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慕相思》 第1章 无妄之灾 盛夏,炎热。 一匹黑马疾驰而过,带起野草的味道。 马背上驮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穿着白衣,脸色比衣服还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抓错人了,淮戎喜欢的不是我。”相思觉得有点冷。 这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淮戎退兵。可淮戎心里根本就没有她,怎么可能顾忌她的死活?现在好了,害得她跟着这人一同被皇家暗卫追杀。 “闭嘴!”淮恩一边躲避流矢,一边打马狂奔。 身后一群暗卫穷追不舍,不停地放箭,“嗖嗖嗖”的箭羽破空声不绝于耳。 “呃……” 相思又中了一箭,在左肩,白衣上立刻晕染开一抹血色,触目惊心。 听到她的闷哼声,淮恩恶狠狠地问道:“你怎么连支箭都躲不开了?” 相思讥笑道:“谁叫你不早来几天?”她现在就是个废人,怎么可能躲过这些暗卫射的箭? 前几日,她和祝灵芸起了冲突。那女人斗不过她,就跑到淮戎面前哭惨。谁知道,这昏君为了给祝灵芸出气,竟然当天就废了她的武功。 相思实在是意难平,在心底狠狠啐了一口。亏她为了淮戎出生入死,结果还比不了那个什么事都没干过的祝灵芸?! 淮恩道:“坚持住,本王的旧部就在前面。”他原本就打算带她走,拿她威胁淮戎只是个幌子。 相思叹息道:“我真是太命苦了……” 她身为相家遗腹子,为了继承爵位,必须从小女扮男装。前些日子女儿身曝光了,淮戎顶住巨大的压力迎她入宫,还信誓旦旦地要封她为后。如此深情的举动,让她误以为淮戎与她两情相悦。 可被废了武功后,她才慢慢琢磨出味儿来:嘿,这混蛋哪儿是喜欢她啊?分明就是故意把她推出来,好给那祝灵芸打掩护! 就比如现在,眼前这可怜的男人就是误以为淮戎喜欢他,才抓了她当人质。其实,真正该被抓的是祝灵芸啊。 呵,她就这样替那女人顶了锅,当了替罪羊。悲哉!悲哉! “嘶——” 黑马腿上中了一箭,悲鸣一声,轰地倒在地上。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相思坠到地上,五脏六腑都疼。身上还中了几箭,伤势很重。淮恩把她死死护在怀中,和一群暗卫厮杀。 相思很忧伤,若不是这个男人抓她当人质,她现在还在卧床养伤。如今伤上加伤,天要亡她啊! “嗖——” 她正黯然伤神,一支羽箭携带着雷霆之钧突然破空而来,凡是在它周围的箭矢,都被它带起的威压碾压为齑粉。一时间,漫天的流矢通通在原地毁灭为粉末,空中只剩下这一支羽箭在疾驰。 相思心里一震,淮戎来了。这世间除了他,没人能使出这么恐怖的箭法。 她拼着一口气朝前方望了一眼,那个冷峻的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踏着风尘而来,敛走漫天阳光,宛如战神降临。 而她却失血过多,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相思自嘲地想:淮戎刚登基不久,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来可不是好事呢。千难万难地都要跑来射这一箭,可见想她死的心有多么的强烈。 第2章 有本事跳崖殉情啊! 这支箭淮恩避无可避,眼见着要中箭了,他一咬牙,直接拉着相思一起跳崖:“你得和我死在一起!” 我是挖你祖坟了,还是偷你家大米了?就算我快死了,你也别拉着我跳崖啊!耳边都是呼啸的山风,相思气得想要爆粗口,但她已经没力气吵了。 淮恩心如死灰,有句话他憋了很久,一直没有说出口,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初微,我心悦你。” 初微是她的字。 “什么?”相思怀疑自己听错了。 几乎在她问出这话的同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在山崖上炸开:“薇儿!” 相思心里一悸,那是淮戎在喊她。这世间,也只有这个人会这么喊她。 装什么深情?有本事演戏演全套,直接跳崖陪我殉情啊! 她刚这么想,就看到淮戎从涯顶纵身跃了下来。 相思愣怔了,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她好想问问淮戎,你这杀我又救我,到底在玩什么鬼啊? 可惜,她大限已至,眼前一黑,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 …… 相思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仿佛在无边无尽的虚空里沉沉浮浮,隐约中脸上有轻柔的东西拂过,好像是谁的衣袖。 鼻子嗅了嗅,有点痒…… “阿嚏——” 重重打了喷嚏,眼泪都咳出来了。 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习惯性地揉了揉眼角,却听见一个柔媚的男声:“小弟弟,你可算是醒了。” 相思浑身一颤,抬眼一看,是一位面相阴柔的美男子,啊,不,是一群白衣美男子,将她围了一个圈。 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老天爷都知道她喜欢美男子,所以死后还要赐一堆给她?不行啊,要是淮戎看见她左拥右抱,会灭了她的!啊,呸,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淮戎?她死都死了,还怕那王八蛋干什么? 一位眉间点朱砂的男子见她一脸呆滞,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下她的脸蛋:“小弟弟,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啊?哥哥们也好送你回去啊。” 送她回去?回哪儿去?她不是死了吗?难道阴曹地府还包分配住房? 相思脑袋成了一团浆糊,也就没注意别人对她的称呼。扭过脸朝旁边一看,正好瞧见一面穿衣镜。 诶…… 镜子里有个好可爱的小公子,粉嘟嘟,肉乎乎的,穿着黑色小锦袍,腰间还别着一把小折扇,一身装扮就跟个纨绔似的,偏偏又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看着颇为喜感。 相思忍不住笑了,没想到镜子里的小公子也跟着笑了!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小公子居然也跟着眨眼睛。 相思感到有点诡异,她拉起自己的一绺头发,镜子里的小公子也跟着她做。 一股强烈的不好预感从心底奔涌出来,这时,她听到众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小弟弟,你是没见过镜子吗?竟然自个儿对着镜子玩儿……” 相思如遭五雷轰顶,不祥预感得到证实,她竟然真变成了个小孩子! “哥哥,我这是在哪儿啊……”这到底是不是地府啊? 她后面的话还没问出来,就听朱砂男子道:“小弟弟,这儿是暖阳阁,到处都是善解人意的儿郎,别怕哦……” 暖阳阁?那不是北燕上京数一数二的小倌馆吗? 看着一众阴柔的美男子,再瞧了瞧自己的五短小身材,相思终于醒过神来了——她这是重生了,重生回了五岁那年! 简直是噩梦啊!为什么不让她早重生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也好啊!她不想呆在小倌馆啊! 第3章 遭人陷害 相思尚处于重生的震惊之中,根本不知晓北燕上京四大家族已经炸开了锅。 相府、花府、楼府、暮府四家齐齐出动,就连各家世子爷都出马了。 “这位姐姐,你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小弟弟吗?”一个蓝衣小童子在自己肩部比划了一下,“他长得很可爱,穿着一件黑色的小锦袍,腰上还别着一把小扇子,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还喜欢一边跳一边吃零嘴。” 卖糕点的大婶笑眯眯地递出一包甜食:“我没看见这么个小娃娃呢。不过,我看你倒是很可爱的,拿去吃吧,姐姐不要你钱。” 蓝衣小童子嘴角一抽,真讨厌,他又被这些大妈调•戏了…… “暮哥哥,你有消息了吗?”一个红衣小童子跑过来问道。 蓝衣小童子摇摇头,一脸担忧。 他俩一个是暮家世子暮含玉,今年八岁;一个是花家世子花珩,今年七岁。 “你说阿嫄会去哪儿啊?真是急死人了!齐王的伴读选拔马上要开始了,咱们要是迟到了,那可就麻烦了!”花珩皱着眉头道。 阿嫄是相思的乳名,上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互为世交。世子们从小都在一起玩儿,感情很好。 暮含玉敛眸沉思,也很着急。 齐王名叫淮戎,今年八岁了,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淮戎幼年丧父丧母,从小养在成帝膝下,颇受盛宠。如今,皇上亲自为淮戎举行伴读选拔,还下了令:五岁以上的世家公子都必须参选。迟到或是故意推脱,都是要重罚的! 都这个节骨眼了,也不知道阿嫄跑哪儿去了?! 相比于众人的焦急,相思稍微淡定一点,但也很烦闷。 她记得,前世她在小书斋玩,突然就有人把她抓走了,还给她下了药。当时药效上头,她神志不清,但知道有个成年男子在扒她衣服。挣扎中,她被那人打晕了。醒来后,她就发现自己在小倌馆里。 那时,她整个人都吓坏了,回到家里就躲着不见人。 结果,不知是谁放出了流言,说她在小倌馆里被人玷污了。她又害怕不肯见人,就连家里人都心疼她,一致认为她遭难了。 这事影响颇为恶劣,直到她成年了,都还有世家公子来勾搭她搞断袖,说她五岁就被男人搞过了,就别装什么圣人了。 装你大•爷的装! 相思气得直磨牙,上一世她人小,碰到这事儿就底气不足。这辈子,她可不能再吃这个哑巴亏了。 “各位哥哥,把你们的名字都写给我吧。等我回去了,一定会酬谢你们的。” “哎哟,小弟弟你嘴可真甜,不枉哥哥我疼你一场啊。”眉间点朱砂的男子掩唇轻笑,“我叫绯衣,记得常来看我啊。” 眼尾描着梅花的男子塞了盒糕点给他:“哥哥我叫遥雪,可别忘了我啊。” 哦?这两人竟是绯衣、遥雪?传说中的暖阳阁殿堂级美男子?!前世她忙着回府,根本没问这些人的名字,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这意外之喜。 相思接过糕点,顺带摸了摸对方的手背:“放心,不会忘的。” 前世她人小,光顾着害怕去了,反倒放过了幕后黑手。这辈子,她可不会栽跟头了。 第4章 被迫进宫 相思上了马车,走出一段路,挑开帘子一望,正好瞧见了暮含玉与花珩。这两人看上去很着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停。” 相思喊停了马车,连忙在车窗处给两位哥哥打招呼。 “阿嫄!” “阿嫄!” 暮含玉与花珩兴奋地奔了过来,直接上了马车,吩咐马夫立刻进宫。 相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进宫做什么?” “参选齐王的伴读啊!”花珩拉着她的小胖手,不满地道:“你说你都跑哪儿去了?害我们到处找!待会儿要是迟到了,咱仨可都要受罚。” 齐王! 相思听到淮戎的封号,不由得一怔。上一世,她在伴读选拔中脱颖而出,毫无悬念地成了淮戎的伴读。之后,陪着他念书、习武乃至征战沙场…… 可是…… 她明明记得伴读选拔是在她六岁时举行的,如今她才五岁半呢,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这事儿也太仓促了,宫里忽然来报,五岁以上的世家公子立马进宫参选伴读,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暮含玉道。 相思有些不安,难道因着她的重生,有些事情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但是,不管事情怎么变,这辈子她都不会去参选那个暴君的伴读了! 上辈子她会枉死,虽说与淮恩有很大的关系,但淮戎才是罪魁祸首!若不是他废了她的武功,她何至于被淮恩掳走?又怎么会连支箭都躲闪不开? 相思气血翻涌,恨恨地道:“暮哥哥,花哥哥,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花珩问道:“为什么?” “我不要给人当伴读,我不想念书。”相思气鼓鼓地道。 她绝不会再做淮戎的伴读!更不会再帮着这厮打天下!要是可以,她真想一剑刺死这王八蛋! “可是,皇上说了,五岁以上的世家子弟必须去。若是推脱不去,会受重罚的。”暮含玉皱着小脸道。 相思愕然,前世成帝可没有这个强制要求啊。这辈子怎么差别这么大? 相思心中越发不安,也愈发不愿入宫了。瞟了眼车帘子,她打算直接跳车逃跑。 可惜的是,暮含玉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突然拉住她的小胖手不放,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包甜食给她。 “阿嫄,乖哦,跟着哥哥入宫,有糖吃哦。” 相思囧了,她很喜欢吃糖耳朵。为了哄她,暮哥哥与花哥哥就随身携带这东西,即便成年了都依旧如此。前世,不管她多大了,只要心情一不好,这两个哥哥都会拿糖耳朵来哄她,弄得她哭笑不得。 “我不要。”相思把这袋糖耳朵推了回去。 现在,她只要一想到淮戎就一肚子的气,还恶心干呕食不下咽,鬼才会去参选什么劳什子伴读! “阿嫄,听话哦,我这袋糖耳朵也给你嗷。”花珩诱哄道。 哄阿嫄他最拿手了,阿嫄就是个小馋猫,一袋糖耳朵不能解决的事,就两袋,两袋不能解决,就三袋,以此类推,这小馋猫一定会架不住诱惑同意的。 “我不要……”相思嘴角抽搐,摇头拒绝。 她这两个哥哥是打算用一大堆糖耳朵来打动她吗?回想前世的幼年时代,只要这两人能拿出足够多的糖耳朵,她绝对会妥协! 想想就脸红,真是太丢人了…… 第5章 冤家相遇 不过,不管相思要还是不要,两个小哥哥都把糖耳朵硬塞进了她手里。两人还分坐在她两侧,谨防她逃跑。 相思悲从中来,她还有小倌馆的事儿没解决呢,现在又要被迫入宫见淮戎! 苍天啊,大地啊,既然都让她重生了,能不能好心到底,别再这么折腾她了? “阿嫄,你怎么不吃糖耳朵呢?”花珩关心地道,“要不要我喂你?” 暮含玉也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与花珩想的一样。 相思彻底郁闷了,闭上眼睛装死。她这两个哥哥啊,一直都无原则宠她,还老是拿甜食来哄她,以至于她长得白白胖胖的。没办法,心宽体胖啊,想瘦都瘦不下来。 那她是怎么瘦下来的? 是当了淮戎的伴读之后!那厮不知招惹上了什么厉害人物,从小就被人追杀。她跟着淮戎,风里来雨里去,整天担惊受怕,一个月就瘦了一圈。在这之后,就再也胖不起来了。严重的时候还一瘦再瘦,把花哥哥暮哥哥他们都心疼死了。 相思心里泛酸,上辈子她没陪着这些疼她的人,反而跟着那个没心的人在刀尖上过生活,让疼她的人担忧焦虑…… 她真是又傻又笨又混蛋啊! 马车开得又稳又快,一行人很快入了宫,所幸没有迟到。 花珩与暮含玉一左一右地牵着她进了排云殿。 世家小公子们都候在大殿之中,乌泱泱的一片。 相思的心忽地突突直跳,她还是想见到淮戎的,是吗? “皇上、齐王驾到——”宫人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众人纷纷跪到地上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齐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相思心绪震荡,根本没缓过神来,呆呆地望着走进殿来的那个小小少年,心里又苦涩又气愤。她真是没用啊,没见面之前,生吞活剥淮戎的心都有了;可如今见到了,她却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她就算再怎么否认,也必须承认,她还喜欢淮戎。严格说来,在废她武功之前,淮戎的确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她的事。 他在她的心里堪称完美。 可惜,在这之后淮戎的形象崩塌得太彻底,让她一边愤怒伤心,一边又断不了情,甚至总隐隐有着期待。 “阿嫄!” 暮含玉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强行把她的头按了下去。 相思这才醒过神来,真是丢人啊,她在那儿胡思乱想,竟是连行礼都忘了。这可是藐视圣上的大罪啊。 “免礼。” 成帝威严地坐在龙椅上,淮戎坐在他的左下手,冷着一张脸,一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是了,这人从小就这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相思恍惚一瞬,忽而想到,前世有一次她昏迷不醒,差点死掉了。淮戎不眠不休地守着她,在她醒来的时候,扑在她身上哭了。 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滚烫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脖颈,烫湿了她的心。 第6章 蒙混过关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然也会哭。那一瞬,她被他哭软了心,也哭动了情。从此陪他风里来雨里去,甘之如饴。 现在想来,男人的眼泪大抵是这世间最不靠谱的东西。 她甚至有点怀疑,当初淮戎是不是在眼里放了洋葱。毕竟这男人一向是冷傲强大的,掉眼泪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心念一转,又想到上辈子淮戎跳崖的事儿。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要不顾她死活的射那一箭,干嘛又要跳下涯来救她呢? 她不懂。 上辈子,她终其一生也没看懂这个男人。 这辈子,她根本不打算去懂了。她有自己的人生,干嘛把精力耗费在这种男人身上? 相思尽量忽视高台上的淮戎,哼,不能让这颗耗子屎败坏了她的心情。 “今天的伴读选拔一共分两场,第一场比试射箭,第二场比试赛马……”宫人宣布选拔规则。 相思了然,伴读要陪着皇子念书、射箭、骑马。只不过,淮戎不爱读书,就只着重考核后面两项。 世家子弟每十人站成一排,射击二十步开外的靶子。这距离,对于小孩子来说未免也太远了。不少人一站到场地上就怂了。 但相思知道,这还不算什么,待会儿的弓箭才是大头。 “啊,这弓太大了吧?” “根本拉不开啊……” 世家子弟一看见呈上来的弓箭就傻眼了。 相思站在角落里,根本没去拿弓。不用看她都知道,那些弓全是成人用的,有一米多长,竖起来比她人都高。箭矢也有一米多,和她如今的身高不相上下。 之所以会这样安排,是因为淮戎天生力气大,七岁就能拉开十几石重的大弓。在选拔伴读的时候,淮戎便吩咐一定要用成人弓。 上辈子她可是手脚并用,才蹬开了弓。还一次性三箭齐发,全中靶心。她那么卖力,只是因为知道淮戎得宠,能当他的伴读必然有好处。毕竟,她可是相家世子,支撑门楣全靠她了。 至于这辈子嘛,呵,她等着淘汰就行了,谁要去当什么劳什子伴读? “诶,你怎么不去拿弓啊?”站在她身旁的小公子问道。 相思瞟了他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这只能说明一点,她应该见过这人成年的样子,但没见过这人小时候的样子。所以会觉得熟悉,但又对不上号。 毕竟,对于这种长得好看的小公子,她向来是过目不忘。前世,淮戎总是对她这一神奇本领冷嘲热讽,说她是个只知道看脸的肤浅小人…… 想到淮戎,相思心里一堵。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拉不开弓,就算拿了弓也没意思。” 小公子扫了她一眼,道:“我看你挺壮实的,不试试怎么知道拉不开呢?” “我这叫圆润,不是壮实。”相思嘴角抽搐,请不要用壮实来形容她这个小姑娘,谢谢! 小公子点头道:“是挺圆润的,也很壮实。我瞧你拉弓应该没问题……” 相思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才壮实,你们全家都壮实! 第7章 你不能走 “阿嫄不想拉弓就不拉弓,你凭什么说他?”花珩走了过来,怒瞪着小公子。他家阿嫄做什么都是对的,旁人凭什么指责?! “我哪儿说他了?”小公子无辜道,“我就是劝劝他啊,你看他那么壮实,直接放弃了多可惜啊……” 相思怨念地瞪着小公子,你才是最壮实的!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壮实?!她这明明叫萌动可爱好吗?! “阿嫄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暮含玉护在相思前面,冷冷地道。 小公子好无奈哦,没好气地道:“不跟你们说了,蛮不讲理。” “哼!” “哼!” “哼!” 相思三人组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 小公子有点气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他身旁的小公子劝道:“魏衡,你别管他们啦,比赛马上要开始啦。” 相思愕然,嘴巴先于大脑而动,问道:“你就是魏衡?” 小公子侧过脸来看她,疑惑道:“你认识我?” 认识!岂止是认识啊!前世,这人非要拉着她当断袖,说什么要她负责到底!知道她是女人后,又死皮赖脸地要娶她过门,说她就是个男人婆,以后一定不会让他纳妾;还说他自己真是命苦,怎么会看上她这种母老虎…… 往事历历在目,相思觉得好气又好笑,同时又十分感慨。犹记得,前世这人死缠着她不放,说什么小时候就为她倾倒了,把她伴读选拔时的英勇战绩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一个劲儿地要她负责,说什么喜欢男人全是因为她。 相思忍不住笑了,嘿嘿,这辈子她可不会尽心比赛了,也就不用背负上“小时候就让魏衡折服”的罪名了…… 魏衡见眼前这小娃娃笑了,疑惑道:“你真认识我?” 相思开心地道:“不认识。” 魏衡一头雾水,这人真是好奇怪啊。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啊?”他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相思笑容一僵,严肃地道:“不告诉你。”哼,这辈子,她可不想再被这货缠上了。 魏衡小嘴一抿,有些不开心了,还想再问,却听人道:“比赛开始,射击!” 相思站在边上,弓箭都没有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小朋友射箭。嗯,果然相当差劲,射的一塌糊涂。 毕竟那是成人弓,在场的大部分小孩连弓都拉不开,更不要提射箭了。勉强拉开了,那箭也射不远。就算运气好射远了,也失了准头。啧啧,真是没眼看。 没过多久,在场的世家公子都比试结束了。 “第一轮淘汰的公子,可以直接离开了。”宫人端着架子道。 花珩与暮含玉小跑过来,两人一左一右牵起相思的小胖手,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家了。这比赛真是太变/态了,根本不合理,那弓哪儿是他们这些小孩子能拉开的嘛?嗯,能射中的都是变/态牛人…… “等一等。” 一个稚气的童音响了起来,带着股淡淡的冷冽之气。说话的人正是齐王淮戎,他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在高台上冷眼扫视全场。 相思眉心猛地一跳,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第8章 太诡异了 淮戎的目光稳稳落在了她身上,笃定地道:“你还没有射箭,不能走。” 众人原本不知道淮戎说的是谁,但顺着他的目光一望,很快就锁定到了一个黑衣小娃娃身上。嗯,这小娃娃长得白白胖胖的,两只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四周,看着可爱极了,就像个黑皮小汤圆。 “这是谁家的小弟弟?好可爱哦……” “诶,魏衡,这不就是刚刚站你旁边那个小弟弟吗?” “魏衡,你认识他?” “他叫什么名字啊?” 魏衡懊恼地道:“我也不知道。”那小弟弟好像很不喜欢他,连名字都不肯说。 相思被点名后,就一直处于震惊懵圈状态,根本听不见周围在说什么。 不应该啊…… 前世,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淮戎就直接说拉不开弓的可以直接走了,甚至看到她留在现场,还专门点名让她离开——因为嫌弃她看上去太弱,觉得她一看就不是能射箭骑马的人。 这辈子怎么会关注到她这只弱鸡呢? 啊,咳咳,她不是自我鄙视啦,她这小身板真的不是淮戎中意的武士类型啊。 更重要的是,这货可是很讨厌随便弃权的人啊! 一句话,这辈子,无论是她的外形还是她的行为,完全都是淮戎最厌恶的那一款啊!按这厮的性格,应该直接让她滚蛋啊,怎么会点名不让她走呢?! “完了,这小弟弟要倒霉了……” “诶,你不也没射箭,齐王怎么没点你名啊?” “不知道啊,可能我运气比较好吧……” “这小弟弟也太惨了吧……” “诶,你也没射箭吧?” “是啊,诶,你好像也没射吧?” “对啊,我弓都拿不起啊……” “还有我,我也没射箭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竟然发现原来好多人都没有射箭,理由太简单了——与其因为拉不开弓而丢脸,还不如直接弃权! “接着。” 近在咫尺又无比熟悉的声音让相思瞬间醒过神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素净有力的小手,打横拿着一把长弓。 相思眨了眨眼睛,抬头一看,就瞧见了那张好看得过分的俊脸。 心头猛地一震,这是淮戎啊!这人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来的?还专门拿着弓来找她!这也太诡异了吧? “阿嫄,快把弓接下。”暮含玉见她只顾着发呆,连忙在她耳边低声嘱咐。 相思僵硬地接住长弓,淮戎递了支箭给她,冷声道:“射吧。” 相思呆愣地把箭搭在了弓弦上,正准备抬脚去蹬开弓脊,却猛地清醒了。她这是在干什么呢?干嘛这么听话啊? “殿下,臣拉不开弓。” 相思小时候全长肉,不长个。左手的弓立在地上,比她还高了一点点。 淮戎却是个子蹿得飞快,明明只有八岁,光看身高却仿佛有十二岁。 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明明只相差两岁半,那身高却不止差了一点点。 人群中有小公子捂住胸口,小声道:“哎哟,这个小弟弟好可爱哦。待会儿我一定要去问他的名字!” 第9章 欲哭无泪 “带上我,我也要去问!” “我也要问!” “诶……我好像认识他啊……” “真的?他是谁啊?” “我想起来了!他是相家世子,相思。” “哇——他就是相世子啊!” “你没认错吧?” “不会的,半年前他满五岁,我还去参加了他的生日宴呢。” “哎哟,你这运气太好了吧……” 谁都知道,相世子是上京四大家族的心肝宝贝。谁敢动他一下,四大家族都会出手报复。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那真是相世子打个喷嚏,上京都能抖三抖。 如今,能让上京抖三抖的相思吓得花容失色,只因高贵冷傲的齐王殿下说:“本王帮你拉弓。” 你要帮我?你怎么可能帮我?啊,呸!才不需要你帮!我根本不想要把弓拉开好吗? 相思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不敢劳烦殿下,臣拉不开弓,不比了。” 淮戎不由分说地绕到她身后,两只手分别握着她的小胖手,拿起长弓,拈弓搭箭,直接射了一箭,正中靶心。 相思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人真是淮戎吗?这货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又热情了? 回顾上辈子的所有时光,她也没发现淮戎有这么主动多事的一面啊! 难不成重生这一世,众人的性格可能不一样了? 诶,不对…… 到目前为止,花哥哥没有变,暮哥哥没有变,魏衡没有变——唯独淮戎变了啊!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还在浮想联翩,淮戎却已经握着她的小胖手连发五箭,速度快得惊人,还百发百中。 相思总算醒过神来了,在对方又要拉弓射箭的时候,果断要把手抽出来。 但她刚动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就紧了一分。她再动,淮戎就握得更紧。 有没有搞错啊?! 相思本来就有气,现在火气一下子勾起来了,对着淮戎的脚就是狠狠一踩。 呵,上辈子的仇她还没报呢!就让这辈子的他来承受吧!哼! 她这一脚是卯足了劲,狠狠落下,再重重地碾压了几下,这才狞笑着把脚挪开。 淮戎吃痛,当即松开了她。 暮含玉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连忙把相思拉过来护在身后。 花珩也目睹了全过程,赶紧也挡在相思面前。 绝对不能让齐王报复阿嫄!他俩对视一眼,同仇敌忾。 相思拼命往这两人身前冲,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她一定要踩死他! 暮含玉按住她的小脑袋,愠怒地道:“阿嫄,别闹!” 我没有闹啊!你们别挡在前面好不好?相思欲哭无泪。 淮戎冷冷地看着她,问道:“你是哪家的公子?” 对上淮戎那冰冷的视线,相思一下子冷静下来了。她再厌恶淮戎也不能当面下绊子啊。 对方可是齐王,成帝最宠爱的侄子,甚至以后会成他们北燕的皇帝。别说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就算为了四大家族,她也不该这么冲动。 相思深吸一口气,把胸腔中的暴戾情绪强行压下去,低垂着脑袋恭敬道:“回殿下,臣是相家世子,相思。”想了想,又诚恳地补充道:“刚才臣只是脚有些酸了,本来想活动下筋骨,却不小心踩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第10章 拉满一波仇恨值 脚酸了?活动筋骨?不小心踩到的?淮戎半眯起眼睛打量眼前这个黑皮汤圆,这人分明就是在睁眼说瞎话!那一脚踩得那么准!踩完后还狠狠地左右碾动,像是脚酸又不小心的人吗? 哼,这么整他,他可是会报复的! 淮戎冷冷地乜了相思一眼,转身对众人道:“他就是本王的伴读,相家世子相思。” 相思震惊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这怎么可能?淮戎什么时候对伴读要求这么低了?不是要射箭连中十发,骑马速度第一才能当伴读的吗? 她这箭也没射,马也没骑,就直接挤掉千军万马成伴读了? “凭什么呀?” 她实在是太过震惊,以至于心里这么想,嘴上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淮戎回头瞄了她一眼,严肃地道:“你比他们都好看。”话完,转过头对众人道:“本王的伴读可以什么都不会,但一定要长得好看。相思长得最好看,他是当之无愧的伴读。” 噗…… 相思简直要震惊到吐血,这不对劲儿啊!淮戎根本就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啊!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世淮戎对长相根本就没要求,但是对能力和品性看得极重!这还不止,淮戎还经常批评她,说她看人总是看脸,这是不对滴,太肤浅了,拉出去都丢他的脸…… 这些都还不是重点啦,重点是——她哪儿是最好看的人啦? 她还没有冠绝天下到把一众世家子弟都比下去了吧? 看到没有,东南方向那个穿紫衣服的小哥哥,那可是日后北燕的第一美男啊,怎么看都比她好看吧? 还有哇,站在她左前方那个穿香妃色衣服的小哥哥,那可是日后北燕的第一才子啊,怎么看怎么都比她有气质吧? 咳咳,别问她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凡是这种长得不错的小哥哥,她总是不经意间就会记住人家的身份信息,她真的不是有意去记的,真的不是! 相比于她的震惊,众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个目瞪口呆,显然没料到只凭一张脸就可以脱颖而出。 高台上,成帝望了眼远处的淮戎,心里觉得怪怪的。 他这个侄子,昨日突然发起了高烧,嘴里还嘟哝着什么“薇儿”,就跟中邪似的。醒来后便闹着要举行伴读选拔,还强制性要人参加,好像生怕有人不来似的。 成帝只当是小孩子贪玩想找玩伴,也没有多想。 可看如今这情形,侄子好像是专程在等相家的小世子……吧? 成帝并未觉得不妥,相反,他觉得自家侄子很有眼光。相家小世子是四大家族的心头肉,没人比这个小娃娃更适合当伴读了。 思及此,他一槌定音:“相世子胜出,即日选为齐王伴读。” 成帝都发话了,世家公子们哪儿还敢有什么异议?一个个只能羡慕嫉妒恨地看向相思。 相思腹诽:淮戎真是和她有仇啊,轻轻松松就给她拉满了一波仇恨值。 “阿嫄,你好厉害。”暮含玉摸摸自家小弟的头,无比自豪。他家阿嫄只凭一张脸就把那些世家公子比下去了,就是这么牛! 第11章 力气不够颜值来凑 花珩也乐呵呵地道:“阿嫄,你真有本事!”他家阿嫄就是机智,力气不够,颜值来凑。拉不开弓又怎样?还不是妥妥地当选了。 相思捂脸,心道:哥哥啊,你们还能不能有点原则啊?是谁给我说最看不起靠脸取胜的人哒?现在这么夸我,你们良心就不会痛吗? 她的手忽然被握住了,相思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淮戎牵起了她的手,然后不容分说地拉着她就走。 众人恭恭敬敬地让道,偷偷拿眼去瞧相思。 等这两人走远了,有人小声道:“相世子有那么好看吗?” “也就那样吧……” “就是啊,我觉得齐豫比他好看多了……” “弓都拉不开,光凭一张脸算什么本事?” 敢诋毁他的阿嫄?花珩一撸袖子,气鼓鼓地要揍人。 暮含玉一把按住他,睨着众人,轻飘飘地道:“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有人红了脸,梗着脖子道:“你胡说什么?!” 暮含玉淡定地道:“丑人多作怪。” 说着拉着花珩就走,留下一众气得跳脚的世家公子。 话分两头说,相思被牵着走了好远才醒过神来,连忙刹住脚,道:“殿下,臣要回家。” 现在,她和这人多待一刻就觉得难受。只要一靠近淮戎,她就会想起这人的种种不好。 淮戎顿住脚步,回过身来低头凝视着相思,仔细回想方才两人相处的情形:她拉不开弓,他就帮她拉;怕她射不中,他就帮她射箭。 他这么公然地给她作弊,她却一点都不感动,还狠狠踩了他一脚。 他是哪里做得不对么? 淮戎头一次想讨一个人欢心,却不得其法,不由得有些焦虑,还有一点点挫败,委屈地问道:“你讨厌本王?” 对啊! 相思心里这么答,脑中却组织出另一番说辞:殿下乃千金之躯,臣不敢不敬。 说辞想好了,但还未出口她便悚然一惊。她现在只是个五岁孩童,说话若滴水不漏岂不是太不正常了? 什么“千金之躯”“不敢不敬”,这话打着官腔,哪儿像是小孩子说的? 相思意识到纰漏,立马更改了说辞,诚恳又简洁地回道:“殿下,臣没有。” 为了增强说服力,她还特意装出小孩子的懵懂天真,撅着嘴摇了摇头。 淮戎微微皱眉,虽然对方很诚恳,但直觉告诉他,这个黑皮小汤圆在撒谎。 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讨厌自己,淮戎有些心慌。 没人知道,他其实很惶恐焦躁。 就在昨天,他脑中忽然奔涌出很多记忆,他看到自己君临天下,相思却了无生气地躺在他身边。他喊她,她始终不应,面色苍白,如同死人。 好多人都说相思死了,叫他节哀。他便绞了这群疯狗的舌头。或是施以杖刑,打到对方改口为止。 但这些记忆并不完整,他不知道他俩是如何相遇相知的,也不知道她为何……沉睡不醒,更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否等到她醒来。 他不知道这段记忆究竟是对未来的一种预示,还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他唯一能清晰感觉到的,就是那种在漫长岁月中的窒息绝望,那种没有尽头的等待让他几欲发疯。 等他清醒过来,便急于要见到相思。只有看到她活蹦乱跳地在他身边,他才会稍稍安心,那种几欲吞噬他的焦躁才能稍微缓解。 可眼下,相思似乎很讨厌他,这怎么行呢?他可是要把她养大当媳妇儿的! 第12章 你就说辣不辣眼睛! 淮戎道:“你若有不满,直接说出来。” 这话他自己说得诚恳,无奈他表情冷漠,声音更冷漠。 相思一听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这厮是在骂她不识抬举吧? 她胡诌道:“殿下,臣没有不满。臣只是想回家。和臣一起来的公子都走了,为什么臣不能走呢?” 她急于离开,一方面是不想与淮戎相处,另一方面是她想调查小倌馆的事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流言已经开始了,等到明天,流言会传遍大街小巷。 “你是本王的伴读,不能走。”淮戎掷地有声地道。 相思道:“殿下,明天才是臣正式入宫的日子。”今天她根本没义务陪他学习好吗? 淮戎道:“今日先带你去排云殿看看。” 相思愕然,排云殿是淮戎的寝殿,读书休息都在这儿。她作为伴读,当然也是来陪读。前世伴读选拔结束后,她就直接回家了,淮戎并没有留她。这辈子,这人竟然主动带她去熟悉情况。这也太贴心了吧?啊,呸,这也太反常了吧? “殿下,明天会有宫人给臣带路的,你不用这么麻烦。臣先回去啦。” 话完,相思也不顾淮戎的反应,掉头就跑,也不怕惹恼对方。要是这厮厌恶了她正好,索性撤了她这个伴读。反正她也不稀罕。 她这一激动,就忘了自己还有一只手被淮戎牵着。还没跑出一步,她就被扯了回去,一头撞在了淮戎身上。 相思撞得晕头转向,模糊中感到有东西从怀中掉了出来,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上面写着“论语”两个大字。 《论语》?她小时候有这么刻苦吗?竟然随身携带《论语》? 相思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同时还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在她愣神的当儿,淮戎已经单手把书捡了起来。 “等等!” 眼见着淮戎要把书翻开了,相思连忙喊了一声。 淮戎手上一顿,瞟了她一眼,还是把书给翻开了。 相思心中那种不祥的感觉一下子达到了顶峰,等看见了书中的内容,她只觉得乌云蔽日。 天呐,她就说自己小时候怎么可能那么爱学习嘛?!这哪儿是什么《论语》啊?分明是一本裱着论语封面的《春•宫图》! 只见那一页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巫山云雨图,玉麈还被毛笔打了个圈儿,显然是看这书的人专门做的记号。 相思如遭雷劈,记忆瞬间回笼! 在她五岁这年,她家娘亲对她进行了催熟,啊,呸,是进行了性启蒙教育。为了让她熟练区分男女的差异,她家娘亲专门弄来了这本高质量的《春•宫图》,要求她把玉麈全都圈出来,圈错或是少圈一个就要罚吃一颗玉米! 天可怜见的,她最讨厌吃玉米了! 为了躲过惩罚,五岁的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圈画那啥啥,幸运又机智地圆满完成任务。 现在想想,她自己都心疼自己。看了那么多的丁丁,眼睛辣不辣啊? 第13章 脸都丢尽了! 淮戎瞟了眼一脸崩溃的相思,迅速又翻了一页,上面依旧是生动的妖精打架图,男方的那啥啥依旧被人用笔圈画出来。 再连翻几页,依旧如此。 淮戎眼中的玩味越来越浓,低头看向身前的黑皮小汤圆,问道:“这是你圈的?” 这还用问吗?她敢打赌,这王八蛋就是故意让她难堪!相思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重重地点了下头。 淮戎眼中都是浓浓的笑意,但面上依旧是一派冷色。又往后翻了几页,却没有看见圈画的痕迹。 “还没圈完?”他问道。 饶是相思脸皮再厚,现在也不禁红了脸,伸手就要把书拿回来。苍天啊,为什么她会有个这么不靠谱的娘亲?为什么要给她安排甄别丁丁任务? 上辈子,这会儿她还在家中认真圈丁丁,连淮戎面都没见过,自然不会被抓包。这辈子却提前见到淮戎,不曾想,这一提前,竟是让她脸都丢尽了! 相思人矮,得跳起来抢书。无奈她现在身体素质欠佳,蹦了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 双手撑在膝盖上,她抬起头来,含羞带辱地哀求道:“殿下,把书还给臣吧。” 她的脸蛋圆圆的,白白的,布满了汗珠,就像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元宵,湿漉漉的,还冒着热气。 淮戎咽了下唾沫,有点饿了。 哎,黑皮汤圆现在太小了,他还是再等几年再下口吧。 淮戎满眼可惜地把“论语”揣到自己兜里,高深莫测地道:“想了解阴阳大事,找本王即可,不用问书。” 相思双眼瞬间睁得老大,她没听错吧?八岁的淮戎要给她解答阴阳大事?能把这么不正经的事用如此正经的话说出来,她还是头一次见! 诶,不对,前世淮戎很反感她看小黄书的,更不会在她面前提什么阴阳协调之事,整个人似乎根本没这方面的需求。这辈子怎么主动担任起阴阳解说员了呢? 难道说……这人冰山一样的外面之下……其实一直隐藏着一颗……火辣辣的流氓之心?只不过,前世他隐藏得太好,所以她才没有发现? 相思瞅了瞅眼前这位冷面小郎君,突然觉得他身上其实充满了未解之谜,每时每刻都在诱惑着她去探索发现…… 淮戎瞄了眼目瞪口呆的黑皮汤圆,道:“看你如此求知若渴,本王现在就给你讲讲吧。”说着就把“论语”又从怀中掏了出来。 “不用了!”相思大惊失色,转过身拔腿就跑,就像颗在地上快速滚动的黑皮小汤圆。 淮戎站在原地,看着越跑越远的小汤圆,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殿下,属下要把相世子追回来吗?”侍卫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好像看到殿下笑了,错觉吧? 淮戎低头扫了眼手中的“论语”,道:“跟着她,安全送她出宫。”罢了,今天暂且放过她。反正,他们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 相思一路奔出去好远,终于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慢了下来,艰难地拖着步子,慢慢往宫门挪动。 坚持住,她可不能被淮戎那个正经流氓捉回去! 怀着这种强烈的信念,她硬是支撑到了宫门口,抬头看到停在马车前的那个人,她一下子愣怔了…… 第14章 究竟是谁敢绑她! 马车前站着一位花信女子,神如秋水,态若春云。臂弯处的披帛随微风轻轻飘荡,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 她只需往那儿一站,便成了清澈天幕之下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娘亲——” 相思眼眶湿润了,本来已经没有力气了,这一刻却仿佛浑身都是劲儿,一路奔了过去,一头扎进自家娘亲的怀里。前世,她不孝,坠落山崖死无全尸,让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辈子,她一定陪着娘亲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犯浑了。 姜无念一把接住自家闺女,顺势把人抱上了马车。 “听说你当选齐王伴读了?” “嗯。”相思眼圈红红的,抱住娘亲的胳膊,撒娇道,“娘亲,孩儿只想陪着你,不想当伴读。” 姜无念不为所动,她这女儿向来调皮捣蛋,要是突然听话乖巧了,一准是在外边惹了事儿。如今这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儿,估计是在宫中闯了祸,又怕她责罚,才哭哭唧唧地搏同情。 “好啦,你先给娘亲说说,今早你是跑哪儿去啦?娘和你叔叔他们到处找不着人,差点吓出病来。” 听到这话,相思一下子醒过神来。按时间来算,现在流言已经传开了。娘亲向来不爱入宫,今日却亲自来宫门口接她,只怕是已经听到风言风语。 相思解释道:“娘亲,今天,我本来在小书斋玩儿,突然就有人把我迷晕了。等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暖阳阁。” 姜无念眸色一沉,暖阳阁是上京最有名的小倌馆,究竟是谁把阿嫄绑去了这种地方? “阿嫄,你身上有没有哪点很痛?”今日,她到处找人,忽然听说阿嫄遭人玷污了。她吓得心惊肉跳,又听闻阿嫄已经入宫,就急急忙忙来宫中等人。如今,看到阿嫄活蹦乱跳的,她便知是虚惊一场,但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相思一听这话,心里囧得不行,摇头道:“没有。”想了想,她又道:“娘亲,暖阳阁的哥哥们好吃好喝地待我,我现在就想去谢谢他们。” 姜无念心思活络,一听这话便点头道:“好,娘亲这就让人备好礼物,待会儿就给他们送过去。”相家的谢礼一到,那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相思道:“娘亲,我要亲自去送。”当时走得匆忙,很多事情她都还没问清楚,如今她还得去暖阳阁走一趟才行。 姜无念是个妙人,闻言莞尔一笑,道:“好。不过,娘亲不会送你,你自己去。” 相思笑得甜甜的,道:“知道了。”这事儿当然不能娘亲出面,暖阳阁乃是风月场合,娘亲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自然是不能去的。 姜无念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忽而想起别的事儿来,道:“对了,把书拿给娘亲看看吧。” “什么书?”相思疑惑道。 姜无念凑到女儿面前,压低声音道:“就是那本‘论语’啊,娘亲不是让你圈画上面的小弟弟吗?你都圈了两天了,应该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吧?” 第15章 让她饿死! 相思讷讷道:“那个……‘论语’……被齐王……抢走了……” “什么?”姜无念一惊,随即恍然大悟地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把书拿出来和齐王分享,结果那臭小子看了之后就不想还了?”她戳了下闺女的额头,“你嘚瑟个什么劲儿呢?有个好东西就拿出来炫耀。这下好了,你让我上哪儿去再找一本画工那么精良的‘论语’?” 相思被戳得往后一仰,握住娘亲的手指,见缝插针道:“娘啊,你看齐王这么坏,我还是别给他当伴读了吧。” 姜无念愠怒道:“连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还好意思怪别人,晚饭你就吃玉米吧。” “啊?”相思耷拉下脑袋,让她吃玉米,还不如让她饿死。 马车回了趟相家,然后载着一大堆礼品,又驶去了暖阳阁。 相思下了马车,立刻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怪异目光。她也不在意,只是吩咐下人把礼品一箱一箱地往暖阳阁里面搬。 一个清秀的白衣男子走了出来,眉间点着朱砂,笑起来柔而不媚:“相世子,这么快就回来找我们啦。” 这人正是绯衣,他不仅是暖阳阁的头牌,也是这儿的老板。 相思也不忙着进去,一脸天真无邪地道:“当然啊,我说了要回来看你们的。我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当然也要给你们带好吃的呀。本来我娘亲也要一块来谢谢你们的,但她又说什么不方便,就只好我一个人来了。” 她这话说得巧,一来,相家人都要来酬谢暖阳阁了,世子也活蹦乱跳的,关于相世子在小倌馆遭玷污的流言不攻自破;二来,她特意指明相夫人不便来这种场合,更是让人想到相家家主已经离世,只剩下了这对孤儿寡母。 一时间,刚刚还一脸八卦嘴脸的路人都同情起相家小世子来,人家过得多不容易啊,竟然还有那些嚼舌根的来搞事,这不存心不给人活路嘛。 相思幼时粉嘟嘟的,就像观音坐下的小童子,生得格外讨喜。现在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 众人纷纷感慨,小小年纪就这般稳重,还不是因为没了父亲庇佑,不得不担起家族重任,真是太不容易了…… 相思赚足了同情值,这才提议道:“绯衣哥哥,我可以进去玩儿吗?” 绯衣笑着点点头,侧身让路:“请。” 相思刚迈开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就是一声长长的嘶鸣。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她不由得一怔。 来人正是淮戎,手握缰绳,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着紫色亲王服,胸前的蟒纹栩栩如生,怒目龇牙,仿佛正怒瞪着芸芸众生。黑发全都高高束在紫金冠中,出众的面容显露无疑,那一脸的森冷寒意更是藏不住,惊得众人都背脊发凉,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绯衣暗忖:好强的气势,竟不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相思惊讶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第16章 酷刑伺候没商量! 淮戎打马上前,在马背上弯腰凑到她面前,道:“本王来陪你。” 陪我?相思正觉得奇怪,耳边又是一阵马蹄声,一群黑衣侍卫拍马而来,腰间都配着银鞘长刀,神色肃然。接着,一个个整齐划一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参见齐王殿下。” 淮戎直起身来,睨着众人,问道:“情况如何?” “回禀殿下,属下这一路赶来,但凡见到诋毁相世子的人,就即刻捉拿。目下已抓获五十人。”为首的那个侍卫道。 淮戎不假思索地道:“全都送去刑部。” “遵命。”侍卫们齐声应下,随即翻身上马,迅速离开。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却吃惊不已,他们本以为殿下只是小施惩戒,可看如今这阵仗,分明是要一查到底。看来,相家小世子在殿下心中的分量不轻啊…… 周围的百姓全都冷汗津津,还好刚刚他们收口了,不然也得被抓。夭寿啊,他们得赶紧回去给邻里通个气儿,千万别学着流言乱嚼舌根了,会抓去坐牢的! 相思有些恍惚,淮戎这雷厉风行的作风,让她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后的他。彼时,他登基不久,对于反对他的派系一律绞杀,暴君的名头也由此而来。如今,这人直接把嚼舌根的人投入牢里,如此简单粗暴,就跟个小暴君似的。 在她愣神的当儿,淮戎已经翻身下马,熟稔地牵起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往暖阳阁走。 “殿下!”相思微微皱了下眉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嗯?”淮戎回过头来看她。 相思问道:“你为什么帮我?”淮戎不是热心肠的人。这一世,他俩才见过一次面。按理说,他不该这么关注她的。 “因为本王想牵你的手。”淮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要是不让本王牵着你走,本王就不帮你了。” 说这话时,他的唇角上扬着,露出一抹狷狂的笑来,并不是那种张扬恣意的笑,而是一种阴测测的笑,让你由内而外地感到瘆人,背后都仿佛在刮着阴风。 相思头皮发麻,活了两辈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淮戎笑,还笑得……这么吓人!亏得她前世一直盼着淮戎能笑一笑,现在才发现,不笑的淮戎才是最正常的好吗? 相思不会知道,其实淮戎现在有多么震怒。 在她离开皇宫后,淮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相思跟着一个野男人跳崖了,他喊也不喊不住,拉也拉不住。 非人哉!竟然有野男人当着他的面,诱骗相思跳崖殉情?!!他要是不把这野男人各种酷刑伺候一遍,他就不信淮! 可偏偏他记忆不全,只孤零零地想起这一个片段,以至于那个野男人是谁他都不知道。 明明他都看到未来奸夫的脸了,却偏偏不知道这奸夫究竟是谁!你说这是有多气人?老天爷不带这么玩人的啊? 淮戎七窍生烟,偏生这个时候,又听侍卫来报,说相思往暖阳阁去了。 什么?媳妇儿要去小倌馆? 他再也坐不住了,直奔暖阳阁而来,路上却听到有关相思的流言蜚语。 呵,敢诋毁他媳妇儿?直接抓起来,投入大牢,酷刑伺候没商量! 第17章 好一个骚气的小郎君 淮戎努力平复心绪,媳妇儿还在旁边呢,他要淡定,千万别把人吓着了。嗯,他要对着媳妇儿微微一笑,不错,就这样,他心情好着呢,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 他这厢自我感觉良好,相思那厢却觉得阴风阵阵,后颈发凉。 就连在前面带路的绯衣也搓了搓胳膊,明明都要入夏了,怎么感觉冷气森森呢? 一行人进了厢房,淮戎自发坐到相思身旁,一个如彻骨寒雪,一个像和煦暖风。 绯衣初看这两人,只觉得各有千秋,并未有什么触动。不过,当这两人并在一处,就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不是那种勾人心弦的惊心动魄,也不是那种沁人心脾的温润娴静,而是一种让人为之一叹却又不敢亵渎的感受。 这一刻,他脑中忽然蹦出了“天造地设”这个词,虽说太俗气了点,但的确很适合这两个小娃娃。 “绯衣哥哥,今早我走得匆忙,有好多事儿都还没来得及问。”相思开门见山,“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带我来暖阳阁的?” 绯衣把糕点推到她面前,这才轻笑着道:“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原来,今晨,绯衣出门采买,半路上却碰上一位昏迷的小公子,他便把人带回了暖阳阁。不曾想,这小公子竟是出自上京四大家族之一的相家世子。 相思始料未及,她原以为贼人把她绑到了暖阳阁,如今看来,却是将她半路抛弃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清楚记得有个成年男子在扒她衣服,手嘴并用,龌龊心思不言而喻。不过,她现在分明是完璧之身,那贼人竟是做事做到一半就把她扔了? “绯衣哥哥,当时,你是在哪儿发现我的?有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吗?”相思问道。 绯衣想了想,道:“我是在兴宁街的柳巷口瞧见你的,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相思百思不得其解,贼人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说是行不轨之事吧,这中途就把她扔了。说是要陷害她吧,却只是放点不实的流言,又没真对她做什么,这手段未免也太温和了点。 淮戎敛眸沉思片刻,拉着相思的手轻轻摇了摇,道:“天色晚了,本王先送你回府吧。” 相思与淮戎有超常的默契,明白对方这是有话要单独和她讲,便点头应下了。 两人刚跨出房门,就碰见一个小郎君端着茶水要进屋。这人约莫十岁左右,一袭鹅黄衣衫,身形清瘦,像一朵摇曳在秋风中的雏菊。 相思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郎君勾唇一笑,唇边的小痣也跟着跳了起来,甚是俏皮有趣,道:“回爷的话,奴姓莲,名月尘。”话完,他脸一红,忙把头低了下去。 莲月尘! 这人竟然真是莲月尘! 相思难掩激动,前世,两人相识之时,这人已经是暖阳阁的头牌。两人常常把酒言欢,无话不谈,真真是相逢恨晚。 第18章 突如其来的公主抱 如今,看着这人脸红的模样,相思很诧异,又颇为感慨。上辈子那会儿,莲月尘已久经风月,哪儿还会这般害羞哦? “哼!”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手就被人握住,被迫牵着往外走。 相思连忙道:“殿下,你先等一下。”她还想再看看莲月尘呢。 淮戎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走,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说这话时,他一身的冷意压都压不住。 相思打了寒噤,不敢再有异议。没关系,她可以改天再来看月尘嘛,不急这一时。 “爷慢走。” 稚嫩的童音从身后传来,相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莲月尘端着木盘站在门口,两人目光相遇时,他浅浅一笑,然后脸颊又红了,头也不回地跑进屋去了。 相思扑哧一声笑了,这人小时候怎么这么害羞啊?与成年后那骚里骚气的模样相比,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啊! 她却不知,绯衣瞄了眼进屋的黄衣小郎君,嗤笑道:“装得还挺像。” 莲月尘把木盘往桌上一搁,笑得一脸明媚,哪儿有半点羞涩的模样?偏偏嘴上还说得一本正经:“师傅,我真没装。现在,我只要一看见相世子,就脸红心跳。” 绯衣眉心一跳,道:“乖徒儿,你别吓为师。” 莲月尘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贼笑道:“师傅,听说你有本双修功法,给我看看行不?” 话分两头说,相思正因偶遇前世好友而乐不可支,冷不防却听淮戎道:“以后不准来这种地方。” 那怎么行?越是这种风月场合,越能探听到有趣的事儿!要是连花楼都不能逛了,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啊?相思十分不赞同淮戎的话,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反抗无效,所以只好假意点头应下。 淮戎见她还算乖巧,心中的戾气散了些,但仍有些不高兴。媳妇儿这从小就是个花心好•色的,要想扳正她,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出了暖阳阁,淮戎打横抱起相思,足下一点,飞身上马。 相思愕然,前世,她肖想了一辈子的公主抱,这辈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实现了? 身后,还略显单薄的胸膛贴了上来,一双胳膊从后面环住她,再握住缰绳。 相思凝视着那双握着缰绳的小手,恍惚想到,前世,她也曾幻想过与淮戎同乘一匹马。不过,也只是幻想罢了,她可不奢望淮戎这座冰山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可谁曾想,这辈子,年仅八岁的淮戎竟然把她上辈子想要的事给实现了! 相思暗暗感叹造化弄人,似笑非笑道:“殿下,臣想坐车,不想骑马。”她家的马车还在旁边呢,干嘛要和这厮挤一匹马? “不想骑也得骑。”淮戎从后面拥住她,道:“以后,本王每天都会这样接送你。”他决不允许她出事。今晨她遭遇的事,实在是太过凶险,他一定要查清楚。 相思愕然,她一点都不想入宫给淮戎当伴读,原本还打算装病不入宫唬弄过去呢。可要是这厮每天都亲自来接她,那她岂不是计划泡汤了? 第19章 刚重生就要蹬腿儿了 相思道:“殿下,臣有人护送,就不劳烦你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淮戎没有接话,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突然紧紧搂住了她的小胖腰——如果,她也有腰的话。 相思警惕起来,虽然她什么都没察觉到,但淮戎的小动作告诉她:有危险! “嗖——” 突然,一枚暗器直冲相思面门而来,速度之快,以至于根本来不及看清它从何处而来,更让人闪躲不开。 非人哉!她这才刚重生就要蹬腿儿了?老天爷不带这么玩人吧? 暗器骤然逼近,相思甚至能看清这枚银针细如一点的针尖。千钧一发之际,后腰突然被大力推了一把。 相思人一歪,那枚银针堪堪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相思下意识往后一瞧,正好看见淮戎伸出两指夹住了银针。真是好险!若不是淮戎那一推,这银针早就贯穿她了! 整个过程,其实只在瞬息之间,相思惊出一身冷汗。究竟是谁想害她?出手竟然这般毒,一点不留余地! “有刺客!” “保护殿下!” “保护世子爷!” 兴宁街人头攒动,此刻这么几声吼,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相思看着突然乱作一团的行人,心头猛地一跳。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刺客! “嘶——” 马匹突然受惊,扬起前蹄嘶鸣,相思直直往后跌倒,淮戎搂住她,顺势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一柄利剑突然从斜刺里闪出,寒芒毕现,剑尖直指相思。 淮戎窄目微眯,一把将相思护到身后,手一抬,两指夹住了剑身。 那人急急要把剑抽回,却不能撼动分毫,惊得双目大睁。他这用了十成的功力,齐王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人群里闪出好几个戴面具的人,拔剑直冲相思他们而来。 侍卫急忙相救,却被节节逼退,根本不是对手。 淮戎半眯起眼睛瞄了眼战况,不知想到了什么,也不再与刺客交手,而是拉起相思就跑。 相思骇然失色,到底是谁要杀她?前世,明明没有这一出啊! 她跟着淮戎在人群中穿梭,无奈现在这身体实在是太弱,还没跑出几步就喘得跟个哮喘似的。 刺客却再一次逼近,相思喘着粗气,想跑也跑不动了。 两人被迫又与刺客交手,相思一直是个半吊子。前世,就算跟着淮戎上战场,她也属于那种动嘴多于动手的人,实战能力委实堪忧。更别提,她现在胖得跟个皮球似的,动一下就仿佛要滚两滚,就更不是刺客的对手了。 “淮戎!” 相思脸色煞白,淮戎左手拉着她,单出一只右手与刺客厮杀。他的左胳膊受了伤,血液顺着手腕流到掌心处,她顿时感到手心一阵温热粘稠。 “你快走!别管我了!”相思喊道。 再这么下去,他俩都会没命的! 淮戎没理她,被迎面而来的剑逼得急急后退。 相思大脑一片空白,心跳都惊得停了一拍,想也没想就挡到了淮戎面前。 淮戎瞳孔骤然一缩,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这时,剑尖却直逼他的咽喉…… 第20章 她也很绝望好吗 “唰——” 生死一线间,一道刀气忽然在他俩身前划拉开,如同无形的屏障,将刺客隔离在外。 紧接着,一个大汉凭空杀出。这人虎目圆瞪,虬髯满面,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风。十几个回合之间,竟然就扭转了形势。 祝扬! 相思一眼认出了这人,这是淮戎的教习师傅,更是淮戎心上人——祝灵芸——的亲爹,禁军统领,祝扬。 刺客们渐渐落了下风,见讨不到好,火速撤退了。 祝扬无心恋战,并不去追赶,而是连忙转过身来,查看淮戎的伤势。 “殿下,你……” 他这话才刚出口,淮戎就身子一歪,从旁倒了过去。 相思伸手去扶,但祝扬眼疾手快,先一步把人接入怀中,道:“殿下,臣马上送你回宫医治。” 淮戎却挣扎着起来,道:“不劳师傅费心了,本王还撑得住。相思,你来扶本王。” 祝扬默默退到一边,他看得分明,刚刚他接住殿下的时候,殿下很不开心,眼睛一直瞅着相家小世子。好吧,那位才是殿下的心头好,他还是不往殿下跟前凑了。 相思赶紧把人扶住,淮戎却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她腰都挺不直了,但并没觉得不妥,而是关切地问道:“殿下,你还好吧?” “不好。”淮戎凑到她耳边道,“扶本王去相府。” 相思道:“可是……” “相府更近。”淮戎打断她的话,道,“本王的伤等不及。” 相思忧心他的伤势,便应下了。 淮戎头靠在她肩膀上,愠怒地道:“以后遇到危险,不准挡在本王前面。” 他说话时的热气喷在相思的脖颈上,很痒。 相思微微偏了下脑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挡在淮戎面前的那一刻,她也很绝望好吗? 她不想自己一看到淮戎有危险,就那么奋不顾身!她也不想自己这么没出息好吗?! 可偏偏她就是不争气! 前世,她就连死前的那一刻,都还在担心淮戎会不会跟着摔死了。 呸,真是没用!相思在心底狠狠啐了自己一口。 这辈子,明明都决心和淮戎斩断一切联系了,偏偏看到这人受伤,她还是会心疼。这人拉着她逃命的时候,她依旧会心动。 真是没救了!没救了!相思烦躁得很,没好气地道:“别全靠我身上,我难受!” 淮戎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但整个人还是挂在她身上。 相思抖了抖肩膀也没有把人弄开,心里更烦,索性低着脑袋走路,什么也不管了。 祝扬默默跟在后面,瞅了眼两个小娃娃的背影,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本在宫中当值,听说殿下私自出宫了,心里放心不下,便急忙赶了出来。谁曾想,竟碰上了这等惊险的事。 可虽说惊险吧,但依殿下的武功……不该受这么重的伤吧?不对,是根本就不该受伤吧?殿下乃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那几个刺客尽管武艺高强,但和殿下一比,那功力差得也太远了吧?别说刺伤了,就算要近身都很难啊!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907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907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