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叫你去种田》 第1章 大婚 “刘同生,别跑!” “邵胖丫,放弃吧!我绝不会和你成亲的!” 在邵胖丫的婚礼之日,她的新郎竟然在仪式上逃之夭夭,让她怒不可遏。 刘同生原本是被媒人误导,误以为自己要入赘的是那个声名显赫的老邵家,家世清白,女儿们既美丽又有好名声,是附近乡村男子梦寐以求的配偶。 虽然成为上门女婿名声不佳,但若是能娶到邵家的佳人,刘同生觉得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对方提供的彩礼异常丰厚,足足二十两银子! 这对他的学业大有裨益! 但当他踏入邵家,才惊觉自己竟然入赘的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小邵家! 面对着满脸横肉的邵胖丫,刘同生感到绝望至极! “你拿了我家的聘礼,就是我的丈夫!” “白日做梦!” 刘同生毫不犹豫地逃离了现场! 邵胖丫因此成了全村的笑柄。 她拿起杀猪刀紧追不舍,却不料一脚踩滑,摔倒在地。 她的头部重重撞击在门板上,立刻肿起了一个大包。 当父亲邵康赶到她房间时,她已经斜靠在门口不省人事。 邵康惊恐万分,想要抱起昏迷的女儿,展现出慈父的关怀。 呃……抱不起来。 他改为摇晃女儿的肩膀,摇得很是费劲:“大丫!别吓爹啊!快醒醒!” “爹!刘同生逃到镇上去了!” 是弟弟邵二蛋。 听到邵二蛋的话,刚刚被摇醒的邵胖丫再次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邵康气得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不就是个丈夫吗?爹就是绑也要给你绑一个回来!” 邵康说到做到,立刻带着儿子去十里八乡抓女婿。 他就不信他邵康的女儿会没人要! “爹。” 邵二蛋指了指空无一人、连鸡毛都不剩的村子,“乡亲们好像都把门关上了。” 邵康:“……” 邵康并不气馁,又带着儿子去官道上寻找。 或许是运气使然,父子俩还真遇上了一群大汉,看起来像是一群山匪正在拦截一个过路的商人。 商人似乎已经逃走了,只留下一个戴着面具的护卫与山匪们周旋。 邵家父子俩悄悄埋伏在附近的山坡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官道上的争斗。 “爹,咱们要绑哪一个?”藏在草丛中的邵二蛋问道。 邵康紧挨着他,老谋深算地回答:“最能打的那个,腰板结实,生育力强!” 邵二蛋疑惑:“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吗?” 邵康瞪了儿子一眼:“男人腰不好,女人怎么生?” “哦。”邵二蛋似乎明白了。 经过一番激战,戴面具的护卫击败了八名山匪,但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身受重伤,精疲力尽。 因此,当邵家父子从背后偷袭时,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蒙上眼睛,装进了麻袋。 正当父子俩准备将他扛走时,旁边的马车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人?! 邵康警觉地拔出柴刀,猛地掀开了车帘! 当他看到马车内的情景时,顿时愣住了…… 邵家。 喜床上的邵点点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是她第八次醒来,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穿越了。 从一个军医博士兼王牌狙击手变成了一个不识字、体重超过两百斤的古代小胖妞。 她不仅好吃懒做,还在村里横行霸道,是个彻头彻尾的乡村小霸王。 她的父亲是个恶霸,名叫邵康,弟弟也是个小霸王,名叫邵二蛋。 一家三口在村子里作威作福,值得一提的是,父亲和弟弟都非常疼爱她。 不久前,她看中了隔壁村的刘同生,邵老爹便倾家荡产,托媒婆去何家提亲。 今天本是她和刘同生的大喜之日,没想到刘同生是被媒婆骗来的,事情败露后,刘同生丢下她逃婚了。 见过新娘逃婚的,新郎逃婚还是头一遭。 真是见所未见! 不过,让邵点点更震惊的不是这场闹剧,而是邵老爹竟然为了女儿的婚事,提刀去村里给她抓新郎。 千万别真给她抓个男人回来啊? 邵点点正在消化这些记忆,邵康和邵二蛋回家了。 “闺女!你醒了!” 邵康进屋,看到女儿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急忙走过去,握住女儿的小胖手。 “你吓死爹了!以后别再做傻事,知道吗?那个姓何的小子不值得!爹总有一天会把他剁了喂猪!” 邵点点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情,顿了一下,才说:“我没事。” 邵康一脸严肃:“不,你有事,你都不哭了。” 我难道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记忆中的邵胖丫确实是这样,稍有不顺心就在家里大发雷霆,撒泼打滚、大哭大闹都是家常便饭。 邵康太溺爱这个女儿了,从没舍得严厉教训她。 这使得邵胖丫的性格越来越嚣张,脾气也越来越难以控制。 邵点点努力保持角色设定:“我,想明白了,姓何的也不怎么样,配不上我!改天不用爹你动手,我自己来剁!” “这才是我闺女!”邵康很满意。 他坐在床边,神秘兮兮地对女儿笑道,“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随便。” “爹给你抓了个新郎,比姓何的帅一百倍!你一定会喜欢的!” 天啊! 真的给她抓了个男人回来? 接下来要怎么保持角色设定啊? “那,好消息呢?”她愣愣地问。 邵康古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刚才说的不就是好消息? 算了,既然女儿认为接下来的才是好消息,那就当是吧! 邵康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说法,咧嘴一笑:“好消息就是你不用生孩子了!女婿都给你生好了!” 邵点点被呛到了。 什么叫那个男人都给她生好了?这家人的思维有没有一个是正常? 邵康大手一挥:“二蛋子,把人给你姐带进来!” “来了!” 外面的邵二蛋应声,推开了他姐的房门。 邵点点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两个、三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抱着包袱排成一排,被她弟弟邵二蛋一个个带了进来。 邵老爹摊手,嘿嘿一笑:“买一送三,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邵点点:“?!” 第2章 夫君 邵点点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穿越来的第一天,人生大事就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难道她前世单身二十七年,是因为没有遇到像邵康这样高效率的爹吗? “闺女,闺女,闺女?”邵康连声呼唤。 邵点点没有回应,她又晕了过去。 倒不是因为她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因为这具身体之前摔出了轻微脑震荡,她扭头看孩子的动作太猛,结果自己把自己晃晕了。 “爹,我姐怎么又晕了?她是不是被吓着了?”邵二蛋担忧地问。 邵康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噜声,嫌弃地瞪了儿子一眼:“吓什么吓!就你姐那胆子,谁能吓到她!她这是高兴的!没听你姐说是好消息吗!” 邵二蛋一脸迷惑:呃……我姐是那个意思吗? 邵点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邵老爹不在家,他带着邵二蛋和三个小孩去村里发红鸡蛋了。 ——顺便收割一波礼金。 乡亲们既震惊又气愤,震惊的是邵康竟然真的给邵胖丫抓了个女婿回来,不知是哪家的儿子这么倒霉。气愤的是,平日里村里摆席,邵家父子和邵胖丫只管蹭吃蹭喝,从不给礼金,现在却有脸找他们要。 简直是变相抢劫! “为什么要三份!”刘婶子叉腰瞪眼。 她可不怕邵家三霸! 邵康嚣张地扬起下巴,冲儿子勾了勾手指。 邵二蛋举起一个小豆丁,理直气壮地说:“结婚,满月,抓周!” 刘婶子:“……” 小豆丁:“……” 另一边,邵点点不知道邵老爹带着几个小的去村里捣乱了。 她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头晕眼花。 她前世在部队接受过严格的训练,饥饿训练也是其中一项,但那多少得益于她身体素质过硬。 这副身体显然不耐饿,她得尽快找点吃的。 邵点点去了厨房。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当邵点点踏进厨房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墙是裂的,屋顶是漏的,锅是豁口的,地上的筐子乱七八糟,菜叶子和泥红薯散了一地,锅里还装着一团不知是什么做的黏糊糊的黑东西。 邵点点再次感受到了灵魂的冲击。 这样的厨房放在前世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吃里面做出来的东西了。 邵点点忍住胃里的不适,硬着头皮开始收拾。 她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终于把乱七八糟的厨房整理干净。 邵点点和了一碗玉米面,掺了少许白面,炒了韭菜鸡蛋,用猪油煎成韭菜盒子,又挑了几个完整的红薯切丁,熬出一锅不算太稠的红薯汤。 记忆中,原主的食量惊人,家中的食物总是优先满足原主。 原主吃饭时,邵老爹和弟弟只能喝粥;原主吃白面,父子俩则吃玉米面;至于鸡蛋和猪油这类食物,邵老爹和邵二蛋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 邵点点原本夹了两个韭菜盒子,想了想,又放了一个回去。 接着她舀了一碗红薯汤,就这样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吃了起来。 突然,前面的屋子里传来一声闷响。 她皱了皱眉,放下碗筷,朝那间屋子走去。 起初她以为邵家人回来了,进屋后才发现地上趴着一个男人,似乎是刚从床上摔下来的。 刚才的动静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邵点点继续观察对方。 男人肩膀宽阔,腰部狭窄,身材高大,穿着讲究,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却给人一种非常昂贵的感觉。 男人的手指修长,关节分明,虎口处有薄茧。 “习武之人?” 邵点点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此外,邵点点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金疮药和浓烈的血腥味。 “受伤了?” 奇怪,邵家怎么会有一个受伤的男人? 等等,他不会就是邵老爹给她抓回来的上门女婿吧? 她就说十里八乡怎么还会有人敢娶她?就算绑回来也会逃走,如果是一个重伤的人,那就说得通了。 邵点点眨了眨眼,蹲下她那肥胖的身躯,用力将对方翻了过来。 好歹是给她抢回来的夫君,她总得检查一下。 只是当邵点点的目光落在那张难以形容的脸上时,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说好的比刘同生好看一百倍呢? 就这样? 如果邵老爹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也会大吃一惊,因为他揭开男人的面具时,看到的是一张举世无双的俊脸。 否则,他绝不会要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婿。 而男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刚才脸朝地摔下来,不小心摔成了猪头。 猪头……呃不,男人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胖女人趴在他腿间,鬼鬼祟祟地对他做着什么,他汗毛一竖,猛地伸手卷腹朝对方劈来! 邵点点正在给他检查伤势,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袭来,脖子上凉飕飕的。 凭借前世训练的格斗术,她抡起自己的小胖胳膊,敏捷地挡住了对方的手腕! 男人似乎早有准备,赶忙出动左手。 谁知竟然动不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和双腿都被绳索绑住了。 “你是什么人!” 他冷声问道! 邵点点凭借体重优势,一屁股将他的右胳膊坐在了下面。 被泰山压顶的男人:“……” 邵点点见对方彻底失去了反击能力,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有远见,提前把男人绑了,否则刚才那一下,她不死也残了。 “你还动手伤我不?不伤我的话,我就不继续绑你了。” 邵点点对男人说。 男人的胳膊承受着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他皱眉,冷汗涔涔地说:“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孩子……其他人在哪里?” “其他人?唔,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她醒来时家里就没人了。 至于前面两个问题,她要想想再回答他。 男人将信将疑地看着邵点点。 邵点点面不改色地说:“情况是这样的,你在路上受伤晕倒,我家里人把你救了回来,我刚才在给你检查伤势!” 男人:“……!!!” 第3章 孩子 真是不可思议,竟有人如此无耻,不仅看了他,还对他不屑一顾!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不过,算了吧!他是男人! 不与女人争执! 邵点点看着刚才还怒气冲冲的男人,突然变得平静。 她挑了挑眉毛。 咦?他放弃了抵抗? 男人并没有放弃,而是变得冷静。 目前最紧要的是三个孩子的安全和位置,他自己的处境根本不值一提。 他记得自己被人从背后袭击,醒来就在这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 邵点点伸出她那圆润的小手,在男人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难道是被我压傻了?” 她稍微抬起自己圆润的tun部:“看,不压你了。” 早就麻木了! 男人面无表情,开始仔细打量邵点点。 他看向邵点点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戒备和警惕,却没有对一个肥胖之人的异样和轻蔑。 要知道,从小到大,原主受到的异样目光太多了。 虽然不能说村里每个人都对她怀有恶意,但要说完全没有异样,眼前的男人是第一个。 男人皱着眉头问:“你说是你家人救了我,他们还说了什么?” 说你是我的丈夫。 还说你给我生了三个孩子。 邵点点蹲在地上画圈,思考着如何圆这个局面。 从男人的角度,看到的是一个胖乎乎的身影,顶着圆滚滚的小脑袋,全身散发着“愁死我了”的烦躁气息。 男人嘴角抽动了一下。 咕噜~ 男人的肚子叫了。 “嗯?”邵点点一脸困惑地抬起头,“你饿了吗?” 男人有些尴尬。 不等他回答,邵点点迅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真是的,被这个男人一打扰,她都忘了自己还没吃饭! 邵点点去厨房端来了两碗红薯汤和一盘韭菜盒子,其中一碗是她之前喝过的,有点凉了。 “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邵点点问。 “我自己吃,你放开我。”男人说,看到邵点点没有动,他皱眉补充道,“我不会伤害你。” 邵点点解开了他四肢上的绳子,又扶他上床,拿了枕头让他靠。 他的伤主要集中在腹部和腿部,上肢活动自如,可以自己进食。 邵点点把自己房间里的小桌子搬过来放在他床上,又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红薯汤和一盘韭菜盒子。 平时她懒得起床,邵老爹和邵二蛋就是这么喂她的。 男人看着桌上的食物,虽然没什么食欲,但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 他勉强喝了一口红薯汤,惊讶地发现味道竟然很好。 红薯的甜味熬进了汤里,甜中带点咸,再加上一点清新的小葱,口感不亚于京城的厨师。 他接着尝试了韭菜盒子,外皮酥脆、内里嫩滑,味道同样令人赞叹。 这一切难道都是这位女士的手艺?真是难以相信。 “你叫什么名字?”邵点点坐在桌边喝汤时问道。 男人迟疑了片刻,回答:“卫廷。” “邵大丫。”邵点点也报出了自己现在使用的名字。 卫廷没有再说话,忍受着身体的疼痛继续进食。 邵点点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 忽略他那肿胀的脸庞,单看他吃饭的动作,从容不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但这个人的气场却又异常冷漠。 该如何形容呢? 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冷酷之气。 这个男人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邵老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多么大的麻烦? 况且她刚才检查过他,他身上有多处划痕和撞击伤,两处深可见骨的刀伤,分别在右上腹部和左小腿。 伤口有简单处理过的迹象,应该是邵老爹给他敷了金疮药。 即便如此,他失血过多,脉搏和呼吸都非常微弱,从他腹部的伤口和淤血来看,不能排除内脏出血的可能。 简而言之,他的伤势比看上去要严重得多。 如果在前世,她有绝对的把握治愈他,但现在…… 吃完饭后,卫廷休息了。 邵点点也累得够呛,主要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胖了,能吃能睡却不能干活。 邵点点洗完碗筷,回到房间一头倒在床上。 可能是因为想着那个男人的伤势,她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回到了基地的药房。 这是一个位于科研大楼顶层的医学药房,还在建设中,尚未投入使用,有资格进入的人不多。 邵点点是其中之一。 她抓起桌上的急救包,在货架上挑选了一些应急药品放进去。 挑选着,她就醒了。 邵点点自己都笑了,她是多么敬业,连做梦都在想着治疗那个男人的伤。 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个急救包…… “大丫!我回来了!”门外传来邵康愉快的声音,邵点点迅速将急救包藏进被窝。 保持冷静,不要慌。 邵点点微笑着,从容地走出房间。 邵康和邵二蛋抢劫完乡亲们回来了,还去了一趟镇上,买了邵大丫爱吃的点心。 三个小家伙被迫工作了一整天,回来的路上累得睡着了,邵二蛋一手抱一个,邵老爹抱了一个。 邵点点之前晕得太快,没看清楚几个小家伙的长相,现在仔细一看,忍不住在心里惊叹。 圆圆的小脸,五官精致,像粉雕玉琢一样,睫毛浓密,是她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尤其是他们安静乖巧的睡姿,让人心软。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能生出这么冰雪聪明、可爱的孩子。 邵点点戳了戳三个小家伙的脸蛋。 嗯。 真的很软。 三个小家伙依次睁开眼睛,似乎是被邵点点戳醒的。 “咦?爹,他们醒了!”邵二蛋快要哭了,“终于醒了,累死我了!” 抱着走了几里地,他的胳膊都快断了! 邵点点古怪地看了三个三胞胎一眼。 是错觉吗? 为什么感觉他们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不会是一路上装睡,把邵老爹和邵二蛋当成了交通工具吧?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两三岁的宝宝不会那么狡猾的! 第4章 减肥 三个小家伙乖巧地跳下地,眼神纯真,呆萌呆萌的。 “你们叫什么名字?”邵点点询问。 三个小家伙迅速躲到邵二蛋身后,害羞地遮住小脸,像三株害羞草。 这害羞的模样,让邵点点的心都被萌化了。 “他们哭闹吗?”邵点点问。 邵二蛋回答:“不哭,很乖。” 邵点点看向邵二蛋身后,三个小家伙正偷偷看她,被她发现后,立刻又把头缩了回去。 “就是不爱说话。”邵二蛋说。 邵康从篮子里拿出从镇上买的东西放在桌上。 三个小家伙悄悄地走过来,踮起脚尖,扒着篮子边,伸长脖子往里看。 “找这个吗?”邵康拿起桌上的一个竹叶包打开,里面是三串半路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糖葫芦很贵,邵康只对女儿慷慨,对别人都很吝啬,他本不想买,但一不留神,三个小家伙已经咬上去了—— 邵康心疼了一路。 三个小家伙拿着糖葫芦,进屋找他们的父亲。 但他们刚进屋不久,就惊慌失措地举着糖葫芦跑了出来。 ——卫廷摔得太重,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他了。 邵康和邵二蛋进屋一看,也愣住了。 绑回来的帅气女婿(姐夫)呢? 怎么一天不见,就变成猪头了?! 邵点点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淡淡地说:“这就是你们说比刘同生帅一百倍的男人?” 邵康清了清嗓子:“女儿,你要相信爹,他真的很帅。” 邵二蛋思维奇特:“姐,你打他了?” 邵点点:“……” “他自己摔的!” 她没事打他干嘛,你真是我亲弟! 既然是摔的,那等伤好了就没事了,邵康放心了,让邵二蛋去安慰三个吓得发抖的小家伙,他自己则拉着女儿来到客厅。 指着桌上的一盒点心说:“爹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锦记的!” 锦记的点心不便宜,这么一小盒就要一两银子,而粮食才三、五文钱一斤。 “我们家的银子不是花光了吗?” 如果她没记错,邵老爹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用来给刘同生下聘礼了。 邵康笑着说:“礼金!” 邵点点喃喃道:“什么礼金那么多?” 她自然不知道邵康实际上是从三处地方抢来的礼金。 盒子里一共六块桂花糕,一看就没有邵康和邵二蛋的份。 “还没吃饭吧?”她问。 邵康这才想起来自己出去一整天了:“你一定饿了,爹去做饭!” “不用,我已经做了。”邵点点转身去了厨房,把红薯汤和韭菜盒子端了出来,对在门口和几个小家伙玩耍的邵二蛋说,“二蛋,吃饭了!” “嘿!来了!”邵二蛋带着三个小家伙进屋坐下吃饭。 他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韭菜盒子和红薯汤,惊讶地问:“爹,这是你做的?” 邵康回答:“是你姐做的。” 邵二蛋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不会吧?我姐她……” 话还没说完,邵点点打开一盒桂花糕:“这个你们也尝尝,从今天起,我决定减肥,这些甜食我就不吃了。” 说完,她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决心,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邵二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愣愣地问:“爹,我姐她……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邵康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头上:“你脑子才有问题!” 邵二蛋摸着被拍疼的头,嘟囔着:“那这是怎么回事?” 女儿今天的行为确实很奇怪,但邵康没有深究,只是觉得女儿因为刘同生悔婚,受了太大的刺激,这才性情大变。 邵二蛋怀疑地夹起一个韭菜盒子:“姐做的东西能吃吗?” 下一秒,他就被自己的怀疑打脸了。 他姐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太太、太美味了! 邵家共有四间房,两间东屋、两间西屋,南面的东屋最大、光线最好,给邵点点做了新房。 卫廷在另一间东屋养伤。 邵康和邵二蛋分别住在两间西屋,三个小家伙睡在邵二蛋的房间。 夜深了,一家人都进入了梦乡。 邵点点悄悄地起床。 她从被子里拿出急救包,打开后检查了一下,正是她之前装的医疗用品,一样不少。 怎么会这样? 急救包也一起穿越过来了? 她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科学还是超自然现象? “不管了,救人要紧。” 邵点点拿起急救包和油灯去了卫廷的房间。 她关上门,将灯芯调到最亮,光线还是不够,她又把其他房间的油灯也拿了过来。 正如她所料,卫廷的伤势恶化了,情况非常危急。 邵点点没有犹豫,解开他的衣服。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但再看一次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个男人的身材真是太完美了。 腹肌分明,线条流畅,手臂和胸肌饱满结实,但又不夸张,就连那些交错的伤痕都仿佛散发着力量。 邵点点用生理盐水为他清洗伤口,腹部和小腿的刀伤需要缝合。 这时,床上的卫廷微微睁开了肿胀的眼睛。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邵点点轻声问他。 卫廷的意识模糊不清。 邵点点继续说:“我要给你缝合伤口了,你不要动。” 也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不过他现在的状态也动不了。 邵点点给他进行了局部麻醉,缝合伤口,缠上纱布,整个过程她能感觉到卫廷一直在努力保持清醒。 她给卫廷喂了两粒消炎药。 至此,卫廷再也撑不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他睡了,但邵点点还有事情要做。 邵点点给他身上的其他伤口也上了药,又仔细检查了他的脉搏,观察了他的伤势,排除了内脏大出血的可能,只是轻微的血肿。 这种情况只要不恶化,可以用药物治疗。 第二天,邵点点努力早起。 她昨晚说要减肥是认真的,而且已经在心中制定了减肥计划。 第一步是改掉好吃懒做的习惯,让自己动起来。 以她现在的体重,不适合在地面上做剧烈运动,以免伤到膝盖,可以先从简单的家务开始。 她去厨房生火。 昨晚做了红薯汤,今天她决定做红薯饼。 先和玉米面,把红薯切成丁,红薯本身有甜味,玉米面里撒适量的盐就可以了。 红薯裹上拌了葱花的玉米面浆,炸一下,半个村子都能闻到香味。 她也蒸了几个。 她和卫廷吃蒸的。 第5章 教训 邵点点将红薯饼放进大蒸锅中的蒸屉后,拿起一篮脏衣服前往村后的小河边。 这是一条流动的河水,穿过好几个村庄,村民们平日里洗衣淘米都习惯来这里。 天刚蒙蒙亮,但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洗衣的人。 大家看到邵点点提着木盆出现,都像见了鬼一样惊讶! 这个懒惰的女人竟然也有早起干活的时候?是他们看错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不,邵点点一定是来骗钱的! 众人眼中露出惊恐,还没等邵点点走近,就纷纷拿起盆桶逃走了! 邵点点无奈地耸了耸肩,在河边找了个地方蹲下。 古代没有工业污染,河水清澈见底,连空气都清新宜人。 邵点点把衣服摊在大石头上,抹上皂角用力搓洗,然后用木棒敲打衣物,挤出皂角泡沫,用清水冲洗,如此反复。 洗完一篮衣服,邵点点已是满头大汗。 她端着木盆回家,路上遇到了刘山家的大儿媳小吴氏,她正端着一篮衣服走向河边。 小吴氏看到她,吓得一哆嗦,盆里的木棒掉了出来,恰好落在邵点点的脚边。 小吴氏害怕极了,想捡又不敢捡。 邵点点伸出一只手,弯腰捡起木棒递给她。 小吴氏赶紧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出现。 小吴氏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盆里的木棒,难以置信地回头,邵点点已经抱着衣服默默走远了。 “就这样……走了?” 邵家,三个小家伙醒了。 邵二蛋和邵康都是要睡到大中午的,至于卫廷,他是个重病患者,还在昏迷中。 没有人给三个小家伙穿衣服,他们光着脚丫下了床。 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大人们都叫不醒。 这时,隔壁传来小孩的喧闹声,三个小家伙好奇地走了出去。 隔壁正是刘山家。 大儿媳小吴氏去洗衣服了,现在大喊大叫的是二儿媳何氏的儿子牛蛋。 牛蛋今年七岁,是刘家唯一的孙子。 “妈!给我穿衣服!” “好的,你等一下,先让你爸把药喝了。” 牛蛋的爸爸前几天去鱼塘挖鱼时扭伤了腰,医生给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草药。 三个小家伙踮起脚尖,趴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这家人。 牛蛋早就看到三个小家伙了,知道他们是邵家新来的小家伙,心里很瞧不起他们。 他不屑地吐了吐舌头:“呸!打你们!” “下来!”何氏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让他坐在床上,一件件给他穿衣服。 “妈,我想吃糖水蛋!”牛蛋说。 “好,给你做!”何氏说。 家里女孩多,只有她生了个男孩,全家都宠着他,别说一个糖水蛋,两个也吃得起。 牛蛋端着他妈妈做的糖水蛋,隔着窗台,一边吃一边逗三个小家伙。 邵点点端着木盆回家时,看到的就是三胞胎眼巴巴地看着牛蛋吃东西的场景。 他们光着脚丫,穿着单薄的衣服。 邵点点皱了皱眉,放下木盆走过去。 牛蛋一看到邵点点,立刻不敢嚣张了,转身就跑。 邵点点把三个小家伙带回家,给他们穿上衣服和鞋子。 他们比想象中要瘦弱。 看上去卫廷和孩子们并不像是吃不起饭的人,怎么一个个都瘦骨嶙峋的? “你们饿了吗?”她问道。 三个小家伙点了点头。 “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邵点点走进了厨房。 三个小家伙紧跟着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篮子里的鸡蛋。 “想吃鸡蛋吗?”邵点点问。 他们又点了点头。 邵点点煮了三个糖水蛋,每人一个。 厨房刚点过火,比客厅暖和,邵点点搬来小凳子,让他们在厨房里吃。 她则去了卫廷的房间,叫醒他:“该吃药了。” 卫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邵点点扶他坐起,喂他吃了消炎药和化血肿的药。 卫廷暂时不想吃东西,又躺下继续睡。 这一切被躲在门口偷看的三个小家伙看在眼里。 他们想起了今早在邻居家看到的情景。 那个女人给牛蛋的父亲喂药,给牛蛋穿衣服,给牛蛋做糖水蛋。 牛蛋叫她妈妈。 邵点点叫醒了邵二蛋,让他在家照看孩子和病人,她需要去镇上一趟。 邵康昨天虽然去了镇上,但他一个大男人,不太懂如何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拿到礼金后首先想到的不是买米买面,而是给女儿买糕点。 糕点就花去了大部分礼金,只剩下不到两百文。 年关将至,物价上涨,两百文对于一家三口来说都捉襟见肘,更不用说家里又多了四张嘴。 得想办法挣钱。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邵胖丫!” 嗯? 姓何的? 刘同生,本名何坚,家中排行第三。 昨天悔婚后,邵二蛋说他逃到了镇上,没想到今天在集市口就碰上了他。 他身边站着两个穿着书生服饰的年轻人,应该是他的同学。 刘同生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厌恶地说:“邵胖丫你够了!别像阴魂不散一样跟着我!” 邵点点皱眉:“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刘同生冷声反问:“不是吗?” “也是。”邵点点点头,淡淡地伸出手。 刘同生像避开毒蛇一样后退:“你要干什么?” 邵点点笑着说:“彩礼啊,你不会是想悔婚还不退彩礼吧?” “你!” “你什么你?我警告你,别和我扯那些没用的,去青楼找个小倌儿还得先摸两把才给钱呢,我既没和你拜堂,也没和你洞房,你别想赖账!” 刘同生气得发抖! 这个胖女人……竟然把他比作青楼的小倌儿! 太过分了! 偏偏,那些银子他已经花掉一部分了! 邵点点平静地说:“你要是不还,那我们只能去衙门了。” 刘同生咬牙道:“为了这种事去衙门,你不怕丢人吗?” 邵点点问:“脸能当饭吃?再说,丢人的不该是你吗?彩礼是你收的,亲事是你答应的。” 刘同生脸红了:“我是被媒婆骗了——” 邵点点冷冷地看着他:“但你还是悔婚了!悔婚就应该退钱!这不是你赖账的理由!” “你读了那么多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一个乡下媒婆就能骗你,如果你脑子里没进水,怎么会上当!” “我看你别读书了,回家种地吧!脑子里的水,说不定能浇灌两亩地呢!” 第6章 彩礼 刘同生被气得几乎要晕倒!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村里最聪明、最骄傲的人,何时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这还是那个只知道挥刀砍人的邵家胖丫头吗? 何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了? 两个同学和周围的村民也纷纷围了过来,邵点点的话直击要害,逻辑清晰,即使之前不了解情况,现在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个书生被媒婆骗了,然后在婚礼当天他悔婚,现在却不肯退还彩礼。 “姑娘,他欠你多少彩礼钱啊?”有人问道。 “二十两!”邵点点回答。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 娶个媳妇通常只需要二两银子,即使是招上门女婿,价格也不过六两,考虑到他是个读书人,长得也英俊,最多也就十两,不能再多了。 但是—— 众人的目光落在邵点点肥胖的身上,大概明白了为何会有这么高的价码。 这样的身材在乡下……确实难以嫁出去。 “邵胖丫!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刘同生愤怒地说。 邵点点平静地回应:“我怎么样,影响你欠我家彩礼的事实吗?” 众人不禁暗暗点头,这个胖姑娘的逻辑非常清晰,一直没有被书生牵着走。 她坚持事实,有理有据,而那位书生却被激怒得失去了理智,竟然当街辱骂一个小姑娘。 两人的智慧和气度,高下立判。 此刻,就连两个同学也对刘同生皱起了眉头。 周围异样的目光越来越多。 刘同生急了:“说不定是你们和媒婆串通好,骗我上门的!对,一定是这样!” 邵点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去衙门说理。” 说完,她转身朝衙门走去。 如果刘同生以为这只是威胁,那么他猜对了。 家里还有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在没弄清楚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让衙门的人注意到邵家? 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刘同生并不知道她已经有了丈夫。 否则以他的性格,怎么也得骂她几句。 刘同生是读书人,如果因为这件事给自己留下污点,他很可能会失去考取功名的机会。 “站住!”刘同生威胁道,“你们邵家在村里横行霸道,做了多少坏事,真的敢去衙门吗?” 邵点点根本没理会他。 心理战?一个愚蠢的书生还不够给她塞牙缝的。 果然,在走到转角处时,刘同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追了上来。 “邵胖丫!” 邵点点微笑:“决定还钱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不知为何,这一笑,竟让刘同生愣了一下,产生了一种邵胖丫风情万种的错觉。 他转过脸,用施舍的语气说:“银子我可以退你一半,这件事就算了。” “你掉了东西。”邵点点看着他的脚边。 “什么?”他低头去找。 “脸。” 刘同生:“……” “官差大哥。”邵点点走向对面酒铺打酒的捕快。 刘同生急得额头冒汗:“十……十五两银子!十五两总行了吧!” 邵点点仿佛没听见,继续朝捕快走去。 “十八两!”刘同生提高了价码。 邵点点已经走到了捕快身边。 “有事吗?”捕快问道。 “我给!”刘同生急忙喊道。 邵点点微微一笑:“其实我是想问官差大哥,锦记怎么走。” 邵点点从刘同生那里拿到了五两银子,剩下的十五两让他打了欠条,承诺三日内还清。 随后,邵点点去了成衣铺。 原本并没有计划买衣服,毕竟手头的二百文不多。 但现在有了银子,她想给卫廷和三个小家伙买几件乡下的衣服。 “给丈夫和孩子买的吗?”老板娘热情地问道。 邵点点只是笑了笑。 从成衣铺出来,手里的银子剩下四两。 她又去了粮铺,买了二十斤玉米面、十斤白面和十斤大米。 等她去买肉时,肉摊快要收摊了。 “腊肉怎么卖?”她问。 小贩回答:“五十文一斤,都是好肉!” “这么贵。” “我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你去别家问问,至少六十文!” “新鲜的肉呢?”邵点点继续问。 小贩说:“快收摊了,你要的话,十文一斤卖给你。” 古代盐很贵,腊肉成本高,价格自然也高。 邵点点决定买新鲜的肋排和五花肉,自己回家做。 小贩见她买了几十斤肉,笑着问:“姑娘,我这还有一副猪下水,你要是不嫌弃,就送你了,反正我也要收摊了。” 猪下水在现代是美味,在古代却没那么受欢迎,主要是因为大家不会烹饪。 当然了,也没到没人买的地步,毕竟贫苦百姓一年到头难得吃几次肉,猪下水好歹有点荤腥。 “谢谢。” 要做腊肉,少不了盐和香料。 等邵点点买完这些东西,已经是下午了。 这么多东西,邵点点一个人是搬不回去的。 幸运的是,她在集市门口遇到了赶牛车的老李头。 老李头刚卖完两只老母鸡,给孙子和怀孕的儿媳买了二斤红糖,还帮村里的乡亲带了一些年货。 “李大爷。”邵点点向他打招呼。 老李头赶着牛车就想跑! 邵点点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大爷,我要回村,麻烦你载我一程。” 以前的邵胖丫可不会这么客气,都是直接叫老李头,也不会打招呼,直接坐上车。 如果运气好,邵胖丫就不给车钱。 如果运气不好,邵胖丫还要从老李头那里讹点钱。 老李头心里暗骂自己倒霉,昨天刚被讹了礼金,今天又遇上了! 他不会因为邵胖丫对自己客气两句,就以为邵胖丫会放过自己。 老李头都快哭了,但他能怎么办? 惹怒了这个小霸王,邵家还有两个拳头更硬的霸王呢! 老李头苦着脸,让邵点点和货物上了牛车。 回村的路上,牛车被三个人拦下了。 是镇上的三个地痞,领头的叫刀哥,比邵康小几岁,刚从衙门放出来不久。 他转了转手里的刀子,看了邵点点一眼,意外地笑了:“哟,这不是邵哥的女儿吗?这么巧。” 老李头的脸色变了。 完了,他们是一伙的,他这一车的东西保不住了! 除非邵胖丫帮他—— 但邵胖丫不可能帮他的! 不可能的...... 第7章 胖丫 邵点点微笑着说:“刀叔,真是巧。” 她的记忆中,原主一直是这样称呼他的。 他本名张刀,多年前曾与邵康一同走镖,后来两人都放弃了走镖的生涯,一个在镇上混成了小混混,一个在村里成了恶霸。 最初几年两人还有些联系,但后来就渐渐疏远了。 或许是因为邵点点称呼他为“刀叔”让张刀感到心情愉快,他笑了笑,问:“你爹最近怎么样?” 邵点点回答:“还是老样子,我看刀叔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这些客套话,她能说一大堆,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耐心听下去。 张刀当然没有这个闲工夫,他今天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和一个不太熟悉的胖丫头闲聊的。 他直截了当地说:“侄女,我和你爹是熟人,你也叫了我一声叔,今天我就放过你。”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转向老李头,“老头,我们兄弟最近手头紧,借点银子来花怎么样?” 老李头内心是拒绝的。 牛车上不仅有他家的东西,还有村里乡亲的,如果被抢走了,他可赔不起! 家里儿媳快要生产,老婆子让他把家里最后两只老母鸡卖了,他身上带的是给儿媳生孩子的钱! 这可怎么办? “兄弟们,动手!” “好的,刀哥!” “刀叔。” 邵点点平静地开口:“牛车上有我的东西。” “哦?”张刀示意两人停下动作。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邵点点:“哪些是你的东西?” 邵点点微微一笑:“全部都是。” 张刀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 老李头惊讶地看着邵点点。 他当然不会认为邵胖丫是在保护他,只是觉得邵胖丫胆子真大,竟敢和镇上的混混抢东西。 张刀走到邵点点面前。 邵点点坐着,他站着。 他直视着邵点点:“你确定,车上的东西都是你的?” “刀叔不信的话,可以问他。”邵点点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眼神和语气中的威胁。 张刀冷笑:“侄女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邵点点微笑:“人总是会长大的。” 真是个镇定自若的丫头! 张刀看向一旁的老李头。 老李头低着头,没有说话。 反正都是被抢,不管是被邵胖丫抢还是被这几个男人抢,对他来说都一样。 邵点点说:“刀叔说不会为难我,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张刀捏了捏拳头,一把抓住老李头的衣领:“身上的银子交出来!” 老李头去摸自己的钱袋,却只摸出几个零散的铜板? 他的钱呢?! 邵点点遗憾地说:“看来刀叔今天运气不佳。” 张刀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哼!” 他怒气冲冲地放开了老李头! 邵点点含笑说:“刀叔,慢走。” 又对老李头说,“还不快点回村,想让我爹等多久?” “我……” 老李头心疼自己的二百个铜板! 他的血汗钱! 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偷走了! 邵点点直接夺过鞭子,赶着牛车走了! 张刀冷冷地看着牛车从自己身边驶过。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高粱酒的香味。 邵康不喝酒! 他大喊一声:“给我站住!” 糟糕!暴露了! 张刀从来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他之所以对邵康有所顾忌,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厚的旧情,而是因为他们各自为政,互不侵犯。 然而这个丫头竟然敢欺骗他!把他当傻瓜一样戏弄! 这让他无法忍受,决定给这个丫头一点颜色看看! “大哥,那个小丫头……”手下问道。 “给她点苦头吃,让她磕几个头,东西留下。”张刀命令道。 这对他们来说轻车熟路! 两个大汉迅速向邵点点逼近。 牛车不像马车,不能立刻加速,所以在发现情况不妙的那一刻,邵点点就知道一场恶斗是不可避免的。 她看着地上的影子,拿起刚买的大猪蹄,猛地向后砸去! 快、准、狠!正中脸部! 一个大汉重重地倒在地上,头晕目眩,眼前直冒金星! 但这只能解决一个,另一个人抓住了邵点点的衣袖。 邵点点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脚! 一个体重200斤的胖子的一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那人的肋骨立刻断了一根,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这两个还算容易对付,张刀就不同了。 他是真正练过武的人,进过衙门,杀过人,以邵点点现在这个小胖身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张刀第一招就把邵点点从牛车上甩了下来。 幸亏她脂肪厚,没有受伤。 但是—— 张刀的第二招又来了,邵点点本可以躲开,但她身后是老李头,如果这一刀砍中了年迈的老李头,他可能会丧命。 邵点点一咬牙,用小胖胳膊挡了一下。 挡住了,但她的手背也被划伤了。 “这是逼我出绝招啊……” 邵点点一咬牙,朝张刀身后大喊一声:“爹!你来了!” 张刀回头。 发现自己上当后,再转过头来抓邵点点,却发现她不见了。 死胖子去哪儿了?!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仿佛地面都在震动。 张刀心里一沉。 他抬起头。 “我——来——啦!” 力拔山兮……气盖世! 邵点点一脚踏上牛车,借力一跃,一屁股朝张刀坐了下去! “窝、草!” 张刀被坐晕了,像癞蛤蟆一样趴在地上,舌头伸出,眼睛翻白…… 邵点点累得半死,呈大字形躺在地上喘气。 这副身体太胖了,太胖太胖了…… 如果是她前世……空手对付八个……也不会这么喘…… 她要减肥!饿死! 回去的路上,邵点点全程冷漠,像一尊煞神。 老李头以为她是因为打了一架,心情不好。 他把牛车赶到邵家门口,等着邵点点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走。 谁知邵点点只拿走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就冷冷地关上了门! 他愣住了! 邵、邵胖丫拼命和那些人打架,不是为了抢这些东西? 他呆呆地坐回牛车上。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不正是他丢失的钱袋吗? 不对啊,他刚才找过了,明明不在牛车上的—— 他看向邵家紧闭的房门,眼神变得复杂。 邵点点回家后,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 她受伤了。 前世的她受过刀伤枪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她忽略了这副身体的痛觉神经异常敏感,与前世相比,至少怕痛十倍! 现在没了旁人,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看着受伤的手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疼啊——” 第8章 穿帮 老李头回到家时,天色已晚。 钱氏坐在门槛上喂孙子吃饭,时不时焦急地向外张望。 “你爷爷怎么还不回来?”钱氏自言自语。 一大早就出门了,难道是老母鸡卖不掉吗? “爷爷!”五岁的孙子指着夜色中疲惫的老李头说。 钱氏忙把孙子带进屋,让儿媳继续喂饭,自己则快步去迎接老李头。 “怎么回来这么晚?鸡卖掉了吗?”她朝牛车看去。 “卖掉了。”老李头回答。 “给乡亲们的东西呢?”她又问。 “都买了,已经送过去了。”老李头说。 钱氏奇怪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怎么了?” 想到路上发生的事情,老李头心中感慨万千:“我今天……是和邵胖丫一起回来的。” 钱氏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死丫头又找你敲诈了!” “没有,她没敲诈我。” “她又免费坐你的车!” “也没有。”老李头打开钱袋,他数过了,里面的铜板一个不少,还多了十个,“她给了车费。” 钱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老李头又说:“她还把镇上的混混赶走了。” 钱氏愣住了。 邵家。 邵点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不是她想哭,而是这副身体的本能反应。 这副身体不仅痛觉异常,就连泪腺也特别发达,完全控制不住。 前世在部队,她各项成绩都很出色,无论是体能、射击还是格斗,几乎都是拿第一的。 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自己足够努力,现在看来,她的努力固然重要,但她出色的身体素质和基因也是天生的。 等这副身体哭够了,邵点点用碘伏给自己的伤口消了毒,然后去了厨房。 邵康和邵二蛋在厨房里生火,烧热水,给三个小家伙洗头洗澡。 门关得很紧,所以他们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邵点点推门而入时,邵康正在严肃地给三个小家伙取名字。 “从今天起,你叫邵大虎!你叫邵二虎!你叫邵小虎!” 三个小家伙顶着湿漉漉的小圆头,光溜溜地坐在木盆里,抬头看着邵康,一脸茫然。 邵二蛋蹲在灶台后面,往灶膛里添柴火,顺便烤几个红薯。 风吹进来,光线也随之而入,邵康感到一阵冷意,扭头惊喜道:“大丫!你回来了!” 看见女儿,他感到非常开心。 三个小家伙也看向邵点点,呆萌的样子,非常可爱。 “姐!”邵二蛋叫了一声。 邵点点的目光扫过一片混乱的厨房。 很好,一天不见,又变成了大型灾难现场…… 你们以后不准再进厨房! “爹,二蛋。” 家庭成员之间应该打个招呼。 至于三个小家伙…… 她关上门,摸了摸他们的头。 屋子里再次变得温暖。 邵康用脚勾了个小凳子过来,给女儿坐。 邵点点坐下,问道:“爹,你刚才在给他们取名字吗?” 邵康得意地说:“是啊,邵大虎、邵二虎、邵小虎,怎么样,爹取的名字不错吧!” 想到自己和邵二蛋的名字,邵点点对邵康的取名能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邵点点又问:“你不觉得这样听起来,他们跟我和二蛋像是同辈的吗?” 邵康疑惑地问:“有吗?” 算了,随便他怎么叫吧,反正只是小名而已。 邵点点继续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谁是大哥,谁是老二,谁是老三?” 邵康把孩子们的头发放下来,指着他们的头,自信满满地说:“一个发旋是老大,两个发旋是老二,三个发旋是老三!” 邵点点无言以对。 邵老爹继续给三个小家伙洗澡,邵点点则去了卫廷的房间,给他换药。 伤口恢复得不错,她缝合得很好,但他还是有点低烧,身体非常虚弱。 处理完两处重伤后,邵点点又给他身上的其他小伤口涂上了消炎止痛的药膏。 “唉,真累啊。”邵点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忙活了一早上,买了一上午的东西,又打了一路的架,体力严重透支。 “咝——”卫廷倒吸一口凉气。 邵点点随口问:“你醒了?” 卫廷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邵点点不屑地说:“别这么紧张,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我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卫廷紧握拳头,闭了闭眼。 邵点点看着凳子上的碗筷,那是她之前端进来的两个清蒸红薯饼,现在只剩下半个了。 “你白天醒过吗?”她问。 卫廷何止是醒过? 他还和她的家人深入交流过。 他已经知道三个孩子也在这里,昨天他问孩子在哪儿,这个女人竟然撒谎说不知道! 害他白白担心那么久! “我爹知道吗?”邵点点问。 卫廷给了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邵点点轻咳一声:“看来是来过了,那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卫廷眼神冰冷:“他说有人偷袭我,是他赶走了对方,救了我和孩子,让我以身相许,做你们邵家的上门女婿。” “咳咳咳!”邵点点被呛到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卫廷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背后偷袭我的人就是你爹吗?” 他虽然没有看见,但他晕过去前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想让我娶贼为妻、认贼作父,做梦!” 啊这…… 这就很尴尬了。 邵点点烦躁地抓头。 卫廷冷哼一声。 突然,邵点点向他伸出小胖手。 “干什么?”他警惕地问。 邵点点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我爹绑了你,但我也救了你,咱们扯平了!既然你不打算以身相许,那咱们之间的账就得好好算清楚!” “伙食费、住宿费、医疗费、看护费,一天二十两!一个月算你五百两!托儿费一百两,三个孩子就是三百两!现结,概不赊账!” 嘎吱—— 门被推开了。 邵康走了进来:“大丫,几个孩子洗好了……咦?女婿醒了?” 邵点点:什么女婿啊?已经露馅了好吗? 卫廷看向邵康,冰冷的嘴角微微一勾:“爹,我饿了。” 邵点点:“……!!” 第9章 暖心 卫廷,你的节操何在? 你曾誓言不娶盗贼为妻,不认盗贼为父。 然而,转眼间你却食言了。 邵点点感到极度无语。 邵康对于“爹”的称呼接受得非常自然,他从容地回应:“饿了吗?好的,我去准备食物。” “不是……”邵点点试图阻止他,但邵康已经转身离开。 邵康离开后,卫廷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恢复了他那冷漠的神态。 邵点点的脸色一沉:“你是故意的!” 卫廷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会真心愿意成为你的夫君?” 邵点点愤怒地咬紧牙关:“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我立刻就把你送到官府去!看你还怎么嚣张!” 卫廷冷静地回应:“全村都知道我们结婚了,如果我进了官府,你不担心会牵连到你们吗?” 这是怎么回事?连结婚的事情也告诉他了吗? 邵点点气愤地说:“我怕什么!你去外面打听一下,我邵大丫的胆量是不是被吓大的!” 卫廷傲慢而优雅地抬了抬眼:“是吗?那刚才躲在屋里,哭得泣不成声的是谁?” 邵点点:“……” 邵点点坚定地说:“不是我!我没有哭!” 卫廷冷笑:“对,不是你,是小狗在哭。” 邵点点真想咬他一口! 等等,他听见她哭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就醒了? 刚才她又是给他换药,又是给他量体温,他却一直装睡! 很好,你先下手为强,就别怪我以牙还牙。 社死是吧? 来啊,一起啊! 前一刻还像一只愤怒的小河豚的邵点点,突然露出了温顺迷人的笑容:“你是不是认为我贪图你的英俊?” 卫廷讽刺地笑了:“难道不是吗?” “呵呵。”邵点点从自己房间拿来一面小铜镜,迅速地放在他面前。 卫廷不明白她的意图,但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铜镜。 然后,他震惊了! 看着他那仿佛被雷击中的表情,邵点点的心情变得愉快。 留下药……她心情愉快地离开了房间,还忍不住做了一个提裤子的动作。 邵点点去了厨房,决定晚饭由她来做。 她实在无法忍受邵老爹和邵二蛋破坏她辛苦整理的厨房。 两人对此没有异议,甚至非常同意。 原本,他们心疼女儿(姐姐),但自从尝过邵点点做的饭后,再吃邵康做的就难以下咽了。 尤其是中午邵点点不在,一家人不得不又吃了一顿邵康的手艺…… 那味道,真是难以形容。 邵点点做了一锅红烧肉,一钵豆花肥肠,一个大碗的水蒸蛋,三份小碗的水蒸蛋,还炒了一盘大白菜,凉拌了一些萝卜丝。 看着满桌的菜肴,邵二蛋惊讶地问:“我们家是要过年了吗?” 不,过年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三个小孩迫不及待,围着桌子流口水。 饭是在厨房吃的。 一是温暖,二是厨房用的是小矮桌,三个小孩坐在凳子上刚好够得着。 考虑到卫廷需要清淡的饮食,邵点点特别为他熬制了一些白菜瘦肉粥,并让二蛋子给他盛了一碗蒸蛋。 待二蛋子返回后,全家人才开始用餐。 然而,当邵康和邵二蛋看到那一大钵豆花肥肠时,他们却犹豫不决。 他们曾在亲戚家尝试过,那味道实在难以忍受。 “为什么不吃?”邵点点好奇地看着他们。 三个小孩不能吃,因为太辣,但这两人平时口味颇重。 邵二蛋勉强夹起一筷子,犹豫片刻后,迅速将其放入邵康碗中:“爹,你先尝尝!” 邵康嘴角微微抽搐,将肥肠夹起,又放回邵二蛋碗中:“你吃,你吃!” “姐吃!”邵二蛋又将肥肠夹给邵点点。 邵点点说:“我在减肥,不能吃这个。”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惊讶地看着邵康,“爹,你不会是不敢吃吧?” 邵康结结巴巴地说:“怎、怎、怎么可能?” 邵点点撒娇道:“那你就是不疼我了。” 邵康身体一颤! “哈哈!” 邵点点的行为让邵康忍俊不禁,他笑得前仰后合。 邵二蛋一脸困惑地看着他姐,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真的,是那种摔坏了脑子的。 邵点点心满意足地继续用餐。 这家人真有趣。 她前世出生在一个非常严肃的家庭,母亲是商业女强人,父亲是科研教授,他们一个忙于会议,一个忙于研究。 家里总是冷清,只能看到秘书和保姆。 她也曾以为自己是个严肃的人。 原来,她也有调皮的一面。 邵康和邵二蛋最终还是吃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一块肥肠谁也不让谁。 邵点点无情地夹走。 “你不是在减肥吗?” 两人不满地看着她。 邵点点摊手:“我减了一天了,奖励一下自己,明天再减。” 顺便,她把剩下的半盘红烧肉也解决了。 邵康:“……” 邵二蛋:“……” 晚饭后,邵点点将剩余的肉和猪下水清洗干净,撒上盐,挂在后院的架子上。 对于自己如何有钱购买这么多东西,邵点点没有隐瞒,提到了让刘同生退还彩礼的事情。 “还剩下十五两,他打了欠条,三日内归还。” 邵二蛋一边帮她晒肉,一边冷哼道:“算他识相!他要是敢赖账,我非得上他家抽死他!” 邵点点洗了手,拿出从镇上买回来的衣服。 她自己不会缝纫,所以买的都是现成的衣服,需要试穿,如果不合适,明天再去镇上改或换。 “爹,你在吗?”邵点点敲门。 “在。”邵康回答。 邵点点推门而入,邵康正坐在小马扎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笨拙地缝补着邵二蛋的一件棉衣。 原主的母亲去世得早,邵康既当爹又当妈,家里的衣服破了,也是他来修补。 虽然补得很难看,总被村里人嘲笑。 “怎么了,大丫?”邵康问。 邵点点看着邵康粗糙的手指上扎出的好几个针眼,说:“二蛋长大了,这件棉衣小了,不用补了,我给他买了新的。” “啊……好。”邵康很惊讶。 这是邵大丫第一次给邵二蛋买衣服。 以前她上街,都是给自己买吃的或胭脂水粉。 邵康以为她只是来说这件事,把二蛋的衣服放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旧棉衣。 他的棉衣是最破的。 “你的也不用补了。”邵点点说。 邵康一愣。 邵点点说:“不是很贵的那种,以后有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邵康看着女儿递过来的新棉衣,眼眶一下子红了。 第10章 叫娘 邵点点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件衣服,没必要这么激动……” 邵康感到鼻子一酸,喉咙哽咽:“你第一次给爹买衣服……” “是买的……” “都一样。” 但我觉得这很特别。 邵点点看着邵老爹,一时语塞。 杏花村的霸主,收到女儿送的棉衣竟然如此感动,这让我如何是好! 邵康心中充满了欣慰,眼中闪烁着泪花:“女儿成家了,真的长大了。放心,我会好好对待女婿的。” 不是吧,这和卫廷有什么关系? 是她买的衣服! 那家伙连手都没伸一下! 你对他好什么?应该教训他才对! “大丫,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邵康对邵点点说。 “好的。”邵点点说,“你也早点休息。” 邵康点头。 邵点点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屋内传来一声大哭! ——原来是邵老爹抱着女儿送的棉衣……在屋内痛哭! 邵点点的身体微微颤抖! 这副身体的易哭体质……不会是遗传自邵老爹吧? 村民们知道你是这样的邵恶霸吗? 邵点点又去找邵二蛋。 邵二蛋正在后院冲冷水澡,这是邵康教他的,说冬天洗冷水澡能增强体质。 邵二蛋从八岁起就没再洗过热水澡,身体确实很棒! ——邵点点严重怀疑邵康只是懒得给邵二蛋烧洗澡水。 “二蛋。” “姐?” 邵二蛋刚给自己浇了一盆冷水,就看到邵点点来了。 寒风中,他只穿着一条湿透的短裤。 邵点点看着都觉得冷。 “我给你买了棉衣,放在你屋里了,洗完澡试试,如果不合身告诉我,我去镇上改。” “好嘞!” 邵二蛋爽快地答应,继续用木盆冲澡。 他见邵点点没走,还在盯着他,便问:“姐,还有事吗?” 邵点点仔细打量他:“你,想哭吗?” “嗯?”邵二蛋一愣,摇头,“不想啊,我为什么要哭?” 邵点点摆摆手:“那没事了,你快点洗完进去,别感冒了。” 看来全家只有邵二蛋不是易哭体质,傻人有傻福。 邵点点去了邵二蛋的房间。 三个小孩正坐在床上玩木块。 是原主和邵二蛋小时候玩过的,今天邵康费了好大劲从箱子里翻出来,有点像七巧板,但没那么规范。 几个孩子不哭不闹,自己就能玩,比隔壁的牛蛋好带多了。 邵点点抱着衣服走过去。 三小只抬头望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羞涩和可爱。 邵点点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尽管有一个不太靠谱的父亲,但这三个小家伙真的很讨人喜欢! 比她前世在橱窗里看到的洋娃娃还要可爱! 邵点点将一叠新衣服放在床边,挑选了三套小的给他们换上。 早上她已经给他们穿过衣服,对他们的尺寸有了大致的了解,所以买的棉衣都很合身。 “站起来让我看看。”她说道。 三个孩子听话地站起来,在床边跳来跳去。 裤子也刚刚好,既不拖地,也不会滑落。 “好了,今天玩到这里,该睡觉了。” 邵点点收拾了床上的玩具,铺好被子,帮他们脱下衣服,一个个安置进被窝。 她不确定这三个小家伙是否怕黑,但她小时候是害怕的。 于是她在桌上留了一盏油灯,并检查了每个人的被子。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孩子突然叫了声“娘”。 邵点点差点摔倒! “谁叫的?” 她惊讶地看向被窝里的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无辜地回望着她。 她严肃地纠正:“不可以乱叫,记住了吗?我不是你们的娘。” 三个孩子依旧只是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算了,他们还小,听说小孩子刚开始学说话时都是乱叫的。 前世就有很多学龄前的小朋友会把陌生的女性叫做妈妈。 他们大概也是这样。 邵点点最后去了卫廷的房间。 她对卫廷就没有那么温柔了,直接将衣服扔到他身上。 卫廷都快睡着了,被这么一扔,立刻惊醒。 “你——” “哼!” 邵点点骄傲地扭过头,没有回头就走了。 第二天,邵点点依旧早早起床。 她取下手背上的敷料。 这种敷料质地接近皮肤,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家里人都没有发现她受伤。 “科研大楼的新药效果真好,那么深的伤口,一晚上就愈合了。” “看来再过两天就能恢复,而且不会留疤。”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她换了一块新的敷料,然后去厨房准备早餐。 让她意外的是,除了卫廷这个病号,其他人也都起床了,而且都换上了她买的衣服。 孩子们早起不奇怪,但邵老爹和邵二蛋不是不到中午不起床的吗? 昨天她费了好大劲才把邵二蛋叫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邵康说。 “爹说得对!” 邵二蛋说。 三小只也点头同意。 邵点点说:“还没吃早餐呢。” “回来再吃!” 说完,邵康就带着邵二蛋和三个小家伙,精神抖擞地出门了。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村民是去田里挖萝卜的周婶子。 周婶子紧抓着篮子喊道:“我没钱了!” 邵康得意地走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新衣服。” 周婶子一脸困惑。 邵康:“是我女儿买的。” 邵二蛋:“是我姐买的。” 三小只:是娘买的。 周婶子:“……” 在镇上的一间医馆里,医生为张刀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 邵点点那一下造成的伤势不轻,他的肋骨断了三根! 若非他常年习武,身体强健,现在可能已经废了! “大哥!” 另外两个小弟,一个瘸了,一个晕了。 说话的是前者。 第11章 找茬 邵点点按照惯例,前往卫廷的住处签到。 卫廷的低烧已经消退,但肝脏的血肿尚未消除,他依然显得十分虚弱。 “自己服药。”邵点点将两片消炎药和三粒消除血肿的药丸放入碗中,递给了卫廷。 她清楚卫廷是清醒的。 “你给我的是什么药?”卫廷从未见过这样不寻常的药物。 邵点点轻笑道:“哟,成为我家女婿还不够,还想探听我家的祖传秘方吗?” “谁想探听了?”卫廷冷淡地转过头。 邵老爹和邵二蛋对邵点点治疗卫廷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以为卫廷是依靠自己携带的金疮药挺过来的。 而卫廷则认为邵点点为他治疗的事情,父子俩是知情的。 尽管他对一个乡村女子精通医术感到疑惑,但他还没有与这家人建立起足够的信任来谈论这个话题。 因此,邵点点的秘密得以保守。 即使秘密被揭露,邵点点也不担心,因为邵老爹和邵二蛋对她的盲目宠爱,让她很容易就能说服他们。 相比之下,卫廷才是个难题。 她打算找个机会,从卫廷那里也套出一些秘密。 家中有肉,邵点点为今天的早餐准备了数斤蒸饺,煮了一锅青菜排骨粥,并烤了几个红薯。 邵二蛋昨晚烤过,孩子们似乎很喜欢。 既然全家人难得都起床了,邵点点计划等他们回来一起吃早餐。 但她等了很久,也没见到人。 他们是出村散步了吗? “算了,先去拾些柴火。” 邵点点给卫廷端去一碗青菜排骨粥后,带着麻绳前往后山的树林。 巧合的是,她又遇到了隔壁的小吴氏。 小吴氏也是来拾柴火的,但她不慎摔倒,柴火散落一地,脚还被卡住了。 那是一棵倒在林中的断树,即使是成年男子也难以移动,更不用说瘦弱的小吴氏了。 小吴氏又急又怕,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天生胆小,不敢大声呼救。 邵点点不知道她被卡了多久,但她瘦弱无助的样子确实令人同情。 邵点点走了过去。 看到邵点点,小吴氏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身体颤抖。 邵点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大树的另一端。 她扎起马步,用尽全力抱起了树的一端。 这就是力量的体现! 如果是九十斤的小美女,绝对搬不动这棵大树! 小吴氏赶紧抽出了脚。 砰! 大树重重地落回地面。 “累死我了!” 邵点点还没吃早餐呢! 她喘着气,来到小吴氏面前,蹲下检查她的右脚。 “只是轻微的淤血,没什么大问题,能走吗?” 小吴氏胆怯地点了点头,弯腰去捡地上的柴火。 目睹她蹒跚的步伐,邵点点轻叹一声,主动帮她将柴火捆绑好,然后扛起柴火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跟着我!”邵点点命令道。 小吴氏愣愣地看着这个抢走她柴火的邵点点,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邵点点将柴火放在小吴氏家门口后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邵二蛋带着三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 “姐!我们回来了!”邵二蛋喊道。 邵点点也刚进家门:“咦?怎么只有你们几个?爹去哪了?” 邵二蛋注意到她脚边的柴火,皱了皱眉:“姐,你去拾柴了?这种活我来就行,你别去山上。” “我想减肥。”邵点点说,“你还没告诉我爹去哪了。” 邵二蛋回答:“哦,爹被人叫去镇上了。” 医馆里。 “邵先生,请跟我来。” 一位年轻男子引导邵康上二楼的茶室,“刀哥在里面等您。” 邵康环顾四周,自言自语:“怎么选这种地方喝茶?” 年轻男子微笑不语。 邵康走进屋内。 房间昏暗,一股强烈的跌打酒和金疮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张刀坐在红木椅上,昏暗的光线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他脸上的虚弱和苍白。 他笑了笑,开口道:“邵先生真是大忙人,这么多年也不来看看我。” 邵康哈哈大笑,大步走过去,正要坐在张刀旁边的椅子上,却被张刀身后的一个手下迅速将椅子拉后。 邵康微微眯起眼睛。 张刀严肃地说:“不懂规矩!还不快给邵先生搬椅子!” “是!”手下将椅子推回原位。 这是道上的老把戏,下马威。 邵康镇定自若地坐下,笑着问张刀:“老弟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张刀轻笑着说:“邵先生这么说就见外了,难道没事我们兄弟就不能聊聊天吗?” “你他娘的……”邵康的粗话还没说完,张刀打断了他:“五爷前几天派人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府城。” 五爷,连县太爷也不敢轻易招惹的人物。 邵康立刻收起粗鲁的态度,满脸笑容地说:“老弟得到五爷的关照,前途无量啊。” “这位就是五爷派来的人。”张刀指的是身后的手下。 “难怪我觉得不一般。”邵康笑道,“老弟是来和我道别的吗?走,我请你去春风楼喝几杯!” 张刀突然咧嘴一笑:“喝酒就不必了,邵先生如果真的想为我送行,不如送我一份薄礼。” 邵康大方地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一定给你弄来!” 张刀笑着说:“你有,就在你家。” 邵康皱了皱眉:“我家?” 张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的宝贝女儿,邵大丫。” 邵点点收拾完餐具,从厨房后门出去。 隔壁厨房后,小吴氏正蹲在地上剥玉米,这是为二房的牛蛋准备的,他今天早上突然说想吃青椒炒玉米。 “你怎么总是在忙?”邵点点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吴氏又被吓了一跳。 唉,胆子太小了。 恶趣味都没地方施展。 即使在最近两次的接触中,邵点点向小吴氏展示了自己的好意,但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恶名太坏,小吴氏仍然非常害怕她的接近。 邵点点拿起一个玉米棒,在手心拍了拍:“吴氏,帮我个忙。” 小吴氏深吸一口气,终于来了,邵胖丫要敲诈她了…… 医馆。 张刀说完那句话后,邵康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第12章 暴揍 “张刀,你这话什么意思?”邵康的语气变了,称呼也随之改变。 张刀的笑容瞬间消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那宝贝女儿回去没跟你说吗?得罪了我张刀,事情可没那么容易了结!今天我要是找不回场子,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邵康皱眉看着他:“你的伤,是大丫弄的?” 其实,邵康早就注意到张刀受伤了,只是他并非真的关心张刀,既然张刀自己不提,他也就懒得再问。 张刀冷哼一声:“少他娘的装蒜!不想把人交出来?行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留下一只手!” 邵康的目光落在那把冰冷的匕首上:“如果我留下手,你会放过大丫吗?” 张刀眯起眼睛,冷笑一声:“那得看我心情。要是心情好,兴许就不跟那个死胖子计较了。” 邵康缓缓地拿起桌上的匕首。 张刀忍不住嘲讽地笑了:“邵哥啊邵哥,为了一个又胖又蠢、根本嫁不出去的女儿,搭上自己的一只手,值得吗?想想当年一起走南闯北的时候,谁不称邵哥是走镖的一把好手?” 邵康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响起:“你说,谁是死胖子?” 张刀一愣。 下一秒,邵康手中的匕首直逼他的面门而来—— 张刀做梦也没想到邵康会突然发难! 要知道,他的十几号弟兄就在后院守着,来的路上邵康不可能没看到—— 他就不怕伤了自己,也走不出去—— 张刀受了伤,这一招是避不过的。不过,他身后有个厉害的打手,眼疾手快地扣住了邵康的右手腕。 但邵康的这一招本就是虚招,或者说,是故意喂给他们两人的。 他的左手早已不动声色地抄起了一旁的白瓷花瓶,对准张刀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当场给张刀开了瓢! 后面的人想拦都拦不住! 邵康回乡下种田多年,几乎让人忘了他当年走镖时是个怎样不要命的角色。 打手绕上前来,试图一拳将邵康打到在地,谁料竟被邵康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邵康揪住张刀的领子,一拳砸下去! “死胖子,嗯?” “又胖又蠢,嗯?” “你是不是忘了老子当年是怎么把你从那群山匪手里弄回来的?” 是啊! 他怎么忘了,他们遭遇山匪,镖被劫了,他也被抓了。 是邵康单枪匹马,拼死把他和镖带出来的! 代价自然是惨重的,邵康的右手几乎废了。回乡下种田,也并非没有这一缘故。 邵康用来教训他的手,正是那只废掉的右手。 诚然力气是小了许多,但教训一个本就受了重伤的张刀足够了。 邵康将张刀摁在地上摩擦,雪花般的拳头落下。 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张刀,老子不惹你,你真当老子怕了你!” “欺负到老子女儿头上!你他娘的是活腻了!” 张刀被揍到怀疑人生。 而在后院把守的打手自然早听到了动静,只不过,他们以为挨揍的是邵康。 他们越听越不对劲,终于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此时的张刀已经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众人见状,脸色大变,纷纷张牙舞爪地朝邵康扑了过来。 单打独斗,或者一对二、一对三,邵康都不在话下,但要同时与十几个人车轮战,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屋内局势一面倒的时候,屋门突然被一只小胖腿暴力踹开! 邵点点和邵二蛋手持木棍,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放开我爹!” 邵二蛋怒吼着跳了进来。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混混自然是横的,而邵家人为了保护彼此,全都是不要命的。 一番激烈的打斗后,十几个小混混全都被打到在地,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邵家三霸气喘吁吁地站着。 邵康将手中的棍子扔到张刀脚边,喘着粗气说道:“张刀,你给老子记住了,老子能揍你一次,就能揍你第二次!再敢把主意打到老子闺女头上,老子剁了你!” 三人走出医馆。 这一架打得相当狼狈。邵康的右手已经麻木,脚也崴了。邵二蛋的脸上挨了一拳,流了一点鼻血。 唯一没有受伤的是邵点点。 倒不是因为她身手最好,而是家里的两个男子汉替她承担了大部分的火力。 “你们怎么来了?”邵康问。 “二蛋说你被张刀的手下叫到镇上,我就猜到出事了。”邵点点说。 邵康说:“下次别来了,我能应付。” 邵点点停顿了一下:“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得罪张刀的吗?” 邵康不假思索地说:“有什么好问的?你再怎么也不会主动惹他,摆明是他欺负你。吃亏了吗?” 这个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回答让邵点点愣了一下。 “没有。”她说。 手背上的小伤不值一提,她哭是因为体质问题,伤势本身并不严重。 “爸爸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闯祸!” “要听话,做个乖孩子,别让爸爸妈妈操心。” “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他们不针对别人,只针对你,你先找找自己的问题。” 邵点点小时候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语重心长的鸡汤。即使不是她的错,他们也从来不会听她解释。 一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就将她所受的排挤与欺凌轻描淡写地揭过。 邵点点看向邵老爹:“你不怪我回来后没告诉你把张刀打伤的事?如果我说了,你今天就不会毫无防备地去见他。” 邵康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没吃亏就好。我不去见他,他总有一天也会找上门来,都一样!再说了,你是十六岁,不是六十岁!干嘛考虑那么多?” 二十六,她在心里补了句。 其实她可以做得更周全,为什么没提前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态,她形容不上来。 正思索着,邵康再度开口:“对了,你们两个都来了,谁看着孩子啊?” 女婿病了,看不住三个小家伙。 当然不能指望卫廷,那家伙自己都下不了床。 邵点点说:“我找了人。” 第13章 治手 从镇上到村里的距离大约是六七里,邵康虽然扭伤了脚,但他坚持自己能够走回去,但邵点点还是决定去租一辆牛车。 这辆牛车来自邻村,不过今天老李头没有来。 一家人坐在牛车上,邵点点突然问道:“五爷是什么人?” 在刚才的混战中,她听到有人喊:“姓邵的,你这么做不怕得罪五爷吗?刀哥可是五爷的人!” 邵二蛋也好奇地问:“对啊,五爷是谁?” 邵康一脸平静地回答:“在江湖上有点小名气,在府城有点势力,早些年我和他有过接触。” “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邵点点说。 邵康笑了笑:“别听张刀瞎说,他根本和五爷沾不上边。” “如果沾上了呢?”邵二蛋追问。 邵康不屑地哼了一声:“沾上就沾上呗!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他被打成那样,至少得躺几个月。等他去告状,事情早就过去了!” 邵二蛋小声问:“那要是没过去呢?” 邵康拍了拍他的头:“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邵二蛋委屈地低下了头。 送他们到杏花村附近的车夫离开前,邵点点交代他:“请你转告刘同生的家人,不管是他来还是他的家人来,总之,三天之内,不见银子就见血!”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地走了。 邵二蛋对邵点点竖起了大拇指:“姐,你真有气势!” “不过,姐,他好像不是刘同生那个村的,是东边的杨柳村的。” 邵点点:“……” 当他们三人进村时,三个小孩像三只等待喂食的小鸟,挥动着小胳膊,急切地望着村道。 看到他们,三个小孩急忙跑过来。 “大虎、小虎、二虎!” 邵二蛋眼睛一亮,把三个小孩抱了起来——肩上扛一个,怀里抱两个。 三个小孩一脸无奈:“……” 小吴氏小心翼翼地走到邵点点面前,小声说:“他们要来这里等……” 村口风大,很冷。 她担心邵胖丫会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孩子。 “今天谢谢你了。”邵点点并没有责怪小吴氏,“他们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小吴氏犹豫了一下:“没有给我添麻烦。” 就是让半个村的孩子都哭了…… 邵点点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他们很听话。” 小吴氏硬着头皮:“……嗯,你的儿子很好带。” 不是我的儿子……算了,解释不清楚,等卫廷康复了,自然会带这几个小家伙离开。 “这些点心你拿回去。” 邵点点从镇上买了几盒点心,当然,不是锦记的。 小吴氏拒绝接受。 “收下!” 邵点点严厉地说。 小吴氏战战兢兢地收下了:“没、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邵点点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心想,真是把人吓坏了。 “也是个可怜的人。”邵康在一旁叹了口气,难得没有吝啬。 小吴氏嫁给了刘山的长子刘平,刘平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去世,后来刘山又娶了一个继室大吴氏。 虽然都姓吴,但小吴氏和大吴氏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大吴氏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是牛蛋的父亲。 大吴氏只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加上小吴氏只生了两个女儿,连刘山这个亲爹也更偏爱老二。 刘平和小吴氏,一个在镇上做苦力,一个在家辛勤劳作。 回家后,邵点点照常给卫廷送药。 不知是不是被自己的外表打击到了,卫廷比前两天更加自闭,一句话也没和邵点点说。 他情绪低落,邵点点却很开心! 邵点点笑着去厨房做了晚饭——煎荷包蛋、葱油手擀面和一碗大白菜烧五花肉。 嗯……这样吃下去,会不会在腊肉腌好之前就吃完了呢? 白天与人打了一架,三人体力消耗很大,食量也很大。 三个小孩也吃了不少,像三只忙碌的小松鼠。 她特意多煮了一锅饭,想着如果吃不完,第二天早上就做锅巴饭。 没过多久,大锅里的食物就被吃光了。 这一家子……真是名副其实的大食客…… 夜深了,邵点点端着一盆热水走进了邵康的房间。 邵康正躺在床上,疼得直抽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烈地打过架了,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尤其是右手和右脚踝,一个麻木,一个剧痛。 “爹,我进来了。”邵点点轻声说。 邵康立刻停止了抽气,迅速坐直了身子。 “还没睡呢?”他故作镇定地问。 “等会儿再睡。”她端着热水走到床边。 “干嘛?”邵老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中药味,“你买药了?” 她当然没买药,这些药是上次从基地药房装进急救包的,有消炎镇痛、活血化瘀的效果。 卫廷暂时用不着。 ……就算用得着,也先给邵老爹用! 邵点点面不改色地说:“昨天去镇上顺便买了点……伤药,你把脚放进来泡一下。” 邵康摆摆手:“给女婿用就行了,我这儿用不着。” “你老想着他做什么?”邵点点严厉地说,“让你放进来就放进来!” 邵老爹乖乖地把脚放进了木盆里。 他的脚踝只是普通的扭伤,休息几天就能恢复,真正麻烦的是他的右手。 在原主的记忆中,邵老爹的右手有旧伤,每到阴冷潮湿的天气就会发作,轻则疼痛,重则麻痹失去知觉。 村里曾来过一位江湖游医,给邵老爹开了几服药,吃过之后有好几年没再发作。 今天与张刀打架,旧伤再次复发。 如果这次不能彻底治愈,邵老爹的右手可能就彻底废了。 看到女儿一直捧着自己的右手发呆,邵康清了清嗓子,抽回手说:“没事儿,不疼!” 邵点点严肃地说:“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之后,这只手不能再用力!” 邵康以为女儿要去镇上请大夫为他治手,不赞同地说:“说了没事,花那些银子做什么?” 他的手他自己清楚,没用的。就连当初那位医术高明的游医,也只是让他的右手不再疼痛,却没能恢复原先的力气。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好起来了。 从邵老爹的屋子出来后,邵点点又去了邵二蛋的房间。 邵二蛋去茅厕了,三个小孩正站在桌边,踮起脚尖往桌上看什么。 “想吃点心吗?”邵点点走过去问。 三个小孩抬起圆乎乎的小脑袋,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想吃的话,要说。”邵点点拿起一盒桂花糕,蹲下身看着三人。 三人不说话。 邵点点:“说了就能有哦。” 依旧无人说话。 邵点点想了想,把桂花糕拿开,从自己屋里拿了几个糖葫芦过来。 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果然,糖葫芦的魅力比桂花糕大。 邵点点循循善诱:“糖、葫、芦。” 她想着是不是太长太难了,简化了一下,“糖。” 三人:“娘。” 邵点点:“???” 第14章 身世 “是糖。”邵点点耐心地纠正。 “娘。”三个小家伙依然坚持自己的称呼。 邵点点感到有些无奈。 之前只有一个孩子这样叫,现在三个都这样叫了。 虽然……孩子们能说话是好事,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 这是一个美好的误会,她并不是他们的母亲! 面对这三个无法纠正的小家伙,邵点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吃吧。”她把糖葫芦递给他们,“只能吃一个,不然晚上会睡不着的。剩下的明天再吃,明白了吗?” 说完,她轻轻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转身去了厨房。 三个小家伙拿着糖葫芦,眼巴巴地看着她,邵点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邵点点回到厨房,等着水烧开。邵二蛋还没从厕所回来。 “二蛋——” “哎——” 没掉进厕所,那就好。 邵点点提了一桶热水回自己房间。今天与人打了一架,她身上都是脏东西,急需洗个热水澡。 她正要脱衣服时,卫廷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她心里一惊,顾不上洗澡,立刻去了隔壁。 卫廷只是喝水时呛到了,看到有人进来,他急忙把杯子放回凳子上,转过身,给了邵点点一个冷冷的背影。 邵点点看着这个别扭的男人,又看了看凳子上洒了一半的茶杯,冷笑了一声。 “我劝你不要乱动,尤其是起床或翻身时不要急,否则又会引起内脏出血,那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卫廷不理她。 既然他没事,邵点点也不打算多待。 但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问道:“你的儿子……多大了?” 卫廷依然背对着她:“两岁半。” 邵点点暗暗点头,和她猜的差不多。 她又问:“他们谁是老大、老二、老三?” 卫廷想了想,说:“头上有一个发旋的是老大,两个发旋的是老二,三个发旋的是老三。” 还真让邵老爹猜对了? 邵点点惊讶极了。 “那……他们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卫廷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警惕。 邵点点撇嘴道:“不说就算了!以后我就叫他们大虎、二虎、小虎!” 卫廷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邵点点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那个,你在外面养伤没什么,但孩子们这么久不回去,你家那位不担心吗?” “什么?”卫廷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邵点点道:“他们的娘!” 卫廷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她去世了。” 邵点点:“……”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妻子……” “她不是我妻子。” “嗯?” 搞什么啊? 人家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到头来连个名分也没有?! 渣男! 邵点点气冲冲地走掉了! “她是我……”卫廷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劲,扭头一看,邵点点已经出去了。 他皱了皱眉。 邵点点又去了邵二蛋的房间。 三个小家伙自己把自己摆到床上睡着了,没盖被子,手里还抓着邵点点给他们的糖葫芦,一个也没吃。 明明是想吃的,为什么不吃呢? 是因为难过吗? 难道是她的话伤到了他们幼小的心灵? 邵点点拉过被子,轻轻地给他们盖上。 “姐!” 邵点点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瞪了邵二蛋一眼:“你吓死我了!小声点!他们睡着了!” “哦!”邵二蛋挠了挠头,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小声说,“姐,你刚才叫我有什么事?” “你坐下。”邵点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邵二蛋乖乖地坐下。 邵点点检查了他的伤势,然后去卫廷的房间拿了一瓶金疮药,细心地涂抹在邵二蛋的患处。 他脸上挨了一拳,鼻青脸肿,肩膀上还有一处抓伤。 “疼的话你就说。”她说。 邵二蛋憨笑:“嘿嘿,不疼!姐!” “嗯?”邵点点继续给他擦药。 邵二蛋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你摔坏脑子后,对我和爹比从前好了。” 邵点点不动声色地问:“是吗?” 邵二蛋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你以前不会给我买新衣服,也不会给我擦药……爹说得对,女人有了相公就是不一样!姐,我以后会对姐夫好的!” 怎么又扯到卫廷身上了! 那家伙在家里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还总蹭她的功劳是怎么回事! “不睡他一回我真亏!” “姐,你说啥?”邵二蛋没听清。 邵点点双手抱怀,傲娇地说:“就他那副猪头脸,我很容易进入贤者时间。” 邵二蛋:姐又犯病了……说的我一个字也整不明白。 夜里,邵点点洗完热水澡,裹着被子躺进了被窝。 她没那么快睡着,脑子里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首先是家里的处境。 上次的五两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全家只剩下刘同生欠下的十五两。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但一家人都这么能吃……除了卫廷那个病号,所以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坐吃山空。 “看来,得想办法挣钱。” 不说奔小康,至少要脱贫啊。 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邵老爹的手伤。 这种陈年旧伤最难治。 基地药房是军方最大的药房之一,里面有不少新研发的特效药。 可惜上次她只装了一些治疗卫廷的急救药品。 要是能再进去一次就好了。 邵点点抱着急救包,闭上了眼睛。 第15章 风波 邵点点的早晨并没有如她所愿,梦见基地药房,而是直接睡到了天亮。她醒来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暗自思忖穿越者的福利是否只有一次。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多拿些药出来。既然药房指望不上,她决定去镇上的医馆看看。 穿戴整齐后,邵点点走出屋子,发现今天起得比前两天晚一些,家里其他人还在梦乡中。她去后院洗漱,顺便用水盆照了照自己的脸。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天了,她还没仔细端详过这张脸。虽然胖了些,但五官还算不错,如果瘦下来,绝对是个小美人。 邵点点在灶屋蒸了一笼白面馒头,熬了一锅红薯粥,还煮了十个鸡蛋。她在饮食上稍微控制了一下,并没有过于严格。她认为减肥是一件循序渐进的事情,不能盲目饿肚子或突然吃得过于干净,否则最终一定会导致暴食。 忙完早饭,邵点点去叫醒邵二蛋。刚进屋,就看到被窝里的三个小家伙扭来扭去。这是醒了?想到昨晚的事情,邵点点心里有些愧疚。没有娘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爹还那么不靠谱。不就是叫她一声娘吗?何必那么较真?他们想叫,就让他们叫呗。她又不会少块肉。 做完心理建设的邵点点轻轻拉开了三个小家伙的棉被。三人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呆呆萌萌地看着她。邵点点噗嗤一声笑了。三人赶忙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脸。害羞!邵点点哈哈大笑,居然没把邵二蛋吵醒。邵二蛋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 原本打算叫醒邵二蛋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我要去镇上,你们想和我一起吗?”两刻钟后,邵点点带着三个雄赳赳的小豆丁出了门。 邵点点自己可以徒步走去镇上,但三个孩子却够呛。幸运的是,老李头的牛车就在村口,看样子应该是要出发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她带着孩子走过去。 牛车上围了几个要去镇上的村民,一见她要坐牛车,全都一哄而散,只有小吴氏没走。家里的盐巴和针线用完了,婆婆让她去镇上买点回来。她还是怕邵胖丫。 “不走吗?”已经坐上牛车的邵点点问。小吴氏怔了怔,硬着头皮上了牛车。邵点点和三个孩子坐一边,小吴氏坐她对面,还有一堆老李头帮乡亲们捎去铺子卖掉的米粮。 小吴氏几次欲言又止。她想说,昨天的点心很好吃,她的两个闺女长这么大,头一回吃到镇上的点心。 牛车刚出村口,王赖子上来了。他看见邵胖丫,狠狠地愣了一下。“是胖丫呀?带儿子去镇上呢?”他笑嘻嘻地打招呼。 邵家三口是村里的恶霸,这个王赖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人还特别色。邵点点对他不予理会。 他不敢去惹邵胖丫,他瞥了一眼胆小的小吴氏,嘴角微微上扬,坐在了她旁边。“大姐,去镇上吗?”他靠近小吴氏问道。小吴氏感到不自在,向一旁移动了一些。 王赖子依然紧挨着她坐下:“买什么?待会儿我帮你提。”他的腿已经接触到小吴氏的腿了。不管小吴氏如何移动,他都无耻地紧贴着她,一只手假装不小心地伸向小吴氏的背部。小吴氏身体变得僵硬。王赖子露出邪恶的笑容。 紧接着,邵点点迅速站起,一脚将他踢下了牛车!老李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急忙停下了牛车。“怎么了?”他回头询问。王赖子掉了一颗牙齿,吐出一口血,愤怒地说:“邵胖丫!你为何踢我!” 小吴氏含泪看向邵点点。邵点点一脚踩在凳子上,傲慢地说:“看你不顺眼,踢了就踢了,怎么,有意见吗?”“你——”王赖子看了看旁边的小吴氏,邵胖丫是在为小吴氏出头吗?不可能,邵胖丫不会这么善良!但他也没招惹她啊! 王赖子怎么也想不通,也不能真的期待邵胖丫给自己一个解释,边骂边离开了。老李头什么也没说,继续回去赶牛车。邵点点没有询问小吴氏的情况,也没有安慰她,好像刚才她什么也没看到,确实只是看王赖子不顺眼。 牛车在集市口停了下来。邵点点将三个小孩从牛车上抱下来。小吴氏也跟着下了车。她鼓起勇气,低声对邵点点说:“谢、谢谢。” 邵点点昨天已经去医馆探过路,记得怎么走。她带着三个小孩走在拥挤的大街上,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三胞胎本来就少见,更何况是长得这么可爱。他们昨天在村里炫耀,以为今天也是来镇上炫耀的。他们挺起胸膛,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得非常神气!路人们快要笑疯了! “大家都在笑什么呢?”邵点点自言自语,正要回头看看三个小孩。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飞驰而来。“让开!快让开!”车夫惊慌地大喊。他试图停下马车,但马完全失控,根本拉不住。 “你们三个——”邵点点想要告诉三个小孩赶紧躲开,一回头,发现他们已经躲在了一个壮汉后面。危机意识还挺强的。街上一片混乱,邵点点刚抱起一个倒在她脚边的小女孩,一个小贩的推车冲了过来,差点就压到了那个小女孩。失控的马车即将冲入人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穿着华丽衣服的少年从二楼破窗而出,毫不犹豫地撞向了那匹马! 第16章 行医 没错,就是撞。 以一己之力,成功将疯马撞倒。 一人一马重重地摔在大街上!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邵点点瞅准时机,一脚踹上面前的推车! 推车嗖的飞了出去,撞上因惯性被横甩出去的车厢。 车厢刹车般地停在了一对来不及跑开的老俩口面前。 老俩口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吓得腿都软了。 马儿被撞倒后挣扎了几下,少年拿出一方蒙汗药帕子,捂住它的口鼻,将它迷晕了过去。 少年似乎也受了伤,神情十分痛苦。 邵点点走过去,问他道:“你没事吧?” 少年捂住自己的左臂:“没……” 话未说完,身后的铺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小公子!小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这间铺子正是镇上最贵的点心铺子——锦记。 出事的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娃,穿着宝蓝色锦衣。 方才他正在吃糖炒栗子,哪知遇上少年撞马,马儿就倒在他的窗台下。 巨大的动静吓得他身子一抖,被栗子噎住了。 他的脸色迅速发青,渐渐开始呼不过气。 伺候的丫鬟吓坏了,可她又不是大夫,除了失声大叫无计可施。 邵点点抓住少年脱臼的胳膊,啪的一声给他复了位,随后也不管少年如何惊讶,快步冲进了锦记。 “你哭啥!快找大夫呀!医馆就在前边儿!赶紧把孩子抱过去!” 说话的是锦记的掌柜。 丫鬟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抱得动一个五岁的孩子? 一名好心的年轻男子伸出援手,自她怀中抱过了小男娃。 邵点点眸光一凛冽,拦住他的去路:“把孩子给我。” 年轻男子古怪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胖村姑:“你谁呀?” 邵点点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小男娃,正色道:“把孩子给我,他快不行了!” 这孩子明显缺氧了! 一般来说,缺氧超过一分钟,呼吸会停止,超过三分钟,会发生脑水肿,超过六分钟,就会对身体的器官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窒息而亡! 年轻男子皱眉道:“小丫头你别添乱!我得送这孩子去医馆!” 有客人看不过眼了:“哪儿来的村姑?捣什么乱?” 两位上了年纪的大爷摇摇头。 “唉,老张家的就是这么噎没的,没法儿救的!” “是啊,去了医馆也没辙。” 邵点点倒是没质疑大夫们的医术,对年轻男子道:“医馆太远了,你来不及的!我能治他!” 开什么玩笑?一个小胖村姑居然说自己能治如此凶险的噎食之症? 没人相信邵点点的话,也没人敢把孩子给她。 掌柜此时跳了出来:“哪来的臭婆娘!还不给我让开!你想害死这孩子吗?” 他可不管这病能不能治,总之,不能在他的铺子里出事! 道理是说不通了,时间紧迫,邵点点只能来硬的。 “得罪了!” 她给了年轻男人一脚,男人痛得手一松,邵点点双臂接住孩子。 “抢孩子了抢孩子了!”掌柜大叫! 众人见那孩子生死攸关之际,竟然跑来个捣乱的胖村姑,皆是气愤不已。 “臭丫头!你再不放开那孩子,我们对你不客气了!”一个壮汉指着邵点点的鼻子说。 “姑娘!这孩子快没命了,你别添乱啊!” “你要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挟持一个性命垂危的孩子啊!” “让她治!” 众人七嘴八舌间,一道清冷的少年声音蓦的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皆是一怔。 人群几乎是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少年,眉目如玉,身形颀长,气宇轩扬,腰间坠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环佩。 他的肩胛与衣摆略有些脏污狼狈,然而一身高贵出尘的气质不弱半分。 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来到邵点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治。” 邵点点点点头:“给我一把椅子。” 少年一鞭子打出去,唰的卷了一把椅子过来。 竟是个习武之人! 很快,有人认出了他便是方才在大街上勇猛撞马的少年,这下,众人是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了。 邵点点赶紧坐下,让孩子趴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头朝下,用手掌托住他的下巴。 而后,她开始拍打他后心的位置。 一下,两下,三下! 拍到第五下时,孩子猛地吐出了一颗栗子! 孩子得了呼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围观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孩子的哭声唤醒了丫鬟的神志,她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呜呜……小公子你吓死奴婢了……” 客人与路人们围了过来。 一个大婶儿道:“快别哭了,给孩子喝口水吧。” 一旁的商贾递了茶水过来:“再别让孩子吃栗子了。” 一位大爷捋了捋胡子:“方才多亏那位姑娘了……赶紧好好谢谢人家……不然你家公子就救不回来了,我活到这个岁数,真是头一回……噫?那姑娘人呢?” 邵点点出了锦记。 方才急着救人,不知道三个孩子咋样了。 她穿过街道,原本站着三小只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她眉心一跳! “大虎!二虎!小虎!” 她焦灼不已之际,三小只自一家首饰铺子里呲溜呲溜地跑了出来。 “夫人,您的孩子……”店内的伙计提醒。 挑选首饰的妇人回头一瞧:“不是我的孩子,别瞎说。” 伙计一惊。 刚刚三个小家伙跟在这位夫人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还当他们是一起的。 邵点点看见三个小家伙,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三小只扑过来抱住她。 她蹲下身,挨个摸了摸三人的脑袋,欣慰地说道:“知道去铺子里等,真聪明。” 年关了,大街上人牙子多,稍不留神便可能被盯上,铺子里就安全多了,尤其卖贵重首饰的高档铺子,人牙子一般混不进去。 被表扬了,三小只害羞地红了小脸。 第17章 当娘 “肚子饿不饿?”邵点点问。 今早三个小家伙得知要出门太兴奋,在家根本没好好吃东西,只想着赶紧出来玩。 三人点点头。 邵点点记得附近有一家卖饺子与汤圆的摊子,夫妻俩的营生,做了好些年了,味道一直不错,并且与医馆是同一个方向。 邵点点带着三小只找到了那家摊子。 这个时辰过了早饭的点,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老板不在,老板娘站在摊子后包饺子,另有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在旁边帮忙摘菜。 她最先看见客人,拉了拉老板娘的衣裳:“娘,有客人来了。” 老板娘认得邵点点,毕竟这么胖的客人不多了,来一次就能记住好久。 “姑娘,今天还是两碗米酒汤圆、一碗辣汤饺子吗?” 她和颜悦色地说。 原主食量大,一次能吃三碗,还两碗都是甜的,不胖她胖谁呀? 邵点点为了减肥大计,决定忍住嘴馋的冲动,问三小只道:“你们是想吃饺子,还是想吃汤圆?” 三人不说话。 老板娘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胖姑娘的身边跟了三个小团子。 小团子可可爱爱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三个从年画上走下来的福娃娃。 老板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忍不住问道:“姑娘,他们是……” 邵点点看看依偎在老板娘身边的小丫头,又看了看眼神羡慕的三小只,正色道:“我儿子。” 三小只一愣。 老板娘也愣了愣。 邵点点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三个孩子的娘,不过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姑娘家嫁人早也是有的。 老板娘笑道:“三个儿子,真有福气。” 邵点点微笑。 邵点点又问了三人一次:“饺子,汤圆,吃哪个?” 三小只:“娘。” 就知道会这样。 邵点点轻咳一声,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吃啥?” 三小只眼睛亮亮的。 邵点点撇过脸,小声嘀咕:“别这么看我,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做娘……不一定做得好的……” “吃。” 一个小豆丁指着饺子说。 邵点点很惊讶,这么快就说第二个字了? 前额上没有发旋,是大虎。 另外两个前额都有发旋,扎着白色发带的是二虎,扎着蓝色发带的是小虎。 二虎、小虎要了汤圆。 四人围着小桌坐下,热气腾腾的饺子与汤圆端了上来。 “娘,吃。”三人说。 邵点点说道:“你们吃,我不饿,当心烫。” 三人对着碗,小口小口地呼呼。 邵点点忽然看着三人道:“你们……会说自己的名字吗?” 她想知道他们的本名。 三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齐齐点头。 邵点点眸子一亮:“那你们叫什么呀?” 三人的小手摁住自己的小胸脯。 “大虎。” “二虎。” “小斧(虎)。” 邵点点:“……” -- 三小只吃饱喝足后,邵点点带着他们去了镇上的医馆。 昨日干架是从后门出入的,避开了医馆的伙计,是以大家并不认识她。 要稳住邵老爹的伤势,针灸与药材缺一不可。 “我想要一副银针,另外。”她顿了顿,一口气报了十几味药材。 掌柜给她算了账,一共五两。 第一次采买后,她手里的银子只剩二两了。 “能便宜点吗?”邵点点问。 掌柜淡淡笑了笑:“姑娘想给多少?” 邵点点道:“我手里只有二两银子,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拿我的药与你们换,填补差价。” 掌柜气笑了。 一个村姑好大的口气! 她拿她的药来换。 什么药?乡下的土方子烂草药吗? 她把荣恩堂当成了什么地方! “荣恩堂是镇上最大的医馆,什么好药没有?会稀罕一个村姑的东西?你又能拿得出什么东西!” 邵点点道:“我的药很好。” 掌柜嘲讽道:“我看你就是来骗药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赶紧走!不然我报官了!” 二楼的厢房中,锦衣少年坐在椅子上,一名医馆的大夫正在为他检查左臂。 “脱臼的地方接得很好,不会留下后遗症。” 锦衣少年抬了抬手,大夫识趣地退了出去。 站在窗边的护卫突然开口:“少爷,你看!是方才的那个姑娘!” 少年扭头望了望:“是她。” 就是身边多了三个孩子。 护卫一边比划,一边古怪地问道:“少爷,她刚刚真的就那么一下……就把你的胳膊接回去了吗?” 少爷撞马时,他在对面的人群里,没看太清楚。 锦衣少年嗯了一声。 护卫道:“我瞧她的衣着打扮,分明是个村姑啊,她怎么会这个?莫非她也懂医术?少爷少爷!咱们把她也请去为表少爷医治吧!” 少年沉默。 接脱臼的胳膊,救噎食窒息的孩子,她应当是懂医术的。 但……医治表哥。 “表哥身份特殊,来历不明之人最好不要贸然接近表哥,还是等医馆的董大夫吧。” 董大夫行医多年,医术高明,是医治表哥的最佳人选。 -- 却说邵点点从医馆出来后,打算去别处看看,刚走没几步,被一个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 对方的衣着打扮乍一看与寻常百姓无异,只是腰间挂着一个药葫芦。 是个郎中。 郎中笑容满面地冲邵点点拱了拱手,道明来意。 邵点点哦了一声:“原来那会儿你也在锦记啊……你现在是想问我,到底用什么法子救了那孩子的?” 郎中讪讪一笑:“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邵点点摆摆手:“嗳,太客气了,什么赐教不赐教的?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了。” “当真?”郎中不敢相信对方竟如此轻易地答应了,这与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你是郎中吧?”邵点点自篓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微微一笑,“正好,我这儿有瓶金疮药,你想不想要,便宜卖给你啊。” 郎中看了眼她拿出来的小瓷瓶,悻悻地问道:“不买你的药,你还会教我噎食的抢救之法吗?” “会呀。”邵点点不假思索地说,“不过你好意思白嫖么?” 郎中:“……” 郎中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多少钱一瓶?” 邵点点伸出手:“念在是同行的份儿上,卖你五两银子好了!” 郎中大吃一惊:“五两?!你怎么不去抢!” 邵点点两眼望天,无奈摊手:“那就让别的医馆白嫖好啦。” 郎中再次:“……” 第18章 亲亲 一刻钟后,邵点点的手里多了三两银子。 这可不是被郎中还价还了二两,他倒是想还价来着,某个黑心肝儿的小胖子不允许。 他身上只带了三两银子。 邵点点说可以随他回家去取,他小声道:“我娘知道了,会揍我的。” 邵点点:“……” 最终,在双方的一再协商下,他用一副全新的银针与一些治疗伤势的药材抵掉差价。 只不过邵点点所需的其中两味药材他手上暂时没有,让邵点点三日后去他家的药铺取货。 “二两银子就能搞定的东西,荣恩堂竟然要我五两!真黑!” 郎中:“……” 你好意思说别人黑吗? -- 今早出门的时候,邵点点做好了用手头全部银子给邵老爹买药的准备,不曾想不仅一个子儿没花,还挣了三两。 如此一来,她手里就有五两银子了。 邵点点揣上银子去了一趟集市,买了红豆、绿豆、红糖、糯米粉,各十斤;白芝麻与黑芝麻,各两斤。 家里人太能干饭了,上次买回去的肉明显是不够吃的,她于是又去了集市的那家肉摊,要了十斤排骨与五斤五花肉、五斤里脊肉。 “再给我几斤肥肉。” 肥肉可以炼猪油,另外,炼完的猪油渣酥酥脆脆的,油滋滋的,也十分好吃。 “姑娘,你买这么多肉,吃得完吗?” 屠户好奇地问了句。 “家里人多,吃得完。”邵点点说,也不全是立马吃掉的,譬如排骨可以拿来做腊肉。 乡下人可不兴顿顿吃肉,一个月能吃上两回都实属难得了,这胖姑娘看着普普通通的,没想到出手还挺大方。 也是,不吃那么多肉,也长不了这么胖。 他可不是歧视胖子,恰恰相反,他觉得胖是福。 年轻屠户心理活动丰富,不忘用粽叶把排骨与肉串了起来,递给邵点点。 “排骨二十文一斤,肉十三文一斤,肥肉八文一斤,一共四百二十文,收你四百文,另外,再送你一点猪皮。” 说是猪皮,其实也是带了肉的,足足一斤半。 “还有两个腰子,姑娘要不要?要的话也送给你。” “好啊。” 拿回去给卫廷补腰。 小本经营,没那么大的利润空间,屠户已经收得很便宜了,作为回报,邵点点从篓子里拿出一碗自己做的卤菜放在了摊子上。 屠户转过身看到多出来的一碗卤大肠,忙道:“姑娘!你的大肠!” 邵点点潇洒地甩甩头:“不,是你的大肠。” 屠户:“……” -- 邵点点带着小豆丁继续在集市溜达。 “咦?居然有梅干菜。” 那是一个卖干货的小摊,其余干货几乎销售一空,唯独一篓子蔫巴巴的梅干菜似乎无人问津。 “这个怎么卖?”邵点点问。 买菜的老婆子不耐地睨了她一眼,道:“五十文,全给你!” “好。”邵点点爽快买下。 老婆子:“……” 有点儿后悔没喊价。 邵点点又去了买了点香料,今日份采购完毕。 她去了集市口,发现老李头还在,牛车上的东西卖完了,小吴氏坐在上头。 她笑着走过去:“李大爷,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不会是特地在这里等我吧?” 老李头呛了一下,严肃地道:“我、我就想多拉两个人,不能白跑一趟。” 小吴氏没说话。 方才隔壁村有三个人要坐牛车,被老李头拒绝了的。 邵点点把孩子抱上牛车:“我给你四个人的车钱!” 她一个顶两个,三个小家伙算一个,采买的货物算一个。 老李头含糊应了声,下车时,却只收了她一份车钱。 -- 回到家,邵点点发现家里人都出去了。 她进卫廷的屋问道:“我爹和我弟呢?” 卫廷背对着她,淡淡说道:“刚出去了。” “说去干嘛了吗?” “没有。” “哦。”邵点点转身去灶屋做饭。 卫廷叫住她:“我的药呢?怎么只剩一瓶了?还有一瓶去哪儿了?” “卖了。”邵点点说。 卫廷眉头一皱:“你……谁让你卖我的药了?” 那是很珍贵的伤药!有钱也买不到的! 邵点点呵呵道:“拜托你弄清楚自己的状况,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差点儿用空我的急救包,卖你一瓶金疮药怎么了?” 卫廷冷冷地忍住了。 邵点点若有所思道:“话说回来,你身上除了两瓶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你出门都不带银子的吗?” 卫廷不理她。 邵点点眯了眯眼:“你肯定有银子对不对?你把银子藏哪儿了?” 卫廷冷声道:“你们不是早搜过我的身了,我要是藏了银子,你们会搜不到么?” 邵点点摸下巴:“那就是藏在别的地方了?” 卫廷依旧背对着她:“少套我的话!” 呵呵,警惕性真高。 邵点点倒也不恼,望着他宽阔的肩膀与充满力量的脊背,霸气地说道:“你的吃穿用度与药钱,我可都给你一笔笔记着呢,将来你若是还不上,就用肉偿!” 卫廷:“……” 一直到入夜,邵老爹与邵二蛋也没回来,邵点点只得先给三小只与卫廷那个大病号把晚饭做了。 吃过饭,她给三小只洗了澡。 等她倒了水回到自己屋时,三个小家伙也在,一人抱着一个小枕头。 邵点点试探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和娘睡。”大虎说。 二虎指了指隔壁:“牛蛋,和娘睡。” 小虎则是直接上手抱住了邵点点的腿,扬起可爱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小斧,和,娘睡。” 提出要求、列举真实案例、使出卖萌大计—— 你们这是一场有组织、有分工的蹭睡行动啊! 邵点点严肃抱怀。 三小只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黑。”大虎指着邵二蛋的屋说。 “怕。”二虎接着说。 “嗯啊!”小虎认真点头。 邵点点:“……” “仅此一次。”她正色说,“明天你们还是回西屋睡。” 三小只乖乖点头。 邵点点铺了被子,给三小只脱了衣裳,把三小只抱上床。 “怎么不睡了?”她看向躺在被窝里的三小只。 三小只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 ——要一个亲亲才能睡。 第19章 懂事 “不许得寸进尺!” 邵点点黑着脸,给三小只拉了拉被子。 蹭亲亲计划宣告失败。 三小只遗憾地闭上眼,乖乖地不再说话。 小孩子玩得欢也睡得快,不多时床铺上便传来了几人均匀的小呼噜声。 邵点点托腮看着睡得香甜的三小只,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娘陪伴是什么滋味呢,就莫名其妙给别人当了临时的娘。 有的人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撑伞。 但也有人会遗传父母凉薄的基因。 …… 一直夜深了,父子二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灰头土脸地回来。 到家后,邵老爹一头扎进自己屋,晚饭都没吃。 邵点点盛了一碗肉汤泡饭递给邵二蛋:“你们今天上哪儿了?爹怎么了?” 邵康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闺女闺女的叫,今晚明显很反常。 邵二蛋接过汤泡饭喝了一口,低声道:“程叔没了,五天前没的,爹今日才得到消息,赶过去人都下葬了。” “程叔是谁?”邵点点问。 邵二蛋叹道:“爹的一个兄弟,从前跟着爹走过几趟镖,他腿脚不大利索,后来就没干了,这些年一直在镇上给人做短工,日子挺艰难的。爹当年风光的时候,不少人来巴结爹,爹不干了,就只剩程叔还愿意与爹来往。你不记得了吧?你小时候有一回生了大病,没钱去医馆,是程叔把家里的老牛卖了,你才有钱治病的。” 那是邵大丫七岁时的事,邵二蛋五岁,她病得太重,烧迷糊了,是以只有邵二蛋记得一家人的绝望,以及程叔雪中送炭带来的新生。 同样是一起走过镖的,张刀就是头白眼狼,程叔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难怪邵老爹那么难过。 邵二蛋其实也很难过:“这几年程家为了给程叔治病,借了不少外债。程叔一走,留下孤儿寡母和一个年迈的老娘,别说还债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 屋内没有掌灯,邵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忽然,门被敲响:“爹,是我,你睡了吗?我进来了。” 说着,不给邵老爹拒绝的机会,邵点点端着一碗汤泡饭来到邵康面前。 她没点灯,堂屋有昏黄的烛光照进来,不太亮,邵康的颓然得以掩藏。 邵康不想在女儿面前太狼狈,语气如常地说:“爹不饿。” 邵点点递给他一张纸条:“拿着。” 邵康问道:“什么?” “借条。”邵点点说。 邵康没明白。 邵点点拉过他的手,把借条放在了他的掌心:“刘同生还欠十五两,等他还了银子,拿去给程家吧。” 邵康蓦然抬头,惊愕不已地望着自己的大胖闺女。 邵点点松开他的手,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四两。” “够、够了……”邵康的喉头被哽住。 “我们家三口人都可以做事,银子挣挣总会有的。”邵点点不大会安慰人,也不知这么说能不能让邵老爹心里好受一点。 “我以后不买那些胭脂水粉了,也不吃锦记的点心了,开销不大的。我记得咱家有地吧,等卫廷痊愈了,让他去种地,咱家的粮食就有了,又能省一笔。” “你看,还挺够用的吧?” 她精打细算地说。 邵康的喉头胀痛到说不出话来。 为好兄弟的辞世,也为女儿的懂事。 邵点点趁热打铁:“爹,咱们以后都做正经营生,不讹乡亲们的钱了好不好?” -- 翌日,邵点点使出了全部的意志力,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抠出来。 昨晚她说的容易,事实上哪儿有那么乐观? 一下子没了十五两,简直是让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雪上加霜。 家里是有三个人做事不假,但也有七张嘴等着吃饭呢,还个个都是饭桶……除了重伤的卫廷。 这家伙痊愈了指不定也是个饭桶,毕竟三小只辣么能吃,他们亲爹的饭量应当也不差吧。 “还好昨天买了食材,本就打算今天去做生意的,倒也不用那么慌。” 邵点点拉开碗柜,抱出一个装着面团的大钵钵。 古代没有酵母,都是用老面或酒曲发酵的,她用的是老面。 老面发酵的时长因活性与气温而异,一般来说,老面活性越好,环境温度越高,便越容易发酵。 夏天一般是两个时辰,冬天则需四个时辰。 她一般在临睡前将面团揉好,第二日早上醒来,就发酵得差不多了。 等着醒面团的功夫,邵点点分别将红豆与绿豆煮进两口锅里,又把梅干菜泡开,卤五花肉拿了出来。 她想做酥皮饼,因此还需要一层油酥。 油酥的做法并不难,新鲜蛋黄液里加入猪油与白面粉,醒好后擀出来的就是油酥了。 一层面皮裹一层油酥,这样做出来的酥皮口感才更油润松软。 她一共做了三种馅料:红豆、绿豆、梅干菜。 最后馅料用完了,还剩一点面皮,她突发奇想,做了几个肥肠酥饼与红糖酥饼。 “姐……你又做啥好吃的了?” 邵二蛋被尿憋醒,上了趟茅房,就被香味儿勾引来了厨房。 他还没睡醒,但并不影响他吃东西,他随手拿了一个饼,张口就咬下去—— 邵点点:“烫!” “嗷呜——”邵二蛋的嘴里被烫出了一个泡。 这下瞌睡是醒了,舌头也肿了。 不过并不影响他吃他姐做的饼。 “姐,你做的饼比锦记的桂花糕还好吃!” 他吃的是红糖味儿的,糖完全化掉了,甜丝丝的,混着一点猪油的酥香,好吃到上天啊。 邵点点每种口味都让他试吃了一个。 “吃饱了吗?” “唔,差不多。” “那就收拾一下,准备干活了。” 邵二蛋一愣:“干什么活?” …… 一刻钟后,姐弟二人背着篓子去了镇上。 “姐,咱们上哪儿卖?集市吗?”邵二蛋问。 一般人第一次出门做生意,可能会有点儿放不开。 邵二蛋天赋异禀,脸皮厚得能当鞋底,放不开?不存在的! “不去集市。”邵点点说。 邵二蛋好奇地问道:“那去哪儿?” 第20章 生意 “锦记。” “不是吧,姐?你要把饼子卖到锦记去啊?” 如果是昨天之前,她或许会这么尝试,但经历了荣恩堂的事后,她明白自己一个小村姑,根本入不了这些店铺的眼。 “咱们去锦记的对面。” 邵二蛋直接傻眼:“姐,锦记就是卖点心的!多少铺子开它对面全倒闭了!咱们去和它抢生意,抢得过吗?” 邵点点风轻云淡地说道:“抢生意?你多虑了,就这么两篮子饼,卖不了几个人。不过,你有这个志向是好的,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们真能和锦记抢生意也说不定呢。” 邵二蛋嘀咕:“姐你怎么比我还爱做白日梦?” 邵点点莞尔一笑:“好了,卖不卖得动,一会儿就知道了。” 古代是没有城管的,他们只要不挡住店铺的门口,一般是可以摆一些小摊的,当然,若是影响到了店铺的经营,也会遭到店家的驱赶。 锦记对面的首饰铺子开门晚,这个时辰正适合摆摊。 锦记的第一锅桂花糕快出炉了,门口排了老长的队。 邵二蛋越看越觉得今天可能一个也卖不出去。 邵点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饼子拿了出来。 他们没有摊车,出发前邵点点做了个挂在脖子上的竹筛托盘。 金黄的酥饼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托盘上,若换作别的小贩,兴许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 可邵点点是个两百斤的胖子呀! 谁走过去不多看她两眼? 就连那些排队等锦记点心的人也忍不住频频看她。 “姐,我来端饼子吧。”邵二蛋说。 “不必,你有别的任务。”邵点点拿起一个酥饼递给邵二蛋,“吃。” 邵二蛋:“咱们不是要卖的吗?” 邵点点道:“你不懂,这叫吃播。” 邵二蛋:“……” 邵二蛋已经习惯他姐摔坏脑子后的各种不正常,既然他姐让他吃,他吃就是了。 他吃到第三个饼子时,终于有个小姑娘被馋得不行了,拉着她娘的手说:“娘,我想吃那个。” 母女二人走上前来。 妇人问道:“你这饼子咋卖?” 邵点点道:“十文钱一个,有三种口味,白芝麻是红豆馅儿,黑芝麻是梅干菜肉馅儿,双芝麻是绿豆馅儿。” 妇人皱眉道:“肉包子才两文钱一个,你一块巴掌大的小饼就卖十文钱,太贵了!” 邵点点耐心解释道:“糖放的多,很甜的,梅干菜里有肉,馅料很足。” 古代糖贵呀,成本摆在那里,她这已是良心价了。 “不如您先尝尝,好吃再买。” “啊……” 妇人愣了愣。 邵点点用干净的纱布包住手,现场切了三个饼,每种口味都让妇人与她孩子试吃了一小块。 “娘!好吃好吃好吃!” 妇人难得没反驳。 本以为一个村姑卖的点心,味道好不到哪儿去,谁料竟如此美味。 并且她方才留意了小胖村姑切饼时的动作,非常干净。 “一样来两个吧。”妇人说。 邵点点拿出干净竹叶包饼子:“开张的生意,我多送您一个,您看要哪个口味的?” “你最喜欢吃哪个?”妇人问女儿。 小姑娘直爽道:“都喜欢呀!” “来个梅干菜的吧。”妇人说。 “好嘞。”邵点点把包好的饼子递给妇人。 妇人掏出钱袋。 邵点点道:“二蛋,收钱。” 看着钱袋里突然多出来的六十文钱,邵二蛋难以置信。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挣这么多了? 比他和爹挨家挨户讹钱还快呢! 母女二人的反应被众人看在眼里,有人质疑是托儿,也有人真心好奇。 忽然,锦记门口的队伍里有个年轻书生大叫了一声:“哎呀!是她!” 排他前面的同伴扭过头问:“谁呀?” “我昨天叫你和我一起来锦记,你不来,结果错过了吧!”书生指着邵点点道,“她,就是我和你说的,救了那个噎食孩子的胖村姑!” “啊,没错!是她!” 说这话的是刚买完第一盒点心的老大爷。 邵点点出手救那孩子时,他也在场。 书生笑道:“我去买她的饼子!” 同伴急了:“喂!再有两个就到我们了!排了小半个时辰了!” 书生不管,头也不回地去了街对面。 “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见过?” “好叭,昨日我在楼上,你在大堂,又忙着救人,估摸着是没见到我的。” 邵点点听懂了,是锦记的客人。 书生拍着手中的折扇,道:“你的饼子看起来很普通嘛,这种酥饼,锦记也有的。” 邵点点认真道:“可是我的比较好吃。” “哈!”书生笑出声来,不是嘲笑,是单纯觉得这个小胖村姑自信得有些可爱。 “难吃我也买了,谁让我敬你个女中豪杰呢!给我来十个!” 邵点点包了十个给他。 书生纳闷道:“你怎么不送我一个?方才的客人只买六个你都送了。” 邵点点道:“那是开张的生意,如果你明天第一个来,就算只买一个,我也送你一个。” 书生哪里是贪她一个饼子?他就没指望有多好吃,只是调侃一下而已。 明天他才不会来呢! 想到什么,他又问道:“你这饼子有名字吗?锦记的是叫酥饼。” 邵点点想了想,说道:“老婆饼。” 书生:“???” …… 点心卖得比想象中的顺利,不到半个时辰,一百个饼子全卖完了。 如果是去集市,是卖不了这么快的。 毕竟她定价高,去集市的百姓未必舍得掏十个铜板买一块点点的点心。 当然了,锦记的客人不缺银子,倘若她仅仅是价钱比锦记便宜,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买。 另外她自带救人的光环,也给了客人不少信任感。 最后就是一个点点的噱头——酥饼名字。 老婆饼,多新奇。 受限于烹饪的工具,她做的老婆饼与前世的老婆饼,口感上还是很不一样的。 只不过,对于没吃过各种防腐剂与添加剂的古人来说,这种酥饼的味道已是十分美妙。 收摊时,邵二蛋贱贱一笑:“姐,你猜咱们今天卖了多少个铜板?” 第21章 舅舅 “七百八十文。” 邵点点说。 邵二蛋惊诧:“姐,收钱的明明是我,你怎么会知道啊?” 邵点点道:“试吃了十二个,送了一个,你吃了三个,压坏了六个,剩下七十八个,一个十文。” 邵二蛋对她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姐,你不是摔坏脑子了,是把坏掉的脑子摔好了吧?” 邵点点对憨憨弟弟无语至极。 “姐,咱们明儿还来卖饼子吗?” “来。” “还是来锦记?” “嗯。” 继续蹭锦记的流量。 “好嘞!” 邵二蛋很高兴。 卖饼比讹钱容易多了,还能一个劲儿地吃,管饱的那种。 “姐,我最喜欢梅干菜的!” 油润油润的,咸中带点甜口,好吃到他想咬舌头。 “你舌头好了吗?”邵点点问。 邵二蛋吐着舌头略略了几下,不痛。 他说道:“好了。” 邵点点道:“回去给你做梅菜扣肉吃。” 邵二蛋道:“梅菜扣肉是什么?” 邵点点微微一笑:“吃了你就知道了,走吧,去集市买点食材。” 生意太好了,她打算明天多做一点,如此,食材就撑不了几天了。 “姑娘!” 她刚到集市口便被人叫住了。 她抬眸一瞧,赫然是那个卖肉的年轻屠户。 屠户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大汗地说:“你可算是来了,不然我正寻思着上哪儿去找你呢。” “找我?”邵点点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屠户难为情地笑了笑:“是这样的,你……昨天做的卤大肠……还有吗?” 老实说,一开始他没打算吃的,可扔了怪可惜的,就硬着头皮尝了尝。 “比比比、比俺娘做的好吃。” 邵点点摸了摸下巴:“你是来问我卤大肠怎么做的,还是想找我买一碗卤大肠?” “啊……” 屠户成功被问住。 他自然……是来请教烹饪方法的,可被小村姑这么一说,他又觉得不买一碗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买、买……怎么卖?卤大肠怎么卖?” 瞅瞅,说话都结巴了。 邵点点莞尔一笑:“不贵,二十文一斤。” 屠户怀疑自己听错了。 二、二十文?一斤? 一整副猪大肠二十斤,卖十个铜板都卖不出去,她是怎么敢喊这个价的? 物以稀为贵,整个集市只有她一家做得出这个卤味,再者,糖和盐巴贵,她还真没乱喊价。 邵点点接着道:“你买的话,只收你十文钱。” 屠户呆呆地说道:“便、便宜这么多?” 小村姑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邵点点微笑道:“那么,明天见。” “啊,明、明天见。” 年轻屠户转过身,脸红了。 邵点点路过卖干货的小摊时,又遇见了上次的老妇。 老妇张嘴就道:“梅干菜六十文!” 上次卖五十文亏了! 邵点点哦了一声:“今天我不要梅干菜。” 老妇:“……” -- 今日采买的食材不算多,又有邵二蛋全程当工具人,他们没坐牛车,徒步回了村子。 邵老爹不在家,应当是去处理程叔的身后事了。 三小只在刘山家,有小吴氏看着。 “你去把大虎他们接回来。”邵点点对邵二蛋说。 “好嘞!” 邵二蛋放下沉甸甸的背篓,迈步走出堂屋,没一会儿他惊慌失措地折了回来。 “姐!姐!姐!来人了!” 邵点点正在后院打水洗手,闻言淡淡抬了抬眸:“来谁了你这么慌?” 邵二蛋一言难尽地说道:“是舅舅和舅母!” 二蛋口中的舅舅、舅母是他们亲娘陈氏的娘家人,舅舅是陈氏的亲哥哥,名唤陈丰,妻子是黄氏。 陈家是东头杨柳村的。 邵点点搜刮了一番原主的记忆,就不难理解为何陈家人上门,邵二蛋会是这副反应。 邵老爹是荒年流落到杨柳村的乞儿,给里正家做放牛娃,吃百家饭长大。 而陈家有些家底,自然不会找个放牛娃当女婿。 陈家为陈氏在镇上说了一门亲事。 对方房中有人,且大婚前便对陈氏不规矩,陈氏于是不肯嫁他,陈家人为了丰厚的彩礼,硬逼着陈氏去嫁。 后来,是少年邵康跑去镇上把那人狠狠揍了一顿,这门亲事才黄了。 再后来,就是陈氏要嫁给少年邵康。 陈家人不同意,扬言陈氏敢嫁,就与陈家断绝关系! 本以为这样可以唬住陈氏,不曾想陈氏义无反顾地拉着少年邵康离开了杨柳村,在杏花村落了户。 邵老爹走镖风光的那几年,两家人恢复了往来的。 后来,邵康因为走了一趟远镖,回村时陈氏已不幸病逝,他连妻子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自那之后,他再也不走镖了。 陈家人将陈氏的死算在了邵康头上,让邵康赔了一大笔银子不说,两家关系也再次破裂。 偶尔碰上,陈家人对邵家三口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因着妻子的缘故,邵康对陈家人格外容忍,邵大丫与邵二蛋也不太敢与陈家人叫板。 邵点点消化完脑子里的记忆,陈丰与黄氏也进门了。 “哟,这不是大丫吗?” 黄氏一眼见到了从后门走进堂屋的邵点点。 邵二蛋躲在他姐身后。 邵点点对他道:“二蛋,叫舅舅、舅母。” 邵二蛋不情不愿地探出头:“舅舅,舅母。” 陈丰一脸严肃。 黄氏喜笑颜开地走上前,打量着姐弟二人道:“才多久不见,二蛋都这么高了!大丫也这么……” “胖了。”邵点点替她把话说完。 黄氏讪讪一笑,拉着邵点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陈丰早一屁股坐下了。 他皱眉看着突然变得不再邋遢的邵家,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上一次邵家如此干净,还是妹妹在世的时候。 黄氏其实也发现了,不过她自动忽略了,她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邵点点说道:“二蛋,去灶屋烧点水,给舅舅、舅母泡茶。” “诶。”邵二蛋如释重负地逃离了堂屋。 黄氏亲昵地拉着邵点点的手笑道:“你爹呢?他不在家吗?” 邵点点看着她的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爹出去了,不知道今天回不回,舅舅、舅母来的不巧了。” 黄氏的笑容僵了一下:“……你爹反正也不会反对的,舅母和你说也一样。” 邵点点淡淡一笑:“舅母想和我说什么?” 黄氏一脸愤慨道:“刘同生的事,我和你舅舅听说了,那同生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如此羞辱你!” 邵点点哦了一声:“所以舅母是来替我出头的?” 黄氏的笑容又是一僵:“出、出、出头是肯定的,改明儿让你舅舅上门,把那姓何的揍一顿!” 邵点点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揍?” 黄氏:“……” 第22章 相公 “你就直接告诉她,你是来说亲的!” 一旁的陈丰开了口,再这么聊下去,天黑了也讲不到正题。 “给我说亲?”邵点点满脸惊讶。 黄氏灿灿笑道:“是呀,大丫,你看你年纪不小了,又被姓何的悔了婚,日后怕是很难再找到婆家。唉,可谁让你骨子里也流着咱们陈家的血呢?我和你舅舅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孤苦伶仃地过下去。” 邵点点问道:“那么,舅母是打算给我说哪户人家?” 黄氏道:“自然是我们陈家呀!嫁给你表哥,亲上加亲!” 她共有三个陈家表兄弟,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弟,分别是十九、十七、八岁,皆未说亲。 邵点点若有所思:“大表哥十九,的确是到说亲的年纪了。” 黄氏立马道:“是你二表哥!” 二表哥可不是舅母的亲儿子,是她舅舅陈丰在外头带回来的私生子。 当年为这事儿,黄氏没少闹腾,只是终究闹不过一大家子,才勉强把孩子留下了。 邵点点一副嫌弃的样子撇了撇嘴儿:“原来是给那个私生子说亲,我还当是让我嫁给大表哥呢!” “你大表哥可是秀才!”黄氏脱口而出。 邵点点无辜地问道:“舅母的意思是……我高攀不上大表哥呗!” 黄氏:“……” 一个臭名昭著的胖丫头当然配不上她儿子了,可你不要说出来呀! 黄氏讪讪一笑:“你大表哥是个书呆子,不懂疼人,你二表哥与你年纪相仿,他与我提过几次了,很是中意你。再说了,你爹不是想招个上门女婿吗?谁家让长子去给人入赘的?” 邵点点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入赘。” 黄氏笑容满面:“你放心,咱们一家亲戚,我们绝不会拿了彩礼银子又做出悔婚的事!” 重点来了。 邵点点似笑非笑地问道:“舅母想要多少彩礼银子?” 黄氏语重心长地说道:“虽说你成过一次亲,是个二嫁的妇人,可陈家不会嫌弃你的,舅母更不会乱要彩礼银子的,你爹给何家多少,到时候也给陈家多少就是了。” 听听,这是什么施舍的大语气? 活像是自己当了活菩萨,吃了多少亏似的。 黄氏真以为自己听不出她打的如意算盘么? 既能摆脱一个碍眼的私生子,又能顺道捞二十两彩礼银子,简直就是一桩一举两得的美事。 可黄氏早不上门,晚不上门,为何偏偏这时才上门? 邵点点记起那日与邵二蛋坐了杨柳村的牛车,还扬言让刘同生把银子还回来的事了。 想必是那车夫回村后与陈家人说起了这一茬儿,陈家人见有利可图,于是赶紧找上门了。 黄氏继续说道:“你被刘同生当众悔婚,十里八乡怕没人敢娶你了,更别说给你们家做上门女婿,也就是你舅舅顾念和你娘的兄妹之情,才同意了你和二表哥的这桩亲事。你外祖父原是不答应的,我和你舅舅劝了整整两宿。” 两宿,时间对上了。 邵点点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一针见血地说道:“刘同生好歹是个同生,二表哥凭什么也要二十两彩礼?” 不是她瞧不起陈家二郎,而是黄氏既然要卖儿子,总得允许人沽个价不是? 黄氏的脸子有些挂不住了:“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那是你二表哥!” 邵点点淡淡一笑:“我还是你亲外甥女儿呢,二十两彩礼银子,除非让大表哥来,否则免谈!” “你……” 黄氏气坏了。 一个又丑又胖的蠢丫头,竟敢肖想她的秀才儿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呸! 邵点点道:“舅母舍不得吗?二蛋,送客。” “诶!” 躲在后院儿偷听的邵二蛋二话不说跑了出来,走到一半又折回他姐身旁,小声道:“姐,咋送?” 邵点点:“……” 女人翻起脸来总是格外快,尤其黄氏本就瞧不上邵家,见邵胖丫是来真的,她也懒得再装好脾气! 她站起身来,指着邵点点的鼻子道:“我让二郎娶你是可怜你!又胖又蠢!好吃懒做!名声又差!大婚当日新郎撇下你就跑了!几个村的乡亲全在看你笑话!你真以为自己还有人要吗!” 陈丰皱眉。 邵点点看向一旁的陈丰:“舅舅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陈丰的眉头皱得更紧:“大丫,你舅母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你们家要是拿不出那么多彩礼,少些也可。” 黄氏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道:“不许少!少了大郎的亲事怎么办!” 邵点点笑了:“原来,舅母已经在为大表哥说亲了呀。舅舅、舅母是打算卖了私生子,用挣来的彩礼银子给大儿子娶媳妇儿?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可惜了,这个冤大头,我邵大丫不做!” 邵家动静太大,引来了不少乡亲们在门口观望。 隔壁刘山家的二儿媳何氏来得最早,听得最全。 “陈家来给儿子说亲的。” 她担当起场外讲解,“要二十两彩礼呢。” “上门做女婿。” “是。” “不是秀才儿子,是老二!外头的姘头生的!对!右腿有点儿瘸的那个!” 陈家那些破事儿,十里八乡早传遍了。 按说,邵胖丫的行情差成这样,嫁个瘸腿的私生子也算破锅配烂灶,彼此合适。 可陈家竟然狮子大开口找要二十两彩礼银子,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孙二瓜嚷道:“胖丫!我儿子给你做上门女婿!你给二两就够!” 何氏瞪他道:“去去去!你哪儿来的儿子!” 众人哄笑。 黄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能不知道一个私生子值不了二十两银子? 只不过邵家三口一贯对陈家有求必应,这丫头甭管在外如何蛮横,到了她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上了。 今儿像换了个人似的,油盐不进! 也怪她原先不知他们手里竟攒了二十两!知道的话,早来把银子拿走了! 围观的乡亲越来越多,她也不好再撒泼,强忍着挤出一副笑:“大丫啊,舅母是为了你好,你只有嫁给你二表哥,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邵点点道:“舅母,我有相公了。” 黄氏呵呵道:“我不信!有本事你叫他出来!” 第23章 护妻 “邵胖丫没骗你,她真的成亲了,我们全给了份子钱的!” “是啊!给了三份儿呢!” “人家还带着仨拖油瓶呢!” “就是一直没见过,胖丫,不会是你相公丑得没法儿见人吧?” “哈哈哈……” 乡亲们再次哄笑。 邵点点算是明白了,这伙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帮黄氏也不偏袒她。 可她还真不能把卫廷叫出来,不是嫌他丑得不能见人,而是卫廷绝不会帮她应付黄氏与乡亲。 “出了什么事?” 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自后方传来。 是卫廷的声音。 邵点点第一反应是,这家伙能下床了? 第二反应是,完了,要是卫廷不配合,说他不是她相公,她就无法收场了。 这很像卫廷能做出来的事。 她捏紧拳头,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应对之计,浑然没察觉到黄氏与乡亲们的反应。 卫廷来到她身侧,轻声问道:“家里怎么这么吵?” 习惯了卫廷的冷嘲热讽,冷不丁他说话语气如此温柔,还不夹枪带棒的,邵点点不由地懵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卫廷。 这下她更懵了。 卫廷的脸消了肿,露出了原原本本的容貌,面如冠玉,浓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一双深邃如泊的眼睛,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映着她呆呆愣愣的小胖脸。 他躺着的时候就很显长,站起来却好像更高,身姿挺拔,如松如竹,粗布麻衣也挡不住一身清贵之气。 邵老爹没骗她啊……这真的是个比刘同生好看一百倍的男人! 邵点点看呆了。 这是一个足以令所有女人脸红心跳的男人,适才笑话他丑得见不得人的,这会子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了。 卫廷微微一笑,拿出手中的棉衣披在邵点点的身上:“穿堂风大,当心着凉。” 邵点点不是花痴,可这副身体是,不然当初也不至于看见刘同生就走不动路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卫廷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 卫廷的目光扫过黄氏与被惊得站起身的陈丰,转头问邵二蛋:“二蛋,他们是——” 邵二蛋答道:“舅舅、舅母!” 卫廷客气地说道:“原来是舅舅和舅母,快请坐。” 陈丰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 邵二蛋上前一步道:“我姐夫!” 好奇怪的感觉啊,明明他很怕舅舅、舅母的,可姐夫一出来,他顿时感觉自己有底气了! 陈丰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黄氏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比天上下了刀子更令人震惊。 卫廷问道:“舅舅、舅母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邵点点:呵,你在屋里没听见吗? “我……”黄氏张了张嘴,哑巴了。 方才还口口声声骂这丫头没人要,转头就冒出个如此俊俏的相公,这可把她的脸打的。 “相公。”确定某人不是来拆自己台的,邵点点的恶趣味上来了。 她眨巴着不见半滴眼泪的眸子,委屈巴巴地说,“舅舅、舅母是来拆散我们两个的。” 黄氏一惊:“我几时来拆散你们了?” 邵点点继续小脸委屈:“舅母方才不是还在给我说亲吗?说天底下除了二表哥,没有别的男人会真心对我好,我又胖又蠢没人要。” 卫廷含笑看着她:“谁说的?你一点儿也不胖。” 邵点点用比小鹿斑比更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那我蠢吗?” 卫廷深吸一口气,笑容不变:“不蠢,很聪明。” 邵点点握住他修长如玉的手,哽咽问道:“相公你会不要我吗?” 你适可而止! 卫廷微笑:“我是你相公,当然不会不要你。” 邵点点嘤嘤嘤扑进他怀里:“相公你最好了!” 邵二蛋浑身一抖,我姐的作劲儿又上来了—— 被强行塞了把狗粮的乡亲们:……麻蛋!饱了! 陈家两口子的打脸打得啪啪的,想到自己大言不惭地讲了那么多,结果邵家早有了上门女婿。 邵点点抽出帕子,夹子音哭泣:“相公,舅母说大表哥是秀才,我配不上大表哥,改天你也去考个秀才回来!光耀我们邵家的门楣!” “人已经走了。” 卫廷一秒变回冰山男。 呃…… 这么快。 没演够呢。 邵点点意犹未尽地推着他的胸膛,借力让自己从他怀中起来,顺带摸了把他的胸肌。 卫廷:“……” “全走啦?噫?二蛋呢?” “去灶屋倒水了。” 卫廷回了自己屋。 邵点点迈着小胖腿儿跟上。 卫廷冷着脸在床边坐下:“你又来做什么?” 邵点点的一双小胖手背在背后,挑眉说道:“当然是给你检查伤势啦……相公!” 卫廷冷声道:“别乱叫。” 还是温柔起来的卫廷可爱,虽然是装的。 邵点点拍了拍手:“好啦,不逗你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卫廷警惕地看着那双朝自己伸过来的小胖手,沉声道:“我自己来。” 邵点点直起身子,比了个手势:“你来。” 卫廷解了半天解不开。 他尴尬地放下手,撇过脸。 邵点点好笑地走上前解了他衣衫,拆开腹部与左小腿的纱布。 她上次从基地药房拿的全是最新研发的特效药,不得不说,药效是真的好,伤口已结痂,没有丝毫红肿。 只不过,他伤得肉可见骨,还是要多卧床修养才是。 “小腿肿了。” 他平日里偶尔也会下床,但都有邵二蛋扶着,并且他是用的右腿的力。 刚刚为了给她撑场面,他愣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的。 邵点点没了逗弄他的心思,正色道:“我给你上点药,疼你就说。” 卫廷淡道:“这点小伤,不至于。” 是啊,他身上的旧伤痕老多了,不知道是与人拼过多少命。 处理完卫廷的伤势,邵点点去了后院。 三小只呲溜呲溜地走进来,萌萌哒地看着他。 “满意了?”卫廷懒得理三个小崽子。 三小只伸出小拳拳。 爹爹辛苦了,给爹爹捶腿腿。 卫廷还算满意地哼了一声:“只此一次,下次我可不会再帮她了……咝——捶到伤口了!!!” 第24章 腹黑 三小只认(敷)认(衍)真(潦)真(草)地伺候完自家爹爹,小脑袋瓜一甩,跑去灶屋找邵点点了。 都不带留恋的! 卫廷嘴角一抽。 小崽子…… 邵点点这会儿正在灶屋的后门外与小吴氏说话。 今日邵康要去办程家的事,是以邵点点又将三小只托付给了小吴氏。 作为回报,她拿了一点吃食给小吴氏。 小吴氏不要:“你早上给的饼子还没吃完呢。” “好吃吗?”邵点点问。 “好、好吃的。”小吴氏说。 这不是客套话,是实心的。 有一次弟妹病了,她陪着婆婆去隔壁村吃席,听说请了个镇上的厨子,那是她吃过的味道最好的饭菜。 可她觉得,邵胖丫做的饼子不比那个厨子做的差。 邵点点递给她一个盖着的碗:“这几个压碎了,不好卖,不嫌弃的话,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小吴氏还想继续拒绝,被邵点点一瞪,乖乖把碗接过来了。 她回到自家灶屋后才把碗打开。 说是碎掉的饼子,其实只是有十分轻微的裂纹而已,集市上这种饼子照旧卖的。 并且碗里不仅有三个饼子,下面还垫着一大块肥瘦相宜的卤肉。 家里一个月也吃不上两顿肉,基本上紧着公爹、二弟与牛蛋,婆婆和二弟妹何氏偶尔能分到一筷子,她和女儿却是半年没尝过肉味儿了。 不对,今早邵胖丫给的饼子有肉馅儿的。 她一天竟然吃上了两顿肉?! …… 对于小吴氏给邵家看孩子的事儿,刘山家人没说什么,邵家人霸道,会压榨人带孩子不足为奇。 小吴氏不带,难道让何氏与大吴氏去带? 左不过小吴氏带了孩子,该干的活儿一样也没落下。 灶屋。 三个小豆丁围着灶台,踮起脚尖巴巴儿地朝锅里望。 奈何人还没灶台高,望了个寂寞。 “娘。”小虎望着邵点点的砧板说,“小斧(虎),吃。” 邵点点促狭地拿起一片切好的大葱喂给他。 小虎张嘴咬了一口,被辣得眉头紧皱、直吐舌头。 邵点点笑得不行。 有了小虎以身试葱,大虎、二虎没再对砧板上的东西感兴趣,他们转头看向小桌上篮子里卖剩的酥饼。 他们今早吃过酥饼了,好吃。 但现在,他们不想吃这个,因为就在刚刚,三个酥饼全被小虎舔过了。 “姐!我饿了,有吃的没?”邵二蛋走进灶屋。 大虎抓起小桌上的篮子,递给邵二蛋:“舅舅,吃。” “你们不吃吗?”邵二蛋问。 大虎、二虎摇头,小虎仍在难吃地吐舌头。 “哦,那我吃啦!”邵二蛋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抓了个酥饼往嘴里塞。 “咦?怎么有点潮潮的……” -- 邵老爹去处理程家的事了,估摸着晚上才回。 邵点点做了个葱爆腰花,炸了一碗小酥肉,炒了两个青菜,又蒸了几盅鸡蛋羹。 她之前蒸一大碗,三小只不爱吃,他们喜欢用小盅盅装起来,一人一份。 邵二蛋与卫廷也有份。 “二蛋,端菜了。” “来嘞!” 邵二蛋麻溜儿地进了灶屋,把炒好的菜端出去,又给一家子盛了饭。 邵点点去了卫廷屋。 “是给你端进来,还是你出去和我们一起吃?”她问道。 卫廷望了望在堂屋里跑来跑去的三个小崽子,说道:“我出去吃。” 邵点点来到床边。 “做什么?” “扶你啊,你自己能走吗?别又把左腿走坏了!浪费的可是我的药!” 卫廷皱了皱眉,大概是想让邵二蛋过来,可犹豫一瞬,还是把手递给了邵点点。 邵点点将他扶去堂屋坐下。 “姐夫!你伤势好多了吧?”邵二蛋问。 这声姐夫,卫廷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道:“好多了。” 卫廷坐邵点点对面,邵点点左边是三小只,右边是邵二蛋。 三小只坐下去太矮了,邵点点将椅子反过来靠着桌上,让三小只站在椅子上吃。 邵二蛋拿起碗筷,凑到邵点点耳边小声说:“姐,姐夫是挺好看的吧?我和爹没骗你吧?是不是比刘同生好看一百遍?早说了你会喜欢!” 卫廷不紧不慢地吃着菜。 邵点点睨了卫廷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声儿来:“你声音还能再大点儿吗?吃饭!” “哦。”邵二蛋埋头干饭。 三小只也认认真真干饭,就是他们太小了,吃得满桌满身都是。 这下,换卫廷去看邵点点了。 邵点点眼底没有丝毫不耐与厌烦。 卫廷心下稍安,他夹了一块放在他面前的肉,吃着吃着顿住了。 “这是什么菜?” 他问邵点点。 邵点点看了一眼,说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卫廷想了想,说道:“倒也没有,就是……味道有点儿奇怪。” “是猪腰。”邵点点说。 “咳!咳咳咳!”卫廷呛到了,转头避开饭桌剧烈地呛咳起来。 咳完了才一脸震惊地看向邵点点,“你再说一次,这是什么?” “猪腰啊!”邵点点微微一笑,“我用黄酒去了腥味儿!吃起来是不是又嫩又爽口!” 卫廷忽然觉得碗里的菜不香了。 邵点点把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特地为你买的,以形补形,多吃点儿!” 卫廷拿筷子的手捏得咯咯作响:“我、腰、很、好!” 邵点点扫了三小只一眼,点点头,若有所思。 卫廷:“……” 他不是那个意思! -- 入夜后,邵老爹可算是回来了,他奔走了一整日,先是从何家要回了欠条上的十五两银子,再是领着老程的遗孤,上门挨个还上了程家欠下的债。 最后剩下七两,程家说什么也不要,他偷偷塞进了程家的衣柜里。 了却了一桩心事,终于能合眼了,当邵点点把晚饭端进他屋时,他已经呼呼睡着了。 邵点点回了自己屋。 她一边在脑海里记着账,一边盘算接下来的生意该怎么做。 上辈子没为钱财发过愁,如今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个来用。 三小只今晚又来蹭睡,被邵点点狼心似铁地拒绝。 三小只去和邵二蛋睡。 没睡多久,西屋传来了邵二蛋的尖叫:“啊啊啊!尿了!尿了!” 第25章 闷晕 三小只一人尿了一张大地图,整张床都成了他们的锦绣河川。 邵点点过去时,三小只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姐!这可怎么睡呀?”邵二蛋委屈。 邵二蛋的床是不能睡了,卫廷那边是小床,睡不下第二个人。 邵点点无奈叹气:“二蛋去爹那边睡,大虎二虎小虎,来我屋里睡。” 邵点点给三小只换了干爽的衣裳,三人抱着心爱的小枕头,呲溜呲溜爬上了邵点点的床。 看着再一次蹭睡成功的三小只,邵点点严肃地说道:“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三小只点头点头。 “闭上眼,睡觉!”邵点点凶巴巴地说。 三小只乖乖闭上眸子,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 三小只的睡相不敢恭维,邵点点一觉醒来时,身边一个娃都木有了。 她在床上一阵翻找,不出意外,里侧横着一个,床脚趴着一个,角落里两脚怼墙朝天的还有一个。 三人睡得呼呼的,有些呆萌可爱。 邵点点把三人塞进被窝摆好,挨个戳了戳他们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自动脑补噗叽噗叽的音效。 一下子把自己逗乐了。 三个小橱窗娃娃,好玩。 邵点点穿戴整齐,抱着换洗衣物去了后院。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地上薄薄一层,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 邵点点前世生长在南方,极少有机会见到雪,上大学时报考了一个北方的城市,一待就是八年。 大概她强大的适应能力,就是那八年培养出来的。 邵点点先去灶屋把火升了,锅里的热水烧上,又将碗柜里发好的面团与泡好的豆子拿出来。 等待烧水与醒面团的功夫,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的草棚下洗衣裳。 卫廷的烧退了,不再浑浑噩噩的,自然就醒得早了。 他一瘸一拐地去后院洗漱,却一眼瞧见了坐在寒风里闷头洗衣的邵点点。 昨夜的动静他也听见了,三个小崽子居然尿床了。 不用说也知道她洗的是被小崽子尿湿的床单。 她没有一丝怨言。 为何? 当然是为了减肥了。 家里的衣裳一直是邵二蛋洗的,邵点点如今能做的运动不多,只能把家务抢来做了。 邵点点一边洗,一边哼小曲儿。 她前世五音不全,这个身体却有一副被天使亲吻过的嗓子,加上胖嘛,肺活量也大,飙高音不带喘的。 不过大清早她还是稍微控制了一下实力。 卫廷看着她乐在其中的样子,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她。 “噫?你起来了?” 卫廷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竟然对着一个小胖丫头出了神。 他定了定神,淡淡说道:“你那么吵,谁睡得着?” 邵点点黑了黑小胖脸:“我天天那么吵!也没见你睡不着!” 卫廷念在她大清早给孩子洗衣裳的份儿上,不想和她计较,一瘸一拐地从她身边走过去,打算自己打水洗脸。 奈何他高估了自己的行动能力,一脚踩空。 眼看着他要栽进冰冷刺骨的水缸里,邵点点赶忙拉了他一把—— 她一会儿还得做饼子呢,水不能弄脏了! 她的力道可能有点儿大了,直接拽过了头,导致卫廷整个人朝她扑了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卫廷压倒在了雪地里。 出于医者救死扶伤的本能,她用手牢牢摁住了伤患的头。 有松软的积雪垫着,邵点点没摔疼,就是眩晕了一会儿才恢复。 “卫廷,你可以起来了。” 卫廷没动。 “喂,虽然我很胖,但你也很重的。” 卫廷仍旧没动。 邵点点皱了皱眉,艰难地抬起脑袋,定睛一瞧。 呃……卫廷好像被她闷晕了。 忘了自己是个波涛汹涌的小胖纸了。 邵点点自己是搬不动卫廷的,只得去邵老爹的屋,把邵二蛋叫了起来。 “姐,是要去卖饼了吗?”邵二蛋的瞌睡一秒清醒。 叫醒一个睡懒觉的弟弟,原来只要让他去卖饼。 “还没。”邵点点轻咳一声,“你姐夫在后院摔倒了,去抬一下。” 摔倒了不是扶一把吗?为毛是抬? 到那儿邵二蛋就明白了,他姐夫这是摔晕了呀! “咋摔的呀?没事儿吧?”他是真担心卫廷。 “没事,睡会儿就好了。”邵点点总不能告诉他卫廷是被自己的豪华海景房闷晕的。 “抬进去吧,别把你姐夫冻坏了。” “好嘞!” 二人合力将卫廷抬回了小东屋。 -- 邵点点到底担心他闷出……咳,摔出毛病,为他检查了身上的伤势,又把了脉,确定并无大碍才出了屋子。 这么一通耽搁下来,她与邵二蛋比昨日晚了一个时辰到镇上。 锦记的点心早已卖了好几锅。 邵二蛋指了指锦记:“姐,没人排队了,大家都买完走了。” 不仅锦记门口的客人没那么多了,就连他们身后的铺子也开张了,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再摆在人家正门口。 她想了想,直接去了锦记旁边的小巷口。 邵二蛋看着稀稀拉拉的行人,苦大仇深地问道:“姐,咱们今天不会卖不出去吧……” 今天的形势的确对他们不大有利。 “小丫头!你终于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街对面传来。 姐弟俩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是昨日从锦记过来的年轻书生,他穿着淡蓝色书院院服,手执一柄折扇,眉清目秀,意气风发。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用折扇拍了拍左手掌心,笑呵呵地说道:“让我蹲着你了吧?我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说好了,我买一个你就送的!” “嗯。”邵点点点头,“你要哪个口味的?” 书生哼道:“你不就三种口味?一样来一个!” “今天有四种。”邵点点说,“多了一种板栗的。” 板栗是今早小吴氏拿过来的,煮好了,壳都给她剥了,她索性试着做了十个板栗馅儿的。 书生一秒高冷:“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邵点点切了一小块给他。 他淡定地尝了一口:“马马虎虎。” 邵点点:“哦。” 书生:“我全要了。” 姐弟二人:“……” 第26章 挣钱 十个板栗饼,还没来得及见见这繁华的市面,就被书生揣进了自己书兜儿。 邵点点言而有信,送他一个。 问题又来了,他到底该选哪个口味呢? 梅干菜不错,油润不腻,酥而不柴,咸中带着一丝甜口,吃得尤为满足。 可红豆馅儿与绿豆馅儿也不差啊。 纠结来纠结去,书生又掏了二十个铜板,凑齐了三种口味。 邵点点把包好的饼子递给他:“昨天见你好像不是很想吃我的饼吗?” 书生哼唧道:“我我我、我今天想了不行吗?” 邵点点微微一笑:“行。” 小胖丫头笑起来还挺可爱。 书生清了清嗓子,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道:“那,你明天还来吗?还会迟到吗?还会换地方吗?” 被灵魂三连问的邵点点:“……” 因着诸多不可控的因素,摆摊的随意性很大,邵点点无法保证他。 书生建议道:“诶,要不,你上我们书院门口卖吧?我们书院也有很多人大老远来锦记买点心。” 他这话看似普通,实则给了邵点点极高的评价,只差没说她的老婆饼是锦记点心的高端平替。 在古代,能进书院的固然有寒门学子,但也不乏大户人家的孩子。 这倒是为邵点点提供了一条思路。 邵点点想了想,问道:“可是,书院门口让摆摊吗?” 书生忙不迭道:“让的让的!” 一旁的邵二蛋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书院你家开的?” 书生:“是啊!” 邵二蛋:“……” 书生名叫沈川,字清河,还真是梧桐书院院长的亲儿子。 杏花镇不大,仅此一家书院,并不在镇子的中心,但也不算太远,从这儿徒步过去约莫三四里。 沈川叹息一声道:“我让锦记去摆摊,可惜人家瞧不上。” 锦记瞧不上正常,毕竟不差客源。 邵点点说道:“我考虑一下。” 从锦记去书院不远,可若是算上从村子到镇上的路程,就足足十里地了。 路程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边的主要客源是学生,如果不能赶在上午上课前卖光老婆饼,大概率就得等到学生中午放学。 如此一来,时间成本就高了。 沈川想再多劝上两句,又一位客人过来了。 是个心宽体胖的大娘。 大娘挎着篮子,一屁股将沈川挤到一边,笑呵呵地对邵点点道:“丫头你在这儿啊!我路过好几趟了,还当你今儿不来卖饼子了!” 邵点点客气地说道:“今天有些耽搁了,您要什么口味?还是和昨天一样,两个梅干菜,一个红豆吗?” 大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丫头,你记性这么好呀!” 邵点点莞尔:“您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很难让人不记住。” 出来做生意的,谁不会说两句中听的话?可这般夸赞大娘的,她是头一个。 大娘心花怒放:“梅干菜我要,红豆馅儿的也要,另外,还有别的馅儿吗?” “有绿豆的。”邵点点说。 “来四个!”大娘说。 转眼又卖了八个。 虽错过了早上的高峰期,但也还是很快卖光了,且因为有回头客的加持,试吃的老婆饼比昨天少了一半。 另外,她及时纠正了昨日的装饼方式,今天一个也没压坏。 “姐姐姐!咱们今天卖了九百文!” 邵二蛋兴奋地说。 依旧是一百个饼子,试吃六个,送了一个,邵二蛋现场吃播三个。 “这就是小一两啊!” 他和爹讹多少次才能讹这么多啊! “去集市。”邵点点说。 “好嘞!”邵二蛋收好钱袋,拿过邵点点的竹筛托盘与背篓,“姐,我来拿!” “我减肥!” “唔,好叭。” 邵二蛋转头把自己的背篓也给了她。 邵点点:“……” 二人去了集市。 屠户正在给人剁猪大骨,甫一瞧见朝自己走来的邵点点,紧张得手一抖,差点儿把自己的大拇指给剁了! “一共五十文。” 他对买猪大骨的大爷说。 大爷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付完钱,拿着猪大骨走了。 屠户讪讪一笑:“你、你真来了啊?” 邵点点从背篓里拿出一碗卤肥肠:“给。” 屠户忙去拿铜板。 邵点点道:“不必了,这一碗是送给你的。” 屠户震惊:“什么?送给我?” 邵点点笑了笑:“你觉得好吃的话,以后我在你这里卖怎么样?” “啊?” 屠户又是一惊。 邵点点认真道:“我来这儿看了几天了,集市里没有卖卤菜的,我们分账,租你的摊位,每日收入分你一成。或者我直接按最低价供货给你,卖多少钱,你随意。” 屠户的笑容逐渐僵硬。 小胖村姑不是看上他了……是看上他家的摊位了…… -- 另一边,沈川带着一大包新买的老婆饼回了书院。 “爹!我回来了!” 他先去他爹的院子请安。 结果他爹不在屋里。 他正要离开,后排的一间厢房里传来一道怒不可遏的少年声音。 “你们荣恩堂是怎么给人治病的!已经两日了!我表哥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原先一日还能醒个三两回,从昨日午时到现在,我表哥一次也没醒过!这就是你们荣恩堂说的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吗!我表哥快被你们治死了!” “公子请息怒,容董大夫再为令兄把把脉。” “还把什么脉!根本就是庸医!” 哐啷! 少年似乎砸坏了一个花瓶。 沈川低低地哇了一声。 忽然,有人在他身后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沈川身子一抖,转过来看向自家老爹:“爹!你吓死我了!” 沈院长严厉地看向儿子:“谁让你在这儿偷听的?” 沈川辩解道:“我没有偷听,我是来给爹送点心的,你不是说昨天的老婆饼很好吃吗?我又去买了。” 沈院长表情严肃没说话。 沈川好奇道:“爹,那两个突然住进咱们家的客人究竟是谁呀?大的好像快不行了,小的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沈院长冷声道:“不该你问的,别多问。” 沈川撇嘴儿,小声嘟哝道:“其实我认识一位大夫,她医术挺不错的。” 沈院长瞥了儿子一眼,警告道:“你别胡来,里头那位不是谁都有资格医治的,出了岔子,要砍头的!” 沈川僵住。 第27章 旺妻 邵点点在集市买了点豆豉与茴香,原本也想买点辣酱,想了想,可以回家自己做。 路过老妇的干活摊子时,老妇黑着脸叫住她:“今天也不买梅干菜吗?” 邵点点摊手道:“上次买了一箩筐,能吃好久呢。” 老妇磨牙,第一千次后悔自己为毛卖的那么便宜。 可除了她,也没旁人买了。 老妇咬牙:“便宜卖给你!” 邵点点又只花了五十文,买了一大箩筐梅干菜。 到家时,午饭的时辰早过了,三小只饿得嗷嗷儿的,邵老爹做了饭,可是太难吃啦。 三小只将头扎进米缸,也不吃邵老爹做的黑暗料理。 邵老爹自己也没吃下去。 邵点点去灶屋做饭,邵二蛋给她打下手。 出来时,邵点点看见邵老爹坐在后院儿捯饬着一根木头。 邵点点走过去,看着他的手道:“你的手受伤了,不是让你别再用右手了吗?” 邵老爹笑道:“又不费什么力,我心里有数的,悠着呢!” “你做的是什么?”邵点点问。 邵老爹叹息道:“这两日我忙外头的事,疏忽了家里,你辛苦了。你舅舅、舅母上门的事女婿也和我说了,让你受委屈了。我给女婿做了个拐杖,他日后行动起来也方便。” 等等。 前面听着似乎是那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从她受委屈,变成要给卫廷做拐杖了? 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爹!姐!饭菜摆好了!可以吃了!” 邵二蛋叫唤。 “走了走了,去吃饭。”邵老爹把做了一半的拐杖放到一旁,带着小胖脸黑透的闺女进了堂屋。 卫廷已经被邵二蛋扶出来坐下了。 对于某人躺着也能沾到她的光的这种事,邵点点内心是拒绝的。 可想到今早把他闷晕的事,她又默默忍下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对面的卫廷,卫廷慢条斯理地端起碗筷,神色不见丝毫异样。 就好像,什么尴尬的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很好,大家一起选择性失忆。 “咦,闺女,这是什么菜?”邵老爹望着桌上一旁没见过的菜式问,像是五花肉,但又和平日里的做法不大一样。 “梅菜扣肉。”邵点点说,“用三线肉做的。” 原本昨天就打算做这道菜的,邵老爹一直没回来,邵点点便放到了今天做了。 正巧今天买了豆豉。 “不辣吧?”邵老爹问。 “不辣。”邵点点说。 一听不辣,邵老爹先给三小只各夹了一片。 三人用筷子戳,戳得不得劲儿直接上小手,卫廷看得直皱眉头。 邵老爹对女婿道:“小孩子学吃饭是这样的,你得让他们自己来。” 卫廷想到来邵家之前,三个小崽子的确一直是由别人喂饭,来这儿后,虽吃得狼狈,却全是自己动手。 而且,胃口大了许多。 梅菜扣肉做得很细嫩,肥而不腻,一抿即化,梅干菜的味道很好地炖了进去,而浸润了肉汁与豆豉的梅干菜也别有一番油润的风味。 三小只吃得小嘴儿油乎乎的。 卫廷一贯不喜太油腻的东西,却也忍不住吃了好几块。 一家人吃得饱饱。 邵二蛋带着三小只摊在椅子上晒肚皮。 邵老爹感慨道:“闺女,你有没有发现自打女婿来了咱家,咱家的日子好了许多?从前一月不见两次荤腥,最近顿顿都能吃上肉。” 那是卫廷的功劳吗? 是她的!她穿越来了好伐! 邵点点气成小胖河豚,冷冷地瞥了某人一眼。 ……睡一回不够,起码两回才回本! 卫廷看了眼快要气炸的邵点点,勾唇一笑,对邵康道:“爹说的对,我旺妻。” 邵点点唰的撕了竹叶! 三回! -- 下午,邵康继续给卫廷做拐杖,邵二蛋带娃。 邵点点则去了一趟自家田地。 她在邵老爹面前说的是,等卫廷痊愈了让卫廷去种地,那只是说说而已。 卫廷痊愈了之后会走。 眼下正值腊月,来这儿这么久,她差不多弄明白了这里的气候。 杏花镇位于大周中部,稍稍偏北一点点,四季分明,冬季会下雪,没北部那般严寒,没有火炕。 “唔,有些类似于前世长江中下游的气候,这种气候适合种植什么农作物呢?”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前世她过早自立,get了厨艺技能,然而对于种地她真是两眼一抹黑。 “等等,先别管会不会种,我好像连自家地在哪儿都忘了。” 邵点点呆呆地站在田埂前怀疑人生,像极了一只迷路的小胖企鹅。 “大、大丫?” 身后传来惊疑不定的声音。 邵点点回头,是老李头与他的妻子钱氏。 二人一个扛着锄头,一个挎着篮子,应当是来地里劳作的。 “李大爷,钱大娘。”邵点点打了招呼。 老李头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邵点点抓抓头:“我想上我家地里看看,忘记在哪儿。” 老李头被她这副憨憨样子逗乐了:“我带你过去。” 钱氏似乎想阻止,可老李头已经领着邵点点往前去了,她也只能认命跟上。 “这就是你家的地了。” 老李头指着一块杂草丛生的田地说。 邵家的二亩地荒了多年,早不成样子了,按理说把地糟践成这样,是要被村里收回去的。 只是谁敢收邵家三霸的地呢? “大丫,你是想种地吗?”老李头问。 邵点点点头:“我想种些菜,这样以后就不必去镇上买菜了。” 老李头道:“你想吃什么菜,上我家地里摘。” 钱氏瞪了自家男人一眼! 邵胖丫那么能吃,让她去摘,地里的叶子都被薅秃咯! “地也要种的。”邵点点说。 老李头道:“地荒成这样,得重新弄弄才能种,何况就算现在种下,也得长几个月才有收成。” 邵点点顿了顿:“那我就先上您家地里摘菜,顺便看看有哪些菜我也可以种。” 老李头道:“你想种什么,我把种子和苗给你,不会种的话,让你钱大娘教你。” 钱氏撇过脸,她才不教邵胖丫种地! 第28章 蹭睡 老李头家的菜地里种了不少蔬菜,邵点点摘了一点白萝卜、大白菜与蒜苗。 “这是……”邵点点望着一片绿油油的蔬菜问。 “芫荽。”老李头说,“味儿有点儿大,许多人吃不惯。” 这不就是前世的香菜吗? 香菜可是好东西,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微量元素与多种矿物质,能发表透疹、消食下气,很适合冬天吃。 邵点点又摘了一点香菜,把老李头的篮子装得满满的。 她出门是来看地的,啥也没带。 一旁的钱氏见邵胖丫薅了那么多菜,肉痛得脸都绿了。 老李头对邵点点道:“你种菜不卖,只自己家里几口人吃,其实用不了那么多地,半亩足以,剩下的一亩半可以用来种点粮食。” 邵点点将老李头的话听了进去。 有多的地她自然不会荒着,不过比起粮食,她更想种甘蔗。 甘蔗可以熬糖,她做饼子的成本能降下来许多,利润空间会更大。 至于说卖糖,她暂时没那个打算。 古代的糖与盐皆为稀罕之物,其背后有庞大的权贵产业链,一旦她以低价扰乱糖市,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在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她不会那么做。 “李大爷,钱大娘,我先回去了。” “去吧。”老李头说。 钱氏偷偷翻了个白眼。 邵点点好笑地挎着篮子离开了菜地。 心宽体胖,她还真不生气。 到家后,邵点点把蔬菜拿出来,篮子给老李头俩口子还了回去。 篮子沉甸甸的,上头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 她走后,钱氏揭开一看,赫然是六个饼子与两块大肉! 钱氏倒抽一口凉气! - 邵康把拐杖做好了,喊了卫廷过来,让他在后院试拐杖。 该说不说,邵老爹对这个女婿是真不错。 就不知道他离开的那天,邵老爹会不会吐血。 邵二蛋溜了一圈娃,这会儿上村口打水去了。 三小只不乖乖睡午觉,呲溜溜地爬下床,去了隔壁。 他们来到二房小屋的窗子外。 牛蛋今天没吃糖水蛋,他爷爷刘山昨儿上后村吃席去了,给他带了半碗花生米和一块饴糖。 他吃一颗花生米,舔一口饴糖。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馋三小只。 “花生米!”又举起舔了一半的糖块,“饴糖!” “不给你们吃!馋死你们!略略略!” 三小只眨眨眼,呲溜溜地走掉了。 “哼!”牛蛋鼻子一哼,继续舔饴糖。 忽然,三小只又回来了。 每个人手里多了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看到糖葫芦,牛蛋眼睛都直了! 三小只开始舔糖葫芦,舔了一会儿不过瘾,直接开始用小牙牙啃。 牛蛋顿时觉得手里的饴糖不香了! 三小只吃够了糖葫芦,又回家拿了一碗炸芝麻球与炸油酥,对着牛蛋一口一个。 “呜哇——” 牛蛋被馋哭了! -- 邵点点坐在灶屋后磨刀,隔壁的灶屋里传来大吴氏的厉呵。 “你自己吃不够,三天两头往娘家拿东西!有你这么给人做媳妇儿的吗?肚子里生不出个带把儿的!全是赔钱货!” “吃吃吃!一天到晚只想着吃!” 前面是骂小吴氏的,后一句约莫是在骂小吴氏的两个闺女。 两个闺女被骂哭了。 “哭哭哭!号丧呢!”大吴氏不耐烦地抡起巴掌,在两个孙女儿的身上狠狠地抽了几下。 小吴氏用身子去挡,也挨了好几下。 “呜哇——” 前屋的牛蛋也哭了,真正号丧级别的。 大吴氏脸色一变:“牛蛋,咋啦?” 大吴氏顾不上教训小吴氏母女,赶忙去了前屋哄宝贝孙子。 邵点点继续磨刀。 约莫小半刻钟后,小吴氏拉开灶屋后门,打算出来透透气。 她一眼瞥见了坐雪地里磨刀的邵点点。 不知是不是担心适才的动静让邵点点听去,她有些尴尬。 邵点点的边上放了几斤排骨与一些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蔬菜。 小吴氏默默走上前,蹲下来帮邵点点摘菜。 邵点点没问小吴氏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拒绝小吴氏的帮忙,只是在小吴氏摘完菜,又帮她洗好排骨后,她进屋拿了二十个铜板给小吴氏。 小吴氏一愣。 “比起吃食,你好像更需要这个。” 小吴氏眼眶热了。 她娘病了,她想拿几个鸡蛋回去探望她娘,被婆婆大吴氏发现了,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已麻木了,然而不知为何,在邵点点递给她铜板的一霎,她心底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委屈。 她低声道:“我没有三天两头往娘家拿东西。” 邵点点点点头:“我知道。” 小吴氏的泪珠子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在邵点点的信任里发酵,直至彻底爆发。 -- 昨晚三小只尿得太猛,湿了两床褥子,加上又下雪没太阳,褥子没干透。 今晚,邵二蛋依旧只能去和邵老爹睡。 三小只如愿以偿地获得了第三次蹭睡福利。 三小只雄赳赳地挥别自家爹爹,抱着小枕头去了邵点点的屋。 邵点点打算歇息了,邵二蛋在门口问:“姐,睡了没?” “没,进来吧。”邵点点说。 邵二蛋是来问明天的生意的:“姐,咱们去锦记摆摊,还是去书院啊?” 邵点点认真思索道:“去锦记。” 邵二蛋:“啊。” 邵点点含笑看着他:“你想去书院?” 邵二蛋道:“书院学生多嘛,一定能比在锦记门口卖的多!” 邵点点笑了笑:“这可不一定。” 锦记附近全是优质客源,卖得起价钱,也节省时间。 邵二蛋又道:“那咱们是放弃书院的生意了吗?” 邵点点道:“不会,只是销售的模式要变一变。” 多亏了她前世的总裁妈妈,她脑子里还是有一些商业理念的。 邵点点对邵二蛋道:“不早了,去睡吧。” 邵二蛋点点头:“嗯,那你明天记得叫我。” 邵点点好笑道:“会的。” 她怎么感觉憨憨弟弟卖饼比讹钱还积极? 邵二蛋人都出去了,又探进来一颗脑袋:“姐,你以后可以做一种饼,叫二蛋饼!” 邵点点:“……” 第29章 粘人 睡觉时邵点点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算上今晚,三小只一共和她睡了三晚。 第一晚挨着她睡的是大虎,第二晚是二虎,今晚变成了小虎。 三个娃,居然还懂轮岗制。 大虎二虎已经睡着了,小虎仍努力睁大一双眼,小脑袋左动右动。 邵点点问他道:“怎么了?” 小虎道:“小斧(虎),不睡。” 他最小,好不容易才轮到他和娘睡,他不要睡,要醒着。 邵点点就道:“干嘛不睡?” 小虎不答了。 邵点点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她熄了灯,在小虎身边躺下,严肃地说道:“闭上眼!” 小虎乖乖闭上眼,可依旧不睡。 “娘。” 小虎叫她。 邵点点假装睡着。 小虎叫了三声后不叫了,若是以为他终于要睡觉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三小只的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包。 很快,那个小包噗叽噗叽地朝邵点点这边移了过来。 ——小虎钻进了她的被窝。 和娘睡! 不告诉大虎、二虎! 很巧,大虎、二虎也是这么干的。 -- 邵点点起床第一件事又是找孩子,床头一个,床尾一个,角落里团着一个。 把三人摆好后,邵点点去邵老爹屋里将邵二蛋叫了起来。 今日要做的东西有点儿多,她一人忙不过来。 邵二蛋上了个茅房来灶屋时,小吴氏竟然也在。 他一脸错愕。 小吴氏慌忙解释:“我、我没事儿干,过来搭把手。” 邵二蛋看向他姐,他姐没反对。 “哦。”他也就接受了。 小吴氏一开始有些紧张局促,可邵二蛋只埋头干活儿,压根儿不搭理她,她渐渐放宽了心。 邵二蛋主要干粗活儿,小吴氏帮着洗菜、切菜、和面。 她做事干净麻利,邵点点只用交代一遍,她就能记住。 有小吴氏与邵二蛋打下手……主要是小吴氏,明明比昨天多一倍的工作量,愣是用相同的时间完成了。 邵点点很满意。 “我娘醒了,我得过去了。” 小吴氏时刻留意着自家的动静。 邵点点道:“好,你先去,等我从镇上回来再与你谈工钱。” 小吴氏摇头:“你已经给过了。” 二十个铜板呢。 她丈夫刘平在镇上给人做苦力,一天累死累活也挣不了这么多,运气好的十个、五个铜板,很多时候只管两顿饭。 “我明早再过来。” 她转身从灶屋后门出去,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不、不收工钱的!” 邵点点扑哧一声笑了:“好。” “孩子我也会帮你带的。” 她又偷摸折回来第二次。 邵点点快被她鬼鬼祟祟的样子笑死了。 临出发前,邵点点去了一趟卫廷屋,他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今晚就能给他拆线了。 随后,她又给邵老爹留了一句口信。 原本想留纸条的,却悲催地发现一家三口全是文盲。 “我写简体字,邵老爹也不认识。” 嘀咕完,她对卫廷道:“等我爹醒了,你告诉他,去和钱大娘学种菜。” -- 邵点点先与邵二蛋去了集市。 年轻屠户刚出摊。 他被渣了,心情很差,但生活总要继续的。 邵点点来到摊子前,含笑问他:“考虑好了吗?是与我分账,还是找我供货?” 屠户看着这个渣了自己的小胖村姑,很是悲伤地撇过脸:“分账。” 这样亏了算她的,挣了自己也有份。 邵点点微笑:“好。” 屠户皱眉看着她:“你一点儿也不惊讶,你知道我会选分账?” 邵点点摊手:“因为分账不必康担风险嘛,挣了你有份,亏了算我的。” “但我要三七。”屠户说。 “二八!另外,你的肉偏宜一半卖给我!” “一半?太多了吧!” “你就当是批发价好了,我供的货卖得出价钱,你算算,能挣回来的!” 屠户最终同意了。 邵点点莞尔一笑:“那么,先试卖一天,合作愉快。” -- 留下两个大坛子后,邵点点又与邵二蛋去锦记。 尽管只卖了两日,可邵点点的老婆饼已在锦记内部传开了。 “哎呀,不是我说啊,你们锦记的点心能不能换些花样啊?卖那么贵,还总是那几样,人家一小村姑做出来的饼子都比你们的酥饼好吃!名字也新颖,叫……老婆饼!” 吐槽的是一位锦记的老顾客。 孙掌柜听了这话,不以为意:“他们去买,不过是因为那丫头在锦记出手救过一个孩子,哪里是她的饼子好吃?” 他们锦记的大师傅可是从京城退下来的,早年进宫当过御厨! 会输给一个小村姑? “哟哟哟,老婆饼来了!” 老顾客二话不说地出了锦记,“丫头!给我留几个!” “老婆饼,嗤,俗气!”孙掌柜冷冷去了后厨。 几个厨子正聚在一块儿尝饼,他们每天卖出去的饼子都必须自己品尝,味道过关才售卖,不然宁可扔了,也绝不卖给客人。 他们最近在尝试改良自家酥饼。 “好香。”孙掌柜走上前,看着桌上的饼子道,“是新做的吗?似乎与之前的配方不一样。” 厨子们没说话。 孙掌柜尝了一口,眸子一亮:“香软甜糯,比之前做的好吃多了!你们谁做的?” 厨子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道:“是从外头买来的……就是那个小村姑的老婆饼。” 孙掌柜:“……” -- 锦记附近的巷口,邵点点卖完托盘里的最后一个老婆饼,准备收摊了。 “姑娘,给我来两个红豆馅儿的,一个梅干菜的!” 一个年轻的妇人走过来说。 邵点点客气道:“抱歉,今天的卖完了。” 妇人指着邵二蛋的篓子道:“这里头不是还有吗?” 邵点点道:“这些不卖。” 邵二蛋凑到自家亲姐的耳边,小声问道:“姐,剩这么多,干嘛不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站在了梧桐书院的门口。 这会儿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外头没几个人。 守门的小厮拦住他们,问道:“干什么的?” 邵点点道:“我找沈川。” 第30章 药房 “你们谁呀?”小厮问。 “是沈川让我们过来的。”邵点点说。 小厮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一个胖村姑,一个穷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沈公子搭上关系的样子。 “是啊。”邵二蛋道,“他还说这家书院是他家开的!” 梧桐书院是沈家开的,沈家独子叫沈川,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小厮仍不相信二人。 “姐。”邵二蛋道,“那个叫沈川的不会是个骗咱们的吧?他让咱们来这儿摆摊,结果来了连他人都见不着。” “你们这儿能摆摊吗?”他问小厮。 “不能。”小厮一口回绝。 邵二蛋对邵点点道:“姐,你瞧!” 邵点点沉吟片刻:“等见了沈川问问他怎么回事。” “还见他啊?”邵二蛋撇嘴儿嘀咕,“咱也见不了,大门儿都进不去呢!” 邵点点转过身:“那就走小门?” 邵二蛋一怔:“啥?” 半刻钟后,二人来到了梧桐书院的后门。 这儿可比前门冷清多了,守门的是个老态龙钟的大爷。 大爷端着农民揣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快睡着了。 大冬天的,吹着冷风能睡着也是一种本事。 邵二蛋小声道:“姐,要是这个人也不让咱们进去咋办?” “先试试。” 邵点点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后门也不能进去,那她就在书院等学生放学。 “大爷,我找沈川。”邵点点对老大爷说。 老大爷掀开一只眼皮,懒懒地睨了她一眼,又把眸子闭上了。 这是几个意思? “我能进去吗?” 老大爷继续闭目养神。 “您不说话,我可进去了啊。” 邵点点顿了顿,对邵二蛋道,“你去前门那边等着,万一沈川从那里出来,你和他说一声我进去找他了。” 邵二蛋道:“好嘞,姐!” 邵点点进了书院。 梧桐书院很大,她其实也不知沈川在哪儿。 一个穿着白色院服的学生与她擦肩而过。 她叫住对方:“这位公子,请问你看见沈川了吗?” 对方古怪地看了看她,不知是在纳闷世上竟有如此胖乎乎的姑娘,还是在想这胖姑娘怎么会来找沈川。 邵点点微笑:“他找我买了点东西,我来送货的。” “原来如此。”对方点了点头,朝东南方指去,“他应该去上课了,你要是送东西的话,送去那个院子吧。” “多谢。” 邵点点道了谢,迈步朝对方所指的庭院走去。 一路上,她不忘欣赏沿途的风景。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书院,没影视剧里的那般精致光鲜,就是普普通通的屋舍。 不时有夫子讲学的声音与书生们郎朗的读书声传来,邵点点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抵达了那座庭院。 一个下人正在扫雪,见来了个胖村姑,不由地顿住。 邵点点道:“我找沈川。” 下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将她带进了院子。 他示意邵点点在厢房等着,自己又出去做事了。 邵点点把背篓搁在桌上,坐椅子等了一会儿,寻思着还是去问问下人,沈川何时过来。 她出屋子时,天空又飘起了雪,大片大片,鹅毛般无声落下。 “咦?刚刚那个人呢?怎么不见了?” 邵点点只得继续回厢房等着。 路过二进院的月亮门时,后排的一间屋里传来男子猛烈的咳嗽声。 “沈川,是你吗?” 她问。 咳嗽声越发严重,伴随着干呕,几乎要把肺管子咳出来的那种。 邵点点眉头一皱,快步去了那间屋子。 不是沈川。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正半趴在床沿上,呛咳得浑身冒汗、血液上涌,整张脸红透。 邵点点快步来到床前,将他扶坐起来,双腿垂于床下。 男子的体温偏高,邵点点掌心能感觉到一片发烫的热意,这可比卫廷那会儿高热多了。 邵点点没带急救包出来,只能用手去量他的额温。 “怕不是烧到四十度了。”邵点点解开他衣衫的扣子,俯身去听他的心口,“深吸一口气,我让你吐你再吐。” 男人的意识反应很差,根本听不懂邵点点说了什么。 邵点点蹙眉,又给他把了脉。 邵点点结合他的呼吸音、症状与脉象,初步诊断是急性肺炎。 在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古代,肺炎绝对算得上是大病了,他感染应当有几日了,没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导致病情加剧。 再这么下去,难保不引起胸膜炎等并发症,严重的还可能危及性命。 可是,她手里没有医治肺炎的药。 正寻思着,她忽然感觉眼前一晃。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看见了基地的药房—— 她正站在内科区,眼前的药柜里是一整排的抗生素与病毒唑,赫然是治疗急性肺炎的。 邵点点开始拿药。 这一次她没看见空的急救包,不过她带了小背篓。 “对了,还有邵老爹的药!” 她麻溜儿地往外科区走去,却没来得及仔细筛选,眼前又是一晃,她出了药房。 她低头看着自己匆忙中抓住的一瓶壮骨颗粒,确定自己方才真的进去了。 她又检查了自己的小背篓。 药都在。 所以,她是拿得到那些药的。 可是为什么上次进不去?是有什么特殊的触发条件吗? 还有,她没拿完就出来了,难道有时间限制? 邵点点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他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了体温。 看吧,就说烧到四十度了吧。 邵点点给他肌注了一剂退烧针,又给他做了抗生素的皮试。 皮试反应良好,她赶忙喂他把药吃了。 第31章 医治 药有点多,他又吃吃吐吐的,弄得十分狼狈。 男子的贴身长随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长随神色一变,大喝一声走上前:“你干什么!放开我家公子!” 消炎药与抗病毒的药已经吃完了,邵点点正打算给他喂止咳糖浆。 在长随冲过来之前,她把最后一勺塞进了他嘴里。 而后,她闪身一避。 长随扑了个空。 没了邵点点的支撑,男子歪倒在了床铺上。 长随的脸色又是一变,顾不上去抓邵点点,转头将男子扶着躺好。 “公子!公子!” 退烧药起了疗效,男子的身上开始出汗,浑身一片黏腻。 长随更慌乱了,好端端的,怎么出汗出成了这样?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别吓我啊!公子——公子——” “出什么事了?” 沈院长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刚下课,一进院子便听见长平的哀嚎。 长平正扑在男子的身上嚎啕大哭,闻言他扭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向沈院长:“院长……我家公子被人害了……” 沈院长亦是勃然变色:“你家公子……被谁害了?” 长平抬手朝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邵点点一指:“就是她!” “我没有。”邵点点认真地说。 长平哭诉:“我都看见了!你别想否认!我家公子方才还好好儿的……是你……你给我家公子下了毒!” 沈院长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小胖丫头,瞧衣着打扮像是哪个村里的姑娘。 他们书院虽不是衙门重地,却又不会随随便便放人入内,更别说这丫头是进了他的院子。 若真因他的疏忽导致公子出事,那他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冷声问。 邵点点摊手:“就这么进来的。” “不可能!”沈院长一口驳回,“你不是书院的学生,也不是书院的下人,守门的小厮不可能放你进来。” 邵点点道:“我是从后门进来的。” 沈院长不假思索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个老头儿脾气比谁都臭,会无缘无故放个小村姑进书院? 沈院长厉声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只能把你送去衙门了!” 长平哽咽怒吼:“你害了我家公子!你好狠的心!我家公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家公子!说!谁派你来的!” 邵点点无奈叹气:“我没害你家公子,我方才是在救他,他咳得快要喘不过气了,高热严重,不及时医治的话会很危险。不信你摸摸看,你家公子是不是退热了?” 长平顺手摸了一把自家公子的额头。 当真没那么烫了。 不对,人死了尸体也会凉的。 这个小胖子就是害了他家公子! “你别狡辩了!来人吶!把她绑起来!” “别绑!别绑!别绑!” 沈川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挡在邵点点的身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听我说,自己人……自己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邵点点歪头看了他一眼:“哦,沈川?” 沈川回头,讪讪一笑:“邵姑娘。” 沈院长眉头紧锁:“沈川!你在干什么!” 沈川解释道:“爹!她是我让人放进来的!我和邱伯还有院子里的下人打过招呼了!” 邵点点点头,难怪方才进来得如此顺利。 长平不可置信地哽咽道:“沈公子,我家公子与你无冤无仇……” 邵点点:来了来了,这个长随嘴里的话能不能变一变的? 沈川笃定地说道:“我不会害你家公子的,邵姑娘也不会,她方才说是在救你家公子,你们相信她!她懂医术的!” 他说着,目光毫不闪躲地望进自家父亲的眼睛,“爹,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在锦记救了噎食孩子的姑娘吗?就是她!” 沈院长听了儿子的解释,脸色更冷沉了:“所以你就找了一个乡下的姑娘来为公子医治?你可还记得我的警告?简直胡闹!” “我……”沈川欲言又止。 他可没请邵姑娘来给人治病,他还没机会与邵姑娘提起这一茬儿呢。 但眼下解释这个似乎有点儿…… 沈院长沉声道:“沈川!还不快给我让开!” 门外的小厮已就位,随时准备扑上来抓住那个小胖村姑。 沈川急了:“爹,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沈院长双手负在背后,正色道:“我最后说一遍!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绑去衙门!” 沈川郁闷一哼:“还说我不是你捡来的,有这么对自己亲儿子的吗?” 沈院长气得嘴角直抽。 沈川的目光不经意地朝门口一瞥:“景公子!你来啦!” 门外的小厮赶忙俯身行礼。 沈院长也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邵姑娘,得罪了!” 沈川唰的抓住邵点点的手腕,带着她朝门外冲去。 “逆子!” 沈院长气坏了。 沈川拉着邵点点是拔腿就跑,只是谁也没料到,他刚跑出屋子,又惶惶然地退了回来。 在他面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与一个佩着九节鞭的锦衣少年。 少年眼神冰冷,气场强大。 明明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有着仿佛金戈铁马的凛然杀气。 就好似,他杀过人,饮过血。 沈川在看见对方的一霎,就彻底放弃抵抗了。 他满脑子只飘过一个念头。 完了,完犊子了。 他这张乌鸦嘴,真把景公子说来了。 看来今日他与邵姑娘……注定难逃一劫了。 第32章 精明 沈院长见到门口的锦衣少年,也着实吃了一惊。 混小子不干人事,这下真遇上了景公子。 景公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看着年轻,做起事来毫不留情。 好在这小子没真的逃出去,希望景公子能够看在自己的份儿上,饶恕臭小子一回! “景公子——你回来得正好——公子他与人无冤无仇,偏偏有人要害公子啊——” 长平又开始号丧了。 锦衣少年的目光迅速扫过现场,在昏迷不醒的表哥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头望向出现在房中的陌生人。 “还不给我撒手!” 沈院长低声呵斥。 沈川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已经忘了自己还拽着邵点点的胖手腕。 倒是邵点点淡定地把他的手拿开。 沈院长忙道:“景公子,你听我解释,犬子他并非有意——” 话未说完,被长平哭喊着打断:“她给公子下药,快把公子药死了……是你儿子放她进来的……还说不是有意……” “这……”沈院长头皮一阵发麻。 误会大了,该怎么保全儿子啊? 恰在此刻,荣恩堂的掌柜带着另一名姓杨的大夫满头大汗地跟了过来。 他俩原是与锦衣少年一道的,可锦衣少年突然加快了步子,他俩追不上,这才落后了几步。 不过,方才那个下人说什么? 有人给贵人下药? 荣恩堂的掌柜跨过门槛,一眼认出了屋子里的小胖村姑。 “是你!” “曹掌柜,你认识她?”沈院长问。 曹掌柜看向沈院长:“她是个小骗子,上次到荣恩堂行骗,被我及时发现,轰出去了!沈院长,她怎么会在这儿啊?方才说的……给贵人下药的……不会就是她吧?” 沈院长的表情给了曹掌柜答案。 曹掌柜大拳一握,指着邵点点的鼻子道:“我知道了!难怪贵人的病总是毫无起色,敢情一直是你在暗中捣鬼!” 沈院长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董大夫为公子治病是前几日的事,曹掌柜此话岂不是在说这丫头来了好几次了?他们书院有这么疏忽防范吗? 又或者,是他儿子天天放这丫头过来陷害公子的吗? 沈川呵呵道:“姓曹的,你别含血喷人!你们自己医术不精,怪到邵姑娘头上作甚?邵姑娘今日才刚来!” 这一波,沈院长站自己儿子。 锦衣少年动了动步子。 他没开口,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竟然就威慑住了所有人。 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沈川壮胆瞧了他一眼,就见他朝着自己走来,沈川呼吸一滞,心提到了嗓子眼。 少年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紧张到无法呼吸。 “你怎么会在这里?”锦衣少年问。 “我我我……”沈川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我来找人。”邵点点说。 沈川一怔,这才发现锦衣少年是在与他身边的邵姑娘说话。 “你给我表哥吃了什么?”锦衣少年继续开口。 “药。”邵点点回答。 “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 “我表哥是得了何症?” “肺疾。” “你可能治?” “能。” “几成把握?” “若患者无隐疾,把握极大。” “好,你来治。” 众人大惊! 邵点点接着道:“我治病时不希望有人从旁打扰。” 尤其那个叫长平的,太聒噪了。 锦衣少年:“可。” “不许围观。” “可。” “诊金很贵。” “亦可。” 曹掌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景公子!你不要让人骗了!她是个骗子呀!” 沈川呵呵道:“你才是骗子呢!收了景公子那么多诊金,结果把人治得半死不活!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骗子!” “你!”曹掌柜被噎得面红脖子粗。 他转身望向锦衣少年,“景公子,杨大夫可是我从府城请过来的名医,你确定要让一个乡下的小丫头代替他给贵人治病吗?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丫头将贵人治坏了,我们荣恩堂是不会给她善后的!届时再来找我们荣恩堂也晚了!” 锦衣少年面无表情道:“白泽,送客。” “是!” 被叫做白泽的护卫冷冷地看向曹掌柜二人,“请。” “哼!”曹掌柜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沈院长张了张嘴:“景公子,此事非同小可,还望三思而后行。” 锦衣少年没接他的话,而是道:“表哥如今的状况,恐怕还要多叨扰沈院长几日。” 沈院长明白他心意已决,拱手道:“荣幸之至。” 出了屋子,沈院长皱眉看向沈川,“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景公子好像认识那个村姑。” 沈川想了想:“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景公子那日也在锦记!他应当是见过邵姑娘的!” 那天的情景说起来有些惋惜,他其实并未亲眼见证邵点点救人的过程,他去对面找人了,只看到一个胖村姑从锦记出来,不多会儿景公子也出来了。 大家都在议论,说那个锦衣少年撞倒了疯马,胖村姑救了噎食的孩子。 屋内,锦衣少年对长平道:“你下去吧。” 长平不敢忤逆锦衣少年,乖乖地退下了。 锦衣少年看向邵点点:“邵姑娘?” 他听见沈川这般称呼她了。 邵点点嗯了一声,偏头看向他:“景公子?” 她也听见别人如此称呼他了。 “景弈。”他说。 “邵大丫。”她道。 有些事是阴差阳错,想避开却又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犹豫不决的事情,老天爷给他做了决定。 “上次的诊金我会一并结算给你。”说的是她为他接上脱臼的胳膊一事。 邵点点没拒绝。 虽然她没放在心上,可对这些大人物来说,人情是最难还的,不如给一笔诊金,银货两讫。 “我表哥的病,就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 邵点点与景弈约定了明日再来,她背着篓子离开后,景弈叫来白泽。 “查一下她的身份。” “是。” 第33章 翁婿 邵点点去外院找到沈川,把患者需要服用的药物交给他,并仔细叮嘱了用量与用法。 “旁人我信不过,只能拜托你了。另外,我这是祖传秘方,你记得替我保密。” “放心吧,我会的。” 沈川收好奇奇怪怪的药。 “作为回报,这些饼子送给你。”邵点点从背篓里拿出了用竹叶包好的五十个老婆饼。 “这、这么多?”沈川惊呆,“我吃不完呀!” 邵点点微笑:“吃不完可以送给你的同窗尝尝鲜,与同窗打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其实,本来就是要送给书院的学生品尝的,可眼下大好卖人情的机会,何不顺水推舟呢? 她前世一直看不惯妈妈太过圆滑的商人做派,可当她从家境优渥的大小姐,变成食不果腹的乡下小村姑,才明白做一个不曲意逢迎的人……是需要资本的。 邵点点道:“书院太远了,我以后可能不会来书院摆摊。” “啊……”沈川失望。 邵点点笑了笑:“不过,若是有人想吃,可以提前预定,只要达到了十个,我免费给你们送来。” “另外,咱们也算是朋友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但凡书院预定的,我只收九文钱一个。” 哇,不必出门就有饼子送来,还能便宜一文钱,想想真的好划算啊! 沈川一口应下:“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别忘了老婆饼!”邵点点提醒。 “哦,对对对!”沈川笑嘻嘻地折回来,抱起一大堆饼子,脚底生风地去了。 邵点点去了书院的正门。 看见她从里头出来,原先拦着她的小厮目瞪口呆。 “姐!” 邵二蛋小跑着走过来,“见到沈川了吗?” 邵点点点头:“见到了,饼子也给他了。”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邵二蛋说。 邵点点摇摇头:“不急,先去个地方。” 与郎中约定的三日之期已到,她得上郎中家里取订好的银针与药材。 “你知道春柳巷吗?”她问邵二蛋。 “知道,距离集市不远,从这儿到春柳巷大概……三四里地?”邵二蛋对数字不敏感,七八里是他自己乱估量的。 事实上,他们走了六里地不止。 邵点点迈着肥胖的小身躯,大汗淋漓。 今天的运动是做足了…… 春柳巷是一条老巷,青石板地面有不少开裂,裂缝里长了绿苔藓。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着,终于来到一家挂着符姓木牌的门口。 “敲门。”邵点点说。 “诶!” 邵二蛋乐得被自家胖亲姐使唤,抬手叩了叩门。 “有人在吗?” 他吆喝。 半晌,门被人从里头缓缓拉开了。 “谁呀?” 一道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问。 “咦?” 邵点点眨眨眼,惊讶地看向她。 她也看见了邵点点,眉心就是一跳:“今天没有梅干菜啦!” 没错,这个为他们开门的婆婆便是在集市卖干货的老妇人。 邵点点不由地感慨,镇子真小啊……一日之内遇上两个“熟人”。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老妇皱眉问道。 邵点点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门牌,是姓符的人家没错。 “请问,符郎中在吗?”她问道。 老妇没好气地哼道:“你找我儿子干嘛?” “娘!是有人来瞧病了吗?” 符郎中拿着一个药杵快步过来,他方才在后院捣药。 “符郎中。”邵点点与他打了招呼。 “是邵姑娘啊。”符郎中的眼神闪了闪,对自家亲娘道,“娘,外头风大,您先进屋歇着,我来接待就好。” 老妇人指了指邵点点,对儿子道:“她找你治病,你得收她双倍诊金!” 符郎中:“……” 邵点点:“……” 老妇人进屋后,符郎中将邵点点领到一边:“我娘不知道我花钱找你买金疮药的事,你别说漏嘴了。银针和药材我备好了,你稍等片刻,我马上拿给你。” -- 等药的功夫,邵点点参观了一下符家的药柜,里头的药未必十分名贵,但没有一个次品,由此可见,符郎中对药材的把控十分严格。 绝不会以次充好。 ……老婆婆卖给她的梅干菜,质量也颇为出色。 “邵姑娘,让你久等了。” 符郎中将一个包袱递到邵点点手中,“你检查一下。” 邵点点清点了药材,一味也没少。 她顿了顿,忽然开口道:“我这里有几个治疗疑难杂症的方子,你可要学?” 符郎中的眸子亮晶晶的,想到了什么,他一脸严肃:“还要买金疮药吗?” 邵点点笑了:“不必,直接送给你。” 符郎中:我怎么感觉你没好事啊…… 很快,符郎中就明白了,天下没有白得的方子,是有代价的。 -- 杏花村,老李头家的菜地里,钱氏正在教人种地。 教的不是别人,正是邵家恶霸邵康。 钱氏表示,她绝不是拿人手短。 她在心里发过誓的,绝不教邵胖丫种地。 来的是邵康,不是邵胖丫,可以教。 咳,绝不是她拿人手短。 “这个是大葱,这个是小香葱,这个是韭菜,还有这个,你平日里吃的蒜苗。蒜苗的叶子是扁的,大葱是圆的。” 邵康望着一片绿油油,一脸懵逼。 搞啥,不都是绿的吗? “你摘点小香葱给我。”钱氏说。 邵康果断薅了一把韭菜。 钱氏:“……” 田埂上看热闹的乡亲们快笑岔气了。 邵康是村里的大恶霸,往日耀武扬威的,几时出过这种洋相? 邵康郁闷得半死,偏生还不能发作——大胖闺女让他来学,那他就得好好学。 当然,他不是独自来丢人现眼的,他还拉了个垫背的。 “女婿,你来!”他对坐在田埂上的卫廷说。 卫廷用拐杖指了指自己的伤腿:“爹,我腿脚不便。” 邵康难得没给女婿留面子:“你其实就是不会吧?” 卫廷:“……” 叫爹的代价有点儿大。 围观的乡亲们越来越多,一部分是来看翁婿俩出洋相的,另一部分是纯欣赏卫廷颜值的。 这般俊俏的小郎君,十里八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老邵家的菜地里,也有人注意到了卫廷。 “娘,那个人是谁?” 邵锦娘问。 方氏望了一眼,对女儿道:“小邵家的上门女婿!” 邵锦娘垂下眸子,低声道:“他长得……真好看。” 第34章 满足 “姐,那个郎中在屋里和你说了啥?” 回去的路上,邵二蛋问邵点点。 邵点点喘气儿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觉得咱们有必要找一辆牛车。” 今天走的路太多了,她的小胖腿儿已经迈不动了。 邵二蛋忙道:“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集市雇辆牛车来!” 只能这样了,她的小胖身躯真的经不起摧残了。 邵二蛋去了集市,今日老李头没来镇上,是别村的牛车。 然后邵二蛋成功把方才的话题忘了。 二人回到村子已是下午。 村口,有几个乡亲正围着古井打水,看到邵胖丫与邵二蛋从村外回来,没前几日大惊小怪了。 这家子好像突然就转了性子,尤其邵胖丫,乡亲们又是碰到她去山上捡柴,又是撞见她去河边洗衣裳,还成日早出晚归的,据说是去镇上做生意了。 “我上次看见她坐老李头的牛车,给老李头车钱了!”吴家婶子说。 “我也看见了!”孙家媳妇儿说。 吴家婶子又道:“哎,你们说……咋回事儿啊?邵胖丫怎么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瞎咧咧!你见过鬼上身上成这样的?” 说话的是周氏,三十出头的妇人,有些显老,看上去像是四十。 吴家婶子:“那她怎么——” 周氏哼道:“还能怎么?招了个好夫婿呗!我要是有个那样的俏郎君,我也不好吃懒做了!” 乡亲们一阵哄笑。 笑归笑,可邵胖丫的郎君是真俊俏,让人看一眼呐,心都能酥了。 孙家媳妇儿道:“邵胖丫的命咋这好?” 周氏道:“命好有什么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儿上!可惜那小郎君了。” 众人深深赞同。 “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我相公。” 邵胖丫阴恻恻的小声音突然自众人身后响起,她仰天长叹。 “要是我相公是牛粪,那你们男人是啥?粪坑吗?” 所有人:“……” 成功怼哑了乡亲们的邵点点心情大好地走了。 邵锦娘挎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 她与大婶大娘们打了招呼,见几人一副吃了糠咽菜的难看样子,不由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氏望着邵胖丫远去的小胖背影,冷冷地翻了个白眼:“邵胖丫!” “大丫怎么了?”邵锦娘问。 老邵家是有涵养的人家,邵锦娘从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喊绰号邵胖丫,都是叫大丫的。 周氏骂骂咧咧道:“听不懂人话呗,明明是牛粪,还当自己是朵花儿!也不知又使了多少银子,才买来这么个上门女婿!她也不看看自己配得上吗?” 孙家媳妇儿打趣她:“她配不上,你闺女配得上?” 乡亲们又哄笑了。 周氏在村里的名声也是不大好的,她最喜爱搬弄是非,只是女人也喜欢听是非,一边嫌弃周氏,一边又总与周氏说话。 她啐道:“呸呸呸!我闺女才多大?” 吴家婶子笑道:“十四了,可以说亲了,就怕人小郎君瞧不上你闺女!” 周氏呵呵道:“瞧不上我的,就瞧得上你家的?照我说呀,咱也别争了,放眼十里八乡,也只有锦娘才与那小郎君配得上!” 邵锦娘脸一红:“周婶子,您别说笑了,他是大丫的相公,传出去不好听。” 吴家婶子逮着了机会回嘴:“是啊,你自个儿脸皮厚,口没遮拦,别连累了锦娘!锦娘正在说亲呢!对叭,锦娘?” “……嗯。”邵锦娘含糊应了声。 -- 中午,三个小豆丁又吃了一顿邵老爹的黑暗料理,见到邵点点归来,一个个扑进她怀里,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咦?爷爷呢?”她问。 “种地。”大虎说。 “爹爹,也种地。”二虎补充。 “嗯啊!”小虎没的补充。 邵点点与邵二蛋没吃午饭。 “二蛋,你去灶屋把火生上,我先回屋换身衣裳。” 她浑身汗湿透了。 “好嘞!” 邵二蛋麻溜儿地去灶屋生火。 邵点点拉开衣柜开始翻找衣裳,找来找去,发现没几套可以穿的,不是太素就是太花,要不就勒得慌。 好不容易翻了套尺寸合适的,刚一换上,与家门口路过的邵锦娘撞衫了。 她错愕地看着邵锦娘,邵锦娘也恰巧在看她。 邵点点的脑子里自动飘过一句话——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二人谁也没说话。 邵锦娘神情冷淡地走了。 邵二蛋抓着一个烤红薯来到堂屋:“姐,小吴氏送了烤红薯过来,你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他说完,见邵点点望着门口,他也望了一眼。 “哦,是邵锦娘啊。” 邵点点纳闷:“我怎么和她穿一样的衣裳?” 邵二蛋的神色一言难尽:“姐你忘了,你的衣裳全是照着邵锦娘的做的?” “呃……是吗?” 这段记忆,她没继承啊。 邵二蛋哼唧道:“邵锦娘穿红色,你也穿红色,邵锦娘穿绿色,你也买绿色,就连邵锦娘走路的姿势,你都恨不能暗中模仿一百次!” 邵点点扶额:这是妥妥的东施效颦啊! 难怪方才邵锦娘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 邵二蛋弱弱地说道:“姐,你以后别再学她了。” “我不会了。”邵点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 只是也没别的衣裳穿了,这一身……先将就吧。 邵点点啃了半个红薯,去灶屋做吃的。 她将红薯切片,裹上放了葱花的咸面糊糊,丢进油锅炸至金黄,红薯的甜味与面糊的咸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外酥里嫩,葱香油润。 面糊糊有多的,她又炸了一盘小酥肉。 三小只守在灶台旁。 邵点点一边炸,他们一边吃,小手与小嘴儿忙得油乎乎的。 对小孩子来说,这大概就是一天之中最满足的时刻。 第35章 种地 临近吃晚饭的时辰,地里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钱氏的大孙女与小孙子来叫她回去吃饭。 “马上了。”钱氏对两个孙儿说,又从地上拿起两个被邵康嚯嚯过的水萝卜,掐了皮递给姐弟俩。 二人一边啃萝卜,一边在地里玩耍。 二人不约而同地被坐在田埂上的卫廷吸引。 一是,没见过卫廷;二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小孩子的目光直白又坦诚,想多看两眼就明明白白地看了。 卫廷也不介意,大大方方任由两个小孩子打量。 小女孩儿叫秋妮,快七岁了,比较害羞乖巧;小男孩儿叫栓子,三岁,正是作天作地的年纪。 小栓子抱着卫廷的拐杖玩了起来,并趁大人不注意,拖了拐杖就跑! “你个小化生子!”钱氏脸色大变,抡起拳头朝孙子小跑过去。 小栓子拖着拐杖跑了几垄地后,一下子钻进了老邵家的菜地。 方氏帮忙把小栓子抓住,故意凶道:“你皮得很咯!再跑,把你抓去卖了!” 小栓子挣扎着从她手里跳下来,拐杖也不要了,害怕地朝钱氏跑:“奶!方奶奶要卖我!” 方氏真是好气又好笑,对气喘吁吁的钱氏喊道:“别跑了,给你送过来!” 又对女儿道,“锦娘,把拐杖送过去。” 邵锦娘拾起地上的拐杖,望了望不远处的李家菜地,方氏的意思是给钱氏送去,毕竟是钱氏的孙子捣的乱,当由她负责追回。 可也不知怎的,邵锦娘一眼看见的是田埂上的小郎君。 小郎君穿着普通村民的衣裳,是毫不起眼的料子,然而他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双腿修长,散发着一股安静而又特别的气场。 他五官精致、侧颜完美,邵锦娘不曾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就不知道为何要用拐杖。 “愣着干啥?去呀!”方氏催促。 邵锦娘默默拿着拐杖去了老李家的菜地,却不是交到钱氏手中,而是直接还给了卫廷。 “多谢。” 卫廷道了谢。 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凉薄与疏离。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他身上的气息。 他身上没有乡下泥腿子的汗臭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是受伤了吗? 邵锦娘不动声色地睨了一眼他的腿。 “锦娘啊!”钱氏教训完小孙子,笑呵呵地开了口,“在说亲了吧?我瞅提亲的人快把你们老邵家的门槛踏破了!” 这是大实话,邵锦娘是十里八乡最漂亮、名声最好的姑娘,没有哪个男人不想把她娶回家的。 邵锦娘莫名的有些局促:“还、还没呢。” 钱氏就道:“大丫与你同岁,都成亲了!” 邵胖丫与邵锦娘同姓又同岁,一个是小邵家的,一个是老邵家的,少不得被人拿来做比较。 只不过,从小到大,邵胖丫就没赢过。 村里的小伙伴也只愿意与邵锦娘玩,邵胖丫向来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上。 后来邵胖丫就开始模仿邵锦娘,可惜又胖又丑,学得四不像。 钱氏拉过邵锦娘的手,小声道:“你放心,邵胖丫那样的都能找个俊郎君,你的只会更好!” 邵锦娘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田埂上玉树临风的男人,没有说话。 …… 夕阳西下,邵康结束了今日份的种地学习。 看着被邵康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菜地,钱氏气得那叫一个吹胡子瞪眼! 邵康轻咳一声:“我明日再来。” 钱氏汗毛一炸! 还来?! -- 翁婿二人回了家。 邵点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啃烤玉米棒子,一边欣赏三个小豆丁戳蚂蚁窝。 邵二蛋去担水了。 “闺女!我回来啦!” 邵康一见到大胖闺女,被绿叶子折磨了一下午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爹。”邵点点打了招呼。 “爷爷!”三小只也特别乖地叫了人。 “诶!”邵康笑容满面地走过去,在三人面前蹲下,“玩啥呢?” “蚂蚁。”大虎说。 “大丫!”邵康扭头看向邵点点,“扶女婿一把!” 邵点点不咸不淡地扫了某人一眼:“他有手有脚,干嘛扶他?” “大丫!”邵康严肃脸。 在对待女婿的问题上,邵康总是格外有原则。 邵点点不情不愿地走向卫廷,撇了撇小嘴儿,伸出两根胖手指,虚虚一捏。 卫廷瞧她这副嫌弃的小样儿,唇角一勾,整个人往她的手臂压了过来。 邵点点猝不及防,差点儿被他压倒! “卫廷!”她厉声道。 卫廷深吸一口气,一脸惆怅地望向邵康:“爹,大丫凶我。” 邵点点:“……” 邵康沉下脸来:“大丫,不能欺负女婿!” 邵点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学会告黑状了是吧? 邵点点莞尔一笑:“你尽管压,压坏了算我的,只是别再像上次那样被闷晕了就好。” 说罢,她不忘挺起自己的小胸脯。 来呀,互相伤害呀! 卫廷成功想起了自己在某人怀里闷晕的经历,神色顿时一僵。 “呵!”邵点点扬起胜利的小脑袋,十分贴心地将面红耳赤的卫廷扶进了屋。 …… 晚饭是椒香小酥肉、爆汁炸蛋冒肥肠、清炒大白菜与凉拌萝卜丝,并一锅面疙瘩汤。 荤素搭配,补铁补血,营养丰富。 不管卫廷与邵点点掐得多么厉害,却也不得不承认,邵点点的厨艺是一绝。 许多他从前压根儿不碰的菜,有时候吃着吃着,居然会停不下来。 邵二蛋干完最后一口饭:“姐,咱们明天吃什么?” 邵点点想了想:“猪脑花?” 卫廷:“!!!” 夜里。 邵点点过来给卫廷拆线。 伤口愈合得非常漂亮,只有浅浅的一条线。 卫廷原先也缝合过的,可没她缝合得这么完美。 当然了,他是男人,身上留不留疤的,他不在乎。 他只是单纯疑惑,一个乡下的丫头何来如此精湛的医术? 邵点点:“那个……” “屋顶有人!” 卫廷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打出一道掌风,灭了桌上的蜡烛。 屋子里陷入黑暗。 邵点点蹲在地上,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趴在他双腿间。 第36章 合作 邵点点觉得,这姿势怪不对劲的。 左右都是他的大长腿,往前…… 不能往前。 她想后仰,卫廷以为她是稳不住身形要摔倒,好心地拉住了她。 邵点点:“……” 邵点点只能原地蹲着了。 卫廷的注意力主要用来警惕屋顶上的不速之客,一时间没察觉到二人的尴尬姿势。 他第一反应,对方是冲着他与孩子来的。 孩子此刻正在后院与邵二蛋疯玩,满院子都是一大三小的笑声。 他做好了今晚要杀人的准备,令他意外的是,屋顶上的不速之客并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他也没从对方的气息里感受到什么恶意。 对方只是在屋顶上停留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要说对方是孤身一人,忌惮他所以不出手,这种可能性不大。 孩子就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对方若真去抓孩子,他根本来不及施救。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人是谁? 是冲着他来的吗? 邵点点的小胖jio蹲麻了。 她实在难受,抓着卫廷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恰在此刻,卫廷低头问她:“会不会是冲着你——” 来字尚未出口,他的唇角碰上了邵点点的额头。 “你亲我?” 邵点点睁大眸子。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你撞上来的,分明是你占我便宜。” 邵点点挺直腰杆儿,叉着小胖腰:“我腿麻了我站起来也不行啊,谁让你突然低头的?” 卫廷死不承认是自己的锅:“就是你占我便宜,你轻薄我。” 邵点点一口小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我轻薄你是吧?” 她气笑了。 卫廷冷冷一哼。 邵点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眯了眯眼,忽然俯下身来,将他壁咚在床头,在他脸上飞速亲了一口! “这才是轻薄!” 她威武霸气地说! 卫廷僵住。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对劲。 邵点点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凉飕飕的,她眨了眨眼,缓缓回过头。 只见邵老爹、邵二蛋、小吴氏以及三个小豆丁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邵点点:“……” …… 这一波是解释不清楚了。 邵点点不动声色地直起身,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卫廷的衣襟:“都说了你伤还没好,让你悠着点儿。” 卫廷:“……” 所有人:“……” 该悠着的难道不是你吗? 邵点点轻咳一声,在众人一言难尽的注视下,雄赳赳地回了屋! 关上房门,她一头栽倒在床铺上,拿枕头蒙住头! 啊啊啊!丢死人了! 这一晚,三小只又抱着枕头来了东屋。 “二蛋,你褥子不是晒干了吗?”邵点点问堂屋里的邵二蛋。 邵二蛋幽怨地说道:“他们又在爹的床上尿了!”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邵点点严肃地问。 三小只萌萌哒摇头。 邵点点将信将疑地把三小只挨个拎进了被窝。 -- 翌日天不亮,小吴氏照旧过来给邵点点帮忙。 她搂起袖子洗梅干菜时,邵点点眼尖儿地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痕。 “你婆婆打的?” 邵点点这次不打算当作没看见。 小吴氏搓了一把梅干菜,有些犹豫,但仍是说了:“就……昨天早上的事。” 大吴氏骂小吴氏拿鸡蛋回娘家,拿小吴氏的两个闺女撒气,小吴氏替闺女挡了几下。 记忆中,这不是小吴氏第一次挨打,只不过,小吴氏从不在外抱怨,邵点点是因为住隔壁,总能听到打骂的动静。 邵点点没着急问她日后可有别的打算,而是道:“你以后能天天过来吗?” 小吴氏点头。 两家住隔壁,她又不出远门,天天过来不成问题。 邵点点把面团拿出来:“工钱我按月结给你。” 吴氏忙道:“不要工钱的!” 邵点点好笑地说道:“哪有雇人干活儿不给工钱的?我又不是周扒皮。” “周……什么皮?”小吴氏没听明白。 邵点点道:“你每天早上过来帮我做吃的,这很辛苦,日后若是生意做大了,会更辛苦。另外,三个孩子也得时不时拜托你照看。你自己原本就有两个孩子,因此也不是一份轻松的活计。” 小吴氏说道:“没事的,梅子也能帮我看一看。” 梅子是小吴氏的大闺女,今年八岁,很是乖巧懂事。 三个小豆丁在村儿里满处跑,就是梅子一直跟着的。 “而且……大虎他们……还挺好带的。” 这不是瞎话,三个孩子的危机意识很强,从不往危险的地方去,也不会离开小吴氏或梅子的视线。 不哭闹,不尿裤子,饿了渴了都会说,想方便了也会说。 虽然时常整哭村里的孩子,却从不欺负梅子和她妹妹。 “不论大虎他们好不好带,工钱不能少你的。”邵点点对小吴氏道,“暂时一天二十个铜板,日后效益提升了,再给你加工钱。” 小吴氏惊呆了。 “二、二十个铜板?” 一天? 一月下来就是半两多了呀! 她、她比刘平还挣的多了! 不止工钱,邵大丫每日做的饼子与卤菜也给她留一份,若是去镇上买,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用这么多……” “你要是觉得我给的多,就好好做事。” …… 因为要去集市,邵点点今日出门更早了些,到那儿时罗大壮刚出摊,还没将肉挂好。 “这么早啊。”罗大壮说。 “昨天卖得怎么样?”邵点点问。 “给。”全卖光了。 十斤卤大肉,二十斤卤肋排,分别三十文一斤与四十文一斤。 他听到她的定价时以为她疯了,这就是个小镇啊,她当是府城吗? 结果真给卖完了。 “试吃了一斤卤肉。”他说。 表示自己绝不是故意克扣铜板。 总共卖了一两银子七十文,罗大壮提两成,到邵点点手里的是八百五十文。 肉的成本是三百文,人工与卤料等各项成本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十文。 这么一看,净利润有半两银子呢。 “看来合作很愉快嘛。” 她微笑,收回了昨天的坛子,又将三个新的坛子放在他的摊位上。 第37章 配方 “你称一下,十斤肥肠,十斤大肉,七斤猪头肉,十斤卤猪肘。” 自从被渣确凿后,罗大壮冷静了许多,他把卤肉一一过了秤,比邵点点说的略冒一点。 邵二蛋拍着胸脯道:“我们是绝不会缺斤少两的!” “你们打算卖什么价?”罗大壮问。 “大肉三十文,其余的全部四十文一斤。” 罗大壮吃惊:“不是吧?猪下水你也卖这么贵?” 邵点点道:“物以稀为贵,我的配方与味道,值这个价!” “好吧,卖不出去你别怪我。” 这么贵的猪下水,有人买才怪了。 锦记。 孙掌柜今日也早早地来了,此刻正与几位厨师在隔间里试吃新出炉的点心。 “怎么样?”孙掌柜问。 几个厨师面面相觑,摇头。 味道不对。 “太甜了。”一个姓李的厨子说。 他是锦记的资深厨子了,干了有十来年,按说厨艺是不赖的。 “怎么又甜了呢?”孙掌柜皱眉,“方才那锅淡了,这锅又甜了,就……就整不对了是吧?” 李厨子道:“能尝出她是用了哪些食材,可就是做不出老婆饼的味道来。” 一旁的王厨子道:“火候和食材的配比也很重要,有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咱们锦记的点心不也一直被人争相效仿,但是也做不出咱们这样的口感吗?” 余下众人纷纷点头。 孙掌柜没好气地说道:“现在问题是,有人做出来了!还做得比锦记好吃!你们是没听见客人们怎么评价的吗?” “她应当不是模仿咱们的酥饼做的……” 一个新来的厨子弱弱地说。 “怎么就不是了!”孙掌柜瞪了他一眼。 新厨子不敢吭声了。 “她一定是把咱们的配方改良了。”另一个姓刘的厨子说。 孙掌柜冷声道:“她会改良,你们就不会了吗?几个大男人干不过一个小村姑,传出去,咱们锦记的脸往哪儿搁?” 锦记到底是老字号,要说老婆饼的影响太大不至于,毕竟小胖村姑一天只卖那么些个。 可要说完全没影响也不是,他不止一次听见客人议论他们的酥饼不如老婆饼好吃了。 这是奇耻大辱! “要不……咱们把她撵走?”刘厨子提议。 “你当我不想撵吗?”孙掌柜翻了个白眼道。 “她救过咱们锦记的客人,现在出去把她撵了,你让客人怎么想?何况她又没摆在锦记正门口,没挡道也没影响客人,找啥由头去撵?” 孙掌柜此人奸诈是奸诈了些,到底是有点儿生意头脑的,知道铺子形象的重要性,决不能干砸了自己口碑的事儿。 “你们继续琢磨配方,我再想想。” -- 锦记的门口像往常那样排着长龙,但很快,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邵点点的老婆饼一摆出来,不少在锦记排队的客人,集体挪到了她的面前。 于是她这里,也排起了一个点点的长龙。 与锦记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可对于一个胆敢在锦记门口卖点心的小贩来说,已是难得一见的旷世奇观。 “姑娘!今天还有栗子的吗?昨儿没吃着!” 队伍中的一个青年探出脑袋问。 “有的。”邵点点笑着说。 小吴氏回了一趟娘家,把邵点点给的铜板塞给了她娘,她娘知道她在婆家日子不好过,说什么也不肯要,只是拗不过小吴氏,就让小吴氏把家里的板栗带回来了。 “我也想吃板栗的!”一个小男童说。 “买,奶给你买!”一个大娘宠溺地说,说罢,想到什么,又问邵点点,“不会到我们就卖完了吧?” 邵点点和颜悦色地道:“今天做了四十个板栗的。” 红豆二十、绿豆二十、梅干菜二十。 依旧是一百个。 祖孙二人如愿以偿地买到了板栗馅儿的。 板栗馅儿的酥饼是很考验厨艺的,别看它原本自带甜味,可不放糖也不行,放多了又容易盖住自身的味道,使其吃起来与别的甜口馅儿差别不大。 邵点点把握得恰到好处,完美保留了板栗的香气与甜软,吃起来粉粉的、糯糯的,带着一丝酥皮的油润,甜而不腻。 “奶,好吃!”小男童说。 其余客人也对板栗馅儿的老婆饼赞不绝口。 一百个又很快卖完了。 邵二蛋嘟哝道:“姐,我……” 他还没吃播几个呢! 邵点点笑得不行:“给你带了。” 今天还有别的任务,中午赶不回去做饭,她给自己和二蛋带了吃的,也给邵老爹他们留了。 邵二蛋开始在他姐的背篓里扒拉。 这种感觉……有点幸福是怎么回事? 从前一直是邵二蛋让着姐姐,让人忘了他也是个需要人疼的孩子。 邵二蛋成功找出了一碗老婆饼。 “姐,你也吃。” “我减肥,你吃吧。” “哦。” 邵二蛋把饼子塞进了嘴里。 收拾完东西,邵点点打算离开了。 就在此时,孙掌柜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卖完了啊?” 邵点点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卖完了。”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总在锦记附近卖东西,是不是有点儿抢生意啊?” 邵点点道:“要是我们两个乡下人也能抢走你们锦记的生意,那你们锦记的生意未免也太好抢了。” 这就打脸了不是? 孙掌柜咳嗽了几声:“我看你一小姑娘,年纪轻轻,带着弟弟谋生不容易,再往后天气越发冷了,你们下大雪也出摊不成?这样,不如你把饼子卖给锦记。” “哦?”邵点点似是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孙掌柜扬起下巴道:“你卖十文钱一个,可我瞧你那饼子也就值个三两文,锦记出五文,每日二百个!” 邵点点拉着邵二蛋,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掌柜:“……” 他是被个丫头无视了?! 他气得跺脚。 “六文!六文总行了吧?” “七、七文!不能再多了!” “哎——你总不能卖十文吧?” 人越走越远。 孙掌柜把心一横! “要不你开个价!卖配方也成!” 第38章 生意 邵点点没理他。 姐弟二人去了书院。 这一次,二人依旧走的后门。 守门的也依旧是那个老大爷。 不过今日,他并未轻松放行,而是瞅了眼邵二蛋手里啃了一半的饼子,慢悠悠地说:“给我一个。” 邵二蛋:“……” -- 邵二蛋不知他姐是来给人治病的,还当他们是来做书院生意的。 “不过姐,咱们的饼子卖完了呀!就……就剩碗里这些了。” 还被他吃了一半了,刚刚又给了老爷爷俩。 说好一个的,老头儿拿了俩! 不讲武德! “今天不卖,我们先找沈川拿预定的清单,再照着清单做好了明天送过来。”邵点点解释得很详细,不因邵二蛋不懂便有所敷衍。 “原来如此!”邵二蛋恍然大悟。 “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等在这里卖了,姐!你怎么想到的?” 邵点点唔了一声:“就这么想到的,可能……我聪明?” 邵二蛋:“……” 二人去了沈院长的庭院,下人早已得令对这个小胖村姑放行。 “他是……”下人看向邵二蛋。 “我弟弟。”邵点点说。 “啊,请进。”下人客气地将二人请去了一间雅致的厢房。 沈家不算有钱勋贵,可毕竟开着书院,在镇上也算大户人家。 里头一桌一椅,一案一书,皆十分讲究。 寻常乡下人第一次来这里,多少有点儿不自在。 邵点点打算让弟弟放宽心,不必拘束,一转头,就瞧见邵二蛋已经大喇喇地摊在椅子上睡着了。 邵点点:“……” 邵点点去了那位病人的厢房,就在隔壁。 景弈也在。 他刚给表哥擦了汗。 有汗,说明身上的高热在退。 “你来了。”他说,“我表哥的高热反反复复,为什么会这样?” 邵点点说道:“反复高热三五天都是正常的,他昨晚和今早可进食了?” 景弈点头:“吃了一点白粥。” 这么看还是有好转的,至少能吃进去东西了。 荣恩堂的大夫治了几日不见起色,她一来就—— 景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起昨夜白泽的禀报:“是杏花村的小丫头,姓邵,家里有爹、一个弟弟,和三个孩子,三个孩子管她爹叫爷爷,管她弟弟叫舅舅,应当就是她儿子。” 三个孩子,她才多大?! “她相公——” “在房里没出来。” 左不过是个乡下汉子,白泽就没继续守着了。 “你师承何处?”景弈问。 邵点点叹气:“我师父很低调,一般不让我说,不过若是你执意想知道,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告诉你。我师父姓符,住在春柳巷。” 白泽的确说,她昨日离开书院后去了春柳巷的一户符姓郎中家里。 符。 会是当年的符太医吗? 不对,符太医早已去世多年,年纪也与那位郎中对不上。 “怎么?你不信?”邵点点问。 景弈淡道:“没有,只是觉得鲜少有大夫愿意收女弟子。” 邵点点摊手:“那还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根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根骨奇佳……景弈看着她的小胖身子,嘴角抽了抽。 邵点点道:“我要开始为患者治疗了,劳驾在屋外等候?” 景弈转身出了屋子,为她合上房门。 邵点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以后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必让人鬼鬼祟祟地去爬我家的屋顶。” 景弈大拳一握。 以白泽的轻功……居然被一个小村姑发现了? 邵点点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很好,昨晚果然是他干的。 邵点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当着他的面,唰的插上了门栓! 景弈:“……” 邵点点从小背篓里拿出急救包,方才邵二蛋翻到这个了,不过他没打开包袱。 她拿出听诊器,听了对方的心跳与呼吸音,改善不算太大。 “看来吃药的效果太慢了。” 邵点点决定为他输液。 她给他系压脉管时,他醒了。 他迷茫儿又错愕地看向邵点点。 邵点点轻声道:“我是景公子请来的大夫,我在为你医治,可能有点疼痛,你稍微忍耐一下。” 对方点点头,乖乖的没动。 大夫最喜欢听话的患者了。 “你放心,我会很轻的。” 然后,她扎漏针了…… 这副身体没有前世的肌肉记忆,小胖手指按照脑子里的力道扎下去,果断扎过头。 邵点点悻悻地看着他:“那个,我可能得再扎一次。” 对方虚弱而温柔地笑了笑,示意邵点点自己没事。 一直到第三针,邵点点总算扎对了。 …… 景弈一直默默守在廊下。 长平被勒令不许靠近,远远地站在院子里,一边幽怨地看看景弈,一边担忧地瞅瞅紧闭的房门。 景公子也真是的,公子是何等身份,竟让个小村姑为公子医治? 真治出毛病来,看景公子回京了如何交代! 患者的精神状态不佳,输液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中途邵点点出来过两次,主要是看邵二蛋有没有着凉。 景弈让下人端了炭盆进屋。 邵点点最后一次出来是一个时辰之后。 沈川下课回来了,他一眼瞧见廊下的邵点点。 “咦,邵姑娘,你来啦!”他笑着打了招呼。 见到一旁的少年,他笑容敛了敛,拱手道:“景公子。” 景弈淡淡颔首。 沈川看看邵点点,又看看景弈,明显有话单独与邵点点说。 景弈面无表情地进了表哥的屋子。 沈川再次笑容满面,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邵姑娘,昨天大家尝了你的饼子后,都说好吃!一共二十三人预定,具体定多少全写在清单上了!本来应该更多的,我怕你做不过来!” 邵点点道:“让你费心了。” 沈川考虑得很周到,如果数量太多,以她目前的人手的确有些忙不过来。 沈川道:“我自己也得了方便嘛!再也不用大老远去锦记排队了!话说回来,你只卖老婆饼吗?有没有别的点心?” “有的。”邵点点说。 沈川拍了拍手中的折扇:“太好了,老婆饼好吃是好吃,可如果一直一直吃,我也担心他们会吃腻。” 是你自己想吃叭! 邵点点发现这个书院的少公子,根本就是个吃货嘛。 “对了,患者那边,有一种药不用吃了,其余的你继续帮忙喂一下。” -- 交代完沈川后,邵点点叫醒睡得口水横流的邵二蛋,一道出了书院。 谁曾想,居然在书院门口遇见一个熟人。 第39章 翁婿 邵点点第一眼没认出来,只隐约觉得眼熟,她没往心里去,带着迷迷糊糊还在醒瞌睡的邵二蛋与对方擦肩而过。 对方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会被姐弟二人如此忽视,他皱了下眉,说道:“邵大丫!邵二蛋!” 咦? 能叫出他俩的名字,真认识? 邵点点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你谁呀?” 邵二蛋揉了揉眼,定睛一瞧,身子僵住:“大表哥?” 邵老爹是孤儿,没有姊妹,能被叫做大表哥的只有陈家的那位秀才了。 叫什么来着? 浩哥儿?远哥儿? 不怪邵点点记不清了,实在是原主与这位大表哥没多少交集,即使偶尔碰上了,大表哥也几乎不和原主说话的。 陈浩远一脸不悦地看着二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邵二蛋张了张嘴,不待他开口,陈浩远的目光落回了邵点点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嫌弃与不善。 “你来找我的?”他问道。 这人在说啥? 邵点点满脸茫然地看向一旁的邵二蛋,表示自己听不懂这位大表哥唱的是哪一出。 “我和他很熟吗?”她小声问。 邵二蛋用手挡住嘴,压低音量道:“你从前喜欢过大表哥,你忘了?你还给他送过荷包,大表哥没要。” “我喜欢的不是刘同生吗?” “刘同生是后来的。” 邵点点:“……” 姐弟俩窃窃私语,陈浩远眉头皱得更紧。 邵点点暗暗拽紧小胖拳头。 ——原主到底看上过多少个啊?还有这记忆零零散散的,真是有些不方便啊。 陈浩远冷淡地说道:“你与刘同生的事,我听说了。” 他话中有话,邵点点古怪地看了他半晌才总算明白他含沙射影了什么。 他以为她是嫁不了刘同生,所以又来招惹他。 等等,陈丰与黄氏回村后没告诉他自己有了卫廷这样的俏郎君吗? 纵然陈浩远是秀才,又生得眉清目秀,但与卫廷比还是太不够看了好么? 邵点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包袱,心下了然。 陈浩远住书院,一旬才放一天假,他今天放假,还不知陈丰两口子上邵家作妖的事。 邵点点呵呵道:“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古代的读书人都这么清高吗?刘同生是,陈浩远也是,一个个鼻孔恨不能朝到天上去! 陈浩远清高地说道:“你最好不是!还有,书院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好生在乡下种你们的地,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 “我们哪种人了?”邵二蛋不乐意了。 自打邵点点与陈家撕破脸后,他对陈家似乎也没原先那么忌惮了。 “哪种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陈浩远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衣袖。 那意思很明显——两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没个正行的恶霸,仔细脏了读书人的圣地!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陈浩远甩袖离开了。 邵二蛋望着他的背影,挠头嘀咕:“姐,我怎么突然有点儿想揍他?” 邵点点:“那你去揍?” 邵二蛋怂哒哒:“……我不敢。” 上次舅舅、舅母来家里的事儿,隔日他与爹说了,爹听完后一句话也没讲,只是默默回了屋。 他把不准爹对陈家人的态度。 “走了。”邵点点道。 “姐,你不生气啊?”邵二蛋快步跟上。 邵点点风轻云淡地说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说我们是哪种人,我们就是哪种人吗?你现在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个个计较,你计较不过来。除非他动了你的蛋糕,否则不要自我内耗。” 什么糕?什么号? 邵二蛋挠头:“姐,你是要做新点心了吗?是不是二蛋饼?” 邵点点:“……” 邵点点不理他了,邵二蛋却自己把原先的话题接上了:“姐,你一开始看上刘同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因为刘同生也是读书人,你心里……其实还是惦记着大表哥的。” 邵点点道:“我现在不惦记了,所以他怎么看我,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只惦记银子,多多多多的银子! 邵二蛋认真点头:“也是,你现在有姐夫了!姐夫可比他俩好看多了!” 被陈浩远那样贴标签儿也内心毫无波澜的邵点点,仅仅是听到卫廷的名字便黑着脸拽紧了小拳拳! 怎么又是那家伙? 好气哦! -- 卫廷今日又被邵老爹拉着去和钱氏学种地了。 他的伤口拆线了,不过依旧不能太过用力,主力仍是邵老爹。 看着又一次被霍霍得不成样子的菜地,钱氏气得是拽紧拳头、浑身发抖! 邵老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是你让我摘的嘛……” 钱氏咬牙:“你那是摘吗?是拔!” 连根拔起的那种! 邵老爹嘀咕道:“你说可以拔的……” “大葱是可以拔!谁让你把蒜苗也拔了?!” 钱氏气得心口疼! 苍天呐,大地啊,让这家伙来讹她吧!别找她学种地了! 讹钱只讹几个铜板,学种地要祸祸她半亩田呀! “你来!” 钱氏气急败坏地对卫廷说。 卫廷叹一口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今日围观的乡亲比昨日更多,甚至连隔壁村的都来了。 来看邵恶霸种地,也来看邵恶霸家的小郎君。 “钱大娘,您先喝口水。”卫廷借花献佛,把钱氏自个儿篮子里的一碗水端给她。 钱氏接过碗喝了一口,心气儿顺了些。 她指着地上的几样绿植,问卫廷道:“这些都是什么,还认得吗?” “大葱、蒜苗、韭菜、小葱、萝卜菜、芫荽。”卫廷从左到右,一一报出名来。 “嗯。”钱氏很满意。 她瞪了邵康一眼,道:“还是年轻人脑子灵光,一教就会!不像某些人,一百遍了还分不清大葱和蒜苗!” 邵恶霸又出洋相啦! 乡亲们真的要笑笑笑笑死了! 邵康眼珠子滴溜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唰唰地将几样菜调换了位置。 他挑眉看向卫廷:“现在,还认识吗?” 卫廷:“……” 本是好翁婿,相煎何太急? 第40章 亲密 另一边的镇上,邵点点想了想与景弈的谈话,不放心,又去了一趟春柳巷。 符大娘见到她,鼻孔恨不能怼到天上去:“你怎么又来啦!” 邵点点撇嘴儿:“反正不是找你买梅干菜。” 符大娘:“……”好气哦! 符郎中出来了:“娘——” 符大娘气呼呼地说道:“让你收她双倍诊金,你收了吗?” 符郎中讪讪道:“收……收……了……” 她做徒弟。 名义上的徒弟。 后面这句他就不敢说了。 “哼!”符大娘以为自己敲诈邵点点成功,很是得意地进屋了! “姐,我想去茅房。”邵二蛋尿急。 “茅房在那边。”符郎中给指了路。 邵二蛋去茅房后,邵点点问了锦衣少年的事。 符郎中道:“是有人来过,一个带着剑的年轻人。” 白泽,景弈的护卫。 邵点点沉吟片刻,问道:“他是不是向你打听我了?” 符郎中道:“没错。他问我,你是我什么人?我说你是我徒弟,又问他是谁,他就走了。” 她就猜到景弈会调查她,幸亏自己提前做了准备,不然这一身医术怕是解释不明白。 接下来她以为符郎中会问她究竟怎么一回事,她到底是谁、师承何处、为何会有人在调查她。 哪知符郎中似乎毫不关心,只是郑重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符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若知我收了个女徒弟……就算只是挂名的,她也一定会气到跳脚的。” 邵点点摸了摸下巴:“唔,忽然有点想告诉她了呢。” 符郎中:“……” -- 姐弟与翁婿差不多时辰到家的。 大家都结束了一日的劳作,辛勤并快乐着。 ——钱氏不快乐。 她快被折磨死了。 邵康笑容满面:“闺女!我回来啦!女婿也回来了!” 回到家,又是相亲相爱的好翁婿啦! 三小只跟着梅子、牛蛋去村里玩了,邵二蛋去喊他们回家吃饭。 邵点点进灶屋将邵老爹的中药煨上,等药的功夫又把从药房里拿到的壮骨颗粒拿去了邵老爹的屋。 “这是啥?”邵老爹问。 邵点点道:“壮骨药。” “长、长这样。”邵老爹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药,“花了不少银子吧?” “碰上一个好郎中,便宜卖给我了。”邵点点说着,将一个钱袋递给他,“最近几日做生意挣了点,这些你先拿着。” 邵老爹拒绝:“我不要,你拿去花!” 邵点点轻声道:“我手里有,二蛋那边也给了。虽然不是很多,但只要我们努力做生意,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邵老爹的喉头又一次胀痛了。 他握住女儿的手,用极大的意志力忍住落泪的冲动,哽咽地说:“你放心……爹也会好好学种地的……” 李家。 正端碗吃饭的钱氏莫名打了个哆嗦—— -- 邵点点暂时没给邵老爹针灸,还不到时候。 她回屋拿出了沈川交给她的清单,打算看看究竟定了多少个,也好决定今晚究竟发多少面团。 可当她看到手里的白纸黑字时,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她不识字! 确切的说,是不认识这个朝代的文字! 并且,古文字是竖着写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没有标点符号,猜都不好猜! 草率了! 早知道该让沈川念念的! 邵小胖子暴躁抓头! 就在她内心无比抓狂之际,一转头,瞥见了坐在门口优哉游哉晒夕阳的卫廷。 邵点点眸子一亮,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卫廷,你识字吗?” 卫廷坐在椅子上,闻言淡淡抬眸。 夕阳的余晖落进他深邃如泊的眸中,折射出琉璃般夺目的波光。 邵点点咽了咽口水。 完了,这副身体的花痴毛病又犯了。 她忙撇过脸,高冷地说:“问你话呢。” 卫廷看着她的后脑勺,不咸不淡地说道:“认识。” “当真?”邵点点转过脸来,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你帮我念念上面的字!” “你不识字?”卫廷很意外。 懂医术的人多少是识一点字的,除了一些只懂几个土方子的赤脚郎中,但很显然,她的医术比赤脚郎中厉害多了。 “乡下人不识字有什么可奇怪的嘛?你念不念?”邵点点抖了抖手里的清单。 卫廷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邵点点银牙一咬。 卫廷靠上椅背,拿腔拿调地说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让我念,那算了。” 邵点点气鼓鼓地瞪着他,深呼吸,微微一笑:“相公,你去地里干了一整天的活儿,辛苦了。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我帮你倒杯水喝呀!” 她麻溜儿地倒了杯茶来。 “略凉。”卫廷说。 “等着!”邵点点进屋换了杯热水。 “寡淡。”卫廷又说。 “好嘞!”邵点点又端去加了点儿茶叶。 家里日子苦,喝的茶叶是陈茶,粗糙,口感也涩。 卫廷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 “相公,你累不累?我帮你捏捏肩啊!” 邵点点绕到他身后,伸出一双肉乎乎的小胖手,开始为他按摩肩颈。 卫廷十分享受某人卖力讨好的小样子。 只不过—— 某人的手起先的确十分规矩,可按着按着,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去了。 卫廷浑身一紧:“拿来!” 邵点点冷笑:小样,治不了你了! 卫廷的腰上有块痒痒肉,她早发现了。 卫廷指着清单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她。 邵点点听得认真,不自觉在他背后缓缓俯下身,想记住他念的那些字。 少女温热的呼吸不经意地落在他耳畔,卫廷的声音顿了顿。 “怎么不念了?”邵点点说。 卫廷继续念。 寒风很冷,他很热。 - 邵锦娘打不远处路过时,看到的就是二人在夕阳下暧昧而亲密的一幕。 “念完了。” 卫廷冷冰冰地说。 邵点点趴在椅子上,歪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完美的侧颜:“相公你真厉害!” 卫廷神色镇定,语气嫌弃:“用你说。” “不说就不说!”反正也念完了! 邵点点唰的抓过清单,起身往屋里去。 卫廷正色道:“茶水凉了。” 邵点点气场全开,头也不回:“自己倒!” 卫廷:“……!!” 第41章 杀人 三小只玩疯了,不和邵二蛋回来,邵二蛋开启了捉小孩模式,三小只跑得飕飕的! 邵二蛋只有两只手,刚抓了大虎、二虎,小虎溜了。 把小虎捉回来,大虎跑了。 等将大虎夹在胳膊下时,二虎又吐着舌头,略略略地逃走了。 邵二蛋手忙脚乱。 刚在田埂上欣赏完翁婿出洋相的乡亲们,又有幸目睹了邵家最小的恶霸被三个小豆丁整得团团转。 “哎哟喂……哈哈哈……” 乡亲们肚子都笑疼了。 总跟在亲爹后面作威作福的邵二蛋,几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好憨呐! 哈哈哈哈哈! 邵点点并不知邵二蛋与三小只鸡飞狗跳的闹剧,卫廷给她念完清单后不知突然发什么脾气,冷着脸回屋了。 “惯的你。”邵点点撇嘴哼了哼,去灶屋把菜拿出来洗了。 柴不多,她决定去后山拾点柴火。 早上天色暗,她一般走大路,这会儿光线充足,她索性走灶屋后面的小路,打老邵家后面绕上山。 邵锦娘已经回家了,正坐在后院摘菜,灶屋里传来娘亲方氏、二婶杨氏与周氏的谈话声。 周氏就住老邵家隔壁,有事没事便过来坐坐。 “方姐啊,锦娘打算说哪户人家?定下了吗?” 是周氏的声音。 方氏道:“还没呢。” 周氏纳闷道:“咋还没定下?锦娘可都十六了!” 在乡下,姑娘家十五及笄,不少十四、五就嫁了出去,十六岁仍未定下的可不多。 二婶杨氏道:“不急,锦娘又不是嫁不出去。” “再好的姑娘,留成老姑娘也难嫁了!”周氏道,“你们别是挑花了眼,把锦娘给耽搁了。” 方氏笑了笑。 周氏八卦道:“求亲的不少吧?我可天天见媒婆往你们家里钻,都有谁呀?老罗家的大柱子!一定有他!” 大柱子,里正的侄儿,是个踏实勤快的小伙子,要不是周氏闺女年纪还小,她都想让大柱子给自己做女婿。 “有没有镇上的?杨柳村卖酒的那家,他闺女就嫁去镇上了!她比起锦娘差远了,都能嫁去镇上,锦娘啊——” 周氏话未说完,被方氏冷声打断:“她那副做派,我家锦娘可学不来!锦娘向来规矩,才不会去勾引有婚约的男人!” 人家员外郎的儿子原是有未婚妻的,是被卖酒家的丫头给搅黄了。 方氏又道:“镇上来求亲的也有,可锦娘他爷爷想挑个读书人做女婿。” 周氏笑道:“也是,锦娘就该嫁个念书的!不像邵胖丫,找了个俊俏郎君又如何?大字不识一个,正跟着老李家的学种地呢!” 邵锦娘想起卫廷给邵点点念信的一幕,那个男人……分明是识字的。 -- 周氏八卦了一会儿就走了,邵锦娘把摘好的菜洗了端进灶屋。 “是不是下雪了?锦娘,把门儿关上。”正在炒菜的方氏对邵锦娘说。 邵锦娘默默去关灶屋的后门,与路过的邵点点碰了个正着。 邵锦娘的目光落在她一身花花绿绿的大棉袄上,冷淡地把门关上了。 邵点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得,忘记买新衣裳了。 天空飘起了小雪,邵点点没走太远,拾了一捆柴火便赶紧回了。 邵二蛋终于将三小只捉回来了,他成功累成了一只二哈。 三小只精力旺盛,呲溜呲溜去灶屋找娘。 “娘,大虎饿。” “二虎也饿。” “小斧、小斧最饿!” 小虎撩起自己的衣裳,拍拍自己干(圆)瘪(滚)瘪(滚)的小肚皮。 邵点点轻轻戳了戳他西瓜般的小肚皮:“哎呀,真是饿坏了呢!” 小虎点头:“嗯啊!” 邵点点扑哧一声笑了。 大虎、二虎也要戳肚皮,邵点点哭笑不得,挨个戳了下,没有厚此薄彼。 邵点点今晚做了个玉米龙骨汤底的火锅,锅底是不辣的,蘸料放了辣。 她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就在此时,大门外响起了一阵重重的拍门声。 “邵胖丫!你给我出来!” “干啥干啥?嚷啥!” 邵康冷着脸抽掉门栓,门外的风雪扑面而来,灌了邵康一脖子。 邵康忙拉了拉领子。 站在门口的万氏见门开了,扬起拳头就扑了上来。 邵康侧身一让,她扑了个空。 “娘!” 万氏的媳妇儿大惊失色,看了眼恶霸邵康,见邵康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壮胆进屋将摔在地上的万氏扶了起来。 “娘,你没事吧?”她担忧地问。 万氏大声道:“邵胖丫呢?你让她出来!让她出来!” 邵康蹙眉问道:“你找我闺女干嘛?” “爹。” 邵点点从灶屋出来了。 万氏见到她,如同发了疯的野兽,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儿媳,抡起地上的椅子便朝邵点点砸了过去! 邵康在万氏身后,去夺椅子已经来不及了。 邵点点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她身后就是三个小家伙,她不能躲。 她手里端着火锅,因此也没法儿用手去接去挡。 眼看着椅子就要砸中她,小东屋的房门突然之间开了,卫廷闪身而出,一掌霹下。 邵点点:“椅子要钱的!” 卫廷一咬牙,改为用手稳稳地抓住了椅子。 邵点点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椅子很贵的。” 卫廷:“……” “姓万的!你怎么回事儿啊!”邵康一个箭步迈上来,挡在万氏的面前,恶狠狠地说道,“你他娘的疯了吧!敢对老子闺女下黑手!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打你?!” “娘!娘!” 万氏的儿媳慌忙将婆婆拉到一边。 动静太大,乡亲们又来看热闹了。 “咋了啊这是?” “不知道啊。” “屋里的是谁?” “王赖子的娘和他婆娘。” 王赖子便是当日在牛车上对小吴氏毛手毛脚的男人,被邵点点一脚踹下了牛车。 万氏见乡亲们都来了,跑出去往地上一歪,捶胸顿足地哭喊了起来:“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天杀的邵家——还我儿子命啊——” 王赖子的婆娘也伤心地哭了起来。 何氏道:“什么还你儿子命?万婶儿,你把话给大家伙儿讲明白。” 万氏哭道:“邵胖丫杀了我儿子——” 第42章 凶手 什么? 邵胖丫杀了王赖子? 众人听到此消息,皆是无比震惊。 邵家尽管横行霸道,可到底不曾闹出人命,这怎么就—— 邵康走出屋来:“姓万的!你别血口喷人啊!我闺女几时杀了你儿子?” 万氏指着屋内的邵点点:“我没胡说!就是你闺女杀的!” 邵点点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你说是我杀的,可有证据?” 万氏的情绪分外激动:“我儿子与人无冤无仇,只与你交过恶!不是你杀的会是谁?” 邵康不耐道:“我闺女几时与你儿子交恶了?” 万氏指着邵点点,悲愤地说道:“前段日子她把我儿子从牛车上踹下来了!” 邵点点点头:“唔,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又怎么了?仅凭这个就断定我是凶手,会不会太牵强了?” 万氏激动得大口大口地喘气:“你亲口说……你看我儿子不顺眼!” 邵点点道:“我是说过这话。” 万氏对众人哭道:“乡亲们听听!她承认了!她看我儿子不顺眼,连牛车也不让我儿子坐!” “我不让你儿子坐牛车是因为——”邵点点话到一半,顿住。 “因为什么?你说呀!说不出来了吧!你看我儿子不顺眼,于是你就杀了他!你好狠的心呐!” 万氏哭得声嘶力竭。 众人看向邵胖丫的眼神变了,从前没闹出人命,不代表如今也不会吧? 更何况,全村就他们家最恶霸,不是邵胖丫杀的,难道会是别人? “连杀人这种事也干的出来,真不是东西啊!” “咱们村怎么出了这种祸害?” “可怜王赖子咯。” 王赖子品行不端,是有点儿臭毛病,可到底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自己丢的倒也罢了,被人杀掉就有些过分了。 没人愿意与杀人犯同住一个村子。 这时,又有乡亲说道:“小邵家的本就不是咱们村的!是隔壁杨柳村的!出了这档子事,依我看,咱们除了要报官,还得把他们一家子赶回杨柳村去!” 要是能摆脱这几个恶霸,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里正与老李头一块儿赶到的。 二人听了一耳朵,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李头劝道:“大家稍安勿躁,大丫不是那种人!她不会杀人的!” “老李头!你咋帮着邵大丫说话?是不是她给你好处了?” “没给他好处,他咋会让自己婆娘教小邵家的人种地呢?” “是啊,这几日老李家与小邵家的人走得真近呢!” “老李头,她给你啥好处了?王赖子可是一条人命!你可别包庇了杀人犯!” 老李头听着这些戳肺管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几人道:“我不知道什么杀人犯,不杀人犯的!我只知道……那日若不是大丫,你们几个的年货早被镇上的混子抢走了!” 老李头将邵点点恶斗张刀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邵康道:“没错!邵家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张刀,我们还去医馆和张刀干了一架呢!我的手都伤到了!” 众人面面相看。 那日的年货可不少,若果真如此,他们可就欠了邵胖丫大人情了。 万氏咬牙道:“你们和她一伙儿的!自然帮着她说话!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见过镇上那伙人!还不是凭你们一张嘴说!” 众人:好像也有点道理。 万氏接着道:“邵胖丫是什么德行,她自己不讹乡亲们的钱就不错了,会帮乡亲们吗?老李头,你自己得了好处!就拉全村人下水!” 老李头急坏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谎话,让我……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重誓一出,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其实,老李头的为人他们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放心让老李头为他们采办年货。 是事出突然,又与邵胖丫有关,他们才生出了几分怀疑。 可老李头发下如此毒誓—— 难道他们真的错怪邵胖丫了? 万氏气冲冲地说道:“就、就算她真的帮你们抢回过东西又怎样?她与我儿子有仇是真的!老李头!那日你也在!就是你的牛车!你亲口告诉大家,她是不是把我儿子踹下去了?” “这……”老李头无法否认。 “万婶。” 小吴氏自乡亲们身后挤了进来,她捏紧袖子,面色苍白地说,“那日我也在。大丫把你儿子踹下牛车,是因为——” 邵点点冷声打断她的话:“姓吴的!我邵大丫的事几时轮到你来多嘴了!” “大丫!”小吴氏眼眶发红地看向邵点点,她明白,邵大丫是故意的,邵大丫阻止她讲出真相,是担心她名节有损,日后会招人指指点点。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邵大丫被人污蔑成杀人犯。 她不相信邵大丫是那种人。 邵点点直接走到万氏的面前,顶着凛冽的风雪,居高临下地看着万氏:“你儿子的德行你心里有数,多少人恨不能打死他,你自己不也常常对他破口大骂,说早知生个儿子如此不成器,当初不如把他淹死在河里——” 万氏呵斥道:“我是他娘!我怎么可能去杀自己儿子?” 邵点点摊手:“那谁知道?” “你——”万氏气了个倒仰! 邵点点看着万氏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那我问你,你儿子什么时候死的?谁发现的?凶器是什么?谁又亲眼看见我杀他了?” 万氏道:“他……他是刚下雪那会儿被七娘……也就是春芽发现的……在我家后门口……尸体还是热乎儿的!” 邵点点一直在观察万氏的表情,万氏没撒谎。 里正开了口:“邵大丫,刚下雪那会儿你在哪儿?” 邵点点道:“我在去后山捡柴火的路上。” 里正问道:“可有人替你作证?” 邵点点的目光越过一众人等,落在最外头的邵锦娘身上。 “娘,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邵锦娘扶住方氏的胳膊,对方氏说。 “慢着!”邵点点开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邵锦娘,“里正,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43章 真相 “谁?”里正问。 邵点点正色道:“我有一次去后山捡柴火,听到王赖子说,老邵家的姑娘长得真水灵,要是能摸两下,这辈子都挣到了!我怀疑,王赖子是去招惹邵锦娘,被邵锦娘错手杀死了!”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邵锦娘柳眉一蹙。 方氏转过身来:“邵胖丫!你别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王赖子不敢招惹我闺女!我闺女也没杀王赖子!锦娘她从地里回来就没出去过,一直在家干活儿!我们全家都能作证!” 邵点点双手抱怀,好整以暇地说道:“你们是一家人,自然帮她作证咯。” 很好,方才他们用来反驳邵胖丫的话,被邵胖丫原封不动地用在邵锦娘身上了。 他们是不相信邵锦娘会杀人的,可万氏竟然没跳出来反驳,难道……其中真有内情? 万氏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儿子的确垂涎过邵锦娘—— 周氏哼道:“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杀得了王赖子?你以为谁都像你,是个一身蛮力的大胖子!” 邵康凶道:“说谁大胖子呢,信不信老子抽你!” 周氏往后缩了缩。 邵点点道:“那她就是有帮凶!” 邵锦娘捏紧手指开了口:“你们别吵了!王赖子出事的时辰,我在家里的灶屋帮忙,我娘说下雪了,让我去关灶屋的后门。邵大丫,你不是看见了吗?” 方氏忙道:“是是是!我是让锦娘去关门了!” 邵点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那个人是你啊,下雪没看清,我还以为是你姐姐玉娘呢。” 王氏道:“玉娘在婆家!快生了,身子重,根本回不来!” 这事儿乡亲们都知道。 邵锦娘对里正道:“有邵大丫为我作证,我的嫌疑洗清了吧?” “这是自然。”里正点点头,“如此说来,你二人当时都在你家附近,凶手既不是你,也不是邵大丫。” 万氏再次嗷的一声嚎了出来:“那我儿子是被谁杀死的?” “这个问题……”邵点点眸光一扫,落在万氏的儿媳春芽的身上,“不如问问你儿媳?” 春芽身子一抖。 邵点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春芽,是你告诉你婆婆,我与王赖子有仇的吧?我方才一个人去后山捡柴,也被你看见了吧?” 万氏道:“邵胖丫!你想说什么!” 邵点点道:“万婶儿,你儿子的死与你儿媳脱不了干系!她是故意挑了个没人能替我作证的时辰污蔑我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邵锦娘去关灶屋后门时看见我了。” “大丫说的没错!”邵康永远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家胖闺女,“姓万的,尸体是你儿媳发现的,发现时还是热乎的,说不定就是她刚把你儿子杀死呢!” 万氏猛地看向春芽! 春芽整张脸惨白一片,她慌忙摆手:“娘……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杀大财……我发誓……我没有……” 王赖子,名王大财。 她嘴上说没杀,可她这副冷汗直冒的样子分明是心虚了。 邵点点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算你没杀,也该知道凶手是谁。” 万氏死死掐住春芽的胳膊:“说!凶手是谁!你说呀!你快说呀——” 春芽被掐得眼泪直冒:“我不能说……” “你快说呀!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 “是啊,春芽,你就说了吧?别替别人背锅呀。” “春芽,甭犯傻了,说吧,死的是你男人,这可是血海深仇。” “你怕不是和凶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要不怎么那人把你男人杀了,你还替对方守口如瓶呢?” 乡亲们从最初的好言规劝,渐渐开始有了恶意揣测。 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春芽的举动太不正常了。 万氏的心里也开始怀疑起来,她在春芽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说!是哪个野男人!” 春芽泪如雨下,可就是不肯说出凶手是谁。 邵点点眺望远处:“别打了,凶手来了。” 凶手? 众人齐齐顺着邵点点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邵家小恶霸正撵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冒着风雪朝这边走来。 二人身后跟着三个点点恶霸。 男人走得慢,邵二蛋尽显恶霸本性,一脚踹上他屁股:“没吃饭呢,走啊你!” 三个点点恶霸拿起舅舅做的小皮鞭! 大虎凶道:“快走!” 二虎也凶道:“再不走!抽你!” 小虎怒挥小皮鞭:“秋(抽)你!” 待走得近了,众人才认出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王赖子?”何氏惊叫出声。 刘婶子:“啊——诈尸啦——” 众人哗啦一下散开! 刘婶子一蹦三尺,跳到了邵康身后。 谁料邵康也闪到了自家胖闺女身后。 躲了个寂寞的刘婶子:“……” 邵点点:“爹,你怕鬼啊?” 邵康:“没有,爹是担心你怕。你放心,爹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邵点点:“……” 邵二蛋叹道:“你们躲啥呀?王赖子就没死!” 乡亲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只有亲娘万氏怔怔地来到儿子面前,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热的……热乎的……有气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刚刚明明断气了……” 邵二蛋哼道:“憋的!” 万氏抓住他手腕:“脉……脉也有了,刚刚摸不到的。” 邵二蛋随手将一个小铁球扔到地上:“把这玩意儿夹在腋下,就能让人暂时失去脉搏。雕虫小技!” 乡亲们长松一口气,不算诈尸就好…… 话说王赖子咋回事啊?活的好好儿的,干嘛装死诬陷人家? 万氏不分青红皂白,闹了个没脸吧? 众人集体遗忘方才他们也想把小邵家赶出村子的事儿了。 里正严肃地问道:“王大财,你为什么这么做?” 王赖子闷不吭声。 里正正色道:“大家都散了!王大财,万氏,春芽,你们来我家一趟!” 这是要单独审他们一家子了。 众人才没这么容易散呢,又赶去了里正家看热闹。 邵康也去了,他是去揍那鳖孙的!尽管鳖孙已经让邵二蛋揍过一顿了。 邵二蛋笑嘻嘻地来到邵点点面前:“姐,我刚刚帅不帅?” 邵点点:“谁教你的?” 邵二蛋:“……姐夫。” 卫廷很早就不在堂屋了,她以为他是对她的事漠不关心回屋歇息了,没想到—— 邵点点:“他怎么知道王赖子没死?” 邵二蛋:“不知道,是去了才发现的!姐夫说,要去案发现场和尸体身上找线索!” 卫廷那家伙,比她想象中的聪明缜密许多。 邵点点四下看了看,问道:“他人呢?” 第44章 瘦了 邵二蛋往后指了指:“后边儿呢,姐夫走得慢,怕你出事儿,让我先带着王赖子过来了。” 卫廷的伤势并未彻底痊愈,依旧需要卧床静养,偶尔下地活动,也只能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几步。 去王赖子家时,走得有些急,腿一下子就肿了。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邵点点找到他时,他坐在老槐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拐杖斜斜地靠在一旁。 平日里这块石头是不少乡亲们聊天八卦的地方,邵点点从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然而今晚被他一坐,恍惚间像是多出了某种意境。 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双腿修长,乌黑如墨的发髻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自他俊美如玉的脸颊拂过,画面绝美。 “真是的,长这么妖孽。” 邵点点嘀咕着,走上前去。 “你坐这儿干嘛?” 卫廷淡道:“看风景?” 邵点点:“……” 邵点点在他身边坐下。 卫廷古怪地睨了她一眼:“干嘛?” 邵点点望向漆黑如墨的夜色:“看风景啊。” “你不冷?”卫廷问。 邵点点摊手:“我胖嘛,脂肪厚,不怕冷。你这么问我,是不是你自己冷啊?” 卫廷哼了一声没答话。 邵点点摸了摸他的手。 卫廷眉头一皱:“做什么?” 邵点点说道:“手冻成这样了,还不回去?走了!再坐下去,成冰棍儿了!” 她一边起身,一边去拿卫廷的拐杖,意外地发现拐杖断了。 “你……”她错愕了一瞬,继而看向他的腿,“你摔跤了?” “没有。”卫廷面无表情地说。 邵点点蹲下身,撩起他左边的裤腿儿,看着鲜血淋漓的膝盖,说道:“还说没摔!” 他的左小腿伤口极深,虽是表面的缝合线,可要彻底恢复仍是需要一段日子的。 这下好了,小腿肚没痊愈不说,膝盖又给磕秃噜皮了。 “别坐着了,回去上药。”邵点点站起来,一只手收好坏掉的拐杖,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见卫廷不动,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胖手,“伤条腿而已,你不会是指望我背你吧?我可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里背得动你一个大男人?” 卫廷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卫廷到底还是扶住了她的手,二人顶着漫天的风雪,一步一步往家走。 走了几步,邵点点道:“好嘛,我收回方才的话,我是个200的胖子,压不坏,你别不敢使力。” 过分压迫自己的伤腿,会令伤势恶化的。 卫廷犹豫片刻,稍稍往她身上靠了些。 邵点点想到今晚的事,轻咳一声,傲娇地说道:“其实你今天不帮我,我也能脱身的,我给自己找到不在场证明了。” 卫廷呵了一声:“谁说我帮你了?我帮的是二蛋,你别自作多情。” 邵点点道:“呵呵,谁自作多情了?二蛋是我弟弟,需要你帮?” 卫廷淡淡说道:“他叫我姐夫。” 邵点点道:“叫你姐夫,你就是他姐夫了?那我叫你相公,你是我相公吗?” 卫廷就道:“那要看你怎么叫了。” 邵点点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他,莞尔一笑:“相公~” 卫廷:“……真难听。” 一盆冷水泼下,邵点点的脸瞬间黑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路过老邵家时,碰见出来倒水的邵锦娘。 邵锦娘望着风雪中搀扶前行的二人,忽然开口叫住了邵点点。 “邵大丫!” 她放下木盆,快步来到二人面前。 邵点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有事?” 印象中自己和这位村花没什么交情,村花瞧不上她,她瞧上的小伙伴也全都去巴结村花。 邵锦娘的神色有些紧张,她刻意不去看卫廷,而是盯着邵点点道:“你方才为什么要污蔑我?我与王赖子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你是在故意毁我名节吗?我怎么得罪你了?” 村花的火气有点儿大呀。 邵点点微微一笑道:“我不那么说,你会愿意站出来替我做不在场证明吗?” 邵锦娘呼吸一滞,余光瞟了瞟卫廷:“我……我当然会。” 邵点点冷笑:“邵锦娘你当我瞎吗?里正刚问谁能替我证明清白,你就拉着你娘走了,这又怎么说?” 邵锦娘矢口否认:“我没有拉着我娘走!” 邵点点无语望天:“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咯。” 邵锦娘满脸失望:“邵大丫,从小到大你一直嫉妒我,处处和我作对,我不和你计较,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 邵点点纳闷地看着她:“不是,邵锦娘,你今儿是怎么回事?” 邵锦娘垂下眸子:“算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言尽于此,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继续做傻事!” 说罢,她转过身,不带任何留恋地走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来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气。 约莫走了三步,她又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邵点点一番。 “还有,以后不要再学我穿衣裳。” 说完,这回是真的走了。 邵锦娘有病吧! 当着卫廷的面揭她的短? “莫名其妙!” 邵点点拍了拍身上的雪,一抬眼,见卫廷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看什么看?不就几身衣裳?她穿得?我穿不得?” “你好像瘦了。”卫廷说。 邵点点一怔:“嗯?” 卫廷指了指她的袖口:“之前这里是紧的,你给我换药时,还勒出了红印子。” 邵点点眨眨眼:“你对我观察这么仔细啊?” 卫廷讥讽道:“我是警惕你藏暗器!” 女人被夸了瘦了心情是绝对能飞的,卫廷怼她两句她也不在乎了。 邵点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的确感觉衣裳没那么撑了。卫廷,我真的瘦了!” 她抬眸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眼底闪过发自内心的喜悦笑意。 卫廷移开视线,淡道:“比从前瘦了一点而已,也还是——” 邵点点超凶地说道:“把最后两个字给我憋回去!” 第45章 主谋 “你方才干嘛去了?” 老邵家,方氏刚从自个儿屋出来,碰上邵锦娘在关大门。 邵锦娘指了指手中的木盆:“倒水。” “你抹香粉了?”方氏闻到了女儿身上的胭脂香气。 邵锦娘低垂着眉眼道:“没有,冻耳朵了,我擦了点雪花膏。” 方氏嗯了声,又道:“我方才似乎听见你在和谁说话。” 邵锦娘道:“碰到邵大丫了,说了几句。” 方氏不悦道:“你和她说什么?她今晚还诬陷你呢。” 邵锦娘没说话。 方氏寻思道:“到底是嫁了人吗?我瞧这邵胖丫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脑子都变灵光了,你看她今晚和万氏说的那些话,半点儿也不笨嘴拙舌的……听说她还去镇上做了生意。” 邵锦娘低声道:“她能做什么生意,娘你别听风就是雨。” 方氏就道:“真的,有人看见她早上和二蛋子一道去镇上,中午又大包小包地回来,你说她要不是挣了钱,哪儿来的银子买那些米粮和肉?而且最近他们也没上村里讹钱了。” 邵锦娘把木盆靠在墙边:“不是还有何家退还的彩礼吗?那些银子够他们挥霍一阵子了,等挥霍完了,又会像从前那样四处讹钱的。” 方氏觉得女儿的话不无道理,叹了口气:“哎呀,造孽啊,咱们村儿怎的摊上这一家子祸害?” -- 邵家,三小只正站在廊下,巴巴儿朝王赖子家的方向张望。 邵二蛋怎么哄都哄不进去。 天又黑,雪又大。 邵点点与卫廷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三尊眼神焦急的小雪人。 卫廷的铁石心肠忽然就划过一抹柔软。 几个小崽子,总算没白养。 他正要举步走向他们,就瞧见三人哒哒哒地奔过来,齐刷刷扑向了邵点点。 大虎、二虎一人拉住她的一只手,小虎步子慢了一步,想拉衣服又拉不住,干脆手脚并用抱住邵点点的腿,做了个小虎牌腿部小挂件。 卫廷嘴角一抽。 这帮小崽子…… 邵老爹没回来,邵点点先让三个孩子把晚饭吃了。 她去小东屋给卫廷处理伤口。 对于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伤药,卫廷已见怪不怪。 她只要一开始行医,就仿佛变了个人,没了平日里的小脾气与不正经,整个人认真又严谨。 邵点点直起身子,摘了手套,叮嘱道:“不需要缝针,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的左小腿又肿了,不需要我提醒你多注意休息吧?” “嗯。”卫廷不咸不淡地应下。 半晌,见她不走,问道,“还有事?” 邵点点一边收拾碘伏与棉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就,那个邵锦娘,她是我们村的村花……虽然比我就差了那么亿点点。不过我还是有必要友情提示你,你如今是我名义上的相公,你不要给我戴绿帽,心里想想也不行,否则我会很没面子的。” 卫廷看着面前这只故作骄傲的小胖孔雀,唇角一勾:“嗯,她是比你长得好看。” 邵点点一枕头拍过去! 渣男! 某人气急败坏的小样子,着实让卫廷心情舒畅。 好看什么? 他压根儿就没看。 堂屋。 吃完饭的三小只呲溜溜地滑下椅子,无辜地看向守着他们的邵二蛋。 “舅舅,想爷爷。”大虎说。 邵二蛋道:“我爹一会儿就回来了。” “爷爷。” “要爷爷。” “爷爷。” 邵二蛋:“这么大的雪,你们也去不了了啊,我姐不会让你们出去的。” “爷爷。”三小只委屈得快哭了。 邵二蛋缴械投降:“好好好,我去叫,我去叫他回来行了吧?” 邵二蛋出去后,三小只立马抱着小枕头来到邵点点的屋。 邵点点正在整理急救包。 “娘,大虎困。” “二虎也困。” “小斧……小斧……最困!” 饿也是你最饿,困也是你最困。 邵点点好笑地说道:“困了就去睡吧。” 大虎指着邵康的屋:“爷爷,不在。” 二虎指着二蛋子的屋:“舅舅,也不在。” “好黑呀!”小虎害怕的表情夸张极了。 都出去了,也不知啥时候回来。 邵点点扶额叹气,拉开被子:“行了,都上来吧。” 三小只呲溜呲溜爬上床,乖乖地往被窝里一躺,心满意足地睡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父子二人满身风雪地回来了。 邵点点忙上前给二人拍雪:“问出来了吗?王赖子怎么说?” “门儿关上。”邵老爹交代邵二蛋。 “诶。”邵二蛋用几近冻僵的手指把门栓插上。 邵老爹来到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把王赖子的事儿说了。 “是张刀干的。” 原来,这一切均是张刀的主意。 张刀被邵家三霸收拾了一顿后,一直怀恨在心,只是又没胆子上门挑衅,偶然一次在赌坊遇见了来赌钱的王赖子。 王赖子手里能有几个钱啊?三两下就输没了。 张刀借了他一点银子,作为回报,他给张刀办点儿事。 王赖子起先也不敢得罪邵家恶霸,可一来是他欠了张刀的钱,张刀威胁他,不听话就留下一只手。 二来,张刀告诉他,府城的五爷会罩着他俩,就算被识破了,邵家人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按计划,王赖子装死把事情闹大,逼村里的乡亲将邵胖丫送去府衙。 张刀在衙门有认识的弟兄,届时邵点点可就惨了。 就算王赖子几日后再奇迹般地醒来,邵点点也早在狱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阴损呐! 要不是邵点点与卫廷及时机智化解,后果不堪设想! 邵老爹与邵二蛋将王赖子痛揍了一顿,只剩半口气吊着,死活听天由命吧,干出这种缺德事,也不配好好活着了! 至于说张刀—— 邵二蛋咬牙道:“我明天就去宰了他!” “等什么明天?”邵康怒气冲冲地抄了家伙,带上邵二蛋,冒着风雪连夜赶去镇上。 敢如此算计他女儿,他今儿就算与张刀一命抵一命,也得把那个王八羔子宰了! “姓张的,你给老子出来!” 邵康一脚踹开了张刀的大门。 庭院里空空荡荡。 “操!让他跑了!” 第46章 诊金 接下来的日子,邵康每日都会抄着家伙去张刀家蹲守。 张刀不知是不是吓破了胆,始终没敢回到镇上。 邵点点生意兴隆,老婆饼在街上卖出了一点小名气,每天一百个饼子已经不够卖了,邵点点没加量,而是新增了两种点心——栗子糕与蛋黄酥。 每次一出摊,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全部卖光。 孙掌柜又来找过她几次,无外乎想买她的配方,邵点点没答应。 书院的订单也越来越多,卤菜生意也一样。 她定价真不便宜,可还真就卖了出去,并且因为卤菜生意太好,连带着屠户自己的猪肉生意也兴隆了不少。 “这是今天的。”罗大壮把两串铜板递给邵点点。 邵点点点了钱,交给邵二蛋收好。 罗大壮道:“最后几天生意了,集市很快就要关了,来年正月十五之后才能开张。” 古代过年的气氛比前世浓厚许多,基本上到了腊月中旬便陆陆续续开始有店铺与摊位关闭,最晚也不会超过小年。 “等做完这几天的生意,我就正月十六再过来。”她对罗大壮说。 罗大壮本想说,我正月十六不一定开张,可对上小胖丫头期盼的小眼神,他又把话咽下了。 “……行吧。”罗大壮仿佛是随手拿起一条五花肉,“集市上没几个客人了,这个多半也卖不出去了,你拿回去吧。” 这可是上等的梅花肉,眼下连中午都不到,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邵点点看破不说破,收下五花肉,递给他一包点心。 不是作为梅花肉的回礼,是她一早就准备了的。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是玄妙,有人合作是因为利益,也有人是因为彼此相合的秉性。 “我先走了。”邵点点向他道别。 罗大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叫住她:“那个……我要是没选择与你分账,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供货价?” “嗯。”邵点点认真想了想,“每斤应该会比现在的卖价少个五文钱吧。” “这就是你说的最低供货价?才少五文?” 小丫头的大部分卤菜卖到了四十文一斤,二八分账,他能得八文。 最便宜的大肉也是三十文一斤,他得六文,怎么也不止五文钱。 罗大壮直庆幸:“还好选了分账!” 邵点点微笑:“是啊,你很聪明。” 不,不是罗大壮聪明。 是邵点点给了他一个善意的谎言。 真正的供货价只有卖价的一半,邵点点之所以没这么告诉他,是因为告诉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他的懊悔。 毕竟,短期内她是不可能改变合作方式的。 让人后悔或许能滋生一时的爽感,但于合作无益。 他若带了不该带的情绪,久而久之,分歧与矛盾将在所难免。 他是见如今生意好,想要一颗不会后悔的定心丸,她就给他这颗定心丸。 - 邵点点收了账,最后才去书院。 一段日子的接触下来,邵点点已经从男子口中得知了他姓项,她称呼他一声项公子。 “肺部的啰音没了,恢复得不错。”邵点点将听诊器从耳朵上拿下来,“不用再打针了,改吃药就行。” 输液这事儿瞒不住,毕竟他不可能次次昏迷。 他倒是也问起过邵点点此为何种医术,邵点点只道是师门祖传的,不便多言。 天下之大,总有高人隐士。 不论他信不信,反正她这么说。 好在自那之后,他没再质疑她的医术。 项公子温润一笑:“这一次真是多亏邵姑娘了,若非邵姑娘医术高明,我怕是要凶多吉少。” 邵点点客气道:“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 项公子道:“邵姑娘明日还过来吗?” 邵点点道:“明日我就不来了,我给你开个方子,三日后我再来给你复查。” 他不必再吃西药,改用中药平喘止咳、修复血气、温养固本,反而疗效更好。 “这样啊……”项公子遗憾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三日后……我不知还在不在杏花镇。” “你要走了吗?”邵点点问。 项公子沉默。 邵点点想了想,点头:“也是,我听你的口音,就不像本地人士。” 项公子道:“实不相瞒,我是京城的。” 门口的景弈眉头一皱,不大赞同表哥透露自己的来历。 邵点点微微睁大了杏眼:“京城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京城是什么样的?” 项公子浅浅笑了笑:“大,繁华,商铺很多,街道很宽,有新鲜有趣的人和事,也有不见天日的脏与污。” 邵点点若有所思道:“听起来像是个复杂的地方。” 项公子温润地看着身边的小胖丫头:“邵姑娘有兴趣去京城吗?” 景弈英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表哥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带她回京? 邵点点摇摇头:“暂时没有。” 她尚在解决温饱阶段,哪儿有银子和资本去皇城浪? “京城一定很远吧?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舟车劳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彻底痊愈了再赶路。” 这是大实话,他的底子比寻常人羸弱,何况成人肺炎不是小病。 项公子笑了笑:“既然邵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多留些时日也无妨。” 门外的景奕神色复杂。 “这样最好不过了。”邵点点递给他一张方子,“照这个方子,去春柳巷的符郎中家抓药。他家的药材质量好,性价比高,童叟无欺。” “好。”项公子展开上面的字迹一瞧,“邵姑娘……这方子是你亲手写的吗?” 邵点点严肃道:“当然是我写的!怎么?你以为我不会写字啊?” 项公子笑了:“不是,是邵姑娘写得一手好字,项某一时很惊叹。” 邵点点暗暗撇嘴儿,那家伙也就这点儿本事拿得出手了。 项公子道:“长平,去拿诊金来。” “是。”长平应下。 他不喜欢邵点点,一边走一边拿眼瞪邵点点。 邵点点完全没在意一个小长随。 邵点点看着项公子道:“你倒是挺好说话,不像你那个冰块脸弟弟,和我……我认识的一个人臭脾气一模一样,总是冷着一张脸,像被人欠了钱。” 景弈的脸黑成炭。 第47章 试探 邵点点不知景弈就在门口。 项公子看了眼门板的方向,低低笑出声来:“是,景弈是有些臭脾气,回头我替你教训他。” 邵点点忙摆小胖手:“不用不用,他毕竟是你表弟,别为了我这个外人弄得你们兄弟不开心。他对我是冷淡了点儿,对你挺好的。” …… 邵点点离开后,景奕走了进来。 “表哥,你真不打算回京了?” 项公子没说话,只是递给景奕一封密函。 景奕拆开看过后,神色变得凝重:“竟然……” 项公子道:“派出去的人全部失手了,任务完成之前,我们不能回。而养病……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不会引起京城那边的怀疑。” 景奕欲言又止。 项公子问道:“怎么了?” 景奕直言道:“你对她透露的有点多。” 项公子笑道:“你是指我告诉她我来自京城的事?如果她是有意接近我的,当我说出我是京城人时,她的神色不会那么自然。” 景奕恍然大悟:“原来表哥是在试探她。” 项公子轻轻摩挲着邵点点留下的药方:“她的医术太可疑了,当年姑姑也是不幸染上肺疾,其治疗的过程比我艰辛漫长许多,也更凶险。不过照目前看来,是我多心了。她不是任何一方势力派来接近我的,她就是个得了高人指点的小丫头。” “是小妇人,她成亲了。”景奕纠正。 项公子颇有些意外地蹙了蹙眉:“她也不大呀,就成亲了?” 景奕:呵呵,何止成亲了?娃都生了,三个! -- 邵点点拿到诊金后去前面的厢房找到了沈川。 沈川照旧将明日预定点心的清单给她,邵点点接过清单,顺手给了他三两银子。 “这是做什么?”沈川问。 “佣金。”邵点点说。 “啊?”沈川没听明白,“什么金?” 邵点点道:“就是不能白让你帮忙的意思,你就当是酬金好了。你又是帮我预定点心,又是帮我照顾项公子吃药,我一直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沈川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你说这个就见外了,我是那种为了银子的人吗?再说了,我爹巴不得我多去公子面前露脸呢,我还得多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这次你治好了公子的病,我爹也挺感激你的,他只是嘴上不说!” 邵点点沉吟:“那个公子……” 沈川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来头不小,你也发现了吧?可惜不论我怎么问,我爹就是不肯泄露他的身份!” 好奇害死猫,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邵点点微笑:“收下吧,不然我以后可不敢再找你帮忙了。” 沈川见邵点点如此坚持,只得收下。 别看他是院长儿子,但其实他爹管得严,他一月只有五百文零花钱,算上他娘偷偷塞给他的,也不到一两。 挣钱的感觉……似乎挺不赖! 二人一道去叫醒厢房里的邵二蛋。 ——邵二蛋俨然将书院当成一个补觉的好地方儿了,摊在椅子上,睡得嘎嘎儿香。 邵点点把憨憨弟弟拍醒。 邵二蛋擦了把口水,迷迷糊糊道:“姐,清单弄好啦?” 邵点点道:“可以回去了。沈公子,告辞。” “告辞。”沈川忽然想到什么,叫住邵点点,“对了,邵姑娘,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陈浩远的学生?听老头儿说,有一回你们在书院门口说了许久的话。” 他口中的老头儿是书院后门,每回都要找邵二蛋打劫一个饼子的老大爷。 邵点点问道:“有事?” 沈川说道:“书院有几个举荐去府城念书的名额,我父亲正考虑从陈浩远与另一名学生中选一个。” …… 邵点点带着睡眼惺忪的邵二蛋出了书院。 陈浩远刚从对面的书斋买了墨锭出来,一眼瞧见书院门口的姐弟二人。 他眉头狠狠一皱,眼底略过一丝厌恶。 同窗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哎,那不是卖点心的姐弟俩吗?最近书院不少人预定了他们的点心,我也吃过一回,味道不比锦记的差,还比锦记卖的便宜!陈兄,你也想买点心啊?” “没有。”陈浩远淡淡地说。 他已经知道邵点点来书院卖点心的事儿了。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很低贱的,陈浩远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满身铜臭味儿的小贩子。 何况,就那对姐弟,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比锦记的好吃? 也不知是谁瞎传的? 陈浩远告诫道:“你以后别乱买吃的!当心吃坏肚子!” 同窗道:“不会啊,他们卖的点心好吃不上火,特别饱肚子!” 陈浩远淡道:“一看你就没吃过好东西!” 恰巧此时,沈院长也从书斋下来了。 他适才在二楼,学生们一般上不去。 “院长!”同窗先发现沈院长,即刻转身行了一礼。 陈浩远忙敛起心神,也转身恭敬行礼:“院长。” “你们杵在人家门口干什么?”沈院长问。 “我们……刚刚在看那对卖点心的姐弟。”同窗回答,总不能说他们在背后议论人家。 沈院长望了眼渐渐走远的邵点点与邵二蛋,又问道:“认识?” 同窗摇头:“不算认识,只是吃过他们卖的老婆饼。” 沈院长的目光落在陈浩远的脸上。 陈浩远定了定神,正色道:“我也不认识!” -- 沈院长回到庭院,先去探望了大病初愈的项公子,得知他还需在书院多修养一段日子,沈院长表示这是自己的荣幸。 他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年货,自家人过年,与公子留下来过年,必定是有所不同的。 “爹!” 沈院长刚出书房,碰上了笑容满面的沈川。 沈院长看着某人脚上的泥土与积雪,冷声道:“你又上哪儿去了?” 沈川道:“没有,我这不是念书念累了,四处转了转吗?明年秋闱,我心里有数的!” 沈院长就想不明白了,读书人不该是本本分分、心无旁骛的吗?怎么他儿子就跟个猴儿似的,成天往外窜? 要不是儿子学问没掺假,他早把他绑起来抽个十回八回了。 沈川神秘一笑:“爹,告诉你个消息!” 沈院长烦死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了,一点儿也没遗传自己。 沈院长古板道:“说。” 沈川笑道:“书院甲班的陈浩远,是邵姑娘的大表哥!你要不要考虑推荐他去府城啊?” 沈院长眉头一皱:“你说,他是邵姑娘表哥?” 第48章 刁难 邵点点与邵二蛋去往集市附近的粮食铺子。 路上,邵二蛋兴奋地问他姐:“姐,咱们还卖几天?” “最多三天。”邵点点说。 年关将至,镇上的客人越来越少,他们的生意看着没受影响,主要回头客多,大家又想着办年货,而一旦过了小年,便几乎没人出来采买了。 “才三天啊。”邵二蛋失望。 邵点点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喜欢卖饼啊?” “嗯。”邵二蛋点头。 邵点点道:“又冷又冻的,还被人指手画脚,你不觉得累和烦吗?到了夏天,又晒又热,可能中暑,你不觉得在家里躺着更好吗?” 邵二蛋拨浪鼓似的摇头:“可是在家里躺着,会饿肚子啊。” 邵点点心生感慨,抬手摸了摸他后脑勺:“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随着新品的推出,他们所需的食材种类也越来越多,昨日她在铺子里定了二十斤糯米粉、三十斤白糖、五十斤面粉与一百个鸭蛋。 蛋黄酥用到的咸蛋黄是她自己腌制的,她不知道京城有没有卖咸鸭蛋的,反正镇上没有。 蛋黄酥一出,立刻成了大家伙儿的新宠。 只不过,蛋黄酥由于成本太高,价钱也卖到了二十五文钱一个,学生预定是二十三文。 这个价钱依旧比锦记的点心便宜,因此卖的也很不错。 二人来到粮食铺子,意外地遇到了大舅母黄氏。 自打上回在小邵家碰了一鼻子灰后,黄氏便将邵胖丫记恨上了,她一直琢磨着要怎么找回场子,可巧,这死胖子就送上门了!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那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吗?” 听到黄氏阴阳怪气的话,邵点点一个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黄氏沉着脸道。 邵点点笑道:“我笑舅母不会说话就别说,省得丢了秀才儿子的脸。” 黄氏气了个倒仰:“你——” 邵点点不客气地说道:“我什么我?舅母一没生我,二没养我,怎么我就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真要说白眼狼,吸着过世小姑的血汗银子,苛待过世小姑的一双孩子……的舅母你,不是更像吗?” 黄氏早领教过这丫头的伶牙俐齿了,可再领教一次,依旧叫人气炸肺管子啊! 她指着邵点点的鼻子:“你你你……死丫头你别太嚣张!你表哥马上就要去府城念书了!等他考上举人老爷,有你们好看的!” 考上秀才就能不用跪县太爷了,考上举人老爷只会更风光! 想到这里,黄氏的心气儿总算顺了些。 她挺直腰杆儿道:“死丫头,你等着瞧!你表哥中举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从镇上撵出去!” 从镇上撵出去,好大的口气! 不过,举人老爷在这个朝代的确十分稀罕厉害,尤其是在这种偏僻小镇,那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出来一个,说声化鲤为龙也不为过。 陈浩远不会真能中举吧? 邵点点沉思的样子落入黄氏的眼中,无疑是成了一种心虚与害怕。 黄氏得意极了! 让你得罪我,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丫头!现在后悔也晚了!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可能答应你和二郎的亲事了!” 谁要做你儿媳! 是卫廷不帅了吗?还是卫廷的腰不好啦? 不过,黄氏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陈浩远中举后,小邵家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黄氏对铺子老板道:“你呀,别做她生意,日后我儿子做了举人老爷,还来你家买!” 说罢,她得意洋洋地走了。 邵二蛋哼道:“还没考上呢,倒先使唤上了。老板,给!” 他把钱袋递给老板。 哪知老板没接。 “怎么了?”邵二蛋问。 老板眼神一闪,支支吾吾道:“你、你们把钱拿回去吧,没面粉了,卖完了。” “怎么会没有?”邵点点问。 老板道:“今早就卖光了!” 邵点点道:“我是昨天预定的,你应该先卖给我。” “我……”老板被邵点点的眼神看得一阵发慌,他转身去整理粮食袋子,“总之你去别处买吧,我这儿就是没了!” 邵二蛋生气道:“喂!做生意要讲诚信!说好的面粉你又不卖了,你让我们拿什么做饼子啊?你该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她儿子只是个秀才,八字没一撇——谁知道能不能中啊?” 老板为难道:“我也是没办法,姑娘你去别处买吧!” “你——” “算了,二蛋,我们走。” 邵点点带着邵二蛋出了铺子。 邵二蛋幽怨道:“姐,你为啥拦着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就能被个婆娘给唬住了呢?” “不是黄氏。”邵点点说。 对于邵点点称呼上的转变,邵二蛋适应极快,并且感觉极度舒适。 邵二蛋疑惑道:“不是她,那是咋回事?老板为何出尔反尔,不卖给我们了?” 邵点点心里有个猜测,她想了想,道:“走吧,去别的铺子问问。” 集市上原先就有不少摆摊卖面粉的,都是各村的乡亲,是快过年了,他们不出摊了,邵点点才来铺子里买。 邵点点记得这附近还有两家。 可是,当他们上门采买时,无一例外都说卖完了。 “那一袋不是白面吗?”邵二蛋指着柜台前的一袋面粉问。 这家的老板讪讪笑道:“那个……是别人预定的,钱都给了。” “那这个呢?”邵二蛋又在米缸后发现了一袋白面,“你藏着干啥?” 老板笑容僵硬:“我、我自己家里吃的,快过年了嘛。” 二人从第三家铺子出来。 邵二蛋终于忍不住了:“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以往过年,面粉也没这么难买啊。” 是啊,又不是灾年荒年,粮食价钱稳定,不该出现物资紧缺的情况,何况大米麦子没断货,独独面粉没了。 着实蹊跷。 邵二蛋道:“我想起来了,西头也有一家卖米面的,就是有些远。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 他说着,扛上背篓就要走。 邵点点摇摇头:“不必了,没人会卖给我们的。” 邵二蛋一愣:“为啥?” 邵点点目视前方,淡道:“生意太好,碍着某些人的眼了。” 第49章 买卖 邵二蛋气坏了:“咱们做咱们的生意?碍着谁的眼了?” “哟,邵姑娘,邵小兄弟,这么巧?” 前方的街道上,孙掌柜优哉游哉地下了马车,笑呵呵地朝二人走来。 他看了眼寒风中穿着麻布棉衣、两手空空的姐弟,眼底笑意更浓:“你们也是来买东西的吗?好像没买到的样子,是不是快过年了,铺子里都没货啦?” “干你什么事?”邵二蛋没好气地反问。 孙掌柜笑道:“邵小兄弟火气别这么大嘛,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邵二蛋不悦道:“谁要和你生财?” 孙掌柜又看向一旁的邵点点。 比起气急败坏的弟弟,这个小胖村姑俨然淡定许多,看到他也不怎么惊讶,就仿佛料到他会随时出现在这里似的。 “邵姑娘,你们想买什么?买不到的话,告诉我!我很乐意为你们提供帮助的!” 孙掌柜冠冕堂皇地说。 邵点点冷静道:“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太无耻了?” “啊!是你!是你搞的鬼!你不让铺子卖面粉给我们的!”一旁的邵二蛋这会子总算反应过来了。 孙掌柜的笑容淡了几分,倒也没再否认。 本来嘛,旗鼓相当的对手才值得一再小心试探,而对付两只蝼蚁,根本不需要任何小心翼翼。 从前他是爱惜锦记的名声,加上小胖村姑又处在救人的风头上,他才想着去买她的配方。 谁料她竟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给拒绝了。 孙掌柜看得出来,邵二蛋虽是男丁,可真正做主的是这个小胖村姑。 他看向邵点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些人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邵姑娘,你觉得呢?” 邵点点直言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孙掌柜双手负在身后,不无得意地说:“我锦记在杏花镇开了二十一年,不知熬走了多少同行,这年头的生意,说好做也好做,说不好做也不好做,端看怎么做、是谁来做。譬如邵姑娘你,有本事,有手艺,可惜只是个村姑,大街上随便来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捏死你。你信不信只要我孙某一句话,自此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一人敢将面粉卖给你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了面粉,你们拿什么做饼?” 邵二蛋气闷道:“喂!你这个人也太恶毒了!我们卖我们的饼,碍着你们锦记什么?你们的客人还是那么多!生意也还是那么好!没见你们少赚啊!” 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对的是邵点点产量有限,锦记的销售额短期内的确没受到太大影响。 不对的是,锦记的口碑正在不断下降。 客人们吃过了邵点点卖的点心,再吃锦记的就会觉得根本值不了这个价。 “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配方。”邵点点一针见血。 孙掌柜被戳破了心思,脸子有一瞬的挂不住:“唉,这话让我怎么接呢?我孙某一心想与邵姑娘结个善缘,奈何邵姑娘一直不给孙某机会。如今东家那边也听说了一点儿风声,孙某不好向东家交代呀。” 邵点点道:“你们锦记内部的事,我没兴趣,如果你只是为了配方——” 邵点点言及此处,话音一顿。 孙掌柜露出了逐渐得逞的笑意。 “那么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孙掌柜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丫头说什么? 让他失望? 事情闹到这份儿上了,她仍是不打算妥协吗? 他狐疑地看向邵点点:“你的意思是——” 邵二蛋大声道:“我姐的意思就是,配方我们不卖!” 孙掌柜摇了摇头:“丫头,你太年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你怕是没体会过。你别以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客气,你就真当我没脾气!” 孙掌柜的脾气,早在第一次上锦记救孩子时,邵点点便已经领教过了。 此人非善茬,眼里只有生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笑也是他,阴也是他。 锦记这些年的生意长虹,他功不可没。 论才能他是有的,论品行,欠了点儿人性。 邵二蛋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了几步,挡在邵点点的面前,对孙掌柜道:“你吓唬谁呢?再凶我姐,揍你了啊!” “邵小兄弟——” “叫谁小兄弟呢?小兄弟是你叫的吗?我姐说了不卖!你问一百次,那也还是不卖!” 孙掌柜的笑容再次冷了下来:“邵姑娘,你确定要与锦记作对吗?” 邵点点淡淡一笑:“原来在孙掌柜眼里,我一个点点的村姑,竟有资格与堂堂锦记作对,孙掌柜是在抬举我,还是在自降锦记的身份?” 孙掌柜的神色僵了一下。 没错,一个乡下来的小贩而已,按理说是入不了锦记的眼的。 就好比一头猛虎,怎么可能去在乎一只地上的蝼蚁呢? 可他偏偏是在意了,不仅在意,还如鲠在喉。 邵点点看向他:“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和气生财,可我不过是不同意将配方卖给你们,你便对我们百般刁难。难道在你们锦记,做生意讲的不是你情我愿,而是强买强卖吗?” 孙掌柜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丫头伶牙俐齿的,自己居然说不过她。 不过,自己今日并非是来和她讲道理的! 孙掌柜沉声道:“丫头,我最后问你一次,配方你卖还是不卖?” 邵点点不卑不亢地说道:“不卖,你问我一百次,我也还是不卖。” 孙掌柜的眼神冷了下来:“看来你是打算一条死路走到底了!” 邵二蛋多年干架的危机本能令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想干什么?”他大喝道。 孙掌柜冷冷一哼,打了个手势,被马车挡住的巷子里立刻窜出来七八个大汉,个个儿凶神恶煞,一副要把人揍到泥堆里去的样子。 “姓孙的,想干架呀?” 这个他会呀! 邵二蛋捋了捋袖子:“姐!我来!许久没打架,我正手痒呢!” 邵二蛋一秒化身邵家小恶霸。 对方人多,真刀实枪地干,邵二蛋很难占到便宜,是以,邵二蛋打算先抓姓孙的。 可对方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做,一窝蜂儿地冲他扑了过来。 第50章 谈判 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就是拿身子当沙袋,前仆后继往邵二蛋的身上压。 邵二蛋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气得咬牙:“放开我!有本事和我光明正大打一架!” 邵二蛋的战力没那么弱,只不过,那是建立在双方都正儿八经交手的情况下,这伙人耍无赖,根本不给邵二蛋出手的机会。 他的侧脸被压在冷冰冰的雪地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不甘地挣扎。 可越挣扎,就被身上的人形沙袋压得越紧。 这年头不算乱世,但也不是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没点手段与黑路子,锦记怎么可能在镇上做到一家独大? 邵点点的心底有一团怒焰在燃烧,面上却并未有丝毫表露。 她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感觉冷血。 不知怎的,明明掌控着局面的孙掌柜,看着这样的小村姑,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邵姑娘……” 他开口。 邵点点冷静地说道:“放了我弟弟,配方我卖给你。” 邵二蛋大惊:“姐!” 孙掌柜灿灿一笑:“早这么说不就没事儿了?” 他笑容一收,冷脸看向压住邵二蛋的几名大汉,“怎么对邵小兄弟的?让你们动手了吗?” “哎哟!误会!”为首的大汉第一个起身,扒拉开自己弟兄,“起开起开!都起开!” 几个人形沙袋自邵二蛋身上起来,为首的大汉笑呵呵地冲邵二蛋伸出手:“小兄弟,没事儿吧?方才是误会,哥向你赔不是了啊。” 邵二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递过来的手,而是自己爬了起来,走到邵点点身边。 “姐,你别卖!” 孙掌柜笑道:“哎呀,天寒地冻的,邵姑娘,咱们马车上说话?” 邵点点拒绝:“不必了,我太胖,怕你的马车装不下。” 孙掌柜:“……” 孙掌柜心知对方是在恼怒自己欺负了她弟弟,可他也是没辙不是吗? 这丫头早点儿乖乖听话,谁也不必遭受皮肉之苦了不是? 孙掌柜道:“邵姑娘——” 邵点点道:“废话少说,配方我可以卖给你,但价钱必须让我满意,否则你休想拿到配方!” 孙掌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称呼都变了:“丫头,你认为你如今还有资格与我讲条件吗?” 邵点点正色道:“孙掌柜,这不是条件,是我的底线!我宁可从此不再做点心生意,也绝不会贱价把我的独门配方卖出去!如果你觉得你能去买到更好的,当我没说。” “十两。”孙掌柜道。 邵点点睨了他一眼:“买哪个配方?” 孙掌柜伸出手指:“三个!” 老婆饼,栗子糕,蛋黄酥,他都要! 邵点点道:“十两,我十天就挣回来了,你这价开得太厚颜无耻了吧。” “十五两!不能再多了!”孙掌柜道,“邵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有生意做总比没生意做的强,不要意气用事,为了一口气,就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邵点点没有被他的话威胁到,神色依旧保持着镇定:“你以为断了我的面粉,我就没辙了吗?只要我能收购到麦子,我自己就能做出面粉来!还是你觉得……你们锦记已经只手遮天到连全镇的麦子都能掌控了?” 掌控麦子……怎么可能? 他们锦记进货的食材是面粉,又不是麦子,至多是能拿捏住面粉供应商,手伸不了那么长。 孙掌柜冷哼道:“丫头,你说的轻巧,真以为做起来那么容易吗?” 邵点点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我才在这里和你讲条件。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宁可苦一点、累一点,甚至少卖一点,也绝不将配方拱手相让!” 这小胖村姑! 孙掌柜捏紧了拳头:“你开个价!” “二十两!”邵点点说。 孙掌柜眯了眯眼。 “一个配方。”邵点点接着道。 孙掌柜脸色一沉! 一个配方二十,三个配方岂不是要六十? 他们当初从府城买的配方也没有过如此天价! 孙掌柜怒声道:“二十五两,三个方子!丫头!你别太高看自己了!你做得出面粉又如何,我多的是法子让你的生意做不下去!” “五十两!” “三十!” 邵点点冷声道:“四十五,少一个铜板,我不干!” 孙掌柜的脸色沉了沉。 一旁的大汉们见状不妙,一个个摩拳擦掌,将姐弟二人合围了起来。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再嚣张,就得吃拳头了。 可邵点点没有丝毫退让,咬死了四十五两。 这比孙掌柜的预期高出了至少二十五两。 本来嘛,他带这么多人,其实就想明抢的,给二十两权当是封口费。 可这对姐弟的骨头是真硬啊。 孙掌柜威胁:“丫头,你别不知好歹。” 邵点点淡道:“那就打一架吧,但是配方,你们永远也别想拿到了!” 为首的大汉摩拳擦掌走过来:“孙爷,这里交给兄弟几个,我保证给你把配方拿到!” 孙掌柜抬了抬手,制止他,对邵点点道,“四十五两就四十五两,成交!” …… 一刻钟后,姐弟二人离开了。 孙掌柜坐上马车,看着手里由邵点点口述、而他亲自落笔的单子,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为首的大汉站在外头,挑开帘子:“孙爷,到手了?” 孙掌柜掸了掸手中的三纸配方,不无得意地笑道:“可算到手了,真不容易啊。” 大汉笑道:“瞧您这话说的,一个乡下丫头罢了,吓唬她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从前是孙爷您大人有大量,不与她动真格儿。今儿带上咱兄弟几个,那小胖丫头吓得都不敢动了!” 这话表面是在夸孙掌柜,实际是在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还贴得不怎么高明。 孙掌柜老油条了,能听不出这个? 他今儿心情好,懒得计较。 大汉迟疑地问道:“孙爷,这配方……不会是假的吧?” 孙掌柜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她敢给我假方子,我立马断了她的面粉!” 大汉嘿嘿一笑:“您说的有道理,我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那丫头是万万没胆子拿假配方糊弄我的……”孙掌柜收好方子。 然而不知是不是被手下人打岔的缘故,他突然也觉得怪怪的。 第51章 三宝 回去的路上,邵二蛋一言不发,沉默得让人忘了他是个曾经跟着邵老爹作天作地的小恶霸。 到村子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卫廷与邵老爹在地里,三个孩子去村里玩了,梅子和牛蛋也去了。 因为卖配方的事,邵点点带在身上的吃食,邵二蛋一口没吃。 他一头扎进自己房里。 邵点点想了想,决定去给他做他最爱的梅菜扣肉。 五花肉和豆豉是现成的,红烧一下,再把梅干菜泡发了摆盘放进蒸屉,很快就做好了。 邵点点切了葱花撒手,本打算叫邵二蛋来吃,想了想,直接把梅菜扣肉端去了他的屋。 邵二蛋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床上。 穿越这么久,这个憨憨弟弟一直是无忧无虑的,邵点点第一次见他如此伤心。 邵点点敲了敲门板:“二蛋,吃饭了。” 邵二蛋往里侧了侧身子,抬袖在脸上抹了一把。 邵点点走上前,古怪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你这是……哭了?” “我没有。” 邵二蛋哽咽地说。 还真是哭了。 替她挨棍子的时候没哭,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没哭,洗冷水澡、饿得两眼发黑的时候也没哭,可仅仅是把几个配方卖掉。 这孩子哭了。 邵点点做生意是为了生活,因此,究竟是卖点心还是卖配方,于她而言,区别不大。 邵二蛋不一样,他是真喜欢卖饼的。 当配方被人夺走,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割走了自己的心头肉。 他倔强地撇过脸仰起头,不让姐姐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样子。 邵点点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你是不是怪我把方子卖了?” 邵二蛋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没有,是我没用!我要是没被他们抓住,你也不会把配方交出来!” 邵点点叹了口气:“这个……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抓不抓你,配方我都会卖掉的。不希望你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是其一,其二,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邵二蛋哭道:“你胡说!你明明就不想卖的!” 邵点点轻声道:“真的啊,没骗你。我之前不松口,是在等机会提价,我若是轻易卖了,锦记的人会认为他们买亏了,以后若再找我合作,就会往死里压价。可倘若我是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脱手,不论喊什么价,都显得像是我的底价。人嘛,没有不爱占便宜的,你就把它当作是一种营销和谈判的手段。” “只是我没料到他们出手那么快……还疼吗?”邵点点抬手去摸邵二蛋的脸颊。 邵二蛋抹泪:“我心里疼。” 邵点点:“……” 邵点点道:“我方才说的那些,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配方没了——啊——”邵二蛋嚎啕大哭。 邵点点:你这是听了个寂寞啊…… “以后都没饼子卖了——呜啊——” 邵二蛋难过极了,感觉人生都没有奔头了—— 邵点点耐心道:“可以卖啊,锦记卖锦记的,我们卖我们的,不冲突。何况就算拿了方子,他们也不会比我们做得好吃,反而说不定会给这几样点心带来知名度。再说了,市场那么大,分不完的,别忘了我们还有书院的生意。” “可是很快就会吃光的——咱们家又要穷了——” 邵二蛋哭得好不伤心。 “不会的。”邵点点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是喜欢吃梅菜扣肉吗?我做了一大盘,全是你的。” “我吃不——”邵二蛋吸了吸鼻子,泪汪汪地看向自家亲姐,“姐你说你做了啥?” 邵点点笑了,把一大盘梅菜扣肉与一双筷子递到他手里:“趁热吃,凉了就腻了。” “姐你也吃。” “我不吃,你吃吧。”她要减肥。 “哦。” 邵二蛋抹掉眼泪,一抽一抽地吃了起来。 -- 哄弟弟的一小会儿功夫,邵点点发了一身汗。 “哄人是个体力活儿啊。” 话说回来,到底谁是孩子? 比三个小豆丁还难哄。 邵点点打算回屋换身衣裳,一扭头,就见三个小豆丁不知何时扒在了门口,正探出三颗圆乎乎的小脑袋,一个劲儿朝里望。 很好,二蛋你形象没了,从此你就是哭包舅舅了。 邵二蛋哭了那么久,体力消耗巨大,此刻埋头干肉,并未察觉到偷听墙角的三小只。 邵点点将三小只带去了堂屋,梅子没走远,一直在门口看着他们,见到邵点点,才害羞地回去了。 三小只也不知是去哪里玩了,弄得满头大汗的。 邵点点拿了干爽的巾子过来,一一给三人擦拭。 “饿不饿?”她问。 换作以往,三人就该齐齐点头了。 这回却没有,三人直勾勾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疑惑。 三人没说话,哒哒哒地跑回了邵二蛋的屋。 邵点点只当他们是去找邵二蛋了,没多想,回屋换了身清爽的衣裳。 刚拉开房门要去灶屋时,就见三个小豆丁抱着各自的小包袱,在门口排排站。 “给娘。”大虎说。 “二虎,也给娘。”二虎说。 “还有小斧(虎)。”小虎也将自己的小包袱塞给邵点点。 邵点点一脸茫然:“你们是想把行李放在我这边吗?” 她第一次见三小只时,三人怀里就各抱着一个这样的小包袱。 他们被安排住在邵二蛋的屋,因此包袱也放邵二蛋那边。 三人拉着邵点点进屋,示意她打开包袱。 邵点点将三个小包袱放在桌上:“是想换衣裳吗?” 她一边问,一边随手打开了第一个包袱。 是小虎的。 小虎踮起脚尖,在包袱里一阵扒拉,薅出了一件小棉背心。 邵点点以为他是要穿这一件,正要拿过来给他换上,就见他的一只小手在小棉背心里一阵抠啊抠。 抠出了几粒小碎银子了。 他唰的扔了小棉背心,又逮住一条小棉裤开始抠。 ——又抠出了几粒小碎银子。 小虎一共抠出了十几粒小碎银,邵点点眼珠子都瞪圆了。 “娘,娘!”二虎也要打开小包袱。 邵点点怔怔地给他打开。 他倒是没像小虎那样,在衣裳夹缝里扣扣。 而是直接解开小衣兜,从里头摸出了两片金叶子。 邵点点:“???” 大虎的更流弊了。 他的虎头帽是两层的,拿掉里层后,他抖出了五张白花花的银票! 随后,他把小鞋鞋一脱,威武霸气地从鞋垫下抠出了一块泛着黑光的令牌! 邵点点:“……?!” 邵点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没能合上。 破案了,破案了。 邵老爹没在卫廷身上搜到一个铜板,原来是在你们几个小家伙的手里吗? 不对,这些零零散散的小钱钱与面值不一的银票不像是卫廷给的,更像是他们平日里自己……囤的。 为何用到了囤这个字眼,邵点点其实也不大明白,就是一种直觉。 超乎常人的危机意识,有时候会让人感觉他们不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孩子。 无忧无虑在隔壁牛蛋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而一直看人脸色过日子的梅子就显得懂事许多。 为验证自己的猜测,她问道:“这些钱,是你们爹爹的吗?” 三人摇头。 “你们爹爹知道吗?” 三人再次摇头。 看来是自己囤的没跑了。 你们是三只小松鼠吗?专囤钱钱的那种? 听起来好笑,可邵点点却觉得心酸。 三个小家伙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样的危机意识,以及囤小钱钱的习惯? 他们是不是方才听见邵二蛋的话,以为家里没钱了,担心她饿肚子,所以把自己辛辛苦苦囤的小钱钱全部拿出来送给她的? 邵点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狠狠地揉了一把。 她看着想要把全部家当给她的三小只,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当然不能要他们的小钱钱。 别说她暂时还有的花,就算没有,也不可以贪几个孩子的。 她把桌上的小钱钱轻轻地推回去,摸摸三人的小脑袋瓜,轻声说:“大虎,二虎,小虎,你们把自己的小钱钱拿回去。” “给娘。”大虎说。 小虎认真摆手:“娘,不饿肚肚。” 二虎拍拍小肚皮:“二虎,少吃。” 他们少吃一点,不让娘亲饿肚子。 第52章 信物 邵点点不是一个太感性的人,可也不知是不是这副身体体质特殊,她的眼眶突然有点儿热。 她抱了抱三个小家伙,语气轻柔地说:“我不会饿肚子的,我有钱。” 三人不信。 邵点点无法,只得拿出了自己卖配方的钱,以及从项公子那儿挣来的诊金——好叭,诊金的小马甲先在你们三个面前掉了。 三人认认真真地数银元宝。 确定娘亲的钱钱又大又多,娘亲不缺钱钱花,他们才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 邵点点看着三人一副操碎心的小样子,好笑地说道:“你们把钱收好,哪天我没钱花了,再来找你们要。” 三人一想,觉得可行,暂时把小钱钱收回去了。 不过那块丑不拉几的黑牌牌,被大虎一脸嫌弃地遗忘了。 三人回了邵二蛋的屋,把二蛋舅舅撵出去,吭哧吭哧藏小包袱! …… 下午,天空又飘起了雪。 卫廷与邵康从地里归来,三小只在睡下了,也不知是午觉还是晚觉。 二人披着一身的风雪进屋。 伴随着身体的逐渐恢复,卫廷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越发显得器宇轩昂、俊美不凡。 邵康的颜值实则也不差,要不是凶名在外,还不知多少人想给她和二蛋子当后娘呢。 “爹,不是让你别带上他吗?他腿摔了,要少用力。” 就是上回去抓王赖子摔的,膝盖摔破了,小腿也险些伤势复发。 邵老爹眼神一闪,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女婿自己要去的!不信你问!” 邵点点转向卫廷:“卫廷。” “哎呀!肚子好饿呀!灶屋是不是有吃哒!”邵老爹果断溜了。 堂屋里只剩下邵点点与卫廷。 不知怎的,气氛忽然就……奇怪了一下下。 卫廷的气场与他的恢复情况成正比,强大的存在感越来越令人难以忽视。 他背着光,棱角分明的眉眼微微笼在暗处,一双冷静犀利的眸子却又犹如等待出鞘的利刃,充满了冷锐的锋芒。 他看着邵点点。 邵点点也看向了他:“干嘛?” 他用邵康做的新拐杖指了指邵点点身后:“你挡着我进屋了。” “哦。” 邵点点转身,进了他的屋。 卫廷:“……” 卫廷寻思着她是来给他换药的,没说什么,也跟着进了屋。 他刚坐下,邵点点拿出一块令牌递到他面前:“是不是你的东西?” 看见令牌的一霎,卫廷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你在哪里找到的!” 邵点点将令牌拿了回来,放在掌心轻轻拍了拍:“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卫廷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忽然放松下来。 这是他身上最重要的信物之一,原以为落在了那伙人手中,谁曾想是在她手里。 “他们三个给你的?” 他明明记得那伙人把他的包袱抢走了,如果令牌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三个小崽子藏下了。 “没有啊,我,自己捡的!” “呵!” 就是小崽子给的! 小崽子拿了他的令牌不给他,反而给一个半路认识的丫头,过分了啊! 卫廷淡淡说道:“自己捡的,有本事自己认啊。” 邵点点骄傲甩头:“你别欺负我不识字,我这段日子学了不少字的!” 卫廷唇角一勾:“哦,你是指清单上的那些名字?那才几个字?” 邵点点黑了脸。 这些天她借着找卫廷念清单的名义,学了不少字,他居然说……才几个字? 瞧不起谁! 似是看出了她的小炸毛,卫廷似笑非笑,挑眉瞅了眼她手中的令牌:“你认呐。” 她认……个锤子啊! 认识的话,她还会来问他?! 邵点点深呼吸,微笑道:“不说就算了,大不了明日一早,我去问沈川!” 说罢,她收了令牌,转身就走! 卫廷早从邵二蛋口中听说过沈川,一个小书院的院长之子,乳臭未干的毛小子。 卫廷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想死,你就尽管去问。” 邵点点步子一顿,侧目狐疑地看着他:“你少吓唬我。” 卫廷冷冷一笑:“敢拿你们全家的命去赌,我不拦你。” 邵点点的小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的!在那之前,这东西,就由我保管了!” “随你。”卫廷浑不在意地靠上床头,把伤腿挪上去,开始闭目养神。 邵点点想揍他。 算了,不论怎么说,至少有个把柄在自己手里了,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就越证明这个东西对他很重要。 邵点点出去后,卫廷缓缓睁开眸子,眼底冰冷一片。 他一定要机会,把信物拿回来! -- 邵点点去灶屋啃了根玉米棒子,开始给家里做晚饭。 自打卫廷说她瘦了(一点点)之后,她减肥的信心大增,已多日不碰精碳水,多以粗粮做主食。 今晚她打算蒸一锅红薯糙米饭。 红薯丁切到一半,三个小豆丁打灶屋后门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挨个扑进她怀里,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不待三人开口,隔壁传来了大吴氏的厉呵:“吃!就知道吃!” “呜啊——” 是小梅子的哭声。 大吴氏又在打大房的孩子了。 “奶!别打妹妹!” 梅子在劝架,可惜非但没能阻止大吴氏,反而换来了大吴氏对她的一顿毒打。 “吃饴糖,吴奶奶,打!”大虎比划着说。 事件的起因是小梅子吃了一块牛蛋的饴糖,大吴氏发现后就打了她。 但这其实只是孩子看到的表象,真正的原因是刘平从镇上回来过年了,没带回多少工钱,大吴氏心中不满,借题发挥,把火气撒在了年仅三岁的小梅子身上。 这会儿家里的男人出去了,小吴氏在前院收衣裳,听到两个女儿的哭声,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儿去了灶屋。 这一次的小吴氏没像以往那般忍气吞声,而是与自家婆婆据理力争了起来。 “娘!小梅子不过是吃了半块饴糖,您犯得着下这么重的手吗?” “哎哟,你男人回来了,有人给你撑腰了,你就敢顶撞你婆婆是吧?你知道饴糖多贵吗!一个赔钱货也敢偷吃!” “妹妹没有偷吃!是牛蛋扔地上不要的!” 啪! “让你顶嘴了!” 大吴氏扇了梅子一巴掌。 第53章 分家 “担心梅子姐姐?”邵点点问三小只。 三小只诚实点头。 八岁的大梅子像半个懂事的家长,会和小吴氏一起照顾三小只。 这毕竟是刘家的家事,除非刘平这一房自己硬气起来,否则,邵点点能出手帮他们一次、两次,却帮不了他们一辈子。 “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挣不了几个钱,还尽给家里添赔钱货!我看晚饭也别做了!全喝西北风去好了!” 大吴氏的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小吴氏的心上。 没错,她生不出儿子,所以她就活该抬不起头做人,活该给人当牛做马,活该连累两个女儿一起挨打挨骂! 她很想回娘家,可就连娘家人也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就过了。 可最近,她越来越忍不下去了…… 小吴氏突如其来的压抑与沉默,令大吴氏的心里涌上一股怪异。 “你哑巴了!”大吴氏大喝。 “娘。”小吴氏搂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儿,低声开口,“你要实在看我们不顺眼,我们分出去过。” 大吴氏脸色一变,指着她鼻子道:“你个小蹄子,你说啥?” 小吴氏鼓足勇气,含泪而又倔强地看向自家婆婆:“我说,分家。” 大吴氏破口大骂:“我和你爹还在呢,你就敢提分家,你是想咒死我们吗!狼心狗肺的东西!”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乡下的规矩。 何况真分家了,刘平的工钱就拿不到了,家里的活儿也没人干了! 大吴氏抓起擀面杖就朝小吴氏狠狠地打了过来! “娘——”大梅子惊叫。 忽然,一只小胖手抓住了大吴氏的擀面杖。 大吴氏回头一瞧:“邵胖丫?” 她咬牙动了动胳膊。 邵点点轻松抓劳擀面杖:“怎么?还想对我动手?” 大吴氏当然不敢对邵胖丫动手! 邵点点冷冷地夺下她手里的擀面杖,一脸戾气与不耐。 大吴氏面对凶神恶煞的邵胖丫,连个屁都不敢放! 什么叫欺软怕硬,这就是了。 邵点点用擀面杖敲了瞧门板,对小吴氏不咸不淡地说道:“哎,姓吴的,让你洗个衣裳,洗一半你给我跑了?” 小吴氏低着头,没说话。 “她不洗,你去洗!”邵点点凶悍地指了指大吴氏。 大吴氏才不去呢! 邵胖丫怎么回事?有段日子没作恶了,咋又变和从前一个德行了? “还不赶紧去!” 大吴氏呵斥小吴氏。 小吴氏闷闷地从灶屋后门去了邵家,两个孩子也跟着。 大吴氏想把两个小的留下,邵胖丫一记冰冷的目光打过来,她不吭声了。 家里男人在,或许能镇住一二,她自己是不敢与邵胖丫横的。 邵点点走了。 大吴氏偷偷摸摸地朝那边张望。 邵点点随手将擀面杖丢了回来,不偏不倚砸中大吴氏的脑袋。 “哎哟——” 大吴氏的额头当即被砸出了一个大包! -- 邵家。 梅子姐妹坐在灶屋的小板凳上,二人已经没哭了。 三小只大大方方地拿出了自己的小点心招待二人,梅子没吃,小梅子特别满足依偎在姐姐怀里吃了起来。 小吴氏坐在灶台后,帮忙往灶膛里添柴。 邵点点继续切红薯。 “真的决定分家了?” 邵点点问。 三小只与小梅子埋头吃点心,大梅子朝自家娘亲看了一眼。 小吴氏冷静地点了点头:“嗯,决定了。” 若在以往,她不敢的,离开了刘家,她与刘平不仅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也将面临无处可去的境地。 小吴氏问道:“分家了,你还会要我来你家干活儿吗?” 邵点点不假思索道:“要啊。” 这么优秀的员工,一个顶仨,干嘛不要? 小吴氏好像有点儿明白自己分家的底气从何而来了。 若不是邵大丫,她可能一辈子都不敢提与刘家分家的。 邵点点道:“刘平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来我这里试两天。” 小吴氏眸子一亮:“你是说……你要雇刘平来干活儿?” “得看他行不行。”邵点点没把话说死。 小吴氏忙道:“行的行的!他很能吃苦的!” 若是二人都能有活儿干,那养活两个孩子便不成问题了! 邵点点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问道:“分家的事,你与刘平提过吗?” 小吴氏道:“提过,他没反对。” 继子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其中的艰辛与憋屈不言而喻。 邵点点的记忆中,刘平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勤快、能吃苦,就是脑子有点儿轴。 不过,他从未嫌弃过小吴氏生不出儿子,他很疼两个女儿,小俩口感情不错。 “就是……”小吴氏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邵点点问。 小吴氏咬了咬唇,低声道:“我们真与刘家分家的话,会闹得不中听,来你家干活儿,可能会连累你们也……” 邵点点耸了耸自己的小圆肩:“哦,你说名声啊?我们小邵家有那个吗?” 小吴氏:“……” -- 小吴氏在小邵家待到公公与丈夫回来,公公虽也偏心二房,可他与刘平在,大吴氏多少收敛些,不会往死里打她和孩子。 小吴氏的事儿,邵点点没瞒着家里,毕竟她日后可能会光明正大地雇佣他们两口子干活儿,总得与家人通个气。 听完邵点点的话,邵老爹约莫是想到了自己和妻子与陈家一刀两断的过往,沉默良久才叹道:“分家了也好。” …… 受卖配方影响,邵二蛋的情绪不太高,晚饭都比平日里少吃了一碗。 见他这么可怜,三个小豆丁叹气,抱着枕头爬上床,决定今晚舍身陪睡,哄一哄二蛋舅舅。 一家子陆续歇下,邵点点没睡。 她去了灶屋,先把碗筷收拾了,又把明日所需的食材一一备齐。 随后她把下午发的面团拿出来,因一直搁在灶台附近,温度比外面高,这会儿已经发酵好。 另外,锅里的后腿肉也煮好了,她捞出来放在砧板上,抽出碗柜里的擀面杖。 当卫廷拄着拐杖走进灶屋时,看见的就是某个小胖丫头一脸认真擀肉的一幕。 第54章 独处 见过擀面的,见过擀饺子皮的,见人擀肉……当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噫?你没睡呀?” 邵点点不经意地抬头,瞧见了愣在门口的卫廷。 卫廷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神色,拄着拐杖走进来:“肚子有点饿。” 邵点点哦了一声,不疑有他:“你来的正好,帮我添点柴。” 本以为按这家伙的性格,一定会不屑一顾地拒绝她,不曾料,他默默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坐下了。 他将拐杖放在一边,自身后拿过干柴,一根一根往里投放。 邵点点意外地挑了挑眉:“今天晚上这么听话。” 卫廷问道:“有吃的吗?” 邵点点继续擀肉:“有,不过你要等会儿,我还没做好。” 卫廷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邵点点将煮好瘦肉一片片擀平,随后一点点撕成肉碎。 卫廷古怪地看着她。 她不仅拥有他闻所未闻的医术,也时常捣鼓出一些他从未吃过的菜肴与点心。 这八成又是新花样了,就不知是个什么味道的。 平日里他只是吃,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她做。 她做吃食的样子也很认真,但又与行医时的严肃不大相同。 “你很喜欢做吃的?” “因为很解压嘛。” 这是什么话? 是的了,这个女人的嘴里还时常蹦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邵点点把撕好的肉碎放入锅中加入盐、糖与少许酱油翻炒,炒至蓬松的状态盛出来。 “你尝尝看。” 她把盘子递到卫廷面前。 “筷子。”卫廷说。 “讲究!”邵点点撇嘴儿,转身自碗柜里抽了一副干净的筷子递给他。 卫廷夹起一小撮肉碎,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邵点点问他。 他细细咀嚼,咸中带甜,沙沙的,不算油润,但也不柴,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口感,但味道十分新颖独特。 他忍不住又尝了一口,竟是越嚼越香。 “这是什么?”他问道。 “肉松!”邵点点笑着说,“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还行。”卫廷淡道。 早料到这家伙会泼她冷水,邵点点根本就习惯了,哼了一声,把一大盘肉松端回来。 卫廷伸出去的筷子扑了个空。 邵点点抱着盘子,冲某人挑眉道:“你说句很好吃,我就都给你!” 卫廷面无表情道:“幼稚!” “哼!”邵点点傲娇地甩甩头,放下肉松,把一碗板栗馅儿端了出来。 这碗板栗是小吴氏方才在这里避难时做的,真是捣得又绵密又细腻。 最重要的是,小吴氏干活儿足够干净,十分符合她轻微洁癖的标准。 邵点点太稀罕这个员工了。 邵点点煎了个板栗肉松饼,继续让卫廷品尝。 “怎么样?”她问。 “好像有点太咸了,吃不出板栗的味道了。”卫廷说。 “那我少放点肉松。”她又重新做了一个。 “太甜。”卫廷说。 “糖放多了。”她减了糖与板栗的分量,将第三个饼子递到卫廷面前,“这回的呢?” 卫廷仔细尝过后说道:“馅料刚刚好,皮子有些硬。” 邵点点想了想:“火候太大……你少放点儿柴火。” 接下来,她又做了蛋黄肉松馅儿、蜜枣肉松馅儿、红豆与绿豆肉松馅儿。 卫廷吃得撑死了。 这个女人有完没完了?究竟要做到什么时候去? “哪个最好吃?”邵点点顶着满是面粉的小花猫脸问他。 卫廷的形象老实说比她强不到哪儿去,脸被灶灰熏得黑扑扑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差不多。”他说。 邵点点又道:“你觉得,二蛋会最喜欢哪一个?” 卫廷惊讶:“你给二蛋做的?” 捣鼓了大半个晚上,竟是为了邵二蛋? 许是夜深人静,人的内心防线在狭窄的空间里有所降低,邵点点将卖配方的事儿与卫廷说了。 “我妈妈……我娘,在我很小时候的时候,把属于我的礼物送给了她的客商。她为了做生意,就拿我的东西去讨好对方,我当时,很难过。” 卫廷道:“配方是你的,你是拿自己的东西去卖。” 邵点点道:“一样。” 她不知道卖配方给邵二蛋的打击这么大,在她看来,几个配方而已,她脑子里多的是,卖了旧的还能有新的。 大概当年,她妈妈也和她今日的想法一样——不过是个小礼物,大不了日后挣钱了再给她买一个,甚至能买更好的。 “你做这么多点心,就是为了哄二蛋开心?” 邵点点点头,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喃喃说:“……真的会难过许久的。” 灶膛的火光映入她惆怅的眼底,让她看上去有些孤独。 卫廷扭头看着她。 这一刻,忽然觉得她是一个小可怜。 嗯……胖嘟嘟的小可怜。 邵点点继续做,她要做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口味,卫廷舍命陪君子。 两个人轮流试吃,撑得半死。 后半夜时,她总算折腾完了,坐在卫廷身边歇息。 小胖身躯的困意说来就来,她脑袋一歪,靠在卫廷肩头睡着了。 卫廷皱眉,抬起修长如玉的指尖,将她的脑袋戳过去。 她的脑袋一晃,又靠了过来。 卫廷再戳,她再靠。 如此反复几次,她脑袋没挪开,他肩膀被磕疼了。 卫廷长嘘一口气,冷冷地说道:“喂,邵大丫,醒醒。” 邵点点睡得不要不要的。 “邵大丫。” “天亮了,做生意了。” 不论卫廷如何叫她,回应卫廷的都只有她均匀的小呼吸。 可算是等到现在了。 卫廷神色冷漠地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邵点点,抬手解下她腰间的荷包。 他并未在荷包里找到那块令牌。 “奇怪,放哪儿了?” 他又找了她的袖兜,也没有。 难道是揣进怀里了? 卫廷的目光瞟向她的微微起伏的胸口,蹙眉移开视线,脑子里浮现起曾被闷晕的精力,到底有些挂不住脸子。 可找令牌要紧。 他暗暗咬牙,将手探进了她的棉衣。 邵点点忽然睁开了眼,愣愣地看看卫廷,又看向那只伸进自己衣内的手:“你摸我?” 卫廷睫羽一颤,看着她明显没睡醒的样子,镇定地说道:“没有,你只是在做梦。” 睡懵了的邵点点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做梦啊……” 那她要摸回去。 邵点点唰的扯了他的裤腰带! 卫廷:“!!!” 第55章 挖坑 这个女人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在梦里也不能随随便便扯男人裤腰带吧? 她以为自己做的是什么梦! 若是邵点点在清醒状态下得,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回怼他:不是你先动手的么? 可惜这副身体太弱了,邵点点熬了大半个通宵,此时的状态与梦游差不多了太多。 卫廷捉住了她的一双小胖手,咬牙低喝:“邵大丫!” 邵点点盯着他,视线往下:“哇!” 她唰的挣开卫廷的手,小魔爪爪探下去—— 卫廷脸一白,一记手刀霹晕了她! -- 邵点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大亮,她望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天光,脑子有点儿嗡嗡的。 这种感觉,就和前一宿喝断片了一样,怪怪的。 “我……不是在灶屋做饼吗?怎么睡到自己床上来了?” 她抓抓小脑袋,属实没想明白。 “啊啊啊!不许抢我的饼!” 是邵二蛋的声音。 邵点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该去出摊了!糟糕!点心还没做!” 她忙掀开被子下地,衣裳齐齐整整的,难道真是昨晚自己太累,回屋倒床就睡了? 三小只在灶屋与邵二蛋抢饼,别看他们小,可他们有六只小魔爪呀,邵二蛋顾此失彼,抢都抢不赢。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是我姐给我做的!姐夫说了!” “多大的人呢,跟小孩子抢!” 邵老爹敲了儿子一记爆栗,把盘子端给三个小豆丁。 卫廷坐在后院擦拐杖,一身冰冷骇人的气场。 知道的说他擦的是拐杖,不知道的,还当他在擦弓擦箭呢。 邵点点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卫廷。” “做什么?” 邵点点若有所思:“我看见你,忽然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 卫廷擦拐杖的手一顿,语气冷淡地说:“我对你的梦没兴趣。” 邵点点绕到他面前蹲下,抬眸看着他:“可我梦见你了,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卫廷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对你动手动脚,可能吗?” 邵点点道:“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别说卫廷怼她没兴趣,就算有,以他的性子八成也干不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都怪这副身体的体质太差了,瞌睡上来就和醉了酒似的,完全招架不住。 真是无比怀念自己前世的身体啊。 邵点点回忆了一下仍觉得不对劲:“可是……还挺细节的。” 担心他听不懂,她补充道,“我扯你裤子了。” 她拿小眼神瞄了瞄他,“你说为什么做个梦也能那么清……” 卫廷冷声打断她:“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邵点点认真地想了想:“唔,也是,我看过。” 卫廷:“……!!” 邵点点若有所思:“到底摸着没有啊……”梦断的太不是时候。 卫廷快要气炸了。 平白熬了一宿不说,还闹出那么多岔子,最最关键的是,他最后也没在她身上和房里找到自己的令牌。 这丫头,究竟把令牌藏哪儿? …… 吃早饭时,邵点点发现卫廷的腿瘸得更厉害了。 她看向邵老爹,严肃地说道:“爹,我早说了他腿伤未愈,不能下地,看把他瘸的。” 卫廷冷冷地扫了邵点点一眼,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面饼! 邵老爹望着女婿的腿,一脸茫然:“不是啊,昨儿回来都好好儿的,咋过了一夜,腿瘸成了这样?你半夜去扛猪了?” “阿嚏!”邵点点转身打了个喷嚏。 -- 邵点点起得晚,出摊也比平时晚,老李头用牛车送了姐弟二人一程。 邵点点掏腰包给车钱,老李头没要。 最近小邵家可没少往他们家送东西,钱氏的篮子从地里回来就没空过,有自家种的菜,也有小邵家送的饼子与肉。 虽说菜地让邵康霍霍了不少,可那些菜拉到集市也能卖,至多是卖相不佳,便宜几个铜板罢了。 邵点点给他的可不是这些菜钱能买到的。 最近家里油水足,儿媳的怀相与气色都好多了,稳婆说,这一胎一准又是个大胖小子! “下次,下次再给!” 老李头把铜板塞回邵点点手里,拉着牛车走了。 邵点点笑了笑:“那就多谢李大爷了。” 二人照旧去罗大壮的摊子供了货,收了昨日的坛子与菜钱,随后才往锦记的方向走去。 邵二蛋开口道:“姐,早上的饼子真的是给我做的吧?” 邵点点道:“是啊,喜欢吗?” 邵二蛋神采奕奕地说道:“喜欢!比之前的点心都好吃!那它们叫什么饼?” 邵点点就道:“二蛋饼啊。” 邵二蛋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亲姐:“真、真真真的是二蛋饼?” “嗯。”邵点点含笑点头。 邵二蛋心潮澎湃:“那、那我们可以卖二蛋饼吗?” “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邵点点停下步子,郑重地看着他,“另外,配方我不会卖出去。” 邵二蛋的心情被彻底治愈。 他今年只有十三,说起来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会为简单的事情难过,也会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回报而开怀。 他走在大街上,笑得像个小傻子。 -- 锦记。 厨房的师傅们按照孙掌柜带回来的配方,做出了邵点点的三样点心。 众人挨个试吃。 “好吃!” “确实比咱们做的好。” “原来咱们是把油酥的法子弄错了,按她的配方来做,更油润细腻。就是——” “就是什么?”孙掌柜问。 “差点儿意思。”一个厨子说。 大师傅没吭声。 在他看来,不是差点儿意思,是差许多意思。 “难道方子真的有问题?”孙掌柜忐忑地问,四十五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若是买到假方子,责任就大了! “方子没错。”大师傅说,以他的经验,自然看得出对方没在方子上做手脚。 是面团发酵时间与火候上的不均匀导致的口感差异。 做任何事都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天生味觉敏锐,能尝出一般人尝不出来的味道。 他便是如此,因此他做起这一行来得心应手。 但显然,那丫头的天赋不比他差。 栗子糕与老婆饼做出来,与那丫头卖的口感差异不算太大,多做多练,应当能弥补。 真正让他皱眉的实则是最后一道点心——蛋黄酥。 蛋黄酥与小村姑卖的完全不一样。 “这也是火候的问题?”孙掌柜问。 秦大师傅道:“不是火候,是食材。” 孙掌柜道:“咱们用的可是镇上最新鲜、最上等的食材!” 锦记的缺点是贵,然而在食材上绝不马虎。 “是不是蛋黄啊?”一个厨子说,“配方上写的咸蛋黄,咱们放了盐,可口感依旧不大对。” 邵点点卖的点心里的蛋黄,口感沙沙的,流油咸香,他们的蛋黄无滋无味,寡淡干柴。 大师傅沉吟片刻,说道:“我在京城吃过一种咸蛋,里面的蛋黄就是这个口感。” 孙掌柜惊吓不已:“你的意思是……咱们得上京城去买?” 第56章 求她 “镇上有卖的吗?”一个厨子问。 “没有。”大师傅说。 “府城呢?”孙掌柜问。 大师傅摇摇头:“府城也没有,这种咸蛋都是给京里的达官贵人吃的,一般的小州郡没得卖。” “不对呀。”孙掌柜纳闷道,“这玩意儿只京城有卖的,那丫头难不成是从京城进的货?” -- 今日出摊晚,熟客们等急了。 “你是不是飘了?人家锦记都卖了两锅了!” 沈川闷闷地说。 邵点点问道:“噫?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路过。”沈川说。 “哦。”邵点点把五个蛋黄酥包好递给面前的大娘,“您的点心,一百文。” 蛋黄酥成本高,比老婆饼与栗子糕贵十文。 “给,清单。”沈川随手把揣了一路的单子递给她。 邵点点惊讶:“你专程来给我送清单的呀?其实不必,我们做完这里的生意,会自己去书院拿的。” 沈川没好气地说道:“说了我路过,顺手给你带来而已!” 邵点点问道:“你今天火气有点儿大,又和院长大人闹别扭了?” 沈川被说中心事,叹息道:“他非得让我开春后上府城念书,我不想去!” 这属于沈家的家事,邵点点不便置喙。 “给你。”邵点点包了一份点心的全家福给他,“送你的,不收钱。” “干嘛?”沈川问。 “安慰你。”邵点点认真地说。 沈川:“……” 沈川轻咳一声:“我一个大男人,需要你一个小丫头安慰?给!” 他抛给邵点点一粒小碎银,“不必找了,爷今儿高兴!” 他要败他老爹的财! 狠狠败! 败完财的沈大公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邵点点把银子交给邵二蛋收好:“看懂了吗?” 邵二蛋怔怔摇头。 没懂,没明白,为啥她姐不要钱,沈公子反而给了更多的钱? 邵点点拍拍他肩膀:“慢慢学。” 街上的人流量明显比前段日子少了许多,加上他们来得太晚,不少客人等了半晌等不着,以为他们今日不出摊了。 “姐,今天卖的有点儿慢。”邵二蛋说。 “没事,做生意,有起伏很正常。”邵点点的心态很好,大概真是胖子心宽,半点儿不着急。 她手头的银子,不算做点心与卤菜生意挣的,卖配方挣了四十五两,项公子给的诊金三十两,短期内不必再担心饿肚子。 不过,生意总是要慢慢做大的,如果她想扩大生产规模,就得投入更多的本钱。 另外,家里的房子也旧了。 这房子还是陈氏与邵老爹成亲那会儿建的,十几年过去,墙也裂了,屋顶也毛了,漏风又漏雨。 她打算开春后将建房的事也提上日程。 这么一算,挣到的因银子没捂热便又得花出去了。 正思量着,孙掌柜背着手,优哉游哉地打锦记走了过来。 “哟,邵姑娘,又来摆摊呢。” 他来到二人面前,瞅了眼邵点点托盘里的点心,笑道:“今儿生意不太好呀。” 邵二蛋对这个强买他们配方的孙掌柜没好脸色:“你又来干嘛?我警告你,没有配方卖给你了!以后都不会卖了!” “我不是来买配方的,我是来找你们退钱的!” “退什么钱啊?方子你都拿走了,你不会是想讹我们吧!” 讹人的套路,邵二蛋可太懂了。 孙掌柜自宽袖中摸出一纸配方,在邵点点面前掸了掸,说道:“你们卖假配方给我!便是闹到衙门,也是你们不占理!” 邵点点道:“我亲口说,你亲手写,除非是你自己写错了,否则配方绝不会有问题。” 孙掌柜道:“可我按照你方子上做出来的点心,和你们卖的味道不一样!” 邵点点一脸疑惑:“是吗?” 孙掌柜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伙计端着一盘蛋黄酥小跑过来。 “你自己尝!” 孙掌柜说。 邵点点掰开蛋黄酥:“不用尝了,确实和我做出来的不一样。” 孙掌柜冷声道:“你承认了!” 邵点点就道:“可我也是严格按照配方做的,不是配方的问题,是你们的食材买错了,怪不得我!” 孙掌柜暗暗咬牙,这丫头真是不容易吓唬啊…… 寻常人被他那般质问,早慌得六神无主了,偏这丫头冷静得不像话。 她真是个十几岁的小村姑吗? 邵点点正色道:“孙掌柜,大家打开门做生意,你若真虚心求教,我可以卖个人情告诉你,你若是想讹我诈我,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卖你配方不是怕了你,我在你锦记门口摆摊,确实也抢了你一点生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太过火,我只当是结个善缘。可你再欺负我们姐弟试试!” 生意上的谈判,一是脸皮要厚,二是气场要足。 有没有不重要,让人相信你有就够了。 这是孙掌柜干了几十年才练就出来的经验,哪知竟被一个小丫头轻松拿捏。 该说不说,孙掌柜这会儿倒真有点儿对邵点点刮目相看。 当然,是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那种。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行,只要你肯说出你的食材是哪里买的,我就信你。” 邵点点挑眉:“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邵二蛋:怎么听着像是我姐夫说的话? 孙掌柜:“……” 孙掌柜夸张地笑道:“请问邵姑娘,你们的咸蛋黄是哪儿买的?” 别告诉他是京城,这丫头若是有京城的货源,还担心他断掉本镇的面粉吗! 邵点点风轻云淡道:“哦,你说那个啊,我自己做的。” 孙掌柜狠狠一怔:“自、自、自己做、的?” 邵点点摊手:“对呀,你们不会做吗?也不是很难呀。” 孙掌柜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 什么叫也不是很难呀,镇上的厨子听了你这话,全都要跑来打死你好么! 邵点点一脸慷慨地说道:“看在咱们合作过的份儿上,你若是想要咸蛋的配方,我可以便宜卖给你。” 他们锦记是卖点心的,又不是卖食材的,谁特么要个咸蛋的配方了! 照这么说,他们的面粉是不是也得自个儿磨、香油也得自个儿炸、八角自个儿种、花椒自个儿晒? 回头白糖与官盐的方子也一道买来,齐活儿了。 得,那样离死也不远了。 总之,锦记是不会自己去制作食材的。 孙掌柜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不要配方,不过,你手头若是有多的咸蛋,可以卖给我。” 邵点点叹气:“唉,咸蛋的做法虽然不难,可是很麻烦的。我就做了那么些个,自己都不够用呢,哪儿有多的卖给你们?” 孙掌柜咬牙:“价钱好商量!” 第57章 抢救 鱼儿……上钩了! 孙掌柜真以为买走她的配方就万事大吉了? 那不过是另一桩生意的开始,要知道,小村姑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孙掌柜看不看得穿,邵点点不在意,毕竟看穿了也拿她没辙。 他需要蛋黄酥的食材,而全镇只有她做得出来,除非他放弃这道点心,否则就必须从她这里采买。 他在这道配方上已经花了十五银子的成本,真放弃,他舍得吗?对东家那边又交代得过去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氏出现。 从孙掌柜盯上她配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日的局面。 诚然,孙掌柜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去更远的地方进货。 但如果他能,又何必找到她这里来? 可见,去别处进货的成本远远高于孙掌柜能利用到食材上的预算。 最终,邵点点答应以八文一个咸蛋黄的价钱供货给锦记,这可比卖配方挣钱多了。 第一批订单在开春后,孙掌柜提出先试吃,满意了才付款。 邵点点明白,孙掌柜是想趁着过年四处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别的供货渠道。 -- 点心是在午时卖完的。 接下来的两天,街上几乎没什么客人了,铺子也关了大半。 卖完最后一个饼,邵点点拍了拍手:“收摊!今年的生意做完了!” 邵二蛋意犹未尽:“这么快呀。” “不快了,都下午了。”以往出摊,不到半个时辰能全部卖完,从没超过中午的。 邵点点接着道:“明天就是小年,你看街上都没人了,集市也快关了,咱们抓紧再去买点东西。” “姐,你想买啥?”邵二蛋问。 “我想买点花生,再看看年货还差点儿什么。”邵点点说。 邵二蛋欢喜道:“我喜欢吃花生!” 花生的确不错,可以炒花生米,可以做花生酥,还可以打花生酱。 花生酱可是减肥的好营养,既能补充身体所需的优质脂肪,又能增强饱腹感,空口一勺下去,能腻得半天吃不下东西。 然而不巧的是,当他们到集市时,卖花生的已经收摊了。 今年都不会再出摊了。 邵二蛋望着空了大半的集市:“姐,买不到花生了。” 邵点点惋惜叹气,忽然间,她脑海里灵光一闪:“买不到……可以去那里买呀!” 邵二蛋挠挠头:“姐,你说的是哪儿啊?” 两刻钟后,二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春柳巷。 符家的大门紧闭。 邵点点的手揣在暖呼呼的袖子里,懒得拿出来,于是使唤弟弟:“二蛋,敲门。” “哦。”邵二蛋咚咚咚地拍响木门,“有人在吗?符郎中!是我们!” 没有反应。 “不在家吗?出诊去了?”邵二蛋嘀咕。 邵点点道:“符大娘没出摊,符郎中不在,她应当在,继续敲。” 邵二蛋继续敲门:“符大娘!是我们!你在家吗?能不能听见呀?” 约莫是他们动静太大,吵到了隔壁的邻居,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拉开自家远门走了出来。 她望着姐弟二人皱眉道:“别敲了别敲了!符郎中出诊了!不在!” 邵点点客气地问道:“我们找符大娘,请问她在吗?” 妇人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个老太婆从不与人来往,谁知道她行踪?” 她说完就进屋了。 不对劲。 邵点点蹙眉。 她早上去找罗大壮结账时就没看见符大娘,下午过去她也不在,她一整日没出摊,不在家里会是去了哪里? “二蛋,翻进去!” 邵二头错愕:“啊?姐,这、这不太好吧?咱们不是不讹钱了吗?” 邵点点古怪地问道:“和讹钱什么关系?” 邵二蛋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难道你想偷钱?” 邵点点无语扶额:“我是让你进去看看符大娘在不在。” “哦哦哦。”邵二蛋悻悻地抓了抓脑袋。 姐弟俩同款动作,只不过邵点点一般只有暴躁的时候才抓头。 邵二蛋道:“那我进去了。” 邵点点叮嘱:“当心点儿!” “好嘞!” 邵二蛋两脚一蹬,双手攀住墙头,轻松翻进院子。 没一会儿,邵二蛋将破旧的大门哗啦一下拉开:“姐!符大娘出事了!” 邵二蛋是在后院的空地上发现符大娘的,她躺在雪地里,身下有挣扎过的痕迹,一旁有散落的簸箕与梅干菜。 “什么味道啊?”邵二蛋吸了吸鼻子。 “灶屋!”邵点点说。 邵二蛋忙去灶屋一瞧:“天啦!锅都烧穿了!” 邵点点蹲下身来。 看样子,符大娘是打算把洗好的梅干菜端去灶屋做饭,奈何冰天雪地的,她脚底打滑摔了一跤。 她试着自己爬起来,许是年纪大了,又许是摔得太重,她没能成功。 符郎中不在,她与街坊的关系又不太和睦…… 最终,她就这样晕倒在了雪地里。 “姐!符大娘还有气吧?你让一下,我把她搬进屋!” “先别动她,我检查一下。” 要排除身体是否存在外伤或骨折。 邵点点开始为她诊察。 额头与双手掌心轻微擦伤,无明显出血痕迹,但她的左腿骨折了。 “伤得不轻啊。”邵点点叹气,“二蛋,去灶屋找几块干柴,要又扁又长的那种,没有你就劈几块。” “好!” 邵二蛋应下。 邵老爹是练家子,受伤是常事,一些小伤自己就处理了。 他常年跟着他爹,多少也见识了一点儿,明白他姐要的是哪种板子。 他不多时便劈了好几块过来。 “姐,你看够不够?” 邵点点瞅了眼,道:“够了,你去那间库房,我记得左手边的架子上挂着干净的布条。” 邵二蛋道:“姐,你连这都记得!” 邵点点正色道:“快点!她冻坏了,再不进屋就危险了!” “诶!” 邵二蛋去取了布条来。 邵点点给符大娘的腿做了简易制动处理:“一会儿抬的时候当心点。” 冻僵的人容易发生二次骨折。 邵二蛋一道搬了一块旧门板过来。 姐弟二人小心翼翼地用门板把人抬回了符大娘的床上。 符大娘的情况很糟糕。 骨折虽不至于要她的命,然而她失温严重,若不能及时恢复体温,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