮喊不动徐知爻,她光是站在外面才半个时辰,就有点腿麻了。 孩子月份大了,秦御医曾经说过她不能动气,但摊上这件事,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门砰地一下被踹开,沈微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眸色寒淡:“姓徐的,你实话告诉我,寒生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知爻如实回答:“是慢性中毒,毒物是雪上一支蒿。” 沈微生眸光一扫,落在跟在徐知爻身后的桑墨:“你说。” 桑墨避重就轻,眼里毫无波澜:“是叔公一直给二公子送药…” 沈微生不是傻子,叔公现在都是个什么样子了。他那里还有时间捉妖。 胸口止不住的起伏着,他呵了一声,一把掀翻了院子里的木桩。 片刻,有鲜血从他的掌心蔓延,往下流着。 滴滴嗒嗒,将他的衣袂染红。 沈微生其实在跟自己生气,他这个弟弟总是这么极端。 非要一命换一命嘛。 发了一通火后,沈微生消失不见了,谁也找不到。 沈寒生的死经过发酵,杜撰了各种版本,就这样传到了盛京。 徐知爻又掐紧时间,将此事奏明颜如澈。 是时候互送连颜回去,并且为沈寒生讨回公道。 颜如澈向来难以左右沈寒生的想法。 他这个老师,交给他最多的便是如何把苦含在嘴里,咽到肚子里。 这也是他为何如此隐忍。 他敬重他,这个和他年纪相仿,却成了他老师的故人。 第三百二十章:颓废度日 徐知爻抵达盛京的时候,并未过多的停留在朝中百官的迎接。 而是将连衫颜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到了后宫。 宣昭帝盼着连衫颜回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看见她的那一刻,直接就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要去抱她。 梁邵言往后退了一步:“臣妾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圣上可以走了。” 说完,梁邵言将匕首别在腰间,以防这个老色胚靠近他,用此跟他拼命。 宣昭帝难言喜色。 因为平日里,连衫颜甚至连半个字都不会同他说的,竟然还肯说一句,即便是赶他走的无情之语。 有公公看见宣昭帝从连衫颜的寝宫出来,立马道:“圣上,徐大人有事要说。是…关于沈寒生之死的。” 宣昭帝眉目森冷,这才甩袖越下台阶:“此事,朕略知一二,只是徐知爻这个时候前来…” “若圣上觉得徐知爻没有眼色,咱家这出去打发了他。”公公颇有眼色的在旁边道。 “无碍,他亲自送连贵妃回来,朕势必要对他论功行赏,到时候沈寒生的事情他依旧会提。” “朕呢,还真挺稀奇,他要怎么给沈寒生主持公道。” 公公道:“沈寒生死了后,连沈首辅都未曾多说一句,这徐知爻到底打的什么注意。还请圣上指教。” 宣昭帝看了他一眼,只是冷道:“跟你?朕一辈子都讲不明白,你还是困惑着吧。” 御前,文武百官皆在。 宣昭帝一袭龙袍扬起,坐在了龙椅上。 不等文官上前汇报民生问题。 徐知爻已经擎着手中木牌独自站了出来。 宣昭帝心知肚明,面上无虞:“徐卿家有何事要奏。” 徐知爻上前,跪在地上,周正的脸上严肃之极。 “关于最近盛京一直谣传的沈寒生之死,圣上可曾听闻。臣认为那些谣言简直是含血喷人。” “沈寒生为太子太师多年,体弱多病却还不忘教导太子殿下,为我雎朝培养未来的天下之主。” “他也曾说过只要自己活着的一天就不会忘记解惑传道,今他身陨,却又这样被人肆意猜疑,臣恳请生上支持公道。” 宣昭帝皱眉:“仵作怎么说?沈太师遗体可有恙。” 有公公将仵作带上殿前。 仵作直奔主题,这才道:“启禀圣上,沈太师的遗体已经被臣剖析,取出了残留在血管中的毒素,乃是日积月累所造成的。” 徐知爻在一边站着,并不多说。 朝中文武百官皆是面面相觑,有有人道:“这是慢性中毒啊,那这么说,沈太师的确有被人谋害的嫌疑。” 宣昭帝沉声:“平日里都是谁负责给沈太师送药?徐知爻,你说!” 徐知爻一脸无辜:“臣目前还不知,因着沈寒生一直体弱多病,有不少同僚上门拜访的时候都会投其所好,圣上若这么问,那便是所有人都有嫌疑。” 这群文武百官怎会买下谋害沈寒生的账? 听徐知爻这般说,皆是撇清关系。 最后,自然将矛头指向了沈凍! 因为朱氏死后,沈凍真的经营了一家药馆,且沈寒生身前因为治病的原因曾经对此投资过。 不排除沈凍是因为想要吞并药馆的产业,对沈寒生下毒。 仵作的声音传来:“沈太师的慢性中毒,按照积压在肺部血管里的程度来说,少说也有半年了,至于为什么会立刻暴毙,大概是他体质原因,无法在承受这些毒物的侵蚀,变成了失代偿。而且沈太师死前应该很痛苦的,还请圣上明断,让死者安息。” 宣昭帝岂能察觉不出猫腻,只是涉及到沈府家宅内斗,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失去沈寒生这样一个左膀右臂,等同于断了澈儿的一部分势力。 宣昭帝已经捡到宝了,凡事进退有度,方可周而复始。 至此,宣昭帝颁发圣旨,让徐知爻全权处理此事。 沈寒生也算是‘沉冤得雪’。 当晚,沈府,泽西院。徐知爻带领东厂的人将正欲逃走的沈凍擒着。 他病入膏肓,却拿着砍刀伤人。 东厂的人眼疾手快,将他一刀封喉。 顿时,沈凍血溅当场。 沈铭鑫脸上全是血,只是麻木的坐在地上。 她的母亲周氏蜷曲在角落里抱着女儿沈蔷薇红了眼,上前抵抗。 徐知爻也毫不留情的将她擒着。 给她两个选择。 一是充为官.妓。 二是下去陪沈凍! 还没等说完,周氏已经拔刀自刎。 至于沈铭鑫,徐知爻能看到他眼里疯长的恨意。 那种感觉,让徐知爻看到了另一个沈寒生。 他心软了。 徐知爻走到沈铭鑫的跟前,将蛊虫喂给了他,这才约法三章:“念你从前与人为善,本公留你一命,可若你因此仇视天家亦或者是沈府,就拿你的命来偿。” 撂下这句话,徐知爻这才带着东厂的人走了。 至此之后,沈府再无泽西院。 …… 而颜如澈远在扬州却得到了宣昭帝传召,让他速回盛京复命。 颜如澈先是把丧尸案所牵连的朝中官员一个不留全都上奏。 宣昭帝挨家挨户派朝中官员前去抄家。 这天下要重新规划,自然要洗牌! 这些曾经追随着太后一派的人,自是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剩下的事情便是,等颜如澈回京,众臣百官商议,下最后通碟! 至于顾皇后,听到此消息便病来如山倒。 宣昭帝命她安心养病,不许任何人以任何事去打扰她。 统率六宫的掌权大印也被宣昭帝移交给了董贵妃。 至于,太后便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不过是蜉蝣上树不自量力。 从前宣昭帝被她用三纲五常圈住了双腿。 但好在这些年,宣昭帝没少在外散播流言,败坏太后的名声。 如今更是将多年前的陈年旧案和太后不可为外人所知道的事全部放了出去。 前将军府陆邯睿一家灭门惨案旧事重提。 一时间众说纷纭! 丧尸案无疑是那最后一根稻草,太后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至于沈微生,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颜如澈的人一直没有放弃找他。 可却没想到,在沈寒生下葬的那一天,沈微生出现了。 没有了以前的生人勿近,反而多了一丝沉稳,脸上和鬓角上都是胡茬,却依旧抵挡不住他那双深邃的凤眸。 “我回来了。“沈微生对站在院子里一直等他的梁姣絮说。 梁姣絮满肚子的怨恨与生气,在这一刻决堤。 只是拼命的捶打着沈微生的肩膀,最终被他落在怀里,死死的抱住。 “这次,我都想开了。”沈微生道。 梁姣絮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拼命的点头。 第三百二十一章:唯一的底线 沈微生这次回来,正好可以跟颜如澈乘坐同一辆船舱,去盛京。 船只已经行驶了三日。 进了船舱,梁姣絮就把沈微生给她披着的衣服脱了。 现在气温已经回升,就是夜晚的时候会稍微有点降温。 沈微生没有任何迟疑,又给她盖上了。 他警告道:“别做多余的反抗,你的身体怎么样,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盯着呢。” 梁姣絮哭笑不得:“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到了现在这个月份,我已经没那么脆弱了,好吗?” 沈微生被梁姣絮堵的说不出话,转手将横抱起来。 梁姣絮的腹部稍微隆起了一点,但重量还是那么的轻。 快着步子走到船舱,沈微生将她放到床上的边缘,盖上被子。 依照往常拥着梁姣絮歇下。 对此,梁姣絮被沈微生这样不冷不淡的态度真的气到了。 可她一想到,他心里有着不可逾越的伤口时,便闭了嘴。 只是睡了不一会儿,梁姣絮就睁开了眼睛。 她抬手摸了摸床边,一片凉意。早已没有了沈微生的温度。 心里的不安感一时间全部冲上脑门。 扫过整个屋子,沈微生都不在。 梁姣絮慌了。 她急忙下床,走的很快。 因为船舱的空间也比较狭小,一直在匀速行驶,会前前后后的来回晃动。 梁姣絮走在船上有些不稳。 她扶着墙体绕过身前的圆桌时,船只正在靠左转弯。 接着梁姣絮整个人侧着直接碰到了桌上。 幸亏她眼疾手快,左腿支着圆桌旁的矮凳才没有摔的太严重,只是膝盖被撞的一时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圆桌上的茶壶被打翻,温热的茶水一下浸透了梁姣絮的衣袖。 一瞬间,疼得她嘶了一声。 听见了声音,沈微生快步而来,直接过来将她整个人扶起,抱在怀里:“怎么还摔了?没主意到脚下嘛?” 在看到沈微生的瞬间,梁姣絮一时忘记了疼痛。 很窘迫的低下头,梁姣絮声音带着哭腔:“我醒来看见你不在,还以为你…我担心。” 沈微生眸光浅淡:“以后不许这么毛毛躁躁的,我不想身边所有的人都好像随时会离开我一样。特别是你。” 梁姣絮眼里已经闪着泪光,不吐不快:“你都熬了多少天了,假装对寒生的死反响平平。假装对徐知爻说的话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逃走了,可是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沈寒生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就算他再怎么对你,你都恨不起来他。何况他最后和你的对抗时用死来让你痛苦一生。” “你为什么要让他在那边还洋洋得意?”梁姣絮对他嘶喊着。 她受够了,沈微生这些日子压抑着心里的难受对她好。 受够了,这些天相敬如宾的生活。 沈微生在为她让步,在忍耐她,甚至… 他明明不开心,却一直强颜欢笑。 梁姣絮崩溃了。 沈微生亦然,顿时将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他不过是想向我证明,他活着是苟活,他一心为母报仇。” “可我也不是被乱花迷住眼的人,他不愿意等。是他太激进,还是我太畏手畏脚。但那也不是他用死来证明的啊。他凭什么啊。他又什么资格,命是娘亲给的,他就可以这么谁不要就不要?我们是亲人,我们只有彼此这么一个同血同源的亲人了。他就是在惩罚我…我就如小时候一般,万事都拿他没辙,甚至只能依他!我只是在为母报仇这一点事上遵循了自己想法,他就这般…整整十三年都和我赌气! “就是因为,他的幼稚嘛…” “他就…可以用…死,解决这一切嘛!” 沈微生面无表情,弯下身子,将头埋在自己的身体里,哽咽道:“姣儿,你知道吗?最后见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对我多说一句话,甚至他到死了,宁愿把这一切的事情都交给徐知爻,都不愿意找我…” “我是他亲哥哥,对他而言,我又算得了什么!” 梁姣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冰冷:“所以你就更得把这一切安排妥当,更需要好好休息,还有,谁说你没有亲人了。我和孩子,还有你的父亲。你承受的丧弟之痛,他却是丧子之痛,你最起码看到过沈寒生最后一眼,可他见到的只是一把骨灰。” 梁姣絮伸手将他拽了起来,两人对视。 她眼里裹挟着怒火,恨铁不成钢:“沈微生,你凭什么!你身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任性,你把所有的痛苦压在我身上,你可知…” 秦御医的告诫,梁姣絮始终没说出口。 沈微生猛地抱住她。 其实,一直都是他没能放过自己! 从沈寒生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沈微生整个人就跟被霜打了一样颓废,他一直勉强笑脸对人,后来见谁都是一副冷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到现在他终于将所有压抑的情绪爆发。 哭的声嘶力竭,甚至止不住的颤抖。 中途,他试图压制,可还是没能忍住。 梁姣絮一想到他难受,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矫情的跟他一起哭。 惨痛的哭声就这样来回交织。 沈微生忽然看着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梁姣絮,你哭什么?”他含着颤抖的声音,用自己的袖子帮梁姣絮擦眼泪。 梁姣絮抽泣着,将整张脸埋在沈微生那湿答答的袖口。 她委屈道:“还不是看着你这样难受,心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是你非要惹我心疼你。” 沈微生窘迫,张了张嘴,随着一口浊气,他吐出两个字:“傻瓜。” 将梁姣絮揽在怀里,沈微生心一时之间五味陈杂,压低声音道:“不管怎么样,寒生不能白死。他生前看不到的,我这个哥哥都会帮她实现。” 梁姣絮神色复杂:“你想开了?不是玩笑!” 沈微生听了这些话,怎么总觉得姣儿不信他呢。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沈微生点了点头:“嗯,我还有你们娘俩,还有很多事情不要做,姣儿,这几天你辛苦了。” 梁姣絮闻言笑了:“你知道就好。” 这时,外面的们框框响起。 裕公公的嗓音一听便知,是那种尖尖细细的。 “太子殿下让咱家转达首辅大人和小公主放心的嚎,周围的暗卫和随侍宫女全当听不见。只是过了今天,此事便要有个了解。” 沈微生汗颜,不发一言。 见里面忽然没了声音,裕公公在外面抓耳挠腮。 片刻,他才又道:“太子殿下还说,人总是为坚强而坚强,如果熬累了,便给自己一个痛快发泄的机会。” “沈大人,可懂!”聒噪的声音又传来。 沈微生心照不宣的旁边的梁姣絮,顿时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气急败坏:““闭嘴,回去,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说着,沈微生朝着门口扔了床上的枕头。 裕公公在外面直叹:“年轻人火气大,沈大人这是把心中的愤懑都发泄在咱家身上了,好事啊。” 嘴上说着好事,可人已经溜回到颜如澈的身边。 颜如澈看他这一身的狼狈,皱眉不悦。 裕公公哎呀了两声,抱怨道:“殿下,首辅大人似乎不领这情,还险些用枕头重伤了咱家…” 颜如澈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神情淡漠:“即是本宫有心宽慰沈首辅,公公话带到便可。至于其他也不必多言。说的多了他更会不自在。” 裕公公陷入沉思:“还是太子殿下思虑周全。只是殿下竟也学着关心他人了,实属难得。” 颜如澈心中觉得好笑,挑眉,声音温和起来:“难得?若是本宫允了你与袭姑姑迟来的婚事,那才是难得。” 裕公公心下一喜,芷袭让太子殿下和小公主分离多日。太子若是不追究就已经是万幸,怎还敢奢求这些? 可面上,裕公公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连忙道:“谢太子殿下成全。” 颜如澈眉头紧皱,略带愠怒道:“说是难得,便是难。本宫并无成全之意。” 唉,终究是错付了。裕公公有点失望的。 颜如澈岂能看不出来裕公公的心情落差,只是反唇相讥:“好歹公公也是半身入土之人,还妄想那么多做甚?嗯?” 裕公公跪地,声音低落:“还请太子殿下直言,咱家不是那种经不起事儿的人。” 颜如澈抿了下嘴唇摇摇头,不愿再谈。 裕公公确是一直未动,整整和颜如澈僵持了半个时辰。 “死后同棺,百年之后你们在续前缘。本宫的底线再此。此事再无可谈的地步。”颜如澈道。 裕公公心中一凛,咬牙磕头,声音洪亮! 第三百二十二章:在陷绝地 从扬州回到盛京,一路上不算平静。 太后勾结的外藩与海上的海盗形成了一个组织。 统称倭寇,他们蜗居在一片岛屿上。 他们会对民船,官船进行攻击,以获得他们整个岛屿的生存需要。 甲板之上被雨水浸透,空气中带着雨腥味。雨还不见转小。 船只航行的速度很快,很快路过那座岛屿。 所以正面交锋是无法避免的。 这条水路是南方和北方水路纽带,今天官家的船驶过这里都有危险存在,那么往来的民船和商贾又如何通过。 甚至说这也是南北方经济差异的原因。 南方富足却也乱。 北方安逸却也贫。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颜如澈下了这么一趟扬州,收复的人足有原来的三倍。 此刻,船舱里,颜如澈坐在主位。 三只耳和眯眯眼等人消息灵通自然知道这附近有倭寇盛行,甚至有可能祸及到他们的安危。 他们既然选择缴械投降,就没有死在这海上的道理。 今日颜如澈召他们前来的原因,众人心知肚明。 将功赎罪,或许回了盛京,还能从轻发落。 是以,还没等颜如澈交代什么。 三只耳已经出列,他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甚是不悦道:“非我种族,虽远必诛。” 眯眯眼和一众人在后面跟着喊口号。 声音大的差点掀翻船舱的屋顶。 颜如澈冷冷地睨了三只耳一眼:“出息了啊,什么时候白鹭湾的人竟然跟朝廷同心了?” 三只耳咧嘴,露出极尽傻子般的笑意:“太子殿下这就不懂了吧,这就是所谓的黑.吃.黑,如今我们被抓,下场不明,既然左右都得死,干嘛不杀个痛快,说不准,太子殿下怜惜我们这一群无头苍蝇,给我们一条活路呢。” 颜如澈算是听出来了,前面的都不重要! 重点是天下没有便宜占,这是要颜如澈给他们点好处。 颜如澈只笑不语:“那得看你们交出怎样的答卷。” 三只耳觉得有戏,自然献计:“擒贼先擒王。白鹭湾的人向来是一言九鼎,虞钦死后,除了赫拉达,弟兄们都以我马首是瞻,这一点太子殿下尽管放心。” 颜如澈神态淡漠,敌人有的时候是最好用的武器,但不排除他会误伤到自己。 这次,颜如澈便是玩火.自.焚,也得试一试。 此战,若横死汪洋之中,那么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但若成了,那就无异于又给了太后一记重磅。 三只耳不知颜如澈的所思所想,继续道:“强龙难压地头蛇,太子殿下不清楚,干我们这行的,都是有规矩的。若是能有胆量让他们服,便是不费一兵一卒。” 颜如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若是先示弱,那必败无疑。 “素闻那些倭寇体型矮小因靠近水域,及其擅长水战,而太子殿下的随军早就已经习惯了在陆地作战的安逸,此番若真的正面交锋,也只能旁敲侧击了。” “不如给他们来个敲山震虎!所幸我们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人手和武器,那就比胆量,玩心理战术。” 三只耳说完,这才跪地:“以表忠心,我向太子殿下申请首战。” 颜如澈不知道他葫芦里买什么药,可三只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只得道:“我雎朝泱泱大国,海纳百川,断没有将白鹭湾的人推出去送死的道理,不如本宫也加派人手,让暗卫在暗中保护你们,三只耳,你等且安心首战,本宫等你们的好消息。” 三只耳心底冷道,这颜如澈果然是事无巨细,说是没道理让他们去送死,却不派随军跟着一起前去对抗倭寇,反而是叫暗卫。 暗卫隐藏起来,若真正面交锋,白鹭湾的人后退一步,必死无疑。 到时候撕破脸,雎朝和倭寇打起来了,白鹭湾的人在他们中间,定会被碾的连渣渣都不剩。 前方勘察海岸线的随军来报:“前方二十公里处,有可疑船只出现,且上面飘着一个圆形图案,初步怀疑…” 颜如澈这才一声令下,将刚才的所有部署都实施下去。 第一颗炸.药被投掷出去,在汪洋上形成了巨大的蘑菇云。 梁姣絮在船舱里只感到强烈的震动,她匆匆出了房间。 视线中,远处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点。 连忙叫过来沈微生,梁姣絮问:“是海盗吗?” 沈微生拿着一个锦衣卫自制的望远镜扫了一眼:“是倭寇。” 梁姣絮眼神微变,还不等她在说话,耳边又是轰隆一声。 船舱的旁边的海平面一下震荡起来,且有三尺多高的水柱直冲天际。 梁姣絮被沈微生拉回了船舱,表情阴郁:“姣儿,你没发现刚才投掷的每个炸.弹都是虚浮在水面上的,说起来不像是要硬干一场的意思,反而却像极了在扰乱视线。” 梁姣絮也有感觉,声音中带着焦急:“沈微生,我担心他。” 沈微生自然知道那个他代表的是颜如澈,只是稳住了梁姣絮,淡淡道:“你且在这里那都不要动,我出去看看。” 说完,沈微生还没等离开船舱,远处已经传来了投降的声音。 倭寇派来了使者,说是要议和。 原因自然是因为岛屿上的倭寇如今发展的不成熟。自然比不过正规训练过的随军。 加上三只耳深谙此道,对他们的心理非常了解。 很快他们树倒猢狲散了。 可颜如澈也不是傻子,如此漏洞百出的投降把戏,一定是个圈套。 一方面,颜如澈让隐匿在四处的随军整装待发,以备这群倭寇反水。 而后,他以身为饵接见了使者。 而这个时候,正题才刚刚开始。 这个岛屿的头目,想要用自杀式的毁灭性攻击和颜如澈的人做斗争。 见到颜如澈的那一刻,他忽然解开了衣裳,露出了绑在腰间的炸.药,想要一瞬间,将颜如澈炸.成灰烬。 却没想到,躲在暗处地暗卫直接将使者扔进了汪洋之中。 临死的那一刻,使者发出瘆人的冷笑,他将那倭寇头目的意图说了出来。 大概就是,他们拐卖过的二十几个雎朝的孩子。 要用这些孩子的命用跟颜如澈谈条件。 而对于这使者来说,要是能杀了颜如澈是最好的,不能的话,自然是牺牲自己,以此来逼着颜如澈作出决定。 梁姣絮还是没能听沈微生的话,擅自前来,她听到这一幕,有些难以置信:“二十多个孩子?” 三只耳打断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已经死了三个了。所以救还是不救。这显然是在引太子殿下入局。若是去,只有死路一条。” 梁姣絮也只是有了片刻的动容,很快整个神识就被机智填满,虽然她同情那些孩子,但她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不想让颜如澈去送死。 “你不能去。”梁姣絮的声音一下子就哽住了。 颜如澈看到梁姣絮的那一刻,眸色阴沉:“回去,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三只耳感觉不对,这才道:“太子殿下,你莫非真的要去送死?” 颜如澈的眸光罩了过去,杀意满满:“若是在让本宫听到任何扰乱军心的词汇,杀无赦。” 三只耳闭嘴,他们先发制人再就已经得罪了倭寇,现在是吃了哑巴亏,还得腆着脸继续跟在颜如澈身边。 吃力不讨好。 颜如澈眸光浅淡:“现在距离敌船还有多少公里?” 都问到这个地步了,梁姣絮知道他是笃定了心思,必须要去救那几个孩子。 梁姣絮眼里裹挟着泪光:“我们不是圣人,怎么可能谁都能救呢,况且你还答应过我一起会盛京的,你怎么能食言,万一你回不来呢,万一你被算计了呢!你怎么能着了他们的道。” 颜如澈侧目看着梁姣絮:“那些孩子都是和鸢儿一样,被拐卖的人,都是苦命的人。此番前去并非只是去换回他们,更多的原因是要看看这群倭寇到底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还是别有用心,斩草除根,这才是我的用意…” 即便是这样,梁姣絮还是无法接受… 沈微生见状,主动请缨:“姣儿放心不下你,我看不了她心里难受,我陪你去,这样还有个照应。” 颜如澈觉得他们俩只是在添乱,沉声道:“大可不必,你现在拖家带口的,本宫可不想让未来的外甥没了爹,带着你媳妇滚回去,本宫不想说第二遍。” 最终,谁也没能阻止颜如澈。 …… 交易的地点在潍吉洱屿,这里地势险要,到处都是毒虫攀爬,脚下一不留神就会被咬伤。 颜如澈远远地看去,天际上有滚烫的浓烟滚滚。 以及呜呜地哭声。 这群倭寇真不是说着玩的,因为颜如澈的姗姗而迟,已经死了三个孩子。 与其说潍吉洱屿的头目是想要利用这几个孩子和颜如澈谈条件。 不如说,他们想趁机挟持雎朝的太子殿下获得更大的筹码。 但冥冥之中似乎不用颜如澈去吩咐,沈微生便已经将事情做绝,很早就让林舒在附近埋伏好了。 要不他也不会如此心中坦荡的走过潍吉洱屿的每一寸土地。 之前跟梁姣絮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借此试试白鹭湾的人可不可靠。 因为真的很难知道,这群人眼见着颜如澈的随军没有利用价值,会不会投靠倭寇。 如此一石二鸟。 但因为那些孩子的命都在头目的手里,所以沈微生不能贸然闯过去。 头目提出了一个游戏。 这里有二十个孩子,死了三个。 应当还有十七个。 他们一人朝自己开一铳,九个轮回。 共有十八铳。只有一发子弹。 全凭运气。 如果到最后颜如澈能活下来,他们不但放了这些孩子,还会专门派人将颜如澈送回。 总之,就是各退一步。 颜如澈也绝非欣然接受,脑子里大量的计算着。 按照概率来讲,这几乎是一个送命的游戏。 但颜如澈的运气也是出奇的好,一直到了第十七铳都没事。 紧张的气氛接踵而至。 最后一铳很明显就是要落在头目身上,但是他开枪要射死最后一个孩子,并且烧掉这里同归于尽。 “你太天真了,竟然真的来赴约。”头目面目狰狞,游戏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 砰地一声,一颗子弹穿透他的头颅。 远处地一个角落里,梁姣絮开铳的姿势未变,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 头目中弹,倒在地上,死相极惨。 颜如澈回头看见梁姣絮的那幕,眸光遂沉,当即将她骂了一顿。 “” 事情远远比想象中的复杂,离真正结束还差的远呢。 颜如澈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微生,这才道:“带鸢儿走。” “剩下的人随本宫一起收拾残局。”颜如澈拿出腰间的手铳,打断了绑在木桩上的麻绳。 孩子们得救了,不久就会直接跟着回盛京。 而此刻,远处地随军忽然冒出来个人,一双狡黠的目光里全都是恨意。 他偷了手铳,直接从沈微生的背后袭去。 梁姣絮挣脱了沈微生抓着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护住他。 偷袭的人很快,梁姣絮与他深入灵魂的对视过后。 只见一把手铳黑黢黢的铳口直接冰凉地抵在自己的胸前。 赫拉达扣动扳机的那一刻。 颜如澈却推开了梁姣絮,生生地挨下这一铳。 随军的人将赫拉达桎梏住。 颜如澈随身御医立马上前,帮他止血。 梁姣絮眼神空洞,此刻眼里好像只有红色。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苍白如纸的颜如澈,秦御医正在全力的抢救他。 梁姣絮只是挣脱沈微生,跪在颜如澈的身边,只是看着他,就已经心痛到了极点。 她早已泪流满面了,声嘶力竭的想要说话,却被泪水淹没了:“哥,我们才好不容易相认,你不许死,不许死!” 颜如澈眨了一下眼,冰冷地表情瓦解,只是含笑道:“傻瓜,哥这么可能有事?哥有三头六臂,不会有事的,只是那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子弹,难免会震到肺腑。” “鸢儿,你不要哭了。哥真的没事,咳…不信你问秦御医。” 秦御医摸了摸鼻子,这才道:“小公主,是你多心了。太子殿下既然敢独自一人前来赴约,自然是做好了完全之策。只是我们万万没想到,最后殿下还是中了弹,不是因为和倭寇玩游戏失败了,而是因为你啊,小公主。” 颜如澈狠狠地瞪了一眼秦御医,反感他的多嘴。 咳嗽了一声,忍胸口剧烈的阵痛,颜如澈眸光浅淡:“这些孩子…” “哥你放心,这些孩子都是你拼了命才救出来的,我一定会他们一个归宿,鸢儿的悲剧,她们不会有。” 孩子们知道自己的恩人是颜如澈,很是感激。 可这些对于颜如澈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刚才要是稍微迟一点,鸢儿的命就没了。 目光深沉,颜如澈想到了始作俑者赫拉达,只是叫随军去查,当年陆家的灭门惨案。 这人,他再也留不得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父女相认 颜如澈任由秦御医压着他出血的伤口,他交代好一切才肯闭上眼睛。 空气中有瞬间的安静,梁姣絮眼里带着满满地血丝:“哥…” 对于梁姣絮的紧张,秦御医有点意外,解释道:“殿下只是有点累了,需要休息。” 梁姣絮再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生怕惊扰到颜如澈。 沈微生拉着她回房间休息。 梁姣絮冷静了下来,这大概是她从医多年唯一的失误。 可当时的情况,就是颜如澈要死了,她当时只有伤心,甚至连最基本的医疗常识都没办法施展。 现在回想起来,若是没有秦御医,颜如澈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很好的救治。 沈微生从外面回来,让人熬了点粥,拿给愣神的梁姣絮喝。 梁姣絮努力补充体力,她看着沈微生,鼻子微红,只是自顾自的说:“我要好好的,不能让哥担心我…” 沈微生忽然能意识到,寒生死了的那段时间,他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诚惶诚恐的。 让在意自己的人殚精竭虑。 想到这,沈微生才道:“姣儿,我好像终于能体会到你之前的心情了。” 梁姣絮收敛神色,抬头看着他:“什么啊。” “就是你难受,我也跟着难受的那种感觉啊。” 梁姣絮用手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别贫,赶紧把碗快捡了。我得去看看他。” 沈微生还是很吃醋了,啵唧了一下梁姣絮的脸蛋,麻溜去了。 晌午时分,梁姣絮才去颜如澈身边照顾,给他喂药。 枪.伤没那么容易愈合,但不知道秦御医用了什么草药,只是撒了一点药粉,就好多了。 轮到梁姣絮出场,直接吊了水。 颜如澈的身体杠杠地,因为是第一次用这些西药,效果甚佳。 半梦半醒中,颜如颜回想起被催眠的事情。 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不过是梁姣絮趴在床边一直在守着她的画面。 牵动着麻木的指尖,颜如澈摸了一下梁姣絮的脸颊。 一阵酥麻袭来,梁姣絮这才抬头:“哥,感觉好点没。” 颜如澈嗯了一声,随即横眉冷对:“好啊,你个鸢儿,连亲哥哥都算计,说为什么催眠我…” 啊这…梁姣絮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有这一刻,嗫嚅着嘴唇:“哥,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 颜如澈却一笑而过,掀起干裂的嘴唇:“如果当初真的被催眠了,说不定鸢儿早就看到了我的记忆,那我们相认的几率就更大了,不至于想现在这样,差点要失去对方,才相认。” 梁姣絮和颜如澈拥抱,他身上依旧是龙涎香的味道。 只是再也不是那种清冷,而是温暖。 颜如澈顿了一下,遂问起正事来:“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梁姣絮最烦他这样了,公事公办到不要命。 “你快点好好休养,那些小事,沈微生那家伙都会办的。”梁姣絮关心道。 颜如澈却忽然问了一句很降低他逼格的问题:“鸢儿,你是觉得沈微生厉害,还是哥哥厉害。” 梁姣絮有点意外,眸色柔和了一些:“嗯,怎么说呢。” “我哥哥生了一双好看的凤眼,于是我便找了和哥哥一样生了好看的凤眼的男人。” “哥哥不过弱冠之龄,可立于众人前,甚至令人闻风丧胆。我便找了和哥哥一样敢说话,敢作为的沈微生。” 颜如澈听着很受用,但他一向是冷淡如水,饶是如此,也没表现的太明显。 梁姣絮总有一种发好人卡的感觉,话锋一转:“哥哥那样都好,唯独不善表达。沈微生那样都好,可就是太傲娇,太愿意发火。” “所以,哥哥比沈微生厉害。可沈微生比哥哥爱我。他是我携手走过一生的人。” 颜如澈干笑两声,嫉妒沈微生这件事,他都说倦了。 …… 终于,抵达了盛京。 宣昭帝亲自接见了颜如澈。 一时间太后的处置已然定夺下来,念及养育之恩,除去太后。 顾家满门抄斩,妇孺稚子当街流放。 许是怕在出现什么意外,将时间定在了明天。 至于太后,宣昭帝自有打算,只是将她囚禁在冷宫之中。 节衣缩食,往后这位太后娘娘的生活,竟连平常百姓的自由都不曾有。 宣昭帝是个写实派,自然要做样子给世人看。 所以昭告天下的却是,太后迷途知返,无言苟活于世,去陪先帝了。 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个企图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她终于倒台了。 死的好,死的绝! 囚禁也是一种死,只不过那种死是生不如死。 旁人终究忍受不了。 更何况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是徒增笑耳罢了。 而赫拉达因刺杀颜如澈被关进大牢,等后发落。 当年陆家的事情,终究是宣昭帝的一念之间。 更是为了历练颜如澈。 因为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注定会被世人所不理解。 尝尽了人生的冷暖,各种误会,甚至包括被刺杀。 但颜如澈做的很好,不卑不亢,没有误入歧途。 宣昭帝亲自见了赫拉达,将当年的那一桩惨案的真相说了出来。 其实,这一切都是前将军自愿的,生在将门,眼看着江山社稷要砸在一个女人手里。 当晚,陆将军就找了宣昭帝,希望可以因为他的死,能让这风云诡谲的朝廷,重新洗牌。 前将军府灭门后,太后一派也的确收敛了不少。 这也为了宣昭帝他们韬光养晦争取了太多的时间。 赫拉达不是傻子,宣昭帝是何等的人物,他都已经犯了这样大的罪过了,他大可以将自己处死,却为什么要说这些。 是怜悯吗?还是看他只是陆家仅存下来的遗孤。 为了堵住这悠悠众口。 不管怎么样,赫拉达都觉得自己应该去死。 他想去陪自己的家人。 宣昭帝制止了他这荒唐的举动,并且答应他,一定会替陆家平反。 至于陆家当年走丢的不只是赫拉达,还有一个小姑娘… 宣昭帝也会竭力的去找。 一切就这样水到渠成,各怀各的心思,扬州之行终于落下帷幕。 皇宫之上,歌舞升平,更有无数官员来往,应宣昭帝的号召,前来参加沈微生的庆功宴。 宴会还没开始,颜如澈已经带着梁姣絮去觐见了宣昭帝。 看着眼前波澜壮阔的台阶,梁姣絮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城墙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斑斓地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颜如澈向宣昭帝奏明了梁姣絮的身份。 宣昭帝这人一向对男女之事看的轻,早加上年轻那会儿和端妃的婚姻是两个家庭的惊天豪赌。 只是端妃走的早,终究是那没有福气的人。 最终迫着势力,宣昭帝这才让顾家的人上了位,从此,宣昭帝便很少管颜如澈和鸢儿,主要也是怕他们被坏人盯上。 宣昭帝和端妃本身就没感情,只是眼下年纪已经大了。 便见不得有皇家的人流落在街头,这是尊严问题。 但连衫颜则不同了,宣昭帝很在乎那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同时叫神官一早就铸造了一把金锁,往连衫颜的寝宫送了过去。 他也想积点德。 当年的事,有几分是说的轻的。 只是,鸢儿小的时候,是一众公主里他最喜欢的 如今找回她很开心。 封号他都想好了。 穗颜公主。 穗便是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顺遂,取同音穗。 颜便是笑逐颜开。 当然也有梁姣絮在宣昭帝心中和连衫颜一样的地位。 第三百二十四章:碰壁的宣昭帝 宴会照常进行。 梁姣絮从御前出来之后,就匆匆地去见了沈微生。 “怎么样?老头没刁难你吧?”沈微生凑上去,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梁姣絮心不自在。 梁姣絮都无语死了,淡淡道:“都挺好的,宣昭帝说,让我好好养胎…” 沈微生一直盯着她,眼神里全都是宠溺,这种感觉很上头。 梁姣絮实在是不好意思了,用手推开了沈微生凑前的大脸:“别问了,反正一切都顺利的很,只是我还是不太习惯自己有了这么一个皇帝爹。” 沈微生听罢,只是须臾了一口气:“缘是我配不上你了。” 梁姣絮脸色黑的如锅底,她道:“别阴阳怪气的,我喜欢的人就算是乞丐我也喜欢,不喜欢的人就算他称霸一方受万人瞩目,那也是不喜欢的。” 沈微生感动的一塌糊涂。 另外一边,宣昭帝对梁姣絮进行了封赏。 这是意料之中,梁姣絮不要白不要,她都想好了。 她要用这笔赏赐之物,在盛京开个医馆,培养一些医学生,中西医结合的那种… 完成在现代一直没完成的梦想,将治病救人贯彻到底。 至于小公主曾经的娘家,北信候府,今天也如约参加了宴会。 梁谌安自然也来了,来来往往他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说什么太后一派覆灭,北信候府却安然无恙,应当是跟梁姣絮有关。 北信候府此刻一定偷着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闻言,梁谌安脸色却不太好看。 跟着一众候府的人落座,还是一如既往的傻态。 梁姣絮也看见了梁谌安,他们彼此没作声。 心里有一丝苦涩蔓延开来。 沈微生只是问了她一句:“介不介意这场宴会被搅黄?” 梁姣絮没看他,声音如细蚊道:“你要做什么,别冲动。” 沈微生却撒开了她的手,一步上前:“今日这宴会恐怕要提早结束了。” 众人很是诧异的将目光落在沈微生的身上。 他在诸多的议论声中,沉声开口:“还请圣上明断。” 搞事!宣昭帝都不晓得沈微生今天闹这一出,是不是看出来他有意问沈倾姝和亲意见,故意用北信候府转移注意力。 顿时,宣昭帝横眉冷对,毕竟鸢儿以前的娘家是北信候府,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没想到如人精一般的沈微生早就已经罗列好了北信候府的的罪状,就等着宣昭帝开过口,将一切都送到他的面前。 明断!好一个明断。 真是犀利如沈微生,做事狠辣。 元昪当朝将候府的在背地里做的龌龊事都说了出来。 包括榭夫人之子梁曜岐,是怎么继任的锦衣卫总督一职,贿赂考官。 更别提,当初候府为太后牟利,致使管辖区域的百姓民不聊生。 这些榭夫人都一一找了推搡之词,反驳了回去。 榭夫人看了一眼梁谌安,她一手培育出来的杀手,如今成了痴傻之人,顿时心生一计。 打算将这些罪过都推到梁谌安身上。 却没想到梁谌安一改常态,没有了在榭夫人跟前的惺惺作态和谨小慎微,他的确承认了榭夫人做的那些事,但同时也说了,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且他一早就已经脱离了候府,被沈微生策反,这些年捣毁了太后不少阴谋算计。 宣昭帝闻言,怒不可遏:“北信候你该当何罪?” 北信候狗屁不是,跪在地上:“臣实在不知,候府一如不如一日,这些年全靠夫人一人打理,至于勾结太后,臣是万死都不敢啊。” “榭倾城你为一品诰命夫人,不以身作则,却仗着封号满足私欲,真当朕是摆设吗?” 榭夫人当即倒地,她哪敢作威作福,不过是仗着太后为她撑腰,这些年经营了个制衣店,为太后传递消息。 可早就已经让宣昭帝的人捣毁了。 她想不到自己还做错了什么,死不认罪。 梁谌安却给了她致命一击,将他母亲如何惨死的经过说了出来。 当然还有,榭夫人还妄图帮关在冷宫里的太后逃出生天。 事情只有涉及到太后一派,就已经逾越了宣昭帝的底线。 就算是榭夫人是诰命夫人,可以免其一死。 但勾结太后,谋害天家之女和曾经的锦衣卫总督,也是大罪。 最后被流放。 而梁姣絮直到此事此刻,才发现他这个哥哥就是在养精蓄锐。 似乎根本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 梁家被大换血是皇帝最愿意看到的。 太后一党覆灭之后的残局交由给梁谌安最为合适。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出乎意料的是,宣昭帝竟然问了颜如澈的意思。 颜如澈自然是没有忘记过这块蛋糕。 他的想法依旧不会改变。 只是,这位太子殿下从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征求了自己的意见。 颜如澈自然配合,新仇旧恨他正好可以一并清算。 宣昭帝也给他机会:“就让你负责督察梁谌安的工作,发现问题随时可以直接汇报给他。” 颜如澈有点难以置信。 他父亲从来没相信过他,竟然会把这么大的任务给他。 宣昭帝本人却好像丝毫不在意,挥了挥手,示意百官不要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扫了兴。 这庆功宴照旧。 至于问沈倾姝意见,那也是势在必得。 沈微生知道此事终究是要所有了结。 而一旁的沈倾姝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一直沉浸在梁谌安刚才据理力争的画面。 她喜欢的这个男人原来是忍辱负重,他实在过于耀眼。 所以宣昭帝和蔼的问沈倾姝:“你是否愿意嫁给匈奴王子?朕可以替你做主。” 沈倾声音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将准备好在衣袖里的白绫拿了出来。 顿时,吓傻了宣昭帝。 有侍卫赶来,这庆功宴莫非还得血溅当场? 宣昭帝最在意名声,却没想到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要用命来威胁他。 沈倾姝抻了抻白绫,赴死的决心很强:“我可以嫁,只是出嫁的只有我的尸体。” 刚才温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冷凝。 就连沈微生都觉得他妹妹疯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沈倾姝也算是疯狂了一次:“臣女今日确实是要想圣上讨一份婚事。只不过不是嫁给匈奴王子。” 宣昭帝气的嘴歪,他这辈子是不是欠沈家的,一个个专门跟他对着干,哼了一声:“谁?到底是谁,朕杀了他。” 沈倾姝声音洪亮:“梁谌安。” 台下的梁谌安险些将手里的酒杯打翻。 宣昭帝目光入刀,扬州之行的意外之喜是干掉了太后。 如今谁来嫁给匈奴王子都不会有问题。 他依旧还提这件事,不过给沈家一个面子。 毕竟和亲虽然条件艰苦,但嫁过去,后背可以倚仗的势力便是整个雎朝。 宣昭帝实属没想到,沈家女的志向竟然如此短浅,只是嫁给一个梁谌安! 气的他都笑了。 宴会以一场闹剧结尾,该走的走,该散的散。 只是沈微生仍然没逃过被宣昭帝拿来开刀的下场。 他悻悻地看了一眼梁姣絮,只能领命而去。 御前,宣昭帝脸色黑如死灰。 见沈微生信步而来,宣昭帝把手里的折子扔到了地上,他大发雷霆:“看看你妹妹做的好事!” 沈微生略显尴尬:“沈倾姝?她不过是一个没出阁的小丫头罢了,哪有那么大能耐,还耽误不了圣上作出决策…” 宣昭帝是这么也没想到,沈倾姝说的那个人是梁谌安。 “是吗?朕可不见的,正是这没出阁的女儿家才愈发的有野心,你家那梁小娘…也就朕现在的小公主,当初不就是在将军府捅出这么一件事来,才如愿嫁给你的?” “别跟朕说什么她已经悔改了…朕统统不听,怎么你妹妹沈倾姝这是要效仿鸢儿,先把自己弄的好像谁负了他一般的感觉,这是非要逼着朕把她嫁给梁谌安啊!” 沈微生心里很是不喜欢宣昭帝的说辞,不在插话。 宣昭帝遂问道:“此事,你怎么看?左右闹到了这个地步,文武百官的折子都已经快要把朕的床头堆满了,怎么解决!你说。” 沈微生也有脾气了,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当初姣儿的做法,但现在他们俩好了。 当事人沈微生都不介意了,可宣昭帝还凑什么热闹。 教训沈倾姝就教训呗,为什么还要拿来做对比。 沈微生人精一个,拒绝回答:“不知道。” 可宣昭帝是何等人物,套路还在后面,遂又问:“那和亲的事情怎么办?朕今天必须要个说法。要不然可就真对你们沈府的姑娘棒打鸳鸯了!” 沈微生没理由不发表意见,耸了耸肩:“让何嘉煜自己选。” 全盛京的官员女儿那个不行。 宣昭帝咬了咬牙,那他还要认多少人为公主。 沈微生却道:“那谁知道他们匈奴人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圣上你忧思忧的想那么多,到时候人家在不领情,何必呢。” 宣昭帝就知道沈微生能说,最终商榷之后也同意了。 沈微生回去的时候,梁姣絮已经累的一把骨头散架了。 老太公亲自出门去看的梁姣絮,特别是知道她是公主。 沈府的人都要来迎接。 梁姣絮还是按照之前的礼仪对每一个长辈。 沈之巍是后出来的,经历了这些事情,他身形微顿。 自打霜姨走了之后,身边竟然也没个知心的人照看。 才短短几个月不见,已经倍感老态。 梁姣絮见状,这才上前扶着他,率先喊了一声:“父亲。” 沈微生也喊了一声,这次是真心的。 沈之巍老泪纵横,破防了。 顿时整个沈府陷入了悲喜交集的风波中。 一家人上了饭桌,为数不多的吃了一顿饭。 梁姣絮有孕,老太公可是乐开了花,嘴上像是抹了蜜一样:“哎呀,多吃点啊。” 梁姣絮最近食欲不振,特别是看到那么肥的鸡腿,吓得直接偏过头:“沈微生,救救我。” 沈微生眸光浅淡,一筷子夹住老太公送来的鸡腿就吃了下去。 因此老太公絮叨了他还半天。 沈之巍也给沈微生夹菜,一举一动中透着小心翼翼。 丧子之痛,他已经经历了一次,在看着眼前的沈微生,沈之巍不敢在用剧烈的言辞在去对他说教。 沈微生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饭。 最后的气氛还是被玥儿带动起来的,她奶里奶气的说:“我要有弟弟了…那我以后跟他结婚,不要安安了。” 众人被她早熟的话吓得瞪大了双眼,随即哄堂大笑。 饭后,沈微生带着梁姣絮消食,在月光下,格外的清闲。 好巧不巧正好遇见了掌灯前来的曹愈。 三人相互对视,显得格外懵逼。 梁姣絮见状,笑道:“曹掌事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看来之前给你的药,你都按时服用了。” 曹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等梁姣絮说完,就直接跪在了沈微生的旁边。 沈微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一声:“有事?莫非曹掌事还想故计重施?” 沈微生永远都不会忘记,之前曹愈害死母亲之后,也是像般跪地恳求自己,求的原谅。 那这次呢? 曹愈这次是豁上老脸来的,他不怕沈微生鄙视,只是潸然泪下:“老奴知道太子殿下将一人收押在监,准备处置。只是那人虽然罪大恶极,但对我而言,却是主子。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承公子叫赫拉达这个名字,他很小的时候我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现在他死,我想去看看他。” 什么?赫拉达什么时候成了曹愈的主子? 梁姣絮一脸不可置信,这才道:“曹掌事,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赫拉达谋害过太子殿下,追究起来,你不要命了吗?” 曹愈摇了摇头:“我说都是真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便是瞒也瞒不住了,我本想跟爷说的,但最近实在是因为二公子之死,操心太多,老奴没办法只能来找家主你了。” “当年,前将军府灭门,侥幸存活的不只有大狱中的赫拉达,也就是陆承公子,还有另外一个女娃啊。” 沈微生事不关己:“此事与我无关,曹愈你走吧,算是跪到天亮,我也依旧不会帮你丝毫。” 说完,沈微生拉着梁姣絮要走。 曹愈这才道:“老奴若说那个女娃就是跟在你身边的陆酌呢?千错万错都是陆将军的错,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啊,至今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女扮男装,家主…求你让他和赫拉达见一面吧,他们是亲姐弟!” 沈微生对他父亲能够忘怀仇恨,对曹愈却还需要时间。 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陆酌至少因为曹愈的庇佑在沈府不愁是穿的活到了现在。 而他的母亲呢?辗转这么多年,怕是尸骨无存了吧。 谁去可怜她呢。 沈微生觉得他能无视曹愈在沈府待着,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他咋没理由替他们着想一分,不然他真怕母亲在天之灵会怨恨他的心慈手软。 …… 直到回到房间,沈微生都没有平息心里的怒火。 可碍于梁姣絮在此,他也只能忍着不发。 梁姣絮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两人就这样坐在榻上看着彼此。 最终打破平静的人是沈微生,捏了捏梁姣絮的琼鼻,恶狠狠道:“你这么看着我,我还怎么睡?” 梁姣絮挽唇轻笑:“我不影响你,陆酌在外面跪着你能睡着。” “她都知道了?”沈微生要么说护犊子呢。 梁姣絮沉重的点了点头:“嗯,她本就知道,也没叫曹愈来求你,知道曹愈在你面前闹了这么一通,来跟你说抱歉呢。” 沈微生顿了顿,慢慢的收回了正准备去握梁姣絮手的那只手,“我对她又没兴趣,为什么睡不着。” 梁姣絮沉默了两秒钟。 “你是在恨赫拉达险些要了我们孩子的命,还有……” 梁姣絮没继续说,因为她说过不在让沈微生去提白鹭湾的任何事。 那她自己也不能破戒!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沈微生似有察觉道:“睡吧,我有在。” 梁姣絮攀上沈微生的身体,语气不善:“我也恨极了赫拉达,所以这事我们不管。” “嗯。”沈微生知道她要开始铺垫了。 他的姣儿每次都这么善良,都快当娘亲的人了。 沈微生都愁白了后脑勺。 梁姣絮拉着他的衣角道:“陆酌和曹愈都知道当年的真相,我们得让赫拉达明白,当年真的对不起他的不是你和父亲。是他们对不起你们,甚至让你是失去了……” 梁姣絮没在多说,沈微生也知道她是怕自己难受。 她微微翻动着身子,却怕因为自己的言行伤害到沈微生。 所以显得小心翼翼。 她亲了亲他。 沈微生回吻,声音浅淡如斯:“三个月已经过去,我是不是可以碰你了。之前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还没算呢。” 梁姣絮自知理亏。 便也没反驳。 接下来,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让梁姣絮和沈微生两人格外的脸红。 沈微生撩.拨了一下她的发丝,嘲讽道:“你很轻车熟路嘛。” 梁姣絮一脸妩媚:“是,身体互换的时候已经了解的不能在了解了。” 沈微生将梁姣絮放平,随着吻地力度。 只觉得刺激到爆。 不过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梁姣絮也就适应了。 反观沈微生,他都不敢下手。 就这样,两个人连成了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接着一个吻堵住梁姣絮呼之欲出的声线。 梁姣絮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躺了下来。 “你过于厉害了。沈微生。”她嬉皮笑脸的半点没有难受的样子。 沈微生要挟她:“听话,你要是很喜欢,我会配合的。” 梁姣絮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傻逼,睡觉。” 沈微生却凑到她跟前,淡淡道:“姣儿,你害羞个什么劲啊。你啥样我还不知道?” 梁姣絮,你知道个毛线。 第三百二十五章: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素日一早,梁姣絮刚从柔软的床上醒来。 就接了宣昭帝的圣旨,入宫。 难道是出事了? 梁姣絮顿时心里一紧,莫不是因为宴会上的事情,沈微生没给宣昭帝面子,他秋后算账? 除此之外,梁姣絮再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圣旨的事整个沈府都传开了。 笙儿和许奶娘两人赶紧进来伺候她更衣。 孕妇本身就跟麻烦了,在加上那些左三套右三套的衣裳。 穿好了,梁姣絮已经捂了一身的汗。 一条温热的毛巾搭在了梁姣絮的脸上,许奶娘道:“梁小娘要清醒一点。” 热汗被擦干净,梁姣絮整个人都清醒了,她什么都没说,这才叫人备了马车。 如脱缰的野马般,疾驰赶到宫中。 宫门口,似乎有人在迎接梁姣絮。 掀开帘子,梁姣絮定睛去看。 只见远处,站着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女人。 傲然而立,她身后伟岸而宽大的宫墙都显得有些空洞。 梁邵言目光一直盯着眼前的廊道,心里正在算着时间。 梁姣絮那家伙是时候该来了? 难道电视剧都是骗人的,这皇帝的圣旨没有威慑力。 不应该啊,难道梁姣絮听到圣旨不应该如火箭般是速度赶来。 这般想着,眼前已经出现了辆马车。 梁姣絮被笙儿扶着走了下来,迎面撞上梁邵言。 有一瞬间,她竟然差点没认出来。 站在眼前,这个高贵出尘,仪表万千的女人,是自己的弟弟?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不过现下梁姣絮没时间搭理他,匆匆道:“没你的事儿,还不赶紧滚回你的寝宫。” “多久没见了,老姐你跟我叙叙旧嘛。”梁邵言眨了一下眼睛,旁边的宫女就已经将遮阳的东西盖在了他的头顶。 梁姣絮看着他一副娘娘正宫的样子,估摸着他早就将当初对林舒的感情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挥了挥手,梁姣絮声音冷了八度:“没时间,今日宣昭帝一大早就下了一个圣旨让我入宫,不知道发生什么鬼事,我哪有闲工夫跟你墨迹。我着急赶过去见他。” 啊?梁邵言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一声。 梁姣絮怒道:“干什么!” “我能说,那圣旨是我让宣昭帝下的,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我无聊了,想让你进宫陪陪我。” 梁邵言还没说完,梁姣絮已经蹦高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有病啊,人家本来能活的好好的,差点被那圣旨催断命。” 梁邵言言辞凿凿:“还不是那群老头怕我逃跑,事无巨细的看管着,就连我吃什么他都管,他还跟我说要是有事,就告诉他,他会帮我。” “那天我就说想你了,他第二天就派人去沈府了,我以为是他派人去接你了,却没想到只是传了个圣旨,真是大材小用!” 不管怎样,梁姣絮算是放平了心态。 赏花宴举办在灯会通明的御花园。 梁邵言带着梁姣絮前去的时候,宣昭帝的其他妃子也到了。 这妥妥地就是后宫争宠的真实戏码。 梁姣絮扫了一眼,各色妇女薄粉施朱,环佩叮当,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女人走了出来。 梁姣絮戳了一下梁邵言:“这谁啊,跟纸片人似的,要是我就不来了。” 梁邵言道:“是我的小姐妹,秦贵妃,我入宫以来,就她愿意跟我说话,我知道没人待见我,可我的心从来都不在这里,根本不在意那些人怎么说。” 梁姣絮汗颜,这才道:“小心为妙,这走半步都要算计的后宫,也就是你生产的时候在扬州,但凡在宫里,我小外甥都不可能活着出生。” 梁邵言根本就没听她说,看到秦贵妃就很开心,过去挽着手臂:“走,我们去赏花。” 秦贵妃看见梁姣絮,只是咳嗽一声:“这…连妹妹好像还有客人,姐姐我怎么能打扰呢?况且我不怎么喜欢花。” 梁邵言这钢铁直男硬是没听出什么,只是道:“那我也不赏花了,跟着姐姐一起回去。” 梁姣絮刚开始还想说,这赏花宴是宣昭帝替你办的,你这正主不去,要他怎么想啊。 老虎屁股摸不得,梁邵言你是撞在枪.口上,而不自知。 却没想到,梁邵言连并着她一起拉走,说是不去赏花了,直接改道会寝宫叙旧顺便看看她的小侄子。 梁姣絮这么一听,好啊,当即将警告抛之脑后,直接跟着走了。 从御花园离开,梁姣絮很快就看见徘徊在大殿上的陆酌。 她换回来女装,正在四处打量着。 看到梁姣絮的那一刻,这才拱手道:“家主也听说了宣昭帝的圣旨,知道是连贵妃邀你叙旧,但小娘你现在有孕,家主终究是不放心的,让我在连贵妃的寝宫外面等着,随时保护的安全。” 梁姣絮嗯了一声:“陆大人有心了。” 当初她谋害自己那件事,不知不觉间已经压在心底。 梁姣絮本以为她在次想到的时候,难免会抱怨或者怨恨什么的。 可是,就在当下,梁姣絮却是丝毫没有感觉。 直到被梁邵言和秦贵妃叙完旧。 梁姣絮才走了进去。 之后便是,满心满眼都是她那漂亮侄子。 实在是太可爱了。 梁姣絮看着他圆鼓鼓的腮帮子,恨不得上手去捏两把。 过了好久,梁姣絮才品出一丝异样来。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虽说这奶娃娃就是自己的侄子。 可是梁姣絮却要管他叫弟弟! 原因是这孩子他姓颜,叫颜穆烨! 是宣昭帝的儿子,但梁姣絮这个四舍五入也快奔三的女人,是宣昭帝的掌上明猪。 梁姣絮都讶异了,这么叫她这还没满百天的小侄子,他会不会折寿。 呸呸呸! 这都还不是最强差人意的。 最让梁姣絮无法接受的是,她得管他弟弟,梁邵言叫颜!母!妃! 放屁! 稀罕够侄子,梁姣絮不得不扮演老妈子的角色,跟梁邵言谈谈心,问了问他和林舒的事情。 究竟要怎么证实自己的内心。 这一点,梁邵言始终避重就轻。 梁姣絮不敢管的太严,怕梁邵言物极必反,害了自己也害了林舒。 出了寝宫的时候,梁姣絮也不知道哪里抽风了,同情心泛滥,问了陆酌一句:“想不想看看你弟弟?” 陆酌都迟疑了,怔愣片刻,才木讷的点了点头。 梁姣絮挖苦道:“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陆酌自己也心虚,半晌没回答梁姣絮。 梁姣絮最讨厌弯弯绕绕,看也不看陆酌,这才迈着大步子往回走。 直到陆酌一如往常般嘴硬心软,最终跪在地上求她:“求梁小娘带我去见弟弟最后一面,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梁姣絮反唇相讥:“机会自然有,但我帮了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陆酌道:“答应梁小娘一件事,只要你开口,我就去做,绝不食言。” 梁姣絮这才辗转带着陆酌去了东宫。 颜如澈知道她是因赫拉达的事情前来,还是挺着大肚子的那种。 到底还是生气了。 怪罪梁姣絮的莽撞,一顿思想上的教育。 但颜如澈一向是个妹奴,在梁姣絮的软磨硬泡下,最终对陆酌开了绿灯。 但之后半个小时。 梁姣絮和陆酌来到赫拉达被管的地方。 却没想到,赫拉达已经绝食很多天了。 梁姣絮想到白鹭湾的一幕幕,便没在多走。 她实在是没勇气。 只是让陆酌和他相认。 前将军府的案子被平反,只是时间的问题。 赫拉达就是被仇恨蒙,双眼。 看到赫拉达那个瞬间,她可以确信,这就是她弟弟。 赫拉达起先还是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但看到陆酌手里的蛐蛐,还有各种小时候买的糖人和物件的时候。 赫拉达留下来悔恨的泪水。 那些东西,是他当初未能从陆府拿出来的。 赫拉达以为,它们早该葬送在那场血雨腥风的尸骸里了。 却没想到,当初真的有陆家人逃了出去。 最终,赫拉达和陆酌相认。 他也决定安心上路,再无全挂。 至少,赫拉达现在对朝廷和沈府已经没了恨意。 梁姣絮带陆酌出来的时候,见她心不在焉。 梁姣絮不由的冷笑道:“这人啊,总是贪心不足,你没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心里想着就是看他一眼也就是好的,这见了,心里便生出来更大的愿望,那就是他要是不死该多好,陆酌,我说着番话,对不对?” 陆酌很坦诚:“是的,不无道理。属下的确在想怎么样才能让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活着。” 梁姣絮出于对沈微生的考虑,以及沈倾姝未来的考虑,擅自做主对陆酌说了一些自私的话。 甚至,梁姣絮比陆酌还坦诚:“那就是嫁给赫连煜,促进两国太平。换取赫拉达一路互送你去匈奴。他自然不会死。” “而这一切的选择权,在你的手里。”梁姣絮撇清关系。 陆酌答应了,为了弟弟。 …… 梁姣絮刚出宫就和下了朝的沈微生遇见,两人商榷后,准备去北信候府看看老祖母。 一路上感慨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就如同过眼云烟般转瞬即逝。 北信候收监,榭夫人流放。 梁谌安是真的,成为了掌权人。 老祖母还是和以前一般,精神上不能说差,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会有些难过。 梁姣絮来了,她心里便也开心了许多。 梁姣絮示意沈微生退下,自己要单独跟老祖母说话。 沈微生拿她当个宝似的,硬是不肯远离,最后只能在外面守着。 沈微生出去后,老祖母才从床边拿出了自己缝制的被褥,还是镶嵌着红边的。 丑土丑土的,让梁姣絮哭笑不得。 老祖母说这是给外孙子的。 梁姣絮搀扶着她:“您的病还没好呢,这么能这般劳累熬夜赶制这些?” 老祖母伸手拨了一下她的头发:“不累的,我心里开心的很啊。” 梁姣絮道:“那也不行啊,熬坏了身体,到时候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除此之外,老祖母还告诉梁姣絮一些孕期的难受啊,用什么偏方好。 梁姣絮虽然知道有些不太可行,还是迎着。 老祖母最后给沈微生一个评价,那就是这孩子好啊,一看就是好苗子,姣儿你跟着他准保没错。 梁姣絮怕打扰老祖母休息,没聊多少就出来了。 对于梁谌安,梁姣絮不想多说,只是跟他来了一个拥抱以此来证明,他们依旧是最亲的人。 沈微生在旁看着分外眼红。 更眼红的是,最后,梁谌安竟然要求亲一下梁姣絮的额头。 就当是老外对她的礼仪了? 梁姣絮欣然接受,并同意了! 夜晚回去的好时候,听风居内,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沈微生下意识的低下头就吻向梁姣絮。 接着,梁姣絮攀着他的脸回应。 房门“砰”的一声被沈微生的脚勾住,然后关上。 梁姣絮的吻渐渐向下,落在他滚动的喉结,种下了一颗草.莓。 实在是让沈微生把持不住! 侧身被他放在被炭火烘的非常暖和的毡毯上,梁姣絮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唯一知道的是,她只剩下一根袜子没有被脱。 毡毯质地柔软,躺在上面很温暖。 梁姣絮散落在脚底的衣衫上是她微微蜷缩的脚尖。 还带着半托半落的袜子。 梁姣絮就像是一个没有自知力的小女孩,所有的节奏都是沈微生再带。 一步一步,渐渐的去学会配合。 渐渐地,逐一适应。 只是沈微生似乎是吃了梁姣絮在候府的醋,愈发不知道控制力度。 梁姣絮眉头微蹙,低声哼唧了一声之后,贝齿咬在了他的肩上。 沈微生唤她:“姣儿。” 梁姣絮的声音像是含着沙砾:“嗯。” 沈微生停顿了一下开口:“哭啊。” 梁姣絮显然有些懵逼:“哭什么?” 沈微生丝毫没下限:“我喜欢看你,现在哭的样子。“ 梁姣絮碰着沈微生的嘴唇,下了狠手的咬了一口:“要哭你自己哭,老娘没眼泪。” 终章:册封大典 盛京的夏天,阳光铺洒在大地。 何嘉煜的父亲匈奴王派遣使臣来盛京,一时之间盛京名流纷纷选出自己的女儿。 这是雎朝对匈奴最大的恩赐。 盛京这片土地,只要有何嘉煜看中的姑娘。 便会被他带走,册封公主便不必在说了,更有天家准备的两万军队最为嫁妆跟着一同回匈奴。 赫连煜左右都摆脱不掉要被和亲的下场,自然选择了一个看着比较顺眼,且未来不会因为他四处花心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也就是陆酌。 陆家当年的惨案得以平反,宣昭帝正愁这烫手山芋到底该花落谁家,听到赫连煜的择偶标准,当即将陆酌送了过去。 最终敲定了婚约。 一时间,已经拟好日子。梁姣絮和陆酌同一天册封。 陆酌为佳筠公主。 册封的流程可谓是及其繁琐了,这种重要的日子当然不忘叩拜天神以及雎朝的历代祖宗。 一望无际的朝廷百官,争先恐后。 对身穿华服的梁姣絮叩拜,在一阵声势浩大的击鼓声中,梁姣絮的耳边传来了:“叩拜公主殿下。” 底下乌泱泱地一片人,包括身穿正红嫁衣的陆酌和赫连煜,他们都纷纷跪下,为梁姣絮这个一朝公主磕头。 宣昭帝坐在主位上,将公主府的地契交在她的手里,并且将一半的虎符也给了她。 “从今往后,梁姣絮便是雎朝最尊贵的公主。”宣昭帝执起梁姣絮的柔荑往前走去。 梁姣絮被那华服宽大的衣袂压的喘不过气,却还是保持着最优雅的笑容,接受着所有的馈赠。 这乌泱泱的一群人里,梁姣絮最想看到的便是沈微生。 她与他在人群里对视,是久别重逢的依依不舍。 梁姣絮自从要被册封为公主的那一天起,按照流程,并未住在沈府,这几天也不能见沈微生。 这一刻,梁姣絮与万众瞩目之下,看见了被文武百官挡住的沈微生,他即便已经渺小成沙粒。 梁姣絮依旧觉得,沈微生是最让她心仪的,没有人能在走进她的心里。 公主册封过后,就是匈奴王子带着他的王妃回大漠的时辰了。 这次宣昭帝为匈奴准备了不少物资,加上陆酌本身就擅长种植之术,以及药材的培育。 此番赫连煜将她娶回家,便是将丰富的雎朝文明都顺道传到了匈奴。 临行的时候,陆酌不往回头看了一眼梁姣絮。 那眼神中只有无尽的感激,以及不舍。 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对待陆酌,即便梁姣絮曾经无比的怨恨过她,可事到如今,陆酌却一点都不恨。 陆酌那一身红色嫁衣彰显着热烈而深沉,她回头:“公主殿下,多保重。” 一句珍重过后,她才被赫连煜拉上马,两人肆意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抹红色。 梁姣絮心头也有种说不上来的遗憾,或许这就是命。 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等待梁姣絮的便是,公主礼。到时候她会直接搬到公主府去住。 期间的那些东西,都是颜如澈帮忙张罗的,东西之珍贵,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梁姣絮哭笑不得,还是那个道理,她准备用来投资她伟大的医学事业。 忙了很久之后,梁姣絮得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时辰之后沈微生和梁姣絮一同给宣昭帝敬茶。 梁姣絮累的坐在寝殿休息。 脖子似乎都要断了,拆下头上那些繁复的装饰品。 她勉强找到合适的位子,准备小眯一会。 门外赏赐的宫娥很多。 还有还几个嬷嬷。 梁姣絮甚至连遣散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看着沈微生凤眸之上的眉毛,梁姣絮发自肺腑的想说一句,对不起! 事情还得从昨个早上说起,有嬷嬷来给梁姣絮整理仪容。 梁姣絮顺手留下一个刮眉刀,心思,大展伸手,给沈微生刮个他喜欢的眉形。 而且,古有唐太宗为其皇后描眉,她梁姣絮给自己男人刮眉也可以啊。 沈微生本来是不愿意的。 但是耐不住梁姣絮腹黑啊,这一点都是遗传了她哥颜如澈的基因。 用宣昭帝以此要挟沈微生乖乖配合。 “见你岳父,就应该有个态度。”梁姣絮嘻嘻哈哈的。 沈微生也没反驳,任由她作吧。 事实证明,男孩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特别是遇见了这么一个不知道自己技术咋样的老婆。 随着沈微生的一声尖叫,他好看的眉毛上出现了“东非大裂谷”一般的空隙。 梁姣絮坐在寝殿里,乐完犊子了。 此刻,沈微生美丽且贤惠的老婆看着他险些暴怒的脸,已经熟能生巧且自然灵活的运用必杀技。 没有什么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在多吧唧几口。 梁姣絮真心知道自己错了,伏在沈微生身边:“最后再说一句,要不我把嬷嬷给我用剩下的眉笔头来给你画两下吧,你这样看着特傻缺。” 沈微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目光深冷。 梁姣絮耸了耸肩:“没事,就算你是二傻子我也喜欢啊。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沈微生忍无可忍:“现在你说不用在意了。” “那要是毁的是你的眉毛你会如此淡定嘛?” 梁姣絮避重就轻:“过几天就长出来了,再说今天的主角是我,你只是陪衬。” “不行,这可是我第一次去见岳父,必须正了八经的,你拿过来,我自己画。”沈微生跟她争夺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很快,沈微生小气般的跟她冷战了。 梁姣絮哄道:“你别不搭理我啊” 沈微生:“……” 梁姣絮撒娇,用手捂脸:“那我哭了!你忍心嘛。” 沈微生继续自顾自的画眉毛。 梁姣絮眼里闪着精光,凑到他耳边,抛下诱.惑:“今晚随便你怎么来。夫君,就看你愿不愿意舍命陪美人啊。” 沈微生专心画的眉毛飞了,似乎能咧到耳根。 他的鼻尖被梁姣絮的发丝划过,手指里的眉笔沿着重力下落。 手指勾住梁姣絮的下颌。伴随着她头上的步摇的声响。 舌.尖对上梁姣絮那双柔.软.湿.热.唇。 “唔…” “你勾引我。”沈微生道。 梁姣絮往前凑了凑,她有点没听清。 沈微生再也没有了顾忌:“反正一辈子你都是我的。” 1:徐知爻磨好刀,要宰人了。 徐知爻将沈寒生的尸体移交给大理寺卿,回到盛京解决了沈凍一家之后。 来幽禁太后的寝宫之前。 徐知爻似乎还能感觉到沈寒生临死前的一幕幕。 记忆深处的腥风血雨驱使着他抬头看着眼前这荒废的冷宫。 一阵冷飕飕的疾风吹了过来。 徐知爻让自己精神点,熟视无睹的迈着修长的步子走了进去。 其实,徐知爻还是认为他不够了解沈寒生。 或许了解,只是了解的太浅。 徐知爻实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料,连带着动作也粗暴了点。 冷宫殿前碍事的桌子被他掀翻,扬起雾面的灰尘。 周围的侍奉的宫女吓跑了。 只剩下太后一人坐在铜镜跟前,对镜贴画黄。 没哭着喊着求饶,虽迟暮落场。 但经年回首,又有多少人能爬到她这个高度? 徐知爻挑眉,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太后扬起冰冷的笑意:“真巧啊,徐大人。哀家和你并无交集,没想到最后能来看我的人是你。” 徐知爻好像一瞬间被梦魇缠身,脑海里又不断浮现出沈寒生环住他的手一松。怀里的人一动不动,双目紧闭,那张年轻的面容纸般苍白,如沉睡了一般。 在没了生息。 徐知爻死咬着银牙,心里忽然有一种现在就弄死太后的想法。 极力地遏制住那几乎要穿透胸膛的怒火。 徐知爻终于镇定下来。 他不会让他一身伤,白白身首异处。这不,机会就等到了。 想到这,徐知爻整个人都冠以云淡风轻的外衣,甚至连瞳孔都不曾转动一下。 徐知爻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自然是有故人托我,竭力守着太后娘娘。” 徐知要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发出一丝要挟地意味。 这冷宫不似外面那般春意盎然,太后的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的苍白,她寒战地系上披风搭在肩上。 一阵傲然的冷哼,她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徐知爻:“哀家竟然不知我有什么故人与徐大人熟知。竟让你不遗余力的前来,看哀家的死状,只可惜…” 不等他说完,徐知爻已经从衣袖中缓缓的拿出一个竹筒,手指轻勾,递给太后:“你如此洋洋得意,看来另有打算了呢。不过潍吉洱屿的头目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让太后如此镇定自若?” 太后不受他挑拨,心无旁骛的梳洗着。 低头轻笑一声,徐知爻道:“太后娘娘在等什么,太子殿下被挟持的消息?那你此刻应当信我才是。” 太后眼睛一亮,眯着眼睛,眼底的皱纹涌现:“竟不知你藏的这么深,哀家都不得不佩服。” 徐知爻起身,整理了一下的自己衣袂,这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如此太后移驾吧。” 接着,徐知爻带着太后从后门离开。 冷宫附近,没几个人逗留,显得格外清净。 四周无声,只有良禽择木而栖,发出一声垂死的呜咽。 太后走在这段已经熟悉不能在熟悉的甬道上面。 她坚信徐知爻不可能这般好心,让她逃出生天。 但此刻,太后只能放手一赌。 也许通过这里,等到头目和听她差使的外藩派人来接应她。 回到潍吉洱屿,从头再来。凭着手中的丧尸剂。 这雎朝还是她的。 早晚的事。 眼看着透过甬道,看到出了皇宫的密道。 心里的欢喜一瞬间萦绕在心头,太后终究是有野心的女人,喜怒不形于色。 刚要迈过台阶,眼前便有个人前来。 一双明黄色的绣着龙纹的靴子停留下来。 宣昭帝那张笑地合不拢嘴的脸映入太后的眼里。 徐知爻侧身站在一旁,眼里的玩味甚重。 此刻,游戏才刚刚开始。 宣昭帝呼吸微促,转动手里的玉扳指目光谨慎地盯着眼前要逃跑的太后,嘴角冷笑:“母后,朕该对你说些什么?嗯。” 太后眼眶渐红,要她死在这冷宫里,那怎么可能,她不想去死,她心里有一股浊气怎么呼吸都吐不出来。 “不肯认输怎么能行呢?母后。”宣昭帝意味不明的说完,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徐知爻。 “走吧,太后娘娘。圣上这是在给你机会。”徐知爻照做请的手势。 太后心里已经没有刚才的刚强了。 这一段路,似乎不是很长。 可和宣昭帝一起走,仿佛每走一步都在被凌.迟。 而事实上,当太后走到终点的时候,是一个牢房。 太后清楚这里是哪里。 对于那种逃犯,企图逃出宫,在背抓回来的便会放在这儿。 此刻顾青鸾的四肢被钉在刑具之上,面部狰狞。 看样子已经疯癫。 终于,传来了一声不人不鬼的声响。 顾青鸾的扯着嗓子极浅地说了一句:“太后……娘娘救我。” 这个声音响起,让太后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顾皇后?她怎会变成这般可怖的模样。 太后的脑海里努力的回想着之前她端庄优雅的样子,此刻却宛如地狱里来的饿鬼,只差下一秒,就能直接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顾青鸾依旧喊着,像是催命的一般:“臣妾错了…圣上饶命。” 宣昭帝牢牢地把控气氛:“母后,吓到了吧?” 太后紧闭眸子,心里止不住的狂跳:“皇帝,你到底要干什么?” 宣昭帝极缓地摇了摇头:“沦为阶下囚,就是待宰的羔羊,母后,你怎么敢问朕呢?” 太后呵呵地笑了一声:“皇帝你忍了这么久,可算是开了荤了,放心,哀家死不了,永远都死不了。” 宣昭帝想的很明白了,今日就算那群倭寇要用澈儿的命要挟他。 那也没用! 太后今日必死。 宣昭帝目光森然,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母后,你肯定在想,你今日必死了。可朕怎么能违背人伦,无视三纲五常呢。” “在这一刻来临之前,朕还在给你机会,只要你乖乖不动心思,不把主意打到澈儿的身上。不在联合你的旧部,不妄图挑战朕的底线。哪怕你骗了朕,哪怕你戳发难数。朕都会让你安安静静的去了。” 太后冷汗涔涔,她贴着墙,不敢在直视宣昭帝的眼睛。 宣昭帝露出失望的表情,喃喃低语:“朕没拆穿你,你却自以为是的认为你活这么久是靠你的脑子吗?” “知道朕为什么带你看顾青鸾嘛。她被凌.迟不过三下,已然疯了。” “所以,该说不说的都招了。” “而朕,要让你知道你只会比她凄惨。” 宣昭帝压下最后一丝耐心,只是用寒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徐知爻:“朕累了,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你再清楚不过,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宣昭帝甩袖离去。 太后却放声大笑,眼底蓄满了血丝,只是喊道:“皇帝,杀了哀家你会后悔的,你只知道是哀家十恶不赦,想要颠覆你的江山,却不曾想,那丧尸剂是连衫颜那个小贱人亲自送到哀家手里的。” 因为说的太急,太后呛咳了一下,明显看到宣昭帝的掌心握了握,又疯癫的笑了一声:“哈哈哈,做人做到你这种地步,到底是昏聩!竟连枕边人的心都看不透,人家一心要的命,不然为何会投靠哀家。” 宣昭帝内心好像充盈了巨大的火焰,直接将他的五脏六腑烧的精光。 连衫颜!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宣昭帝现在恨不得碾死她。 努力平复好自己心情,宣昭帝对太后这老家伙的杀意更重了:“朕要她永远闭嘴,连衫颜的事,朕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徐知爻点了点头,替沈寒生报仇的机会来临了。 直到宣昭帝的背影消失在牢房之中。 徐知爻才原形毕露,他从指间滑出薄刃,磕在太后所站着的墙边上,刺眼的光芒,让太后闭上了眼睛,心底无数的恐惧蔓延,悉数放大,最后扰乱她的神志。 “欢.愉之日都是转瞬即逝的,我该先从哪儿下手呢,不如先让太后娘娘说不出来话吧?” “不行,还是跟顾皇后做伴,先锯.掉.四.肢.吧?” “太后娘娘的眼神看起来很不友善,让我徐某人见着就心烦,不如剜了你这双眼?” “你疯了!大胆奴才,哀家到底与你有何仇何怨,你竟如此歹毒!” 徐知爻凝视着她,只是一笑而过:“太后娘娘你知道雪上一枝蒿这种东西吗?每天只要食几毫克就能让人增强体能,双目清明,但长时间食用会引起慢性中毒,毒发那一刻,七窍流血,死相极惨。” 太后震怒:“你休想蒙——” 徐知爻愉.悦地笑出声音来,毫无忌惮:“他就是这么死的,人啊,要有始有终,既然这一切的因果皆有太后娘娘而起,那我便用这个送你上路,如何啊?” 太后吞了吞唾液。 她不想死,只是咬破了嘴唇,阻止自己去摄入徐知爻手里的毒药。 徐知爻也不生气,看着太后逐渐变得狰狞的脸,手中尖刀一划。 在尖叫声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骨碌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徐知爻看着她那空洞的眼眶,血津津地,鼻息之间已经嗅到浓重的血腥味道。 徐知爻心底压着的仇恨瞬间被释放,脚下一横,直接碾碎那圆咕隆咚的东西,一阵爆爆珠的声音传来。 太后看不见,耳边爬过这些声音的时候,吓得张大了嘴巴。 徐知爻瞬时将雪上一枝蒿喂给了太后,她囫囵的喝下去。 只是死命的捂着喉咙,毒药穿过的地方迅速的烧灼。 太后算是哑了。 她叫出的声音沙哑而又干裂,双眼瞪出无数血丝,刺痛是一点点侵袭着她。 但她却不会很快的死,神识会十分清晰。 但血会一直流。 不出半个时辰,她才会暴毙。 徐知爻此刻,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完成沈寒生那个疯子交代给他的一切的嘱托。 2:梁邵言和宣昭帝 封妃大典结束后的三个月 梁邵言知道自己没法子跟宣昭帝那个老东西正面硬刚。 因为昨夜开始他几乎就是在反抗和挣扎中度过。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qia .jia .fa ! 梁邵言捏着手里的朱砂红绳,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流。 身上是连成一片的颜色,可谓是染料盘。 哪哪都是,看的梁邵言一怒之下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沉。 全身都很疼,每个毛孔都疼。 却偏偏宣昭帝没动她一根手指头。 只是为了折磨他,让他难堪。 梁邵言想不出这个老变.态,为什么变化会这般大。 刚回宫的时候,他们彼此还能相敬如宾。 可如今,却只剩下满满地仇恨了。 梁邵言迅速的穿好衣裳,毫不留情的喝下了避.子汤。 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宣昭帝对梁邵言的欺压一刻都没停过。 而梁邵言也报着无所谓的态度。 平日里,他任由宣昭帝恣意对他,那是因为,他轻信宣昭帝以为如果自己顺从他,让他满意。 他就会放手!就会让自己离开这个狗地方。 可听秦贵妃那意思,似乎只是缓兵之计。 梁邵言气不过,所以宣昭帝当晚让他侍寝的时候。 他终于有了反抗。 一时头疼脑热之下,竟然狂扇了宣昭帝好几巴掌。 宣昭帝也不是吃素的,一脚将她踹在地上。 “好,既然你喜欢在地上,我成全你!”宣昭帝怒不可遏,当即要对她上下起手。 梁邵言自然不肯,咬舌自尽。 宣昭帝见状,狂抽他巴掌,又是掰开他的嘴,又是薅头发:“你今天跟朕发什么疯?” 吐了一口血,梁邵言染着恨意,这才质问宣昭帝:“秦贵妃所言是否是真?” 宣昭帝凶狠的眼神暗了下去。 可明明梁邵言什么都没做错,他心里要的不过一个林舒而已。 只是想到这,梁邵言就已经破防了。 林舒,我该怎么办? 自从那次偶然间在御花园遇见林舒,梁邵言的整颗心都飞了。 他们一个是宣昭帝的贵妃,一个是宣昭帝的臣子。 谈话间,梁邵言知道林舒现在已经成为了雎朝的尚书。 她为他感到高兴。 林舒说一切安好,让她不必担心。 他语气之间,只有冷淡疏离,好像之前的承诺都不值一提。 所以,梁邵言必须问清楚,必须去秦贵妃那问清楚。 狗皇帝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来到秦贵妃的寝宫,不顾宫女的阻拦,开门见山:“姐姐,你当初说我和他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还没说完,宣昭帝阴冷的视线已经扫了过去。 梁邵言一双美眸含着恨意,直勾勾地看着在秦贵妃处的宣昭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宣昭帝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寒光如薄刃,好像很厌恶秦贵妃的多嘴多舌。 秦贵妃吓得冷汗涔涔,死咬着牙,几乎吓得要晕厥过去。 宣昭帝却低头笑了一声,收敛阴鸷的目光,心平气和的问:“连儿想知道什么,嗯,大可以亲自问朕。” 梁邵言看见秦贵妃的样子他就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梁邵言正面和宣昭帝对视,他的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这个男人看自己恨比爱多。 可是他表现出来的确是对自己满腔的爱意。 除了想让自己树敌更多和每一夜不堪的画面。 梁邵言想不到宣找地给他带来的是什么。 也许是痛苦。 梁邵言甚至想开了:“你爱的不是我,恨得也不应该是我。” “就想我之前说过的,你不让我说那些曾经的事,甚至用.强让我闭嘴的话,我依旧要说,我不是连衫颜,你的连衫颜早就死了!死了!你听得懂人话,就该…” 宣昭帝布满茧子的手,瞬间将梁邵言抱起。 然后狠狠的摔在榻上。 秦贵妃的踏上…… 接着,宣昭帝大步向前,顷刻而来。 知道反抗不了宣昭帝的力量,梁邵言决定就这么躺着不动,任由宣昭帝将脸贴在他的耳侧。 就这么当着一众人面前开始侮辱她。 宣昭帝眼里都是恨,声音悲怆:“朕舍不得杀你,可朕也没理由让你离开。朕之前对你和你家里的人是残忍了许多,但是你不是也给朕难堪了嘛。孩子不是朕亲生的,可朕也给了他天大的殊遇。你还想要怎么样,嗯。要朕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你看嘛。” 秦贵妃在旁边哭泣。 她开口求饶:“皇上,我哥哥他已经死了,不会在和连贵妃有任何牵连了。求你放过我。放过连贵妃吧。” 宣昭帝一脚踹开秦月璃。 掐着梁邵言的脖子,恨极生悲,目光也嗜血起来:“秦越嵊的妹妹朕都放在身边了。你不是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嘛。那你看看秦月璃,我能给她权,我也能让她死。你若还敢像上次一般和她串通逃走。孩子和秦贵妃都得为你陪葬。” 梁邵言的头真的很痛,一大堆记忆往他的脑子里钻。 那些他没经历过的比这现在还要痛苦百倍的记忆,让他痛不欲生。 原来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真的连禽兽都不如。 当初,不过是因为连衫颜行医救人的时候用心肺复苏就活了他。 宣昭帝喜欢上连衫颜。 便用尽手段。 这个叫秦越嵊的人,他是个有名的奸商,却独爱自己的娘子,连衫颜。 为了连衫颜,最值那个金盆洗手。 却被宣昭帝一连查了个翻天,坐上了十年的大狱。 本可以一手杀掉,却偏偏留着他的命,就是为了让连衫颜受制于他。 另宣昭帝没想到的是,这连衫颜竟然真的苦等那男人九年零八个月。 宣昭帝沉溺与她的骗局。 竟让连衫颜和此人珠胎暗结。 气急败坏,宣昭帝终于决定亲自对秦越嵊下了毒手,从此之后,便再无人牵制住连衫颜。 这宣昭帝竟直接顺手便娶了秦越嵊的妹妹。 试图继续将连衫颜拴在自己的身边。 秦贵妃痛哭流涕,试图劝说:“皇上,哥哥真的没有碰过连贵妃,真的是你多虑了。” 孩子…… 宣昭帝一巴掌把秦贵妃扇开。 在转过头来,宣昭帝顿觉脖颈一片难言的痛感。 梁邵言是用尽了全力,用他的发簪刺进了宣昭帝的脖子。 整个人踉跄后退,咚的一声,宣昭帝后背撞在地上。 一瞬间,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被梁邵言这个熟悉人体每一根血管神经的医者。 一簪取走了性命。 宣昭帝直到最后一刻抓着梁邵言的手,被他拉进怀里。 挣扎不开,梁邵言双腿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句话也说不出,可眼里只有满满地恨意。 迫着身子,贴在宣昭帝的耳边。 梁邵言觉得自己解脱了。 宣昭帝吻上梁邵言的嘴角,瞬时血液喷发在他的脸上。 他呛咳起来,像是要惩罚梁邵言一般:“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决心,才告诉自己要永远和你死在一起。” “就算是死,你也得和朕同棺。” “我要你……一直陪着……朕。” “让你陪着被我毁掉的一切,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纠缠。” 梁邵言呸了一声,面无表情道:“做梦!” 宣昭帝全身的力气都罩了过来,擎着梁邵言的鼻子,用力道:“孩子,朕要你……亲口说……他是我……们的。” “呵呵,朕……只要你……” 梁邵言眸光浅淡:“你以为你会得逞嘛。” 3:梁邵言和林舒 日出时,梁邵言不顾秦贵妃的哭喊,从她的寝宫里出来。 一缕残阳在宫墙的斑驳下照在梁邵言的身上。 映衬着,她身上被血飞溅的衣裳,宛如从地狱里出来的彼岸花。 旁边被惊动的大内侍卫皆时往梁邵言的身后冲去。 看到秦贵妃寝宫里,宣昭帝的死状。 “陛下——”一声哀嚎,惊动了整个皇宫。 破晓时分,皇城内传来九声丧钟,宣昭帝驾崩。 宣昭帝早就留下遗诏,如果一旦他死了。 颜如澈继位。 连贵妃为皇贵妃,殉葬! 死后同寝,为连皇后。 宣昭帝本就是被梁邵言杀的。 如今他更是被文武百官口诛笔伐,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 一时间众朝臣纷纷上奏新帝,必须严惩连衫颜。 林舒开口:“请陛下面连贵妃死罪,臣恳求陛下。” 一时间,朝堂上万分激烈。 一名文官上前,声音如宏:“林尚书!事到如今你还要为连衫颜求情吗?先皇是她亲手杀的,她自己都承认了!” 林舒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可以没有理智。 他本该当机立断,杀了连衫颜,继续当这个尚书。 他们早就约定好了,此生不负相见。 林舒想要的只是她而已。 宣昭帝欺辱她,她只是反抗而已,又有什么错!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林舒就知道她天生反骨,看似洒脱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滚烫的心。 她本身就是不容侵犯的,或许这就是命。 林舒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悲哀,便是身居高位又如何? 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众朝臣千夫所指,他却什么都都做不了。 “臣恳请圣上早日作出决断,先帝一生为国为民,从未有过私心,若真是被连贵妃一簪毙命,这要传出去民间,我皇家该有何颜面何存?” “是啊!还请圣上主持公道。” “圣上,这连贵妃必死无疑,她就是个毒妇!“ 各持一词,如今已经分出两派。 沈微生一直没发表意见,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林舒和连衫颜牵扯不清的关系。 这些,诸位百官还不知道。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息事宁人。 若等着事态愈演愈烈,就连林舒都没法从中置身事外了。 沈微生出列,表情浅淡,开口主持大局:“微臣认为先帝的丧期未过,小皇子离不开母亲…” 颜如澈一拢袍袖,俊颜笼寒:“那沈首辅的意思是?” “一切等到小皇子满三岁再说。”沈微生斩钉截铁道。 沈微生就是知道梁姣絮见不得梁邵言去死。 才生出了如此缓兵之计。 就算到时候假死,他沈微生也可以办的无人发觉。 颜如澈阴沉着脸,宣昭帝是他父亲,是他一直以来的榜样。 他作为儿子,自然不可能放过连衫颜。 只是沈微生的考虑又不得不让颜如澈深思。 他目光森然,心中犹如过山车般来回滚动:“那就依首辅大人所言,退朝!” 御下的文武百官皆是炸锅了,一人三言两语,议论纷纷。 宣昭帝的死,不是小事。 凶手连贵妃,不能多活一刻。 林舒木讷的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木牌,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 沈微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今日你多此一举,若非我拦着,你还要跟连衫颜纠缠到什么时候!你该想想你的父母,若因为你的一句袒护之言,将林府陷入困境,你心里可曾好受?” 林舒眸中染上轻笑:“可我现在就不难受了吗?家主,没有她我宁愿死。” “如果是赐毒酒,她一直怕冷,又怎么能受得了那种痛苦…” “可若如果是白绫,她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体容貌,怎么可能眼见着自己是丑着走的?” 沈微生道:“你早该跟她断个干净,是她耽误了你…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不曾娶妻,真以为自己是情圣啊?” 林舒一笑而过。 裕公公已经从后面拖着颜如澈的龙袍,往下走。 此刻,有个文官忽然大喊一声:“是妖妃,先帝丧期未过,她怎么敢穿正红!简直疯魔了!” 只见外面残阳遍地如血,恢宏的大殿前,连衫颜仪态端庄的向前走去,嫁衣如血,彰显着她的肆意和热烈。 红色衣袂在台阶上滚动,被风刮的烈烈飞扬。 她黛眉微挑,白皙的侧颜上带着明艳的笑意。 像向阳花般绽放。 林舒转头,看到风华正茂的她,眼里闪着不明的情愫。 沈微生预感不对,想去拦他。 可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梁邵言走进朝堂,宫中禁军拦住她。 颜如澈微微诧异,心底冷笑,挥手让一众禁军退下。 将梁邵言放了进来。 梁邵言直接无视林舒,继续往大殿前走。 凤冠霞帔,额头前的挂坠摇曳生风。 林舒抬手握住她的一侧衣袂,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干什么!” 梁邵言笑了,语气也放肆许多:“放心,我本无意伤害任何人。今日前来,不过要完成临死前的唯一念想。” 林舒不舍得松开她,只是想从她那笑的如蜜糖一般的眼神中,看出她的企图。 不知为何,林舒总感觉今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不允许你,作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梁邵言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她扬起自己刺眼的红嫁衣,只是将洁白的指尖抵在林舒的脸颊。 这番举动,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天家的女人与臣子有染! 祸乱宫闱! 沈微生认为梁邵言疯了,抬手去拽他。 梁邵言单薄地身子极缓地往后退去。 沈微生要急疯了:“你姐还在家里,眼见就要临盆了却仍旧替你担心,我也亦然。” “事到如今,你怎么能冲动?你想想你身边的人,我们都在尽力保全你!” 沈微生心念事情还有转机,并非死局:“你不能任性!” 梁邵言去意已决,反手把朱砂红绳给了沈微生。 他眼底带着一抹滚烫的热流,努力了吸了一口气:“呵……我竟被折磨的都忘记了这事……我虽……不能眼见他的诞生,为他做些什么。但这朱砂红绳是我父母为我求的,如今给他,可好?” “我愿他平安顺遂,一切无虞……” 眼锋一转,梁邵言看向林舒:“你介意……嘛?我说过不让你把这红绳给任何人……现在出尔反尔的反倒是我了……” “你介意吗?林舒!” “不,不介意的。你好生生的,不要在说这些了,好吗?”林舒停住脚,身形略僵。 梁邵言哑着声音:“那你还愿意兑现承诺,来娶我吗?”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那都是林舒这辈子唯一妄想过的……那便是明媒正娶连衫颜! 林舒看着她,之前她从未属于过自己。 现在,她竟主动来嫁他。 他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林舒忍不住笑了一声,但两只眼睛依旧盯着梁邵言,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你不必害怕,我们生不能在一起,死,我林舒陪你…” 咚的一声,梁邵言跪在了林舒的跟前,他环着林舒的脖颈,靠在林舒的怀中,像一个孩子一样哭起来。 他越哭越凶,血就越吐越多…… 到最后……没有最后了……只剩下死亡…… 不应该是这样的…… 真正该受惩罚的,真正引起这一切的是他林舒! 为什么所有的折磨,所有的磨难要他来承受? 他们只是对彼此倾心而已! 仅此而已! 林舒最后抱着梁邵言,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一边揉着他的头发,一边去碰他的脸颊。 一切都是那样的无所适从! 看着气息全无,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的梁邵言,林舒不知不觉就模糊了双眼,甚至泣不成声:“为什么你这么冷?” 林舒慌忙的去脱他身上的外衣,抱紧梁邵言的身体。 “你的手这么凉,我怎么现在才知道?我真他妈是不是个人!” 沈微生望着哭的如此狼狈的林舒,默默的转过头,没有说话。 颜如澈始终看着这一场闹剧,却也猜不出该如何收场。 颜如澈他沉着眉,开口:“林尚书看起来已经疯了,既如此,朕有心让他在家中……” 颜如澈包庇之意在明显不过,却比不过林舒满心死意来的决绝! “不必了……请陛下赐婚……臣要迎娶心爱之人,连衫颜!忘陛下成全!” “朕若不准呢!” 林舒始终面无表情,他这一生从来都是毫无波澜的一生! 情他不懂,却趋之若鹜,没了结果! 爱他刚懂,却昙花一现,永失所爱! 林舒没有回应颜如澈,只是开口对眼前的人儿说:“连衫颜,我本也没打算放过你,我躲不开,你也别想逃的掉!” “这样也好……” 林舒抬手抽出梁邵言的发簪握在手中,尖端寸寸进入血管,通过动脉……鲜血迸发顷刻而出。 刺得众人,入眼生疼。顿挫的声音让人身体一震。 “这样就很好啊……我和你……” “只是我和你!只有我和你!” 一切有因又有,我来为你承担后果! 林舒低下头,去握住梁邵言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相互依偎:“我来娶你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