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 1 第 1 章 裴芸想,她大抵是要死了。 真正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她心下平静无波,甚至没有任何挣扎,任由身子就这般往漆黑幽暗的湖底沉去。 环绕在身侧的湖水隔绝了外头的喧闹,曲桥突然坍塌,眼下那御花园中定是乱成一团。 裴芸透过湖水看去,高悬于空的烈日也褪了灼炎,成了水波荡漾间清冷冷的一点白,便若此时她那淡漠空洞的眼眸。 纵然眼看着她那夫君朝着旁的女子游去,她也不过唇角微抿,露出几分讥笑。 没有失落,痛苦,懊恼…… 她单单觉得无趣。 她很清楚,她不是要死了,而是想死了。 她太累了。 这并非临时起意,只这个念头是何时起的,裴芸也说不好。 或是前两日,突然发现她唯一的儿子,那被少傅们不吝夸赞的皇长孙已彻彻底底与她这个母亲疏离。 也或许偶然听见宫中流言,道那位前不久回京的沈家六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像极了她早逝的嫡姐,以致在沈府设的春日宴上,一度令太子失了神。 陛下病重,待太子御宇,中宫之位只怕难落在她这个太子妃头上。 更或许仅仅是因着今早梳妆之时,在鬓间发现的一抹白。 她才恍然,离她嫁入东宫,竟已有十三载。 她也不过二十九岁,却是未老先衰。 这十三载间,她一步步经营筹谋,学着如何打理宫务,管教宫人,从茫然无知到诸事诸物桩桩妥帖,无可指摘,她分明成了她心下期望的,人人赞誉的太子妃,可蓦然回望,却一无所有。 父母不在,手足皆逝,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四下已有营救的宫人朝她游来,而她,已然没了生意。 裴芸缓缓阖上双眼,任由神思开始模糊。 听闻人死前,都会经历一场走马灯,她亦不例外。 她仿佛感受到驰骋在邬南山林间自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听见身后父亲在爽朗笑声后唤她乳名,其后是兄长外出归来,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递来梢予她们的糕食,再一闪,正值髫年的妹妹抱着她的腰,软糯糯地唤着阿姐,一旁站着的母亲笑意吟吟…… 那些已然褪色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裴芸终于记起,原来她也曾在父兄的庇护下,活得潇洒恣意。 只这一切,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或是在她父亲战死沙场之时,抑或是那一道圣旨将她封为太子妃之时。 太子李长晔本早在十七岁那年便与先孝仁皇后的亲侄女,即他的亲表妹定下了婚事。 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乃京中公认的佳偶,怎知天有不测风云,这位沈家嫡女沈二姑娘在十六岁时倏然病故,陛下便只得为太子另行择选正妻。 彼时京中不少贵女都作为太子妃人选被看好,可谁也想不到这桩泼天的富贵却毫无预兆地砸在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裴家头上。 对裴芸而言,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迷惘无措。 她只觉未来若遮云掩雾,看不清前路,而这条路十几年来她确实走得磕磕绊绊,尤其艰难。 若再来一次,若有的选,她决计不会再入东宫。 即便溺水的窒息感逐渐遍布全身,裴芸仍是笑着,却是心下释然,是这十几年间从未有过的舒畅。 一切,终于要彻底结束了…… 然混沌间,不知不觉,濒死感悄然消失,被水环绕的凉意被一股子包裹全身的温暖替代,裴芸只觉喉间发痒,止不住轻咳两声,下一刻,似有一双大手托住她单薄的脊背和脖颈,将她半抬起来,微凉的杯壁触及唇瓣,裴芸下意识吞咽,温热的水滑入喉中,方才解了些许干渴和痒意。 她似意识到不对,幽幽掀开眼帘,看清面前人的一刻,不由得秀眉紧蹙。 第一反应便是失望,难不成是她未能死成。 眼前为她喂水的男人生得丰神俊朗,神采英拔,这通身高华的气度和面上万年不化的清冷,不是她那太子夫君李长晔是谁。 一股子浓重的厌嫌几乎是止不住地自胸口溢出。但很快裴芸察觉到异常,这张脸怎的好像比她记忆里的年轻一些。 李长晔见怀中妻子凝视着自己,亦是剑眉微颦,疑窦丛生。 虽他这回来琳琅殿并未让人提前通禀,唤醒在床榻上休憩的裴氏,但以他对他这位太子妃的了解,既是见了他,纵然卧病,也会不顾病体立刻下榻屈身向他施礼。 她从来是这般礼数周全之人。 可这一回,她却只是盯着他瞧,久久不言,没了惯常端庄温雅的笑意,反是眉目紧蹙,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怪异。 李长晔倒是并未在意太久,只当是裴芸睡糊涂了,听闻她此番生产吃了大苦头,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很是不好受,故而诞下孩子十几日仍需躺在榻上休养。 她两回生产,他都未能陪伴在侧,这回更是因着覃县路途遥远,待他赶回来,孩子已然诞下三日。 李长晔心下对裴芸到底有所亏欠,想了想,便率先开口道:“覃县堤坝落成在即,其所在煜州几乎年年大水,民不聊生,此关乎一州百姓之安危,乃造福民生之大计,孤不得不往,只怕今日便得动身……” 尚在疑惑的裴芸听着这段无比耳熟的话语,脑中骤然灵光一闪。 覃县堤坝修建?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庆贞二十三年的事,亦是那一年,她和李长晔的第二个孩子李谌出生了。 思及她这个次子,裴芸只觉心口一阵阵闷疼,再看向眼前这个男人时,似是了悟了什么。 或是老天知她心中有怨,才让她在弥留之际,一舒心中郁闷。 无论在旁人眼中,李长晔是多么光风霁月,君子无双,裴芸这辈子却是厌极了她这个夫君。 她对他怨言颇多,可若要说最怨之事,大抵便是在六年前的这一日,他突然来了琳琅宫,告诉她他又要走了。 太子忙于政务,又常被当今天子派去各地视察民情,自裴芸入东宫以来,与他聚少离多,早已习以为常。 她并不意外他的离开,只是这一次,她实在无法默默将此事咽下去,生谌儿时,她所受的苦比生谨儿多过百倍,谌儿胎位不正,她不但要强忍着剧痛任由稳婆矫正胎位,更是产后崩漏,血染红了半床褥子,险些没了性命。 她九死一生时,他不在身边,待他赶回来,也不过握着她的手道了几句“辛苦”,而后待了几日便又匆匆离去。 裴芸知晓,他方才说的并非冠冕堂皇的借口,他的确心系天下百姓,但那番话的意思,就好像她应当贤惠大度,若她不接受,便是小家子气,不知轻重,不堪为储君之妻。 道理裴芸都懂,为黎民百姓牺牲一个她,在所难免,她并非这点度量都没有,可她到底不是圣人,做不到在经历无数次后,依然全无怨言。 同样也恨他总以那番话将她高高架起,不得丝毫推诿。 她总觉得,打入了东宫,自己好似囿于一个名为“得体”的牢笼里,被束缚着不得解脱。 李长晔见裴芸双唇抿了抿,却仍是缄默不言,不似从前那般接些识大体顾大局的话,就料想她应是不大高兴。 倒也无可厚非。 他便依着本就想好的话,稍稍放柔语气继续道:“听闻覃县生产极其独特的织锦,流光溢彩,很是适合做衣,待孤回来,便替你带回几匹,可好?” 又是一模一样的话。 若说前头那席话裴芸确实反驳不了什么,可而今听了这句,却一下勾起裴芸深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委屈。 她骤然直起身子,双眸凝视着男人,一声淡淡的哂笑在安静的内殿显得尤为清晰。 “殿下是真心送臣妾礼物,还是想以此草草打发臣妾,来减轻您心内的愧疚?” 乍然听得这话,内殿响起一阵不显的吸气声,太子身边伺候的常禄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是由素来言行合度的太子妃口中而出。 他心惊胆颤地朝坐在榻沿的主子看去,却只能瞧见李长晔一如既往挺拔如松的背影。 常禄瞧不着,可与李长晔四目相对的裴芸却将男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薄唇抿成一线,双眸微眯,锐利如刃的眸光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落在她身上。 若放在从前,瞧见他这般眼神,裴芸定会斟酌着更加谨慎,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他。 而这一回,或是仗着这不过是死前老天给她的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她倒也不怵了,反是下颌微抬,语气里亦带着几分嘲弄。 “您是不是觉得,妻子不过是个装饰的物件,只消给您足够的体面,井井有条替您打理好一切,旁的什么也不打紧,既得那些所谓的礼物,到最后也不过是顺嘴吩咐底下人准备的,殿下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来问臣妾呢?” 2 第 2 章 听着这番满是指责的话语,常禄吓得一颗心险些跳出来,再看四下候着的几个琳琅殿的宫婢,更是面色惨白,担忧地瞥向自家主子,大气都不敢喘。 常禄也不知今日这太子妃是怎么了,想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成婚七载,虽不能说如胶似漆,倒也算相敬如宾,太子妃性子温静娴雅,从不曾与他们太子殿下闹过脾气,耍过性子。 然今日这番话,可见平素对太子殿下的怨气有多深。 整个内殿鸦雀无声,片刻后,常禄生怕局势就这般僵在那儿,想了想,壮着胆子上前,低低道:“殿下,时辰不早,该动身了。” 李长晔仿若未闻,他眉间沟壑愈深,随后,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裴芸耳畔响起。 “你这是怎么了?” 能怎么,她只是觉得够了,与他过够了。 她凝视着李长晔的脸,见在听得她那番话后,他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似乎并未生出太大的波澜,裴芸只觉自己可笑。 也是,若他是体贴入微之人,她也不至于成婚后早早对他心灰意冷,如今这般控诉于他而言,只怕就是她情绪失控下的无理取闹吧。 裴芸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觉分外无趣,再多说也不过浪费口舌。 再加上发泄罢,她忽觉出身子的疲软,略有些发晕支撑不住,就想着或是时辰已到,要过鬼门关去走那黄泉路了。 她便看着他道:“殿下走吧,往后要走便走,也不必知会臣妾,左右殿下并不关心臣妾的想法。” 这次,她语气分外平静,也没有抱怨的意思,就像是陈述一件事实,言罢,她背对他躺下身,兀自闭上了双眼。 过去的十三年,她几乎次次目送他而去,但这一回,既是梦,她也不必再遵循那些礼仪规矩,终是可以活得更顺心自在些。 李长晔盯着妻子侧躺着的消瘦单薄的身形,未着一言,静坐了片刻,方才起身离开。 常禄和几个宫婢紧随其后,踏出殿门,就见李长晔止步回身,问道:“太医每日可有来问诊,太子妃恢复得如何?” 书墨晓得这话定是在问她了,她是裴芸带进东宫的人,是贴身伺候的,谁能比她更了解裴芸的状况。 想起方才殿内那一幕,书墨思忖半晌,才道:“回殿下的话,太医每日都来请平安脉。娘娘此番死里逃生,身子亏虚得厉害,太医说,一时半会儿恐是难以恢复,只得慢慢调养。” 她顿了顿,又道:“可……可或是身子有恙,娘娘心下难免烦躁,甚至常是夜里难寐,就连小皇孙也是不大愿意叫乳娘抱来看的。” 常禄闻言深深看了书墨一眼。 这丫头倒是个聪慧的,句句为主子辩护,三言两语算是解释了太子妃今日格外反常的缘由。 李长晔眼睫微垂,须臾,吩咐道:“教太医院务必用上最好的药,孤不在,若太子妃有何需求,只管去澄华殿寻盛喜便是。” 书墨屈身称是,又听头顶传来一句“好生照顾太子妃”。 李长晔话毕,提步迈下丹墀,脑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适才那些话。 还有他那妻子看着他时冰冷嘲讽的眼神。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裴氏。 但也只沉吟片刻,李长晔便眉目舒展,阔步朝殿外而去。 他了解裴氏,方才失控所言想也只是心情郁郁而致,她虽平素少言,但心地纯良,为人体贴,想来很快便能理解他的难处,自烦郁的心情中摆脱出来。 待他自覃县归来,她定已恢复如初,一如既往地笑着,提前等在宫门外迎他。 裴芸甫一躺下,不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是被一阵婴童的啼哭声吵醒的。 殿内已然暗了下来,仅床头燃着一盏小灯,烛光幽暗闪烁,或是闻见了动静,有人快步入内,凑近掀开了黛蓝床帐。 “娘娘,您醒了……” 裴芸坐在榻上,外头的哭声已然停了,她懵怔着看着来人,久久打量着她的面容,似是难以置信,好半天才试探着开口:“书砚?” 眼前的人对裴芸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于,书砚和书墨一样,是打邬南起就在她身边伺候的丫头,陌生在于,裴芸已许多年不曾见过她了。 因就在庆贞二十四年秋,即书砚书墨随她入宫的第八个年头,见两人皆已二十有一,她不好再耽误她们,便做主替她们许配人家。 书墨不愿嫁,留在了她身边,书砚则被她许给了京中一七品小官,不久那官员被外派,书砚也随之离京,之后她们便再未见过。 书砚面露纳罕,觉自家主子怎好像不认识自己一般,但她并未在意,只关切道:“娘娘身子可还好,打午时太子殿下离开后,您已经足足睡了三个时辰了,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 裴芸正疑惑自己不是死了吗,缘何会见着书砚,然倏然听得那句“打午时殿下离开后”,不由得秀眉微蹙。 见她这般反应,书砚不禁想起午时发生之事,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劝道:“娘娘,奴婢也知您心里苦,可您今日……便不怕触怒了殿下吗?您一向能忍,今日这是怎么了,毕竟殿下是您的夫君,是您在宫中唯一的依靠,不论您心里如何想,表面都该顺着才是。” 裴芸知晓她在说什么,大抵是她顶撞李长晔一事,可那不是梦吗?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颈,的确能切实感受到温热,顺势拧了一把,顿时疼得她皱了皱眉。 难不成,这不是梦! 裴芸似还不敢相信,她抬首往内殿睃视一圈,目光陡然落在一处,下一刻,在书砚猝不及防间,已然飞快地趿鞋下了榻。 角落的黄花木螺钿妆台之上,搁着一枚牡丹雕花铜镜,而此时澄黄的镜面中映照出一张如芙蓉般清丽动人的容颜。 肤白若雪,柳眉似黛非黛,朱唇不画而丹,水莹莹的一双杏眸若蕴着一汪泉眼,潋滟动人,顾盼生辉。 这是一张比她记忆里更年轻昳丽的脸,更重要的是,裴芸抬手缓缓摸向鬓边,那里并未有一缕刺目的白。 裴芸眼圈登时便红了。 书砚急急跟在后头,也不知她家主子突然这是怎么了,还未开口问询,就见那站在妆台前的人儿赫然转头看来,神色认真道:“而今可是庆贞二十三年十月初二?” 书砚懵了一瞬,这问哪一日也就罢了,怎的还确认起了是哪一年,她家娘娘已将日子过得这般糊涂了吗? 虽心下嘀咕,但书砚还是颔首道了声“是”。 话音才落,又一阵响亮的啼哭声自殿外传来,且哭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急,书砚显然有些慌了,她抿了抿唇,紧张道:“小皇孙近日有些闹觉,乳娘们总也哄不好,娘娘若觉得扰了休憩,要不……” 她后半句话还未出口,却见她家主子却在听见哭声后,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旋即也不顾仅着单薄的寝衣,下一刻,竟是小跑出了殿。 书砚知自家主子今日反常,却不想竟反常成这般,事事出乎她意料。 她顿时着急地喊道:“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您还未出月子,仔细受了寒。” 她赶忙扯了挂在椸架上的外袍,匆匆追了出去。 裴芸顾及不得书砚,她眼中能看到的唯有去侧殿的那条路,耳中能听到的也只有孩子的哭声。 那是真真切切的哭声,来自她的谌儿,她尚且活生生的谌儿。 此时,侧殿当值的两个乳娘轮流哄着啼哭不止的小皇孙,时不时对视着面色难看。主殿那位本就不大喜这位小皇孙,若再叫他这般哭嚷下去,只怕惹了她休憩,届时恐是要降罪于她们。 两人只盼怀中的小祖宗赶快消停,提心吊胆间,隔扇门却倏然被推开,待看清来人,两人登时怔在原地,面露惊恐,活跟见了鬼似的。 好半日才想起行礼,“见过太子妃。” 孟乳娘怀抱着小皇孙,慌慌张张正欲告罪,却有一双手伸来,初时似有些急切,但触及孩子的一刻,双手微颤着却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孟乳娘懵怔间已然将孩子递了过去,她与孙乳娘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一幕,皆有些难以置信。 书砚赶来时,亦是愣在了门口,好一会儿,方才缓步上前将外袍披在了裴芸身上,并未出声扰了母子亲近。 此时她家娘娘正怀抱着小皇孙,眸光温柔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分明面上是喜色,可眼睫微颤,却有大颗晶莹的泪珠坠落而下。 她欲伸手触摸孩子的小脸,可或是怕自己手凉冻着他,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反背手触了触自己的额,感受到热意,方才放心地垂首去贴孩子的额头。 襁褓中的小婴孩扯着嗓子已然哭花了脸,可在与母亲肌肤相触的一瞬,却是神奇地止了哭声,抽抽噎噎间竟伸手一把攥住母亲的衣襟。 书砚见此眼眶霎时便红了,捂唇险些哭出来,小皇孙不大愿意吃乳娘们的奶水,可似乎能感受到亲娘的气息,竟还蠕动着小嘴做出觅食的举止,当真应了那句母子连心。 她家娘娘生下小皇孙十几日,或是生产时吃了大苦头,始终郁郁寡欢,尤其是对小皇孙,每每乳娘带来,都会冷声让她们抱走,甚至不愿多看一眼,有一回,更是在听到外头小皇孙的哭声时,烦乱地砸了手边的茶盏。 书砚和书墨一样,本心下担忧,甚至方才她都想提议让乳娘带着小皇孙去旁的殿中,但如今见得这般,总算是安下心来,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作为母亲,哪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可书砚不知,这回裴芸对李谌的冷淡看似不过十余日,然在前世,她却足足厌了这个孩子近三年,直到他因病夭折,她似乎才意识过来,疯了一般抱着孩子的尸首不肯放开。 裴芸哪里看不出孩子想要什么,索性抱着他入了内殿,在暖榻上坐下,扯开衣襟,让孩子伏在她胸口吃乳。 两个乳娘和书砚见状惧是一惊,毕竟这寻常大户也几乎没有让主母亲自哺乳的习俗,更遑论皇家了,就是大皇孙出生后,太子妃也从未喂过一次乳。 三人虽诧异,却并未出声阻拦,因她们这位太子妃此时正垂眸静静看着怀中的孩子,唇间笑意温柔,眸中慈和若水一般似能漾出来。 书砚都快不记得,上一回见到裴芸这般神情,是在什么时候。 似打入了东宫,她家主子的笑意便越来越少了,愈发沉默寡言不说,神色也变得清冷淡漠。 裴芸本也没多少乳水,毕竟产后那么多日,乳水也回得差不多了,可即便嘬不出什么,但与母亲肌肤相贴,体温相熨,小婴孩还是逐渐安静下来,不知不觉间便微张着小嘴睡熟了。 孟乳娘犹豫片刻,欲上前接过孩子,裴芸却是低声道:“今夜我想留在这儿,陪着谌儿。” 谌儿? 书砚疑惑地蹙了蹙眉,按宫中规矩,皇子皇孙需待百晬方能被陛下赐名,小皇孙才十几日,难不成这是她家娘娘给取的乳名不成。 她也没多在意。 她家主子突然愿意和小皇孙亲近,她心下固然欢喜,但闻言仍是道:“娘娘,您身子未愈,这照顾小皇孙不易,夜间只怕难以好眠,不若待您恢复好了……” “只一晚。”裴芸收拢衣襟,蓦然抬首看向书砚,“我只陪一晚。” 听着自家主子坚决中带着几分央求的语气,书砚不知怎的,如鲠在喉,反对的话怎也说不出了,只得吩咐守夜的宫婢自主殿抱来衾被,伺候主子吃了些东西睡下,再吩咐两个乳娘歇在外殿,夜半随时听命伺候。 半个多时辰后,裴芸躺在温暖的衾被中,转头看着身侧睡得香甜的孩子,不厌其烦地打量着他的小脸,十几天大的孩子尚未完全长开,还有些红通通皱巴巴的,前世直到谌儿夭折,她都未仔细观察过他的眉眼。 确如旁人说的那般,谌儿的眉眼更像她,而谨儿则生得更像他的父亲。 思及李瑾,裴芸神情恍惚了一瞬,顿又觉阵阵酸涩涌上鼻尖。 若她真回到了六年前,那是不是意味着,不止是她的谌儿,还有谨儿,甚至她的母亲,妹妹,兄长……她有太多的遗憾可以弥补,太多的错误可以挽回。 裴芸自认前世为了所谓太子妃的体面,为了裴家的荣光做了诸般错事,伤害了很多人,她自私自利,是个十足的罪人,却不想老天仁德宽恕,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这一回,她想换一种活法。 她想做回裴芸,做她孩子的母亲,做裴家的女儿。 而不再是他李长晔规行矩步,事事贤淑得体的太子妃! 3 第 3 章 这一宿,或是白日睡足了,夜间裴芸反是不大想睡,亦不敢睡,她怕再醒来,这个梦便也醒了,最后实在坚持不住,才断断续续睡了片刻,翌日又因心里揣着事儿早早便睁开了眼。 彼时天还未亮,裴芸看向睡在身侧的谌儿,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安定,好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披衣下了榻。 她没甚乳水,故而昨夜孩子几次饿醒时,喝的还是乳娘的奶,不过这回他倒也没抗拒,喝饱被拍出了嗝,重新躺回裴芸身侧,不哭不闹,很快睡熟了。 守夜的书砚到四更时分回去歇息了,轮守的宫婢换了人,故而闻见动静,进来的是书墨。 书墨前来换班时,便从书砚口中听说了裴芸留在侧殿和小皇孙一道睡的事,她亦欣喜难抑,高兴她家娘娘总算是缓过了劲儿来。 见裴芸下了榻,书墨匆匆上前,还未开口,就听裴芸低声问:“大皇孙可起了?” 书墨怔了怔,暗暗估摸了下时辰,“按理,应是起了。” 裴芸颔首,“离去耕拙轩尚有些时候,你让大皇孙用完早膳过来一趟。” 闻得此言,书墨抿了抿唇,下意识以为她家娘娘又要训诫大皇孙什么,但还是领命,亲自去大皇孙的砚池殿走了一遭。 书墨走后,裴芸回了正殿,又教人伺候着换了衣裳,才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就听得殿外响起一阵零碎急切的脚步声,一抬首便见李谨小跑着往殿内而来。 然跨入门槛的一瞬,乍一见得她,他又慌忙缓下步子,略有些拘谨地扯了扯衣袍上的褶皱,有模有样地朝着她施了一礼,“儿子见过母妃。” 裴芸打量着眼前尚且只有六岁的李谨,不似她印象中那般拔长了个头,眼神依然天真灵动,模样稚嫩,不像十二岁的他眸光冰凉,身形气度已然有了少年姿态。 她静静打量他半晌,忽而弯下腰,朝他伸出手去。 却见李谨双眸微张,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面上闪过一丝惊恐。 裴芸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心下蓦然有些不是滋味,原来早在这个时候,他便已开始惧怕她这个母亲了。 她扯唇苦笑了一下,怨不得任何人,她自己种下的因,自得自己吞下这恶果。 她收回手,转而落在自己唇角,柔声道:“可是早膳吃得太急了些?” 李谨疑惑地眨了眨眼,照着母亲的动作摸了摸,还真在自己嘴边摸着片糕点碎屑,一张小脸因着窘迫顿时涨得通红。 听说母妃召自己过来,他生怕耽搁太久惹母妃不虞,才匆忙往嘴里塞了一些杏仁酥,急急赶来。 窘迫罢,他忙又拱手道:“母妃召儿子前来,可是有要事叮嘱?” 分明还是个孩子,嗓音也稚嫩,可面对她这个母亲,言行却是如此规矩老成,裴芸低叹口气,晓得这也是教她这个当娘的逼出来的,她抬手示意李谨落座,方才开口道:“也没什么,只已有好几日不曾见你,便想着召你过来瞧瞧。” 裴芸记得,前世她生完李谌后,卧病了一段时日,分外郁郁,除了那日太子来告别,她温柔恭顺地给了几分好脸色外,始终闭门谢客,甚至两个孩子也是不愿见的。 李谨闻言怔了一瞬,听这话,怎好似是他母妃想他了,他眸色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少顷,一字一句禀道:“母妃放心,这段时日,儿子的功课不曾落下,先生教授的文章儿子皆熟读可诵,深领其意,回回通过先生考校……且并未落二弟分毫。” 听儿子战战兢兢地同她汇报着学业功课,裴芸心一凉。 谨儿口中的“二弟”是当今陛下的二皇子,即如今的裕王李长垣膝下的二皇孙李谦。 李谦比她的谨儿还小上五个月,但因是同年而生,两人四岁时几乎是前后脚入耕拙轩蒙学的。 他虽比李谨小,可无论是学步还是开口说话却都比李谨早些。 裴芸看着李谨而今惧怕她的模样,不禁想起他两岁前,也曾黏在她这个母亲身侧,一步也不愿离开。 彼时裴芸也的的确确娇宠着她这第一个孩子,直到有一回宫宴之上,忽有一家贵妇,蓦然笑着将这两个年岁相仿的皇孙放在一起比较,大抵道她太过溺爱,才至于谨儿到了近两岁仍走得有些跌跌撞撞,且看起来过于依赖母亲,总伸手想着要抱,不似李谦那般走得稳稳当当,还知去寻旁人的孩童一道玩耍。 那贵妇名义上也算是长辈,且向来仗着年岁大说话不客气,加之她家是京中大族,瞧不上她裴芸的家世出身,便以教训的口气明里暗里说了些“慈母多败儿”的话。 裴芸被当众下了脸面,本就难堪,偶一抬眸,便见她那先皇后婆母端坐在那厢静静看着她,秀眉微蹙,一言不发。 她便有些心下发虚,既窘迫又害怕,那时的她原就因着旁人看低而处处束手束脚,唯恐生出什么纰漏,遭了笑话,甚至牵连到裴家的名声,故而宫宴散后,回去的路上,她便不顾谨儿的哭闹,执意让他自己走,也不许旁人抱他,誓必要改了他总黏着自己的毛病。 她也是初为人母,不知如何教养孩子,其实心下也怕了那句“爱母误子”,便也学着板起脸,肃色对待谨儿,从礼仪起居到学业功课,处处严苛,不教他落于人后,尤其是不落二皇孙李谦之后。 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因着她无端受人数落,希望他出类拔萃,受尽赞许,其中或也有着她的几分不甘,亦存有想以此证明自己,扬眉吐气,不教任何人轻看的心思。 只后来,那般心思随着年月愈发膨胀扭曲,她对谨儿的严苛也渐渐变了味儿。 裴芸强压下心底苦涩,笑着道:“我们谨儿向来聪慧,功课上自是不会差,可母妃并非想问这些,只想着你毕竟还小,而今正是爱睡的时候,先头要求你早起一炷香温习功课,似是有些过了,就想亲口告诉你,往后每日你可再多睡一炷香的工夫。” 到底是孩子,心思哪里藏得住,李谨霎时喜形于色,但转瞬却又敛了笑,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信誓旦旦道:“母妃之前的决定甚好,所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儿子并不觉困累,是儿子自己想早起的。” 裴芸看着他黑着眼圈,分明倦意丛生,还要应付她说这般子话,只想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她当真是造孽,才会让谨儿压根不信她这个母亲真心实意的关怀,而误以为她是在试探于他。 她知她的谨儿恐一时间很难再信她,想了想,只得道:“母妃之所以让你多睡一会儿,便是听说你这个年岁,若睡不足,恐对身子不益,就怕届时累出病来,得不偿失;再者,夜间好眠,日间方可精力充沛,自也能更专注听先生授课不是。” 李谨登时恍然大悟。果然,他母妃改变主意,只是为着他的学业罢了。 “母妃说的是。”他心下虽隐隐有丁点失落,但还是恭顺道,“儿子遵命。” 裴芸含笑眨了眨眼,“时候不早,快些去耕拙轩吧。” 李谨应声,临走前又偷着抬眸看了一眼,只觉母妃今日格外和颜悦色。出琳琅殿时,他步子都轻快了几分,心下还想,要是他母妃每日都似今日这般温柔便好了。 此时,坐在殿中的裴芸遥遥看着儿子逐渐消失的背影,笑意却是淡了。 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些。 毕竟过了好几年,他们母子的罅隙已深,终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修复的。 她低叹了口气。 罢了,来日方长,至少一切还来得及。 4 第 4 章 因着生产时伤了身子,再之又是寒冬腊月,尚在月子里的裴芸出不得门,便只能窝在她的琳琅殿,每日逗逗谌儿,又时常召李谨来说话。 熬着熬着,总算是将月子熬过去了。 谌儿的满月宴如前世那般并未操办,因得北边雪害严重,民不聊生,故而她那皇帝公爹也勒令宫中缩衣节食,不得铺张,裴芸便自请免了这满月礼。 和前世想法一样,一来,她身子还未好全,确实操劳不动,再加上如今这境况,恐也不能大操大办,索性她主动提起此事,顺势博了她那皇帝公爹对东宫的好感。 最重要的是,她知晓,此番虽没了这满月礼,但她那皇帝公爹会承诺,在谌儿百晬时弥补于他。 既如此,便也不算是亏了谌儿。 而一切,却也如前世那般发展。 满月礼虽没了,但宫里宫外各家送来的贺礼纷至沓来。 其中,自也有裴家的。 前世裴芸并未看过,但这一世她特意打开瞧了瞧,裴家送来的有两份,一份是一把长命锁和一对刻有如意云纹的小金镯,而另一份,则是一套孩子穿戴的衣裳,虎头帽,虎围嘴,虎面肚兜等一应俱全。 她小心翼翼捧起那虎头帽,摩挲着那细密的针脚,喉间不禁有些发哽。 书砚书墨见裴芸红了眼圈,便知她心思,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书墨笑道:“瞧这虎头帽做得可真精巧,也不知夫人这是请的哪家绣娘,手艺竟这般出众,上面的老虎绣得着实俏皮可爱得紧呢。” 裴芸晓得她是明知故问。 还能是谁,这般好的针线,定是她那母亲周氏了。 旁人不知,书墨书砚却是晓得的,她之所以郁郁,并非只是因着生产不顺,更是因怀胎四月归宁时跟家中生了龃龉,前世她赌气之下,甚至一年多都未回过裴家。 然重来一回,她而今最想的便是回家去,好生见见她的母亲和妹妹。 书砚书墨见她家娘娘也不恼,便知有希望,本想趁机缓和娘娘和夫人的关系,还未开口,却听裴芸转而问道:“贵妃娘娘的礼可也送来了?” 两人愣了一下,还是书砚先道:“送来了,今儿一早贵妃娘娘特意遣了方公公来送的,因来得格外早,听闻娘娘您还在睡,方公公便未进来同您请安,可要拿来与您瞧瞧?” “不必了。”裴芸起身道,“替我更衣吧,贵妃娘娘送来厚礼,我自是得去好生谢上一番才是。” “是。”书砚书墨并未多问,只恭敬地应声。 四年前,先孝仁皇后薨,陛下并未再封后,而今中宫之位空悬,高贵妃代为打理后宫事务,形同副后,她家娘娘素来礼数周全,眼下出了月子,按理的确该去请安。 裴芸换了身雀蓝的妆花对襟袄子,月白暗纹百褶裙,外披一狐裘大氅,临行前书墨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炉,这才扶着她上了小轿,前往高贵妃的永安宫。 临至永安宫殿门前,书墨抬手示落停轿,同门口的宫人告了一声,方才扶出裴芸,在两个宫婢的引领下穿过院子,沿着廊庑一路往正殿而去。 还未入内,裴芸便听盈盈谈笑声自里厢传来。 她步子微滞,通过音色隐隐辨出些人来,感慨今日这永安宫倒是热闹。 宫婢打起毡帘,裴芸抬眸一扫,果真如她所料。 只见高贵妃坐于上首,其下两侧共有三人,都是她识得的。 裴芸上前一一施礼罢,高贵妃忙让她落座,又问起她的身子来,“太子妃才生罢小皇孙时,本宫去东宫瞧过一回,那时你产后崩漏,才堪堪缓过来,面色惨白可是吓人,而今可养好了?” 裴芸笑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太医院的御医妙手回春,又有各位娘娘送来那么多上好的药材,已好得差不多了。” “我瞧着也是,太子妃这气色红润的模样,哪像是才生了大病的。”说话的坐在高贵妃左下首的淑妃。 当今陛下膝下子嗣并不丰,除却那些尚未序齿便夭折的皇嗣,余下的唯有五子二女。 淑妃便是陛下最小的皇子,五皇子李长庚的生母。 她言罢,还不忘看向身侧之人,问道:“你说是不是,眉儿?” 那被唤眉儿的女子与裴芸年岁相仿,生得明眸皓齿,温婉端庄,闻言扯唇答:“淑妃娘娘说的是,教眉儿看,太子妃这养了一月,怎好似教生产前更昳丽动人了呢。” “恢复得好自是好事,如此本宫便放心了。”高贵妃道,“待太子自覃县回来,看到太子妃身子痊愈,定也会高兴的。” “说起来,此番去覃县,听闻裕王也跟着太子一道去了?”坐在裴芸身侧的妇人顺势接过话茬看向柳眉儿。 因柳眉儿不是旁人,正是裕王之妻,二皇孙李谦的母亲。 “是,父皇欲历练我家王爷,便趁此机会让王爷随太子殿下一道南下。”言至此,柳眉儿倏然有意无意瞥向裴芸,少顷,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掩唇笑道,“父皇的旨意下得急,我家蓉姐儿听闻父亲要离开三个月,心下舍不得,一直扯着王爷的衣袂不肯放,王爷哄了好一会儿,答应会给蓉姐儿带礼物回来,蓉姐儿这才勉强撒开了手。” 蓉姐儿是裕王和柳眉儿的长女,而今也有四岁了,裕王对这个掌上明珠甚是宠爱。 然听得“礼物”二字,裴芸摩挲着手炉的手稍滞,唇角微抿,似笑非笑。 便知柳眉儿哪是在讲家中趣事,分明是想不着痕迹地戳她心窝子呢。 要说她为何会知道她那太子夫君随意打发人给她准备礼物的事,还得拜这位裕王妃所赐。 那是她嫁进东宫的第二年,陛下也曾派裕王和太子一道离京办差,回来时,常禄捧着一锦盒来了趟琳琅宫,道是太子殿下自那厢买来特意赠予她的。 那时她尚且对太子存有几分希冀,自也欢喜夫君出门在外还惦记自己,还特意将锦盒中的那枚白玉镯戴上,赴了次日的宫宴。 她并未有炫耀的意思,谁知宴上却教那皓月公主一把扯住了她的腕子,对着众人嚷道:“我还想二哥原想买给二嫂的是什么模样的好镯子,原也不过这般寻常,倒不如二嫂如今这枚了,二哥也真是,若真想要,只管同三哥换便是,左右三哥送什么都无所谓,都是吩咐常禄去买,定然不会不肯。” 裴芸不傻,虽只听得这只言片语,可再看周围人嘲弄讥讽的眼神,大抵猜到一些。 几日后,她有意在太子面前试探,言他买给她的金钗她很喜欢,太子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淡淡笑着道了句“你喜欢便好”。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坐实了裴芸的猜想,也让她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皓月公主说得不错,太子送什么都无所谓,就如同他对她这个太子妃全然无所谓一般。 然就算她这个太子妃再不受宠,也不代表人人可欺。 重来一回,她绝不会再忍气吞声。 裴芸坦然看了过去,似是随意般道:“煜州地大物博,裕王殿下难得出趟京城,想来定会给蓉姐儿搜罗好些小玩意儿回来。” 柳眉儿笑意一僵。 不曾想这一向逆来顺受的裴芸竟也学会了话里藏刀。 要说她柳眉儿这辈子最不甘的,便是被赐婚给了裕王。 不同于其他皇子,裕王生母出生卑微,不过一县令之女,难产死后也仅被封为昭仪,裕王又生性平庸懦弱,不堪大用,亦不被陛下所重视,极少派裕王出京办差。 可想她柳家亦是京中三大世家之一,她祖父是内阁大学士,父亲叔父们皆身居要职,或也因着如此,她这个曾经最被看好的太子妃人选,才会对裴芸这般不服气,才要处处与她争个高低。 证明自己并不矮她一头。 她悄然打量着坐在那厢的裴芸,眉心微蹙,分明还是平日那般中规中矩的装束,衣裳的颜色也端庄雅静,面上未施粉黛,只浅笑着坐在那厢,可不知为何,却比从前瞧着更明媚动人。 好似没什么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了。 她今儿不仅容光焕发,居然还敢暗暗讽刺她。 可生得再好又如何,自小长在邬南那般蛮荒之地,仍是那上不得台面的。 柳眉儿心下轻嗤一声,面上虽笑着答了裴芸的话,然片刻后,她突又看向珍妃,“珍妃娘娘,今日蕊儿怎没一道来,莫不是又出宫去了?” “倒真教你猜着了。”珍妃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孩子性子野,宫里压根待不住,说是去沈……” 珍妃话至半晌,陡然止了声儿,随即飞快地看了裴芸一眼,干巴巴地笑了笑,才继续道:“说是去逛城西新开的一家胭脂铺子。” 裴芸又不聋,那个“沈”字已然吐了出来。 她略有些想笑,这柳眉儿当真是不膈应她便觉心下不舒服。 宫中谁都知晓,十三岁的皓月公主李姝蕊和十二岁的沈家六姑娘交好,而这位沈六姑娘和曾为准太子妃的沈二姑娘沈宁葭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 她特意提及沈六姑娘,不就是为了提醒她,她这太子妃不过是充数的,太子心心念念的始终是他那位红颜薄命的表妹。 这事,裴芸哪需她提醒。 前世死前,御花园曲桥断裂,太子几乎毫不犹豫向那沈六姑娘游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他爱沈宁葭至深,甚至移情于与沈宁葭长相肖似的沈宁朝。 她这个结发妻子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笑话。 太子心里没有她,可同样,裴芸也根本不在意太子心悦的是谁。 前世,裴芸总期望被认可,大事小事力求尽善尽美,无可指摘,成为当之无愧的太子妃与皇后。 但而今,管他将来谁是皇后,又管旁人如何看待她,她只在乎她的家人,希望他们这一世平平安安,两个孩子也能欢喜顺遂地长大成人。 等太子登基,她便安安静静居于一隅,过她的太平日子,任凭太子与他的心上人双宿双栖。 裴芸在心下计划得好,可她的沉默教柳眉儿看在眼里便成了难过不快。 她得意地暗自笑了笑。 因着方才珍妃嘴快说出的话,殿内一时有些尴尬。 一片寂静之际,忽有宫人入内通禀,道诚王妃来了。 话音才落,一个娇俏的身影便裹着寒气迈进来。 棠红披风,领口滚着一圈雪白的兔毛,一张白皙圆润的小脸半埋在里头,露出的一双眼眸若缀着星子般亮莹莹的。 新妇当真是不一样,自带着一身喜气,霎时扫去方才的尴尬,让整个永安宫似也亮堂了起来。 她上前,赧赧低身一一施礼罢,冲高贵妃告罪道:“母妃,儿媳来迟了,还请母妃责罚。” 一把嗓子娇娇柔柔似能掐出水,让人一听便心生保护之欲,怎还会舍得罚她的。 高贵妃喜笑颜开,当即起身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高贵妃膝下只四皇子即诚王李长秩一个儿子,如今儿子娶妻,娶的还是家中几代书香门第,样貌性情也分外讨喜的姑娘,高贵妃哪里会不满意。 她亲昵地拍了拍程思沅的手,柔声道:“迟些便迟些,本宫这儿并未有那么多规矩,说什么责罚。” 高贵妃拉着程思沅与自己同坐在小榻上,就听底下淑妃低笑了一声,挑眉问:“诚王妃可是今早起迟了,才至于误了进宫请安的时辰?” 程思沅闻言愣了愣,红晕登时染红了耳根,她朱唇微张,似是想辩解什么,最后却只是羞赧地垂下眼睫,并未答话。 众人便都了然,对看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诚王与诚王妃成亲不过两月,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如胶似漆一些也是寻常。 众人皆心领神会,唯角落里的裴芸看着程思沅羞得不能自已的模样,再看看周遭人暧昧的眼神,却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与李长晔大婚前,自也有嬷嬷教了她那些个规矩。 然旁人不知道的是,前世十三年,即便她曾为李长晔怀胎三次,也从未尝过嬷嬷口中所谓的夫妻之乐,鱼水之欢。 5 第 5 章 床笫之事,裴芸不好为外人道,也只有她自己知晓,她是怕极了那事的,旁人家的妻子巴不得夫君夜夜留宿,她却不同,每每到了与李长晔的合房日,她只希望他政务繁忙,遣常禄来传话,让她早些睡下。 与那人行敦伦之事,于裴芸而言,无异于受酷刑,漫长而疼痛,故见了常禄,她非但没有丝毫失望,反有种逃过一劫的安心。 那厢的热闹从来与裴芸无关,从前她插不上话,也怕说错话,后来便也不爱开口了。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众人纷纷起身告辞,裴芸却留在了最后头。 高贵妃似也看出她有话要说,主动问道:“太子妃今日来永安宫,可有要事?” 裴芸先谢了高贵妃送来的满月礼,继而才道了此行的真实目的,她欲明日出宫回趟裴家。 这并非什么大事,高贵妃亦能体谅她念家的心情,当即便允了。 裴芸低身谢过,出了永安宫,回东宫的步子都急切了几分。 书砚书墨听得这个消息,心下激动一点不比裴芸少,她家娘娘终是放下心中芥蒂,愿意回去了。 回了琳琅殿,裴芸便着手安排起来,既是归宁,少不得要备些礼,她教书墨取来她私库的药材单子,粗粗翻了翻,微一蹙眉,“我记得库房内似有一株百年人参,去了何处?” 书墨闻言,面露诧异,提醒道:“娘娘忘了,先头老夫人身子抱恙,特意遣人来传话,向您讨走了那株百年人参,说是用来补气血……” 裴芸攥着单子的手微滞,唇角不禁压了下来。 她记起来了,确有这么一桩事,只她那祖母哪有什么大病,不过是听闻吃了那上好的人参能延年益寿,便毫无顾忌地派人来东宫同她讨要。 她既能厚着面皮开这个口,裴芸就算是为了自个儿贤孝的声名也不得不予。 书墨似看出裴芸心思,垂眸思忖半晌道:“娘娘若是要百年人参,奴婢记得,太子殿下那儿似还有一株,是从前皇后娘娘赏下的。” 所谓太子那儿的,便是东宫库房,李长晔并未有什么所谓的私库,他是东宫之主,东宫库房便是他的库房,那些玉石珍宝,名作真迹,尽数都搁在那一处。 裴芸向来将东宫库房与她的私库分得清楚,虽她掌管着东宫库房的钥匙,也常查看那些登记造册之物可有错漏,但除了日常人情走动从中支取外,她个人从不动用分毫。 她不敢动,也不想动。 但这人参,外头虽也能买着,可药性品相终究不如宫里的来得好。 书墨见裴芸似有迟疑,少顷,又道:“娘娘,太子殿下临走前曾吩咐奴婢,说娘娘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让奴婢去寻盛喜公公,自有盛喜公公帮着想法子。殿下既这般说,取一株百年人参,便算不得什么大事,殿下定也不会介怀。” 盛喜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常禄的徒弟,在太子跟前伺候也有十余年了,因着做事机灵颇为得脸。 裴芸未入东宫前,东宫库房便是盛喜在打理,后太子将库房交予裴芸,裴芸却并未尽数接过,表面上是她掌管,实则具体事宜仍是交给盛喜在负责。 太子既愿意让她动用他的心腹,自然不会在乎这么一株小小的人参。 书墨想告诉她的,无非是这些。 裴芸闻言思虑片刻,垂眸,在手中名册上点了点,吩咐了两句,书墨微愣,旋即颔首退下。 小半个时辰后,书墨再回来,手中多了两个檀木匣。 裴芸正坐在临窗的小榻上缝制香囊,抬眸却是疑惑地蹙了蹙眉,便听书墨禀道:“娘娘,人参取回来了,盛喜公公原不愿收了那灵芝,奴婢再三劝说,这才收下,可又从库房里取出一物来,道既是要换,那灵芝的价值远胜于人参,还得再添上此物才成,盛喜公公还说,这东西娘娘正好带回去给三姑娘佩戴。” 听得此言,裴芸放下手中针黹,掀开上头那个雕花小木匣一瞧,里头躺着的是一对金累丝红宝石耳铛。 裴芸送去的灵芝是她那兄长裴栩安听闻她有孕,特意托人自邬南捎来给她补身安胎的,她素来不爱那些,便也没有用,灵芝价值比之这百年人参,不相上下,但盛喜却故意多给了她一对耳铛,事情办的可谓圆滑。 她也未推拒,以免让盛喜为难,不好交差,便盖上盒盖,淡淡道:“既得他这般说了,明日一道带回去吧。” 往后再有东西入公库,她再悄悄添补旁的便是。 那厢,书砚手脚极快,不消一个时辰,便将她明日归宁要用到的物什都悉数准备好了。其实也没多少,毕竟她也不留宿,稍晚些时候便回来。 是夜,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心下激动,裴芸并未睡好,再加之谨儿夜醒得频,她零零总总加起来,恐也就睡了两个时辰。 可即便如此,她仍精神得很,才至卯时,便起了身,抱着自乳娘那儿喝完乳水又拍了嗝的谨儿,来回踱步,直至将他哄睡了交给乳娘,方才更衣梳妆。 及至申时前后,她坐上小轿,一路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天连着阴沉了几日,今儿却难得是个好天气,穿过宫门时,裴芸忍不住掀帘往外望,小轿穿过冗长门洞的一瞬,光自灰蒙蒙的云层中破开,透过轿窗洒落在她的手背和半张脸上。 她不由得眯起眼,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前世十几年,裴芸一年里也能因着各种事由出宫几回,故而倒也不至于因着离开这个偌大的牢笼而欣喜万分,毕竟她只是暂离,而并非解脱。 可这一回不同。 小轿在宫门外落停,书砚书墨将裴芸扶下来,坐上回府的马车。 裴芸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响,心若擂鼓,似乎随时会跳出来,不禁紧张地攥紧了搁在膝上的手炉。 心里只盼着快些,再快些。 然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外头的一声“吁”,马车逐渐慢了下来,裴芸的心却随之停了一拍。 “娘娘,我们到了。” 好一会儿,书墨的声儿飘过来,她才乍然清醒,车帘已被掀开,她咬了咬唇,这才敢探头往外望。 然只一眼,面前便霎时模糊起来。 偌大的朱红府门之上,高悬着黑底鎏金的“镇国公府”四个大字,两侧各镇守着一只庄严威武的石狮,而在大敞的府门之外,浩浩荡荡站在一众仆婢,立在最前头的中年妇人在车帘被挑动的一瞬当即垂首,毕恭毕敬地低身施礼。 “臣妇见过太子妃娘娘。” 然妇人才屈膝,就被一双手急切地托起,下一刻,就听得一声嗓音轻颤的“母亲”。 妇人身子微僵,似有些诧异地抬眸看去。 裴芸红着眼圈,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四十上下的模样,眉目慈和,面上虽已有衰老之态,可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美貌。 再次见到她前世梦里心心念念的,每每无人脆弱时总会喃喃唤起的母亲,裴芸强忍着眼泪,攥住母亲发凉的手,“天这般寒,我不是教他们同您说,在里头等着便是,您怎还特意出来迎呢。” 听着这小埋怨里融着浓浓关切的话语,周氏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定睛瞧了半晌,是她的大女儿不错了。 只她印象里的这个孩子,打七年前入了东宫,性子便愈发清冷淡漠起来,就是与她这个母亲说话,也不似从前那般亲昵了,甚至于不苟言笑,浑身散发出的太子妃威仪令她有时只觉陌生,不再敢同她说太多掏心窝子的话。 此时见得她这般模样,周氏竟颇有些受宠若惊,上回她这女儿归宁离开时,与她闹得很僵,她本以为她此番回来,定不会太过愉快。 周氏忍着喉间一阵阵翻涌而上的涩意,激动地回攥住女儿的手,“无妨,何况太久不曾见过你,哪里还坐得住。” 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关切道:“身子可好些了?” 裴芸难产又产后崩漏之事,周氏自然晓得,也心急如焚,她欲进宫探望,无奈先头女儿同她闹了脾气,吩咐过不欲见她,她被拦在宫外,只能干着急,又得不到什么消息,唯有整夜整夜地跪坐在冰冷的国公府佛堂里,一遍遍为她的女儿诵经祈福。 “母亲放心,好多了。”裴芸点点头,真切地看着母亲担忧的神色,越发觉自己前世愚蠢,这样好的母亲,怎么会如她想的那般不爱自己呢。 前世她教太多外物迷了眼,遮了心,执拗于不该执拗的东西,才至于始终与家中怄气,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见着,直到母亲过世,方从妹妹口中得知一些真相。 可那时,早已是追悔莫及。 “母亲,我们进去吧。” 说着,她挽住周氏的手臂,与她一道缓慢地往府内而去。 周氏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又是一愣,但很快唇角扬起,掩饰不住地露出欣喜的笑来。 “嬿嬿呢?”去花厅的路上,裴芸似是随口般问道。 嬿嬿是她那亲妹妹裴薇,即裴家三姑娘的乳名。 周氏眸光闪烁了一下,“哦,说是府里闷,这一阵去京郊庄子上住了。你回来得急,很快又会回宫去,我便未通知她回府来。” 裴芸看出母亲说话时的紧张,却并未拆穿,重来一回,她知真相并非如此,但还是笑着“嗯”了一声。 两人在花厅落座,裴芸抿了口茶水,蓦然转头盯着周氏,蹙眉道:“母亲瞧着面色有些苍白,可是有哪里不适?” 周氏笑意微凝,随即故作轻松道:“嗐,教你瞧出来了,没什么大碍,前儿个染了风寒,不过也快好了。” 裴芸薄唇微抿,心知肚明却仍作不知,转而看了书墨一眼,书墨会意,恭敬地呈上一木匣。 裴芸将那木匣搁在周氏面前展开,缓缓道:“这是女儿自宫中带来的人参,于母亲身子有益,正好这几日便教底下人煎煮服了,想来病也能好得更快些。” 周氏娘家虽不过邬南一小户,见识不算太高,但在京中多年浸润,也得了几分眼力,自瞧出这人参价值不菲,忙推拒:“这般好东西于我,终究是浪费了,还不如送去孝敬你祖母,给她老人家好生调养调养身子。” 提及裴老夫人,裴芸唇间的笑意霎时淡了几分。 恰在此时,就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外头响起书墨的嗓音:“娘娘,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了。” 裴芸寒沉下目光,却并未召人入内,只声儿凉凉地飘出去,“何事?” 婆子隔着毡帘回话,“老夫人听说太子妃回来了,遣奴婢前来,提醒太子妃可莫忘了去诚忠堂给老夫人请安。” 那婆子语气略带嚣张,丝毫没有因着裴芸的身份而有所收敛,甚至话中隐隐藏着裴芸未第一时间主动去拜见的不满。 裴芸明白,狗仗人势,真正对此不满的是她那位在家中说一不二的祖母。 闻得此言,周氏不由显出几分慌乱,“你瞧我,太过高兴,倒是疏忽了,我们这便去诚忠堂拜见你祖母。” “不急。”裴芸风轻云淡地压下周氏欲起身的动作,“母亲留下吧,女儿自己去便是。” “可……”周氏似有犹豫。 裴芸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母亲放心,祖母不会怪罪母亲……” 她顿了顿,深深看着周氏,一字一句定定道:“往后,女儿定会保护好母亲的。” 周氏听着裴芸郑重且似有些意味深长的话,心下微动,生出些说不清的感受来,她总觉得女儿看她的眼神略有怪异,又道不出个所以然,便只笑着颔首,表示信她。 裴芸起身告辞,道一会儿自祖母那厢回来,与母亲一道用午饭。 周氏点头,但似还有些不放心,拉住她殷殷叮嘱:“与你祖母好好说,切莫……起了争执。” “好。”裴芸含笑应下。 然披上狐裘大氅,踏出花厅的一瞬,她笑意尽数散去,眸光顿若迎面而来的寒风般凉得刺骨,她微抬下颌,踏出去的每一步皆沉稳而坚定。 她会保护好母亲,这并非一句虚话。 前世,她并不知她母亲为了她而被祖母频频磋磨,也不知母亲因此落了痹症,常年被病痛折磨,才至于在前世三年后得知兄长战死的消息时,病情加剧,悲恸而亡。 但这一回,管他什么劳什子的祖母,她既敢倚老卖老,残害子孙,她自也不必留情。 上辈子她裴芸习得的那些心机手段,铁石心肠,最最该用在的,便是这种人身上! 6 第 6 章 裴府,诚忠堂。 正屋罗汉床上,裴老夫人阴沉着脸,靠在引枕上,由着身侧妇人按揉着自己的肩膀,而脚底则蹲着一位妙龄少女,正乖巧地替她捶着双腿。 妇人时时观察着裴老夫人的面色,蓦然笑道:“母亲莫气,这芸丫头许久未见着母亲,母女俩叙旧,一时忘了您也是有的,想来待李嬷嬷去传了话,很快便会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一声冷哼,“她母女叙旧何时不可,怎就能忘了礼数,怕是眼里压根没我这个祖母吧!” 妇人闻言呵呵笑了两声,“怎会呢,只是来得慢些罢了。母亲见谅,毕竟芸丫头刚又生了一个小皇孙,身子恐还未全然恢复过来……要说这芸丫头的肚子也是争气,三位皇孙,两位都是咱家芸丫头所出,她呀,而今可是皇家的大功臣呢……” 话至此处,随着毡帘骤然被掀开,王氏的声儿戛然而止。 萧老夫人懒懒抬眸看去,便见一窈窕身影立在她跟前,冲她福了福,“孙女见过祖母。” 见得来人,萧老夫人自是没什么好脸色,“你还晓得我是你祖母,若我今日不差人去请,你怕是都不肯来了,也是,你而今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妃娘娘,哪里还看得起我这糟老太婆。怎么着,我是不是还该跪下来,冲你磕头施礼才是。” 裴芸直起身子,眼神冲站在那厢的王氏扫去,王氏似也感受到她寒凉的目光,心虚地默默撇开了眼。 这王氏是二房太太,也就是她父亲的亲弟弟,她二叔的元配发妻。 裴家并非什么世家大族,她父亲裴嗣征亦是草莽出身,少时离家赴邬南投了军,二十多年间以一条性命相博在战场厮杀,挣得了累累战功,步步高升,最后被封都指挥佥事,镇守邬南。 裴芸亦生在邬南,长在邬南。 直到她十二岁那年,骋族偷袭,她父亲率兵拼死抵抗了三天三夜,虽令对方元气大伤,可终因失血不治在五日后撒手人寰。 陛下感念她父亲以身殉国的忠勇,追封他为镇国公,爵位世袭罔替,而今的镇国公便是她那接过父亲衣钵,在邬南戍守的兄长裴栩安。 她父亲被封爵后,陛下赐了一座京中宅邸于裴家,这府邸原空置着,后因她入京待嫁,裴家众人便跟着一道从苍州老家搬至此处。 她二叔一家亦以要在祖母跟前尽孝为由,在国公府住了下来。 好巧不巧,裴芸进来前偏就听到王氏那席好似在帮她,其实在煽风点火的话。 她惯来知晓这位二婶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么多年,她母亲之所以被她祖母磋磨,背后怕也少不得她一份功劳。 她垂了垂眼眸,再看向坐在上首的裴老夫人时,换了一脸温和恭顺的笑,“祖母说的哪里话,孙女自然惦记着祖母,只这来的路上太冷,手脚冻僵难行,这才暂且去花厅暖了暖,正想着来拜见祖母,李嬷嬷就来了。” 说着,她回首看了眼书墨,书墨上前,低身将手中之物呈到裴老夫人眼前。 “这是孙女特意为祖母准备的,此为太后所赐,乃是贡品,正好给祖母裁了做过年的新衣。” 闻得“贡品”二字,裴老夫人面色稍霁,她状似不在意般瞥了一眼那几匹色泽不凡的浮云锦,这才正眼去瞧裴芸。 对于这个孙女,裴老夫人向来是不满意的,或是自小不生活在一起,从来也不窝心,甚至与她犯冲,在苍州老家给她那父亲守孝时,为了她母亲屡屡顶撞于她,忤逆至极,哪及小儿子生下的孙子孙女来得讨喜。 “倒算你还有几分孝心,想来这段时日,你也思忖明白了,祖母都是为了你好,还能害你不成。”裴老夫人直勾勾地盯着裴芸道,“既得想明白了,你便同我说说,你究竟打算何时带芊儿入宫?” 此言一出,底下的书砚书墨面色皆是一变,二人可还记得,正是因闹了此事,她家娘娘才那么久不肯回娘家来。 上回归宁,老夫人借口她家娘娘坐胎,伺候太子殿下不便,想借此将二姑娘塞入东宫去,她家娘娘不愿,还与老夫人起了争执,不想而今小皇孙都出生了,老夫人仍是没有打消这个主意。 见裴芸沉默不言,裴老夫人双眉蹙起,声儿顿时沉了几分,“怎的,还是不愿意?” 一旁王氏抿了抿唇,旋即也以一种长辈姿态,语重心长道:“芸丫头,二婶知你担忧什么,但我家芊儿的性子我是清楚的,二婶同你保证,入了东宫,芊儿绝不会同你争宠,这点你大可放心。” “你二婶说的是。”裴老夫人赞同道,“若非为了你,我如何愿意将这么好的芊儿送入宫去。只是这太子往后终究要纳新人,与其让别家占了这个便宜,用自家人岂非更好,芊儿不但能帮你固宠,往后就算生下孩子,也绝不会威胁到你的位置。” 裴芸眼见裴老夫人说着,拉过方才替她揉腿的姑娘,不舍地拍了拍那姑娘的手。 那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裴家二姑娘,她那堂妹裴芊。 只裴芊从始至终都只是低眉顺眼,不言不语,一副乖巧温和的模样。 裴芸笑起来,笑得端庄大度,倒是没丝毫不虞,“祖母和二婶说的极是,我今日来,就是想就此事与祖母商量一番,故而连母亲都未让她跟来。” 若非裴芸提醒,裴老夫人还真没发觉周氏未一道来的事,她本就因裴芸不及时来问安而恼火,这才疏忽了。 她原该大怒,觉得那周氏没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但听得裴芸说要与她商议,便也顾不上此事,转而不悦道:“你想同我商量什么,不过带个人入宫,有何好商议的,莫不是心下不肯,想同我耍花样了!” 裴芸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孙女怎敢欺骗祖母,将二妹妹直接带进宫固然容易,可若太过明目张胆,到底不好,恐惹得太子殿下反感,总得一步步来才是。” 言至此,她往四下扫视一眼,“孙女想与祖母单独谈谈。“ 裴老夫人明白了裴芸的意思,晓得是不好教外人听见的话,便道了句“都出去吧”,只留下她和裴芸两人。 王氏原也想留下,可到底还是教裴老夫人一个眼神给赶出去了,她心下好奇,但又不敢明着贴门去听,毕竟外头还站着几个下人呢。 抓心挠肝地等了快一炷香,屋门方才被推开,见得徐徐自里头出来的裴芸,王氏忙笑着迎上去。 正欲探问些什么,那厢却已然开口道:“我已同祖母说好了,百晬宴那日,二婶和芊儿也一道来吧。” 王氏登时心下大喜,晓得是女儿入东宫的事儿有望,忙连连应声道谢,还不忘轻推了把裴芊,提醒道:“芊儿,还不谢过长姐。” 裴芊低身行礼,恭敬道:“多谢长姐。” 裴芸瞥了眼这个今岁方才及笄,与她并不算相熟的堂妹,自喉间发出一个淡淡的“嗯”字。 自诚忠堂回周氏院落的路上,书砚书墨时不时对视一眼,两人满腹疑窦,不明白她家娘娘为何要答应下此事,但终究没敢问出口。 碧落苑内,周氏已然心急如焚地在堂屋等待,远远见了裴芸,忙快步迎上去,询问道:“如何了,祖母可有怪罪于你?” “不曾,祖母今日心情极佳。”裴芸晓得周氏有不少事要问,但思及她的身体,只拉着她的手道,“母亲,我们且先进去吧,女儿饿了。” 闻得此言,周氏只能暂且按捺下焦急的心情,吩咐婢子去传饭菜。 在内间暖榻上坐定,裴芸这才道:“母亲,那事儿,我答应祖母了。” 周氏如何能不晓得那事为何,她霎时激动道:“你怎能……” “母亲莫慌,就算祖母想,还是得看太子殿下的意愿,事情最后能不能成,尚不一定呢……”裴芸安抚道,“只有让她试过,她才会死心。” 且她自然不可能真的答应,而是一开始就存着旁的打算。 然即便她真心帮忙,她也料定太子不会收下裴芊。 没有太子首肯,就算她那祖母再想,裴芊也入不了东宫。 不过,裴芸之所以假意答应,最大的缘由却是为着她母亲。 上回她归宁,因此事与祖母闹了不快,甚至当场生了口角,当时她只盼着母亲替自己说几句话,但她母亲周氏顾忌良多,末了,只能斥责她的无礼,让她同祖母道歉,又在她祖母面前说了些缓和的话。 她却因此生了母亲的气,觉得母亲心里没有自己,一怒之下不愿再回娘家。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后,她母亲私下里壮着胆子让祖母打消主意,让本就不喜母亲的祖母生了怒,便变着法子磋磨母亲。 而她母亲这段日子染了风寒,正是因着她那祖母命母亲晨昏定省,却又故意将母亲晾在屋外,十月里,每日一炷香的寒风吹下来,人哪能不生病。 但幸得这一世她母亲的痹症还未因此起头,不必受前世那般周身关节疼痛的折磨。 而她暂且答应下,也是想着她祖母心情好了,待百晬宴前应不会再去为难她母亲。 周氏闻言非但没觉轻松,反长叹了口气,心道那二房可千万别如愿才好。 二房存的什么心思,她还能不知吗,说什么将裴芊送入宫是帮衬她这女儿,实则根本是想趁此机会飞上枝头,最后爬到她家芸儿的头上。 为此,便开始用花言巧语哄骗她那本就拎不清的婆母,处处道她家芸儿的不是,让她觉得芸儿与她不亲,将来定也不会孝敬于她,而让裴芊来当这太子妃,她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非她那夫君临去前留下遗言,托她替他好生照料远在老家的母亲,周氏是万万不会顺从到这个地步的。 以至于让她的两个女儿都受了委屈。 可她也只能忍,她那婆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一气之下什么都做得出来,若届时传出芸儿对长辈不敬不孝的话,她在东宫的处境恐会变得更加艰难。 母女二人心思各异,互相关切着对方,但都藏在心里并未表露,用午饭时,裴芸也未谈及那些不愉快,只笑着说起她的两个孩子来。 午饭罢,母女二人坐着久违地说了些体己话,及至申时,裴芸便起身离开。 临走前,裴芸将那副耳铛予了周氏,让她交给妹妹裴薇,且道裴薇向来不喜那些场合,百晬宴便也不必来了。 周氏闻言,略有些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其实,裴芸晓得的,裴薇哪里是去庄子上散闷,而是因看不惯祖母作派,为母亲出头而被罚去庄子反省。 那丫头的性子,一向如此刚烈冲动,与未出阁前的她倒是有几分相像。 而她母亲,也是为了保护妹妹,让她暂且去庄子上住一阵子。 她母亲定也害怕,若妹妹赴了宴,会不管不顾地同她告祖母的状。裴芸猜,前世谌儿百晬宴,她那妹妹未来,也是被她母亲劝下了。 周氏一路将裴芸送出了府,站在车旁看着她上了马车,眼神中满是不舍。 裴芸钻入车厢,又忍不住掀开车帘道:“母亲莫要难过,不必两月,我们母女便又能相见了。” 周氏喉间发哽,轻轻点了点头,她之不舍,不仅在于女儿离去,更是因她觉得今日这一切好似梦一般,这些年与她疏远的女儿仿佛又变回了从前与她亲密无间的模样。 她担心,下回再见,一切又会恢复原状。似是为了抓住这个可能会消逝的机会,她嗫嚅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 “楉楉。” 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称呼钻入耳中,令裴芸怔忪在那厢。 这是她的乳名。 楉即为楉榴,蕴含着驱邪纳祥,如意平安之意。 只有和她最亲呢的家人才会这般唤她。 但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听到这两个字了。 前世,或是总会因此想起从前那些回不去的日子,她突然很不喜这个称呼,令母亲兄长都改了口。 若说再见到前世死去多年的母亲令她始终觉得有些虚幻,可听得这声“楉楉”,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爱的,爱她的母亲还活着。 泪意若潮水般涌上眼眶,她忽而攥住母亲的手,终是忍不住咬住唇,簌簌掉下眼泪来。 知女莫若母,见裴芸哭了,周氏亦红了眼圈,可她什么都没有问,她只知道。 她曾经的女儿真的回来了…… 许久,周氏才哽咽着嘱咐了一句:“记得保重身子,莫太过劳累。” 裴芸侧身抹了眼泪,颔首哑声答应:“女儿记住了……” 回宫的路上,裴芸半倚在车壁上,久违地感受到来自娘亲的关怀,心口若照入春光,一片暖融静静流淌。 然只片刻,她忽而想起一事来,掀帘朝外头看了一眼,蓦然叫停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皇宫耕拙轩。 李谨方自里厢出来,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冻得他倒吸一口气,忙将脑袋往灰兔毛围脖里缩了缩。 小顺子接过李谨手上装有书册笔具的布袋,抬头瞧了瞧天色,方才还晴空万里,不过一会儿工夫却已是乌云密布。 冷成这般,看样子,或是要下雪了。 小顺子见自家主子出了耕拙轩,埋着脑袋脚步明显不是往东宫去,正欲劝些什么,余光无意瞥见另一侧,登时提声激动道:“长孙殿下,您瞧那儿。” 李谨顺势转头看去,却是面露错愕,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快步迎上去。 “母妃。” 看着立在冗长宫道尽头,冲自己温柔而笑的女子,李谨心下疑惑,不明白母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照常恭敬地施了一礼,旋即想到什么,忙道:“先生今日考校功课,儿子答得尚可,先生便奖励让儿子提前下了学,儿子正准备去藏书阁寻几本圣贤书览阅。” 裴芸晓得这是他怕自己误会他逃学,特意解释给她听,她看着李谨冻红的鼻头,柔声道:“藏书阁便不必去了,母妃今儿去了你外祖母家,回来路上买了些菱粉糕,你便同母妃一道回琳琅宫尝尝吧。” 李谨像是懵了一下,没想到裴芸会说这话,片刻后才讷讷点头,道了声“是”。 母子二人便并肩往东宫方向而去。 雪花是在不知不觉间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在一片广袤的天地中寂静无声。 如同这对在雪中一路无言缓步而行的母子。 而率先打破这份安静的是裴芸,她蓦然唤了一声。 “谨儿。” 李谨登时提起精神,侧首看去,却望进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里,轻柔婉转的嗓音徐徐在他耳畔响起。 “母妃往日对你寄予厚望,未免严苛了些,你莫怪母妃……” 李谨连忙摇头,“儿子明白的,母妃都是为了儿子好,儿子怎会怪母妃呢。”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裴芸苦笑了一下,“母妃想过了,从前盼你成才,用的法子太过急功近利,往后母妃会慢慢改,可好?” 李谨哪里见过他母妃如此低声下气地同他说话,一时颇有些不自在,他斟酌着,甚至不知该怎么回答才算妥当。 看着他皱着小眉头,一副苦恼的模样,裴芸不再为难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而笑道:“我记得那家的菱粉糕你幼时爱吃,一会儿你多吃些,待再过两年,你弟弟大了,指不定是要同你抢的。” 听得这话,李谨怔了怔,分明如此家常的玩笑,却似乎让迎面的凛冽寒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听出来,那菱粉糕是为他买的,他母妃还记得他的口味喜好,来到耕拙轩附近也并非巧合,应是特意在那儿等他下学。 李谨说不出心下感受,只晓得他是高兴的,便扬笑,重重点了点头,“好,谨儿定多吃些。” 裴芸看着他眼中跃动的欢喜,令他整个人终是有了几分与年龄相符的稚气,不由得欣慰地笑了笑。 正如她恳求着母亲的爱,将心比心,她的孩子,又何尝不渴望得到这份温柔。 只她明白得太迟了。 抵达琳琅殿,李谨显然已不似先头那般拘谨,他吃着菱粉糕,看着身侧逗着弟弟的母妃,绞尽脑汁想着该与母妃说些什么除学业之外的话题。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试着开口问道:“母妃,弟弟百晬宴前,父王可会回来?” 被骤然问及此事,裴芸摇着拨浪鼓的手停滞了一瞬。 想起前世百晬宴,那可是热闹,她于宴上再三被激,加之本就心情郁郁,险些没稳住情绪。 也不知这回,多了裴芊这桩子事儿,事情又会如何发展。 裴芸暗暗哂笑了一下。 倒是让她有些期待了…… 7 第 7 章 及至腊月中旬,屋外银装素裹,千里冰封,琉璃瓦上厚厚积雪覆盖,路面结冰湿滑,风寒刺骨,根本踏不出门去。 裴芸本就畏寒,加之先头生产大出血,身体底子虚得紧,这个冬日若不捧着手炉,一双柔荑定是冰凉的。 书砚便变着法子让御膳房上些益气补血的羹汤菜肴,几个月来教那些个羊肉枸杞汤,坛焖鹿肉滋补着,再加上心情愉悦,倒让裴芸的气色养得越发红润起来,甚至一头乌发也光泽黑亮许多。 裴芸算是明白,前世她之所以未老先衰,多半是因着她庸人自扰,而今抛却那些执念,日子不也宁静舒坦得紧。 她坐在暖榻上,看着已满三个月的谌儿平躺在上头,挥舞着肉嘟嘟的手脚,一侧小屁股一抬一抬,锲而不舍地尝试着翻身。 裴芸笑着在一旁鼓舞。 谌儿在失败好几次后,突然吧嗒一下翻了过去,趴在那厢昂起小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懵地看向自家娘亲,裴芸赶忙拍着手道:“谌儿真厉害。” 李谌像是能听懂这番夸奖的话一般,登时咧开小嘴笑弯了眉眼,淌着口涎,发出意味不明的咿呀声。 书墨进来时,瞧见的正是这副母子和乐的场景,不由勾唇,发自内心地欢喜。这两个多月来,她家娘娘的变化阖宫上下都是看在眼里的,无论是对两个皇孙,还是对他们这些下人,娘娘面上少了几分冷厉,变得温和了许多,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夜间她和书砚在屋内说话,提及此事,也甚是感慨,两人都叹好似又看见未出阁前的姑娘了。 她看了片刻,方才上前禀道:“娘娘,各家的请柬,奴婢都已派人送去了。” 裴芸将李谌抱到膝上,闻言淡淡“嗯”了一声,道了句“辛苦你了”,便不再多言。虽得如今还未有回复,但她清楚几日后谌儿百晬哪些人会来赴宴。 几位后宫的娘娘、王妃和皇子公主皆是会来的,但她那皇帝公爹应和前世一样不会出席。 前两位皇孙满月及百晬他都未到场,只命身边的太监总管方徙来送了赏赐,谌儿也不会例外,她那公爹向来爱在这种没用的小事上一碗水端平。 至于宫外那些收了请柬的皇亲国戚、门阀世家,大多不敢拂了东宫的面子。 见裴芸神色泰然,书墨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了。 喜的是,或是有过一次举办百晬宴的经验,不同于上回大皇孙百晬时的手忙脚乱,还需先皇后遣人帮衬于她家娘娘,这回她家娘娘将一切分派下去,方方面面可谓条理清晰,分工明确,从头到尾不可不谓顺利,熟练得令人诧异。 然她家娘娘却未免太镇定了些,离小皇孙百晬不足九日,仍迟迟没收到太子殿下回来的消息,她和书砚私下里心急如焚,可她家娘娘怎就能做到这般不动如山呢。 迟疑半晌,书墨终是忍不住启唇,似是随口般道:“小皇孙百晬,殿下也该回来了吧……” 裴芸哪里看不出书墨心思,这话先头谨儿也问了她,她心里有数,但当时还是模棱两可地答了句“按理应会回来吧”。 故而此刻,她也只不咸不淡道:“兴许吧。” 书墨着急地攥了攥手,晓得问她家娘娘也无济于事,只能在心下安慰自己,太子殿下定会回来,毕竟百晬过后没几日,便是年节。 再怎么说,太子殿下也断没有不回来过年的道理。 若殿下真不回来,届时那么多宾客,娘娘一人该有多难堪。 但,书墨担忧的,还不仅仅是此事。 她偷着抬眸仔细观察着裴芸的神色,可实在瞧不出个所以然。 然忐忑间,余光瞥见搁在角落绣筐中颜色各异的几块碎料,书墨骤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毕竟连香囊都预备给太子殿下做了,想来她家娘娘的气应当已经消了吧。 此时,千里之外。 煜州覃县一府衙后宅。 常禄收拾起自家主子换下的一身湿漉漉的衣袍鞋袜,见上头粘上的大片泥浆几乎让衣裳辨不出本来颜色,不禁心疼道:“殿下,这堤坝落成,下头官员乃是检查过数遍的,定不会有何问题,您又何需冒着大雪,再亲自下去从头到尾查看一遍呢。” 李长晔用巾帕擦手净面,闻言眼也不抬,只平静道:“父皇派孤来督工,绝不仅是躲在屋内听取汇报,发号施令,事关百姓民生,怎可有失。” 常禄在心下低叹一口气,知自家主子性子向来严谨,尤是面对政事,更是容不得一丝马虎。不然也不会几个月来每日风雪无阻,即便戴着蓑衣蓑笠也要亲去现场监工,就这般坚持着,直到堤坝落成的最后一刻。 太子勤恳,逼得裕王殿下和那一众官员,只得每日跟着一道,即便冻得心下叫苦不迭也只能默默忍下。 虽他家殿下作为储君恪尽职守,实是百姓之幸,可常禄也忧他只心怀国事,而忽略了家事,想了想,便顺势提醒道:“如今堤坝已成,想来殿下也该回京同陛下交差,不然只怕是赶不上小皇孙的百晬宴了。” 听得此言,李长晔绞帕的动作微滞,剑眉蹙起。 见得自家主子这般反应,常禄便知他果真是给忘了,常禄倒是始终记得,可见他家殿下整日忙忙碌碌,也不好开口提醒,想着左右堤坝也快落成,应是没什么大碍。 只他没想到,这个快,比他想象的慢太多了,但幸得覃县离京师算不得太远,明日快马赶回去当还来得及。 李长晔放下手中巾帕,看向常禄,“先头,孤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可都备好了?” 常禄应道:“奴才早都按殿下吩咐的备下了,尽数是覃县当地最好的织锦。” 他顿了顿,又飞快瞥了李长晔一眼,“可奴才眼拙,留给太子妃娘娘的也不知娘娘会否中意,殿下可要过眼,为娘娘亲自挑选?” 李长晔本没这般打算,然听得此言,不禁想起几月前离京时,裴氏同他说的那番话。 她似乎气恼,他并非亲自,而是让常禄替他去准备礼物。 可李长晔不明白她为何会气,也不觉有甚问题,他自认不懂女子喜好,挑选的或很难为她所喜,既得如此,不如交给更有经验的常禄去办。 但,若她更愿意他亲自挑选,那也无妨。 便淡淡道:“拿上来吧。” 常禄知他家殿下这是明白了自己意思,笑着应了声“是”。 很快,就有两个侍从抬着木箱入内,将其中织锦一一取出排开,供太子挑选。 李长晔来回扫了几眼,思忖半晌,抬手点了其中两匹雀蓝,一匹月白和一匹天青的料子。 在他的记忆里,他那太子妃似总着一身青蓝,想来是欢喜这般颜色的,那这几匹应能合她心意。 “殿下好眼光。”常禄笑着奉承,“奴才去购置织锦时,遇着裕王殿下,殿下也看上了这几匹,尤是这匹天青的料子,说是想用此给裕王妃做衣,幸亏奴才已然快一步付了钱款,不然只怕教裕王殿下买去了。” 李长晔闻言薄唇微抿,许久,才盯着常禄缓缓道:“裕王是亲自去铺中给裕王妃买的?” 常禄沉默了一瞬,一时也琢磨不出自家主子问这话的用意,但思及先头太子妃与太子闹了不快,眼眸暗暗一转,笑答:“是啊,奴才猜想,当是裕王离京多月,心下对裕王妃歉疚,才想买了这织锦回去让裕王妃做衣,待改日王妃穿着在宴上提上一嘴,众人便都知裕王宠爱王妃,王妃面上有光,心下自然也就高兴了……” 李长晔眉梢微挑,似是不曾想到过这一层。 他不禁思及裴氏。 她欲让他亲自挑选礼物,莫非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可她分明不是那般爱出风头之人,总不能是想借此向旁人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 他剑眉越蹙越深。 难道他看起来对她很不好吗? 8 第 8 章 连着下了半月的雪,谌儿百晬当日,却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天空碧蓝如洗,一望无际。 书砚说这是天公作美,代表着咱们小皇孙乃是有福之人。 这话裴芸笑着替怀中的谌儿受了,她也希望这一世她的孩子们都能平安康健地长大成人。 今日的李谌换上一身新衣,便是先头她母亲周氏亲手缝制的那套,红色的虎头帽裹着小脑袋,露出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实是可爱得紧。 恰逢百晬宴,裴芸便让李谨同先生告了一日的假,去前殿与同龄的孩子们一道玩。 后殿花厅这厢,到的最早的是淑妃,其后便是高贵妃和诚王妃程思沅,紧跟其后的是裕王妃柳眉儿,和一些宫外的贵妇贵女们,众宾客围着谌儿哄逗,其间有人还不忘调侃诚王妃,教她沾沾喜气,也与诚王早得麟儿,惹得诚王妃红了脸。 一片欢声笑语间,月嫔便带着静和公主来了。 母女二人依次同高贵妃和淑妃施了礼,便与往常一样默默退到一旁。 只这一回,趁着屋内人的注意力悉数落在谌儿身上时,静和公主李姝棠却是踯躅着行到裴芸跟前,低低唤了声“三嫂”。 “小皇孙百晬,我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听闻民间百晬素来有送百家衣的习俗,便试着缝了一件,还望三嫂莫要嫌弃。” 说着,李姝棠接过身侧宫婢手中的锦盒,朝裴芸递过去。 看着这位静和公主言语间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她不喜的模样,裴芸第一次真切地观察起这位宫中最小的公主来。 她那皇帝公爹膝下只两位公主,一位是珍妃所出的皓月公主李姝蕊,还有便是眼前这位月嫔生下的静和公主李姝棠。 然同为公主,年岁也不过只相差一岁,可无论是性情还是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在裴芸眼中,这便是她那皇帝公爹没端平的其中一碗水。 前世十余年,裴芸对这位小公主的印象始终极淡,或是因着李姝棠和她母亲月嫔一样,总是低眉顺眼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两人之间的接触少之又少,几乎不曾说过什么话。 她甚至不记得前世是否也有这么一出。 然重来一回,或是心态变了,她不似前世百晬宴时那般郁郁烦躁,故而看待事物也变得愈发清晰透彻起来。 她抿唇而笑,正欲伸手接过,外头却是一阵喧嚣,远远就听得一句“你们怎都来得这般早,倒显得我格外迟了”。 光闻此声儿,不仅是裴芸,众人皆知是谁来了。 果然,下一刻,便见一个翩跹的身影拍开毡帘蝴蝶般扑进来,她身后紧跟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怀抱长匣,举手投足端庄大方。 皓月公主一身娇嫩粉袄,俏皮地同众人一一行过礼后,转向裴芸那厢,她早便瞧见她手中所拿之物,又是她那素来寡言无趣的妹妹所赠,不禁好奇得紧。 “这是你送的?少见你送礼的,这是送的何物?”她不管不顾,伸手掀开那盒盖,然只瞧了一眼,却是嫌弃地拧眉,瞥向李姝棠,“你便如此寒酸,送这些个破布,也亏你好意思拿得出手。” 李姝棠本就是内敛拘谨的性子,又不善言辞,闻言双颊一下便红了个透,她窘迫地用手攥紧衣角,紧咬双唇垂首不知所措。 那一刻,裴芸心下一紧,好似在这位不受关注的静和公主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被人当场下了脸色,气恼羞耻却又不敢发怒。 她攥了攥手心,下一刻,自锦盒中取出那件百家衣,笑道:“怎会拿不出手,我反是要多谢二皇妹的,听闻孩子着了这百家衣便能集百家之福,驱病消灾,长寿安康。且看这衣裳,所需布料零碎繁多,想来二皇妹亲手拼缝费了不少工夫,辛苦二皇妹了。” 听得此言,李姝棠有些诧异地抬起脑袋,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眨呀眨,似乎没想到裴芸会替她说话。 一旁的淑妃瞥见这一幕,亦是道:“先头我还疑惑,棠儿这丫头向我来讨她五哥幼时的衣物是做什么,原是想着做这衣裳啊……” 高贵妃也道:“哪止你那厢,棠儿也来了我这儿,瞧她平素不言不语的,倒最是有心。” 李姝棠听着这些话,复垂下脑袋,耳根又红了几分,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只这一回不是因着窘迫,而是又羞又喜所致,打出生后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夸赞。 这厢是喜,可那厢的李姝蕊却是怒上心头,她被众星捧月惯了,但这回众人居然都围着她那从来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妹妹,一时只觉自尊受了挫。 跟在李姝蕊后头而来的珍妃见自家女儿瘪起嘴,一副欲发作的模样,恐她又要闹事,只得上前道:“蕊儿,快来瞧瞧你小侄儿,还不曾见过吧。” 李姝蕊虽心下气恼,但母妃发了话,她只得拉长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挪过去看。 谌儿被高贵妃抱在怀里,他不怕生,逢人便笑,乐呵呵的样子让人哪里能不喜欢,李姝蕊见了,也喜欢,再怎么说也是她三哥的孩子,她拉了拉谌儿的小手,但下一刻听得母妃的话,笑容却又烟消云散。 “小皇孙这眉眼,我瞧着倒是更像太子妃。” 李姝蕊本就不大喜裴芸,她更欢喜的是原先要当太子妃的沈家姐姐,再加上方才裴芸驳了她的话,转而维护她那妹妹,伤了她的颜面,她便更气了。 “是吗?我怎瞧着更像三哥,不然我这小侄儿怎会生得这般讨喜。” 厅内寂静了一瞬,众人都听懂了这话的言外之意,珍妃登时警告地横了女儿一眼,然李姝蕊仍是不知收敛,竟还转头问道:“你说是不是,朝朝?” 被唤“朝朝”的小姑娘笑意凝滞了一瞬,似也知这话不能答应,沉默一瞬,转而道:“臣女瞧着,小皇孙耳朵嘴巴更像太子殿下,而一双眼睛更像太子妃。” 这轻飘飘的一句,谁也不得罪。 裴芸不由得高看了这位沈家六姑娘沈宁朝一眼。 不愧是沈二姑娘的亲妹妹,前世被不少人看好会在太子登基后被立后的女子,如今才不过十二岁,便如此机灵聪慧。 小姑娘生得乖巧可人,眼下还未长开,但裴芸知晓,再过六年,她便会出落得和她姐姐一样楚楚动人。 被太子放在心尖尖上。 沈宁朝行到裴芸跟前福了福,“静和公主送了百家衣,倒也巧,臣女送的是一幅百子图。此是臣女亲手所绘,只是臣女学画不久,画技未免拙劣……” 她说着,取出怀中长匣里的画卷,令身侧婢子展开,一幅活灵活现的百子图展现在众人眼前。 相比于其他宾客看到这副画作后的惊叹,裴芸则显得淡然许多,因着一模一样的场景曾在前世发生过。 她甚至清楚之后的走向。 亦清楚,有人要借此寻她麻烦了。 果然,很快,便听人群中响起夸赞之声,“六姑娘自谦了,这般妙笔,何谈拙劣,甚至一笔一划之间还有几分二姑娘的风韵。” 前世,裴芸不曾看清是谁说的这话,但这一世特别留意,她才发现原是与沈家结了姻亲的安南侯夫人张氏。 倒也难怪。 张氏当初把女儿嫁给沈家三公子,便是想着沈二姑娘会入主东宫,以便将来攀附。不想如意算盘落了空,就莫名其妙将这份怨气加诸在了裴芸身上。 前世力主沈宁朝取代她位置的人中便有她一个。 骤然提起沈二姑娘,众人面面相觑,此时聪明的就该噤声不再言,可偏不是所有人都会顾及裴芸的颜面。 譬如裕王妃柳眉儿,便不是省事的主,哪会放过这个让裴芸难堪的机会,笑着接了安南侯夫人的话。 “二姑娘还在世时,尤擅丹青,一幅画作千金难求,想必假以时日,六姑娘的画技定能媲美二姑娘。” 一般无二的话再听一遍,裴芸心下平静无波,再来一回,她分明身在局中,却莫名有了种置身事外的看戏感。 她端庄地笑着,丝毫不为所动。 毕竟这些个算什么,接下来才是上辈子险些让她当场翻了脸的重头戏。 李姝蕊见众人看裴芸的眼神逐渐微妙起来,不免心下畅快,她尤觉不够,脱口而出道:“沈二姐姐确实画得好,怪不得三哥至今将沈二姐姐的画视若珍宝,挂在自己的书房里呢。” 此言一出,整个厅内噤若寒蝉。 裴芸猜都不必猜,就知四下宾客看她的眼神会是什么样。 她清楚,当初得知她被封太子妃后,京中不知多少人觉她不配,不过是因着父亲用命换取的军功才走了这狗屎运。 她们将她与故去的沈二姑娘比较,还喜有意无意提醒她,太子心下有人,娶她不过是因着那道推脱不得的圣旨。 珍妃一把将李姝蕊拽到身侧,狠狠瞪了她一眼。 似是为了弥补女儿的过失,珍妃着急地欲说些什么圆场,却见得那厢的裴芸大大方方地抬首看来,婉转悠扬的嗓音响起。 “大皇妹说的极是,殿下书房里挂着的那画我也曾见过,画得确实是惟妙惟肖,甚至是出神入化,连我这般粗浅不懂画之人,都不由得看愣了神。” 说罢,她转而示意身侧的书墨接了那幅百子图,莞尔笑道:“六姑娘学画不久便能画出这般佳作,实是天赋异禀,那我便替我家小儿多谢六姑娘了。” 众人不禁面露诧异,似是没想到裴芸会这般回应。 不但面上无丝毫尴尬,还坦坦荡荡,举手投足尽显大气,和他们想象的截然不同。 可分明在她们的印象里,这位太子妃似乎一直很忌讳提及那位沈二姑娘,从前遇着这般子事,要么沉默不言,要么强笑着地以旁的话题略过。 她们不知的是,前世的裴芸也确实这么做了,可如今看着人群中那些原想看她笑话的人此时一副吃了憋的模样,却不觉好笑。 她这人愚笨,前世亦是花了许多年才明白。 想令旁人闭嘴,躲避并非解决的法子,最好的法子便是迎面而上,让他们无话可说。 而面对沈二姑娘这个话题,当她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能侃侃而谈时,就不再能成为可被他们攻讦的弱点。 花厅一角,坐在圈椅上的淑妃与高贵妃相视一笑,似都欣赏于裴芸的这番应对。 见厅内气氛有些低沉,淑妃笑道:“怎的不见太子,可是在前殿与男客们一道?” 此言一出,裴芸用余光稍一打量,果见柳眉儿在听到这话后一下提起了神。 她晓得淑妃娘娘没有恶意,想是真的不知内情,说这话也是为了帮她,揭过刚才那个不愉快的话题。 却不想歪打正着,偏生中了一些人下怀,宾客中定是有人晓得太子至今还未回京的。 那些人沉默着,内心却是在暗暗地笑,在等看裴芸如何狼狈地应答。 裴芸倒是淡然,因她晓得太子晚些时候便会回来,然正欲启唇,却见一宫婢疾步入内,禀道。 “娘娘,太子殿下回来了,而今正带着陛下的圣旨朝这厢来呢。” 9 第 9 章 回来了? 裴芸有些诧异。 她记得前世,那人分明是在午后才回的东宫,怎的这回竟提前了近两个时辰。 听得“圣旨”二字,坐在厅中的众人忙起身去迎,行至院中,果见太子带着太监总管方徙阔步而来。 裴芸跟在后头,眼瞧着太子在高贵妃跟前止了步,同几位娘娘一一施礼,不由得悄然打量起她这近三月未见的夫君来。 寻常的墨蓝长衫裹出挺拔修长的身姿,然面容却显憔悴,唇周一圈淡淡的青黑胡茬,眼底亦有些发青,虽依旧掩盖不住那股子清雅矜贵,但多少显得风尘仆仆,一看便知是匆忙赶回来的。 上一世他是否也是这副未来得及拾掇的模样,裴芸不知晓,因得他回东宫时,她在旁处忙碌,是回了这花厅后才晓得太子来过了,已去了寝殿更衣。 正当她思忖之际,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倏然掠过前头几人,直直朝她看来。 双目相接的一刻,裴芸神色自若,只平静地福了福身,然再度看去,却见男人仍默默凝视着自己,眸光幽沉,他淡淡颔首以对,却久久未将视线挪开。 久到裴芸总觉得他似有话想对她说。 生出这个想法的裴芸不由得在心中哂笑一声。 能说什么,左右不过又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罢了。 “太子是刚从朝云殿回来的?” 听到高贵妃问询,李长晔这才缓缓收回视线,“是,儿臣已和二哥一道向父皇回禀了覃县堤坝落成一事,顺道将父皇给孩子赐名的圣旨带了来。” 他说罢,侧首看向身后的方徙。 方徙会意,躬身笑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接旨吧。” 裴芸闻言快步上前,行至太子身侧。 见圣旨如见陛下,院子里的人乌压压跪了一片。 方徙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内容。 圣旨先是道了陛下亲为小皇孙挑选的名字,旋即又大赞了太子在堤坝落成一事上所行的功绩。 谌儿的名字自然未变,不同的是,这一回,百晬宴的赏赐是和因太子差事办得好而降下的赏赐一块儿送来的。 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红漆檀木箱被宫人们抬进来,琳琅满目的赏赐堆了大半个院子,看得宾客们瞠目结舌。 然裴芸却沉默了。 她仍记得,前世百晬宴这两份赏赐是分开送来的,当时,她也估摸不准太子会不会回来,看着宾客们纷纷投来的异样眼神,也曾烦躁和惴惴不安,可即便如此,也唯有拼命维持着端庄体面的笑。 虽得午后随着太子回宫,这些闲言碎语也随之消散,但那时的感受裴芸却仍清楚地记得。 方徙恭敬地将圣旨予了太子,又笑着道了几句恭贺祝福的话,裴芸顺势有礼地出声留他用饭。 方徙自是拒了,说还要去殿前回禀,裴芸便吩咐书墨送他出去,顺道暗中塞些喜钱。 书墨应下。 方徙前脚刚走,一个娇俏的身影便自人群中闪出,亲昵地挽住了太子的手臂。 “三哥,你此番去覃县,可曾带了礼物于我?” 李长晔看了眼这个向来活泼的妹妹,低低“嗯”了一声,“你和棠儿都有,今日宴罢,便会送去你们宫中。” 骤然听得自己的名字,隐在人群里的李姝棠抬首,轻轻抿唇,似有欢喜。 然李姝蕊却是蹙起了眉,不满道:“我不,我现在就要看,自得从中挑一挑,万一三哥送去的我不喜欢可如何是好,还有朝朝的,三哥当也替她备了一份吧。” 她言罢,站在不远处的沈宁朝上前,冲李长晔福了福身,有些赧赧地唤了声“太子表兄”。 李长晔颔首应了。 他素来对几个妹妹不错,就算是沈宁朝这个表妹也一视同仁,似是觉得李姝蕊这个要求也算不上太过分,便冲一旁的常禄投去个眼神。 刚巧,因着李长晔回宫后马不停蹄地去见了皇帝,后又匆匆带着赏赐回了东宫,故而那些带回来的行李物件常禄还来不及吩咐人收拾,尽数混在院中这一堆赏赐里呢。 常禄便命人将其中几个箱子抬到李姝蕊跟前。 李姝蕊当即欢欢喜喜,拉着沈宁朝挑选起来。 这厢兴高采烈地挑着,裴芸却想起什么,骤然转头看去,她才一动,身侧的男人亦随着她的视线往人群中望,紧接着道:“棠儿,你也一道儿来挑挑。” 被兄长点到的李姝棠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但又迟疑着,看了眼母亲,方才慢吞吞上前。 李姝蕊自是没有顾忌妹妹,尽数挑着自己喜欢的织锦让宫人拿到一旁,倒是沈宁朝,恭敬地为李姝棠让了位置,只李姝棠向来在她这姐姐面前束手束脚,便也只拣着李姝蕊不要的。 幸得常禄买的都是适合女儿家的娇嫩颜色,悉数都算得上好看。 这织锦照例是每人四批,然李姝蕊眼光高,向来挑剔,将将挑了三匹,剩下的却是怎也瞧不上了。 她抬眼往院中一角看去,打常禄吩咐人搬箱子时,她便注意到了,那厢还有个一模一样的箱子未动,于是伸手一指,“那里头的,可也是自覃县带来的织锦?” 常禄看过去,不禁面露难色,“回公主殿下,确是覃县的织锦,只是……” 他话未说罢,李姝蕊已然提裙小跑过去,不由分说地开了箱子。 只一眼,她便面露惊喜,旋即转头瘪着嘴埋怨道:“三哥怎如此小气,既还有这般上乘的,如何藏着掖着不让我挑。这匹料子好看,便予了我吧。” 她边说,边自箱中捧起那匹织锦,这下,院内众人都瞧见了。 这匹织锦裴芸有印象,前世是入了她的私库的,这料子颜色格外独特,她记得似还有个好听的名儿,叫雨过天青,布如其名,其色若雨后苍穹,碧蓝如洗,其中织银又如灿阳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饶是裴芸不大喜青绿色,当初也不免一眼被这匹织锦吸引了目光。 李姝蕊越看这织锦越喜欢,甚至连做什么样式的衣裳都想好了,三哥素来疼她,定不会不答应给她的。 然正当她心下笃定之际,却见李长晔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这匹不可,那一箱子……” 他顿了顿,余光往一侧落了落,“皆是孤给你三嫂准备的。” 他格外坚定的语气令四下宾客都愣了一下,而最震惊的却莫过于裴芸自己。 她难以置信看向身侧的男人,活跟见了鬼似的。 大抵是因着两世十三年,她还从未自这个男人这厢得到过如此“殊荣”。 她心下疑惑,但转念一想便知了缘由,大抵是上回他离开时,她吐出的那些抱怨,才让他这次特意替她挑选准备了一箱。 若放在新婚前两年,裴芸指不定还要因此感动好一阵子,可她到底活了两世,没了那些少女慕艾,头脑也足够清醒,故而面对这些,自是丝毫不为所动。 毕竟有些事需得她提醒后才会去做,又有何意义。 且这么多年,众人早已深信太子对她并无情意,恐怕他这话,也只会惹得她们不解罢了。 裴芸猜得不错,李姝蕊便是其中之一。 她惊诧过后,只纳罕她这太子三哥怎的突然关切起他那太子妃来,竟是因此拒绝了她。 但碍于太子当众说了这话,她也不好强要,眼眸微转,一下生出主意来,索性跑到裴芸跟前,“三嫂,左右你今日得了这么多赏赐,想来这匹织锦你也不在乎了,不若就送给我吧。” 裴芸静静看着李姝蕊,她嫁进东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她用这般语气同她说话,她心底清楚,这位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一直以来瞧不上她。 但她似乎很确信,她不会拒绝。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毕竟她这个太子妃对待皓月公主始终很大度。 众人直等着裴芸点头,让李姝蕊一偿所愿,然却见那位向来干脆的太子妃沉默良久,眸中竟流露出几分不舍,好一会儿,方才转向太子,福身以一种闷闷的语气道:“臣妾全凭殿下做主。” 院中不少女客有些意外,没想到太子妃会这般犹豫,看来是打心底喜欢这匹织锦。 李姝蕊自也看出来了,可她哪里会在意裴芸情不情愿,她既这么说,便也算是答应了。 她满目期待地看着李长晔,然李长晔却并未颔首,反微微蹙眉,低首看向身侧安安静静垂着眼眸的佳人,片刻后,方才将目光转来。 “你若喜欢这颜色样式的,孤派人再去覃县寻一寻相似的给你。” 李姝蕊的笑意顷刻消失在脸上。 她只觉耳畔雷声乍响,天都要塌了,她本就觉得今日不顺心,哪曾想竟会再三受挫。 她咬着唇,眼圈渐渐发红,片刻后,骤然转向裴芸,终是忍不住将一腔怒火泄向她自以为的罪魁祸首。 “都怪你!不愿给便不愿给吧,何必这般假惺惺,好似我勉强了你,欺负了你,若非因为你,三哥又怎会不把这匹织锦给我呢!”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死寂,珍妃心猛地一颤,面露惊恐,她太清楚不过,太子这人表面看着文雅温和,对她家蕊儿也算宠惯,可不代表没有底线。 果然,她眼见太子的眸光迅速冷沉下来,在这艳阳高照的天却如同在所有人身上降下一场风雪,刺骨得寒。 “李姝蕊。”他一字一句道,“任性也要适可而止。” 他的语气分明没有起伏,可低沉冷冽的嗓音自带着威仪却吓得李姝蕊一个哆嗦,陡然噤了声,缩起脑袋直往珍妃身后躲,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嚣张。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三哥。 珍妃忙道:“太子息怒,蕊儿这丫头平素教我惯坏了,这才没大没小了些,实则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 一旁裴芸听着这话,只觉好笑,若换作几年前,方才七八岁的李姝蕊当众下她脸面,还能说一句受人挑拨年幼不懂事,可她而今已然十三岁,有些礼数当是一清二楚,之所以敢一次次欺到她头上,无非是没将她放在眼里罢了。 “快同你三哥赔罪。”珍妃将李姝蕊拉到身前。 李姝蕊垂着脑袋,有些战战兢兢道:“三哥,蕊儿错了,蕊儿实在太喜欢这匹织锦,这才……” 然话至半截,却被冷冷打断,“你该赔罪的,是孤吗?” 李姝蕊声儿一滞,幽幽抬眸,便见一向疼爱她的太子三哥此时面沉如水,眸光锐利如刃,虽未见寒芒,却似一寸寸剐在她身上般令她毛骨悚然。 她掐了掐手心,片刻后,方才不情不愿地转向裴芸:“三嫂,蕊儿……” “大皇妹不必如此,你不过一时气恼口快罢了,何须同我赔罪呢。” 再次被打断,李姝蕊闻声看去,裴芸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似乎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却偏偏一句话将她架在那里,下不来台。 她愤愤地咬了咬唇。 其实李姝蕊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错,事实不就是那样吗,三哥平素压根就不在意这个裴芸,今日她若爽快些直接应下,又何来后头那么多事。 她素来心高气傲,一时被裴芸堵得没了话,宁愿倔强地死咬着唇不吭声,也不愿道出自己的错处,周遭视线尽数落在她身上,李姝蕊从未像今日这般感受到什么叫做难堪。 “好了,今日是三皇孙的百晬宴,谁都不许再胡闹。”片刻后,还是高贵妃冷声开口,“珍妃,带着蕊儿回去,这一月便让她在殿内好生闭门思过,哪儿也不许去!” 李姝蕊面色惨白,不敢再多言,只能乖乖被母亲珍妃带走了,但临走前,经过裴芸时,仍不忘怒气冲冲地剜了她一眼。 裴芸晓得,这下她是彻底得罪这位被千娇百宠的公主殿下了,但也无妨,从前她一味忍让,也讨不到好,反令她得寸进尺,一次次欺到她头上,不若像现在这般,索性破罐子破摔。 且她这人记仇,前世今生李姝蕊那么多次令她颜面尽失,她自得让她也好生感受一番这般滋味。 倏然闹了这么一出,院中气氛有些僵,众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似也没想到太子会这般护着太子妃。 裴芸却不意外,李姝蕊对她这个太子妃不敬,换言之就是对太子不敬,太子替她出头,说到底维护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威严和体面罢了。 “蕊儿的事,你莫放在心上。” 沉思之际,耳畔骤然飘来熟悉的嗓音。 裴芸抬眸莞尔一笑,“午宴快开始了,殿下且先去澄华殿更衣吧。” 见她避而不答,李长晔深深看了她一眼,须臾,才道:“这厢的女客们便辛苦太子妃招待了。” 裴芸福了福身,道了句“是”。 李长晔满意般微一颔首,折身而去。 裴芸望着他的背影,唇间笑意渐敛,旋即以天冷为由,将众女客都请进了屋。 今日过分闹腾,在屋内坐下,裴芸才想起另一桩事,她那祖母一行,竟还未来。 她抬首往屋内环顾一圈,果见角落里少了个人,不由心下嘀咕,她们来这般迟,别是演不上那场戏才好。 倒也奇怪,她祖母这般盼着裴芊入东宫,怎的会拖到这个时辰。 正疑惑间,有宫人来禀,道老夫人夫人来了。 很快,裴老夫人便在她母亲周氏的搀扶下入了花厅,只不知为何面色不大好看。 但很快,裴芸就明白了缘由,那紧跟其后的裴芊被王氏半扶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周氏解释道:“芊儿才入宫不久,不意在结冰处滑了一跤,崴了脚,疼得厉害,一时站不起来,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崴脚?这么巧。 裴芸打量着裴芊,眼圈红红的,当是给疼哭的,身上才做的新衣裙因着跌跤脏湿了一片。 “芊儿这,也委实是不小心。”王氏眉头皱得紧,紧张地问裴芸,“芸……娘娘,听闻太子殿下回来了,这会子可还来得及?” 裴芸明白王氏的意思,看向身侧的书砚,让她附耳过来嘱咐了两句,书砚面露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她这才对着裴芊道:“二妹妹衣裳脏了,且先去我寝殿换个衣裳,再给伤脚上个药。” 闻得此言,裴老夫人方才冷沉的面色霎时转晴了许多。 裴芊道了声“多谢长姐”,就任由书砚扶着她出去了,只始终紧拧着眉头,或是脚上疼得格外厉害。 裴芸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想起前世发生的事儿来。 前世这时候,当她在外头忙碌宴席之事时,生了一桩小事,还是后来她听人说起的。 有位贵女前后脚紧跟着更衣完的太子回来,似乎后头,还有太子寝宫里的人将她丢失的玉佩送了回来。 这事本也没什么,奈何那贵女在旁人问起时遮遮掩掩,便未免惹人遐想。 虽最后什么都未发生,但这行为不能不说是在公然打她裴芸的脸。 这也是前世百晬宴令她极为不快的事情之一。 但这一世,裴芸却也因此生出个主意来,故而在归宁那日,向她祖母提议让裴芊依着那贵女的行径一模一样地来一遍。 道是既让太子提前接触了裴芊,也好让旁人误会裴芊和太子有所牵扯。 后头入宫的事便也能顺理成章些。 裴老夫人和王氏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左右也没考虑过她的颜面,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她们不知,她从中动了些手脚。 裴芸轻捻着手上的玉镯,唇间挂着淡淡的笑。 也不知道待那两个心思相近的人在澄华殿门口相撞,该是怎样一副有趣的场景…… 10 第 10 章 离午宴尚有些时候,众女客便在厅中喝茶闲谈,大抵小半个时辰后,太子沐浴更衣罢,复又折返回来。 或是提前吩咐人准备过,他手脚倒是快,重新换得的一身蔚蓝云纹衣衫显得郑重繁复许多,勾勒得身姿愈发挺拔如松,俊逸不凡。 打一踏进来,便惹得在场不少贵女们红着脸,面露羞赧。 裴芸素来看惯了她这夫君的“招蜂引蝶”,已是习以为常,只等了片刻,却发现太子身后空空如也,不由得秀眉微蹙。 裴老夫人和王氏亦发觉了此事,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太子本该去前殿同男客们一道,特意回来,是想抱抱孩子,他方才来得急,一身风尘也不好靠近,加之外头天寒地冻,接旨时裴芸也没让乳娘将谌儿带出来,故而太子至今还未见过。 可待乳娘将孩子递给李长晔时,谌儿挥舞着手脚,显得有些抗拒。 倒不是李长晔抱的手法生疏,虽得前世他与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都不算得太多,但凡是有闲,李长晔都会抽空见见谌儿和谨儿,关切两个孩子的生活与功课,纵然话不多,可与她这个母亲不同,因有耐性又从不轻易乱发脾气,前世倒是很受谨儿和谌儿的尊崇和喜爱。 这一世或是分开太久,与这个父亲并不熟悉加之困倦不适,谌儿挣扎得厉害,片刻后,竟是眼巴巴地望着裴芸的方向哭嚎起来。 前世裴芸不在,并不知有没有这一幕,但大抵见了也会无动于衷,顶多示意乳娘抱开,但这一世不同,她登时心疼地上前,自李长晔手中接过孩子。 谌儿趴在母亲肩上,很快便止了哭,只抽抽噎噎一副可怜样儿。 裴芸拍着他的背轻柔地哄着,偶一抬眸,就见眼前的男人正静静看着自己,面上神情有些难以捉摸。 这么多宾客在场,裴芸只当他觉得失了颜面,便道:“谌儿素来闹觉,这三个月殿下在外办差,一直由臣妾来哄,这才更认臣妾一些。” 李长晔闻言浅笑了一下,并未开口。 四下一些女客也跟着说了些替太子找补的话,孩子不亲他的缘由众人都心知肚明,算不得什么大事,又道了两句,李长晔便离开这厢去了前殿。 裴芸也让乳娘将已睡着的谌儿抱了回去。 太子前脚刚走,后脚裴芊便由书砚和另一位姑娘扶着回来了。 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前世闹出那桩事的贵女,孟家姑娘孟琴姿。 不过相比于面上带着笑意的裴芊,余下两位的脸色可都不大好看。 书砚为何这般裴芸倒是知晓,可剩下两人,她倒是有些猜不到了。 “做什么去了那么久!” 裴芊方被扶至裴芸跟前,同那孟姑娘一道施了一礼,裴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孙女行至半路,脚疼得实在厉害,书砚姐姐扶不住孙女,幸得遇到了孟家姐姐出手相助,又随孙女回了趟娘娘寝宫上药更衣,孙女这才能顺利回来。”说着,裴芊向身侧的孟琴姿投去感激的一眼。 那孟琴姿亦是大家闺秀,打彻底入了这厅,便端起了温婉的笑,哪见刚踏进来时秀眉紧蹙的模样。 “不过举手之劳,二姑娘客气了。” “倒是巧。”裴芸随口般道,“我便替我家二妹妹多谢孟姑娘了。” 她话音才落,书砚双眸一亮,正欲接话,却有人快一步道:“是啊,实在是巧,正犯难呢,刚好遇着了在附近寻玉佩的孟姐姐。” “寻玉佩?”裴芸似不知情般微微挑眉。 孟琴姿笑意一僵,“臣女一时疏忽,将自小佩戴的玉佩丢了,说起来,臣女反而得谢谢二姑娘,帮臣女寻到了玉佩。” “妹妹可万万不敢当这声谢。”裴芊面露惶恐,“那翡翠玉佩色深,我一眼便在太子殿下的澄华殿附近瞧见了,并不曾费什么工夫。” 裴芊的声儿不轻不重,但奈何厅中不少人都注意着这厢,自是清清楚楚听到了这话。 孟琴姿的脸霎时白了几分。 她双唇抿了抿,方想解释,却又听一道女声响起,“二姑娘说的是,想来定是孟姑娘和您那婢子没注意那厢,才会在澄华殿门前来回寻了那般久。” 说话的是书砚,裴芸看着她一脸为孟琴姿“辩解”的好心模样,险些没笑出声,书砚伶牙俐齿,先前跟着她时,一张嘴巴就厉害得紧,后来因着她被封太子妃那年吃了教训,便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这会儿看透了这位孟姑娘的用意,又见她吃了憋,自是可劲地跟着落井下石,哪里给那孟琴姿丝毫扭转局势的机会。 这廖廖几句话听下来,众人哪还意会不到其中蹊跷。 看来这位孟姑娘是趁着太子去沐浴更衣的工夫,碰运气寻富贵去了。 可偏生运气不好,教这位裴二姑娘撞了个正着。 那孟琴姿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在众宾客暗暗打量鄙夷的视线中强笑着,直到那孟夫人走过来,牵强地道了几句孟琴姿一时心急,这才没那么快寻着云云。 裴芸便也顺势给了台阶下,但这笑话自是就此闹下了,毕竟在场的都是人精,这么蹩脚的借口谁又会信呢。 重活一世,孟琴姿的小伎俩已是不足为据,就算裴芊不来,裴芸也会让书砚前去搅局。 不过,她仍觉今日之事有点意思。 裴芸幽幽看向已然坐在裴老夫人身侧的裴芊,打量间,那厢竟大大方方将视线投来,冲她一有礼地颔首。 裴芸亦勾了勾唇,一双柔荑缓缓摩挲着膝上的手炉。 用过午宴,裴芸复又领着女客们在厅中喝茶消食,及至申时前后,众人各自散去,她有意将裴家几人留在最后说话。 今日之计未成,裴老夫人面色难看得紧,待裴芸退了宫人,张口便斥道:“愚蠢!我早教你先下手为强,你偏是不听,而今瞧瞧,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盼着入东宫,别届时让旁人占了先机!” 王氏也急道:“是啊,那孟家是什么人家,连孟家姑娘都愿使这般手段,京城里不知多少姑娘存着入东宫的心思,那些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娘娘可得早些让芊儿入东宫,赶紧帮衬您才是……” 这句“帮衬”可真是好听。 一旁的周氏闻言蹙了蹙眉,双唇微张欲道上两句,教裴芸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给阻了,她浅笑道:“京中那些世家想送女儿入东宫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也没见哪家成了的,倒也不必太过着急。孙女已有了旁的主意,祖母且放宽心。” 她边道,边看了书墨一眼,书墨会意上前,恭恭敬敬将手中物呈给裴老夫人。 “祖母好容易来趟东宫,孙女也没什么好孝敬的,听母亲说祖母近来身子欠佳,便自库房中挑了些上好的鹿茸,听闻这鹿茸价值千金,益气补血,疗效甚好,还望祖母收下。” 裴老夫人原是乡下农妇,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还是因着大儿子出息,这才跟着享了福,她辨不出什么药材好坏,只听得“价值千金”,眼眸亮了亮,面上的冷色登时烟消云散。 不止是她,王氏瞪大眼亦死死盯着那鹿茸,目不转睛。 裴芸看着王氏眸光灼灼的模样,似笑非笑,又道了几句让裴芊好生养伤,年后她会再回趟国公府的话,旋即亲自将人送出去。 周氏显然有些不大放心,临走时攥住了裴芸的手,裴芸知晓母亲所想,无非是担忧她那祖母忽悠得了一时,忽悠不了一世。 她笑着安慰般拍了拍母亲的手背,表示她都有数。 这厢忙罢,裴芸想起儿子李谨来,便差人去打听消息,听闻谨儿在前头散宴后回了自己的寝殿,似有些疲累,就打消了唤他一道用晚膳的念头,径直往琳琅殿而去。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宫人提灯行在前,裴芸拖着步子慢悠悠走着,却骤然见得前头拐角处出现点点光亮,或是注意到了这边,那厢停了下来。 不待裴芸细看,倒是书砚先认了出来。 “娘娘,是殿下。” 裴芸厌烦地蹙了蹙眉,但也只得稍稍加快步子,上前施礼。 李长晔望了眼她来的方向,“太子妃是才送走所有宾客?” “是。”裴芸答,“臣妾许久不曾见家人,便留下母亲和祖母,道了几句家常。” 太子低低“嗯”了一声,“忙至这会儿,想必太子妃还未用过晚膳。” 裴芸正要作答,紧接着又听他道:“孤也还未,不若一道在琳琅殿用吧。” 她笑意僵了僵。 累了一日,裴芸只想歇歇,不愿继续应付眼前这个男人,但奈何他从头到尾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未给她。 一旁常禄听得这话,立马吩咐身侧内侍下去传膳。 其后一帮子宫人极有眼力见地慢下步子,任由两个主子单独行在前头。 裴芸默默垂着脑袋,始终走在李长晔两步之后,她一直不喜离他太近。 这人身长近九尺,又是常年习武,于她而言过于高大魁岸,站在一块儿,她也堪堪及他肩头而已。 与他并肩而行,总让裴芸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思至此,裴芸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看着他冷峻的侧颜,朱唇微抿。 其实,于她而言,这种压迫感不仅仅只站在他身侧时…… 裴芸还清楚得记得,大婚那夜,帐外烛光摇曳,男人若山般沉沉压下来,一度令她害怕得难以喘息。 自这厢至琳琅殿,路途并不远,两人也一路无话。 裴芸倒不觉尴尬,婚后多年,他们素来如此,恭敬有余,却并不亲密,外人瞧着,或是一对最不像夫妻的夫妻。 御膳房那厢手脚快,抵达琳琅殿不足一炷香的工夫,便呈上了膳食。 裴芸早已饥肠辘辘,待太子动了筷,也径自用起了饭。 等了一小会儿,见裴芸始终没有动作,一旁候着的常禄面露古怪,书砚书墨亦悄然对视了一眼。 不止是他们,李长晔也看向裴芸,只神色如常,且很快收回了视线。 四下人投来的目光裴芸自是感受到了,佯作不知罢了,从前她与太子一道用膳,向来习惯为太子布菜,这会儿一反常态,自是惹得他们疑惑不已。 裴芸刚嫁进东宫时,便循着先皇后身边的盛嬷嬷教导的那般,尽职守责在饭桌上伺候太子,纵然太子明言不必如此,她也执着着,唯恐教外人知晓责她一二。 而今她却突然不想这般做了,索性太子无所谓,自个儿也能吃,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好一会儿,见他们这位太子妃似是真没有布菜的意思,常禄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刚拿起搁在一旁的筷子,却被太子微微摆了摆手给退了。 李长晔虽守规矩,却非死板之人,大事上自是事事遵循,却不拘这些小节。 他等了片刻,待身侧人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 “往后若有什么喜欢的,尽管留下,不必勉强。”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乍响,裴芸执筷的动作一滞,有些意外。 太子向来主张食不言寝不语,她也一直严守这个规矩,亦乐得清净,没想到今日太子竟会主动开口。 至于他所说,大抵是为着白日之事了。 她放下筷子,颔首低低道了句“臣妾知道了”。 看着她这副如平素一般端庄有礼的模样,李长晔神色透出几分复杂。 裴氏看起来似乎没有变,可今日却又处处透出不同。 白日蕊儿开口同她讨要织锦时,他本以为以她的性子定会答应。 可不想她确实没拒绝,但神色动作却分明在道着不愿。成婚多年,这还是他头一遭看到裴氏那么清晰地表露出心思。 他自是不会责怪,反觉得,这很好。 她亦有喜好,亦会舍不得,作为嫂嫂,不一定总要让着弟妹,反是惯坏了他们。 李长晔沉思半晌,复又问道:“蕊儿对你,从前可也有无礼之处?” 他向来不掺和那些后院女眷之事,可看蕊儿今日对裴氏的态度,恐不是头一回这般了。 他言罢,便见他那妻子抬首看来,一双潋滟的杏眸透出几分躲闪,朱唇微张,欲言又止,末了,只静静垂下眼帘。 李长晔便懂了。 “你是她的嫂嫂,往后若她再冒犯于你,斥责便是,若她不听,尽管告诉孤。” “多谢殿下。” 格外甜软的嗓音传入李长晔耳中,令他一瞬间心下微动,若被羽毛扫过,莫名有些发痒,不禁又深深看了裴芸一眼。 她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在蜜色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柔美异常。 李长晔极少看见她这一面,他印象中的妻子除却婚后一开始的慌乱无措,后来便愈发变得沉稳安静,有礼有节,只是性子淡了,也极少笑了,就算是对他们的孩子亦是如此。 她对谨儿严苛他是知晓的,却从不插手,也未觉不妥,毕竟他幼时也是这般度过的。 然今日,她心疼地抱着啼哭的谌儿不断哄着的模样,与她平日对待谨儿的态度截然不同,令他倍感意外。 裴氏的性子似是真的有了变化。 李长晔并不抗拒这种变化,毕竟她愿意展露心思,便代表着对他这个夫君是有几分信任和依赖在的。 看来上回,她道出的那些不满的话,也只是因着心绪不佳罢了。 李长晔是如何思忖的,裴芸自是不知晓,可她的确变了想法。 打白日刻意试探过后,她发觉自己也不必将情绪藏得太好,她性子强,好面子,先前受了委屈,从不向太子吐露半句,总一人受着,想着通过自己获得旁人的认可。 而今她想清楚了,她的委屈多数都是来源于眼前这个男人,她何不借他一用。 太子心悦的纵然不是她,却最是重礼,所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李姝蕊欺到她这个嫂嫂头上,太子不可能冷眼旁观。 那些贵妇贵女们亦然,她们打心眼里看不起她,又怎会轻易改变,不若借太子的手,让她们乖乖闭嘴,不敢再犯。 这么好用的一把刀,裴芸只恨自己前世未能早早想通,挥而使之。 饭罢,宫人们撤下碗盏上了清茶,裴芸端坐消食,只等着送走太子,就听那厢幽幽道。 “太子妃的身子可养好了?” 裴芸看过去,一下望进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里,心如坠冰窟般猛地沉了下去。 重活一世,她再清楚不过。 这不是什么寻常关切的话,而是在问她身子是否已方便。 若她应了是,太子便会命太医着手安排合房的日子。 11 第 11 章 前世便是如此。 只那时是迟了好几日才问的。 但裴芸明白,太子这人骨子里就是那清心寡欲的,他之所以问询,还真不是因着想要,当是觉得到了时候,也该同房了。 这人素来循规蹈矩,就连这事儿也像极了例行公事。 他会让太医算出一月中她最易受孕的日子,从中挑出三日,其余时候都不会在她殿中留宿。 好似与她敦伦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繁衍后嗣,在旁的日子里行事,则是多余之举。 他不热衷,裴芸又何尝愿意,毕竟那事儿于她而言实在折磨。 她本想寻个借口搪塞过去,可转念一想,却是道:“臣妾的身子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李长晔闻言轻轻颔首,“明早孤会让郑太医来为你诊脉。” 裴芸顺从地道了声“是”。 又坐了一盏茶的工夫,李长晔便以有政事要处理为由,起身离开了琳琅殿。 回澄华殿的路上,常禄主动提及明早去请郑太医的事儿,就听他家主子低低“嗯”了一声。 常禄在太子身边伺候多年,多少也能揣得几分心思,虽太子未明言,但这时候安排合房,大抵觉得再拖下去恐是不好。 这后宫寻常妃嫔,大多出了月子便要安排侍寝,而东宫只太子妃一人,太子若迟迟不与太子妃同房,恐届时传出些不利于太子妃的流言来。 常禄望了眼阔步行在前头,面色如常的主子,忍不住在心下低叹,他家殿下偶尔也算心思细致,怎的今日竟没瞧出来,太子妃不仅没布菜,甚至连他家殿下此番差事办的如何都未问上一句。 好似一点也不关心。 可别是还在同殿下置气才好。 思至此,常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说来说去,也怪他家殿下不懂得如何去哄女子。 若是道一道他处理完覃县之事,为了这百晬宴,是怎样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回京的,指不定太子妃一感动,夫妻感情自然便好了。 这厢的常禄愁容满面,那厢书砚替躺坐在浴桶中的裴芸揉着肩,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或是笑得实在过了些,惹得一旁的书墨不禁嫌弃道:“且收着些,瞧瞧你,仔细笑裂了嘴。” “可巴不得呢,最好日日都能这般解气。”书砚想到白日李姝蕊被斥责的模样,险些笑出声,“大公主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就缺了个人来收拾,从前那般欺负娘娘您,而今可算是吃了教训。太子殿下这回似是真的动了怒,原准备给大公主的织锦也未送去,悉数都送来了琳琅殿,一下多了这么多料子,娘娘预备做什么衣裳?” 书砚兀自说了一通,不待裴芸答,又道:“旁的倒不打紧,那匹天青料子,可得做成外衫,最好让大公主瞧见,气不死她……” 裴芸闭着眼懒懒靠在桶壁上,一头乌黑的青丝散落,半遮住水下若隐若现的丰腴,她扬了扬唇角没应声。 书砚这法子虽解气,可实在幼稚,她早已过了这般做的年岁,何况她承认那料子好看,却并不中意那颜色。 “我记得大公主先头挑的织锦里,有一匹胭红的……” 书墨闻言忙道:“是了,那颜色也煞是好看,娘娘可要用来做衣?” 这琳琅殿旁的下人不晓得,可她们两个打小跟着娘娘的,哪能不知她家娘娘最喜欢的便是那鲜妍俏丽的颜色,未出阁前,那衣橱里的多是藕荷、棠红、丁香一类。 那衣裳一上身,越发衬得她家娘娘肤白如雪,桃羞杏让,当年在苍州,每每出去跑马踏青,不知惹得多少少年郎君红着脸频频回首。 然入东宫后,似是觉得那些个颜色太过招摇,便都换成了蓝绿,更显得体稳重。 裴芸思忖片刻,慢悠悠道:“便做一身寝衣吧。” 毕竟外人看惯了她穿蓝绿,骤然换了,定然惹眼,她最不愿惹人注目,就私下里穿那欢喜的颜色高兴高兴。 翌日早,裴芸才用过早膳,郑太医便来了。 他替裴芸把了脉,又问了关于她小日子和其他一些事儿,说是会尽快安排。 裴芸不懂医理,月事又向来不准,故而并不清楚郑太医究竟是怎么排的日子,只随口问:“大抵是哪几日?” “回太子妃,应是除夕前后。”郑太医顿了顿道,“但具体的,需通禀过太子殿下,由殿下定夺。” 裴芸颔首。 倒也向来如此,得看太子哪几日有闲,才能定下这日子,索性届时自有人来通知她。 她依稀记得,前世她生产后的第一次合房是在年后。 不过离过年也没几日了。 谌儿的百晬未过,礼部已在准备除夕祭祀和宴会事宜。 及至除夕当天,白日,皇帝便会带着太子、诸位皇子王爷及文武百官至太庙祭拜祖先。 而夜间,则在承乾宫举行家宴,年年如此。 腊月二十九。 天还未暗,书砚书墨便伺候着裴芸更衣梳妆,李谌也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衣裳,由乳娘自侧殿那厢抱了过来。 暮色沉沉时,李谨也来了。 外头冷,裴芸特意用了件厚衣裳裹住谌儿,母子三人便分坐两顶轿子往承乾宫去了。 在离承乾宫不远处下了轿,裴芸抱着孩子,就见有不少人往殿门方向行,见了她,纷纷同她施礼。 满百天的谌儿还是头一回出东宫,乌溜溜的眼睛转啊转,看什么都新奇,在裴芸怀中并不安分,裴芸唯恐冻着他,拢了拢衣裳,加快步子往殿内去。 可才入了殿,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蓦然自柱子后头窜了出来,直往裴芸冲来。 裴芸猝不及防,只能眼看着那人一下撞在了她身上,她往后一个踉跄,下意识收紧手,生怕将谌儿摔着。 书墨书砚慌乱地扶住她,皆心有余悸,幸得撞上来的只是个孩子。 “小郡主。” 此时,从后头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婢子,忙跪倒在裴芸跟前,“太子妃恕罪,小群主说要去寻二皇孙,跑得实在是快,奴婢一时没能追上,这才冲撞了太子妃娘娘。” 那被称为“小郡主”的正是裕王的女儿,李蓉,蓉姐儿。 四岁的蓉姐儿怯生生看着裴芸,似也知自己闯了祸,她自是认识裴芸的,可印象里这位太子妃婶娘虽生得美,却总是一副不爱说话,冷冰冰的样子,听她兄长说,她对谨哥哥似乎也很凶。 蓉姐儿怕极了,一双小手不安地绞着,心下已准备好受一顿斥。 然下一刻,就听一道婉约柔和的嗓音响起。 “罢了,好生看紧你家主子。” 紧接着,蓉姐儿感受到一只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摸了摸,“莫乱跑,仔细摔着。” 蓉姐儿呆愣愣看着眼前笑意柔和的脸,好一会儿,才道:“多谢太子妃娘娘……” 听着这软糯糯的声儿,再看这粉雕玉琢的小脸,裴芸心都要化了,哪儿还会生出责怪之意,她转头看向李谨,“谨儿,带妹妹寻你二弟去。” “是,母妃。”李谨应声,牵起蓉姐儿便往里头去了。 裴芸望着蓉姐儿小小的背影,一身桃红的袄子,头上别着两朵水蓝的绢花,其上飘带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的,煞是讨喜可爱。 然看着看着,裴芸笑意却蓦然淡了。 前世,她原也该有个女儿的…… 12 第 12 章 那孩子本应在她落水而亡的那一年出生,却因着她妹妹裴薇病逝,伤心之下最终见血小产。 谌儿夭折后几年,兄长战死,裴家落没,突然怀上这个孩子,裴芸惊诧之余是有所期待的,就像灰暗无色的画卷里多了一抹色彩。她甚至已然想好,待这个孩子生下来,要如何疼爱他,以此来稍稍弥补对谌儿的愧疚和亏欠。 坐胎时她也曾期望是个女儿,还想象她生得如何玉雪可爱,靠在她怀里,用软糯糯的声儿唤她母妃。 如她所愿,那也确实是个女孩。 近六个月的孩子已然成了形,只一出生就没了气息,太子命人带走下了葬,她至始至终没能看上一眼。 就这样,那最后的,星星点点的希冀也就这般随她那妹妹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也是她前世落水时了无生念的缘由之一吧。 书砚见自家主子久久凝视着小郡主的背影,忍不住打趣,“小郡主实在可爱,娘娘若是喜欢女儿,过两年再生一个便是。” 闻得此言,书墨没好气地横了书砚一眼,“娘娘上回生产险些要了性命,才过去多久,你便盼着娘娘再吃苦头不成……” 书砚一下噤了声,片刻,才声若蚊呐道:“我不是那般意思……” 裴芸默默听身后两人斗嘴,忍不住勾了勾唇,抬手用帕子擦去谌儿嘴角的口涎。 她的确惦念着那个小产的孩子,可她更清楚,女子生来受罪,就算是皇家亦然,还是不来这世间走一遭得好。 更何况,这一世,那孩子大抵没有降生的可能了。 高贵妃、淑妃等几位妃嫔已然抵达了承乾宫,裴芸抱着孩子上前一一施了礼,便由宫人领着在一侧入座。 她环顾四下,并未瞧见珍妃和那皓月公主李姝蕊。 李姝蕊还在禁足,听闻她那皇帝公爹在得知百晬宴一事后龙颜大怒,没再维护他这个宝贝女儿,反是又在高贵妃的惩处上多加了一个月的禁足,似还狠狠呵斥了珍妃一顿。 珍妃不来,当也是觉得颜面扫地,无脸见人了。 裴芸观察殿中情形之时,却见一个清丽的身影缓缓朝她而来。 “三嫂。” 裴芸笑着颔首,倒是有些意外,这位二公主今日竟会主动过来。 李姝棠掩在袖中的手不安地攥了攥,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嫂,我可否,抱抱谌儿?” 看着她忐忑的模样,裴芸笑了笑,不假思索道:“自然可以。” 说罢示意她坐在身侧,将谌儿慢慢挪至她的手中。 李姝棠绷直了身子,她还是第一次抱这么大点的孩子,初时有些紧张,但见谌儿不哭不闹,一把攥住了她的衣襟,乖乖依偎在了她怀里,李姝棠才放松下来,展露笑颜。 “看来,谌儿很喜欢二姑姑,毕竟他今日里头穿的可是你亲手给他缝的百家衣呢。” 见李姝棠难以置信地看来,裴芸特意翻开谌儿的衣领予她瞧。 果真露出那件熟悉的衣裳来。 李姝棠没想到裴芸竟真的给孩子穿上了。 她之所以送这份礼,也是偶然听说了百家衣的寓意,可这衣裳费时费力,初时母妃和她的几个贴身婢子都劝她,说即便她做了,东宫不一定看得上,可她仍是坚持,甚至腆着脸去各宫讨要碎料。 不为旁的,就是因着几个兄长里,三哥对她尤其好,且对待她与皇姐,从不偏颇。 她心里念着,自是不能忘。 幸得这番功夫最后也没白费,李姝棠微红了眼眶,“承蒙三嫂不嫌弃……” “你这般好的女工,我还欲同你学呢,改日有空,二皇妹不若来东宫坐坐,顺道教我一二。” 裴芸言罢,便见李姝棠双眸微张,诧异地朝她看来,好一会儿,似才回过神,忙激动地连连点头,声音都带了几分颤,“好,好……哪敢说教,倒是可以陪三嫂一道做做针黹。” 看着这位二公主喜形于色的模样,裴芸心绪复杂,突然觉得自己从前实在是傻。 对那些欺辱她的人忍气吞声,逢迎讨好。 却不知道她该珍惜的,应是这些以真心待她的人。 与这位小姑子闲谈间,裴芸就听得一声通禀,忙随殿内众人一道起身施礼。 “见过陛下。” “都平身吧。” 裴芸抬眸望去,便见一天命之年的男子身着龙袍,阔步而来。 虽是上了年岁,可眉宇间仍能瞧出俊逸不凡,即便面带笑意,周身仍隐隐透着一股不可轻犯的威仪。 这便是她那皇帝公爹,庆贞帝,李寰。 庆贞帝容貌姣好,膝下几个儿女都遗传了他的长相,生得不俗,且或是夺位前曾是武将,看上去燕颌虎颈,气宇轩昂。 他身后跟着太子、几位王爷及皇子,本欲上座,然穿过殿中时,却是陡然止了步子,往这厢看来。 “棠儿怀里的可是三哥儿?” 这个三哥儿指的正是谌儿。 怀抱着谌儿的李姝棠脊背一僵,因着平素她这位父皇对她关注并不多,此番突然提及她,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低低道了声“是”。 庆贞帝一挑眉,“抱来朕瞧瞧。” 李姝棠闻言看了裴芸一眼,见裴芸颔首,这才有些紧张地行至庆贞帝跟前。 谌儿虽得不认识庆贞帝,却也算不怕生,不禁没哭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反是盯着这位皇帝祖父冠冕上微微晃动的流苏笑起来,或是觉得有趣,伸手想要去抓。 然这一幕落在庆贞帝眼里,只当这新得的孙儿欢喜自己,要自己抱,一时心情大好,一把抱过孩子便道:“嗯,三哥儿是个讨喜的,不像他爹,无趣的闷葫芦一个,打小锥子都扎不出声儿来。” 虽得庆贞帝是带着笑说的这话,可语气里却是对太子切切实实的嫌弃。 朝野上下皆知,庆贞帝并不喜太子这般沉默寡言的清冷性子,更喜早已病逝的皇长子。 那位皇长子裴芸不曾见过,但听闻亦是才学出众之人,作为中宫所出的嫡长子,当年庆贞帝正欲立储,不料其突然病逝,这才立了如今身为嫡次子的太子。 打裴芸嫁入东宫,便知庆贞帝与先皇后的感情不和,极少踏入先皇后寝宫,坊间甚至有过废后的传闻。 不过废后归废后,倒是并无人主张废太子,庆贞帝也绝无可能生出这般念头。 毕竟太子文韬武略,出类拔萃,庆贞帝膝下几个皇子无一能与太子相媲美,他再不喜其性情也无可奈何,毕竟实在挑不出第二个能继承大统的。 至少,眼下还是。 裴芸沉思间,龙颜大悦的庆贞帝已然命身侧的太监总管方徙拿来准备好的大红封,给了谌儿,顺便赏了在场的孩子们。 庆贞帝好热闹,年年都会依民间习俗分发压祟钱。 谌儿还小,他那份交给了太子,也由太子代为谢了恩,谨儿的则由他自己收着。 分发罢,庆贞帝在上首落座,其余人也分别入了席。 今年的除夕家宴,庆贞帝兴致极好,观赏歌舞间,几次举杯,酒过三巡,便有些醺醺然了。 庆贞帝向来性子直爽,酒一下肚,更是藏不住话,干脆径直面向殿中一侧问道:“乌兰公主,你瞧瞧,觉得朕哪个儿子好,朕今日便为你指婚。” 说着,也不待那厢开口,又继续道:“不过朕膝下未娶的唯有小五,但小五年后也不过十四,与公主相配,终究小了些,其余几个皆有了正妃,公主若不嫌弃,侧妃之位倒都空悬着……” 庆贞帝子嗣不丰,除去五皇子,这所谓“其余”也就只剩太子、裕王和诚王了。 殿内丝竹声不断,可因着这话,却有不少人一下绷紧了弦。 殿中一侧,身着水蓝异族衣裙,薄纱覆面的年轻女子在沉默片刻后,在殿内扫了一眼,如银铃般悦耳的嗓音响起,“乌兰全凭陛下做主。” 庆贞帝闻言,皱了皱眉,“看来公主是一个也没瞧上。也是,一帮子废物,难怪入不了公主的眼,改日,朕定替公主择个我大昭最优秀的男儿……” 话音才落,裴芸眼见坐于席间的裕王妃和敬王妃皆松了口气。 裴芸倒是能理解她们二人,即便掩面,但仍能看出这位乌兰公主姿容不俗,传闻还是玉琊一族数一数二的美人。 大昭南有骋族虎视眈眈,北有罕鞑野心勃勃,玉琊毗邻罕鞑,本就弱小,为了抵抗罕鞑,唯有依附大昭,这才献上乌兰公主以和亲之法以求庇护。 乌兰公主出身小族,即便为侧妃也不算太过委屈,只毕竟身为公主,无论嫁进东宫还是哪个王府,恐怕都得以礼相待,指不定还会被分去宠爱,哪个正妃愿受这份憋屈。 不过裴芸不同。 且不论她早知乌兰公主归处,就是她真的选了太子,她也无所谓。 她将怀里已然睡熟的谌儿交给乳娘,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羹汤,却觉身侧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在看她,却故作不觉。 看她做什么,怎的,莫不是想问问若公主选了他,她可同意。 实在好笑,他纳不纳妃,纳的何人,哪轮得到她置喙,又与她何干。 今日兴致高,庆贞帝饮下不少酒,到底是有些醉了,及至巳时,也没了守岁的兴致,便挥手散了宴,由着方徙扶下去了。 众人陆续离开承乾宫,裴芸跟着太子,两人都不心急,几乎是最后出来的。 出了殿门,便见裕王妃和诚王妃夫妇一前一后行在前头,裕王妃似是不大高兴,见得四下人不多,暗暗踩了裕王一脚,赌气一般加快了步子,裕王见状忙追上去,一脸讨好的笑。 因着距离不远,他们说的话随风飘过来,裴芸隐隐听得“乌兰公主美吗……王爷不如求娶……”云云,便知是裕王妃拈酸吃醋了。 裕王妃表面贤淑温良,私底下却是个霸道的,嫁进裕王府的第一日,就尽数遣散了裕王原先那些侍妾,还将本就性子懦弱的裕王吃得死死的,婚后再未私自宠幸旁的女人,顶多也只敢碰裕王妃安排的人。 行在后头的诚王夫妇自也看见了这一幕,与裕王夫妻相较,这两人截然不同,诚王妃程思沅娇柔可人,说话轻声细语,对诚王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天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诚王弯下腰柔声问:“沅沅,可冷?” 诚王妃咬了咬下唇,微微点了下头,诚王便牵起她的手捂着,两人缓步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裴芸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却是心下纳罕。 这对小夫妻如胶似漆,分明感情甚笃,缘何前世差点闹到和离的地步。 或是看得太久,身侧那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又向她投来。 这回裴芸倒未作不知,反大大方方地看过去,福身道:“殿下,臣妾便先回去了。” 两个孩子耐不住困,裴芸已提前命人送回东宫。 天寒地冻,她自个儿定也是要坐轿回去的,没来得让她陪他一道儿吹冷风。 光想着一会儿泡个热水浴,退了一身寒气,再暖呼呼地睡下,裴芸便觉甚是舒坦,思忖间,就听男人一声低低的“嗯”。 “你且先回去,孤还有些事要回澄华殿一趟。” 什么叫,回一趟…… 裴芸蹙眉,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果听那低沉醇厚的嗓音缓缓道:“孤今夜在你那厢留宿。” 13 第 13 章 虽心下已然有了准备,可骤然听得这话,裴芸仍是有些意外,毕竟这一世合房的日子较之前世早了好几日。 她也不知太子缘何突然来了兴致,偏偏选在除夕这天,但她向来揣摩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末了,便也只识趣地福了福身,淡淡应了声“是”。 太子要留宿琳琅殿,少不得要做一番准备,待裴芸回了东宫,殿内里里外外的宫人已然开始忙活起来。 书砚书墨伺候裴芸沐浴梳洗,换上一身寝衣,裴芸便倚在内殿的小榻上,靠着引枕,翻看闲书。 大抵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响起通传声,她方才慢条斯理地下榻行礼。 李长晔入了殿内,并未落座,与裴芸道了两句,径直去了浴房。 书砚书墨一直是贴身伺候的,虽说她家娘娘上回侍寝已是一年之前,但其中流程两人可没忘。 她们手脚麻利地熄了殿内大大小小的烛火,只在外殿留了两盏,内殿则只有一小盏搁在床榻前,并在那床头的圆杌上置了个摇铃。 是事后用来唤水的。 整个琳琅殿霎时昏暗下来,裴芸也慢悠悠自小榻移至床沿坐下。 她原还算淡然,毕竟不是新婚,可或是久违地身处这般场景,她不自觉揉皱了手底的裙摆,竟生出几分紧张。 毕竟,算起来,前世她落水前,他们也已有近一年半未曾有过亲密之举。 更何况,无论哪一世,即便两人已成婚七年,那事儿也寥寥可数。 且几乎每一次带给裴芸的感受都不算佳。 思忖间,她骤然听得一声“都下去吧”,紧接着便是零碎的脚步声和隔扇门闭合的声响。 昏黄烛光间,裴芸抬眸望去,隔着放落的层层帐幔,男人魁梧高大的身影在其间影影绰绰。 他提步往内殿而来,大掌拂开纱幔的一瞬,裴芸的心停了一拍。 退了繁琐的华服,出现在她面前的太子着一身单薄的素色寝衣,尽数展露出他结实挺拔,孔武有力的身躯。 太子虽看着文雅,但在武学上却不曾落下,不论严寒酷暑,每日晨起必会练剑,一月里也定会挑几日,去京郊跑马骑射。 不但练就了比常人更强健的体魄,还有过人的体力,然这体力,于裴芸而言,才是最折磨的。 眼见太子行至床榻前,裴芸欲起身,就听那人淡淡道了句“安置吧”,她便心领神会,应声罢,乖乖入了床榻里侧。 李长晔却不急着上榻,反是看向床头燃着的小灯,然才凑近,却听得耳畔响起一声“殿下”。 他折首看去,便见他那太子妃用轻柔婉转的嗓音小心翼翼道:“殿下可否不熄灯,谌儿近来总与臣妾一道睡,为了起夜方便,晚间总是燃着灯的,臣妾有些习惯了……” 裴芸也不知这样的借口能不能说服太子,因两人合房,除却新婚夜,始终是熄了床头这盏小灯的。 她心下忐忑,可那男人却只也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风轻云淡地道了声“好”,转而入了榻内。 随着他掀开衾被的动作,一股冷风趁虚而入,冻得裴芸微微一缩。 待男人在她身侧躺下,她也紧跟着在床榻上躺好。 一阵窸窸窣窣的被褥声后,殿内一片死寂。 两人如往常一般谁也不开口,裴芸盯着帐顶绣的西府海棠,等了好一会儿,心下打鼓,有些摸不准太子今夜作何打算。 正当她微微侧过眼欲一探究竟,却听床榻发出细微的一声“吱呀”,一道阴影骤然笼住了她。 裴芸的呼吸乱了。 男人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方才沐浴罢残留的水汽。 烛光映照下,他俊逸的眉眼半明半暗,那双打量着她的眼眸黑沉沉若幽谷般深不见底。 李长晔极少在这般情况下燃着灯观察他这妻子。 大婚后第一晚,或是觉得羞赧,她怯生生开口求他熄了灯,他也知女儿家面皮薄,自那以后不必她说,便也先主动灭了烛火。 只是没想到,今夜,她却要求留了灯。 蜜色的烛光透过纱幔柔柔撒下来,此时,她平躺在床榻上,一头乌黑的青丝披散在枕上,衬得她愈发肤白胜雪,那双湿漉漉的杏眸微微颤动,因着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闪过一丝惊慌,胸口呼之欲出的饱满亦起伏地厉害,似为了掩饰这般情绪,洁白的贝齿轻咬朱唇,倒教那唇瓣若染了胭脂般愈发红了。 李长晔双眸微眯,喉间霎时涌上一股难言的干渴。 衾被之下,两人肌肤相贴,体温相熨,那人更是半个身子如山般沉沉压着她,裴芸想感受不到也难。 只察觉异样时,她分外惊诧,不知是因着时隔太久,还是怎的,太子今日动情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感受到带着厚茧的滚烫大掌烙在她腰间的一瞬,裴芸别过眼,虽是她主张要燃灯,可这般清晰地看着对方实在是不自在。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她身子僵硬,一双柔荑不由得紧紧攥住了手底的被褥。 已近子时,窗外风雪愈烈,疾风呼啸,不住地扑撞着窗扇,哐哐作响。 天地间的响动掩盖了殿内很快发出的一声急促的痛呼。 其间风月亦随之戛然而止,李长晔呼吸微乱,垂眸看去,便见裴芸一双秀眉紧紧拧在一块儿,面露痛苦之色,泛红的眼尾有晶莹的泪珠欲坠未坠。 他不禁蹙眉,除却新婚夜,他还是头一次这般清晰地看到她被驱入时的模样。 他知女子此时会不舒服,却不想她表现得这般难受,可明明从前合房并不曾听她吭过一声。 难不成是时隔太久,有些不适应了。 李长晔这般思忖着,刻意等了片刻,方又缓缓继续。 被那熟悉又难熬的钝疼重新包裹之际,裴芸微微睁大了眼,她没想到,太子竟并未停下来。 今夜,她是故意不灭灯,便是想起前世他们最后一回合房,她失了孩子,心下烦躁绝望,处处表现出难受与不愿,此后太子再未碰过她。 她以为依葫芦画瓢,这回定也能成的。 毕竟从前她提出熄灯,便是怕她痛苦难忍的模样教他看去,败了他的兴致。 而今,她却唯恐他看不见。 可谁能想到,竟是没成。 是她表现得还不够透彻吗? 裴芸攥着身下的被褥,在男人的横冲直撞间只觉分外煎熬,当下甚至想一脚将这个男人踹下榻去,怀着满腔怨怼,她到底没忍住,烦躁地撇了撇嘴。 然下一瞬,男人的动作骤然停了。 裴芸疑惑间抬眸看去,却是心下一个激灵,此时的李长晔薄唇紧抿,眸光冰冷彻骨。 他静静看了她几息,便一把扯过床榻边上的寝衣披好,抽身而退。 裴芸不瞎,哪里看不出太子的不虞。 恐是方才她那不耐烦的样子教他看了去。 这换做旁人恐怕早已乱了方寸,裴芸却是不慌,慢腾腾抱着衾被坐起来,她原就想好了说辞,只没想惹恼这人的。 “殿下恕罪,臣妾本以为生下谌儿,身子已然大好,而今看来,似乎……” 李长晔背对着裴芸坐在榻沿上,听着她这惶恐又歉意的话,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里带着几分沉冷的哑意:“既是身子不适,太子妃便歇下吧。” “多谢殿下。” 裴芸心下一松,就见太子伸手去拿搁在圆杌上的摇铛,然伸至一半,却又缩了回来,起身阔步往外殿而去。 倒也是,才过了这么些时候便召人入内,他这太子的面子又往哪儿搁,恐不是会教人猜忌生了什么隐疾。 裴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既得他说了让她歇下,她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索性理好凌乱的寝衣,自顾自睡下了。 外殿,李长晔在那张花梨木书案前落座,随意摸了本圣贤书,翻了小半炷香的工夫,方才散了一身无处发泄的火气。 他往内殿的方向斜了一眼,那厢鸦雀无声,他想了想,搁下书册,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撩开帐幔,只见隆起的衾被勾勒出一个侧躺的曼妙身影,榻上人呼吸平稳均匀,应是睡熟了。 李长晔面色复又沉了几分。 适才,床笫之上,他看得清晰,她露出的神情,并非难受,而是彻彻底底的厌烦。 他脾气再好,也终究是个男人,有不可触碰的自尊,怎可能忍受得了身下女子在行事时展现出对他的嫌弃。 可对于惹怒他一事,裴氏似是毫不在意,甚至于无一丝恐慌。 他不蠢,她那由头一听便是假的,不过是随意应付他而已。 应付罢了,竟就这般安耽地睡去。 李长晔想不通,明明以裴氏知礼守礼的性子,以往从不会在他前头睡下,甚至不敢背对他而躺。 一股说不出的滞涩感充斥李长晔心头,那并非愤怒,可究竟为何,却又道不明白。 因存着心事,他几乎一宿未眠。 琳琅殿外,常禄和几个宫人等到近四更,见里头没有动静,也未唤人,就知两位主子当是直接歇下了,便吩咐两人留下守夜,其余的下去睡了。 睡了大抵一个多时辰,常禄就被一小内侍唤醒,道殿下起来了,他手忙脚乱前去伺候,赶到时,李长晔已然静悄悄换好了衣裳,准备赴太和殿参加元旦的朝贺大典。 常禄到底是伺候了那么多年的,一眼就瞧出自家主子情绪不高。 只一夜,这是怎么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想着殿内就他家殿下和太子妃两人,莫不是因着太子妃了。 常禄也不好妄下定论,但说话做事不免多了几分谨慎。 随李长晔出了琳琅殿,走在宫道上,他开口也不谈太子妃,想着说些让他家殿下感兴趣的事儿,借此换换心情,便道:“殿下,听闻陛下昨夜回去后,突然发了兴致,连夜下了一道圣旨,为乌兰公主赐了婚。” 心思尚在旁处的李长晔果然看过来,“同谁赐的婚?” “是雍王殿下。” 李长晔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觉一切在情理之中。 雍王是他父皇同父异母的弟弟,虽他平素唤十六叔,却仅比他长三岁,雍王武艺高强,只可惜十九岁时,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而今不良于行,这么多年几乎不曾踏出雍王府。 “雍王殿下自雍王妃过世后,一直未再娶,而今身边多一个乌兰公主照料,教奴才看,是件好事。”见自家主子对此事显然有几分关切,常禄便也大着胆子道,“且乌兰公主的婚事有了着落,也省得外头猜测纷纷了。” 李长晔清楚常禄的意思,昨夜他那父皇说让乌兰公主挑选的话,并非全是醉话。 打乌兰公主入京,京中关于乌兰公主婚事的猜测众说纷纭,而其中最多的,便是入东宫做侧妃。 思至此处,李长晔微微凝滞了步子,似是想到什么。 难不成,裴氏昨夜那般反常的举动,也是因着那乌兰公主。 不像裕王妃和诚王妃那般,她虽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下亦很在意,忧心忡忡,以致夜间一时忍耐不住,这才以那般方式同他发了脾气。 李长晔心头的疑惑似在一瞬间得了解答,不虞烟消云散。 他不自觉抿了抿唇。 原那般性子清冷的裴氏也是会拈酸吃醋的。 14 第 14 章 身子未受太多折腾,裴芸这觉睡得还算舒坦,只太子离开后不久,她便被书砚书墨唤了起来。 今日元辰,除却文武百官要进行朝贺大典,后宫妃嫔,各家命妇,皇子皇孙皆要参与朝贺。 裴芸坐在椅上,任由书砚为她梳妆,书砚时不时瞥向自家主子,见她心情甚好,到底忍不住道:“娘娘,奴婢怎觉得太子殿下今早,似是不大高兴……” 裴芸浑不在意地扯了扯唇间。 不高兴就对了。 想必昨夜来了那么一出,太子往后当是没什么兴致再碰她了。 前世便是如此,但幸得太子这人还算是个君子,倒也没因此报复冷落于她,每月亦会在琳琅殿留宿两三晚,不过仅仅只是歇息罢了。 裴芸想着,当是太子这人好体面,即便心中对她有怒,也不愿外头传出太子与太子妃不睦的传闻来。 更衣梳妆罢,拾掇齐整的李谨也来了。 谌儿尚小,自是还参与不了这般朝贺,裴芸只能带着长子去了高贵妃的永安宫。 后宫无后,太后又在千里之外的昭帘山佛寺中修行祈福,诸般事宜便只能由高贵妃来带领主持,待庆贞帝在太和殿接受群臣朝贺罢,便移驾至乾清宫,参加内廷朝贺。 后宫嫔妃,各家命妇,还有皇子皇孙们轮番上前拜礼,礼仪流程琐碎冗长。 及至申时,裴芸方才得了清闲。 太子尚需陪着庆贞帝在承乾宫,与群臣一道用宴,故而晚膳是裴芸与儿子李谨一道用的。 谨儿用罢,陪弟弟玩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道今日需临摹的字帖还未完成,先回去了。 方才年初一,哪家孩子不想着玩,裴芸开口留他,说这字帖放放也罢,不必着急,谨儿却是坚持要回砚池殿。 裴芸也只能允了。 她看得出来,谨儿想回去,一则的确是因着好学,但其二兴许是有所忧虑,忧虑她有朝一日又重新变回那个严苛无情的母亲,故而不敢有一丝懈怠。 裴芸心下阵阵发苦,谌儿他还好弥补些,可谨儿,她却是真真切切毁了他本该最天真无忧的童年岁月,才害他成了这般谨小慎微的性子。 她原以为他们母子教之从前已亲近许多,但如今看来,她要走的路恐还很长。 年初二,一大早,方才用过早膳,书墨便取来一封自宫外递来的信笺。 裴芸拆开扫了一遍,不由得扬起了唇角。 书砚好奇道:“是得了什么好消息,才让我家娘娘高兴成这般。” “自是好消息了。”裴芸收了信,起身行至书案前,飞快地写下几行字,封入信封递给书墨,“送出去吧。” 书墨颔首应声,将信收入怀中,疾步出了琳琅殿。 裴芸又看向书砚,“你去澄华殿一趟,让盛喜公公禀报殿下一声,便说我后日要回趟国公府。” 书砚迟疑了一瞬。 从前这种事,她家娘娘不都亲自去告的吗。 但她到底没多嘴,道了声“是”,亦领命出去了。 书砚虽未言,但从她的神色,裴芸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庆贞帝虽放了群臣几日假,但太子向来是闲不住的,此时定是在澄华殿书房处理政务。 她也不必为了这点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特意去扰他了,左右他也不会不答应。 且指不定经过昨夜那事,太子都不愿见着她,她还是识相些,莫去碍他的眼为好。 那厢,澄华殿书房。 盛喜疾步入了殿内,见太子埋首在案牍之间,一时不好出声打扰。 他求助般向自家师父投去一眼,常禄登时会意,悄然换下太子手边凉了的茶盏,关切道:“殿下,您已看了一个多时辰了,不妨休息片刻,仔细坏了眼睛。” 李长晔闻言微微抬眸,很快便注意到了在不远处候着的盛喜。 “何事?” 盛喜忙趋前道:“殿下,太子妃娘娘适才派人来禀,道后日要回趟国公府,想是去探望夫人和老夫人的。” 李长晔闻言剑眉微蹙,不禁往隔扇门外看了一眼,疑惑她为何不亲自来。 但转念就想起,她那太子妃还在同他置气。 他默了默,对着盛喜道:“太子妃此番回去,你帮着她挑选库房中最好的物件,教她这回不必拘着,头面首饰,织缎药材,文玩字画,务必样样齐全。” 盛喜略有诧异,因得他家殿下从不曾这般嘱咐过。 看来是对太子妃此次回府省亲上了心。 但稍仔细琢磨这话,盛喜发觉他家殿下似是生了什么误会。 他迟疑片刻,缓缓道:“殿下,太子妃娘娘以往回国公府去,从不曾动过东宫库房……” 李长晔方才提起的笔一下凝在半空,凌厉的眸光扫去,嗓音里夹杂了几分冷意,“那她携的礼从何而来?” 以他对裴氏的了解,她绝不可能空手回国公府,李长晔心下隐隐有了猜测,果然,紧接着就听盛喜如实禀道。 “皆是娘娘私库中的物什。” 盛喜战战兢兢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继续道:“只除却上一回,娘娘急需一株百年人参,或是私库中没有,这才命书墨前来讨要,不过,说是讨要,更像是交换了,娘娘令书墨拿国公爷送来的灵芝来换,奴才不好不收,只得收下了灵芝,并一副红宝石耳铛……” 听着盛喜越来越低的声儿,李长晔面沉如水,捏着笔杆的手微微用力,“缘何不曾同孤说过此事!” 盛喜哪里不清楚太子的脾性,此时的他看似平静温和,并未大发雷霆,可从神色语气,显然已是怒极。 他慌忙跪下磕头,“殿下恕罪,是奴才一时疏忽。” 一旁的常禄晓得此事也不能全然责怪盛喜,他到底还是维护这个徒弟,稍加思忖道:“殿下,娘娘向来心思细致,不愿私自动公库物件,或是怕落了旁人口舌。” 李长晔搁下笔,若有所思。 恰如常禄所言,裴氏向来很是明礼,这倒也符合她的作派了。 只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在李长晔心头再次隐隐冒了尖。 裴氏似是太明礼了些。 就好像与他这个夫君刻意划清界线一般。 他沉吟片刻,面色稍霁,对跪在底下的盛喜道:“起来吧,将库房的单子取来。” 琳琅殿。 裴芸反复翻看琢磨着手上的私库单子,她私库中的物件并不丰,多是庆贞帝、太子、先皇后及各宫娘娘们明言赠予她的。 先头她已然将顶好的鹿茸予了她那祖母,此番回去,只怕再无成色那么好的药材了,她思索许久,手指正欲落在一株相对差些的人参上,却听得宫人入内来禀,道盛喜公公来了。 裴芸搁下手中的单子,便见盛喜快步入内,在她面前躬身施了一礼。 “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 裴芸想着莫不是太子有所吩咐,还未询问,后头跟进来七八个小内侍,将一个个沉甸甸的红漆木箱搁在裴芸眼前,直放得内殿几乎落不下脚。 书墨书砚面露诧异,裴芸亦蹙了蹙眉,“盛公公,这是……” “回娘娘,殿下听闻娘娘后日要回国公府去,亲自从库房中挑选了这些个礼物,好让娘娘带回去。”盛喜抬手命人打开箱盖,“殿下还说了,让娘娘好生查看一番,若有什么缺了短了的,尽管吩咐奴才,奴才立马给娘娘添上。” 裴芸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物件,不禁有些错愕,一时拿不准这太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从前她每次欲回国公府去,向他禀报,他也只是道句好,再嘱咐常禄派人好生护她回去,并未多说什么,怎的这回…… 她朱唇微抿,只草草扫了几眼,笑道:“足够了,烦请盛喜公公替我谢过殿下。” “奴才遵命。” 临走前,盛喜又道,“娘娘,殿下特意吩咐奴才转告娘娘,往后若是回国公府,尽管取公库中的物件便是,不必顾虑什么。” 裴芸闻言怔忪了一下,点了点头,命书墨将盛喜送出去后,方才起身细细查看起太子赐下的这些礼来。 其中有好几件眼熟的,皆价值不菲。 裴芸思来想去,只能解释为逢年过节,太子不欲让她丢了东宫的脸,这才赐下这些个东西好带回去撑撑场面,也算是全了礼数。 至于最后那句…… 太子最惜声名,太子妃每回都带自个儿的东西回娘家,说出去终究不好听。 且不管太子如何想,但看着里头上好的鹿茸,倒是解决了裴芸的一大烦恼。 她把东西将将查看过一遍,拿起其中一个箱子里搁着的缎面红锦盒,摩挲着里头那只雕刻精致,活灵活现的白玉小兔,莞尔一笑。 这般可爱的小玩意儿,她家嬿嬿定然喜欢。 回国公府当日,天还未亮,裴芸便起了,倒不是因着睡不着,而是谌儿醒得早,闹着要吃乳,裴芸只得跟着起来,让书墨唤来乳娘给谌儿喂奶。 她也顺势更衣梳妆,拾掇罢,早膳已然备好,谌儿也吃饱了,他竟是不困,反是精力充沛,一直伸着手哼哼唧唧欲让娘亲抱他。 裴芸只得接过孩子,握着他的小手笑:“谌儿这般黏人,倒让母妃舍不得丢下你了。” 可虽过了年,外头仍是天寒地冻的,她不好带孩子出去,再则,今日的国公府只怕也不适合带谌儿前去。 将将吃了些早膳垫了垫肚子,把孩子重新哄睡下,裴芸才离开琳琅殿,钻入出宫的小轿。 小轿颠簸了一阵,又稳稳停下,裴芸便知已出了宫门,要换马车了。 很快轿帘一掀,自外头伸入只手来,裴芸自然而然搭在上头,起初还未觉出不对。 直到那手收拢,一下包裹住她,掌心厚茧的粗粝感传来,裴芸微微一愣。 轿外的天光迎面而来,裴芸眯着眼抬首看去,便望进男人如深渊般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 他薄唇微启,低沉醇厚的嗓音在裴芸耳畔响起。 “孤今日有闲,随你一道回去。” 15 第 15 章 裴芸眨了眨眼,面前的人她分明识得,可不知为何,近来总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前世他陪她回国公府的次数实在不多,裴芸能记起来的,怕也不过三次。 一次新婚三日回门,一次是她兄长凯旋,再后来便是她母亲过世。 但这回,也无甚名目,裴芸心下纳罕,太子缘何会愿意陪她回去。 她垂了垂眼眸,沉默片刻,再看向太子,突然觉着这人在似也没什么不好,便端庄地一施礼,“多谢殿下。” 李长晔微一颔首,将裴芸扶上马车,自己也紧接着坐了上去。 裴芸正疑惑太子今日为何不骑马,但看他在车上坐稳,没一会儿就开始闭目养神,料想他昨夜并未睡好。 她愈发不明白了,如此疲累还要陪她回去,太子究竟有何打算。 纵然想了一路,裴芸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马车停下,外头响起常禄的一声“殿下,娘娘,国公府到了”。 太子睁开眼,先行下了车,又伸手将她扶下来,裴芸把手搭在太子掌心,余光却落在前头。 相较于她上次回来,此番倒是热闹。 除却她母亲周氏及妹妹裴薇,二婶王氏和堂妹裴芊竟都来迎她。 王氏欲让女儿入东宫,对她讨好,今日来迎也不算太意外,不过王氏似乎没想到太子也会来。 诧异之外,眸中难掩狂喜。 太子的突然出现,令裴家几人皆面露惊慌,震惊过后,周氏忙携众人上前同太子施礼。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都起来吧。” 太子行至周氏跟前,有礼道:“孤平素政务繁多,太子妃几次回府都不曾陪同,今日有闲,便随太子妃一道回来,决定得突然,也不曾提前告知,还望岳母大人莫怪。” 李长晔这副恭敬的模样令周氏顿感惶恐,这太子是她的女婿不错,可也是一国储君,她可万万担不起这话。 “殿下玩笑了,殿下愿意来,是国公府的荣幸。”周氏可不敢怠慢这贵客,“府内已备了茶水点心,外头寒,还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移驾正厅。” 太子颔首,提步随周氏一道入府去,裴芸紧跟其后。 在正厅落座罢,不消一盏茶的工夫,裴老夫人便来了。 平素总嚷着身子抱恙的人此时由两个婢子扶着倒是健步如飞,她急匆匆入了厅,正欲施礼,就被太子半扶住了。 “老夫人免礼,听闻您身子不好,便不必讲究这些个虚礼了。” 太子示意裴老夫人在一侧落座,裴老夫人倒也没客气,可屁股才黏到椅子上,带着责备的锐利目光便向裴芸射了来。 “芸丫头,你怎这般疏忽,既得太子要来,缘何不提前派人来告,如此,若怠慢了太子殿下可如何是好!” 见她这祖母一开口就尽显身为家中长辈的威仪,裴芸忍不住在心下嗤笑一声,可她又何时有过做长辈的正经样子。 她朱唇微启,刚欲答话,就听那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老夫人误会了,此事是孤一早临时起意,忘了知会太子妃,并非太子妃的过错。” 裴芸闻言深深看了太子一眼,虽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嗓音里怎好像带了些似有若无的冷意。 裴老夫人一时语塞,太子这般说,她又如何接话,她本就是想端一端身为太子妃祖母的架子,不曾想却是当众折了面儿。 周氏见她这婆母面露尴尬,唯恐她又要闹出什么事来,赶忙笑着转移话题,“说来母亲这一阵一直念叨着太子妃娘娘呢,道太子妃娘娘孝顺,先头三皇孙百晬宴,娘娘就赠了她祖母上好的鹿茸,那药材功效佳,母亲服下自觉身子都康健了不少。” “是啊。”裴老夫人顺着这台阶道,“太子妃还是颇有孝心的。” 方才夸了一句,裴老夫人的话头就迅速随目光飘到了别处,“不只是太子妃,臣妇家中还有一个丫头,平素对臣妇这个祖母也是孝顺恭谨……” 她招来站在一旁的裴芊,拉着她的手笑意粲然地对着太子道:“这是臣妇次子之女,也是太子妃的二妹妹,臣妇这孙女,打小便贴心,为臣妇端茶送水自不在话下,臣妇病时,亦衣不解带侍奉左右,实是难得的好孩子……” 裴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祖母极尽溢美之词地向太子介绍裴芊,只觉好笑又无趣地轻搓着手指。 太子若是有纳新人的念头,东宫早就不知有多少奉仪昭训、良媛良娣了。 太子心下有人,娶她是逼不得已,不然前世十三年,不至于一个侧妃也没有,何况就算他真想红袖添香,那人也绝不会是裴芊。 裴老夫人滔滔不绝地说着,王氏自是欣喜若狂,可却惹得周氏面色愈发难看,她忍了片刻,到底忍不住了,可还来不及开口,却被一道清脆的嗓音抢了先,“二姐姐是好,但祖母这般夸二姐姐,倒显得孙女格外不孝了……” 众人顿时循声看去,只见周氏身侧站着个天青交领袄子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眉眼与裴芸有六七分像,可不似裴芸的沉静温雅,她一双杏眸格外灵动,整个人似迎春般鲜妍俏丽,朝气蓬勃。 裴芸细细打量着她这尚且只有十四岁的妹妹裴薇,心下如波涛翻滚,但面上却不敢展露一点。 她家嬿嬿还是这般样子,性子直率,看不得人欺负她这姐姐一点。 “祖母偏心,分明孙女也在您病时照顾过您的,您怎就只记得二姐姐一人的好了。” 被坏了事儿,裴老夫人笑意僵在脸上,心下气得不轻,可奈何裴薇偏偏用撒娇般的语气,听起来像极了小孩子的埋怨。 竟是斥责不了她一点。 毕竟她也不能跟个孩子计较。 一旁的王氏看着捣乱的裴薇,亦是恨得牙痒痒。 恰在此时,一直静静听着不曾出声的太子开了口,“老夫人教导有方,才使您膝下三个孙女,个个这般优秀懂事。” 太子轻飘飘的这句算是彻底堵死了裴老夫人的话,末了,她也只得强笑着道了句:“太子殿下过誉了。” 见她这祖母总算是消停下来,裴芸看了书砚一眼,书砚会意将手中物呈给裴老夫人。 “先头那鹿茸,祖母可用完了?” “用完了。”裴老夫人满脸笑意,“你二婶关切我的身子,时时催着我用,还是她亲自煎煮伺候我服下的,很有效果。” 裴芸看向王氏,“辛苦二婶了,我母亲身子不好,平素难以服侍祖母左右,往后还要多仰仗二婶和芊儿了。” 王氏登时惶恐地站起身,“都是自家人,娘娘说的哪里话。” 裴芸继续道:“今日归家来,孙女又带了些药材给祖母您,这些鹿茸,比先头孙女孝敬祖母的,品质更佳,悉数是太子殿下赐下的。” “多谢殿下。”裴老夫人忙欲向太子施礼,教太子给止了。 裴芸又将剩下的礼物一一分给了厅中的裴家众人。 打太子入了镇国公府,周氏便派人去寻在公廨的裴二老爷裴嗣原,及不知在哪处游荡的二房公子裴弛安。 镇国公不在,她们一帮子女眷总是不便招待太子,午膳前夕,裴嗣原和裴弛安方才一前一后赶回来。 裴弛安衣衫凌乱,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令王氏当即沉下脸,狠狠剜了他一眼,命他先回去收拾齐整再来招待贵客。 午膳罢,裴嗣原和裴弛安陪着太子在府中各处闲逛,裴芸则与母亲妹妹一道陪着裴老夫人回她的院落。 而裴芊则在午膳快结束时突然被府内奉茶的丫鬟泼湿了衣裙,由王氏陪着回去更衣了。 周氏扶着裴老夫人走在前面,而裴芸与妹妹裴薇远远跟在后边。 走了一小段,裴芸终是忍不住回首,“上来些。” 身后人闻言默默加快步子,但还是与裴芸保持了两步的距离。 裴芸无奈扯了扯唇角,“耷拉着头做什么,怎的,还怕我训你不成。” 她拉住裴薇的手,便见她那妹妹诧异地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小鹿般灵动的杏眸盯着她瞧。 看着这张脸,一瞬间,前世,她家小妹死在她怀里的场景在裴芸脑中一闪而过,那时的她骨瘦如柴,满眼的忧郁疲惫,她靠着她,气若游丝。 她说,阿姐,我很想父亲,母亲,很想兄长…… 裴芸心口一阵刺痛。 她其实很想问问她的嬿嬿,是不是很怨她。 毕竟她变成那样,就是她这个姐姐一手造成的。 “阿姐。”裴薇小心翼翼唤了一声,也不知她许久未见的姐姐怎的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瞧,“阿姐不骂我吗?毕竟我方才冒冒失失,口无遮拦的……” 裴芸笑了:“你帮了我,我缘何要骂你。” 前世此时,裴薇已然与她略有疏离,因她这个姐姐严肃刻薄,处处觉她不成个样子,不许她去郊外跑马,不许她去打马球,甚至遣了宫里的嬷嬷去教她规矩,欲令她像京中那些贵女们一样举止端庄淑雅。 故而她才这般担忧,害怕她有所责备。 裴薇早便听母亲说,阿姐有些不一样了,此时见着姐姐同她说话时温柔的眉眼,哪还记得从前那些阿姐肃色斥她没有规矩的不愉快,一下挺直了背脊,笑意粲然。 “谁教祖母说那些话的,她惯来偏心二叔他们一家,不把我们当一家人,哪有亲祖母上赶着将孙女送给另一个孙女婿做妾的,当真荒唐……” 裴芸见她一肚子怨气,碎碎念个不停,轻轻去捂她的嘴,往前头瞟了一眼,“低声些,仔细教祖母听见了。” “那我也是不在怕的!”裴薇梗着脖子,“先头祖母欺负母亲,我便没忍住。母亲事事顺从祖母,祖母偏是个不明事理的,教二婶撺掇两句,就来折腾母亲……” 裴薇说着,声儿逐渐低下去,带着几分哽咽。 裴芸收了笑,抬手揉了揉裴薇的脑袋,“阿姐知你和母亲的委屈,没事,阿姐很快便会替你们出气的……” “出气?”裴薇不解地眨了眨眼。 裴芸笑了笑,未作解释,只道了句“走吧”。 望着姐姐格外坚毅的眼神,裴薇虽满腹疑惑,但到底没再追问,及至裴老夫人院落,几人方才坐下,就见一婢子慌慌张张跑进来。 正是裴芸自宫里带出来的人。 “娘娘,出事了!” 裴芸放下茶盏,微一蹙眉,“何事如此惊慌?” 那婢女跪倒在裴芸跟前,禀道:“书砚姐姐适才照您的吩咐去给大皇孙买糕食,刚巧在后门遇到个抱着包袱偷偷摸摸出府的下人,书砚姐姐觉得奇怪,便命人拦住他,好生搜查了一番,谁知……谁知那里头居然是您刚送给老夫人的药材!” 16 第 16 章 裴老夫人猛然看来,“药材?什么药材!” 她抬眸示意身侧的李嬷嬷,李嬷嬷赶忙进屋,取出那装着鹿茸的锦盒来,打开一瞧,里头果真是空的。 裴老夫人煞白了脸,李嬷嬷亦是面无血气,怒气冲冲斥了一遍屋内的仆婢,“是哪个贱仆,好大的胆子,敢偷老夫人的东西?” “是……”那来禀报的婢女迟疑着看了裴芸一眼,“听闻是二老爷院里的赵富。” 裴老夫人双眸微张,惊愕片刻,复又谨慎道:“可有错认?” “奴婢……”那婢女一时不敢确定,“奴婢不识赵富,只听府内其他人说起……” 裴芸问:“人在何处?” “教府内的家丁捆了,书砚姐姐不知如何处置,遣奴婢来请娘娘示下。” 裴老夫人背靠在圈椅上,摩挲着手上的菩提珠串,紧蹙着双眉,面上却没了一开始的勃然大怒,她清了清嗓子,幽幽开口,“依我看,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太子殿下还在府上,还是暂且按下此事,待太子殿下离开再行处置为好。” “祖母说的是。”裴芸正色道,“但此事却有不同,毕竟那奴才偷的是太子殿下赐的药材,若不及时处置,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唯恐后头教殿下晓得,心下生怒。” 裴薇在一旁听着。 且不论祖母私心,她亦觉得此事暂且不处置为好,但听阿姐这般说,她也不论缘由,赶忙跟着附和,“是啊,祖母,别届时让殿下觉得我们镇国公府轻视他赐下之物。” 裴老夫人本就是个胆小怕事的,生怕惹怒太子,降下罪来,教两人这般一说,神色登时动摇了几分。 裴芸又道:“眼下二叔他们还在陪着殿下,不若祖母便趁机命人严惩了那奴才,连带着后头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哪怕殿下得知,也算有个说法,祖母觉着如何?” 裴老夫人想了想,许久,点头道:“便依你说的办吧。” 说罢,看了身侧的李嬷嬷一眼,李嬷嬷会意,跟着那婢女下去了。 大抵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婢女复又疾步而入,道那赵富不愿受罚,嚷着是二夫人指使的他,还买通李嬷嬷给他药材,二夫人闻得消息赶过去,作势要打死赵富,教书砚拦下了。 书砚也不知如何处置,正带着人往这厢来呢。 那婢女说完不久,果有乌泱泱七八个人入了这堂屋。 赵富被压跪在底下,书砚呈上一个粗木匣,对着众人一施礼,简单道出前因后果。 粗木匣里是一团红绸,鹿茸便被裹在其中。 或是下手急,那红绸是直接自原匣中取出来的,上头一角还有一个独特的梅花印,是裴芸为了标识东宫之物,特意命盛喜在入库时盖的。 那赵富根本狡辩不得。 王氏红着眼睛,身侧站着重新更衣梳妆过的裴芊,她迫不及待上前,对着裴老夫人道:“母亲,你莫听他瞎说,都是他自己手脚不干净,与我并不相干啊。” 李嬷嬷也扑通跪下来,大喊着冤枉。 裴老夫人面色极其难看,她这般信任的两个人竟是被告知沆瀣一气,偷盗她的财物,诓骗于她。 “老夫人,奴才没有胡说,若无二夫人指使,奴才哪里敢偷盗老夫人您的东西,二夫人已不是头一回了,前头太子妃娘娘予您的鹿茸,还有那株百年人参,她也与李嬷嬷联手偷梁换柱差奴才去卖。” 见已然跟主子撕破了脸,赵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将王氏做的那些个破事尽数抖搂了出来。 裴老夫人黑沉下脸,在座众人除却裴芸,皆面露诧异,不想这王氏竟还是惯犯。 王氏气得声都在颤,“狗奴才,是谁指使你这么诬陷我的!” “母亲,儿媳没有,儿媳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呢。您是了解儿媳的,儿媳对您一向很是孝敬。” 裴老夫人蹙眉沉默着。 赵富继续道:“老夫人,您想想,那药材打被赐下就由李嬷嬷收着,若非她亲手给小的,小的又如何能轻而易举地拿到手。还有二夫人,说是亲自给您熬制,催着您服下,其实就是怕您发现那鹿茸已被替换成了次品,想借此毁灭证据……” 听至此,裴老夫人锐利的目光猛然向王氏投去,“王六娘,你平素占些小便宜,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敢偷到我头上来,镇国公府供你吃供你喝,你便如此贪得无厌吗?” “母,母亲……” 王氏还欲再辩解,突然一道身影骤然上前,跪倒在她身侧,“祖母息怒,母亲她……也是因着兄长,她也是迫不得已啊……” 裴芊这话,无疑是坐实了王氏的偷盗之举,王氏气急之下,抬手便往女儿身上打,“芊儿!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 裴芊背上狠狠挨了一下,但仍是兀自道:“祖母,是兄长在外头欠了几百两赌债,那债主扬言,若今日再不能还,便上门来闹。那些人要真来了,镇国公府可就颜面尽失,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何况殿下还在府上,母亲手头哪来那么多钱,这才铤而走险取了祖母的药材去卖……” 王氏脑子转得极快,闻得此言,登时扑倒在裴老夫人脚下。 “母亲。”她哭道,“确是因着弛哥儿,那些人设局哄骗弛哥儿,他一时不妨,这才欠下大笔赌债,儿媳是没有办法……” 她泣不成声,好似真的情非得已,满腹委屈。 可笑的是,裴老夫人的面色竟真缓了几分,“你糊涂!出了事儿,缘何不同我商量。弛哥儿也是我的孙儿,我哪里会不帮他的。” “母亲近来身子不好,儿媳哪敢拿这些个糟心事儿叨扰您的。” 王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闻言哭得更凶了。 斥罢王氏,裴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看向裴芸,“你二婶也是无奈之举,并非为着自己的私心,你那二哥哥心思单纯,一时受人蒙骗也是有的,至于太子那厢,处置了赵富和李嬷嬷,也算是有了交代……” 跪在底下的李嬷嬷一下软了身子,她本就知她多年伺候的主子无情,不想竟会无情到这个地步,为替王氏顶罪,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裴芸面上不显,却忍不住在心下嗤笑一声。 她晓得祖母偏心,但没想到她祖母这心,真真是偏到没边儿了。 或是那裴弛安是她亲眼看着出生长大的,相比于他们大房的孙子孙女,打小便更偏爱些,可谓惯溺得无法无天。 心思单纯? 笑话,打那裴弛安入了京,便整日喝雉呼卢,眠花宿柳,不务正业,前世两年后,她这祖母已然病逝,自是不知他“单纯良善”的好孙儿欺辱逼死了良家女子,有人趁机大做文章,各处宣扬此事,一时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若非裴弛安后头突然酒醉失足,溺水而亡,恐会给镇国公府和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扑哧。” 这般凝重的气氛里,一声笑显得格外突兀。 偏那笑的人不收敛,还要道:“祖母真会说笑,这回偷药材是为了还赌债,难不成上回上上回也是?二哥哥不是单纯,怕是蠢吧,才一次次教人骗,还有,敢情那赌场都是举着刀逼着他赌,他全是迫不得已,心不甘情不愿呗……” 裴薇从来是这般性子,她早看不惯祖母对二叔一家的偏袒,此时自是不吐不快。 裴老夫人的眼神像刀一样剜过去,对裴薇的不喜尽数展露在脸上。 想她家老大木讷但还算孝顺,怎生下来的孩子一个个都这般没有教养,悖逆长辈。 她拉下脸,索性冷眼看向裴芸,教她给个准话。 裴芸默了默,面露难色,“祖母,非孙女狠心,不肯揭过此事,只二婶做的实在过分,也不知偷了祖母多少贵重药材,孙女不得不追究。” 见裴芸不愿放过自己,王氏复又哭闹起来,“娘娘,都是自家人,您非要追究到底,逼死我们一家吗?” 她语气理所当然,好似是裴芸得理不饶人了。 裴老夫人声儿亦沉下来,“芸儿,差不多得了,你二婶也知错了,都是一家人,将来少不了互相互相帮衬着,何况我都不计较,你又在这儿闹什么!” 裴芸静静看着这对婆媳一家和睦的模样,勾了勾唇。 “好。” 她风轻云淡道:“既得祖母如此大度,那孙女也只能作罢。至于二婶毒害祖母的事儿,孙女便也权当从未知晓吧……” 17 第 17 章 此言一出,屋内一片死寂。 半晌,裴老夫人冷沉的声儿响起。 “你是何意思?” 裴芸不慌不忙地啜了口茶水,“祖母近半年来总觉身子抱恙,时好时坏,并非没有缘何,您要不要问问二婶,在您喝的药里都添了些什么?” 天寒地冻,王氏背上却已然沁出一片冷汗,她强作镇定,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娘娘,我究竟做了什么,您就算再不喜我,也不能将这般罪名扣在我头上啊。” 裴老夫人凝视着裴芸,须臾,像是了悟了什么,一声冷哼,“你二婶平时是爱贪些小便宜,但不至于恶毒至此,芸丫头,莫不是因着你二婶让芊儿入东宫的事儿,你心下不愿,才设计了这么一出来刻意报复于她吧。” 裴芸险些笑出了声儿。 可真真是她的好祖母。 宁怀疑她这个嫡亲的孙女作假,也不疑心王氏谋害她。 她靠在椅背上,懒懒抬眸看去,面带笑意,也不解释,朱唇轻启,幽幽吐出一个“是”来。 “今日二婶命赵富偷盗药材,我是故意教书砚抓他个正着,至于那些债主上门逼债,亦是我命人安排,便是想让祖母看看清楚,您维护中意的二婶究竟背着您在做些什么。” 裴老夫人没想到裴芸承认得这般轻易,勃然大怒下,当即破口骂道:“怪不得方才你那般坚持处理此事,你这死丫头,是唯恐家宅不宁啊,我可是你亲祖母,你竟算计于我。” “亲祖母?”裴芸如听到什么笑话。 “您可曾将我视为亲孙女,您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却想将裴芊送进东宫取代我。” 裴芸缓缓站起身,毫不畏惧地与裴老夫人对视着,“你觉得,哪个女子忍受得了自己的妹妹与自己抢夺丈夫!” 李长晔行至堂屋外时,恰巧听到了这话,他停下步子,未再继续往里走。 裴嗣原战战兢兢唤了一声,“殿下……” 李长晔远远朝内望了一眼,隐隐瞧见那个纤细婀娜的背影,她微抬下颌,若雪中红梅,傲然倔强。 “看来,裴大人似还有些家事要处理,孤便先去太子妃的院落小坐片刻。”他淡淡道。 言罢,折身而去。 “是。”裴嗣原强笑着拱手送走太子,忙扯着身侧的儿子慌里慌张地小跑进了堂屋。 王氏见了来人,如见了救星,一下扑上前去。 “夫君。” “母亲,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裴嗣原急得团团转,“太子殿下尚在府中,你们这是闹什么!” 屋内无人答他。 裴芸凝视着裴老夫人,“祖母这大半年,定常觉疲累无力,便是那毒所致,那是慢毒,一时死不了,但日积月累,伤及肺腑,最后就会无力回天,这毒难以诊断,但宫中太医医术精湛,一探便知。” 王氏登时煞白了脸色。 裴老夫人虽被裴芸言中几分,但仍觉她在胡闹,“死丫头,你究竟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她确实有想要的! “祖母这毒若是不解,恐是影响寿数,而孙女识得的大夫正巧会治。”裴芸扯唇笑了笑,“只这京城恐不是解毒疗养的好地儿……” “你……你……”裴老夫人一下明白过来,身形微颤,“不肖子孙,你这是要赶我走!你就不怕我宣扬出去,说你这太子妃对祖母不敬不孝吗。” “好啊,太子眼下就在府上,祖母尽管去说,我有何可惧。”裴芸一挑眉,满不在意,“大不了我这太子妃不当了,这国公府也不要了,打您磋磨苛待我母亲开始,就该想到,我这做女儿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含笑慢吞吞说出这话,眸光却愈发冷冽凌厉起来。 听裴芸提起周氏,裴老夫人恍然大悟一般,怨毒的目光骤然向周氏射去。 裴薇一下护在母亲面前。 “原是你这个贱人从中挑拨。” 她又转向裴芸,指着她,气得面色铁青,“这般对待你亲祖母,死丫头,我看你是疯了,疯了!” 看着裴老夫人失控的模样,裴芸唇间的笑意愈发深了。 是疯了,她早该疯了。 旁人斥她对长辈不尊不孝也好,骂她冷血无情也罢,这一世,凡是伤害她在意之人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算那人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祖母也一样! “二叔。” 裴芸婉约动听的嗓音传入裴嗣原耳中,却吓得他一个激灵。 “二婶不认,但我手上有的是铁证,此事您是要自己处置,还是由我报送官府?” 裴嗣原面色灰败,左右为难,听了方才那些话,他哪里不明白自己这侄女已然无所顾忌,报官的事指不定真的干得出来。 待那时他的仕途可就彻底毁了。 “夫君,夫君你莫听她胡言,我真没有下毒……” 王氏仍在喋喋不休地辩解着。 裴弛安心虚地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而裴老夫人或是太过激动,捂着胸口,已然瘫倒在了椅上。 看着眼前一幕,裴芸既觉满意,又觉吵闹。 到此也差不多了。 她本只打算揭露王氏手脚不干净,让她祖母亲自处置,之后等她祖母毒发倒下,再以江南有名医为由将之送走。 就此安安静静处理掉两人,不横生枝节。 却不想裴老夫人会这般维护二房。 裴芸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心慈手软了。 她祖母而今不信王氏下毒也无妨,她越不信越好,她会一点点甩出证据,让她祖母知道,王氏里究竟多想让她死。 所谓杀人诛心,信任越深,那背叛感才会更加刻骨难忘。 待她那祖母愈发感到身子不适,最后即便不想离京,亦会来求她。 那样,才叫有意思呢…… 裴芸冷眼扫视着这片乱象,目光却骤然与一人相对,那人咬了咬唇,下一刻,猛地回首扯住王氏的衣袂。 “母亲,您便认了吧,您是逃不掉的,女儿不想祖母出事,实在不能再替您隐瞒了……” 裴芸深深看了裴芊一眼,而她话才落,王氏的耳光已然甩了过去。 清脆响亮。 裴芸未再继续停留,提步往屋外而去。 身后响起裴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声儿:“王六娘,你个毒妇,竟真谋害于我……” 撕扯吼叫,堂屋乱作一团,裴芸未理睬,而是径直向院外的家仆打听了太子的去向,待赶到清粼苑时,便见太子正坐在里间的书案前,翻看她架上的闲书。 她福了福身。 “殿下。” 李长晔放落书册,抬首看来,“天色不早,也该动身回宫了。” 裴芸略有诧异,本想着他会问些什么,毕竟听闻太子那时已然抵达了诚忠堂的堂屋外。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她既已选择在今日处理此事,便没想过瞒着太子。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在情理之中,太子并不关心裴家这些个乌糟事儿,又何必多问。 她应了声“是”,转头吩咐下去了。 不同于抵达时,临走之际,除却裴薇,裴家人几乎个个面色不佳,裴老夫人和王氏如裴芸所料,并不在场。 裴嗣原只强笑着解释两人身子不适。 太子未多说什么。 回宫途中,裴芸倦意丛生,疲惫地倚靠在车壁上,迷迷糊糊间,就听耳畔有人道:“老夫人身子不好,这京城又寒,不似南边温润舒适,适合疗养,待元宵过后,孤会派人送老夫人回苍州安享晚年。” 低沉熟悉的嗓音令裴芸清醒了些。 她睁开眼,欲坐直身子,然随着马车一个颠簸,不可控地向前扑去。 横空伸出只手拽了她一把,她顺势扑进那宽阔结实的胸膛里,埋首在颈窝间,嗅着淡淡的青松香,错愕过后,几乎是慌不迭坐了回去。 裴芸有些不自在地拧了拧眉,也不知方才那算不算抱,毕竟就算是在床笫之间,太子也是几乎不曾抱过她的。 或是不喜与她太过亲密。 她微微抬眸,观察太子喜怒,却见太子略有失神,再看过来时,凝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难以捉摸。 幽沉沉若深潭,却隐隐有暗流涌动。 裴芸教他盯得后脖颈一阵阵发紧,生出一种怪异的怵感,就好似被盯住的猎物,可再一看,太子已然恢复那端方持重,清冷文雅的模样。 方才就像是她的错觉了。 “孤方才所言,太子妃意下如何?” 裴芸恭敬道:“太子思虑周全,臣妾替祖母谢过殿下。” 裴芸的确高兴。 且不说太子是出于真心,还是自旁处听得了什么,但确实彻底解决了裴老夫人这个麻烦。 往后有人问起,她也只需推到他身上便可。 光想着,裴芸心情就好了许多,连带着看眼前的太子都顺眼了不少。 要说上回看太子这般顺眼,还得是新婚前。 其实,她初次见着太子并非是在大婚当日,而是在平南侯夫人举办的宴席上。 她隔着湖,远远看了眼正与世家子弟比试射箭的太子,便念念难忘。 她听太多人说起太子龙姿凤章,俊逸非凡,直到亲眼瞧见,才知她未来的夫婿生得有多好看。 尤记那时,裴芸还在夜间无人时,用着她有限的画技,描下了太子持弓而射的一幕,常偷偷展开看上两眼。 然,那曾经的少女慕艾,于而今的裴芸来说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那便是,鬼迷心窍。 先头一次归家,她偶然翻出那画,自觉可笑,是一眼都不愿多瞧,原想着让书墨处理了,后头也不知因着何事,就那般丢在了书案之上。 裴芸似是想起什么,蹙了蹙眉。 方才只匆匆一眼,也未细看,故而也不知是不是她记岔,那画卷上原绑着的红绸带好似散开了…… 18 第 18 章 回东宫后,太子在琳琅殿用膳罢,便留了下来。 或也因着疲惫,几乎是沾了榻,裴芸就听见了他均匀绵长的呼吸。 翌日醒来时,太子已早起上朝去了。 书墨碍着太子在,不好说昨日裴芸离开诚忠堂后发生的事儿,这会儿趁裴芸用早膳的工夫,终是忍不住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 昨儿教裴芊那么一抖落,裴老夫人大发雷霆,王氏到底没受住那些难听的辱骂,终是变了脸色,一口一句“老虔婆”,与裴老夫人对呛起来。 裴芸没带着父亲棺椁回苍州老家前,裴老夫人一直和二房一家住在一块儿,她惯不是个好相处的,王氏伺候婆母十几年,可谓是起早贪黑,当牛做马。 她记恨裴老夫人,也不平周氏这个大房媳妇过得比她舒服,膝下儿女个个出息,这才在裴老夫人面前撺掇,造成了后头裴老夫人磋磨周氏的事儿。 王氏本想着女儿裴芊入东宫后,就以慢毒毒死裴老夫人,省得她常是头脑不清,将来拖累自家女儿。 再待裴芊一朝受宠,若是能取代裴芸,扶持他们二房一家,那她往后可就有数不清的好日子了。 只王氏不曾想,这梦醒得这么快。 裴芸边听书砚绘声绘色地讲着,边慢吞吞喝着手上的粥,光是想象着那狗咬狗的场景,便不由得笑出了声儿。 要说,她会晓得王氏偷药材及毒害裴老夫人的事儿,还要多亏她那长嫂。 前世,裴弛安失足溺死后,王氏悲痛之下,自觉没了指望,竟是抓着她兄长裴栩安不放,发疯似的道是她兄长为了平息此事,害死了裴弛安,嚷着要去府衙告状,让裴栩安偿命。 她那长嫂唯恐事情再闹大,本想着寻些把柄拿捏那王氏,没想到竟偶然查出王氏偷换药材,甚至下毒害死裴老夫人的事儿。 铁证在前,那王氏这才晓得了怕,总算安分下来,最后被她兄长派人遣送回苍州去了。 “老太太和二夫人都要被送回苍州,这两人而今恨对方恨得牙痒痒,将来还得住在一处,心里可不得膈应死,就这般互相磋磨着,奴婢想想都觉得解气。” 书砚的小嘴叭叭说个没完,书墨边示意宫人收拾碗盏,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用罢早膳,裴芸抱着谌儿在临窗的小榻上坐下,近四个月大的谌儿被养得圆润可爱,已能很熟练地翻身了,他趴在软垫上,抬着脑袋,一双圆溜溜亮堂堂的眼睛盯着正在缝制香囊的裴芸瞧。 书墨拿出拨浪鼓逗他,谌儿眼睛随着拨浪鼓来回转,突然咧开嘴笑了,嘴里发出“咿呀”声响。 恰在此时,一宫人入内来禀,道二公主来了。 闻得来人,裴芸怔了片刻,旋即忙让将人请进来。 李姝棠还是头回来这琳琅殿,她小心翼翼探着四下,举手投足略显拘谨。 “见过三嫂。”她神色忐忑道,“棠儿也不曾派人提前告知三嫂,就这般突然前来,到底冒昧,可有……叨扰三嫂?“ 裴芸笑着拉了她坐上小榻,“二皇妹说的哪里话,今日若不来,再过两日,我也是要教人去请的。” 她拿了手边未绣好的香囊予李姝棠瞧,“这几针我怎也绣不好,你帮我看看,该怎么落针?” 李姝棠性子静,平素闷在自己宫里,也只能摆弄摆弄针线,她瞧了一眼,便仔仔细细道出自个儿想法。 裴芸照着她说的绣了几针,满意道:“二皇妹果真女工了得,这若开家绣铺,怕是要和京城最好的罗裳阁抢生意的。” 李姝棠教她说红了脸,这么一打趣,适才那拘谨也烟消云散了。 她观察着绣筐里几只绣好的香囊,试探着问:“三婶手头这只,是赠予裴三姑娘的吗?” “是呀,我家嬿嬿素爱桃花,我便在上头绣了两三枝。”说起裴薇,裴芸笑意浓了几分,“那丫头虽长你两岁,却性子燥些,没你恬静稳重。” 李姝棠看得出来,裴芸嘴上数落着裴薇,但眼底分明满是疼爱,她不禁有些艳羡。 她虽也有不少兄姐,可彼此感情却算不得多么亲密。 思至此,李姝棠的笑意淡了,也或许他们只是与她不亲密,因她怯懦寡言,总不如皇姐来得讨喜。 见李姝棠神色黯下去,裴芸搁下手中的针黹,一把抱起谌儿,放进李姝棠怀里。 “二姑姑抱抱,看看我们谌儿重了没有。” 突然被换了个地儿的谌儿微张着嘴有些懵,他往后仰着脑袋去打量这个二姑姑,一脸茫然的可爱样子将李姝棠逗笑了。 裴芸将拨浪鼓塞进谌儿手中,谌儿摇了摇,盯着两侧晃动的绳儿眼睛一下亮了,咧开小嘴就开始不住地晃。 拨浪鼓咚咚的响声在殿内盘旋,裴芸边用棉帕擦拭着谌儿的口涎,边夸赞道:“我们谌儿真聪明。” 李姝棠凝视着逗弄孩子的裴芸,不由得看愣了神,暖阳透过窗棂探进来,拂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柳眉琼鼻,明眸善睐,令李姝棠不禁想起头一回见到裴芸的场景来。 彼时她只有五岁,教她那大皇姐拉着去平南侯府举办的宴会,说是去瞧瞧三哥那新被赐婚的太子妃生得什么模样,可及沈二姐姐十分之一。 那时的李姝棠尚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不知缘何她们露出嘲讽鄙夷的眼神,只记得看见新三嫂的第一眼,便晓得了什么叫惊为天人。 原来除却沈二姐姐,世上竟还有这般美的女子。 人人都说三嫂配不上三哥,三哥亦根本不喜三嫂。 可李姝棠并不这般认为,若真一点也不喜,平南侯府那场宴会上,她家三哥怎会在无人注意时,隔着湖直直看过来,一眼便落在三嫂身上。 准地好似知晓对方身份一般。 可分明她家三哥端方识礼,在这般场合从来目不斜视。 李姝棠在琳琅殿用了午膳,几乎待了一日,直到天色将暗方才告辞。 裴芸留她用晚膳,道已让书墨去接下学的李瑾了,李姝棠实在不好意思再留,再则月嫔还在等她,便说改日再来。 临走时,裴芸拉着她,问她几日后,可要出宫去看元宵灯会,那日裴薇也会去。 李姝棠强忍心中狂喜,笑着应了,与三嫂相处了一日,她自觉两人一下熟稔了许多,就连三嫂对她的称呼都从“二皇妹”变成了了棠儿。 她心忖着要将今日之事讲予她母妃月嫔听,回去的路上却刚巧遇着了李长晔。 乍然在东宫见着这个妹妹,李长晔有些意外,询问之下才知她今日一直待在琳琅殿。 “三嫂在绣香囊,我便在一旁陪着。”李姝棠俏皮地冲太子眨了眨眼,“我瞧着三嫂给三哥绣的那只青竹的,尤为好看呢。” 她特意数过,裴芸共缝制了五只,那两只如意祥云纹是给孩子们的,两只料子艳丽些的当是给裴夫人和裴三姑娘的,那剩下的,看颜色纹样,毋庸置疑,定是给她家三哥的。 李姝棠走后,常禄观察着主子的神色,笑道:“太子妃惦记着殿下您呢。” 他看得出来,太子这几日心情极佳,对太子妃的关切似也多了几分。 那日为了陪太子妃回国公府,处理政务到四更,才歇了一个多时辰,便起了身。 李长晔闻言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朝前行了百步,蓦然道:“派人去琳琅殿禀一声,孤晚些时候去太子妃那厢。” 常禄会意,忙高声应“是”,冲身侧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 回澄华殿后,李长晔草草用了晚膳,便照旧埋首在案牍之间。 常禄估摸着时辰,见夜色深了,正欲提醒,却见太子抬首看来,“几时了?” “回殿下,已是戌时三刻了。” 李长晔合拢手中的折子,“备水。” 常禄抬手唤来宫人,伺候太子沐浴更衣罢,一道往琳琅殿而去。 此时的琳琅殿仍是灯火通明,李长晔未让人通禀,及至正殿廊庑,便听一阵清脆的笑声自里厢传来。 是他那太子妃。 李长晔步子微滞,已记不清上回听到这笑声是多少年前了。 他不自觉面色柔了几分,然阔步踏进去的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李长晔看见了坐在小榻上的长子李谨。 蓦然见得父亲,李谨有些慌乱地小跑过来,“见过父王。” 李长晔颔首,“这个时辰,怎的还未歇下?” 虽知父亲并未有责备之意,但听着这低沉威仪的声儿,李谨仍是有些紧张,还未作答,就听身后一道婉约动听的嗓音响起,“谨儿在同臣妾讲今日在耕拙轩的趣事,臣妾一时听入了迷,这才忘了时辰。” 李长晔:“你尚在长身体,晚睡伤身,早些回去吧。” “是。”李谨恭敬一施礼,“父王,母妃,儿臣就先退下了。” 李谨拱手退至殿门前,才折身离开,身子一晃,那腰间系着的香囊便也微微晃动起来。 李长晔双眸眯了眯,视线再一转,看向躺在小榻上的李谌,乳娘已然准备将昏昏欲睡的孩子抱出去。 那裹着李谌的小被一角露出一条穗子。 “殿下,臣妾便先去沐浴了。” 李长晔微一点头,看着裴芸不紧不慢地往浴间而去,那股子古怪的感觉又漫了出来。 他分明已提前派人通禀,缘何裴氏全无准备,还留着两个孩子。 就好像,并不在乎他来不来一样。 他双唇紧抿,在小榻上坐下,偶然一瞥,瞥见了角落里那个绣筐。 绣筐的最上头躺着一只鹅黄料子的香囊,绣着的正是青竹纹样。 李长晔紧蹙的眉在一瞬间舒展了开来。 裴芸沐浴回来时,太子正着一身中衣坐在小榻之上,也不知何时命人取了一副棋盘,兀自对弈。 闻得声响,他站起身,往床榻而去。 多年夫妻,裴芸早已习惯了与他无声相处。 太子留了灯,裴芸也未说什么,既得上回撒了谎,自是得继续圆下去。 她躺在床榻上,难得在与他同床共枕时有好心情,毕竟过了今晚,这个月的三日同房便满了。 接下来她能有一个月的清静日子。 屋内炭炉烧得旺,暖呼呼的煞是舒服,裴芸闭着眼,将睡未睡之际,却听得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 “谨儿方才同你说了什么趣事,让你笑得这般欢愉。” 被扰了觉,裴芸不虞地拧了拧眉,想前世太子在她寝殿歇息,睡前向来安安静静,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本欲装睡,却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在耳畔骤然放大。 她忍不住睁开眼,心下一惊,竟是太子朝她这厢微微侧了身。 昏暗的烛光中,那双漆黑的眼眸若深渊般幽沉不见底。 裴芸无法,只得稍转过身子,面向他回话,“谨儿说,今日宋豫宋先生在堂上教他们作画,被秦王世子气得不轻……” “生了何事?” 李长晔贴近了几分。 裴芸强笑着继续道:“秦王世子描画宋先生,画出来的两腮鼓鼓,大腹便便,像极了……” 隐约感受到男人温热的呼吸,她骤然停了下来。 “像极了什么?” 男人略带哑意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连带着裴芸的气息也跟着乱了,只声若蚊呐地吐出一句“□□”。 李长晔微垂着眼眸,嗅着萦绕在鼻尖的幽香,和昨日在马车上嗅到的一模一样。 似花香,却比之馥郁,似胭脂香,却更加淡雅清新。 女子身上的香气原是这般好闻的吗? 纵然两人那事并不频,可再怎么说,裴芸也是生育过两个孩子的,不可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不待她有所动作,那遒劲有力的手臂已然揽住她的后腰,稍一使劲,她便撞进男人坚实滚烫的胸膛里,抱了个满怀。 19 第 19 章 裴芸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大抵是前世十三年,她还从未被太子这般结结实实地抱过。 男人灼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寝衣传来,陌生的感觉令裴芸身子微颤,头顶传来的呼吸声却愈发重了。 禁锢在她腰间的大掌转至她身前,解开她寝衣的动作竟是从未有过的又快又急。 若非清楚地看见了面前这张脸,裴芸都不敢信,这会是昔日清心寡欲的太子。 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然被覆在了身下。想着后头要发生的事儿,裴芸咬紧双唇,蓦然有些烦乱。 她没想到,太子还会有兴致再碰她。 可也知道,这回,她大抵是躲不过了。 她清楚男女之事断不该如此,但究竟是如何,裴芸其实也不知晓。 她蓦然想起幼时在邬南,曾听见军营帮厨的仆妇围坐着谈论那些营中的军妓,是如何如何搔首弄姿,缠着男人不放,那爽快的叫唤声简直不堪入耳。 那些军妓为世人所不齿,裴芸却不曾看低她们,都是女子,谁又看不起谁呢,甚至此刻她觉着自己还不如她们了,好歹在那事儿上她们还懂得如何快活。 想着想着,裴芸也不知自哪儿生出了勇气,一双藕臂缠住了男人的脖颈。 感受到腰间的重量,李长晔面露错愕,不曾想他这素来端庄的太子妃竟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止。 他皱了皱眉头,似是觉得不成体统,抬手正欲制止,却望进一双潋滟的眼眸里,她定定地看着他,湿漉漉的眸中似揉着几分恳求。 李长晔锐利的神色软了下来。 天气尚寒,可已有春意悄然滋生,纤嫩的芽儿虽在疾风骤雨中摇摇荡荡,却仍奋力缠绕着粗壮的枝干,不教之摧折。 再不多时,芽上便会长出花儿来,夜间其上凝成晶莹的露水,在某一刻不堪其重,倾泻而下,肆意浇灌着蕊心,使花儿愈发娇艳欲滴。 裴芸香汗淋漓,闭眼低喘着,一双腿因着抬了太久,软绵绵已然没了气力,几乎是瘫在了床榻上。 然今日除却一开始,后头她并未难受,那滋味反是有些怪异,酥麻感蔓延至四肢百骸,是她不曾尝过的。 可她本只是想困住他,让他慢些,好让自己没那么疼。 她侧眼看去,太子已然披衣坐在床头,摇铃唤了水,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折首看来。 他眸光幽沉复杂,久久凝在她身上,像是在思索什么。 裴芸没兴趣揣摩他的想法,侧了个身,也顾不得身上粘腻,阖上似有千斤重的眼皮。 再醒来时,天光透过黛蓝床帐洒进来,裴芸眯了眯眼,只觉双腿一阵阵发酸。 她懒懒唤了声书墨。 不多时,床帐被掀开,书墨探身进来。 扶裴芸起来时,书墨伏在她耳畔,低低道:“娘娘,太子殿下在外头呢。” 裴芸愣了一愣,下意识问:“殿下未去上朝?” 书墨无奈笑了笑,“娘娘,已是巳时了,殿下是下朝后过来的,坐了有一会儿,说是不许咱们吵醒您。” 书墨也没想到,她家娘娘竟会睡到这个时辰,看来昨夜,是真的累了。 忆起昨夜之事,书墨不禁又臊红了脸,也不知是不是殿下和娘娘太久未行房事,以往从来安安静静的琳琅殿,竟是能隐约听得动静。 像是她家娘娘的轻哼,声儿不大,但娇娇柔柔中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媚,时断时续,直持续到三更,才响起唤水的摇铃声。 裴芸不知太子特意来做什么,纵然有事,从前他也只会在夜里过来。 她也不急,从容梳洗更衣罢,才行至外殿同太子见礼。 然才步出去,就见男人折身看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与她对视一瞬,旋即缓缓下移,不动声色地在她□□凝滞了片刻。 裴芸的耳根霎时如着了火般滚烫。 只有她晓得,那是什么意思。 可殿中那么多人,她也唯有强忍着酸痛,佯作无事般行至太子面前福了福。 再一抬首,就见男人端坐在那厢,一副清冷持重,矜贵文雅的模样,好似昨夜低喘着将她腰掐得生疼的人不是他了。 裴芸突然有些好奇,除却床笫之上,究竟什么能让向来波澜不惊的太子为之失控,毕竟就算是在先皇后的丧仪上,他也只是沉默着并未落一滴眼泪。 对生身母亲尚且如此,想必前世她死后,他也不会有一丝伤心吧。 至于那沈宁葭,太子是否为她的死而痛彻心扉,裴芸便不得而知了。 “纵是起得迟,也需吃些东西垫垫,不然怕是伤了胃。” 裴芸还来不及试探太子究竟为何而来,却见一碗清粥已被推至她眼前。 粥还冒着热气儿,应是才呈上来的。 裴芸确实饿得厉害,应声罢,便也乖乖坐下,慢条斯理地吃起粥来。 才吃了两勺,外头骤然响起一阵哭声,乳娘抱着李谌进来,一脸难色地看向裴芸。 裴芸作势要起身,却有双大手快她一步,抱走了谌儿。 李长晔将孩子放在膝上,奈何谌儿并不配合,哭得涕泗横流,眼巴巴望着裴芸,挣扎得厉害。 裴芸见状,却是没上前,反是坐下来,无事般继续喝她的粥。 谌儿平时教她抱惯了,这才如此依赖她。 可他又不是没爹的,上一世,裴芸自觉教导孩子是她的责任,几乎不曾让太子插手过。 但而今,她想明白了,他虽是太子,但亦是孩子爹,没来由让他这么舒服。 见平日疼爱他的娘亲无动于衷,李谌哭得更厉害了,李长晔却是没丝毫不耐,用手轻轻拍着谌儿的后背哄着,动作甚是笨拙,片刻后,一旁的常禄实在看不下去了,忙让书墨取了谌儿爱玩的小玩意儿来。 布老虎捏在了手上,谌儿这才渐渐止了哭,乖乖靠在了父亲怀里。 李长晔接过常禄递来的帕子,给谌儿拭了涕泪,视线下移,便落在孩子腰间那枚宝蓝色如意蝠纹的香囊之上。 他薄唇抿了抿,抬首深深看了裴芸一眼。 常禄是个心细的,虽太子未着一言,但还是一下了然了主子的心思。 昨日就听二公主说起太子妃给太子殿下绣了香囊的事儿,但太子妃至今未将香囊交给殿下,不知是忘了,还是因着羞赧不好意思,寻不到赠予的机会。 而太子殿下这厢又不好主动开口讨要。 常禄觉得,眼下不恰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表现的时候吗。 他先是俯身状似细细观察李谌佩戴的香囊,旋即无意般道:“三皇孙这香囊绣得属实别致,也不知是宫中哪位绣娘的手艺。” 常禄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裴芸眼皮一跳,下一刻,就听他顺势将话锋一转。 “教奴才瞧着,咱们殿下腰间也独缺一个香囊呢。” 20 第 20 章 常禄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裴芸怎可能听不懂。 不仅她听明白了,书砚书墨自也听明白了,常禄话音才落,书砚当即得意道:“自是娘娘的手艺,哪家绣娘绣的能比咱们娘娘更精巧。” 裴芸险些没拿住汤匙。 心叹这丫头怎还给她添乱。 幽幽抬眸看去,果见太子正静静看着她。 她便晓得,定是她扔在小榻一角的香囊教他瞧见了。 他就以为,孩子们都有,里头定也有他的,可以太子的性情自不可能主动跟她要,于是常禄便“机灵”地代替他开了这个口。 也顺便给了她一个“机会”。 这份好意,裴芸可实在是心领了,可奈何她压根没给太子绣香囊,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未生过。 绣筐里那只青竹纹样的,是给她兄长裴栩安的。 然这会儿子,裴芸属实被这两个“贴心”的奴婢架得不上不下了。 她总不能说未给太子准备吧。 她思索片刻,笑了笑道:“臣妾粗笨,也替殿下绣了一只,但也不知殿下瞧不瞧得上眼。” 李长晔神色柔和,“太子妃自谦了,瞧谌儿这只,便知太子妃女工精湛。” 裴芸闻言看向书砚,书砚当即兴高采烈自内殿捧了那只香囊出来。 裴芸接过,正欲赠予太子,却见太子抱着李谌站起来,微微侧身,“还得劳烦太子妃给孤系上。” 当真麻烦。 裴芸强忍着不耐,笑着道了声“是”,稍稍俯身将那香囊系在了太子腰间。 其实,裴芸对这枚香囊并不十分满意,其上几片竹叶绣得歪了些,她本打算就这般将就将就,懒得再重新绣一只,再者这只丢在一旁也可惜。 而今正好,便给了太子,她再给兄长绣一只新的,更漂亮的。 裴芸直起身,一抬眸,撞进男人漆黑的眼眸里,可这双眸子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冷的,反是透着几分柔和。 她便知,太子心情极好。 但裴芸想着,大抵不是因着这只香囊了,她隐隐记得,初初嫁入东宫时,她好似也送给太子一枚香囊,太子收下后,有一段日子一直系在腰间。 她因此满心欢喜,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对他的感情生了变化,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那香囊已自他的蹀躞上消失了。 然那时,裴芸早也无所谓,想着,他或是不喜欢,丢在了某处吧。 不管太子因何而喜,对裴芸来说都是好机会,她顺势道:“殿下,元宵那日,南街有灯会,臣妾入京多年还不曾去看过,很想去瞧瞧。” 李长晔扯开谌儿正欲往嘴里塞的布老虎,看向她,“那日,孤正好要出宫一趟,届时陪你一起逛。” 按理寻常夫君这般体贴,妻子早已欢欣雀跃,可裴芸却不是。 他去办他的事,实在不必理会她的。 “殿下若有要事,尽管去忙,何况那日,臣妾当不是独自一人,臣妾的妹妹素来也爱逛这灯会,还有……”裴芸顿了顿,试探道,“还有二皇妹和谨儿……” 李长晔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好,孤会让常禄安排好一切,到时宫外自有马车接你们去看灯会。” 欢喜之下,裴芸展颜而笑,双眸似都漾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她福了福身,“多谢殿下。” 李长晔好似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末了,他只低低“嗯”了一声,垂首将视线落在腰间那枚香囊上,薄唇不显地抿了抿。 太子是在琳琅殿用了午膳才走的,这一个多时辰,他几乎一直抱着谌儿未离手,临走时,李谌竟扯着他的衣襟不肯撒开,还是裴芸上前,将孩子抱了过去。 她站在殿门内,目送太子远去,方才在谌儿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笑着埋怨了句“没骨气的小东西”。 “抱了这么一会儿,就不吵不闹,跟你那爹爹好啦。” 裴芸抱着孩子入殿去,少顷,却又蹙眉回身去看,太子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她到最后都忘了问。 太子今日究竟做什么来的? 及至元宵当日,裴芸早早就将谨儿和李姝棠叫来了琳琅殿吃浮元子。 原这日,宫中是有宴席的,但她那先皇后婆母在世时,厉行节俭,曾在一年南方大旱时,求庆贞帝取消奢靡的宴席,用以赈灾,后来这个习惯便也延续至今。 用过晚膳,盛喜便来了,道是太子殿下吩咐,送几位主子去看灯会。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这一路倒是顺畅,直抵灯会所在的南街。 裴芸已提前派人去国公府递了消息,邀妹妹裴薇出来玩,故而下了马车,便见等在河边一垂柳下的少女笑着向她小跑而来。 “阿姐。”裴薇挽住裴芸的胳膊,抱怨道,“阿姐怎这么慢,可让嬿嬿和二姐姐好等。” 听得这句“二姐姐”,裴芸抬首看去,便见裴芊缓步而来,冲她一施礼,“见过长姐。” 裴芸点了点头,唇间笑意浅了些。 李谨也自马车上下来,拱手唤了声“二姨母,三姨母”。 裴薇笑着应了,旋即似看出姐姐不大高兴,踮脚在裴芸耳畔低低道:“二姐姐今日来,是有话想与阿姐说。阿姐,二姐姐她不似二婶……” 裴芸大抵猜到了裴芊的心思,却只笑了笑,拉了一旁的李姝棠,“怎的这般失礼,还不见过二公主。” 天色暗,裴薇隐隐看见马车上又下来个姑娘,但未辨认出来,经裴芸这么一说,赶紧上前见礼,“臣女见过二公主殿下。” 裴芊也跟着低身。 李姝棠忙将裴薇扶起来,“三姑娘不必如此,这是在宫外,随意些便是。” 此言一出,裴薇还当真随意了起来,她盯着李姝棠目不转睛地瞧,直将这位公主殿下看红了脸,赧赧道:“三姑娘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裴薇一下便笑了,“臣女只是好奇,分明二公主和大公主都是陛下的女儿,缘何性情会天差地别?” 听得此言,李姝棠唇间笑意霎时凝滞在那厢,以为裴薇是觉她性子闷,不如她皇姐来得俏皮可爱。 谁知下一句,却听裴薇道:“二公主怎就比大公主更令臣女喜欢呢。” 裴薇的直言不讳,令李姝棠满脸通红,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大公主与臣女不对付,可臣女觉得,二公主与臣女想是能相处得极好的。” 裴薇并不喜欢李姝蕊,谁教她曾在一次宴席上听见那位自命不凡的公主殿下贬低她阿姐,她气不过,回了两句嘴,从此京中就再无哪家设宴敢给她递帖子了。 也是因着此事,她姐姐才会让宫里的嬷嬷来教她规矩。 “你呀你。” 裴芸无奈在妹妹额上点了一下,又看向李姝棠,“我便说她性子鲁莽,不若你恬静,二皇妹莫怪。” “怎会的。”李姝棠看着裴薇笑,“我也觉得我与三姑娘甚是投缘呢。” “那可倒好,今日就让臣女带着二公主好生逛逛这灯会。”说着,裴薇径自是拉着李姝棠的手便往里走。 李谨站在一侧,神色却颇显拘谨,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出宫来看灯会,从前也只在他二弟李谦口中听说这灯会是如何如何热闹好玩。 他心下向往,却从来不敢跟他母妃提。 没想到母妃却主动带他来了这灯会。 见李谨望着前头双眸发亮,却是步子未动,裴芸心下了然,“前头有卖好看的花灯和各类糕食点心的,谨儿同母亲一道去看看?” 李谨重重点了点头,跟在裴芸身侧。 裴芊则默不做声走在最后头,还是后来裴薇想起,将她拉了过去。 几人围在一花灯摊子前,挑了好些时候,最后买下了三盏,裴薇的是兔儿灯,李姝棠的是海棠花灯,李谨则买了盏虎头灯,裴芊没要。 三人提着灯,在流光溢彩中彻底笑闹开,裴芸在一旁静静看着,于她而言,不论辈分,眼前三个还都只是孩子。 本就该这般无忧无虑的。 盛喜始终跟在裴芸左右,估摸着时辰,凑近低声道:“娘娘,殿下说了,待他办完事儿,便会来这厢同您汇合,想是也快到了。” 裴芸闻言敷衍地扯了扯唇,“殿下日理万机,纵然不来也无……” 话至半截,她骤然止了声儿,连带着脚步也停了,因得不远处,一人着蔚蓝长袍,玉冠束发,伫于人群中,如芝兰玉树,格外显眼。 或是这厢的目光太过灼热,他越过面前人直直看来,视线一下定在了她身上。 正与他交谈之人,亦随之折身看来,看清其中一人时,裴芸身子不可控地僵了僵。 “母亲,是父……父亲。”李谨先认了出来,他一出声,其余几人都看了过去。 裴芸犹怔愣间,便见太子已阔步向她走来,沈宁朝亦跟在他身后,待太子停下,冲裴芸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见过嫂嫂,二姑娘。” 这厢人多,她不好随意暴露裴芸等人的身份。 裴芸强笑了一下,“实在巧,不想遇到了六姑娘,还有……盛嬷嬷。” 沈宁朝身侧的老嬷嬷闻言低了低身,“许久未见了,夫人。” 她施礼罢,抬首与裴芸对视,分明是奴婢,可看向裴芸的眼神却是不卑不亢,冰冷锐利。 可谁教她有资格,连太子都要礼待她三分。 毕竟,盛嬷嬷是先孝仁皇后的乳母,是在先皇后身边伺候了近四十年的老人。 先皇后薨,太子曾想在京郊置一处宅院,供盛嬷嬷安享晚年,可盛嬷嬷却拒了,而是自请留在京城,留在沈家,伺候六姑娘。 分明已过了那么多年,可再次见到盛嬷嬷,仍是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自裴芸骨子里漫出来。 谁让当年赐婚的圣旨降下,前往苍州教习裴芸规矩的正是这位盛嬷嬷。 或是历经两世,变了心态,从前一些事在裴芸的心中也逐渐明朗起来。 在苍州时,盛嬷嬷对她的过分严苛,或不仅仅是因着职责所在,而今想来,她因那位沈家二姑娘沈宁葭而生出的自卑起初正是拜这位老嬷嬷所赐。 那段日子,她记得她看到最多的是嬷嬷的皱眉和叹气,听的最多的便是那句“哪及沈二姑娘万分之一”。 裴芸甚至笃定,盛嬷嬷是厌她的! 几番举动好像在替沈宁葭出气,好似是她抢走了太子。 可裴芸至今想不通,她被赐婚时,沈宁葭已然过世两年,她入东宫也是皇命难违。 盛嬷嬷究竟有什么理由要针对于她呢? 21 第 21 章 裴芸朱唇微抿,未再深思,毕竟再想也想不出个结果,她笑了笑,“我与盛嬷嬷的确好些年未见了,看盛嬷嬷身子还如此硬朗,我便放心了。” “承蒙夫人惦记。”盛嬷嬷道,“这两日三爷都在府上,听闻我家六姑娘要来看灯会,怕她一个姑娘家不安全,便提出要送她过来。” 裴芸这才知晓太子原是去了母舅家。 说来,她与太子也已三四日不见了,自她提出要来看灯会至今已有十日。 这十日间,太子来过三回琳琅殿,都是晚膳前后过来,抱一会儿谌儿,或用饭或不用饭,但多是坐半个时辰,便回去处理政事。 和前世没什么区别,裴芸也照旧迎他送他,处理公事一般,她是初八来的小日子,身子懒散,每每“下了值”就半靠在小榻上,并不关心太子行踪。 她明白盛嬷嬷是刻意将这话说给她听的,因她记得,昨日是沈宁葭的祭日,太子去沈家,或与之有关吧。 “表兄也只是顺道。”沈明朝接过这话,“表兄说同嫂嫂约在了这厢,正好送我过来。而今表兄与嫂嫂碰了面,越丰楼就在前头,朝朝便自个儿过去,不必劳烦表兄了。” 沈宁朝福了福身,正欲告辞,却听一旁的盛嬷嬷阻拦道:“六姑娘,这可不成,虽看着近,但灯会熙熙攘攘,鱼龙混杂,谁知会出什么事儿呢。” 盛嬷嬷的意思很明显,裴芸看向太子,谁知太子亦向她看了过来。 裴芸端庄一笑:“嬷嬷说得是,爷且先送六姑娘过去吧,有盛喜和其他侍从在,不必担忧这厢。” 太子凝视她须臾,颔首,“我将朝朝送过去,很快便来寻你。” 倒也不急。 裴芸在心下嘀咕一声,福身道了句“是”,目送太子远去。 她巴不得他与沈宁朝待久一些,好让她多舒坦一阵。 见太子走了,始终默默无言的裴薇这才上前挽住裴芸,重新展露笑意。 不仅裴芸打心底怵盛嬷嬷,裴薇对这位老嬷嬷的印象也实在不好。 那时在苍州,她可就在旁看着,那嬷嬷是个狠的,就因得她姐姐偷闲去山上跑马,她就命人将替姐姐辩解的书砚杖责三十,最后还是她姐姐哭着求嬷嬷放过书砚,那嬷嬷才命人停了手。 自那之后,她姐姐便再不敢随意外出了。 母亲说,打阿姐入了京,就开始变了。但她却并不这般认为,打赐婚的圣旨降下,不,应该说是那盛嬷嬷来了以后,阿姐面上的笑便愈发少了。 “阿姐,我看河边有放荷花灯的,我们一道去吧。” 裴芸点了点头,却是转头看向李谨。 放灯许愿这事儿到底是女儿家更喜欢,谨儿是孩子,更钟意于那些吃的玩的。 他虽嘴上不说,可目光却已向一处悄然瞟了好几回。 裴芸便吩咐盛喜带几人陪谨儿去另一头看杂耍。 她们剩下四人则各买了一盏荷花灯。 河岸边儿,已围了不少女子,或合十虔诚许愿,或小心翼翼将燃着烛火的花灯推入河中。 倒映星空银河的水面灯火璀璨,好似载着那些善男信女的祈愿飘向天际,直抵神明。 李姝棠还是头一回放花灯,四下瞧着,看什么都新奇,她不知如何做,从始至终都学着裴薇的样子。 裴芸则独自寻了个角落放灯,阖上双眸,蹲了很久很久,直到听见一声“阿姐许了什么愿望”,她方才缓缓睁开眼。 “愿望怎可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她笑道。 裴薇仍是不放弃,用撒娇般的语气道:“阿姐就透露一点,是关于什么的?” 裴芸拗不过她,“是关于咱们一家,还有谨儿谌儿的。” 重来一回,她没什么旁的心愿,所求唯有在意之人平安喜乐,一世顺遂。 然听得她这话,裴薇面上的笑却逐渐淡下来,见她这般,裴芸疑惑道:“怎么了?” 她可是说错了什么? 裴薇静静看着她,“阿姐的愿望怎都是关于旁人的,阿姐自己呢?” 裴芸微怔了一下,旋即扯了扯唇,漾出一丝淡淡苦笑,“阿姐的愿望实现不了……” “怎会实现不了的。”裴芸抓住姐姐的手臂,急切道,“事在人为,阿姐说来听听,指不定嬿嬿就能帮阿姐实现呢。” 看着妹妹那双璀璨的眸子里透出的真挚,裴芸一时竟有些鼻尖发酸,抬手揉了揉裴薇的脑袋。 这般好的妹妹,前世她怎就能这么狠心,在兄长战死,裴家败落后,将她强行嫁给一个所谓有助于家族的高门。 即便她清楚,裴薇心里藏着一个人。 “嬿嬿的心意阿姐领了,可怎么办,阿姐的愿望是……” 李长晔自越丰楼回返,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将沈宁朝送至酒楼门前,他几乎不曾停留,便折身去寻裴芸。 按理他不该急的。 按理他也没什么好急的。 可不知为何,李长晔心下生出一股子淡淡的,微妙的不安。 或是因着适才分别时,他偶一回眸,便见他那太子妃笑着与妹妹一行远去,她笑意粲然,似乎根本不在乎他去送谁,甚至好像没有他也无妨。 这是件极为寻常的事。 且李长晔向来用最理智的方式思考问题,朝朝年岁小,是他的表妹,他既答应了送她过去,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想来裴氏定也这般认为。 李长晔安慰自己,定是他多思多想,正如这段日子,因他那妻子的变化而起起落落的心情。 再如何,终归她还是那个裴氏,那个端庄贤淑,与他相敬如宾,安稳度日的太子妃。 一切都没有变。 常禄跟不上他的脚步,被他远远甩在了后头,李长晔遍寻灯会,终是在一处河边寻到了那个身影。 她一身湖蓝织花长袄,藕荷刺绣百迭裙,正蹲在那厢,神色温柔地与她的妹妹说话。 李长晔缓下步子,心也在一瞬间定了下来。 人群熙攘,他却仿佛只能在灯火阑珊里看到她如花的笑靥。 她侧对着他,并未注意这边,他却能清晰地看见她朱唇每一次开阖,甚至读出她在说什么。 她们在谈许的愿望。 她说了她许的愿。 她说她自己的愿望实现不了。 看着她面上的苦涩,李长晔剑眉蹙起。 紧接着,他便见她摸着裴薇的头无奈地笑着。 分明没有声儿,李长晔却仿佛听见她婉约动听的嗓音在他耳畔清楚地响起。 “阿姐的愿望是……不做这太子妃……” 22 第 22 章(三合一) 战蓝天跳完,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一下子跑过去挽着战封的手,笑得满脸通红。 无名、武无敌、笑三笑、笑惊天等人纷纷出手,各展神通,剑气、刀气各种能量碰撞。 “没事,你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他毫不在意,走过去笑着说道。 战蓝天见他们都走了,也没人注意到她,她就自个儿下车,走到医院的公园里,对着树枝上叽喳的鸟儿喊了一声。 佛光边闪过一道黑光,其主将黑甲人头颅斩下后,对高大的金刚手菩萨行礼。 穷凌像海上的暴风雨,只需要一秒就能从明媚白天变的乌云密布。 她不敢说话了,规矩的坐在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忽然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王宜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看起来无比实诚,甚至把铜棍收了起来。 夔王呼吸产生的力令年的身体和头部上浮,而后又在吼声中猛地下坠。 大明皇帝叫他唐叔,唐春华真是受宠若惊,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会跟皇帝扯上关系。 反倒是郑大通这边,一口气买下了一堆翡翠毛料,只是开不开的出毛料就两说了。 “嘿嘿……教授为何会疯了呀?据我所知绝不是什么芈里大祭司的诅咒,而是无双私底下派人给他下了巫术呀!绝非老夫自吹自擂,试问放眼江湖,那些害人于无形的巫术,又有哪个是老夫不懂的?”佟四喜说的这是实在话。 谢无忌无奈,又将当日对五位掌旗使那番解释,再说了一遍。至此,殿内众人,对谢无忌的身份再无疑虑。 至于说那五千精锐,则会随后赶到,直接对那黑沙不城发动进攻,一举将整个那黑沙不城拿下。相信到那时,金刚门也离覆灭不远了。 尚天恩也是走投无路,这才找到了梁飞,他只希望梁飞能治好尚可可的病,花再多的钱,他也甘愿。 “你!”朱媚儿嘟着嘴,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抓住野魂的西门狂,一口直接咬了上去,顿时野魂彻底的被西门狂吞噬。 灭神剑席卷出一道道可怕至极的剑光,哪怕是武帝强者,此时都不是莫凡的一合之敌,瞬间就被斩杀。 常青雨和宋香林同时开口了,常青雨知道宋香林身份后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毕竟大家都是姐妹。 他胆寒了,不敢再极速战斗下去,直接就化作本体,展翅逃离了。 破仙宗和金乌族、不老山一样,都是顶尖满星势力,而,问氏家族更加不得了,属于封源势力当中的十二禁忌势力之一,不弱于东方家族。 然而当有人饿的不行,要看就要饿死的时候,这个老家伙只是抱着他的破酒葫芦,瞅都不瞅一眼。 火焰印记老者冷笑,他并指如剑,点在眉心上,一株无色透明的火焰从眉心飞出。 “齐家同座下五族的弟子不少,为何这次?”齐玄易倒是知晓一些各家的底蕴,木家和许家算得上大豪门,门中的高手也多,至少在返虚和真人这个层面的青年高手不少,可如今来的大部分都是合体甚至渡劫修士。 天籁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武浩没有觉得心动,只有一股刺心的寒意,如同一阵寒流,洗礼着他的全身。 由此一问,那完全的来自帝王的艺术,把在场人的意见都征求了,至于到最后怎么决定就是人家的事儿了。 自从发现了自身灵识的变异后,自己就变得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好像什么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但如果从她们牵手那天开始算起,她曾很努力的想对他好,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他好,应该从哪个方面入手。他几乎完美的让她找不到切入点,就连选一份礼物,她都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 天魔大陆中央有一条天魔路,这条天魔路是进入五欲虚空必经通道。天魔路乃是生死路,天魔大陆上空的天地屏障十分强大,只有道君修士才能破解这股强大的天地压制。 声音如同鼓点一般,极富节奏感,不过陈毓祥听了,却是在心里连连叫苦。 与此同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嘴角微翘,竟是露出一副恬淡笑意。 天瑜望着凌凡,突然一笑,道:“这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多跑几趟嘛,我这就去把老古给揪过来。”说着,天瑜便像一阵清风一般钻进车里,然后便是剧烈的引擎声爆起,再然后天瑜便开车扬长而去。 赵化刚刚飞到楚国修真界阵营前,一道黑光急速飞来,撞进他怀中。那熟悉的声音,宛如绕梁之音,传进他耳朵。 两个怪更郁闷,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出场的机会,结果就惹了这么大的祸,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更加的糟糕。当然,前提是还有以后。 嬴政自知这时倭国和燕朝之间的对话,自己没什么身份前去讲话,只能一旁和高长恭看着两方势力的对话。 “陛下!陛下!”受到凯旋而归的士兵们的感染,周围的百姓们也一个个脸色涨红的高叫起来。 至于消耗的高阶星石,虽然很稀少,但毕竟不是没有。而用十块四品星石,灭杀一个玄仙,这买卖绝对值得。 萧石让这宝囊是件上品法器,此物不能硬开,只能慢慢炼化其中法阵禁制,然后才能得到里面的东西,否则一旦损毁,里面的东西可就也别想得到了。 23 第 23 章 四周埋伏的人,见到自己的车攻击自己方的人,还是一打一个准,登时都有些凌乱,当听到有人发出攻击信息,这才反应过来,迅速集中火力,朝三号车开火。 “不不不,我完全不知道你是谁。”老妈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困惑的琉星。是那张有圣剑在里面的照片。 眼前这个吹胡子瞪眼,一脸怒容的老头,正是当年偷学他练术师之道,直接被他赶出天道的鬼手老头。 十分强大,听说乃是龙族的后代,江枫现在的修为不是对手,也是理所当然。 “什么!”在洛基的眼里认为无坚不摧的智天使竟然被夜会当中的最底层的‘零’给砍断了,这让洛基着实大吃一惊。 看似轻松,可实际并不是如此,薛浩拔出朴刀用力一劈,虽说已初入换血境,但这并没有让薛浩有丝毫的提升,反而不升反降。 娱乐媒体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热点话题,在第二天的娱乐新闻中,就把重点放在了这个方面,关于雷静的造型、演唱的评论纷纷出炉,关注度直线上升,最终荣登当日热点头条,可谓是意外之喜。 “这仅仅只是十万联军士兵的问题吗?不是还有贵国在国内民愤问题吗。不平息他们的愤怒,你们的士兵还有心思为大英帝国卖命吗”安普杜勒尼又带威胁意味说道。 克子身体上燃烧的火焰,渐渐失去气势。常人碰触一下就会化成灰的轰炎,变成了蜡烛之火般,慢慢失去了力量。克子痉挛了一会儿,然后不动了。 “伙计,你是这个,这车太棒了。”一个二代说完给姜言竖起大拇指。 马车没有减震系统,车轮硬的和石头一样,走在不平整的地面上,真的随时会巅的飞起。 许清和连忙捂住他:“别说了别说了。”他尴尬得要爆炸,“当时真的喝多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羞耻的话呢。 戴胄和魏征的目光,也都看着林枫,即便他们已经明悟了一些,但更具体的,仍是觉得有些迷雾未曾拨开。 后者浑身一哆嗦,哪里还有什么拼命的心思,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不要落得一个和那桌子一样的下场。 当然,真理报这个名字不是他起的,事实上在1908年就有人创办了真理报,并且成为他们的机关报,但因为其中一些复杂的原因,最终列宁的人被踢出报社,失去了发言的窗口。 姜言答应了下来之后,指了指桌子上面的安装示意图开口说了一句。 但当时,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这让他们着实是没法不怀疑林枫判断的合理性。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见到林枫到来,魏征点头示意,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温和之色。 不过也正因为他没有出镜,此时直播间中也只剩下了寥寥数百人。 的确,这独角水兽绝对有着地武一品甚至二品的实力,叶圣这个半步地武可以耀武扬威于所有人武境,但是,面对地武强者即便是有着神秘的破木功撑着但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那你要不要再睡会儿?”景誉问他。摸了摸他额头。好在,昨晚还在高烧的他,现在烧已经退了。 额,又是看宠物?顾林愣了一下,不乐意的上前,雪狐正吃鸡吃得欢,陡然见陌生人以为是来抢东西的,乍毛的跳起来瞪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禅天龙虽然表面上是清佛天骄的武幻期修为,实则他身为幻魔魔子,其修为已达到了神识期。只不过他刻意压制掩饰而已。 当然,这种短暂的空寂状态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让墨羽飞稍微的轻松一下后,好继续展开神识碎片幻化工作。 “你放肆,讲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真以为林丽不听我的这老父的了吗?如果我林鸿下决心要阻止你们的婚礼,你们肯定散伙。”林鸿居然要挟起叶君天来了。 “是”阿香拿着玉瓶走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进来禀报的那个骑兵进了蒋若菡的院落。 他本就不太懂得照顾孩子,也学不来温柔,所以,自然不如夏星辰那么细致。挪着孩子进去的时候,夏大白就醒了。朦朦胧胧的把眼睛挑开一条缝,看到是他,有些不开心。 叶君天安排好一切后进入了胎光神空间,而中级地脉形成多道触手一直往地下深处钻去。它犹如一条条虬劲的粗根布满了周遭几十里范围。 透过缝隙,姬美奈看向房间内,漆黑的房间中肉眼可见的只有那电脑屏幕发出的亮光,以及坐在电脑桌前大喘气的妈妈。 莉莉虚着眼睛看着两人无声的互动,也猜到了这对笨蛋情侣开了心灵念话当着自己的面说悄悄话,偏偏自己还不能介入。 天子就要走到终点了,而托天子雄才伟略之福,将执掌十二团营的十二大武侯,血洗一空。 林初就不同了,他吃中兵的方法千奇百怪,有用车白吃一个中兵的,也有用炮拉牵扯,吃兵的。总之不是兑子,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车马能够形成一个联动。 漫天神华洒落,数百名的弟子手下齐齐爆出星光,昏沉的天空形同炸开了上百道烟花,绚丽多姿。 一朵朵的花苞从地下破土而出,伸出地面展开一个手掌形状的血红锦簇花团。这一幕看的所有人头皮发麻,全身鸡皮疙瘩都被惊起。 那名年青的海贼忍者在大木发动攻击的刹那,倒是瞬间意识到了身后侧巨大威胁,他想要闪躲,但是他的速度还是慢了半拍。 “臣等已经看过黄历,明日巳时就是比武的良辰吉日。地点就安排在御林军的较量场吧?搭建擂台就交给禁军都统宁巨门吧?”曲武洲说道。 贾琮笑了声后,正要说什么,不过眼见宁国府大门前出现了不少人影,就不再多言。 完整的大陆在恐怖的光之洪流中逐渐失去表层土壤,露出深层的岩浆岩。 24 第 24 章 想到老太爷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松本藤大师万年死寂的面孔,仓井依浑身猛的一颤。 在这里有最正规的任务发布所,有最权威的鉴定所,也有最公平的拍卖场,但凡佣兵们能想到的东西,在这里都已经比眼光独到的商人们建造了起来。 蓝色的身影洞穿了飞狐战机,从一个被类魔打开的缺口进到里面驾驶室。 尤其他还是在河水上,没有遮挡,直接暴晒在阳光下,整个后脖子都被烤红了。 在这缺医少药的世界里,曾经让普通人仰望,渴望不及的‘上层人物’如今是多么的可笑?而他们面对这些他们以前不屑一顾的人时,又如何?还不是要低下高傲的头颅,祈求怜悯,给他们一口吃的? 酒香也怕巷子深,新节目在播出之前,没有粉丝基础,因而宣传工作必不可少。 附魔胸甲-初级生命,需要消耗一份奇异之尘,也是最简单的附魔配方,正适合初学者练手。 脚步一动,雷依依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带着道道光影,直接划过了触手,身形所过之处,所有的触手全都齐根断掉。 不过,莫白只想赚点零花钱,随便画一幅一般的作品,并不会对八骏图造成什么威胁。 “怎么,掌顾的,你视乎脸色不太好!”白衣少年独远略显不解,为何如此久等却等来了一张如此前后不一张苦瓜脸。 而陈浩却神色自如,目光一闪,手掌间出现一把寒光长剑,这是在南辰郡斩杀一万二后,战利品中的一件。 “项院长,林飞毕竟只是一个兽医,您真觉得他能够胜任此事。”林安栋说道。 以前他和孙老头在山上的时候,灵觉寺里只有一台十四吋的黑白电视,而且还只能看华夏一台。本来一台还是会放动画片的,但是白天他要修炼,晚上还要做晚课,所以他们每天只看新闻联播。 如同是婴儿般稚嫩的声音,出现在半空当中,带着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一般,懵懂无知。 有数十丈七彩刀芒的大刀,刀身连同刀芒,弯曲到极致,猛地折断,出令人心颤的崩裂声音。 直到死前的一瞬间,法克也没想明白自己只是说个名字,哪里骂人了? “各位水友,本直播间将会对萧飞这次都市西游,做全程直播。请大家不要走开,有钱的刷点礼物,没钱的刷点弹幕。”一名著名的网络主播,一边拿着手机给他们摄像,一边和水友们互动。 “废物!”看到胖子这副模样,就连不毒舌的萧飞,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少巫主只是炼气期,而胖子已经把天罡仙决修炼到了一重。 阿狸撇撇嘴,随后,就见她的双眼泛起一阵紫光,带着勾魂一般的眼神看向邪寒。 “芙渠姑娘过奖了!只是这样就行吗?”兰影似乎并不怎么开心,她细嫩的手指无意的拨弄着琵琶的弦,窜出几个刺耳的音来。 “囡囡才没有,囡囡看见安叔叔了,这才过去的。”囡囡嘟着嘴,眨眨眼道。 “算了算了,家里不是还有上次的蛟龙鞭么?”龙阳眼睛一亮,招呼着王明珠去准备准备。 神如梦想了想,道:“或许,一开始的机缘是不确定的,只要努力去争夺,大家都有机会。 白羽岚曾经和聂青和一起去救灾的时候,亲眼见过这种疾病,这是她记忆之中,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后来他让聂青和在她失忆之后的第一次重逢时,就提起这件事,并且告诉了解决办法。 龙阳什么一愣,这杀猪般的声音自己可是熟悉的很,那不就是自己的兄弟薛冲么?这家伙,怎么成了这般狼狈的样子了? 一想到这里,罗伊樱花顿时心中发麻,她看着林凡的眼神都在不断地躲闪着。 这期间,洛夭的意识一直在。她清醒的看着自己被人剥皮拆骨,挖去内脏。然后又被用法术复原,再进行下一轮剥皮拆骨。 洛夭吃痛之下,左手一松,崖玉便从数十万米高的山顶跌了下去。 早就对北川炼狗急跳墙有所准备,只因为芈圭葬数百年来出手从未半途而废,这一回芈圭葬几乎是在脸上写满了“我是来打架的”,北川炼或者说假扮北川炼的魔龙祭天如果不傻,就一定知道这一回是没办法蒙混过关的。 “破军,你竟然能看穿魔气留形,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呢!”虽然胸口处抵着一把长剑,丁洋却好似根本没有那把剑一样,冲着破军讪笑出口。 梓杨明白,刀疤金这句话并不是威胁,这些人都是亡命徒,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现在这场探险对他们来说已经结束了,留着众人反而成了负担,为了保证自己的事情不会败露,黎天明很有可能杀人灭口。 时至今日,此道化身功体已近乎此身极限,但神功极限却远非此身可以容纳,而想要消耗功力保持却又会陷入不谐之地。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再不想办法解决,只有爆体一途。 悠悠青梗冷峰,依旧如同千百年未曾变过,玄宗道阵遮掩了四奇之二的行迹,却挡不住一只传信而来的纸鹤。 它难道真的连接着仙域?因为,人们看到,那仿佛有一扇门开启,从中喷薄无穷的仙光。 伴随响彻十余里令人皱眉的撕裂声,一道足有两丈宽的电光当空而下,它仿佛是一条银色神龙自九天扑下,携带天威直奔丁洋而来,雷光闪烁将大气电离得五颜六色,真如神龙驾着五彩祥云,不可思议。 25 第 25 章 叮!系统提示:由于你踏遍石兵八卦阵八门,并在一刻钟内破解石兵八卦阵,系统额外奖励你石兵八卦阵建造图纸一张。 后来皇上要离开的时候特意封了封千琦的母亲为太后,所有的嫔妃一一陪葬唯独只有封千琦的母亲留了下来这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皇上的喜爱,可是老皇帝始终都不承认,所以封千诺做了皇帝以后。 也就是说,一个知道巫家太多秘密的人,巫家压根没有打算放过他。 “贤弟当然不是问大子为啥要掉地上么?为兄忙活这么多年,也总算是有了些许眉目,能不赶紧过来说道说道,省得你……”很是暧昧的眼神,看来鱼寒偶尔在私底下对彭龟年的抱怨并没能瞒过这位大才子的顺风耳。 爷爷去世商队解散后,与远在东晋朝的二弟、三弟、外公他们也就彻底断了联系。 也不知道是被楚南的吼声震到了,还是担心他说的话,冷如烟身子动了动,就不动了。只是没多久压抑的哭声就传了过来。 “别浪费了。”这次楚南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只觉得力气逐渐恢复了,只是精神还有些萎靡。 因此,庄不凡呆在屋子里,一直都在研究着,另外,将一些炼器材料买好,好好的研究。 她还动不动摆官太太的威风,下人们怨声载道,表面上奉承她,背地里暗暗抠她银子,蒙骗于她。 石头看着朝他跑过来的身影,吸了吸鼻涕,还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 看来这次也不例外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张乐已经给自己这个机会了,意思是还有希望,如果可以和张乐做好朋友的话,对未来的发展一定也很有帮助。 而赵赵那边从西安也是给我打了电话,就说会所那边他们已经接受,并且和大黑狗的人已经打了照明,在大黑狗确定赵赵等人的身份后,就没有再派人去会所那边盯梢。 私人会所那种地方,一般要求都很严格,不能带太多的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对不起……那试卷我改错了,我希望你不要生气!”吴思霞面带歉意的说道。 他们是傀儡,没有丝毫的感知和情感,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成主人交给自己的任务。 这突然的一幕,顿时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整个房间中只能听到众人的喘气声。刘尚飞惊呆了,原本他也想抄起一个酒瓶砸过去的,但是看到这一幕,手一哆嗦,酒瓶顿时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才将大家惊醒了。 秦斌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老人,眼中顿时露出疑惑之色,再紧接着,他瞳孔猛然一缩,突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如若是平时,林心遥听到这话肯定很高兴,只是此时,她却没有半点高兴之意。 诗琴亦不置可否,只将玉手向下一指,只见云头骤然翻转过来,乘疾风呼啸而下,瞬间便来到一座山脚下。 “呵呵……出来吧!桀!让他们看看你!”板寸头男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双手举到胸前轻轻的拍三下。 幸好,龙阳不是鬼魂,更不是简单的人类。龙阳迅速侧步,再次多开魔猫的袭击。龙阳没有立刻反击,毕竟他是初到魔魂林,没有任何的经验,更没有想过有这么些的东西,他还需要适应的时间。 一直忙到日落西山,才总算把所需的食材采购完,累得两条腿都发麻,因为砍价杀价而口干舌燥。 星月学院隶属于闻月国,学院监正便是闻月国派驻学院的代表,负责监察督学,所以闻月学院表面权力最大是院长蔡元君,实际上却是手持“尚方宝剑”的学院监正张印。 秦狩这话,姚静听了顿时有一种幻想破灭的感觉,她原本厚着脸皮,跟着众人一同进了手术室观摩,就是想瞧瞧传说中的中医针灸麻醉神技、失传秘方麻沸散之类的稀罕玩意,可秦狩这做派,实在是半点高人风范都欠奉。 “这么说308号房间丢失的细剑很有可能就是凶器!”墨镜男大悟道。 “下一个就是你了!”老者轻轻一笑,解决了一个,事情就简单多了!。 双掌上沾着远古之冰,拉姆猛地拍上了黑衣男子的后背,只听到一声响亮的惨叫,黑衣男子的背后瞬间覆盖了一层水蓝色的寒冰涂层,拉姆再猛地一拉一扯,男子后背的皮肤连带着一大块血肉全都被撕了下来。 沃尔夫慢慢走向了罗洛那一动不动的身体,虽然刚才没有直接将罗洛毙命,不过看样子罗洛也失去了战斗能力,沃尔夫要做的就是给他补上一刀,送他上西天了。 六扇门的非人“临时工”们,身上都被设置了各种各样的禁制,传自截教通天教主的“禁箍咒”便是其中之一。 有了明轩的告知,王翠山茅塞顿开!开始在战斗中运用起来,而廖明也因为明轩的加入而压力顿卸,两人合战一只鸵兽,优势自不必说,此时讲究的是速战速决,也不能顾虑什么其他了。 26 第 26 章 床还是那个床,跟自己刚才看到的一样,就是一片的废墟,要不是上面还有一层完好的毛毯被单,姜妗真的不相信,这会是自己的床。 “你要去哪里?好不容易等你成长起来,就这?”苏白失望着看着虚空恐惧道。 赵颜扯开喉咙喊着,一路喊到湖泊都没有瞧见有人类的气息,其他弟子都已经被十二峰吸引,没有人再往森林中心的湖泊走,三人一路走来都很安静,连一只灵兽都没有。 “对对对对!”诺厄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把东西往柜台桌子底下一塞,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泥土,屁颠屁颠的站在队伍的后方。 刘紫薇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墨兰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来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墨兰不要对她有意见。 墨灵渊唇角微勾,越来越佩服才七岁的东蓠,十分庆幸他慧眼识人很久就和东蓠结盟。 精灵族的精灵外表偏向西方长相,一眼就能够认出来,所以当楚南乐和顾清衍两个明显不是精灵族的人类走在大街上时,无数杀意弥漫。 失望的墨兰都没指望他们三个会去看了,这搞的她都想弃赛了,本来她报名参加这个比赛就是为了有个合理的理由过来。 顾帝诀伸手扣住墨兰的下巴,墨兰顺势缓缓抬起头,一双冰雪眸,水光潋滟,宛如新月清晖,美的让人窒息。 “肖也,我有话对你说。”白婷婷觉得自己应该对肖也诚实一点。 王禹哲的车,扎上了没被清理干净的四角钉,导致车子瞬间失控,排在他身后的车,一辆接一辆地撞过去,现场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有心想要一走了之,但是,看见对面抿着咖啡、温婉可人的唐琳,他又犹豫了。 因为,距离苏格和李世民等人离开的时间,这里不过是过了一天而已。 邱元正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不得不在心中重新思考如何应对江庚。 “更何况,本宫知晓亭儿心意,那硕南王妃始终是硕南王之气,天下人皆知。 本来有一个星球的马格马星人已经够苦恼了,现在又招惹上了这个时空的阿布索留特人。 可怜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要顶着凛冽寒风出门办事,这日子简直糟糕透顶。 她拿出从陶越那儿顺来的针包,打开,一套完整的针灸工具亮在眼前。 结果自然是轰动性的,起码凡是上网看到的观众,都忍不住一阵咂舌。 对于月清柔这种蛇蝎心肠的白莲花,月云歌连交流沟通的欲望都没有,她淡淡睨眸,并未回答月清柔,反倒越过月清柔,大步朝天。 “陈工头,陈工头,不好了,他们来了。”赵国栋赶紧跑到屋子里给陈工头说。 陈工头拿出来了一个本子和计算器,一边写一边说:“你的工作一天是二十五块钱,你干了一个月,也就是三十天,你的工资是二十五块乘以三十天,应该是。”陈工头拿起计算器开始算。 “走,国栋。”老牛从自己的行李当中翻出了一个盒子,然后拉着赵国栋出去。 “这四‘门’火炮,某会让张天成来拉走测试一下,枪管的作坊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李烨让张天成拉走,不仅是为了测试火炮,主要是为了训练一支火炮部队。 王杰被妖尊那云里雾里的话语说的有些犯愣,一时不知是什么意思。 我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知道现在就算想喊也不会有人听见。那人见我妥协,伸手就在我颈间重点了两下,就听“咕噜”一声,我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拉卓在信上把事情都大致说了一下,但是夜影担心的是,冈拉会不会也为了拉卓而去和天殿的人对着干,既然拉卓的心早已死了,他想把自己最后的生命都奉献给鬼门,但是冈拉却很有可能为了他而葬送了自己。 飞机只是在山鹰嘴上面不停地盘旋,没有投下一枚炸弹,不一会儿,它又飞走了。 柳墨言终于抬起了头,俊秀风华的容颜上,是一片凛然你决绝,一字一顿,句句铿锵。 嘟嘟怜悯的看了一眼对面啃烤鸡的男人,唉,可怜的,就这么被迁怒了。 她虽然给洛一辰带来了一些伤害,可是在这一整件事情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社科院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参加这场学术论坛报告的,但是他们每一个都是足够伟大的,他们应该被认识。 新兵老兵加上保安,一共调集了两百人的队伍,开始从上往下的往外哄人。不过他们又怎么会乖乖离开这温暖安全的地方呢,冲突在所难免。 她,开场的是国际合作的新局面,她注定将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世界大国。 不过既然黑袍人没有过来找他的麻烦,陈天龙便继续扮猪吃虎,当这个临时副组长。 他身后站着那么多人,本身又是上官家族的公子哥儿,面对陈天龙和董欣惠,自然一派胜利者的姿态。 这些屏幕上方大多亮起了红灯,无一例外,亮红灯的画面里都丧尸身影。 那是一个叫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现在了都没有一个最终决定。 虞园笑了,进学校后的第一个笑,他们会反驳,说明还是有救的。 “馨儿,你可有喜欢过我?”他目光灼灼,往昔的冰冷平静荡然无存。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胄,是为了琉璃才甘愿化作琉璃珠投胎转世的仙人;他是第一个不愿与我结缘抽走名牌的人;他是被迫养育我的人。 赵蕙的爸爸、妈妈便到外面厨房准备晚饭去了。客厅里只剩下赵蕙和李振国,他们感到有点累,就到赵蕙房间休息去了。 27 第 27 章 统领府侧院中一枯槁男人眼圈微红,手中气力猛涨丈二听寒陡然断裂,汉子看着手中断枪笑意更重,正凝神观望枪花的陈长歌猛然站起,脸上醉意弥漫,看着一分为二的听寒,表情惊愕。 陈长歌一马当先离为首的北邙汉子不足一丈距离,真气从丹田起汇入双手劳宫,手中听寒枪猛然刺出,直奔邙人胸前去。 于是,箩贵妃便上演了每日送酒菜的戏码,打算先在慕容成安的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经过楚云熙的系统训练,叶凌汐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武功,对付一般的毛贼,完全没压力。况且,叶凌汐还具备了不输于楚云熙的医术和毒术,这也给她的武功水平增加了加成分数。 枪身虽未折断,可他的双手手腕却齐齐发出脆响,显然是腕骨应力骨裂,双膝亦是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将大路的青石地板撞得四分五裂,密布蛛网般的裂纹。 黄佩佩总算心情好了点,坐起来点下车窗,打量雨后的关中农村。 星海投资从创办到现在两年多,有些人原地踏步,不说碌碌无为吧,但成长的速度明显跟不上企业发展速度,也有人激流勇进,成长速度十分惊人。 乾坤道人眼神一亮,突破半步道境的经验和感悟何其珍贵,关键是对他有大用,说不定对他突破半步道境会有所帮助。 “弟子宫装服?”云凌霄的脑海里略过刚才院子里清一色的黑色服饰,狐疑之色越加的浓烈。 潘双才也没料到沈老板会来松园,今天儿子过来探望老两口,以为老板不来,就留儿子吃个饭,没想到就碰上了,心里多少有点忐忑,毕竟这不合规矩。 林维的心头猛然有些担忧,如果他成功地活了下来并被送出神秘空间,是不是也要被抹掉这些记忆呢? 信春芳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意思,看眼前坐在白狐华裘椅垫上的信家未来的一代掌门人微微垂目,浓黑的眼睫挡住了他的眼神,只有一句淡淡的话飘入耳中。 甘宁戛然怒气蓬勃,大手一扬,就这样平平的朝着楚河拍打过来。 若常定军赶赴通天河战场,以常定军和南蛮军的关系,可想而知常定军会支援何处。 它们不仅能反映出铜器的原料组成,还记录着铜器与环境“相处”的漫长岁月中的各种信息。 这件袍子是洛克在城中找到的唯一一件还算完好的物品了,其他的全都跟这间王座大厅一样,萧条而又破败,尽管这件法袍当初拿到手的时候也是沾满了灰尘。 林辰现在正承受着强劲恐怖的罡暴冲击,即便战体韧性在无形间加强,但每走一步都在顶着巨大的凶险与压力。 过了一会,墙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但是到处吵吵闹闹的声音依然没有消失。 承飞的左掌也毫无悬念的轰在了邵虹的胸口,让猝不及防的邵虹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吐出,脸色一片潮红。 在没有拿一条大龙都没拿的情况下,依靠前期积累的巨大优势和大龙处的一波埋伏,成功一波带走了fnatic。 明天早晨去釜山的往返机票已经订好了,扫墓后,他马上就得回来,和sk几个月的谈判工作基本陷入停滞。因为关于ymb首尔唱片的归属权问题上,双方一直无法达成一致。 土元素亚林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大魔导师法罗恩,作为一位大魔导师法罗恩精通四大元素的魔法,对光与暗也有所涉及,不过老魔导师最擅长的还是四大元素中的土系魔法。 随后,阿富汗斯坦总统将印度总统想要成为亚洲联盟盟主的微博转发了,然后点赞。 袁绍甚至怀疑或许他们之间的仇怨在当初雒阳的癸酉之宴时就已经算是结下了,从此再难以解开,就算是在前次共同参加第二次讨董联盟的时候,两人的交流也是少的可怜,袁绍自己也从未给过吕布一个好脸色。 留下这句话,布莱恩便有如心意已决了一样,注视向了洞窟外的一个方向。 实际上西北道上很多马贼的名字都是从大当家的名号来的,比如黄沙盗的名字就来自于前大当家“黄沙刀客”的绰号。 在此时这个少年的眼中,仿佛除了战斗再没有其他——吕布突然感觉,眼前的孙策似乎有些变了,他的性格依然是直接霸道,但却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其中似乎多了一种叫做冷静的东西。 身后士卒们也马上响应了主将的行动,一匹匹战马在主人驱使下重新加速奔驰起来,将他们与对面一行人之间的差距迅速拉近。 只见,魂老带着魂一、魂二、魂三、魂四以及十名贴身侍卫走入了洞府之中,那洞府之门在凌云等人进入第一关之后,就自动打开了。 夜晚的别墅亮着微黄的灯光,他的身影清隽修长,怀中抱着一只猫跑到了千秋的房间里。 而此刻,秦尘带着叶子卿和云霜儿,乘坐着一只九品飞禽灵兽,朝着九幽大陆而去。 自下而上靠实力,你可以凭借自身奋斗,去飞升,去更广阔的天地。 虽然并不是完美状态施展,可是这一袭杀,至少是相当于灵台境九重全力一击,对付秦尘,足够了。 “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天界魔界又能怎样?当年,她不是也义无反顾的做了选择吗? 挽渡正有些出神的时候,手里还剩下一半的冰激凌被人拿了过去,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酥酥麻麻的。 28 第 28 章 一条血色的河流,从这血色结界中喷涌出来,这条血色的河流浓稠无比,炙热的血浆喷发着大片大片的血泡,污秽而邪恶的感觉充斥在整个血河之中,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怎么~还有些舍不得?”提着刀匣归来的幸平创真看见被孩子们遗弃后一脸失落的塔克米戏谑道。 方珏把鱼放进岸边的盆子里,盆子已经有雨水了,鱼儿在水里不停的游动,是在抗议被方珏抓了,还是在兴奋,盆子的水比池塘的要清澈。 这股气味极富有冲击性,甚至能引发男人心底的欲望,它们是人类最好的标示。 二夫人杨雨婷却似有心情一般,今日本该团圆的时候,自己的儿子却远在长安,如今的长安虽然在楚家的控制下,但幸运的是司马旋却没有受到波及,暂时没有危险。 在如果放开道德标准,抛弃长远的目光,如果毒品消费能让人积极劳动,那么资本家就会让毒品消费合法。 聚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眼看也到中午了,两人便去随意吃了顿午餐,然后开车回了四合院。 双国山处于流光王国和玄霆王国的边界,归两国共同管理,但是因为历史原因,发生了一些血腥事件。 “实在抱歉,蓝原会长。是我的工作还没做到位,指导江云枫学习学生手册也没有透彻,才会让他像现在这样衣衫不整的来上学。”跟随学生会成员来提人的2年级b班班长符华一上来就主动承认错误。 “你是香,你是玉?”顾君尧是真气的不轻,他抬手便想掐死了这货。 林姮儿他先前见过,唯唯诺诺的一个傻丫头,他三两下便能哄好。 再抬眸看向周围,两位贵宾之前也没见过,沉默着未发一言。其他人的表情,就一言难尽了。 愤愤的把脚下的石碑踩成碎片,她一边踹着,嘴下还不停不留情。 “据我了解,应该是党国上层的对共政策有了改变。”黄志权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他也不是很明白。 仅仅是这个境界,赵飞只不过掌握了不到三分之一,目前只学习了理论知识,而独特药方又有上百种,赵飞也只掌握了十几种而已。 “可余幽幽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她到底是靠什么勾/引慕少的?”王晓媛问宁安语。 舍利碎片,路巅峰真是嘴巴大,人家的舍利碎片都是吐出来的,他的舍利碎片倒成了他的被子。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实力又暴涨了一大截,如果将方云当前所拥有的技能加载到一艘歼星舰上,可以转换成为以下武器。 昨晚进屋时,她还是有意识后,后半夜却是酒上头,吐得稀里糊涂。 吴凡很清楚,陈能辉之所会做出今天行动,这是因为陈能辉是真的喜欢宁雨薇,三个月前的理论轰炸只是一种辅助与催化作用。真正做出决定的还是陈能辉本人。然而,这事与他吴凡脱不了关系,此事必须办成。 “虚拟战场比起篮球战场同样也是高强度的对抗,你在篮球场上的意识,也可以代入到虚拟世界中的,当然,一切都需要武功做为基础。”队友如是说道。 在这一层,风宇看到了13个幼儿版的佛尔斯。从人数和年龄段上来分析,应该是第二实验室那3位二代gmp人的第三代实验体。 如果不是转基因这种技术不存在一次半的说法,感性人格几乎想把这些对手定义为一代半gmp人。 这些事情都要周白操心,不过现在管它的呢,先把杀青宴办完再说。 相比之下,封存在x馆里的那些东西虽然重要,却不是不能牺牲的。 “或许,会是吴凡掌握,别忘了,洛诗的心一直在吴凡这里。”夜倾城道。 只是,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这个卷轴是什么类型的,罗毅更加清楚,这的确是一个防御型的法术,但是,这个法术却也有一个特殊的辅助效果,那就是可以给光明系的技能增加威力。 碧翠丝抬手朝着罗毅和伊露丽一点,顿时,罗毅感觉刺痛消失了。 “普通朋友吧!”华枫说道。笑道自己和对方也不过是第三次见面,应该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江雪雁在一旁,心里有些难过,毕竟看江百歌的意思,是要让周子言离开锦湖苑了,而周子言一旦离开锦湖苑,江雪雁的那颗心,也就没了寄托之处。 作为直接攻击,这个技能拥有物理攻击、高温辐射和外焰灼烧的功能。 果不其然,拿着修车扳手和钢筋的修车工一交手就落了下风,他们在这一代是爷,出去砍人都是他们一大帮人围攻别人,几乎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势均力敌的反抗,这一次来的一帮硬汉瞬间就把他们的真实实力给检验了出来。 而在部属之外,召唤方面也是我军占优。毕竟董军玩家有五万曾经被我军打掉了全部召唤。而我军却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损失。 “朋友,谢谢你了。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去,我家少爷会帮我叫医生的。我现在有很急的事情要向他报告。”李毅道。 只是周子言刚刚出了客房,才走到客厅,却发现夏明珠坐在沙发上,笑容嫣嫣的看着自己。 赤影1号跳下的悬崖高达七百多米,下面汹涌的激流和碎石滩,两侧的山峦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一夜过去,天色总是亮了起来,湍急的河流击打着石头溅起老高的白色浪花,像雪一样。 大树下龙魂提着鬼刃坐在地上暗影随风则抱剑倚在大树之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刑天和鬼炙趴在那里玩五子棋。 当宙神分身被两大半极品本源器物质本源力盘和诸神图压制时。楚歌立即控制九大轮回之轮攻击进了宙神分身之中。强行攻击宙神分身的灵魂意识。 29 第 29 章 “葡萄糖注射液?”凌秒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儿就看到了苏煜阳说的葡萄糖,现在凌秒算是明白苏煜阳为什么这么急着吃早饭了——原来苏煜阳有低血糖,不吃早饭就容易发病。 新娘子从房梁上一下子飘了下来,落在我的面前,看到她这一身新娘服,我眼前一阵恍惚,就好像是珞珈出现了似的。 “出来再说。”拉着她的手往机舱门口走过去,蓝成哲还是一脸神秘。 不止是他,还有其中的破军、无名、绝心,以及无神绝宫其他高手,也是脸露惊容!他们丝毫没有感觉到,竟有人在不知不觉之中,潜到了宫殿之外。 玉格格嘟着嘴向太后撒娇,她可以借用了自己洋老师的面子才弄到这些东西,可太后却一点都不领情。 被捏到了七寸,果然就炸毛了。尽管一开始就看得很清楚,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心里还是闷得难受。 冷墨琛坐上办公桌,把我紧紧搂在怀中,含情脉脉的看着我,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瞥开目光,心里好像燃烧着一把火。 唐宣伏在凌秒耳边说:“我不介意在你脖子上开一条口子。”说着,他握刀的手用了几分力。凌秒觉得脖子一凉,接着痛感传来。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脖子,但苏煜阳的惊愕和紧张已然让凌秒猜到,他的脖子受伤了。 “二少,您怎么了?要不要给您叫医生过来?”看他面『露』痛苦之『色』,秦飏立刻扶住他紧张道。“不用了。”他推开他的手,现在的脑袋似乎还不太适合想太复杂的问题。 可是他现在的最后一句,却透着深深的惋惜。使莫夏楠知道他不是磁带中事先录好的,而是他的真人。 “贫道高歌,见过元施主。”高歌微笑,神情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 不过以san值不会随便升高的情况来看,这货估计这辈子就是个植物人或者疯子了,当然,回到巴别塔世界还要另说。 “啥?这不是鱼?”被美里拉来凑数的东治和剑介本来人生地不熟的,表现的很拘谨,结果一听这话,立刻低下头,看着已经被自己吃了好几口都没有发现问题的刀鱼,一脸惊诧。 他没有因为自己是今晚的主角而显得格外的高调,只是拿着酒杯微笑地与某某董事谈着只有他们才懂的商务,而这样的他,却依然无法掩饰他身上散发的气质,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高贵。 “夜,上次采访中,还说什么希然只是你的朋友,呵呵,我看不是吧!”另一位护士八卦地看向了金夜炫。 话虽这么说,但看到两人没有在看台上各自为战,反倒是跑下来帮自己,冯雪心里也是涌过一丝暖意。 “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你就用吧。”他有些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话,没有抬头看我,直接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李则天见到迈克·莫汉等人激动的脸色都红了,不由得笑了笑,看来,自己在游戏界太有名了,一听到自己给他们设计游戏,都激动的不成样子了。 扒皮贴楼主身披马甲,名曰“叫我雷锋”,明显只是为了此次进行的林芙扒皮事件才专门申请的账号,看他的过往历史,也就发过一个帖子而已。 对祁静然,他是很好的,祁静然想要的东西,可以的话,他都可以给他。 “我们俩隔着这么远,即便想管,我也管不着你呀!”乐乐的语气异常平淡,“贝子猪,我是说真的,你要真喜欢上了谁,千万别错过了,不用顾虑我的……”乐乐的一本正经,令我一时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钟南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廖青儿说的“她们”是指秋香和姜沫,只是他没想明白廖青儿怎么会知道。 凌云鹏叹了口气,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棘手,他脑子里不停地飞旋着,思考着如何设立安置点的事,却差点撞倒了路边的一个拉车的黄包车夫,凌云鹏赶紧急刹车。 就这样,陈克朋便脱下了军装,成为了一个最普通的大明百姓。崔大正虽然很惋惜,却也和钟南一样,支持自家大哥的决定。 尘埃落定,真相就这么安静地、胸有成竹地等在这儿,仿佛她一直都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被发现。 于是从三月中旬到四月中旬,两国的和谈在官员层面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万历和丰臣秀吉批准了。不过这些事情对钟南和其他前线的将士们来说,并无一丝意义,他们希望的只是可以早日回家。 空中甚至还有十架盘旋的直升机,直升机悬挂着:“还尹伊清白,伊伊无辜”等字样。 “远江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只要给钱,没什么是不能出卖的。”高浩天淡淡地说。 这里是学术圣地,没有多少人追星,她在这里的身份是学生,因此不必在乎什么。 前厅已然布置完毕,上方挂着一横幅:堂堂正正为人,磊磊落落做事,前厅中间摆放着一对太师椅,童晟熙和胡勉之二人端坐于上,凌云鹏向二位师傅磕头行礼,躬身敬茶,呈拜师帖。 绿豆眼讪笑:“好,好,大哥,我这就去。”说着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被那个大汉狠狠的撞了一下,绿豆眼只是讪笑的往外走。 凌明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红着眼睛的项来,轻轻的动了下他那干裂发白的嘴唇,虽然没有发生声音,可是项来还是从他的口型看出来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30 第 30 章 错不该当初,与穆妍助纣为孽,不该不考虑何翊的感受,就强把他们拼在一起,错不该太自私,只想着自己的妹妹,沒想到他人的梦想与追求。 对于慕容语萱表达的善意,玄珑嫣然一笑,美眸看向慕容语萱的目光也异常柔和。 水桶般粗细的身此刻盘得规规矩矩,远看可不就象是一方石头?加上夜色朦胧,难怪梅霜看走了眼。 他伸手向着那席卷而来的黑色洪流方向扔出一件下品灵器,旋即彻底引爆。灵器爆炸产生的狂暴冲击波,让那黑色洪流顿时一滞,而在这一滞的时间里,方辰再次逃遁了出去。 而每一件事情的开始。他就会笑。而想到最后。他机会眉头紧锁。然后摇头叹息。 山前郁郁葱葱,这山后竟然是不‘毛’之地,荒山野岭般,只有岩壁间偶尔伸出的树木为这光秃秃的悬崖绝壁增添了些许生机,彰显着它们不屈的身材。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在他这话语声落下的时候,五个面带愤色的丹灵宗弟子,顿时接连开口。阵阵话语声之中,宋南飞脑海中渐渐有一个大概的人物浮现了出来。 “真的不可能!”虽然残忍,但是冷紫冰不想给他一丁点的希望。 一句话还没说完,刘晓柏便是注意到了冷紫冰下身的那一片鲜红,顿时便是大惊失色。 “烤鸭有三种做法,一是焖炉烤鸭、二是挂炉烤鸭、三是叉烧烤鸭。这三种做法各有千秋,”李憬缓缓说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围的雾气忽然变得浓厚起来,渐渐遮蔽视线,雾气中,影影重重。 更何况,魏无忌给那名刺客男子,递过去的‘万物解毒丹’有多珍贵,楚嫣然更是心如明镜一样清澈。 看着魏无忌,在一场还未完成的比试之下,就彻底收服了楚军众人的人心,楚无双哼哼不满地翻着白眼。 倭寇入侵的消息传到京师,顿时全城陷入恐慌之中,大明承平日久,除了土木堡和严嵩那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外敌打进京城附近了。 到了康熙十七年,户籍人口只有1950万人。这中间,按照最高的估计损失了九成的人口。几乎生民十不存一。 他才刚发话威胁,魏无忌就让人伤了燕云霞,还是如同丢垃圾一般,这分明就是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项羽走进来,拱手道:“回禀主公,赵国皇帝、丞相、以及一万余败兵,都被押回来了。 “是呀,世界上存在这样的一种整容术,你对整容术那么了解,说明你正是用那种整容术整出来的,你是个标准的冒牌货。”吴用也不甘示弱地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失了气势,再怎么真实也没有用了。 突然,洗水间里突然传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的洗手间是隔音的,所以我并没有听的有多真切。可是,我仍旧站起身,慢慢的拉来了洗手间的门。 “马蒂斯,你通知分散在雨林深处的那些伙计、还有那些担任向导的玛雅人,让他们找地方休息,并注意安全,黑暗笼罩下的雨林太危险了。 如果白玉兰不知道冷世贤还活着,我们就尽力把事情满下来,等冷世贤好起来了,再给她个措手不及。 “你来干什么?”她一开口的语气就不对,听起来似乎没那么友善。 大海狂暴的掀起层层巨浪,海水的颜色,居然无法用任何一种混合的颜色来形容,似红而蓝,似黑而白,粼粼亮光间,竟然呈现出完全不存在于人世间的另外一种奇异色彩。 昨天提前返回纽约的科尔、以及其他一些安保人员,则在公寓楼前拉起了一道警戒线,警惕地盯着周围的情况。 海盗老大松开握着的方向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扑向了驾驶舱甲板。 “莫老爷,莫夫人你们先坐着,我去泡茶。”出于礼貌,蓝成哲终于说。 可是乔能全然没意识到,眼神中透着丝丝不郁,那次之后,他愈发意识到只要自己一觉睡醒她不在怀里便会觉得不安。她对他而言,越来越重要了。 听出乔能可能有事要忙,聂婉箩追问:“那你去哪?”她本想叫他陪着一起去找秦政打探一下那幅画的细末。 刘黑虎犹豫之后,咬牙点头,捡起地上的一根钢管,猛地砸向自己的左臂。 “很简单,你去洗一下澡,换一身衣服,要不然这种味道要一个星期才会消失!”李锋见老妈抬手一副要打他的样子,他也知道老妈这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为这件事情打他,不过他还是配合的立马把办法说了出来。 31 第 31 章 他带着青衣转身离开,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跟这个曾见过一面的老妪打招呼,可是对方却突然开口叫他。 他就是他的名字一样,像是一株在一片大树之中艰难生长起来的树苗,经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探过那些遮掩着阳光的大树,要自己向这片天空伸出自己的树叶。 此时大雨早已将井口灌满,刁德一将双脚踏入井内,然后缩了回来,自言自语道,不行,水有点凉。 “我的瞳术名叫慑心瞳,你的咒法叫什么?”夜说道,他这法术自然是黑山大名鼎鼎的,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只要一打听就知道。 谷人水道,等什么时候,满山桃花若能在一日内落尽,你便可回东海。 一个月了,他那油尽灯枯般的道行和精气神已经恢复不少,但还是很虚弱,起码还需要三五个月才能彻底恢复过来。 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圣上最后势必还是要将这事交到他们头上来的,逃也逃不掉。 闹心恍然大悟状,俗话说侄克姑,就是你宅子的问题了,给你侄子带来厄运。 隆隆震动响彻东仙界,整个仙界上空,乌云蔽日,气氛压抑至极。 虽然江枫入驻慕府的时日已经不短,但他却从来没有动过要把慕府匾额改成“江府”的念头。 “是讨厌么,那雁儿就不要迎上来”…”萧永夜已经被某人带坏了,床之间竟是越来越大胆和放纵。 无情也在那,是呀,是呀的没完没了,念儿赶紧的捂住了无情的嘴巴,不让无情在那里多嘴。 目睹这一切的莫志安脸‘色’忽然一阵‘潮’红,鲜血溢出嘴角,显然赤风车的被破也对他造成了伤害。 过去的经历已经过去,未来的未知还没有到来。那么我们就去享受现在的感觉吧。 眼下恼人的问题是不知那两件物品置于何处?投石问路怎么问?按照分工是张发存盗剑,黄仁盗药。这两样东西也可能放一起,也可能放两处,究竟如何打探到它们的确切位置是他俩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两方的人马各有死伤,不过借着战车的掩护,‘乱’夜那边死的人明显要比莽黑少得多。 “是不是废物,也要试了再说!别忘了,我也是玛雅一族的守护战士!”乾巴冷然回道。 他不由想起曾经一次在桂林米粉店遇到两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看到他放辣椒的份量后问他在学校是不是常跟人打架。当时陈依不知道怎么回答,觉得也打过些架,但也不算是‘经常’。 开城门的机关在城楼内,他得下到地上,杀入城楼,才能把一千人放起来。 颠颠簸簸,翻腾跳跃,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总之,从日出三杆折腾到日落三杆,骅骝的力气终于慢慢尽了,缓缓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种灵hun联系,与契约完全不同,就算是天神下凡,也绝对没有可能将这种灵hun联系斩断。 如果说对于华夏人来说,称兄道弟是可以在酒桌上进行的,那么对于俄罗斯人来说,这便是可以在夜店进行的。 这里并不是什么工厂的类型,只是几栋四面环绕的房屋,沐晓锋等人虽然距离建筑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但是已经能够看到些零星的灯光,却是看不到人影。整个基地,好似笼罩在一片神秘的雾纱之中,显得有点可怖。 祢衡不悦的说道:“明知故问。祢先生当然姓祢了。”“你也知道你姓祢?你可对得起祢姓的列祖列宗?”刘彬刷拉一翻脸的责问道。祢衡暗笑:嘿嘿来了。先让你说两句,然后吾在一一的反驳于你,斥责于你。 “随你,反正我又不能不让你锻炼身体!”叶绿素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停下来做起了柔体运动。 廖家如今的风光,在南治县可谓呼风唤雨,在上层也有不少的关系,要不然,单凭这一次的商业街大战,只交出一个老功臣是远远不够的,一个魏老四绝对不足以摆平所有的『乱』子。 何止是少上二十万吨的问题,如果考虑到有十万屯会进入抗联手里,那这差距至少相当于三十万吨的规模。 雷诺点点头,翼翼的接了,收入的包中。他对着身旁的米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然后抬头看了看郑楠,示意米莎翻译给对方听。 嫦曦突然觉得,似乎把自己和这三个家伙留下来,并不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赶紧进来,你想让邻居也看到我这副打扮吗?”范彬彬一点也都没有介意艾斯那一副从下到上审视着她身体的眼神转身就回到了房内。 苏雪瑶莫名觉得刺眼,迅速收回了目光,头也不回地坐上马车离开了皇宫。 李获悦原本还想套贵妃的话,问问是不是可以自己选躯体,但目前这个情况,李获悦已经不太想多说什么了。 苏羽握一握拳,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力量,不由的感叹自己现在的强大。 我想也不会有人质疑您这样的决定,圣上英明,圣上做的事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32 第 32 章 肉体撕裂的声音开始从亚东身后响起,亚东紧紧咬住牙齿,两只手掌也紧紧的握成拳头,做出这最后一搏。 域兽城外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域兽城的前方天空现出了黑压压的影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万成峰长老也有些急了,有心去帮他,可又怕自己冒然行事反而害了他的性命。入定状态只能靠自身撑过去,只是像他这种怪异的入定,闻所未闻过,令人,匪夷所思。 而且,孙卓的靠打投篮自上次与他打完之后,根本就没怎么用,直到再次遇到詹姆斯才又使出来,这不是针对他是什么? 就在最前的那艘战船翻身入水之时,左边的那艘海鹄上也是一阵哗然大乱,不时有人嘶声裂肺的大叫,又听得见噗通噗通不少人跳入水中。 “他应该还是有所顾虑的,不然,在打掉这个球之后,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会跟我喷几句垃圾话。”孙卓看出来阿泰斯特今晚的意图了,就是这样不停骚扰孙卓,让孙卓先发怒,最好,让孙卓先出手。 身边另一个青年不禁的冷笑一声“切,喝点什么呀?”因为这里毕竟是一个高消费的场所,像王峰这样学生装的人敢来这个地方,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们所关心的仅仅是面前这个学生身上钱有没有带够。 张天倚眼中精光一闪,暗自忖,正愁着没借口脱身,机会就送来了,正道大势所趋,五毒教势不可挡,大家都知道留在这里死路一条,限于武界面子,不敢破坏规则,有借口任谁都不想等死。 萧梦蝶险险的避开了大手掌的拍打,而在顷刻间,她双手突然将手中汇聚成的巨大气涡猛得一推,一条巨大无比的冰火魔龙立刻从气涡里头冲出,狰狞着脸面,张牙舞爪般朝亚东方向冲去。 “切,大爷我吃他几棵破草药算什么,如果惹恼了我把他的药园子全部给拔光踏平。”它立刻神气活现的回应。 他在我的肩膀处咬了一下,并不是很用力,但是却还是有点刺疼。 “竟然真……真的有这……”霸天虎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身子一晃就摔倒在地,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羽荒更是不如霸天虎,在酒刚入口的时候他就噗通一声倒地陷入沉醉之中了。 突然地变故即便是水伯都是大吃一惊,奇怪的是彬琪自己的脸色也是露出了吃惊之色。 看着浩白不以为意的模样,紫薰继续说道:“其他的宝物有不少也可断肢重生,或是能让人修为大增,但那些东西都有各种限制。 众人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而在包围圈里面浩白首先看到的则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巨蟒。 这也是这两个俱乐部在各自历史上第一次夺得欧冠冠军和欧联杯。 一边安慰自己可能路旭东只是还在路上,一边关门进屋换鞋,穿好拖鞋又坐在换鞋凳上一动都不想动,我搭公交都到家了,路旭东他们得有多龟速,才能现在在还路上? “恩,师师姑娘有事,那在下就不打扰了!”浩白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一声。 顾东玦不言不语,却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静默了许久,才有微弱的声音藏在风里飘散而来。 男生原本就是暗劲大圆满的修为,如今水到渠成,在那庞大的药力冲击下,他开始了进行突破。 雷霆临世,雷云不断翻涌而起,这一刻的光华涌现,所见之人无不心惊,所见所闻皆是如此的让人惊骇,可是惊骇不散,雷云依旧在不断翻腾,九‘色’的雷光闪烁之时,却唯见一名少年其中。 紫寒浮手而断,灵力在此时凝聚到了极致,光华璀璨,印入众人眼中,而二人皆是汇聚着周身灵力与紫寒硬撼在了一处,光华‘交’织淹没了三人,可是下一刻所有人眼中却‘露’出了惊骇。。 王睿只是轻轻一笑并没再说什么天台很大和客厅一样种着很多花草植物。王睿走到天台角落上的餐桌旁坐了下来唐劲见到后也跟了过去。 大厅里依然漆黑一片,但透明的玻璃外,却完全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她一对玉掌变幻莫测,风生水起,渐jiàn凝成一团青色光环,把黎仙子牢牢困在当中,任多情仙剑怎样激越电射,总攻不破这层筑起的光幕。 “顾前辈,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再见!”在心里这么念叨着,星罗缓缓得带上了那两扇房门。“咯吱”一声轻响间,也带上了尘封三百年的一局独角戏。 33 第 33 章 “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晶莲娜这样无忧无虑的呆在牢狱里,然后让独孤箭欢欢喜喜的把她带走,那岂不是太丢我们黑暗之国的脸面了?”黑暗之王走上前去,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只见几个幽灵也跟着向后退去。 太子呵呵的笑着,没有否认,仿佛白风华赢得比赛真的是托他的福一样。 不得不说。“阴阳双鱼印记”这种存在。别说是“龙心大陆”这样最为低级的黄阶大陆上。就算是九天之上。传闻之中的地阶大陆。天界大陆之中。也是传说级别的存在。 这一声爆炸,结束了将近五十名禁卫军的生命。可是这对人数为上万的禁卫军来说,只不过毛毛雨罢了。 “可惜我的记忆一直无法恢复,没想到我前一世的志向和目标,还这么宏伟。”丁羽摇了摇头道。 梁善听到这话却是知道保香儿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在套他的话,苦笑着道:“好了,现也到饭店了。我先带你们吃饭,一切等吃过饭再说。”说着向来时看到的一间饭店走云,恰巧这家饭店也是丽云集团旗下的饭店。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们既然来了,就不怕你。”嘉言再次站出来说道,她能感觉萱萱手心都冒汗了,一定是害怕了,肯定是对上次的事情影响了。 相比之下,欣欣明显的败下阵来,站在她那边的几个好姐妹也只能在心里骂上几句了。 “哼!以前的话,帆哥还会怕你!现在,你还不够看!”杨帆冷哼一声说道,说完,精神力瞬间操控着五道激光柱,朝着阿米鲁迦鲁包裹而去。 即使在当下这条世界线,他现在在村子的声望其实也很高,只是当初比不上照美冥罢了。 而凡其所经之处,无论是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恶心黏蛇,还是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气味,都纷纷冻结化冰。 任谁也想不到这说话好听的掌柜,几年前还是大乾太孙,只认为是个经营有方的店家。 比起叶天,眼尖的张亮第一时间就瞪大了眼睛,露出一脸猪哥像。 但身为作者的亲儿子,武松面对骑将时表现得却游刃有余,不仅干净利落的杀了耶律得重,征方腊时还杀了号称二十四将之一的贝应夔和方腊的侄子方貌。 他虽然出身西凉,但却没去过高海拔地区,所以听说皇甫嵩呼吸不畅,有些好奇。 亚相并不多言,主管礼乐教化,做那些被剥夺了权力的诸侯的思想工作。 若非他们提前把所有的坑都替他蹚出来,他也不可能做到如此轻松。 好了,就这样,现在我以总指挥的名义宣布,老余,你现在是盖房的总指挥了。ok,散会”辜四维大手一挥,把责任甩的干干净净。 即便如此,和周昀添这种随便一套房就九位数以上的有钱人比起来,估计再过二十年,她都是赶不上的。 也难怪凤墨熙会认识贝特西这样的大牌歌手,还让她教自己唱歌。 王爷微微点头,这话,了因大师在萧煜出生之时就说过,说萧煜命格极贵,可惜被天运压制,只能做一方诸侯。 淮南郡说起来也算是南方了,不过顾翡不打算在那里安家,一则淮南郡不如东海郡富庶,二则东海郡靠海,这天下要是真的大乱起来,实在没办法了,出海找个岛屿住着也不错。 虽然1号出手,手撕龙星的狗腿子刀疤强,让众人大为解气,但也不禁暗自为1号担忧了起来。 鹿妖暗道不好,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下降到一个黑漆漆、不知名的山林,把安渡藏在枝叶繁茂、密密叠叠的高枝上,告诉她不要动,不要喊,等会她来找她。 银舌冷言讽刺道:“你觉得好,你去呀!”一句话又把安渡堵得哑口无。 曹子瑜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少气盛的曹子瑜了,在商场上浸淫了那么多年,他已经变成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秋闱也即乡试,乡试由一郡学政主持,东海郡乡试考试地点就在平安城。 临城属于西秦郡,从临城出发到东海郡,中间要经过,西山郡,河东郡,淮南郡,最后才能到东海郡。 随后秦云的眼神,就不由看向他的四周,那些一脸不屑、讥讽,想要欺辱他的截教门人之中。 可此时,他们确实看到了,赵玄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华东军区特战队的全部逼退。 妙微歌一直就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衣,而刚才为了教王佐看自己的姿势,也只好王佐好好的看了看自己的两条玉腿。 这是宁皓的开源节流之策,一个电影剧组真的可以这么穷的,穷到怀疑人生,而李彧还不敢开口,要不然宁皓绝对打蛇随棍上,张口死要钱。 南宫瑾赶紧叫人把一脸血的梅高万给扶了起来,看着梅高万那血肉模糊的面孔,梅步耀三步并作两步的从上去看着都在发抖。 伴随着那股力量在她的体内运转,她竟是感觉到自己辛辛苦苦修炼的内力正在分解消失。 只是让他们好奇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竟是引来了大张旗鼓的封城? 于此同时,苍鹰众人,周围大多数人,则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赵玄。 荀彧刚刚下朝,处理了几桩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正准备沐浴更衣,稍事休息,听说夏侯渊来访,就又匆匆跑了出去,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34 第 34 章 幽冥上人只要能恢复成为活人,就算放出绝世凶魔也不会介意,指望幽冥上人忧国忧民,跟绝世凶魔这种恶魔做斗争,那根本不现实。 一般而言来宿舍楼找人的,都是景区的熟人,可现在见到的几个面孔都是生人,由不得他不警惕。 叶枫知道难度很大,大到近乎不可能完成,但是他相信,只要努力就有希望。 秦天开玩笑道。他不太习惯此刻的气氛,便拿这话打破现在的氛围。 听到老者这话,少年鄙视地哧了一声。那粉眸里的肃杀之气不言而喻。 两万响鞭炮其实响不了多久,量足的前提下,大概能炸五分钟左右,因为是分挂鞭炮,一挂燃尽还得再点一挂,算上钟医生手忙脚乱耽搁几分钟,万里红拢共炸响的时间不过十分钟。 “似乎没那个需要,没你,佟会长一样会将请柬送到我手上。”林清雪很自信。 赌石之中,那些高昂的翡翠原石,价格都已经突破了千万的数目,几个亿,也不过是几十块赌石的数目而已。 东州这边受到影响的端木家族,在得到了齐志率领的云龙卫支援下,总算是挺了过来,但是许多家族却因此葬送了,齐志带着齐家之人回到了家族祖地,秘密开启了试炼之地,在架设了星门之后,开始重建家园。 “住嘴!”纪乐瑶大吼一声,那些残忍的画面和银荡的笑声迅速在她脑海里闪过,霎时,她面色惨白,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平时冷静动人的美眸,此时充满了无助和屈辱。 “凌总的脚受伤了,我送她回来。”简煜不卑不亢的声音打断了凌雨绮的吞吞吐吐。 不过这倒是甄美丽的偏见了,能成为天帝都是实力强横智慧通天的存在,只是在甄美丽眼中就是一个傻大个。 “诶,好咧!”孙菀菀暗暗的松了口气,提着自己的药箱进了忠勇侯府。 “这花耀宗简直就是不知好歹!”楼雪鸯又摔了手中的杯子,力道大得就像那杯子是花耀宗一般。 他口中有股尼古丁的味道,涩涩的,夹杂着独属于他的味道,她十分喜欢,她热情的回应着他的吻。 薛正勇身心舒畅的起床,去卫浴间冲了个澡就拿着手机去了客厅,顺便将卧室的门关上了。 就连他的名字,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而其他的,他的身份,他的家庭……她一无所知。 听秦雪娥这么一说,司空正晴这才意识到手上的纹凤剑,这还是刚刚看剑一时忘记了归还,司空正晴立即走向秦雪娥,抱歉道。 “噗!”万年古木大剑直接击中了黑色光罩,直接穿透了光罩,顿时飞了出去之后,直接插在平地之上。 抬头张望一圈,沿着深渊同等高度的地方,这样的石门有许多个,一些被推开,一些紧闭着。 黄青竹是怕事情传开,不但两个死者亲人遭殃,玄武学院也会受牵连。 不远处的玄武城就有一个强大宗门庇护,里面有最舒适的环境,可一切都需要钱。 李灵一此刻已经不用肉眼去看,似乎是打开了心眼,他看天地世界与万物,身心如同最纯净的湖水,洒落在整个世界上,一点点浸入,全部都印在了里面。像是包容河流的大海,恢弘的吞吐着一切。 而此时龟宝骑着了苍鹰的背上,根本不用他控制,不像飞行舟、飞剑等飞行法器那样,既要填补灵石,又要操纵飞行,实在有些耗费灵力或是灵石。 而龟宝见到两人六件凌厉的法器击打了过来,顿时手上施展了一个法诀,周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火球,将龟宝包围在里面了。 今日的情形他已经准备许久了,不但在屋中放满了兵器,还预先搬进来一口盛满水的大缸,煎饼也烙了二十来斤。 “呵呵,老仙这里有一张灵符,里面有箴言偈语,可保道友躲过厄运,成就大道。”鬼半仙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张黄‘色’的纸质符箓,摆放在龟宝的面前,却没有直接递给龟宝。 等到杨毅和琼斯回来的时候,列夫骑士领地的百姓跟撒种子一样融入了洛克郡,根本看不到忙乱,也不用等他安排,杨毅很满意这种效果,同时赞叹商业的力量是无穷的,谁又不想过上好日子呢? 可惜,吴军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最终的结局居然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抢回任务,反而将自己都给搭了进去。 改锥这次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对方又是‘天机会’的,手里还拿着枪,想必地位也不低,决定卖对方一个面子,万一以后‘天机会’真的向南方延伸,说不定自己先搭上这根线。一举多得的事情。 不过,楚虚华平日也极少与何人结怨,在皇子之中,他很少与其他皇子来往,而其他皇子也很少与他接触,哪里会有什么想要杀他的念头?至于墨凉,要说是结怨的话,也就只有那十三皇子还有楚轻凝两人了。 “明白,所以每一次你要回将军府我从来没有拦你,对不对?”流羽宠溺着怀里的美人,得一娇妻夫复何求。 贝吉塔露出消息。如此做法,他知道再无可能有和解的机会,弗利萨绝对不会放过对方,大战一触即发。 35 第 35 章 有了离央的出手,何青川立即就感应到了侵入体内的阴冷气息迅速被压制了下来,心中大喜,放开了全部心神,协助离央炼化掉体内的阴冷气息。 陆平听着徐夫人说的话,好像对李师师的出身,并不是很在意,还有欣赏的意思。 所以灵玉到了以后,肯定要分给赵康一些,剩下的她占大头,最后一点儿就给苏德好了。 王兴新这才想起,历史上长孙皇后确实有气疾,也就是哮喘病。他依稀记得是贞观八年还是九年,长孙皇后就因为气疾而去世。 更何况,这次参加灵武大比的不仅仅是东莱郡的灵厨师,还有很多外郡来的。 白光之中,那金仙老者带领数人疯狂冲出,光幕一弹而出,那老者浑身金光闪烁,疯狂的大吼,一身修为推动到了极致,光幕凸起一个圆点,向外部急速延伸。 天剑妖王一个哆嗦猛然回过神来,看见是纳兰琪琪老脸便是一阵发红。 那巨大的妖兽,就在前方两千里之外沉睡,再有两个呼吸,连海平就会赶至。 核心殿则在内门之上,唯有通过内门考核,选出的绝对精英,才能够进入核心殿。 “爹,你胡说什么呢?”尹大人的话音一落,尹知雪吓得忙不迭的伸手捂住了她亲爹的嘴,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瞪大眼,只对着自己的亲爹开口道。 内息迅速走过经脉,闯进她的丹田,她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就像狼爪下的羔羊,没有任何抵抗力,只能任由蹂躏。 尽管姬冷泉名声显赫,又是上位玄宗,但是在糜澹的眼里,对方不过是一个浑身裹满铜臭的商家子弟罢了……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与自己平坐。 这样的变故,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谁都不知道,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等。 这些人学院当中,弟子都早已忘记他们是谁了。只有长老等,清楚一些他们的事情。不过他们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全部都很强、非常强。 说到这里,方夫人深深叹口气,柳寒明白了,漕帮内部也有矛盾,可这些矛盾是不是那人杀害方震的原因呢? 尽管凌修与云慕相处不过半月,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也并非血脉至亲,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在凌修心中,云慕却改变他命运的人,一个真正对他好的人,所以他格外珍惜。 现在。他们被本世界的人称为‘使徒’,是被整个世界所敌视的入侵者。 各国的优秀人才,甚至是被称为一国候补生的天才们,都纷纷赶来这个极东的岛国,想要进入这个闻名于世的学院学习。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那血色旋涡的气息,竟与圣地废墟的入口隐隐相连。 首先血炼的残忍就不是凌飞扬愿意实施的,再者,凌飞扬现在也完全不需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在短时间里培养出一头杀戮机器来。 宽敞的地面上没有任何杂物,地板被擦的闪闪发亮,墙壁上贴着一块块白色的墙砖,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干净整齐。 虽然大部分人,都因为发生了死人的事,早早回到了房间里面休息,可是,棋牌室,酒吧,甚至是酒店大堂,还是有不少人,在享受着他们的夜生活。 不少表白帖子,正所谓年少慕艾,这些帖子里生动地讲述如何喜欢上任自闲。 顾宝珠捂住脸,任由水花淋过手背,耳旁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城堡中的车辆她定然是无从支配,应该如何离开呢? 虽然不知道唐总为什么要亲自来成婕的演唱会,但只要表现得好,给几个代言、塞几个资源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看着顾宝珠一脸轻松走出会议室,一旁的管事松了口气,担架和医生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最后竟然相安无事。 这些气旋的色泽,本来都是透明暗淡,是天地元气最普遍的存在形式。 物价单上比大楼新物价还要贵上三倍费用,唐尘男盯了一会儿自己的账户余额,纠结片刻。 虽然江莱并没有从玉姐的行为上面看出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可她还是下意识的把玉姐的守夜时间安排到了中间,想要通过这种办法来对她照拂一二,保护好她的安全。 副本提示:你成功消灭足够多的碧晴暂时性缓解神树的痛苦,但碧晴无止境的飞来,需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朝着碧晴飞过来的方向去探索碧晴洞窟。请在二十分钟内完成此探索任务,否则过多的碧晴将捣致神树的虚脱。 一些采取怀柔政策的官员还好些,在当地虽说不能马上展开有效的统治,但也没有引起当地西秦人的特别反感还排斥。 而走进门内,严白虎便是发现,袁熙居然也是并未休息,反而是在院子里打转。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绝境,有的只是绝望的思维,只要心灵不曾干涸,再荒凉的土地,也会变成生机勃勃的绿洲。”李绩灌汤。 这种无形的威势,让所有人阻拦在前方的海盗们不约而同地缓缓向后退去。 九宫界,便是在目前情况下唯一能给他帮助的所在;十倍的时间,意味着他这一年能当别人十年用,学过的术法能登堂入室,新术法能熟练使用,正常情况下,一年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出京的时候,八皇子也向着跟他一起来,但最终马勇还是让他继续留在京城。因为万一有什么变故,他还是有机会坐上皇位的。 “不知道法国有什么能够跟清国进行贸易的?而且,据我国所知,贵国的商船好像很难到达清国的港口,候爵先生这样不切实际的话。 36 第 36 章 但是震动,让地球各处,可都有明确的震感,甚至有些地方,犹如发生了地震,损失还是不少。死亡肯定还是不少。 “阿勤,你说出实话,这样做才是对的!”狄宝宝很认真地表扬道。 鲜血飞溅,惨嚎声不断,眨眼间跟随钟显的十几名家丁尽数身死,七零八落的倒在轿子旁边,说来也怪,无数绿叶飞舞,似箭矢,似刀光,直冲红色大轿。 弥彦虽然知道,大道之力,也许不会出现超级赛亚人那种突然猛增实力的情况,但是他相信,只要努力修炼,提升的速度,也许并不会比赛亚人体质低。 市丸银似乎目光不在看向松本乱菊,但心中却突然感觉到一股阵痛,似乎自己最在意的什么已经失去了。突如其来的失落与痛苦,把他掩盖。 苏权见状立刻欢呼了起来,“靠靠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说着跑到了岳隆天的面前,举起了岳隆天的手。 叶羽向里不知走了多久,墙壁的石刻已经消失殆尽,继续往里走,便觉得山洞深处传出一缕缕寒气,阴风阵阵,似要将叶羽的肉体的活活拨离一般,叶羽一阵惊骇,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往里走。 黑子眼泪都蓄满了眼眶,他整个都惊呆了,但是还是尽量装作平静的样子。 叶羽看的咬牙切齿,目光中跌射出一缕杀机,浑身热血沸腾,一双拳头紧握,发出咔咔的响声,紧紧瞪着满脸不屑的墨仓。 森林里的冬天要比外界暖和,很多植被都秃了枝头,但还有不少常绿乔木,奋力地维持着森林的绿意。 “咦,你不是能全胜上王者么?按道理来说,跟他实力相差不会太远?”程世宇奇怪的问道。 如果芯脑要保护本杰森,那么将信息资料与芯脑进行联网的通信公司及银行就不能调出来,但如果不是,就可以调出来了。 一股耀眼的绿色的光芒从生生不息木身上散发出来,光芒瞬间就笼罩住了心世界中的整座玄塔。 裴青云闻言也沉默了片刻,他明白卢俊臣话中意思,他话语中的寒王不是当今寒王姬如珑,而是上一任寒王,当年的大皇子。 闻言秦俊熙的眉头皱了起来,顺便将自己的神识向着这个林区里面就散发了进入。 闻言秦俊熙就皱着眉头看着张欣欣,因为秦俊熙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张欣欣。 杰斯点点头,同时目光往四下里寻摸了一圈。在距离刘闯三张桌子开外的地方有个空座,那里视野比较开阔,而且地处角落,相对比较隐蔽,正是个监控全局的好地点。于是他便独自走过去,面向着刘闯坐好。 他的脸上有种奇异的神采,眼底象是有东西在闪光,可是又混着困惑、挣扎和不知所措。 吼,那妖氛吞象蟒张开了血雾激荡的血盆大口朝着柳拓疾掠而来。 9527有些愣愣的看着一拳就将那足以崩坏世界的能量海啸破解的青色巨人,除开又一次的感受到了那铺天盖地、足以威压到灵魂的存在感之外,从另一个方面,姜宇再一次的刷新了他的认知。 许星看了下带来的电饭锅里面的饭菜,已经没有了,全都被龙泽明吃完了,就在一边吃一边聊的时候。 “什么?离婚?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你第一次和我提离婚居然是因为这件事?”傅振行起身,半张脸已经铁青。 一股威压顿时溢出,本来还一脸怒意的两人,脸上怒意顿时烟消云散。 众人皆是一惊,看向对方,发现风力的手臂被虎头硬生生拽了下来。 这样就不用到处去找光复会的人来杀,只要在藏剑山庄等人上门就好了。 现在还剩下二十多属性点,就算全部用完,也只够恢复三次,但这三次,能换个什么结果? 迟烟儿倒吸了一口凉气,“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药不错,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用。”她说着,突然觉得沈傲娇又傻又可悲,就这么成了当她替罪羊的第一首选。 这家馆子,挂着一个木字招牌,名为“洪氏私房菜”,看起来装修很有一种复古味道,里面的家具也都是仿古风格,红木家具,很上档次。 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老师傅的经验就是,远一些的订单最好不要去,因为半路就可能被取消订单,这不就是白去一趟,所以许星就不打算接。 幸好今天的天气没什么风,附近的空气流动也比较的慢,而且时间并不长。 紧接着,一只大包和两件衣服就被抛到了夏伊达的怀里。原来是同行的同学们,已经准备再次投入行动了。 在偏远农村,父母受过的教育也少,甚至身上携带着不少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错误观念。 而就在这时候,那代表天地法则的特殊力量凭空消失了,迷雾山谷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青风雪涯山一战后,被人挑断了脚筋,即便恢复身体后,便不能使用武功了,这对青风来说,无异于是最要他命的事情了,虽然他表面上对此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司徒南芸还是知道他心里的苦楚。 周一乾无情的命令,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要么一个不杀,要么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这个时候,瘦猴搂着王娟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不知道瘦猴使用了什么手段,王娟脸上的泪痕已经没有了,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曹明不仅是一个合格的护卫还兼职着管家,让刘昊和甜尚两个家伙做起了甩手跟班。不过他俩初来神箭,自然不如曹明对神箭的了解。 原来如此,原来这斯是惦记着自己的宝贝火龙葫芦。那个葫芦当初被徐仙子夺去,还真不能赖在刘昊头上。 37 第 37 章 不过墙壁被震出裂缝后,被神秘力量操控的白骨生物就会飞扑上去,化成骨粉将裂缝填实。 少清说,乔茵看不上他?楚灵心愣了几分钟,随后眼里闪过一丝凶狠的目光。 所有人都屏佐吸,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人们的目光里都有一种焦灼的期待。 ——龙天沐是不是飘了颜秋意并不知道,但是萧君扬现在提不动刀了是真的。 打开电脑,铺天盖地的都是墨子轩的绯闻,那些负面报道,向晴她感觉到眼花缭乱,所有的所有,远远的出乎自己的意料。 我缓了一会儿,用自来水漱了漱口,身边不时有上厕所的人,看见我这幅德行都不洗手了直接捂着嘴巴离开,我看着镜子中脸色发白眼睛发红的自己,突然卑微的想哭出来。 霍君耀的身世就是他最忌讳的,顾衍说的没有错,只有重验dna他才能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周家的人。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他比周家有钱,比周家有人,随时都能把周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因为手上的伤口包扎着,我脱衣服有些不方便,就穿着羽绒服坐好,打开了电脑。 “假的!”蒋屿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表弟还真是呆的可以,这么明显的调侃都听不出来。 “对了,娘,您过大寿,怎么办了这么大场面,我看还有不少各地方官员,土豪,乡绅一类的人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剑南很是费劲,迟疑问道。 只恨自己此时不能亲自给娘亲夹一口菜吃,还好,旁边有何姑娘,她都代替自己办了,何幔宁还不时的向这里看过来,沈剑南一脸无奈之色。 没过多久,冉飞也来了,冉飞看到赵志,心里就知道,袁琪已经来过了,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觉得放心不下孙氏过来看看,见到如今有人在照顾她,就放心了,没呆多久就走了。 兰溪这厢已经对皇后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了,难怪她失宠多年还能权倾后宫,压制得嫔妃们服服帖帖,手腕和心思非普通人可比。 冉飞几人一路往西面逃走,走到地二天清晨,露珠滴在了冉飞的额头上,五人看到了一个镇子,最少也有四五百户人家。 三人只见金光一闪,而后自己喉咙就被人掐断,咔嚓三声,当即倒在地上。 “没错,我可爱的囚汜保大人。”围在囚汜保面前的四个男人俩俩分开,在囚汜保的视线内,一个年轻的男人缓缓的走了过来。男人的面容让囚汜保猛第一一愣,他那嘴角的微笑,更让囚汜保全身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院中的人们见沈剑南与宋正逃脱,登时炸开了锅,沸沸扬扬,有的夺门而出,有的翻墙而过,早已顾不上逍遥宫的其他人了,顺着外面的大道追了上去。 沈剑南望着万紫红的身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感觉这样对待她有些不好,当下叹气,可惜这里不是自己说的算的。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像这样的岛屿,伟大航道多不胜数。”瑟拉克看着兴奋不已的西蒙,嘴角抽了抽。 早饭后,他交代楚倾瑶好好休息,他中午再来看她。“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她谦意的望着他。 “不行,胜之不武。要么?”任婷秀看了看臂上木剑灵纹,心想狄大哥说得对,双剑并非一般魂器,是蕴有神树意志的,不到尊神绝无法随心操纵这对魂剑。 夏枫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貂蝉略一犹豫,坐了上来。她有些紧张,虽然两人已经有了婚约,但是,像这样亲密的举动,今天还是头一次。 “真的爆成粉了,千万别哭,不是我不爱护玉心妹妹的心血,实在是敌人很强,它救了我两回。”狄冲霄又行简说在天威分别与乔综、施无隐对战的经过。 红顶仙人体内的毒素已经完全化解了,但他的修为还是停留在炼气期,现在就得靠他自己一点点重新修炼了,没有了毒素的牵制,相信用不了太长时间,他就可以重回巅峰期了。 这时,有人喊他们,应该是开会的人到齐了。他们就回到了客厅。 宁珂最怕别人哭,她看着表面冷酷,心底其实最为柔软,看不得这人间疾苦。 赵岩炬和李泉良的脸色齐齐一变,不过他们两人来此,也确实是有逼迫之嫌,夏天宇这话也不算冤枉他们。 楚倾瑶听说有朋友来找自己,还以为轩辕炙在胡说,直到于剑雪进来,她都不相信这人是来找自己的,因为这人她没见过。 而其他众人也是被吓得不轻,不过看到眼前状况之后,纷纷也都稳住了心神,并没有像黄秋梨一样大喊大叫的。 梁动体内的真气急速的运转,天地根的心法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奇妙,没过多久,他已经在峰顶之上稳固住了自己的身形,然后盘膝坐下开始恢复真气。 恰巧皇帝迷信,同样崇尚兴兵不是治国的唯一方法,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与其看来人和排第一,天时其次,而地利只能是在最后。皇帝张贴皇榜,招募天下有能力之人,开专门主持国家的祭祀等礼仪,可是,来者寥寥无几。 他是知道曹越和郑含的情侣关系,赖英映和他透露过一些他们两人的情况,甚至他知道,曹越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华视影视的幕后老板。 这种打破了大锅饭的决策,对那些努力上进的人来说是最有利的,他们渴望证明自己。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比别人出色呢?以前是没有一个判断的标准的,不过那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已经有了标准。 许多奏章如雪片般从邺城飞向许都,刘协打开一看,顿时眼泪就流出来了,却也没办法拒绝,如今自己命都捏在人家手里,活一天是一天吧。 38 第 38 章 临终前,老酋长命令蓝大酋长不许找奎杰寻仇,奎杰也二十年没有传出过其他消息,蓝大酋长这才放弃了父仇,只当奎杰此人已经不复存在。 道宁和李碧善剑道,溪风和后卿善卜演,论修为,谁也不知道宁几何。 “上官弘烈,我已经进来了,沉香现在何处,我要见她。”凤于飞紧跑几步挡在上官弘烈身前,狭长的凤眸中,依旧是满满的厌恶。 李非紧了紧身上的被单,又反复温习了一遍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变形术理论。 有他在,静宝不需要这么辛苦,可他知道,这是静宝的梦想,他不能拖后腿。 安顿好两人之后,男人这才转身看向我眉眼之间悲痛之余也带着阵阵冷瑟。 这个简陋的游戏系统,界面简陋也就罢了,给他找事他也能忍,可是,这忽然告诉自己要对天下将令的使用做出限制,这让他怎么忍? 众人只以为左膀右臂得力,先帝才能得以在重重危机之中,突破重围,顺应天意,继承乾坤,却不知这不为人知处还有苦僧大师与云诀子大师的一份功劳。 不过李非这一手“徒手捏碎闪电”顿时让雷鸟安苏与纽特等人都不淡定了,这还是人能干的事? 另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斯内普与李非的【狼稳药剂】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与提交审核后,终于获得了药剂师学会与梅林骑士团的关注。 夕蓝自然不会风风火火地当面质问许知淮,她见识过她的盛气凌人,也见识过皇上对她的宠爱,所以不声张,只暗中打听。 不可能,还没听说自家生意火到了这个地步,她拍了一下纪德才的屁股。 那么多年,他已经波澜不惊的心,终于又有了种迫不及待的波动。 许知淮淡淡望了他一眼,心中无奈:为了保守一个不道德的秘密,要牺牲多少条性命才行? “林管事,您好,我想问一下,你认识顺兴斋的房顺兴吗?”纪晓北冷冷地盯着林险的脸问。 苏宇想的是打开进去看看,要是有什么值钱的,收进空间里,像是国家机密,当然是留给国家了。 黑暗中,卫漓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吹拂她的鼻尖脸上,他什么都没做,而她也什么也做不了。 “主要是去的路上,我会远程让你记录一些东西,等记录好了再埋进去。”柯澜说道。 但这些在苏宇的光辉下都将被遮住,他们会认为这是苏宇原因,才会那么高调而苏胜同样赚钱,人家同样有能力办百日宴,他们则会下意识拒绝思考。 走进林诩风的院子,横梁上一道道鲜艳的红绸张灯结彩,一排排红灯笼还摆在角落里没来得及挂上,整个院子都映照着喜庆之色。 进入到了电子时代广冇场,这个时候的王修,正好赶上了ex战队花花接过王敏手中递过来的话筒。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天翼城城主,便是已经出手了。 “好了,就是这里了!”到了地方,比克依旧双手抱着胸,对悟空和贝吉塔说了一句。 黑马哀鸣一声,因为体型过大,不易闪躲,被几支银针射中,身子晃了几下,砰然倒在地上。 “我的手松不开。”声音低低的,带着委屈。锦瑟看着玄冥,眼底是无法隐藏的哀伤。 “唉,多谢诸位抬爱了。不过目前天海一共有两大帮派,一是我狂狼帮二便是叶盟主的扬天盟了。扬天盟实力强劲,我也不敢妄自尊大。不知道叶盟主怎么说?”马云问道。 战虎自然也是看到了两人的生猛,随即大喝一声,一拳轰爆了一名锦衣府弟子的脑袋,如同坦克一般往苏虎扫荡了过来。 “别可是了,你不想接手星盟,那我只能把它解散了。”向问天摇了摇头道。 葛从周见刘鄩正在准备行装,便笑道:“看来我们俩来的真不是时候,刘将军这是要出去”。 陆、丁四人齐齐沉默不语,倒是丁白缨师徒三人,皆愤愤的看向秦焱。 傲天武神:不会吧,公会什么时候还有这种权限,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季瑜兮在决定打开s国市场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切可能受到冲击的准备,但现在有了司空傲老先生的帮助,相信后面的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虽然他年过古稀,但是双目依旧明亮,不过,现在却充满了苦涩。 刚刚被丢在一边的百草看到慕容夕夜的英姿,水溜溜的眼眸之中,满是星星。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叶二娘,你仔细想想!”秦焱巍然不动,等候叶二娘的回复。 因为画面之中的那条鱼,和韩阳在强者世界之内看到的那只鲲,实在是太过于相似了。 “切磋?我看还是不必了,你们还是一起上吧!”范剑有点装逼上瘾,不得不说装逼的感觉真的好到飞起。 39 第 39 章 天色渐渐暗沉,西侧的山峰悄悄地遮盖住了最后一点霞光,取而代之的,是无暇的皓月和漫天繁星。 因为她从沈七笙的目光中看到了释怀,那红红的眼睛里竟藏着一丝的温柔。 如今,他们自己掐起来了,那就是狗咬狗一嘴毛,虽然名义上是因为邢夫人说了贾琏还有自己的坏话,但在王熙凤看来,那不过是大老爷演的一场戏罢了。 但是这嘶吼没有展现出任何威慑力,反而显出一种无法掩饰的恐惧。 只见叶无涯直接就是挥了挥手,一道透明的罩子直接就是渐渐的消散了。 近乎千年的时光匆匆而逝,可是这座四合院内那些木质的物品,却保存的相当完好,依然可以正常使用。 穆寒烟知道张东峰一直在考虑如何发展东宁,如何把东宁成为全国最亮丽、最发达、最富有的城市。 其中有几只鬼物还存在着微弱的理智,明白这紫光的源头是什么,强行忍住魂魄上的痛苦,朝着钟离的方向跪倒叩拜。 魏天宇怯生生地坐下,微微佝偻着背,不敢四处张望,只将双手平放在膝头。 进入卷云社的地盘后,就感受到这一片区域被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在笼罩着。 很明显,西班牙王国对英格兰政府抱以极大地不信任感,一意要趁着此次英齐战争爆发的契机,收回被英格兰控制的直布罗陀和梅诺卡岛,同时也在西属美洲的贸易纷争中,保持了罕见的强势态度。 庆应四年三月十四日,明治偕诸亲王大名藩士,于紫宸殿,祭祀天地神祗毕,明治慷慨宣誓:今膺朝政一新之时,天下亿兆,有一个不得其所,皆朕之罪。朕欲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使天下置于富业之安。 这种米酒都是村民们自己酿造的,酒精度数不是很高,不过味道有些苦涩。 在这种情势下,英西战争的爆发或许只是时间问题,待西班牙人忍无可忍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振作”一把,发起对英格兰的反击。 在他们印象中,被困在青铜城里的那两名精英专员现在情况应该是很糟糕的,毕竟那可是龙王的战场,说不定他们现在浑身伤痕,脸色苍白的用手捂着伤口躲在了角落处……但现在呢?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林涛肯定地回答道。 不过,相比起其余宠兽的进化,这一道光芒,到底还是相对萎靡了一些。 这样的发现让她只觉得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但具体是什么情绪,却捕捉不到,说不分明。 “那你的异兽机甲……”安诺心说这种机甲不是很强么,怎么也还会有损伤。 虽然了解原著,可他所了解的原著中,百兽凯多还没有正式出场,经历与能力完全无从得知。 唯一眼前的交易器突然一黑,就像失去了信号一般,什么界面都消失了。 门确实被锁,这锁极为结实,门板又厚,都是贺东弋订制回来专门保护他的藏品,贺南羽的烛台破坏不了,只有钥匙能打开。上妖乒技。 “你在剑道的天赋,恐怕只有楚老兄才能压你一头了!”华云峰叹道。 温梓容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妻子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她人不错,性情大方端庄得体,进退得宜,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未来也应当是一个合格的主母。 “……”婉清摇了摇头,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今天早上就不逃走了,直接留下来至少景言也不会被她一脚踢傻。 “如此战斗,百兽凯多消耗速度远超越千劫,但千劫一开始比他消耗更多,而且跟多弗朗明哥战斗所消耗的不一定完全恢复,而且也在无时无刻消耗,最后的胜负,还真不一定。”眼光毒辣的佛之战国无法确定。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喜欢老祖宗,也愿意常常进宫去陪老祖宗聊聊天,但是摄政王我还真的不想遇到他呢!我觉得他太危险了。”莲心这会儿说的可都是实话。 最让人心惊的是,这家伙就算这么惨了,还依然在一脸幸福的傻笑着,好像无声的在说,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我有一堆包子,你们没有,我就比你们幸福。 克里斯汀这才明白当初那宛如灭世般的雷霆就是王简招来的,他也在雷霆狂轰滥炸下而突破,需要闭关潜修。 前部强行登陆舱突然打开,全副武装的琅琊爆射而出!直接冲向海燕级驱逐舰的中部客舱。 扇得他措手不及,他还没反应过来,半边脸就被扇得血肿,牙齿也脱落了两颗。 “我想我们有着深深的误会,你对我也有着极深的误解。”王美娜对于郭志男的表现并没有生气,而是极力的解释道。 说的好像别人都不刻苦似得,整个兰陵大营,比江夏更拼命更刻苦的武者不计其数,但他们可没有达到如此疯狂的提升速度。 包围战术需要阵型散开,这样一来,阿瑞斯这把利剑所受到的压力不足,总能将正面的敌人突破。 我对这片海域,就如同我自己家中的后花园一般熟悉,目前,我需要做的,就是提前在那些有可能成为兽人远征军队临时港口的区域,布置好包围圈。 40 第 40 章 “你再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好,你答应过我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坚持,如果你这次好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季子璃说着说着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了,如果他能没事,那么她就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 “百里越。”锦枫一回府,百里越就狗腿地粘了上来,一双桃花眼美得摄人心魄,直勾勾地盯着锦枫。 锦煜单手结印,一块白色的印记没入曼陀罗华内,白光乍现,而后若离闭上了双眼,融入白光之内。 其实他知道墨宇擎天打的什么主意,他恐怕是要在琉璃宴上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将萧玉敏赐婚给他。 混沌仰起头大吼一声,海水瞬间像听到号令一样,一齐奔涌到混沌的头顶,形成一个正在不断增大的水球。 他觉的手枪中的原理同术符编程之术略有不同,更像是独成一派的内力使用方式,但他并不认为地球的内力研究已经超过了那些外星人。那种液晶体很可能是外星所没有的。所以,那些外星人才没有发展出这种内力使用方式。 “主上——”少年舒缓了神色,柔声轻唤,水嫩唇瓣嫣然一笑,浅浅梨涡,清雅脱俗的眉眼。 这些魔族死士飞至峰顶,与魔兽厮杀起来,双方力均势敌混战激烈,整座碧落峰血流成河。 若离双手结印,正想将那道魂魄逼出,不料,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眨眼功夫就逃离了那老汉的身体。 一阵扑鼻的香味喜迎了郝心的注意,当然这里指的不是花香,她闻到的是食物的香味,一种久别的香味。 薛夫人冷哼一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可是3个星期过去了,郝心却一点醒來的迹象都沒有,为此夏夜诺不知偷偷流下了多少泪水,可是他还是坚信郝心不会抛下他们,不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我也知道,我这就是闲的,要不,咱们找点别的事情来做?”说着,慕容辰一把搂过米拉,而且,因为用力稍微有些过猛,米拉手中的冰淇淋差点都掉了。 “凝!”蓝麟风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吓的我差点没把手里压缩过的灵力球丢出去。 “我去,这什么开门方式?这要怎么上去?”白子阳看着那个洞口,几乎要爆粗口。 因为这件事,母亲和叶叔叔都被害死了,她不想把韩少勋再牵扯进来。 说起来,要唤醒孽龙,其实是需要另外三大神兽的血的,当然,不是血也可以,否则的话,火麟剑又是如何唤醒孽龙的?虽说原作中说的是为了唤醒水神老祖,但是,火麟剑既然可以唤醒水神老祖,又怎么可能无法唤醒孽龙? 销量0,这个很正常,毕竟这种店铺,大概就是哗众取宠,过几天被人发现举报掉,差不多就要封了。 “老王,这个家伙可不好对付,我上次是让蜥蜴人投矛手出的手,你也见过他们的实力,也才勉强破开骨鳞鲨的外骨骼和鳞片防御,你手下这些……”兰登看相老王问道。 而此时许峰才感受到了周遭的变化,随着一股劲风刮起,他上方的云团也开始翻涌沸腾了起来,并伴随着滚滚雷声和闪电。 通天教主,天庭真正的大能之一,和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并列齐名。 “你也是治愈型的人格?”韩非的目光慢慢从老人身上移开,看向了他身后的那些病友,对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韩非很像。 “大人!”黑色人影发出一声紧张而动听的声音,此人正是落天娇,在皇家二号除去李江之后,随即来到了这处隐秘的地下室,这里有着让她害怕的存在。 骑着租来的摩托车,穿着黑色雨衣,韩非避开城区的监控,一口气开到了郊区。 “菜无心能活,人无心能活否?”半晌之后,比干再也撑不住那剧痛了,是开口问向许峰道。 感叹了一番后,雷辰继续清理着储物戒指,从里面翻出来了一张造型奇特的符篆,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风易临死前抓在手里的那张。不过这张符篆似乎不是攻击性的,倒是跟传讯符篆有点相似。 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似乎被世人遗忘了一般。一黑色身影出现在这间残破不堪的房内,黑色身影向屋内的深处走去,不时地回头看向外面,防止有人跟踪。 毕竟灵阳岛虽然遭遇重创,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种方式肯定是有用的。 恰恰相反,她的思想视野开阔得不行,性格也非常活泼,只是喜欢上了这份宁静,不愿意去打破。 他从头翻到尾,竟然看不到一丝半点大宋算学的影子,心头有些不安。 搞了半天就是扔块石头,这也太……,众人实在是无语了。更让人无语的是,他堂堂一阶印帝,扔个石块用得着如此吗? 通过脉象判断,烈焰说的那位私人医生,还真没说谎,这个时候江琪身体所显示出来的特征确实是因为之前他用药的问题,也难怪烈焰责怪她了。 心情大好的杨腾脚步轻盈,走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薛迁动了一下。 林风的汽车驶进街道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好些人开始尾随。在这里,能开轿车的人不多,能开高档轿车的更是少之又少,每一个都是肥的流油。 41 第 41 章 阿雷斯心地仁慈,不可对扎克有杀意,但斗心催发到巅峰的他,很有可能在激烈的决斗中,因为无法收敛力量而出现意外。 泽卢刚蒂亚军,也不想继续用格登克欧,做出这种用人质威胁的事情,多一秒都不想。 然后他就迈步了几下,就到了李崇信的马前,伸手温柔地拍着马的脑袋,似乎这匹马有不一样的地方,还好马匹没有过多的人的那种恐惧,否则的话非得跑了不可。 话还没说完,楚云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控制一样,他想说是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他拼命的张嘴,但就是发不出声音。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叶檀接下来的一句话,更加让他胆寒,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说出来了。 托比巧妙地掌握着空间隧道张开和关闭的节奏,居然就这样保持着不被煌炎烧到的速度,带着阿雷斯阵营的所有人,在封印禁区里好几次惊险地躲过煌炎的焚烧。 “是……”楚云打着哈欠说道,他很少接这种需要熬夜的任务,用楚云自己的话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饭一定要吃好,觉一定要睡好,不然哪有精力挣钱、撩妹和学习呢。 而特拉帕尼这边苏亚雷斯状态却很好,他抢点能力和策应能力都很强,数次给阿穆尼亚带去了威胁,只是没能形成进球。 “不是,只是哀求。”公输甲被他眼中的寒光给弄的不知所措,这个家伙不会是疯了吧?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静止的薄雾,这些薄雾随着风流慢慢的运转,让远处的风景都变得玄奇,任谁都要围着中风景赞叹。 “皎羽!”虬喙轻轻唤了她一声,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吴辰非还是没有记忆?”吴辰非转世佛门的三世中,都没有认出皎羽,虬喙担心此刻他即便到了普通人家,仍然与皎羽无缘而过。 不过这个可爱的男生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样的话,一般人都会觉得对方很轻浮。但奇怪的是,他却不会给人很轻浮的感觉。 不用问就可以猜到,暮雪刚才一时猴儿急,一个猛子扎进了湖水之中,却不知岸边的湖水太浅,它因为用力太大,竟然透过浅浅的湖水一脑袋扎进了岸边的污泥之中。 当夕阳最后一片余晖留恋不舍地落入地平线,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周围层层树影,风吹树叶,沙沙的声响伴着马蹄声响起,不曾远去。 要是什么仇恨的纠纷,还是什么其他的人事纠纷,何清凡还是会管一下的,可是他最怕的是感情纠纷,这可是大问题,会弄死人的。 “呵呵……”疼痛降临之前,夏侯丞无缘的苦笑着,因为他在银月的脸上,看到的都是狠与绝,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因为他跟夏侯清之的事情吗? 耶律宏光为了一己私利,挑动了战乱,给无数的百姓带来了灾难。而这神秘的势力,似乎为了一件不确定的东西,要血洗三国的武林,一场武林大乱就要展开了。 “四少爷,我们再不动手,可就连汤都喝不上了!”一个老者急的团团转,不住的催促着躺在宽大皮椅上的一个年轻人。 “王爷这么说,未免太肤浅了,王妃天生贵命,最难得的,是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你却什么都看不到!”陆云语气里,充斥着不满,或者说,是愤懑。 按照吴山城的吴长老的说法,叶白之所以能够杀掉薛天刀,那是因为得到了其他强者的帮助。 跌落只是短短的几秒,但感觉却很漫长。我摔在了地上,但并没有感觉疼痛,果然是在梦中,梦里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我爬起来打量着四周。 在这样的习惯当中,我觉得那些卑微的匍匐在我脚下的人,都是蝼蚁一般,根本没有资格跟我平等面对,而我也飘飘然起来,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圣人——我是那么多人的心灵导师,当然是神圣高尚的。 在死亡的边缘游走了一圈后的周天豪大喜过望,噗通跪倒在叶尘面前,眼底尽是崇拜。 “这回只能靠你了,禄!”崔斯特这回没有再懒洋洋的声音了,而是严肃认真的说。 直到这个时候,外面的保安才听到大厅内的动静,全副武装地急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一个个傻眼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再乎别人嘴上说什么了,只看你是否能够做到。好在李少泽警察的身份,也让龙马放心很多。当然,他教归教,也不认为李少泽能够学会多少。 42 第 42 章 他见识过那些非人之人,也听手下说了,那些五皇子手下给黑卫喂虫卵之事。 “还真是粗暴。”司马幽月靠在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看到他就这么把人扔到了床上,轻笑出声。 隐约可以听到下面传来虎啸狼吟之声,更有飞鸟从里面飞出来,有的直接远走高飞,有的则是飞了一圈之后又回归秘境之中。 “就这么点实力,还敢到这里来。啧啧,真是勇气可嘉!”寰在他面前闪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脖子一凉,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喷射而出。 司马幽月看着拓跋寒,拓跋寒回望着她,两人就这么相互对视着。 然而,日轮悠哉想要的,却是在战前成为水影,然后带领雾隐村获得胜利,这个时间就有点紧张了。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为你药浴。”司马幽月给她添加药汁的时候说。 便是盔甲武器,大多时间数量也是不够的,有战事之时,更是如此。 “你……”周云梅气的猛地一下站起来,抱着睿睿就要跟李爱华吵。 “别闻了,你身上没有那股味道,你并没有被阉割,你只是那玩意长不大,对吧?”楚铮讥讽一笑。 诸人听了听了他的话,皆是大笑起来,身背口袋的胖子率先出手,对着身前三个结阵防守的黑枭精锐,将身后背着的大口袋抛向空中,便见那口袋开口不断扩大,笼罩在三人头顶之上。 “云中忆是自己主动去和尹志熙关在一起的,我们要是只放云中忆,她肯定不会走,所以还得要云家自己去取人,”尹沧誉说道。 张迢一听老十的意思,忍住大笑拉了拉虞萧的衣角,示意他这个问题他可以回答,既然老十想要热闹一些,自然还是让虞萧这个吓死人不偿命的人出马,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过你如果有约,那我就不麻烦你了。”电话里传来沈蓉蓉失望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越是如此,张三风就越是好奇。 越多人参与到比特币的交易当中,说明虚拟币的价值就得到了广泛程度的认可,币价自然而然也就往上涨。 妈的,这贷在这儿倒底有几个意思?张三风此时己经觉得十分的自在,又坐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带着妍妍她们先走好了。 有省亲在前面吊着,这一个年,众妃都过的不太实在,等好不容易等来了正月十五,这一日,心不在焉的用完晚膳之后连着元春的份又是礼佛又是请旨,等拿到了圣旨之后,迎春才回长乐宫接元春。 “大人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不过……”冷河吞吞吐吐的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他都想扇自己一个大耳光了,怎么会提到这件事。 “刚处理完政事,想着你这里举办赏花宴,便过来瞧瞧。”皇上语气平常的说道。 时间久了这就惹得有些村民不满意了,本来是自己辛辛苦苦修整的道路凭什么要这些人免费使用,况且有些过路的佣兵、商贩等等还会进入村民家借水喝,还有问路的,还有找吃的等等。 男子汉大丈夫,要打便打,作何用这般见不得人的计策,简直是丢脸。 数息后,骑兵中唯一的中级魔法师在数位骑兵的守护下,将魔法咒语吟唱完毕,4阶魔法暴风肆虐凭空在洞内形成。 “我……”冷雨柔一下噎住了,然后看了看萧晔,脸上露出了被人欺负后委屈的表情。 季飞扬不得不猜想,那位苏大夫恐怕比自己这个征西大将军还有钱。 正当姜彬他们俩以为从卓进这难以有所收获时,卓进下一句话,让他们的心重新活泛过来。 韩玉莹觉得,林尘要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不是废物? 如果周依灵父母只是普通人,陆天宇也许不会担心这件事情,嫁给有钱人是很多普通人一辈子追求的梦想,那些想嫁入豪门的奶茶婊,那一个不是装清纯可爱,谁会在乎自己男人有几个老婆。 如果林尘实力够强,这把最普通的飞剑,都能飞到万里之外,取敌人的首级。 天巫妖旁边的血巫妖,扭捏着腰肢,高高跃在巨型行尸肩膀上,跨坐在此处。 没想到,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这转来转去的,二人竟然又会在这里相见。 改革派两大巨头会面,必有要事相商,克蕾娅不再耽误时间,敬礼离开。 “轰——”的一声巨响,又有1艘伦巴鲁帝国的导弹护卫舰发生了大爆炸,而且一看这艘导弹护卫舰的情况就已经没有救了,除了沉入海底,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锻造这玩意的要求要比炼丹低得多,好武器能用,不好的武器凑合凑合也能用,但王猛却经常炼废,好在某人现在也是有点身家的,这也消耗得起。 43 第 43 章 出了老爷庙水域之后,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躺在轮船上喘着粗气,有着劫后余生的兴奋。 现在葬神域和古战场死灵正在交战,应该没心思会探索哪个禁地。 乔心儿双眼凹陷,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脸色腊黄,头发蓬乱,看起来吓人极了。 告别能量银行,心情愉悦的李鹤,正如浑浑噩噩的能量银行前总裁猜测的那样,步履不停地向审议庭赶去。 话虽如此说,她心底却在暗暗发誓,她不信在她的魅力之下,还会有柳下惠。 “老公,这些天,人家想死你了!”柳馨月一脸幸福的钻到了林海的怀里。 郑辰中途提到了莫天殷,穆嫣然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难看了,郑辰看得出来,穆嫣然心头对莫天殷还是有感情的,这么多年,莫天殷对她照顾有加,现在惨死,她心头的确不太好受。 这两个名字在中等轮回颇受忌讳,没人敢直呼,私底下都是悄悄地喊“疯子两兄弟”。 “知道你肯定抗拒丑衣服,所以特意给你准备了新的,属于我的全新设计,怎么样,是不是不丑了。”木青子说着,嘴里扬起了不自然的弧度。 早就知道孙潜为人的洛妍并没想过探究孙潜所有的秘密,就算是夫妻,也应该有各自的秘密。知道这个男人真心喜欢自己、知道这个男人可以为了自己去死就足够了,别的一切都不重要。 设坛祈雨做十几天是一件很奇葩的事情,这让李淳风很不好意思,也很难受,因为大热天的,他在太阳底下来回的走来走去,真的很热。 “怎么?两个月不见,把哥哥们给忘了?”齐恪温润的脸上爬上浅浅的笑意。 楚云惜忙道:可是。无名剑只有四阶,等将来我突破筑基大圆满,结成金丹,这把剑就没法用了。风云双剑擅长的速度,根本不擅长攻防。无法真正发挥剑气。 数天之后,他们一行终于抵达赤岭山脚下,穿过赤岭山口,上了山麓,远方正是浩瀚缥缈的西海。 “怎么?”相距最近,感受也是最为清晰的虞梦,第一时间紧张的密语关心问。 他们的一身打扮像牧民,像猎人,还像羌兵——说他们像牧民,是因为他们穿的是牧民的粗糙兽皮袄衣。但是他们手中拿着的却是猎人的武器,30级加强硬木猎弓。而且他们一身彪悍的杀气,比羌兵还强烈。 “什么?”敏容见他开了个头,却半日没有续下去,疑惑地抬起头。 终于忙完所有事情,时间也差不多到12点了,秦逸就招呼着大家,打算去美食体验区享用午餐。 面对大名鼎鼎的钢铁雄狮,虞梦自然不会对之简单轻视,尤其柳戮又几度的紧张提醒,顾不得节省残存无几的自身法源,几乎立刻便再一卷青铜级定向传送卷轴,召出捏碎开来。 “这不是月余不见了嘛。”现在很少再理事,夏含秋放纵了自己懒散的一面,尤其在段梓易面前,有时候耍起赖来简直让人哭笑不得,撒娇时更让段梓易抵挡不住,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秋儿段梓易爱入骨髓。 “呵呵,这点我是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的是会做到的。”德隆笑着说。 胖子脸上理立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他瞅了瞅面前的两位同僚,又瞅了瞅楚城。 “这藤妖魍的个头也太大了吧,得有多少级了,这种妖物能成长到这般,真的是非常罕见!”纪凡感知着下方藤妖魍的意识,确认它不是很强的灵魂,已经被彻底爆灭,这才多少松了一口气。 若非他的弟子令牌,没有任何问题,甚至都会让人误以为,这家伙是不是才混进神鼎宗的奸细。 另一边,在秦魂喊出沙灵的时候,吉奇子,虎卢,紫雪儿同样看了过去,也有贪婪心动之色。 正好狄老夫人传讯过来,化解了狄老头的尴尬,一听这边的情况,那边狄老夫人当场就笑喷了。 白虞。她方才不曾动手,立在原地,亲眼见证了三大势力的颠覆死亡。 传令兵们是领着弗洛斯的命令离开了营帐,可那些将领们依旧的还是在这里等待着。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将领们都没有出声询问,毕竟出现这样的事情,确实的是有点让人想不清楚这到底的是发生了什么。 其实,木凡本来就没准备跟他们说这个,毕竟若是以见帝王为诱惑,二人帮忙是肯定的,但是之后呢? 木凡也被整的迷糊,按理来说,前两日黄良给传去消息,白一城也应该见他一面,可居然直接让他过关? “还真尼玛奇怪!”半响之后,李天畴啪的一声合上了讲义,喃喃自语着走到了阳台边上,他对自己身体里时不时冒出的奇异功能已经见惯不怪。 吃喝的兴发,几个兄弟,带了酒意,各自上场,较量武艺,赢了的,自是得意,输了的也不过是得几句嘲笑而已,一寨的兄弟,却是也没人在乎。 “怎么?我的坐骑不可以进入秘境么?”李天畤的话音方落,黑麒麟便给了黑衫修罗一个大大的白眼,在黑夜中仿若闪电一般,神情极是高傲。 他的话语落下,挡在他身前的两个亲卫微微一震,随即没有丝毫犹豫的让开了。 大家客套一番,韩染亲自送出府门之外,责令二子,代已护送周灿出城。随后下令,四门大开,放百姓自由进出。 当张世轩把这些园林设计背后的这些名家抬头在摆出来以后,在场的同学们就更是一个个眼冒金星,开始不断地赞美和欣赏这座园林式设计的山庄景色了。 他是郑飞的狗腿子之一,以前没少跟着郑飞对裴东来冷嘲热讽,如今,裴东来摇身一变,不但在篮球场虐得郑飞像条死狗,“拼爹”拼垮了郑金山,他哪还敢造次? 44 第 44 章 莫靖远收回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自己的老婆看在嘴边,奈何吃不得,他莫靖远估计是第一个。 古兵横空,斩碎一切,闪烁着刺目的寒光,将叶晨困在当中,锋利无比的剑气首先发难,如滔滔江河倾泻而下。 “独孤凌,你。”蓝绝诧异地望着稳稳地接住他这一拳的独孤凌。 其实白森刚刚还在想,万一要是对面的实力太强,干脆就直接开大招将他们覆灭了算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却正好用来磨砺士兵。 所以这块能量结晶他们是一定要拿到手的,李鸣山与王越二人深知这个道理,探测器来到能量结晶前方,开启采矿模式,能量结晶并非是漂浮与空中的,一般都是镶嵌在岩壁上面的,所以需要开采才能获取。 又是那种黑色而又浓郁的气息顿时狂飙了出来,观众们甚至有种错觉,此时玖辛奈的头发似乎都飘散在空中,眼神之中充满着诡异的光。 童鳕鼓着脸不悦地看着我,但碍于叶寒声在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就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只能跟我干瞪着眼。 这一次击杀太突然,太震撼,场面也暴力到了极点,偏偏独孤剑神号表现出的剑术也飘逸瑰丽地没有丝毫的烟火气,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之下,一下就引爆了直播间里所有观众的激情。 还有,你们用了哥们儿我带着面具的照片经过哥们儿我允许了吗!? 扎赞移开目光,停留在舞台上笑眯眯的看着事态发展的波风水门和旗木卡卡西。 只见前方海面上,忽然出现一大片悬浮的发光岛屿。岛与岛之间,还有巨大的藤蔓悬浮,宛如一张网络,将整个通道束缚的难以穿越。 见其他人暂时构不成威胁之后,众孩童和两位师父分别加入到了君无邪、姜露薇和二王子的战斗之中。 凌骁也明白,其实对于杨琳琳她们来说,退出梦境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大伯娘肯定是要出去,那屋的孩子有冬老太照应着,倒是不需要冬暖他们多操心。 毕竟,靖县大丰收的事情,一年他们可能觉得是意外,但是两年还是如此,那就是有技术在里面了。 一直留意这边战况的叶知秋看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手中正攻向铁传甲的孤鸾,无力的垂了下来,面对铁传甲打来的一拳,也毫无反应任由铁传甲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来者是一个大约四十岁的男人,不高,矮矮壮壮的,其貌不扬,但只是站在那里,空气的温度都仿佛低了几度。 前几日,李冥就接到了惊鲵传来的消息,信中说他们在韩国冷宫中找到了一方密室,经过探查他们怀疑这个密室是郑国时期的。 感受到束缚着自己身体的触手被消灭了不少,剑悟也抓住机会,一声怒吼之后,三道流光自剑悟从触手之蛹中露出的手掌心里飞了出来。 凶兽肉、灵芽米等等在外界需百金才能吃上一顿的珍馐佳肴,这里每周都能吃上一回,今日恰是供应日。 她去陈青山家,完全就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的,只是没等她炫耀,陈青山却直接将她按在了墙上。 他问过国子监里教刘衡功课的先生,那几个先生都说刘衡只要发挥稳定,明年必定金榜题名。他又很得城郡王看好。 武岳接过资料,整整几十张,记录了塞浦从头到尾的各项检查,包括最近的训练成绩。 曲桐刚抬脚准备换条路走,男人就抬头看向她,眼里还有未散去的阴暗嗜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太后有心要怪罪,也不拘寻哪个由头找茬。 侧头看了一眼曲桐并没看向他这边,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伸出舌头哈了两下。 陈国华鼻子微微冷哼了一下,抽了一口烟,“耿主任,那可不是你完成的,都是人家郑茹帮你完成的。”陈国华说着,故意将「人家郑茹」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香葱饼一共就六块,我三块,我师父三块,我姐姐在一旁也不好偷吃。 “好吃。”曲桐慢条斯理地将鱼最后一口肉吃进嘴里,树枝一扔,笑着从空间里拿出了鞭子。 陈毅军嘴角已经压不住了,他一边傻笑着赶紧洗手帮着李由干活。 越过一道道巨大的石柱,只见跑在前面的饕餮猛然身形一顿,直接隐入一根石柱后面,同时朝我们摆了摆手。 黄云山等秦越说完几句,不失时机地接话上去,这也算是给了秦越一个台阶下。 此时,林墨雪也是十分狐疑的盯着楚枫,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他们进了听涛楼,不就是等于羊入虎口了么? 冯烈右臂上的剧痛已经开始蔓延到他的半个身子,自己的封穴止痛显然已经不好使了,于是他缓缓解开了自己的外衣,将整个右臂暴露在了空气中。 苏亦瑶心又出了一个注意,她决定了一定要让夜风和这母子两断了这层关系,既然要断断的彻彻底底,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说的那些话也是为了这个,可是她看着夜风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不舍。 “哇!有骷髅!”追风顿时一声大叫,猛一甩身,只感觉羽箭挂着冷风便从眼前插了下去,死死的钉入脚下的木板之中。 所有人都被楚枫这一脚深深的惊到了,要知道,这擂台上的地砖可都是由专用的青玉石板垒成的,为了保证比赛的正常进行,据说工作人员垒了足有七八层厚,其硬度可见一斑。 45 第 45 章 夏时光下意识摇摇头,随即想到,如果她说喜欢李毅然,顾琛会不会一怒之下离开这里? 酒足饭饱,顺着旁边的窗户往外看,不远处有一座美轮美奂的高楼,由彩色的灵木建成,至少有七层那么高,每一块灵木上都雕有花。还有粉色的纱幔从楼上披垂下来,在空中浮动着,充满了魅惑。。 云道子接着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云道子的唯一完好的一只胳膊上割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放在托盘上细细的研究。 而且李末还许诺了,事成之后放他们自由,还会再送他们每只十粒高级灵兽丹,要求就是在天亮之前完成所有的任务。而若是完不成,就把他们全部烧死。 听着君严的话语,仇罗不禁苦笑,终于还是点头将手收了回来。如此,君严才重新回转过头,与其重新对视。 他以为夏时光的回归是终结,但他却没想到,这只是另外一团乱麻的开始。 君严依旧不管不顾,身形继续往下,直至巨网落到了他的身上,与金色灵炎产生了剧烈的反应时,君严所化的火人才传出一丝似痛苦的低吟声。但是君严依旧没有被阻拦下来,依旧继续着他的动作。 这些装饰也就罢了,那些火晶石她还想着等长够了年份变成高级火晶石,再来雪山取,现在让他俩全都给连根挖掉了,这得浪费多少年的光景。 他们最大的不甘心,怕我父亲退休后,柳家的权势就会微不足道。 彭墨微微皱眉,魏英然的底细一日不查明,她一日无法放松,简单把望月楼见面的谈话说了出来。 “好,你去和威廉上校商量一下,我们取道厦门,办点私事”载洵安排道。 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坑,尘土高高扬起,与此同时,一道蛮兽的哀嚎声响彻天际。 二星武尊!别看这康少其貌不扬,但却是一名二星武尊境级别的强者。 缓缓抬头,仰望着大殿顶上的那株藻井上的蟠龙石雕,从他赤红长发的末梢,一缕银白逐渐蔓延开来。 天河不语,死死的盯着辰逸,随即体内气力开始喷涌了起来,任谁看都是下一刻随时将会出手。 “但是,我不会要你了,被人搞烂的破鞋!”男人转而走向自己的老婆,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跟我滚回家去!”之后就扬长而去。 “我,我肚子好疼,好疼!”路瞳假装很痛苦的说。眼睛不住偷偷的漂着不远处的费良言。 就在古城之内压抑绝望之余,云峰轻笑一声,直接一步踏出,也就在这一个跨步之间,一股绝强的气势顿时撕裂而出,一下子,天空被撕裂成两半,生生将那邪云给逼退了! 看着恢复的史炎,那黑衣人对着雪灵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雪灵则是笑了笑,表示回答。 只是他的这一些列行动,却是被大厅里他的那些手下看得清清楚楚。 罗夏叹了口气,看来从戴维斯特工口中,是得不到关于“信徒”和“杰森”复活的线索了。 可多年以后,令沐挽婷没想到是,沐娇娇竟然成了她政权道路上的最大的敌人,她正是被沐娇娇这样一副柔软的表面给欺骗了,才会在以后的路上闷闷的吃了个大亏。 每每当清倌的人,不管身世和样貌都多么的清白和纯洁。在外人的眼里看来,始终就是沾了污点的。 “哼!你放心,我不会弄死她,只是如果她不乖乖听话,我会让她生不如死而已…”谢先生冷道。 可他心中却也同样知道,到了这种地步,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扭转乾坤了,唯有先逃出去再做打算。 叫不醒凤流墨,又不能把他丢在院子里不管,星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弄回逆月轩。 眼中透出一抹疯狂之色,宋兖骤然调转了攻击的方向,猛然向着伊格砍了过去。 说着,慕恩熙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发现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蓝,即便是冬日,也是晴空万里。 不过檀香也没多想,权当星月有自知之明,不敢在抚清王府放肆,否则没有她好果子吃。 毕竟在陈茹和其他人眼里,季延清被她欺负得够惨,是一定会报复她的。 墓室皆是用青砖铸建而成,除了这石棺之外,萧辰也是看到了正对着石门的无数孔洞。 “姐,我这次可没闹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没弄死那家伙,只让他写了检讨呢。”他连忙解释起来。 胡乱发泄一通又晃悠悠朝前走去,嘴里嘟嘟哒哒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倒是沈云飞在接受市纪委的问话以后,心中惴惴不安,听市纪委问话的意思,倒是怀疑是自己通过蒋向阳要到了巡察报告。沈云飞再三解释,也不知道市纪委相信了没有。 陈忘生可不管他做什么,掏出落蓝弓先将已经去拿武器的精英怪连着射出几箭。 因为孟星鸾乘坐的根本不是普通大巴,而是专供鬼怪坐的灵异大巴。 君不见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眼就从人堆里看出了袁野不是人不对,应该是不是普通人吗? 院墙上是大片的绿色,院子里各色的花草也都摆放得当,就连墙角生的荒草都规整了几分。 46 第 46 章 随着官僚体系的不断完善,大夏朝堂与各地官员联系越来越紧密。紫台上的一众人影之间,开始连接起了道道细密的光网,其间光晕流转,极为玄妙。 心中念头闪过,秦昭便没有继续多说这方面的事情,转而谈起了正事。 如果说当今天下谁能够跟他朱标竞争皇位,也就唯独眼前这位自己的亲弟弟了。 陈天龙冲着墨通天喊了一声,接着便拎起已经残废的圣殿使徒,缓缓向老爷子走去。 阴招是霓虹武者走出来的路,他们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还对当初第一个走这条路的武者有很深的敬佩感。 现在狼牙在江南,邪月在省城,夜鹰去了边境,潜龙是个没有武力指数的军师。 那些同行也是想着天伦之乐,还有能力还能动的时候还好,可是不能动了之后呢,那些干儿子,还有平时环绕膝下的儿孙就露出真面目了。 虞园是忍着把视频看完的,视频结束,她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也直直看着前方,没有眨一下。 但如果不禁止的话,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富的越富穷的越穷,更会动摇王朝的统治根基。 王业装完逼不待烬说话就扣动了扳机,巨大的后坐力险些把他的手臂震的脱臼。 左青熙看出事情不对,坐到香织旁边抓着她的手,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男生。 一艘极其美貌的游轮稳稳停在港口,想起平日经常见到的满是铁锈的货运轮船,眼前的这一艘真的可以用“绝世容颜”来形容了。 她一个朋友竟然说要去爬珠峰,胡杨都劝她们不要去,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要去的,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了。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余安要是想要拿走她手中东西,血瑶自问绝对连一丝抵抗都做不了,那就索性说明白点,免得在受伤,她现在可遭受不了一丝折腾。 林落走进这扇由水构成的大门,周围的一切让她感到莫名的欢愉。 “什么?殷沐这么容易就放景澜和安歌出宫了?”苏易安难以置信地问道。 陈扬确实被雷子的惊人力道惊了一下,但也没被吓破胆,脾气也上来了。 只见穆青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陌生的叔伯,还有就是面色淡然的穆煜琛。 陈扬一脸随意,进入村委会的会议室落座,大牛跟助理似的,在一旁守着的。 好吧,虽然依旧是转移话题这招,依旧是认错完全不走心的节奏,但看在我那堪称千年等一回的大餐,我忍了。 魂玉本来就是魔族的东西,要是有魂玉碎片在的话,不就好解释了吗?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也没想打这七星花的注意,但现在我觉得咱们可以一试”赤炎看着陈-云笑道。 从第一次在赌桌上碰到周芳的那一刻,张岩就对这个蛇蝎美人心怀忌惮,只不过那个时候张岩对周芳还谈不上恨之入骨。 “遵旨!”边上的太监不敢怠慢,领旨,退出大殿,径直赶奔囚禁李恪的武德殿。 他的声音很空旷也很缥缈,像是隔着无尽的时空,在高远的星空中传递下来。 “不!!”岳皇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想嘲笑一番,但发现不对,随即怒吼起来,就看到那怪物越发膨胀,叫声更加凶猛起来。 想到这里,尹天正不禁有些害怕了起来,他不知道大岐的兵马究竟有没有人已经渗入到了菀胡国内了?又或者说,他们一直有高人点拨,所以才敢如此狂妄。 负责回援庐州城的步兵联队,跟师团指挥部并不在一起。原本步兵联队打算通知一下庐州方面的守备部队,双方尽可能保持通讯联络,以便行军途中随时传达消息。 江夏王不明白官场险恶,听信了他的说辞,稀里糊涂地贪墨了很多银子,结果被他的属下得到了证据,交给了长孙无忌。 “干啥,猫咬尾巴了。用得着辣么夸张吗。”布天翻着白眼说道。 0617似乎还没察觉到玄渊清醒着,以为他还没能从第一次穿越世界中醒过来,所以一直在识海中呱噪着试图唤醒玄渊。 赵蕙和李振国向前走着,一直走到了亭榭的前面,他们围着亭榭转了一圈,照了几张照片后,便往回走了。 在此前两天,大家准备,我以仙秦运兵车,将大家手下各路人马拉天云地域。 但是龙息所到之处,就好像无穷烈焰一样,十二返虚的死灵军团,所有死灵一个个被点燃,立刻燃烧起来,转眼化作灰烬。 校长坐回自己的大班椅之后,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直接找到了李勇老师所在的系的系主任。 47 第 47 章 嬴乘风看了半响之后,身体突地一颤,眼神竟然也变得恍惚了起来。 烟雨战魂和义海云天以及逆天止戈之间不对付,这事情整个服务器的人都知道的,但是无尘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好多玩家都觉得,无尘这人实在是气量狭窄,对他更是看不起了。 他环目一圈,心中更是微微一惊。在他的身周,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颇有不同。但是这眼神却绝非畏惧,反而是带着一丝戏谑的嘲讽之色。 平行宇宙或许无穷无尽,但无限宇宙中所有观测者的情感、意志和想象力却是共通的。 当然他不会因为吕布救了他就觉得吕布此人是忠汉人士,相反他对于吕布心里更加警惕,他隐隐知道吕布的目的并不单纯,尽管吕布现在并没有挟恩谋报,但不是他没有所图,或许只是没有到时间而已。 “那么,如果人类不是以基因或者神魂来决定,又该由什么来决定,究竟什么东西能证明他们是人,而不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进入任务世界可携带专属机体数量3:闪电圣盾,漆黑异端,黑鹰。 “乡亲们,大家不要慌,咱老百姓自己的军队来了……”在军官们的命令之下,肩扛工兵铲,手提锄头和铁镐的官兵们,扯起喉咙,一边往前赶路,一边齐声呐喊。 在这方面他对于他们是很有信心的,一则两人都非同寻常的聪明,能够很好领会他的意思,二来却又能够弥补他想法的不全面,甚至两人中陈宫个性稍显刻板,贾诩则爱剑走偏锋,也很能够形成互补。 这自然是咲对萧然的关心,萧然自己都才察觉到的问题估计咲她们是早就清楚了的。 江南微微启口,回答着一个:“是。”然后闭上了眼睛,她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郑晓仁的话让陈必旺不由得脸色一窘,正如对方所说,他的身上还真没有多少钱。家里的存折上倒是有几千块,不过那钱是自己的老婆本,轻易不能动用,自己身上的现钱加起来连五百都不到。 “原来是这样……好了,都把你们的武器放回去。”黄彦对身后的那些青年说道。 不用说,肯定是胡彪已经穿过阵法,拉紧了白线。胡林和胡承宗心中大喜,带着背包顺着白线一前一后的也进入了阵法。 白胡子高大的背影引入白胡子海贼团所有人的视野中,那没有任何损伤的后背,证明了这个男人在面对敌人时,从来不会转身逃走,也是身为海上霸主的尊严和威势。 职业道德能值几个钱?有一千六百块实惠吗?麻子脸恨不得冲上去捂住那大光头的嘴,可惜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兄弟把好话都已经说完了,自己当场反悔岂不是让人看扁了? 傻妞拿着火把来到了顶着屋子的柱子旁,然后将火把靠近了柱子。 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急切地想知道,百里玄策到底能不能救出来,阿离又为什么背叛他们。 侯天成这会儿刚勉强调节好情绪,哽咽也缓解了些,组织好语言想开口,一看到于辰坐进来,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南雪国绛雪城司徒府,今日司徒昭远刚下早朝回来,便见府门前两排家丁列队相迎,纷纷朝他躬身颔首的齐声行礼道:“中军大人。”只见他淡淡的点了一下头,才同卓钦一道走了进去。 虽然方万军极力掩饰,可是依旧是昂司徒战察觉到了,对方笑了笑,向着方万军走了过来。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从凯丽房间里面的出来的人,竟然是自己告戒过的庞风。 卡塞米罗瞬间转向老虎,拉莫斯开始横向移动准备封堵摩纳哥的边路传球。 作为爱人,他们还要去学习。悦悦要如何学习去做一个成年人,去分辩这个世界。磊落要学习如何把悦悦当成成年人来爱,来尊重,去信任。 而今,来浮空界争夺至宝的各方强悍生灵,已悉数聚集在这片大海之上。 他口中的这位水姑娘,反倒是一次次落败,远不如面前这个年轻人。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离开。”月老头也看到了这一幕,便冲着古溪说了一句。 “城主。这种时候怎么能分心。”影卫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紧紧抓住花墨云的手腕。花墨云恍然回过神來。轻笑着推开影卫的手。那俊美无双的脸染上几分笑意。却又夹杂着凉凉的寒气。 张凌捏紧了杯子,隐忍着内心的怒火,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扫他的兴。 而这种宝物,吞噬一枚的话,精神力就会增长不少,却是一个极大的捷径。 那些眷恋,那些温柔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难道她与幽倾真的此生无缘了吗? 前来攻打阡陌原据点的一队人马足有上百名修士,除了领头的三名结婴初期修士外其余的俱为合丹期修士,相比之下阡陌原合丹修士不过四十余人,实力明显处于下风。 白云飞一阵心悸,感到了一阵惶恐,不过表情不变,就那么保持着躬身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