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偷怀胎,和离后成国师心尖宠》 第1章 公子侍欢 华盖马车在一处大院停下,穿着蓝色罗裙的女子在婢女搀扶下下了车。 刚进得卧房,便自己摘了帷帽露出一张美貌无双的娇颜,乌黑发髻中点翠金簪耀眼华贵,耳缀珍珠,纤长手指丹蔻赤红可知富贵。 “前两日特地命人寻的江南名厨,做的菜可是不合你的口味?” 宋云棠缓步靠近那卧在榻上的素衫公子,声音不由轻了三分。 虚弱公子一袭素白衣衫,衣襟微敞,虚虚地倚在锦罗丝榻上,眸光暗淡让人生怜,语气隐含委屈:“我吃不下。” 世人都云女色惑人,殊不知这天下难寻的男色才真真祸国殃民。 不过几个字言语却仿佛春风入怀让人心生绮思。 宋云棠忍不住喉咙干痒,只能轻抚拍公子手背:“我府中事务繁多,并非有意不来。” 公子眸光却更淡:“世子不日就要归府,日后夫人不会再来寻我了吧,我留在这里已是多余,不如离去咳咳咳……” 说着便咳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添上一丝薄红,看上去十分可怜。 宋云棠心都软了,连忙亲手倒了茶:“莫置气,你这身子骨能去何处,怕不是半路就要倒了。” 原本公子已俯身欲饮,听闻这话便觉十分委屈:“夫人早嫌我身子骨不好,莫非床笫间夫人不曾满足……” 宋云棠顿时手腕一抖。 “胡、胡说什么。” 宋云棠连忙向身后望去,见婢女已识相离去,屋门紧闭,只余二人,顿时松了口气。 饶是身边女婢早知二人情事,却也不想如此露骨。 掩耳盗铃罢了。 见她这惊慌模样,公子却似十分喜欢,眉梢间流过万种风流,令人身子酥软。 宋云棠尚没有反应过来,便已被那公子反压在榻上。 “瑾之,你还未用膳,等等!” “先伺候夫人一回再用膳……” 言语间亲吻绵绵落下,玉带散落,肚兜轻解,素衫罗裙尽皆落地,罗榻痴缠,暧昧难言。 这一袭便是大半个时辰。 宋云棠被公子揽着虚虚地喘着气。 实在是不解,素日病弱的俊公子,偏偏只这床榻之上如此非凡,短则半个时辰,长则可至鸡鸣。 莫非其他男子也都在床榻间有如此执念? “夫人在想什么?” 瑾之的声音此刻清透中带着几分暧昧沙哑。 宋云棠下意识回道:“不知其他男子床榻间是否也……” 话还未尽,宋云棠便觉不好。 “夫、夫人……”瑾之满面惊骇,直直坐起,“竟在瑾之榻上念着其他人!?夫人腻烦了瑾之?” 宋云棠连忙跟着坐起,腰肢酸软好不容易撑住: “并无并无,我并没有念着其他人!” 她浑忘了这公子惯会拈酸吃醋的。 去年她某日来此处时,不过凑巧赶上是她那名上夫君生辰日,用饭时随口一提便惹他生了恼,竟两日不进水米不饮药汤。 事后只得伏低做小,舍去脸面陪他在风亭中胡闹了一回方揭过那事。 生怕再次重蹈覆辙,宋云棠只得攀住他脖颈细细解释。 “我以为夫人腻了我,要去寻其他俊俏少年,”瑾之委屈不已,紧紧抱着宋云棠的纤细腰肢,“夫人貌美富贵,定有数不尽的少年郎欲想攀附,瑾之独占夫人日久,只怕夫人厌弃……” 貌美公子声音哀泣,饶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要心生动容。 何况宋云棠本就硬不起心肠。 否则以她世子夫人的身份,当年与这公子意外欢好便该设法处置了他。 或杀或隐。 可宋云棠就是不舍。 当年她遭人陷害中药,本欲跳入冷湖压制药性,偏这公子误以为她坠湖寻死,顶着瘦弱身体救她上岸。 那药性霸道非常,月光之下她竟席天慕地强了这无辜之人解毒。 简直恩将仇报令人唾弃。 事后得知原委,这公子本欲寻死令此事隐匿,被宋云棠拦下送至外祖家旧宅。 宋云棠怎会不知这世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女子做出这豢养外宅之事便是令人唾弃。 可瑾之何其无辜,她既与他欢好便不能弃他。 否则与那些寻花问柳又弃如敝屣的伪君子又有何区别。 江景山为一女子不进她院门,将她视为摆设,后又携那女子前往边关三年毫无音讯,只她一人辛苦持家独守空房。 她何苦为这绝情之人守节。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只是委屈了瑾之无名无分守在空旧老院。 “除了你我再不会有旁人,”宋云棠吻了吻公子的俊俏眉眼,“日后待我离了侯府,便只同你一人好。” “夫人此言可真?”瑾之似惊还喜,“不是诓骗瑾之吧?” “自然不是。” 宋云棠迟早要离了侯府,只待时机成熟。 “那……夫人可能应瑾之一事?” 宋云棠忙问:“是要古籍孤本,还是名贵琴箫?” 她给不了瑾之旁的,只能遍寻名医为他调理身体,赠予金银让他吃喝不愁。 倒不知道他还有何想要? - 成武侯府今日一早便洒扫庭院熏香置花。 只因赌气离家三年的世子爷今日归府,江府众人一早便齐聚上房,纷纷恭喜侯夫人终于等到独子归家。 “怎不见世子夫人?” 姨娘梅氏问道,她头戴红宝金钗身着紫色罗襦十分鲜亮夺目。 梅氏为成武侯诞下一儿一女,在众姨娘中独占鳌头,如今其他姨娘年岁渐长独守空院,只梅氏还能得成武侯时时留宿。 侯夫人罗氏最不喜她,听到这话应也不应,只端杯饮茶。 “今日初五,少夫人惯例巡检当铺商行,便是今日迎世子归家也不曾懈怠。”燕姨娘细声回答。 人人皆知当年宋云棠嫁入成武侯府携嫁妆百抬一时轰动京城,唯有公主下嫁才略胜一筹。 梅姨娘处处与罗氏相争,偏自家儿子只娶了一五品官家的女儿,莫说没有百抬嫁妆,嫁入侯府后更是持家无方,这两年相继折了两家胭脂铺一家绸缎庄。 反而宋云棠却经商有道商铺更繁。 燕姨娘的话可真真刺中了梅氏。 梅氏却娇笑起来:“谁知是去巡铺子,还是怕瞧见了那青楼女子心生不快,不愿当那女子孩儿的嫡母呢。” 啪! 罗氏的茶杯重重放到身侧檀木桌上。 一时屋内鸦雀无声。 当年世子江成远婚前心仪一青楼女子,妄图退婚,后虽娶了宋云棠,却为那青楼女子置了外室,甚至只在洞房之夜进过主院,从此再未踏足。 之后竟还偷携那青楼女子前往边关,三年不归侯府。 如今那青楼女子却是怀了身孕而归。 真不知世子夫人知晓会如何…… 第2章 云棠迎夫 宋云棠好容易哄好了那醋公子,陪着吃了午膳才归侯府。 所幸午时还未过,席面尚未正开。 宋云棠已想好了晚归的说辞,却一眼先瞧见了坐在江成远身边的女子。 青绿色罗裙,发髻以一根碧绿翠簪挽就,鬓边两缕碎发轻轻飘落,更衬五官小巧玲珑我见犹怜。 最惹眼的莫过于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呦,云棠回来啦,白姨娘还不快给你主母磕头啊。”梅姨娘幸灾乐祸地瞥着宋云棠。 白姨娘? 宋云棠心中冷笑,只静静给主位的母亲罗氏行了一礼,解释了自己晚归的原因。 “你打理铺子辛苦,母亲怎会怪你,”罗氏招手让宋云棠坐下,“快用盏参茶歇歇。” 丫鬟立刻便奉了茶来。 白莺殷勤接过莲步轻挪,眉眼低垂口气恭敬:“请世子夫人用茶。” 屋内诸人目光汇聚。 宋云棠嘴角却无一丝弧度,美艳不可方物的眉眼中尽是冷淡。 她不接茶,半蹲着的白莺渐渐支撑不住,裙下膝盖打颤,手臂发抖,紧抿双唇好不辛苦。 见心尖上的人如此辛苦,江成远顿时怒气上涌。 “宋云棠!白莺好心为你奉茶,你不要得寸进尺!” 宋云棠轻抬眉眼:“世子这话好生奇怪,侯府婢女各尽其责,何时需要女客劳碌,这茶妾身并不敢接。” 她眉目冰寒,显然并不准备接纳这位妾室。 白莺端着茶盘泫然欲泣。 江成远一把取过茶杯便想要往地上砸。 宋云棠缓声开口:“这是老侯爷最喜爱的青花茶杯,世子慎行。” 听到宋云棠提起老侯爷众人皆是一凛。 老侯爷那可实实在在是战场上茹毛饮血的人物,拼死搏杀得了爵位惠及子孙,如今退至寺庙清修。 可当初江成远和宋云棠的婚事是老侯爷定的,不许江成远纳青楼女子也是老侯爷亲自出面。 若不是怕老侯爷出手,江成远也不会带心上人躲去边关。 江成远对老侯爷那是骨子里的畏惧。 果然,听到这话,江成远只悻悻地放下茶杯。 宋云棠心中冷笑。 边关走了三年,归来还是那个怂种。 “世子……” 白莺语带委屈,眼眶泛红。 江成远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宣布道:“不管如何白莺腹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血,我一定要娶她为平妻!” 平妻!? 这话一出,莫说其他人,便是一直作壁上观的罗氏都惊了。 “成远!” 江成远才不管别人如何,紧紧将白莺搂在怀中。 啪啪啪。 室内陡然响起一阵拍手声。 正要看谁人如此大胆,却原来竟是世子夫人宋云棠。 她素手轻拍,唇角含笑:“好一对深情鸳鸯,令人闻之落泪。既世子铁了心,不必委屈了白莺姑娘,只请世子给一封和离书,妾身即刻让位。” 罗氏面上一惊,蹙眉道:“云棠,不要意气用事!” 宋云棠却不想再辩什么,只一句“妾身静候世子休书”便转身离去,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宋云棠不管其他,只顾自回了芳歇院。 因着初春屋内尚有寒意,屋内中间尚且放着一个小巧的炭火铜盆,上面置着茉莉香片,屋内香气清雅若隐。 “主子不是去迎世子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屋内留守的大丫鬟采葵一边伺候宋云棠歇在软榻上,一边奇怪道。 采兰放好斗篷,才气呼呼道:“世子简直欺人太甚!” 当年侯府摇摇欲坠,乃是宋家出资百万钱财为侯府填坑,后嫁入侯府之后又频频动用自己嫁妆方令侯府安享富贵。 如今竟如此忘恩负义! “主子莫急,若气坏了身子实在不值,奴婢这就令人去寻老侯爷!” 说着采兰便要去唤人。 采葵却将人拦下,努了努嘴:“急什么,咱们主子自有章程。” 二人齐齐望去,却见自家主子举杯品茶,面上无丝毫焦灼之意。 “如今我倒是盼着和离,只恐并非易事。” 宋云棠当年嫁进侯府本就不愿,若不是为了她母亲……如今若是江成远真能扛住侯府压力给她一封和离书,她反倒是要谢他了。 采葵采兰也知晓当年是宋夫人强迫自家小姐出嫁,哪怕后来江成远喜欢上白莺,宋云棠想要和离也不被宋夫人允许。 可若是江成远自己想要和离,那宋夫人想来应是没话说了。 “和离倒是好呢,那小姐便可日日与公子……” 采兰素来嘴上毫无遮拦,才出口便被采葵捂住了嘴。 这话可万万不能在侯府说。 宋云棠摆摆手示意无妨,她这芳歇院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便是一只鸟飞进来也能立时知晓。 不过宋云棠倒不是因着瑾之的事才想和离,她只是断不能与一青楼女子共侍一夫。 便是名义上也不成。 她母亲吃过的罪,她绝不重蹈覆辙。 只是这和离并非易事。 江成远当年宁愿带着心上人远走边关也不敢同她和离,如今不知他为了那女子腹中孩儿是否能多上几分勇气。 宋云棠还是要另做打算。 她可不能等到庶子降生白担了嫡母名头。 午膳宋云棠是不会去正院了,幸好早便想到那顿饭吃不好另让小厨房做了准备。 “今日这胭脂米提前浸了一个时辰,蒸得极软糯,”采葵掀开瓷盖,“昨日才从南边送来的海鲈鱼,晚上用水养了今早还活得极好,小厨房制了锦带羹,极鲜美的,主子尝尝可合口味。” 宋云棠接过调羹尝了一口。 的确极鲜,兼之调味有方,咸淡适中。 “这鲈鱼昨日送了几条来?” “送了十条来,按主子的吩咐送了五条到大灶上,如今还余四条。” “嗯,”宋云棠点头,这海鲈鱼鲜美紧实又兼刺少,“悄悄送三条去南乌巷,让厨房赶着新鲜做了。” 采葵忙笑着应了,掀帘便去吩咐。 之前闹了那么一场,宋云棠这芳歇院安静的很,也没人来打扰。 晚上宋云棠让小厨房做了几道清淡可口的小菜并虾仁鱼片粥,刚吃完竟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宋云棠,只要你应了白莺为妾,我便每十日至你院中一次,如此你莫再耍小性!” 第3章 世子妄想 江成远满眼气势汹汹,对他来说仿佛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大的恩赏。 宋云棠听了只觉得好笑。 “世子莫不是患了老年癔症,妾身之前说过的话此刻已经忘得干净了?” “母亲苦苦相劝,我让步了,只让白莺当妾室,你以后可以死守着这个世子夫人之位,”江成远走过来坐到凳子上,表情屈辱,口气强硬,“别假装说什么求和离的话,戏演过了就没意思了!” 宋云棠端起白瓷茶杯饮了一口。 口气轻轻:“世子不觉得委屈了你的心上人?” “莺儿性情柔顺又大度,爱我如命,她不愿意我为难,自愿退居妾室,”江成远道,“日后她只在侯府内与你不分大小,对外给你体面。” 宋云棠也没说可还是不可。 只问道:“世子日后是要留在侯府?” “那是自然,我是世子,”江成远理所当然道,“之前远走是逼不得已,现在莺儿也愿意留在侯府,我也该留下承继家业,为爹娘尽孝。” “那不知世子所说,她同我不分大小是何意?”宋云棠提出自己的疑问,“她要住何处院落?吃何种饭食?用何种绸缎布料?将来生下孩子,那孩子算嫡还是庶?” 听到她这些话,江成远以为宋云棠答应了白莺为妾的事,立刻便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说出。 “她日后住清漱院,一应饭食衣饰与你等同便是,莺儿不争这些俗物,至于孩子……记在你名下,莺儿自己养着,不需要你费心养护。” 江成远以为自己已经安排的极妥当。 谁知道宋云棠却笑了起来。 江成远看着对方明媚灿烂的笑容一时有些发愣。 过去三年,他这位发妻似乎与从前的规矩木然已经大不相同了,五官也似更开了一些,明艳大方不可方物。 “采兰,拿侯府的账本和芳歇院的账本给世子爷过目。” “是。” 采兰疾步拿了厚厚的账本来。 江成远不明所以。 宋云棠接过,缓缓开口:“建和二十一年,侯府年入三千六百两,支出五千八百两,亏空两千二百两。建和二十二年,侯府年入两千九百两,支出六千四百两,亏空三千五百两。建和二十三年,侯府年入两千三百两,支出七千二百两,亏空……” 江成远惊愕地听着宋云棠的报账。 “你在胡说什么!” 他们侯府怎么可能年年亏空! 他们可是成武侯府! 宋云棠看着眼前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嗤笑:“否则,世子当年为什么要娶我?难道不是为了我的百万嫁妆!” “世子想纳妾,我不阻止,可也别用自己原配发妻的嫁妆下聘!” 让白莺入府同她一个待遇? 真是白日做梦! 江成远的确没想到侯府竟然是个空架子。 现在他好像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年他母亲竟然愿意听他祖父的,迎一个商户女入府了。 竟然是因为这个! 江成远被宋云棠的话弄得面红耳赤,撑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云棠淡淡道:“世子还是回去研究研究账本,你想纳妾或者再娶我都不管,只要世子自己拿得出银子来。” 这逐客令一下,江成远下意识就要离开,又想起了自己母亲的话来,梗着脖子开口: “这事儿咱们可以再议……之前我对不住你,你也别揪着不放,母亲让我给你一个孩子,我答应了,将来侯府爵位属于你的儿子,你总不该再有什么不满。” 说着江成远忍不住打量起宋云棠来。 宋云棠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更轻薄舒适的春衫,烛光映照下更显妩媚动人。 灯下看美人,红袖翩翩动。 江成远心里竟然有几分痒意。 旁的不论,宋云棠这模样的确一等一出挑,便是白莺也比不得。 完成他母亲的嘱咐并不难。 宋云棠听到江成远这话险些将手里的杯子跌出去。 她没想到如今这地步,江成远竟有脸这么说! 孩子? 可笑。 她给谁生也不会给江成远生。 “我还以为世子真爱白莺姑娘,原来也不过如此。”宋云棠面上冷笑。 江成远还没听出讽刺之意,只道:“莺儿最温顺乖巧,她也知道你空房三年苦闷,今夜还主动让我来你这处。” 苦闷? 宋云棠暗自揉了揉酸软的后腰:“按照世子的意思,我应该感激那位白莺姑娘的大度容人,还有世子爷你的勉强而为?” 江成远听出了话音不对。 “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如此还不够?” “不够。” 宋云棠直接站起身走向江成远,丹凤眼狭长而锋利。 “我早说过,绝不与青楼女子共侍一夫,且当初迎我入门侯府承诺,除非我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侯府仗势欺人出尔反尔,偏我宋云棠就不咽这个哑巴亏!” 宋云棠的眼神透着刺人的锋芒,惊得江成远后退了两步。 半晌才说了两句“疯了”“你真是不知满足”,说完转身拂袖便走。 大约在这位世子爷的眼里,他让步到这个程度已经委屈自己了,谁想到自己这个原配还不识抬举。 宋云棠冷嗤一声,转身回到榻上闭了闭眼睛。 “主子……” 采葵和采兰都担忧地看着她。 宋云棠重新睁开美目: “取笔墨来。” -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入卧房中,窗棂前的竹叶簌簌作响。 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人,榻上的人轻轻抬手。 “如何?” “成武侯府世子今夜去了夫人的芳歇院,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便脚步匆匆地离开,据说神情不佳。” “他也配进芳歇院。”微凉的语气透着鄙夷与轻蔑,“配服药给那位世子加个餐,免得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来。” 黑衣人问都不敢问。 还能是什么药呢,自然是废了男人那玩意的药。 “主子觉得什么程度为好?” “嗯……先让他清心寡欲个几年吧,”榻上人口气风流,“免得日后夫人知晓了怨怪我,为他同我置气。” 只一句间便废了侯府世子。 黑衣人一刻也不敢耽搁,离开时烛火微微晃动发出滋滋的声音。 屋内只听得一人的叹息声。 还是早早让夫人离了那侯府才好。 她该日日陪着他才是。 夫人…… 第4章 婆母拿捏 晨光熹微,黄花梨木拔步床上轻纱幔帐被缓缓挑起。 采葵和采兰侍立床边,屋内几个小丫鬟端着清水铜盆和巾帕等不发出一丝声响。 宋云棠下了床榻,由着采葵采兰给她换上刚制好的青绿春衫,发髻间只点缀两根碧绿翡翠云纹簪。 外间有人传话来:“世子夫人,正院那边传话来让您过去一起用早膳。” 采葵仔细将簪子扶正一边道:“侯夫人定然是为那事才叫您过去的。” 宋云棠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 昨日江成远在他这里吃了瘪,今日自然要换个人来。 且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宋云棠将自己昨日写好的文书塞入袖筒,带着人去了罗氏的正院。 谁知堂中竟不只罗氏一人。 还有一人坐在罗氏身旁,虽已是初春身上仍披着大氅,神色倦弱,可见身子弱质不堪。 宋云棠神色一凛,屈膝行礼:“不知母亲来了,云棠给母亲请安。” 来人正是宋云棠的母亲杨氏。 杨氏招手让她过去,轻轻抚摸她的鬓发,眼神带着笑意。 宋云棠鼻子微微泛酸,心中却更厌侯府三分。 平素侯府不大能瞧得上宋家,每每知她回去,罗氏言语间提醒她不该过多眷恋娘家,诸多宴席罗氏也不曾主动邀约杨氏,口中还说怜她母亲体弱便不多折腾。 如今只为了江成远这事儿,便一早将杨氏唤了来。 真是可笑至极。 “瞧着天气渐暖,我才邀了你母亲来府中,”罗氏嘴上说的极好,“咱们母女三人正好用了早餐,待会儿你带你母亲去你院中走走。” 言语之亲昵,仿佛真是真心所请。 宋云棠只更觉厌烦,袖中的和离书自然也不能在此时取出来,一顿早饭吃得没甚滋味。 吃完饭,宋云棠带着杨氏回了芳歇院。 “我婆母同您说什么了?” 宋云棠接过采葵送来的手炉亲自交到杨氏手中,触到杨氏冰凉的手指心里针扎似的。 杨氏有些不明所以:“并未同我讲什么,只是说起意儿念学堂的事情,你婆母说过几日可以安排意儿去东和书院,意儿若是知道恐怕要高兴坏了!” 杨氏日渐衰弱的容貌带着不知人心险恶的笑容。 当朝并没有不许商籍子不许科考的规矩,只是书院大多清贵,瞧不起商户,因此商户子想入正经学院便极难。 尤其是东和书院,更是国子监之下规模最大最好的学院,也是非达官贵人之流最好的去处,想进去实在不是易事。 罗氏的父亲曾是国子监管事,与东和书院自然熟悉,宋云棠半年前便与罗氏提过此事,那时罗氏却不肯应承。 如今竟也拿来做筹码。 “娘……” “等意儿进了东和书院,来年必然高中,到时你爹定然欢喜!”杨氏眸中神采陡然绽放。 宋云棠一时竟然说不出欲与江成远和离的话。 她娘杨氏是她爹的正室原配,当年也曾恩爱缠绵,甚至违背了外祖父招赘之意下嫁当时不过是宋家小管事的宋老爷。 后来恩爱之意渐消,她爹瞧上了刚入府的一个小丫鬟,名义上作个姨娘,实则却对那丫鬟珍爱非常。 尤其是在那姨娘生下宋老爷的第一个儿子之后,杨氏这个真正的原配几乎成了摆设。 她娘那时还以为宋老爷是气恼她没有为宋家生下儿子传递香火,不惜以命相赌产下宋云棠的弟弟宋云意。 事实却毫无用处。 她弟弟宋云意这个嫡子甚至还不如她这个侯府少夫人在宋老爷那里得重视。 可若她不做这个侯府少夫人…… 宋云棠终究没能拿出和离书来,亲自将杨氏送上了马车,道过几日回家去看弟弟。 “夫人……”采葵有些忧心地扶着宋云棠。 宋云棠攥了攥她的手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 能如何呢。 她总不忍心打破她娘心中的幻想。 何况现在杨氏在宋家虽然不受她爹宠爱,她和云意却也吃喝无忧,若是她和离归家,那她爹还不知会如何。 宋云棠倒是有魄力能带着杨氏和弟弟别府另居,可她娘怎么会肯呢。 她娘爱她爹真的是爱到了没有自己的程度。 若是离了她爹,恐怕真是活不下去了。 “采葵,采兰……日后你们千万不要陷入情爱中,那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宋云棠面色逐渐变冷。 采葵和采兰心中也难过不已。 翌日。 一身簇新粉色袄裙头戴桃花钗的新姨娘白莺,双膝跪地,举盏过眉。 “妾身请夫人喝茶。” 宋云棠坐在那里,直到罗氏一声轻咳才缓缓端起茶盏。 红唇甚至未碰到唇边,微微侧头。 采兰冷冷地送出一枚金簪。 “多谢夫人赐礼。” 白莺语笑嫣然,口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从今日起她便是这侯府正经的主子。 “日后白姨娘便住清漱院,虽是姨娘,可她毕竟身怀有孕,一应器物吃食使唤奴婢……” 罗氏侧眼看向宋云棠。 她虽然不喜白莺出身低贱,可对方肚子里怀着的却是她的第一个宝贝曾孙,她自然是有心给白莺更好的待遇。 旁边的梅姨娘也看向宋云棠,冷笑一声:“这府中安排都是世子夫人负责,世子夫人可要公正处置啊。” 言下之意便是不能越过她的待遇。 梅姨娘心中不想宋云棠讨好罗氏,先前宋云棠说要自请和离她还当宋云棠是个有脾性的,谁知这么快便容了人,真是不争气的怂货。 眼神中尽是鄙夷。 她盼着宋云棠闹起来。 谁知道宋云棠却平心静气,井井有条道: “白姨娘有孕自然是侯府最最重要之人,便开了府中库房给清漱院添置摆设,有孕之人口腹之欲旺盛,小厨房自然也不可少,另外便是每月十两月钱,每季衣裳六身,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四个,外加使唤小厮四个,母亲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梅姨娘脸色立时便阴了下去。 这月钱竟同她儿媳妇一般多,甚至她和自己儿媳院中都没有小厨房,每餐饭食还要去罗氏处立规矩。 如今竟给一个世子的小姨娘安排此等待遇! 为了讨好婆母和夫君,这宋云棠是疯了不成! 罗氏也有些惊讶,随后便笑起来:“你这孩子……真是贤惠的很,好,就照你的安排!” 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商户女便是商户女,只一个书院名额便能将她拿捏的死死的,甚好。 “你自己也要多调理身子,白姨娘有孕虽喜,咱们府上还是更想要个嫡孙!”罗氏满意之下拍拍儿媳的手背给对方吃个定心丸。 宋云棠等的便是这话,立时起身行了一礼。 “母亲如此说了,云棠也想专心调理身子好为侯府开枝散叶,还望母亲体谅,暂时收回管家之权!” 第5章 妾室添堵 “云棠你这话……可是认真的?” 罗氏神色微惊。 这管家之权可是地位的象征,当年江成远刚远走边关,她为了安抚宋云棠特地将管家之权给了她。 一个商户女能到此高位,还得婆家如此看重,这皇城中无人不羡慕的。 梅姨娘也吃惊,眼珠忍不住打了几个转。 “我觉着世子夫人这话说的也对,相比管家自然还是早点生个孩子才是正途,夫人就好生体恤一下这儿媳妇的难处吧。” 宋云棠并不意味梅姨娘为自己说话,这府中的人心眼都比那藕片还多,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 罗氏心下念头闪过,口中却道:“可如今我也年纪大了……” “那便让白姨娘帮衬母亲吧,听闻白姨娘从前很会算账。”宋云棠唇角勾起。 众人不由得瞥向白莺。 算账? 算的莫不是那些达官贵人留下的红尘账? 白莺脸色一阵发红,片刻后强撑着道:“多谢姐姐抬爱,只是我初来乍到不好随意帮手。” “那倒是无所谓,母亲管家是最能干的,定然好好教导你。”宋云棠抿了一口茶。 白莺总觉得宋云棠必然没有那么好的心。 可若是她真能插手管账,她在侯府的地位才更能稳固。 白莺立时便对罗氏道:“母亲若有事,尽管吩咐莺儿。” 罗氏瞪了她一眼。 实在是没规矩。 侯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要一个妾室来管账,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不过既然宋云棠这般说了,罗氏也没有拒绝。 “那母亲先帮你看顾一段时间,待你调理好了,这管家之权仍是你的。” 宋云棠只笑不语。 回了芳歇院,宋云棠立刻让人将账本都送去了正院。 “夫人早该如此了,侯府花用年年亏损,耗的都是咱们的银钱,如今侯府过河拆桥不仁不义,咱们何必辛苦。” 采兰向来口无遮拦,她最瞧不惯侯府那假惺惺的富贵派头,实则内里早就被蛀空了。 如今既不给她们夫人体面,就活该他们自己辛苦去。 那罗氏往日江成远不在时,常说将宋云棠当亲女儿云云的,如今却拿宋云意入学之事威胁宋云棠容下白莺。 真是佛口蛇心。 宋云棠笑了笑:“如今瞧清了他们的面目也不晚,日后外面再送来什么东西也不必往大灶上送了,一半送来咱们这里,一半送去……” 采兰笑嘻嘻:“明白明白,夫人放心。” 宋云棠笑着敲了她的脑袋一记。 交出了那烦人的管家之权,宋云棠心情极好,中午还多用了半碗米饭。 正想午休片刻,正院那边又着人来喊她。 宋云棠毫不意外,闲庭信步地去了。 “云棠,这账本数目……是不是有些不对?”罗氏开口便问,“怎么有些铺子的账本不在此处?是否有所遗漏?” 宋云棠故作惊讶:“除了我嫁妆里的那些铺子,其他的均在这里了,难道还少了什么?” 罗氏口中一噎。 侯府那些铺子如何她岂会不知,如今皇城中最赚钱的铺子莫过于宋云棠手里的那些金铺银铺绸缎庄。 没有这些铺子,她能管什么账。 罗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欲开口,就听自己这位儿媳道: “我本想将我那些铺子也都拿来给母亲管,可又恐母亲操劳,若是累出什么病来倒是儿媳不孝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 罗氏正咬牙想说自己不怕辛苦。 却又听她道:“其中有些铺子还有荣乐郡主投的银子在,月月都要与郡主对账,若是母亲前去……恐怕不太合适。” 罗氏面色一僵。 那荣乐郡主的母亲顺王妃最是个好热闹爱说话的人,若是被她知晓自己索要儿媳的嫁妆铺子…… “母亲,若不然还是由您来管吧,想来荣乐郡主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说着宋云棠作势便要采葵回去取账本。 罗氏急急拦了:“不必不必,你的嫁妆铺子是你自己的,哪有母亲管着的道理,不必了。” “那母亲便只管着侯府这些铺子吧,若有什么疑问母亲随时着人喊儿媳来。” 宋云棠笑得十分坦诚无辜。 罗氏面色僵硬。 “夫人,这宋氏如今很是有些张狂……”罗氏身边的陈嬷嬷低声说道,“夫人不该纵容了她。” “我怎会不知,那些铺子究竟有没有荣乐郡主的投银还不知真假,”罗氏冷笑,“她如今因着白莺的事儿还在气头上,且先随着她吧,待这事儿风头过了,我自有法子给她立规矩。” 陈嬷嬷躬身道:“还是主子有法子。” “去把那位白姨娘唤来,”罗氏冷声道,“我有话吩咐。” “是。” - “你来做什么?” 宋云棠冷冷地看着出现在她院子中白莺。 白莺福身一礼:“侯夫人特地吩咐,妹妹身为妾室该守妾室的规矩,妹妹来服侍姐姐用膳。” “不必了,”宋云棠道,“你身怀有孕,我可不是会磋磨人的主母,回你的院子去吧,日后也不必来。” “姐姐可是嫌弃妹妹出身?妹妹沦陷青楼本就是逼不得已,妹妹也并不想与姐姐争抢,如今也是真心想要服侍姐姐的。” 白莺轻轻抿唇,眸光如泣如诉极尽勾人之态。 这副样子叫男子瞧见恨不得立刻拥入怀中,叫宋云棠瞧了却只厌恶不已。 她原先厌恶江成远更甚,毕竟即使没有白莺也会有其他女子,可白莺如今得了罗氏的命来给她添堵,那她可不能忍。 宋云棠制止了想要将白莺赶出去的采兰,冷冷道: “说起守规矩,你口中的称呼便最不规矩,我没有姐姐妹妹,一个妾室也不该如此称呼主母,况且我既叫你离开,你听从才是守规矩,而非言语胁迫于我。” “白姨娘,你的事不归我管,别来我面前自作聪明。” “姐姐……夫人误会妾身了,当年世子要带着妾身去边关,妾身原不该应的,妾身是真的愧对夫人,如今只想要补偿夫人,望夫人与世子重归于好,不要因为妾身生了芥蒂。”白莺话语间如泣如诉,仿佛极为歉疚,“若是夫人愿意,妾身……妾身愿意将腹中孩子养在夫人名下!求夫人原谅!” 说着便盈盈下拜,宋云棠甚至都来不及阻拦。 世子江成远恰在此时掀帘而入,见屋内此景脸色骤变。 “宋氏!你莫要欺人太甚!” 第6章 尽享欢愉 江成远心疼地将白莺揽在怀里,一边安抚一边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宋云棠。 宋云棠深呼一口气:“二位要夫妻情深请回你们的清漱院去。” 她这芳歇院容不得他们在此搭台唱戏。 “世子你真的是误会了,我身为妾室该来伺候夫人的,”白莺声音绵软,听了仿佛能让人酥倒,“当年是我们对不住夫人……” “有什么对不住的,她在这府里享富贵,你跟着我在边关吃尘土,如今已经委屈你做了妾室,怎么还能让你立什么规矩!” 江成远挺直腰背。 仿佛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账本之事。 宋云棠冷笑:“你们当我这里缺奴婢吗,自己犯贱难道还怨我!” 她说话极不客气。 商贾出身,三教九流她都见得多了。 从前她客气,可不代表她好欺负。 这俩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就别怪她说话难听。 活该自己来找骂。 江成远气得眉毛倒竖:“粗俗!你好歹是世子夫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莺儿是好心,你居然如此贬低她!” “她的身份还能低到哪里去,”宋云棠掸了掸衣袖,转身歪到榻上,“世子既心疼,便速速带着你这心尖子离了芳歇院,否则我就真要给她立规矩了!” 她的眼神慵懒却透着警告,让江成远都不知不觉身上发寒。 白莺还不想走,江成远却直接揽了人离开。 宋云棠看到了白莺离开时望来的眼神。 里面的不甘十足明显。 这位白姨娘显然盼着往更高处走呢。 罗氏什么意思她清楚,不过是因为账本的事儿吃了亏,想叫白莺来刺激她一番。 若是让她瞧见自己夫君与妾室夫妻恩爱,那自然觉得更戳她的肺管子。 无非就是不想她舒坦。 可惜她的好婆母打错了算盘。 她可不是悲春伤秋独守空房的小可怜。 “准备马车,我要出府散心。” 采葵采兰对视一眼,忙吩咐人去准备。 离了芳歇院的江成远带着白莺回了清漱院。 管家权如今在罗氏手中,为了让白莺成为自己手中的刀,罗氏倒是也许了些东西,这清漱院乍一看仿佛满满当当的。 可惜若是细看便知都是些寻常物件,莫说摆设器物,哪怕是软榻上一个靠枕都比不过芳歇院。 白莺从前是望春楼的红牌,好东西见得多了,自然也认得清楚。 她不清楚侯府账目情况,只以为罗氏心中对她心有芥蒂。 这话却不好对江成远明说。 “夫人心中怨我,我罪过太大,才想让夫人与世子重归于好的,”白莺窝在江成远怀中低声泣道,“毕竟夫人才是世子的原配发妻,我身份低贱原不配……” “胡说,你是最好的,”江成远温柔安慰,“当初若是先瞧见了你,我定是死都不会娶宋云棠,只可惜晚了一步,莺儿,你莫急,将来我定要为你请封诰命,不会让你委屈太久。” 江成远当初带白莺去边关找自己舅舅也是此意。 只是边关实在是苦寒难当,那几年他未曾迈入沙场,只窝在关内与白莺过小日子。 如今江成远还是想要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凭他侯府世子的身份定能平步青云,将来立了功才好为心上人请封。 白莺听到这话眸光烁烁:“世子若是想立功……依莺儿愚见,从龙之功如何?” 江成远一愣,却听怀中人道:“当今陛下老迈,如今太子之位未定,若是选对了人,将来新皇登基,世子你就是不二功臣!” “你这话……倒也有理,可从前祖父在府时一直教导,让做中立之臣,说中庸之道才是上佳。”江成远心中犹豫。 “也是……既是侯爷的意思,那便当莺儿没说吧。”白莺笑着道,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江成远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应下,这事儿到底还是在心里生了根。 现如今宣王乃贵妃所出身份尊贵,宁王外祖家族势大又掌兵权,还有年方七岁的安王因年纪小最得陛下宠爱…… 一时倒不好抉择。 且慢慢看吧。 白莺见江成远动了心,笑容更媚,揽住他的脖颈便亲了上去。 江成远也是情动。 自从得知白莺有孕已经月余不曾碰过她,之前见到宋云棠那娇媚的面容心中又生痒意,偏偏宋云棠每每刺得他一步不敢上前。 如今自是把持不住。 青天白日,二人也顾不得了,顷刻间衣衫尽褪,暧昧之音不绝于耳。 白莺正享受却觉出几分不对,哑声道:“世子……” 这么快? 江成远也懵了。 “无事,夫君再疼你一次!” 定然是太久没欢好过才会如此。 江成远揽着白莺细腰亲上去,正欲雄风重振。 可却没想到。 这次…… 身下竟然毫无动静。 江成远顿时大骇,面色煞白。 - 南乌巷也结束一场欢好,两人皆是香汗淋漓。 瑾之套上外衫每每瞧着消瘦,内里却肌体强健,每每都让宋云棠吃不消。 宋云棠只挂着肚兜窝在瑾之宽阔的怀抱中,时不时啄吻亲昵,享受极乐后的浅浅余韵。 “夫人可是在府中过得不畅快?”瑾之亲昵地吻着她乌黑鬓发,“同瑾之说说可好?” “也无甚,只是觉得疲惫。”宋云棠的气息还有些不稳,略略喘息着平复体内的激动,问道,“前日送来的鲈鱼用了不曾?可喜欢么?” 瑾之弯起唇角:“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真的?” “嗯,不过瑾之最喜欢的还是夫人时刻惦记我,”瑾之执起那纤纤素手轻轻吻上,“幸而夫人没有因着世子归来将瑾之忘在脑后,瑾之便心满意足……” 宋云棠微微挑眉:“怎会。” 她怎么可能因为江成远而忘了瑾之,毕竟瑾之才是完全属于她的人,二者云泥之别。 宋云棠不愿沉沦情爱,却必须承认这春宫之事让人身心愉悦,难怪荣乐偷养了面首在府中。 曾经荣乐劝她那些尽享极乐不要委屈自己的的话竟是十足有道理。 江成远与白莺爱如何便如何,她有南乌巷便再好不过。 反正,谁也不知道。 第7章 公子赠簪 欢愉过后,宋云棠留下来和瑾之一起吃饭。 这边厨房上的人都是宋云棠从南边请过来的,瑾之身子弱,不喜欢油腻过重的菜色,南边的菜色更合适他的肠胃。 吃饭时宋云棠提起:“天气暖了,我请了位郎中来,正适宜为你调理身子。” “郎中?我这身子恐怕调理不好,还不如不费功夫,”瑾之轻咳两声,“总归不碍性命……” 宋云棠没听出瑾之口中的心虚之意,难得生了气,道: “你经年好咳嗽,体弱无力,尤其每逢换季情况更甚,长久以来难免有碍寿数,许是过去缺少名医行药,如今我定然让人好好把你治好。” 瑾之看着宋云棠眼神中的关切,眼神心虚不已。 他这体虚是真的,可也没那么严重。 不过是为了多得她几分怜惜。 若是叫大夫瞧出来…… “这位宣大夫很是有名,据说他曾经为当今陛下瞧过病,后来婉拒了御医身份云游天下。”宋云棠给瑾之夹了一块香酥鱼块笑着道。 能找到这位宣大夫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只要能调理好瑾之的身体也算值得了。 “宣大夫?”瑾之微微一愣。 “是啊,”宋云棠道,“大约三四日便到了,到时候直接叫他来这里给你问诊。” 瑾之唇角微微勾起:“瑾之都听夫人的~” 语气之轻柔乖顺仿佛家养狸奴一般。 宋云棠心头酥软。 和瑾之待在一处可比江成远强得多,真是养眼又舒心。 用完膳宋云棠也不能再拖了便要回府,谁知瑾之却拿出一个小锦盒来,里头竟是一根银簪。 “夫人莫嫌廉价,是我亲手雕制的。”瑾之口气中带着几分羞赧。 宋云棠将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这簪子触之圆润,通身都刻着华丽的纹样,簪首处的样式更是特别,虽然瞧不出刻的是什么却感觉繁复异常。 要雕这样一根簪子显然并非易事。 宋云棠连忙抓过瑾之的手掌。 那白皙如玉的手心此刻满是大大小小的划口,可见受了多少罪。 “这是何必,我的簪子多得戴不完,何苦伤了自己的手。”宋云棠心疼不已。 瑾之低声道:“我的东西都是夫人给的,只有这一根簪子,是我亲手刻的,只想夫人不要嫌弃,日日戴着全当心里念着我。” 宋云棠看着瑾之微红的耳尖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当初和瑾之在一处,既是阴错阳差,同时心里也存了报复江成远的念头,后来虽然觉得瑾之好,可却从未真的动情。 如今对方竟刻了这样的簪子给她……大约是因着江成远回府心里更加不安。 宋云棠有心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说不出口,只侧头过去让对象将簪子戴到她发髻上。 虽只是银簪,可雕纹华丽繁复,在一堆鎏金玉石中竟也丝毫不逊色。 “辛苦你了,以后莫要再做了,伤了手我也心疼的。” 宋云棠低声说道。 瑾之笑得极盛:“只要夫人喜欢就值得。” 宋云棠一时心口酸涩难言。 - 宋云棠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神色沉郁。 采葵有些忧心:“夫人,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宋云棠手中拿着银簪摩挲,缓缓摇头。 “瑾之公子对夫人很是上心呢,听那边的小厮说,公子的卧房经常点烛到三更方灭,定然是在为夫人准备这簪子。” 采兰大大咧咧的,想着用瑾之的上心来让自家主子开怀些。 谁会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用心呢。 可此时宋云棠偏偏忍不住就钻了牛角尖。 “我如今这般是不是平白蹉跎了他的时光和心意?”宋云棠叹息道,“这般无名无分的……” 若两个人只是各取所需便罢了。 可如今…… 宋云棠只怕瑾之真的对她上心,她却无法回应对方的心意。 “瑾之公子也是自愿的呢,夫人给他这般照顾,一日三餐都想着公子,公子自然感念夫人的好。”采葵说道,“许世子养外宅,怎的就不许夫人寻知心人相伴呢!” 何况瑾之公子并不求名分,瞧着又安分温顺的,有这样的公子相陪总好过夫人自己孤寞度日。 宋云棠美眸轻眨:“所以我没什么错处?” “自是没有的!”采葵理所当然。 采兰也跟着点头。 她们夫人自然处处都是对的! 夫人既年轻美貌又不缺银财,平白在侯府当个寂寞正妻才是浪费,就许男子寻花问柳,如何要求女子守身如玉? 便是侯府有一日知道了又如何,她们夫人又不怕无处可去。 两个丫鬟的忠心叫宋云棠心中熨帖无比。 正是呢。 即便没法给瑾之名分,她只好好待他就是! “叫那边加快脚程,速速将宣大夫请来!” “是,夫人放心。” 宋云棠头戴银簪,一身轻松地回了侯府,却见一顶软轿子从侧面被抬了进去,后面还跟着几个红樟木箱笼。 里面坐的是谁? “这是我外甥女韵儿,可怜她父母双双故去,我特地命人将她接了来也好照拂一二。” 宋云棠入了康安院便瞧见了坐在罗氏身侧水蓝色衣裙的纤瘦姑娘。 罗氏并无亲姊妹,大约是哪位表亲家的姑娘,不知从哪个角落被罗氏捡了来。 “韵儿见过嫂子。” 常韵对着宋云棠施了一礼,她容貌清丽竟倒有几分与罗氏仿佛,头上只戴着一只桃木梨花簪,瞧着并不富贵。 宋云棠笑语嫣然地与这位常姑娘攀谈。 就听上首罗氏道:“没想到你俩竟相谈甚欢仿若亲姐妹,既如此,就给远儿收入房中做个姨娘如何?” 宋云棠唇角上扬。 果然。 什么外甥女,这是又给她儿子找了一枝桃花来,也好敲打敲打她这个不受婆母管束的儿媳。 还不等宋云棠说话,江成远便到了,正巧听到罗氏这话,脸色隐隐发青。 “母亲,我已有妻妾,不必再多了!” 江成远咬着牙拒绝自己母亲的好意。 罗氏却道:“长者赐不可辞,韵儿自幼倾心于你,如今她孤苦无依,母亲才想着圆了她的心思!远儿,你可不要辜负你表妹这一番心意!” 江成远对这个常表妹毫无印象,只犟着脖子不肯领受。 罗氏气得脸色发黑,转头看向宋云棠。 “你的意思呢?” 宋云棠倒是没想到江成远会拒绝这位新姨娘,无视江成远的眼神暗示,只恭敬道:“母亲的心意自然是好的,韵儿表妹漂亮可人,儿媳并无意见。” 江成远瞬间眉毛倒竖。 宋云棠全作无视。 第8章 世子不行 江成远终究是咬着牙收下了这位表妹,却给安置在了最偏远的寒翠阁。 罗氏心有不满,却看到儿子脸色不对终究没再说什么。 宋云棠乐得看新姨娘和白姨娘争宠打架,她只当热闹来看。 却没想到用晚膳时江成远不去做新郎官,竟找到了她院子里来。 宋云棠不好将人赶出去,只能让人添了碗筷。 桃花虾扇,油焖春笋,葱油核桃鱼卷,并一碟子松黄饼,还有香甜不腻人的龙眼马蹄粥。 “你倒用的精致,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钱。” 江成远忍不住皱眉。 自从回府后他的膳食都是大灶上送来的,虽然罗氏吩咐大灶好好伺候这久不归家的儿子,可大灶厨房习惯大鱼大肉,他早多少年便吃腻了。 没想到宋云棠这里竟然有单独小厨房,吃用如此精细,连杯盘碗碟都是上等玉瓷。 好会享受。 “我吃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妆,世子倒是不必担忧,”宋云棠毫不客气道,“我这芳歇院一切都不经账房。” 她花着自己的钱爱如何便如何,可不想听江成远训教。 江成远听到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不过说两句,你何苦这般,你银钱再多也有花尽的时候,到时候侯府……” 宋云棠夹了一筷子虾仁咽下,慢悠悠道:“世子放心,我的嫁妆铺子经营还算顺利,只供养我自己吃喝绰绰有余。” 就不必这位世子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江成远说不过宋云棠心里气闷。 当年不少人说宋云棠温柔贤淑又擅管家理财,如今哪里与温柔二字沾边。 大抵是当了侯府世子夫人久了便傲了起来。 还不是因着他才得了这高贵身份。 江成远冷哼着自顾自用膳。 按理说江成远也是名声赫赫的侯府公子,长相俊逸,曾经不知迷倒多少皇城姑娘的心,要不然也不会引得人家姑娘,在江成远带着青楼女远走之后还嫉妒着宋云棠这个名义上的嫡妻。 可如今宋云棠瞧着江成远只觉厌烦不已。 她之前允了瑾之不许江成远近她的身,如今看来即使瑾之没有这个要求,她也不想与江成远有丝毫亲密。 宋云棠只用了小半碗粥便撂下了筷子,也不管江成远,自己去了软榻上歪着,采葵立刻奉了切好的果子来,采兰在一旁给宋云棠轻轻揉肩。 这惬意的模样让江成远瞧着心里更不是滋味。 宋云棠是他的妻子,就该以他为天,岂有将夫君扔在桌前不管的道理! 江成远正想开口寻麻烦,却听到软榻上的人开口:“世子若是用完了膳便早些离去吧,今日可是寒翠阁的好日子,世子总该给常姨娘脸面。” 江成远听到这话脸色立刻沉了沉。 “你如此巴不得我走?” “瞧世子这话说的,世子的脚长在世子身上,妾身怎敢干涉,不过常姨娘是母亲特地为您挑选的好姑娘,世子总该给母亲面子。” 刚用完膳宋云棠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且话语间更是孝顺贤惠,丝毫听不出妒意。 江成远倔劲儿上头:“我今夜要宿在芳歇院。” 江成远看到了宋云棠讶异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隐晦的期待来。 日间和白莺没有成事儿或许是同白莺太过熟悉了,可眼前这人却是自己最熟悉又最陌生的正妻。 他只依稀记得在新婚之夜与她欢好过一次,他那时酒醉昏沉,心里又惦记着是白莺,恍惚间只草草了事,早忘却了当时是什么滋味。 如今他说不定能在她身子上找回男人本性。 见江成远眼神中隐晦的欲色,宋云棠心里厌恶得只想吐。 过去与青楼女情深义重,现在又纳了新姨娘,竟还想上她的榻! 做梦! 何况宋云棠白日刚与瑾之欢好一场,如今腰肢酸软,身上痕迹重重,若叫江成远瞧见,怕不是能气吐了血。的 她不怕叫人知道,只是如今却不是时候。 宋云棠向采葵递了一个眼神。 采葵立刻会意:“世子,夫人今日葵水刚至,世子若是留宿,奴婢这便再备一条锦被来……” 果不其然,江成远听闻这话脸上立刻露出厌烦的神情。 眼中的欲色也消失无踪。 “那你便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芳歇院。 这年头大多人将女子的癸水多半视为污浊之物,江成远自然也不例外。 宋云棠心中却想起瑾之来。 那时她来葵水,原本想要避着瑾之不去,却架不住瑾之捎了信说想见她,后来她便被瑾之温柔地揽入怀中,将用手炉暖热的手掌贴在她小腹细心按揉。 瑾之乃是这世间少有的贴心之人。 江成远连半分都及不上。 她要想个法子,叫江成远不要惦记她这芳歇院才好。 寒翠阁。 常韵从娘家带来的丫鬟香菊正为她打抱不平:“侯夫人表面上对您亲热,却只许您做一个小小姨娘,小姐何苦呢……” 常韵换上轻薄纱裙,轻抿口脂:“若无侯府,我无父无母如何能寻到好人家,便是手中的银钱都未必能守住。” 常韵父母亡故又无兄弟姐妹,虽然有父母留下的傍身钱财,可谁又会操心她的婚事。 如今在侯府虽然只是一个姨娘,可将来却未必。 罗氏已经许了她,将来若她能生下儿子,必然抬她为平妻,绝对不会让那青楼女子居她之上。 常韵做好了准备,满心等着世子到来,谁知却得到世子去了芳歇院的消息。 香菊气道:“今日好歹是您的好日子呢,世子竟然不来寒翠阁!” 常韵柳眉微蹙。 她之前就听闻世子夫人不得世子喜爱,又无子无靠,虽然今日见了被对方的美貌震慑了几分,想着对方定是内无情趣才拢不住世子的心。 可今日世子竟去了芳歇院。 莫非是宋氏刻意下她的脸面?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宋氏。 常韵心中气闷,看着腕上宋氏所赠的妾礼翠玉镯更是烦躁,正欲撸下,却听见外面传来“世子”的喊声。 立刻收整容色,对着世子轻轻一拜恰如弱柳扶风:“韵儿请表哥安。” 江成远随意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 这就要…… 常韵虽然早做好了准备,却也不免脸红心跳,伸出纤纤素手去解世子的外衫。 待要解内衫,略带颤抖的手指却被猛地拂开。 常韵一惊:“世子……” “我累了,早些睡吧。” 江成远直接睡到床铺里侧,翻身而眠,让常韵目瞪口呆。 为何。 常韵自问容貌不俗,连罗氏也说白姨娘的容貌不及她,怎么世子连碰都不碰她一下? 常韵惊骇之余眼眶湿润,却也只能委屈地躺在外侧一时难眠。 却不知里侧的人更是难熬。 他原想在常韵这里试试,谁知道底下竟然也毫无动静。 在边关时赶上白莺有孕,也寻过通房丫鬟都不曾如此。 如今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翌日一早江成远便带着小厮急急出了府,常韵只能顶着完璧之身去给罗氏请安。 幸而并无嬷嬷验看喜帕。 常韵也不敢说出世子并未碰自己身子的话,只演出一副被疼爱过的模样。 宋云棠抿了茶,毫无妒色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常韵若有本事拢住江成远才好。 而在青楼多年的白莺却能轻易分辨出处子之身,却也没有戳破常韵的这层谎言。 只自己在心里打起鼓来。 世子之前在她身上中道崩殂,竟然与常韵也未能成事。 莫非真的不能人道? 白莺下意识抚住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胸腔擂鼓重重。 若真是那般,她肚子里这个岂不是世子唯一的血脉? 第9章 梅氏交易 白莺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宋云棠清晰地看在眼里。 真是没想到,倒是她低估了这位白姨娘,原以为对方身为江成远的“真爱”肯定醋意大发,与常韵针锋相对。 竟然如此心平气和? 这胸怀倒是挺大,也或者是掩饰得很好。 白莺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否则也不能引得江成远钟爱。 宋云棠正想着,却听上首的罗氏道:“初十那日宫里要办桃花宴,贵妃娘娘送了帖子来,邀咱们阖府女眷出席,你们都各自准备准备。” 桃花宴乃是女眷们之间流行的重要宴会,皇城贵妇姑娘甚至能为其中的名额打破头。 成武侯府却不必争抢,毕竟侯府的大小姐,成武侯爷的亲妹妹正是当今得宠的淑贵妃,与育有宣王的德贵妃在后宫并尊。 这也是成武侯府当年欠户部诸多银两却仍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全因淑贵妃从中调停。 只是老侯爷与这个女儿关系素来不睦,因此府中也不敢与贵妃往来太密。 这桃花宴却是名正言顺之机。 “夫人,今年该带着妙莲她去了吧!” 梅姨娘难得在罗氏面前伏低做小,只因内宅事还是由罗氏做主,没有罗氏首肯,这事便是求了侯爷也无用。 罗氏端着茶杯淡淡一瞥坐在罗氏身边的庶女:“你想她去也不是不可,她可有合适的钗环衣履?这钱公中可是素来不出的。” 现如今府中银钱紧张,宋云棠牢牢握着自己的嫁妆,罗氏自然不可能为这么一个庶女张罗衣饰。 梅姨娘咬牙道:“自然是妾身自己为莲儿准备。” 罗氏颔首:“既如此那便去吧。” 说着罗氏又转头对白莺道:“你也准备准备,届时一同前往。” 梅姨娘大惊。 “她一个姨娘凭什么出席!” 当年她也求过罗氏带自己去,却被罗氏以妾室不准入席为由拒绝。 难不成世子的妾室竟比她堂堂正正的侯爷妾室地位更高不成! 罗氏不紧不慢:“这是娘娘的意思,怎么,你要违背娘娘懿旨?” 梅姨娘顿时没了声响,只神色难看。 白莺自然大喜过望。 宫宴啊! 她竟然也能出席! 白莺兴奋地谢过罗氏,转身便对宋云棠道:“妾身不懂宫中规矩,还请夫人多多照拂。” 宋云棠看到了白莺眼神中的兴奋,淡淡一笑。 “自然。” 梅姨娘气怒不已,带着女儿儿媳回了偏院。 儿媳许氏连忙让丫鬟送了凉茶来给婆母消火,却被梅姨娘砸了茶盏。 “府中如何尽皆是她说了算,当年不允我参加宫宴,如今竟要带自己儿媳的妾室去长脸面,还不给莲儿出银钱,好个自私自利的歹毒心肠!她根本不配做嫡母!” 许氏讷讷不敢说话,原本她在婆母跟前就不得脸,后头连毁了几家铺子,加上入府半年又不曾遇喜,如今只能愈发谨小慎微。 江妙莲却宽慰母亲:“不过是衣裳钗环罢了,如今世子夫人卸了管家权,全凭嫡母做主,母亲何苦争执。” 江妙莲也气,若仍旧是宋氏掌权,为了名声也不会苛待她这庶房小姑子。 偏世子回了府,妾室还有了孕,侯府将要有第四代,罗氏有了依仗,自然不怕成武侯爷生气。 “你知道什么,参加宫宴长脸是一,其次那宴上要来多少王孙公子,我儿生得美貌温柔,说不得便会被哪位世子大人瞧上,或是能做了哪个王府的侧妃呢!” 江妙莲如今十七一直未许人家便是梅姨娘瞧不上那些小官家家的庶子,偏江妙莲的庶女身份太低,又不会被那些嫡子们当做第一人选。 这宫宴便是最好的机会! 若能做个侧妃也好过当小官庶子的正妻! 江妙莲自然也有这心思,听到这话更是脸色微红:“莲儿会尽力的……” 梅姨娘越瞧越觉得自己女儿定然能有那运道,便更要好好为她置办衣裳首饰。 若说这府中谁手里的首饰最新最好,那自然不会是罗氏。 梅姨娘心里顿时生出盘算。 - “世子夫人这里摆设精巧别具风格,独有一股幽香啊,真是雅致的很。” 梅姨娘带着一股香风来到芳歇院。 “姨娘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宋云棠正在榻上绣香囊抬头笑问。 采兰立时搬了绣凳来给梅姨娘坐。 “还是世子夫人这里丫鬟调教的好,个个这么有眼色。”梅姨娘笑着夸道。 宋云棠撂下绣针:“姨娘谬赞了,不过寻常丫鬟罢了,若连这点眼色也无又如何伺候人呢。” 梅姨娘以前可也没少呛呛宋云棠,甚至暗地里那不疼不痒的手段也使了一些。 今日找来这里可真是黄鼠狼拜年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世子夫人想要和世子和离,却被侯夫人给拦住了。”梅姨娘直接说道,“无非就是为了世子夫人兄弟念书的事情而已。” 宋云棠轻笑一声:“姨娘还真是消息灵通。” “怎么说我也在这府中待了几十年,地位虽然比不得世子夫人,可论别的却未必不成。”梅姨娘说道,“世子夫人难道就不想摆脱侯夫人的威胁?” 宋云棠微微眯起眼睛。 她当然想要摆脱,可她却不信梅姨娘能有什么法子,对方原本就是丫鬟上位,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仗着成武侯的恩宠。 难道梅姨娘还能有什么法子帮他? “我自然是没法子的,却能说个有法子的人给世子夫人,”梅姨娘笑道,“不过自然不是平白告诉世子夫人。” 宋云棠勾起唇角。 半炷香后梅姨娘偷偷离开了芳歇院。 “夫人觉得梅姨娘说的法子可行吗?” 采葵倒是不觉得几件首饰珠宝有什么可惜,她们夫人多的是。 只是若无用处平白舍了,却让人心里不快。 宋云棠叹息一声。 “且试试吧,云意若是入了东和书院,至少两三年我都要听我那位婆母的话,若是能不受威胁自然更好。” 罗氏目前不过是以不许她和离相威胁,若是之后索要她的嫁妆钱财呢? 若是索求无度呢? 她手里的银钱如今不只是自己的资本,更是杨氏和宋云意在宋家的资本,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夺走。 梅姨娘提供的信息不管有用无用,总归试试看没什么坏处。 “传信让人去寻吧,若寻到那东西就真是大功一件了。” “是,奴婢这边让人去传信,只要那东西存在,就不信咱们弄不到!” “嗯。” 第10章 世子疲惫 南乌巷。 “要寻千年灵芝?”瑾之听到宋云棠的话微微惊讶,“灵芝是扶正固本的药材,夫人近来身子不适?” 宋云棠是听瑾之问起为何发愁才告知他,听到这话只笑道:“我身子很好。” 瑾之盯着她眸子看了半晌,片刻后忍不住话语中的酸意:“莫非……是为世子寻的?” 宋云棠听着十分好笑。 “你这整日都想的什么。” “瑾之每日自然是想夫人了,”瑾之面露酸涩,“谁让瑾之不是夫人的正头夫君,只能偷偷想。” 他派去的人探到江成远去寻了大夫,夫人莫非是知晓了江成远不能人道的事儿? 这灵芝总不会真是为那位江世子找的吧。 瑾之此时心里已经快要酸出苦来了。 宋云棠听到瑾之这么说不免心虚,毕竟自己此时是那个名义上有夫君,只能暗自养着“外室”的人。 连忙解释清楚:“这是为一位妇人寻的,你莫要多想了。” 夫人是不会欺骗他的嗯。 瑾之很确定。 脸色立刻缓和下来,俯身亲吻夫人的朱唇:“那便好……” 之前刚刚亲热过,如今身子还不曾复原,宋云棠想要拒绝亲热偏偏一被揽住腰肢便酥软了身子毫无力气,只得将手腕虚虚搭在美貌公子的肩上,呼吸不畅时轻捏他的脖颈。 耳鬓厮磨让人心神荡漾。 所幸瑾之还有些分寸,喘着气息附在宋云棠耳边:“夫人要好好休养,才好让瑾之再好生服侍夫人……” 宋云棠顶着嫣红未消的面颊离开后,瑾之坐在窗前细细思索了一番自己许久不曾去过的私库。 他仿佛记得私库中似乎有一株灵芝来着? 他得让人去寻一寻。 - 江成远出府足足一日,晚膳时方归。 白莺等了一天才等到人进她的清漱院。 “世子,可用过晚膳了?”白莺一边为江成远解外袍一边问道,“可要让丫鬟去厨房吩咐一声?” “不必了。” 江成远坐在榻上,一腿曲起,一只胳膊撑在太阳穴,神色颇为疲惫。 白莺给江成远倒了茶,见他喝完又接过杯子放到旁边,自己坐在脚踏上,伸出手轻轻为他揉捏。 十足温柔小意。 “世子,妾身看你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江成远剑眉一颤。 “我没有不舒服!” 这一声甚至带着呵斥与愤怒。 白莺吓了一跳,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见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对心上人发火,江成远心中冒出一丝愧意。 可见了白莺这泫然欲泣的样子,江成远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另外一张明媚淡然的脸。 为什么白莺已经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妾室,还是这么软软弱弱的模样。 母亲从前说的“青楼女子上不得台面”竟是如此么? 不不不。 他怎么能这么想。 白莺身世凄惨可怜,不似宋氏那般出身豪富,自然要怯弱了一些。 他从前爱的不正是她这小鸟依然的模样吗。 江成远连忙坐起身,将白莺拉入怀中搂着,低声安慰:“今日出门疲惫了些,不是故意高声同你说话,好莺儿别生气。肚子里的孩子可吓到了?” 说着便隔着罗裙轻轻摩挲白莺的腹部,已经有了微微隆起的弧度。 白莺靠在江成远怀中,纤纤玉手轻轻抚摸江成远的大掌。 “莺儿知道,莺儿和孩子都不会生世子的气。” 江成远亲了亲她的面颊。 白莺转过头去勾他的脖子,二人亲昵缠绵。 正当白莺试探地想要向下的时候,却被江成远的手牢牢攥住。 江成远神色勉强:“莺儿……时辰不早了,早些入睡吧。” 白莺心下一跳,顿时故作醋意:“世子莫不是有了常姨娘便厌弃了莺儿,如此还不如将莺儿一个人留在雍城,是死是活便由着莺儿去……” 嗓音之娇柔委屈让江成远心疼不已。 “胡说,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你可是我心尖上的人,”江成远忙解释,“你身子素来不好,我问了大夫,至少等到五六个月才能行房事,我是忧心你。” 江成远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自己现如今依旧不举,只能以此搪塞。 他今日隐在酒楼,不知道让小厮请了多少大夫前去,偏偏都查不出他不举的原因,只得了一些补药方子。 江成远气得险些吐血。 如今真是苦不堪言。 “原来如此,世子果然还是对莺儿最好,”白莺故作幸福,“世子可万万不能喜新厌旧。” “不会、当然不会。”江成远强笑。 如今他便是想也没那个能力。 幸好白莺如今有孕倒好糊弄,他只能趁这个时候多喝些药汤。 他才刚过弱冠,若真从此不能再人道…… 那等情景只略想一想便使人眼前发黑。 江成远此时更尤为看重白莺的肚子: “若能生下个男儿便好,定要好好保养你的身子。” 白莺忙点头:“世子安心,我会的。” 若世子真的不能人道,她肚子里这个只要是男孩儿便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想到这种可能,白莺眼神忍不住荡漾起来。 “世子,莺儿还有一事……” 及至桃花宴当日,成武侯府一早便准备好了马车静候府中女眷。 宋云棠一身新制的金线密织的橙红百褶裙,裙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华美异常,发髻上更簪以大红色镶金步摇,细长苏直落耳垂,白.皙的耳垂上又坠以红玛瑙为饰。 如此华丽的装扮配上她艳如桃李的容貌偏不显俗气,反倒是如神仙妃子一般。 宋云棠自然要打扮得光彩夺目。 人人皆知她家财丰厚,若是穿得低调了凭她的身份反更被人瞧不起。 她要在那些皇城贵妇贵女中占一席之地,自然要堆金砌玉。 如此让人嫉妒得牙根痒痒才是。 至少自己爽快。 罗氏对儿媳华美的装扮颇有微词: “又不是年轻嫁娘,打扮成这般又是何必。” “儿媳只当婆母赞颂,”宋云棠漫不经心道,“若打扮的清苦了,叫人觉得我们侯府落魄该如何是好呢。” 一句话似有所指,直戳罗氏的肺管子。 第11章 绣裳坠簪 若是往年此时,罗氏必要大费周章制几身新衣裳彰显侯府富贵。 可这些时日她细细理了侯府账目,发现进账实在是少,根本禁不住侯府偌大花销。 这管家权如今宋云棠主动交出,罗氏又不愿认输还回去,又怕宋云棠以此事拿捏自己,只得自己撑着努力开源节流。 如今她身上穿得半新不旧的衣裳,只新做了一个镶翡翠祥云纹样抹额,权作撑撑场面。 侯府掌家人都如此,其他人自是更莫要想从公中支银钱置办头面。 白莺和常韵也只能自己做自己的衣裳。 罗氏也是临了安排,将常韵也算在了入宫参宴的名单上,美其名曰贵妃还未曾见过这位远亲表妹才特地捎上。 这话自是为了堵梅姨娘的嘴。 常韵自己有些嫁妆银钱,因着未和世子圆房过,为了不堕于人前,特地拿了银子出来使外面的绣楼给她新做了一身桃粉色合欢花襦裙,又配以八宝金簪和珍珠耳饰,倒是娇俏可人。 至于白莺…… 宋云棠看着她那身装扮忍不住微微挑眉。 白莺身上穿得竟是她的绣楼铺子所制的衣裳,连花样都是她之前心血来潮同瑾之一同画的。 青绿色裙摆上绣并蒂莲鸳鸯戏水图样。 这裙子她铺子中售价四十两银子,外加白莺头上的那两根翡翠玉簪,至少六七十两。 江成远每月不过三十两月钱,白莺只有十两。 两个人怕是要攒上两个月才能买得下她铺子中这些物件儿。 白莺是没有什么法子的,江成远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银子呢? 不只宋云棠这般想,罗氏也是一眼就瞧出了白莺身上的衣裳不凡,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呦,白姨娘身上这身衣裳不凡啊,怕不是要几十两银子吧。”带着女儿姗姗来迟的梅姨娘也一眼瞧了出来,立刻出声讽刺,“夫人果真是疼爱白姨娘啊,旁人真真比不得!” 罗氏被噎得脸色更沉,又不能说是自己儿子出钱给妾室置办行头,只能自己认下。 “她到底有身孕,寻常衣裳不好,梅姨娘还要同孕妇计较不成。” 说是如此说,却忍不住瞪了一眼白莺。 果然是青楼女子,不知道从他儿子那里哄了多少银子来! 贱人就是贱人! 若非为了打压宋云棠平衡儿子后院,她定要好好教训白莺一番。 如今只能暂时压下。 梅姨娘其实也不想多管,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银子。 她只逮到机会呛一呛罗氏罢了。 看到罗氏那气闷的模样她心里就是两个字——舒坦! 梅姨娘转身:“莲儿,好生跟着你母亲和嫂子去吧。” 江妙莲身着一袭水绿色罗裙,上面绣小朵芍药花,发髻上并无过多坠饰,只坠以点翠蝶恋花步摇,脖间一只白玉项圈,倒衬得格外清纯可人。 裙子绣工精巧,步摇光彩夺目。 可见好生费了一番功夫。 宋云棠暗自点头,她让丫鬟送了一箱子珠宝供梅姨娘挑选,母女俩倒是知道分寸,也很明白贪多反不好之理。 江妙莲这身打扮正如初春之柳,窈窕玉立。 这打扮惹得罗氏多看了两眼。 梅姨娘这还真是下了功夫,怕是私房都掏了出来。 “上车吧。” 罗氏吩咐一句,便有丫鬟适时奉上垫脚凳,扶着罗氏上了马车。 白莺还不知道自己的装扮惹了罗氏生气,只沉浸在世子生疾,自己腹中孩子能承嗣的欢喜中,又见了常韵的衣裳比不得自己更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幸好有世子给她贴补,否则她怎么能穿上如此好的衣裳,这皇城绣娘的手艺就是不凡! 不过她也瞧出宋云棠那身能抵得上自己十身。 无妨。 早晚都是她腹中孩儿的。 白莺得意得有些忘我,跟在罗氏身后便上了车,甚至抢在了宋云棠前面。 宋云棠微微挑眉。 原以为白莺尚且要伏低做小些时日,竟这么快便张扬了起来。 “夫人,您先上马车吧?”常韵恭敬退后。 宋云棠摆摆手:“不必,我坐后面那辆。” 今日的确有两辆马车,前面的马车靛蓝色绸缎包裹华贵非常,后面那辆虽瞧着大些却并无多余缀饰。 她以为是专给丫鬟坐的。 愣神间,世子夫人已带着自己的丫鬟上了后面的马车,还顺便带走了五小姐。 宋云棠一贯是自己乘坐一车的,车马均是自己的私房。 陪侍的侯府丫鬟们也均知晓,只催着“姨娘快上马车吧”。 常韵只得上了车。 陪侍的丫鬟跟在马车旁走着,偶尔羡慕地瞥一眼后车。 世子夫人的丫鬟才是好命,不必受累走路。 她们是不配坐马车的。 浩浩荡荡两辆马车,高头大马威武非凡,旁边跟着丫鬟护卫,一路奔宫城去。 江妙莲还是头次坐这位嫡嫂的马车,才知道这马车内竟是别有洞天。 外表瞧着无甚特别,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一边是宽到足以让人躺下的软榻,另外一侧是箱笼,上方铺着软垫也可坐人,中间是一张黄花梨木梳妆台,铜镜和妆匣,乃至小巧精致的白釉瓶都牢牢地固定在台面上没有丝毫晃动,下方附有几个抽屉,里面放着所需小物件。 江妙莲看着采葵奉予她吃的点心匣子,忍不住赞道:“嫂子真是好享受。” 宋云棠侧身卧在软榻一侧的苏绣靠枕上,声音慵懒随意:“我既有银钱自是要好生享受,若有朝一日身死,留下花不完的银子岂不是可惜。” 人生在世自是要及时行乐。 江妙莲瞧着自己这位嫂子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羡慕。 只可惜她却没这么好的福分。 宋云棠瞧见她的表情也知道这位五小姐心中自有打算,毕竟是庶女,如何会不想一朝改命呢。 不过那与她无关。 宋云棠捻起一枚桃花状点心送入口中。 瑾之的手艺真是不错。 上次她不过随口说了句厨子做点心总是放糖太多,瑾之便亲手制了这桃花糕,竟是甜度得宜,酥软可口。 真是找不到比瑾之更能干贴心的人了。 那东和书院,不知道瑾之想不想进去念书,他当年科考未入场,心里该是遗憾的吧。 若真寻到了灵芝,她且想想法子将瑾之同意儿一同送进去。 如此才不愧瑾之待她之好。 - “阿嚏……” 南乌巷卧房内,瑾之正执笔写信便打了大大的一个喷嚏。 黑衣人忙道:“主子可是着凉了?” 瑾之轻一摆手,勾唇笑道:“说不得是夫人念我呢。” 黑衣人:“……” 他家主子这“外室”当得,真是乐在其中。 第12章 贵妃语噎 桃花宴每年都是在御花园举办,不过罗氏带着众人先前去淑贵妃宫中。 如今老侯爷年迈又常居寺庙,日后他们成武侯府皆要仰仗淑贵妃,因此这两三年罗氏与淑贵妃来往甚密。 前年罗氏还挑了府中一貌美丫头入宫,那丫头后来得了宠幸生了龙种,自己难产而亡,那小皇子便养在淑妃身边。 偏那小皇子命弱,还不足月便夭了。 淑妃日夜痛哭,陛下为了安抚淑妃,特晋她为贵妃,才能与德贵妃并尊。 罗氏在此事上便是出了力的。 见到嫂子淑贵妃便立刻叫起赐座,身着绛红宫装头戴衔珠五凤钗,朱唇嫣红,坐于软榻上华贵耀眼。 若论长相淑贵妃并不是后宫最盛,可当年皇帝皇后原本鹣鲽情深,后宫凋零,偏偏是淑贵妃打破了皇后的专宠。 似乎成武老侯爷与这个女儿心生芥蒂便是与此事有关,只是无人知晓内情。 “这便是成远带回来的人?” 寒暄两句后,淑贵妃的目光掠过宋云棠,放在了白莺的身上。 白莺有些激动,忙要下跪。 淑贵妃叫身边人拦了:“你有孕在身,这繁文礼节便免了。成远在边关都是你陪着,也算是辛苦,日后便好好将养身子,为侯府开枝散叶是正理。” 说着便褪下手腕上一只玉镯,让宫女赐给白莺。 旁边的常韵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奇怪。 即便是白莺身怀有孕也不过一个妾室,淑贵妃竟这么下宋云棠这正经世子夫人的面子? 常韵侧头望去。 本以为会瞧见世子夫人难看嫉妒的模样,却见对方竟安坐如山,手中还端着茶杯慢慢品着。 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宋氏,你一语不发只顾饮茶,莫非是不满本宫赐礼给白氏?”淑贵妃的口气透着几分不悦,“你身为正妻,三年又无所出,竟如此没有容人之量?” 宋云棠心中冷笑。 这话淑贵妃竟说的出口。 她倒是想有所出,只怕江成远却不敢当她腹中孩子的便宜爹。 当年江成远带着白氏远走边关三年,其中未必没有淑贵妃的助力。 无非就是因着她是老侯爷做主聘入侯府的,才处处看她不惯。 宋云棠站起身,不急不慢地行了一礼。 “贵妃娘娘的茶极好,我们侯府如今吃不起这般好的茶叶,才免不得多饮一些。” 罗氏一怔,还未及开口便听上首的贵妃蹙眉不悦道: “宋氏,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侯府还短了你的吃喝不成?” 宋云棠不急不忙:“娘娘不知如今侯府银钱短缺,如今世子又得两位新姨娘,婆母持家甚是艰难。” 白莺和常韵没想到宋云棠口中竟还牵扯到她们二人,纷纷愣住。 又听宋云棠道:“边关苦寒,白氏素来体弱,将来少不得人参鹿茸进补,侯府如今可是囊中羞涩,娘娘如此看重白氏腹中胎儿,定会给白氏贴补吧?或是拿妾身的嫁妆银子来……” 这番话几乎已经在明晃晃地找淑贵妃要银子了。 天底下哪个正经府邸会拿正妻的嫁妆银子给妾室庶子贴补的。 这若是传出去,定然要被那群御史骂上个三天三夜。 淑贵妃脸色隐隐泛青,仿佛要将宋云棠盯出个洞来。 可她再气却不敢真的对宋云棠如何。 毕竟老侯爷如今还在世。 她不能不顾忌老父亲的脸面。 眼见淑贵妃脸色实在是难看,罗氏连忙打圆场:“误会误会,娘娘,宋氏是误会了,侯府并不缺银钱,无需娘娘费心,娘娘的心意白氏领了!” 白莺不敢多说,只跟着点头。 淑贵妃狠狠剜了宋云棠一眼,却没再说什么了。 宋云棠轻轻勾起嘴角。 她自然并不是真的为白氏去要淑贵妃的银子,她要的只是罗氏这句话。 如今罗氏在淑贵妃面前说了不缺银钱,日后自然没理由找她要银子。 侯府如今表面光鲜内里虚空,她倒是要看看之后罗氏预备如何。 且瞧着吧。 “这个时辰想必桃花宴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们自去吧,我和侯夫人还有话说。” 淑贵妃转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将宋云棠等人带去御花园。 从头到尾跟个透明人一样的江妙莲心里郁郁,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宋云棠身后。 御花园置了不少桌凳,不少贵妇小姐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是赏花下棋,或是饮茶闲谈。 宋云棠一出现自是引来不少关注。 无它,只一个商户女能成为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实在是令人称奇。 原本三年前江成远携外室出走便叫宋云棠沦为笑柄,无论去哪户人家出席饮宴,均要被人明里暗里嘲弄讽刺。 现如今江成远是回来了,却带着大腹便便的外室一起回来,侯府竟还认下了这个妾室,真让人唏嘘不已。 “呦,这不是咱们贤惠能干的成武侯世子夫人吗?今日宫宴竟还带着两位妾室来,真乃我等妇人之楷模!”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 众人便瞧见了那位庆侯府世子夫人崔氏。 崔氏的娘家乃文官出身,花费钱财为女儿准备了一份尚且算是中规中矩的嫁妆,原也无甚。 偏她与宋云棠一前一后成婚。 那年宋云棠十里红妆珠玉在前,晚了几日成婚的崔氏成了被对比的那一个。 甚至她婆母也每每拿宋云棠这个商户女与她作比,常常奚落嘲讽。 崔氏素来心高气傲,自此与宋云棠结下怨来。 庆侯世子花心浪荡,后院姨娘妾室和同房丫鬟数不胜数,可这几年崔氏每每瞧见宋云棠都要拿宋云棠独守空房极尽讽刺嘲弄之事。 宋云棠觉得她蠢也懒得搭理什么,偏这无所谓的态度更叫崔氏气闷。 如今江成远回来了,却立刻纳了妾室,尤其是那心尖外室还怀了身孕。 眼瞧着成武侯府世子的庶长子已经长在那外室的肚皮里了。 崔氏这次来桃花宴时只一心想瞧瞧宋云棠如今可还安然淡定得下去! 必是眼珠子都哭肿了吧! “宋云棠你……”崔氏满怀得意看向宋云棠。 却见对方衣饰华丽步履翩翩,容貌娇媚竟更甚从前。 莫说哭肿了眼,瞧着怎么比上次见还圆润了些! 好个没心肝的商户女! 第13章 妙莲惊遇 崔氏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的。 宋云棠只不急不慢道:“我这也是同崔姐姐学的,听闻庆侯世子府又多了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崔姐姐身为嫡母必然焦头烂额,竟然还能抽出空来桃花宴,真是厉害的很。” 那庆侯世子可是风流阵里急先锋,播种能力强悍无比,如今崔氏入府三年,那世子院里已经多出了两个庶子三个庶女。 崔氏却自前年小产后始终未再有喜讯,如今在侯府地位真岌岌可危。 前些日子宋云棠去查绣坊的账,才偶然发现崔氏买的衣裳钗环都是两三年前的旧货。 不过崔氏却不知道那铺子是她的。 否则定是一步都不会踏入的。 自己的日子过得这般艰难,偏她还有功夫来嘲笑她。 谁叫崔氏自诩清高,不屑金银俗物,如今却也只能被金银绊住脚。 “宋云棠!”崔氏看着眼前女人丰润娇媚的模样直气得耳朵赤红。 “崔姐姐,宋姐姐,聊得好生热闹,莫要忘了我呀!” 庄国公府世子夫人辛氏笑语嫣然款款而来,正巧打断了崔氏的火气。 崔氏忍不住一怼:“先前邀你踏春你说无暇,如今倒舍了你的宝贝疙瘩进宫来了。” 辛氏年岁与她们等同,晚了她们一年出嫁,偏她却是这些夫人中过得最好的一个。 辛氏同崔氏一样,亦是书香门第出身,与庄国公世子乃是青梅竹马,长大后自是琴瑟和鸣,庄国公世子好武,辛氏好文,二人动静相合,辛氏成婚不到一年便生下一个嫡子,在国公府地位稳固。 她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婚姻又顺遂,因此为人柔婉,不少夫人都乐意同她相交。 崔氏和辛氏更是手帕交情分非常。 如今辛氏来说话,崔氏倒也不与宋云棠多计较,拉着辛氏的手口中埋怨对方有了儿子便不常出来走动。 辛氏也是无奈:“孩子前些时日有些风寒之症,离了我便哭,实在是无奈,如今才好些。” 辛氏柔婉却不呆闷,从前也是喜好踏春饮宴的,宋云棠也很爱同她一处玩,既懂情趣又不扫兴,说的话没有不中听的。 只这世道女子多为夫君儿女牵绊,有了骨肉便没了从前的潇洒自由。 “那我们何时约个日子去西郊走走?”崔氏瞧不上旁人,只愿意同辛氏一起。 辛氏点点头:“也好……” “夫人们若是想去什么地方玩,妾身倒是能为夫人献策,”白莺眼前一亮上前讨巧,“妾身对皇城何处景色好很有些了解……” “这里何时由得你说话!”崔氏脸色变冷,“成武侯府忒没规矩,退下去。” 她是瞧不上宋云棠,更看不起这些贱籍妾室,听她们说话都是污了耳朵。 她口气中毫不掩饰地厌弃。 便是瞧着温柔婉约的辛氏也只笑不语。 “她可是世子心尖上的人,自然不需要懂规矩。”宋云棠撇清关系。 她如今还是成武侯府的人呢,可不能将她也骂了进去。 崔氏瞪了她一眼。 白莺脸色挂不住,根本没想到崔氏这般不给面子。 几乎愣在原地,幸而常韵忙过来拉着她离开。 她们是妾室,哪个正室夫人会正眼看待她们,尤其是这些曾经的高门贵女们,个个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 她们这些妾室姨娘,在她们眼中恐只比污泥强不多少。 常韵也不免难受,若是父母尚存,她也不会委屈当个侯府妾室,如今却也无法。 桃花宴上各有派系,正室夫人一处,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们一处,被带来见世面的得宠的妾室姨娘也只能抱团取暖。 江妙莲虽然也同梅姨娘所想一般,有想趁机攀得豪门贵婿的想法,可到底才十七,又是第一次来宫城难免怯怯。 她又无相熟手帕交,只得谨小慎微地落后宋云棠两步跟着瞧着这位商户出身的表嫂在众位公侯夫人中游刃有余地交际。 宋云棠当年刚入得这等宴会自是孤独一人,可后来自己出银子在自家庄子上筹备点心宴,螃蟹宴,冬日又约夫人们食烤肉和铜锅子。 这吃人嘴短,这些夫人姑娘们纵然心里依然自认高高在上,却也得给宋云棠三分薄面。 宋云棠倒也不是为这面子,在她眼中只是自己银钱太多,一个人花用孤单的很,请了人来,既有人作陪,又能得到她们羡慕嫉妒的眼神。 可谓一举多得。 何况,她名下绣坊金铺最是赚钱,每每出了什么新花样的裙子,或是什么朱钗,总要让人瞧见才好。 每次饮宴过后,既得面子,生意又能提上几成。 谁会同银子过不去。 眼下宋云棠便已听得三四位夫人问及自己身上的金线绣海棠百褶裙和玛瑙耳坠了。 “莲儿,你自去吃点心逛逛吧,不用跟着我,”宋云棠想起这位庶妹,“只莫要出了园子就成。” 江妙莲有些踟蹰,顿了片刻还是颔首,带着丫鬟往别处去走。 眼下也有些男客在,江妙莲却不敢过去,她谁人都不识,去了也是两眼一摸瞎,只能随意走走。 只是江妙莲低估了初春的寒意,身上的衣裳选的料子又过于薄了些,虽显得身形袅娜,偶有风来倒是凉意习习。 正想着是否让丫鬟回淑贵妃处,到她们带来的物件中取披风来。 却听得一句:“乍暖还寒,姑娘穿得略显单薄了些。” 江妙莲听得男子的声音心中一惊,脚下踩到一块碎石顷刻间难以保持平衡。 天旋地转间,她已然落入一个陌生宽阔的怀抱。 “小姐!” 眼见自家小姐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丫鬟差点尖叫出声,幸好理智尚存,只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 转头四处看看,幸好此处刚好在假山后,并无其他人。 江妙莲听得丫鬟喊声方回过神,连忙推开那人,脸颊飞上两抹羞涩的红云。 “多、多谢……” “无妨,”男子身着蓝色锦袍黑底金色祥云靴,俊美爽朗,将手中物件递上,“这手炉赠予姑娘驱寒吧。” 江妙莲却知外男之物不可轻易接受,正要拒绝,那人却将手炉塞入她手中,转身大步而去。 只余江妙莲握着温热的手炉一时发愣。 第14章 是祸是福 待太监来报淑贵妃将至时,宋云棠才瞧见江妙莲回来,手中竟还多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 宋云棠不由道:“这是何处拿的?” 江妙莲染了粉色单蔻的手指微微一颤,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宋云棠察觉她神色有异,正要再问却听到一道高声通传:“淑贵妃娘娘到!” 御花园中众人立刻起身行礼。 淑贵妃如今虽然盛宠优渥,连续三年的桃花宴都是她来主办。 不过众人皆知她就如即将败落的昙花,身无子嗣便身在高位,实则摇摇欲坠。 因此来这一场桃花宴的客人倒不算多,虽然世家侯门的夫人小姐来了不少,将来要承嗣家门的世子们却来得不多。 既没什么可相看的公子,许多待嫁小姐们也没了精神,只神色倦倦地吃着点心。 江妙莲坐在罗氏后方,忍不住趁无人在意向男宾那侧窥去。 那寥寥数人中却并无赠她手炉之人。 瞧那人穿着并非侍卫太监,却似哪家的公子,如今却为何不见人影? 小小手炉中炭火已经燃尽。 江妙莲垂下头,轻轻摩挲着手炉上精刻的纹路。 “莲儿?莲儿!” 两声呼唤才唤醒江妙莲的神智,她抬起头便瞧见嫡母不悦的脸色。 原是淑贵妃见宫宴气氛冷凝,便提议擅琴的江妙莲出来弹奏一曲。 桃花宫宴表演才艺并不堕身份,淑贵妃此举乃是抬举这个庶侄女,甚至还命人架上了陛下赏赐的名贵象牙琴。 江妙莲确实没想到姑姑竟能瞧得上她! 江妙莲撂下手炉急急上场。 宋云棠微微抬眸望向首座的淑贵妃。 此举似乎颇有深意。 江妙莲确实很擅七弦琴,梅姨娘花了不少私房请得名师从小便教导江妙莲,她对女儿的培养实实在在上心。 纤纤玉手在纯白琴弦上灵活摆动,宛如游龙摆尾,琴曲更是悠扬婉转令人惊叹。 美人名琴,拨弦净耳。 一曲毕,众人赞叹不已。 “淑云妹妹这侄女真是好琴艺。” 一道女声悠然响起,同时伴随着太监高声“德贵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 其后又是一连串通报声。 竟是宣王与宁王二位皇子也来了桃花宴。 宣王如今二十有二,宁王刚及弱冠,两位皇子殿下均是仪表堂堂,兼之黑金皇子袍服更衬得气势非凡。 桃花宴瞬间便热闹起来,待字闺中的贵女们更是眼神发亮。 虽然宣王已有宣王妃,宁王却尚未娶妻,门户略低些的即便不能觊觎正妻,只成为皇子侧妃也是好的。 却听宣王笑赞:“真是好曲子,闻之似有柳芽新出百花吐蕊之意,此曲谱何名?” 众人瞬间将嫉妒的眼神投向江妙莲。 江妙莲一时怔忡,愣了片刻才道:“此曲乃小女闲暇所作,名《春吟》。” 已经坐在淑贵妃旁侧的德贵妃笑道:“这名字倒是合适,江家还真是才女辈出!” 淑贵妃道:“姐姐抬举了,不过小辈雕虫小技,哪里当得姐姐如此盛赞。” 德贵妃却道:“我听着就是好,来,好姑娘,到我跟前来叫我好好瞅瞅。” 江妙莲还在犹豫,却已被罗氏带着上前给德贵妃请安。 她此刻还沉浸在那赠她手炉之人竟是宁王殿下的惊骇中,心中翻江倒海不能平静。 待到德贵妃将自己手上的红玉镯褪下来亲自套到她手上的时候,江妙莲才被这一股冰凉堪堪惊醒。 “娘娘厚赏,小女不能……” “无碍,这是德贵妃喜欢你呢,好生收着吧。”旁边的淑贵妃笑容温和,好似真疼爱这侄女一般。 江妙莲心中莫名不安,低着头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上。 “嫂子,为什么德贵妃要送我镯子?”江妙莲病急乱投医,只能问宋云棠,“还有姑母她……” 宋云棠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轻叹一口气。 若是她没猜错,正是之前淑贵妃叫罗氏密谈之事。 定然与江妙莲有关。 年前听闻宣王妃病重不能起身,恐怕…… 江妙莲似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脸色一时泛白。 宋云棠也说不出什么慰藉的话来,只能让人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桃花酒压惊。 江妙莲热酒入喉,抬眸间却瞧见对面的宁王。 手上一个发颤,那原本置于桌前的手炉跌落在地,污土沾染了鎏金纹样。 江妙莲心中生出几分怅然。 宋云棠看到她这落魄模样只在心中叹息,那宣王虽外表俊朗,听闻内里浪荡不输庆侯世子,表面阴柔实则狂傲暴虐。 听闻前几年还有几个通房丫鬟被虐待至死……也不知真假。 如今瞧着淑贵妃的意思,恐怕是要将这个庶侄女送给宣王做人情了。 宋云棠虽然心生不忍,可她不过是江妙莲的嫂子,江妙莲的婚事只能由成武侯爷和罗氏决定。 可悲的很。 之后尚有几位高门贵女也出来弹琴跳舞,也有侯门小公子出来舞剑,十足养眼。 待到时辰渐过,宋云棠以为这桃花宴如此便至尾声时,却见首席上几位娘娘脸色俱是生变。 又听得通报声:“陛下驾到!众人跪迎!” 陛下也来参加桃花宴? 宋云棠连忙跟着众人下跪迎接。 宫女和侍卫簇拥下,当今的建和帝亲临御花园,身上九爪龙袍耀眼夺目气势迫人。 “都起吧,莫多礼了。” 龙椅已经被妥善安置好,建和帝坐于椅上,声音雄厚威严。 “陛下怎么突然来了,倒是叫这些宾客们吓得不轻呢!”淑贵妃身为宠妃自是毫无压力地与建和帝调笑。 建和帝却道:“倒也不是心血来潮,只是国师派人与朕说守殿孤寂,听闻今日爱妃们举办桃花宴,也想凑个热闹。” 大乾国素有国师之位,作为守国人常年驻于乾安殿,无人见其真面目,每当国有乱祸方出面谏言,且当今陛下亦不可驳。 国师一言足以撼动天下,乃是大乾国超然之存在。 如此仙风道骨的国师大人竟也对这桃花宴感兴趣么? “听闻现在的国师大人年方弱冠呢,据说容貌生得如天上人!” “可我听说国师已经年过古稀了!” “非也非也,国师应当方至不惑之年!” “真想见见国师大人,据说前几朝还曾经有民间女子见了国师后便入宫封妃!” “国师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虽知晓陛下在此不能乱言,可众人还是忍不住议论云云。 大乾国的人谁会不想见见这可倒乾坤的神秘人物! 宋云棠忍不住偷偷撇嘴。 她还盼着早日结束桃花宴找借口去南乌巷陪陪瑾之呢。 这国师莫名其妙的真招人烦。 第15章 国师游戏 “陛下,国师大人真的要来御花园?” 德贵妃眼中眸光闪烁。 若是国师大人能为宣王美言一句…… 宁王的母亲贤妃虽不言,眼神却也时时刻刻落在建和帝身上。 如今宣王和宁王私下里争得如火如荼,实则谁也抢不过谁。 若真有一人能得了国师的肯定,那太子之位必然收入囊中! 面对两位爱妃的期盼,建和帝却摇头:“并非如此,国师守护乾安殿轻易不会外出,他只是传信给朕,想要同在座诸位玩个游戏罢了。” 听到国师并不会出面,众人纷纷面露失望。 谁知建和帝下一句却道:“若是谁能在游戏中夺胜,国师会赠上一礼。诸位可要加油了,乾安殿可存着不少宝贝。” 建和帝这话却并非只是玩笑话。 帝王年节赐礼,各属国朝贡,乾安殿里已历经数代国师更替,所贮宝物必然数不胜数。 众人闻听才兴趣大增。 国师所提出的这个游戏竟是简单的很。 建和帝手中已经拿到了国师所给的一个锦囊,锦囊中藏有一字。 在座所有人也写一字,若有与国师所写字相同即为胜者。 毫无技巧可言,竟是纯靠运气。 建和帝:“哈哈,国师说明这游戏时已经有所言明,有缘之人方为胜者。” 众人皆是无语凝噎。 如此真是只能碰运气了。 立时便有宫女为在座之人奉上笔墨纸笺。 宋云棠细细思索。 她虽对国师没什么兴趣,却对乾安殿的库房很有兴趣。 若有机会真想去见识一番。 就听旁边崔氏道:“这游戏真是难为人,世间之字千千万,谁会凭空与国师心意相投。” 随手提笔便写下一个簪花小楷的崔字。 也是。 这得上天多眷顾才能碰巧写一样的字,除非心意相通。 崔氏的话十分有理,宋云棠叹息一声便提起笔。 正要写个宋字,手腕一动,那落笔一点却成短短一横。 罢了。 半炷香后,宫女又将众人所写纸笺呈报建和帝。 建和帝立刻便笑道:“有趣,这游戏实在是有趣啊!” 淑贵妃疑惑:“陛下?” 建和帝笑着给淑贵妃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两张纸条。 那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字。 一为瘦金体灵动飘逸,一为行楷自然潇洒。 均为一个“瑾”字。 “竟有二人与国师所书之字相同,看来与国师有缘之人甚多啊!” 建和帝叹完便令二人近前。 宋云棠是惊讶又莫名,另一位竟是方才那位舞剑的少年英才,卫国公世子卫霆。 “你二人为何书写此字?”建和帝笑问。 卫霆的母亲乃是建和帝的妹妹端阳长公主,他也是建和帝的亲外甥,几乎也算是长在宫里的孩子。 神色极其自然潇洒:“昨日被母亲逼着念书,刚好念到《屈原》,其中有‘怀瑾握瑜兮’便随手写了。” 少年郎出身尊贵意气风发,自是随意而为。 建和帝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宋云棠。 宋云棠浑身发凉,她这怎么解释。 她心中想着早点去见瑾之,手腕才不受控制下意识写了这字。 谁知道偏偏与那位国师的字撞了。 这可不能告知陛下啊。 “臣妇……” “陛下,国师大人有口信来。” 宋云棠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对,就见一内监跑来传信。 建和帝听了耳语,神色微惊。 “看来你二人真是得了国师的缘分,国师让你们前去乾安殿。” 众位宾客哗然不已。 乾安殿那可是帝王祭祀方可至的地方,如今国师莫非真要见他们? 怎的就偏偏被他们蒙中了那字! 沐浴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宋云棠和卫世子在内监的带领下前往乾安殿。 御花园在后宫,乾安殿却与建和帝上朝的大殿并列,位于皇城东侧边缘,二处相距甚远。 宋云棠养尊处优惯了,平日不是软轿便是马车,何时走过这般远的路。 正在心中哀叹,却见眼前竟出现一顶软轿。 内监笑道:“听闻夺胜者有女眷,国师特命备软轿供夫人代步,至于卫世子……” 卫霆内心莫名有种自己似乎被忽视掉的感觉,却绝不可能与女眷争夺轿子,只道:“我步行跟随便可。” 内监似乎也正等此言:“辛苦世子。” 卫霆:“……” 宋云棠进了软轿竟瞬间安然下来,轿内绸缎柔.软,隐隐竟似有暗香传来。 昏昏欲睡不知多久方住了轿,帘子被掀开。 宋云棠有些慵懒地走出来,轿内热气熏暖,面颊上泛起淡淡红晕,更显娇媚。 卫霆忍不住瞧了两眼。 江成远这位夫人虽然出身商户,却实在是貌美,听闻又擅持家理财,那江成远却携外室出走。 有妻如此真是不知珍惜。 宋云棠不知卫霆心中所想,抬起头来便瞧见眼前的九层宫殿,殿外每层屋檐上均雕刻九爪金龙,口衔碗口大的夜明珠,饶是白日也莹润光华无比。 这便是大乾国超然的存在——乾安殿。 “这乾安殿近看更是不一般啊!”卫霆感叹道。 宋云棠点头同叹:“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便值百两银钱,如此大的夜明珠世间难寻,怕是价值连城。” 卫霆一噎。 他是感叹宫殿宏伟,怎么这位夫人就要做起生意来了? 内监忍不住捂嘴一笑,开口道:“国师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卫世子请跟随这位引路内监,夫人请随奴才来。” 嗯? 他们二人竟不往一处去? 那位国师大人再非凡也不会有分身术,看来他并不会露面了。 宋云棠倒是无所谓,只好奇这游戏的奖品是什么。 内监带着宋云棠往乾安殿后殿,顺着楼梯向上。 宋云棠提着裙摆上得艰难,忍不住问道:“国师大人不会住在第九层吧?” 若是如此,她能不能不要礼物了。 想着顶多不过是给些金银珠宝罢了,她又不是没有。 何苦受这个罪。 许是她口中之怨气太足,内监忙道:“夫人只需至第三层。” 宋云棠方才松了口气。 努力上到第三层,宋云棠正要再问,却见身后已然空无一人。 眼前殿门打开,纱帐重重,一股若隐若现的檀香气味飘入口鼻。 “夫人,请入内殿。” 一道声音透过幔帐隐约而来。 这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 宋云棠放下提起的裙摆,迈步款款入内。 第16章 抠门怪人 宋云棠进到殿内,更觉得檀香之气愈发浓厚。 殿内并没有点灯,窗户也都只略略打开缝隙,室内不明不暗。 宋云棠一层一层掀开帷幔上前,终于见到一个坐于矮桌前的人影。 那人影隔着纱幔模模糊糊看不大清楚模样。 宋云棠也不畏惧,径自便要拉开帐子。 “夫人,可是想要见我?” 听到这么一句话,宋云棠的手瞬间落了下来,身子都站直了些。 想什么想。 她又不认识这位国师,怎么会想见他。 宋云棠直接道:“我还以为是国师想见我。” 传来几声低笑。 随后便听到对方问: “请问夫人,为何写了那字?” 对方的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了一层有些模糊不清,只是总觉得让人莫名熟悉。 宋云棠随口道:“不过心之所想便写出来了,难道国师写那个字的时候还有什么特殊缘由吗?” “心之所想……真是极好的理由。” 这位国师大人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声音中仿佛都带了几分轻松愉悦。 “我极少示于人前,夫人既有这等缘分,我可应允夫人一桩事,夫人可有何求?” 何求? 国师手中的权力的确非比寻常,若谁能得了他这个承诺应该会欢天喜地吧。 宋云棠几乎下意识想要将自己要和离的事儿说出来。 罢了。 这乾安殿国师几乎也差不多也算是远遁红尘之人了,她何苦说出自己身上这点事儿,况且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我……” “夫人尽可明说,我定全力施为!” 那人的语气仿佛透着几分期待似的。 宋云棠顿了顿。 “既如此,便叫我瞧一瞧乾安殿的库房如何?” …… 空气中许久的静默。 宋云棠眨了眨眼。 这件事情难道很为难? 还是国师没想到她能提出这种俗气的要求? “如今库房有些凌乱不方便让夫人进入,我暂时送夫人一件信物,日后若到了时机,夫人可持信物再来乾安殿。” 宋云棠不置可否。 反正应与不应都是这位国师一个人的决断。 听到对方叫自己伸出手来,宋云棠倒也没有犹豫。 她的手堪堪触及那层纱幔。 就见纱幔中缓缓探出雪白的指尖,对方手中还拿着一个精致的红色锦囊。 锦囊被送入宋云棠手中。 她手心骤然一痒。 那雪白指尖仿佛溪水中滑溜的小鱼,瞬间收回到幔帐后。 ??? 宋云棠瞪大眼睛。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是…… - “国师大人真是豪富,这一匣子珠宝可是价值不菲!” 没有见到国师真人的卫霆也算心满意足。 卫霆手中拿着的匣子不大,可他在殿内打开瞧了,里面的珠宝均是价值不菲,怕是价值数万两。 虽然他们国公府和公主府都不缺这些,不过一个字能换来这么多私房,简直是意外之喜。 宋云棠抱着自己手中和卫霆一模一样的匣子勉强笑笑。 她得了对方的锦囊,这匣子却是下楼后那内监给她的。 她只用眼睛瞧着便能看出来卫霆手中的匣子颇有分量,可她自己手里这个……轻得仿佛空无一物。 莫名其妙被那位奇怪的国师占了便宜,结果却连金银之物都没有。 真是个混蛋国师。 她再也不会踏入这个乾安殿了! 什么国师! 坑蒙拐骗的怪人一个! 两个人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建和帝已经离开,几位娘娘也都不在,两个人迎接了众人艳羡的目光。 卫霆的友人们也都是些年轻公子,立刻便将他团团围住。 “那国师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啊?” “阿霆运气也太好了!看来念书还是有用啊!” “是啊,一个字居然换了这么多私房!下次你可得请吃酒啊!” 卫霆得意地仿佛生出了尾巴来高高翘在天上:“吃酒吃酒,等我回去好好安排!” 罗氏看着儿媳手中的匣子简直恨不得夺过来占为己有,偏这是国师给的。 她还没那么大的胆量。 “若你不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可就没这机会了。”罗氏忍不住提醒儿媳别忘了孝敬。 宋云棠将匣子交给采葵,回道:“我本想孝敬母亲,可国师大人说了,这里面的东西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得,万万不让给旁人。” 反正那国师又不会现身人前,她即便是打着那位国师的旗号谁又知晓真假。 罗氏被噎得仿佛吃了粗糠一般脸红脖子粗的。 半晌才说了一句:“回府。” 她就不信自己没法子收拾宋氏! - 回去的路上比之刚开始要沉寂许多。 罗氏她们的马车内如何宋云棠不知,可江妙莲却比去时神色忧郁。 “你莫要想得太多。” 宋云棠只能如此安慰,或许事情还没有到最差的地步。 至少也要先确定了情况再说。 何况还有梅姨娘在呢,成武侯素来宠爱梅姨娘,她怎么可能愿意让自己女儿去宣王府那个吃人的魔窟。 江妙莲勉强笑笑。 若是淑贵妃打定了主意,恐怕便是侯爷也无法了。 一路如此回到成武侯府。 江妙莲下了车,宋云棠只对罗氏说自己的铺子出了些事自己要去解决便又上了马车。 至于罗氏是否对她如此频率出门有没有意见她便无所谓,谁让她求和离罗氏不允呢。 如今她只我行我素。 马车到了南乌巷,谁知道院内竟只有下人,没想到却不见瑾之。 “公子说他有一旧友来了城中,晚膳前便归。”下人禀告。 宋云棠点点头。 她又没有囚禁瑾之,他自是出行自由。 只是瑾之体弱,也不知道出门为何竟也不要下人准备车马。 宋云棠也累了,便进了内卧脱去外袍卧于软榻上小憩。 迷迷糊糊中便觉脸颊微微发痒。 她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 “唔……” 二人十指相合暧昧难言。 宋云棠许久才被放过,靠在瑾之身上浅浅呼吸。 如今瑾之的身子仿佛更好了些,出门一趟竟然还有如此气力,反倒是她呼吸不畅浑身酥软。 “既有旧友,日后你可常与其相聚,以免白日聊赖。”宋云棠声音微哑。 瑾之低声耳语:“旁人都不值当,唯有夫人才能叫我神魂颠倒。” 这声音让人酥麻不已。 什么让他神魂颠倒,宋云棠觉得他的话都说反了。 分明如瑾之这般才真真切切是“红颜”祸水。 宋云棠缓了许久才平复下来:“我同你讲,今日可是碰见一个怪人……” 第17章 杨家风波 听着宋云棠细细说着那怪人如何行为诡异,瑾之一时神色莫名。 “夫人……”瑾之忍不住低声唤道。 宋云棠把玩着瑾之的手指应了一声:“嗯?” 瑾之忍不住道:“夫人可喜欢那个怪人?” 啊? 宋云棠一愣,缓了片刻才意识到瑾之说了什么。 又在呷醋? 宋云棠连连否认:“那么一个奇怪的人我喜欢他作甚,又不是脑子被泥土糊住了,而且他行为极其不端,又不肯以真是容貌示人,定是生得相貌丑陋才遮遮掩掩!如此之人定要孤寡到老的!” 瑾之:“……” 一时竟不知该高兴还是忧愁。 宋云棠却不知他在想什么,猛地想起了自己拿回来的那个匣子。 “让我瞧瞧那怪人送了什么东西给我。” 说着将匣子打开。 原以为那国师行为诡秘,又对她和卫霆区别对待,匣子里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竟然……是灵芝! 宋云棠怎么也没想到国师大人送的东西竟然会是灵芝! 怎么会这么巧! 竟然会是她现在最需要之物! 瑾之适时看着宋云棠的脸色,问道:“这东西夫人可是不喜欢?” 这是特地命人寻来的,莫非夫人不喜欢? 宋云棠缓缓摇头。 并不是不喜欢。 只是觉得,有些怪异。 国师送给卫霆的是一匣子金银珠宝,送她的竟会是她现在最需要的灵芝。 “兴许那个怪人……还真会什么法术。” 宋云棠忍不住怀疑。 也许乾安殿那位身上真有什么本事,否则也不会成为国师。 只可惜那般有大神通的人品行却低劣的很! 瑾之看着宋云棠惊叹的模样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夫人果然是需要这东西的。 “夫人可对那怪人有所改观?”瑾之轻轻抚摸宋云棠的肩膀,言语带着试探之意。 谁知道宋云棠一开始的欣喜过后却满脸认真。 “瑾之,你记得,如果遇到这样的人,一定要敬而远之!” “……呃……瑾之听夫人的。” 瑾之默默叹气。 不管如何收到灵芝总归是让人高兴的事,宋云棠拿着匣子离开准备谋划下一步。 谁知马车刚走到半路便遇见了宋府的人。 宋云棠直接令马车转道。 “大小姐!” 宋府的人见到宋云棠连忙行礼。 虽然杨氏如今在宋府不得势,可谁也不敢不敬这位嫁进高门的大小姐,只个个低头恭敬万分。 宋云棠直奔杨氏院中,正巧大夫在给杨氏诊脉。 “夫人乃是经年累月郁结于心,如此才吐血昏迷……”老大夫捋着胡子无奈摇头。 宋云棠疾步入内刚好听闻这话,只道:“烦请大夫尽管开了好药来。” 老大夫经常给杨氏诊脉,对宋云棠也熟悉,只叹息道:“这药治得了病治不了心呐。” 宋云棠送走老大夫,看着杨氏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底乌青着实骇人。 侧头问及杨氏身边大丫鬟:“到底出了何事?” 杨氏的大丫鬟红燕连忙哽着嗓子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给眼前的大小姐。 原来今日一早宋云意去了湖边凉亭中念书,不知怎么宋老爷那位姨娘竟然也去了花园中赏花,与宋云意偶遇。 然后不知怎么回事两个人就发生了冲突,最严重的是那位香姨娘竟然小产了! 宋老爷回来之后打了宋云意一巴掌,又来了正院与杨氏争吵,杨氏这才气得吐血昏迷。 “倒是巧的很,偏就小产了!”宋云棠冷笑。 天底下哪有这般巧的事情,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陷害居多,偏她爹却对那个香姨娘百分百信任,定然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了杨氏一通。 红燕委屈得哭诉:“老爷一味偏心香姨娘,竟还说出……说出休妻的话来,夫人这才气晕了过去。” 休妻? 她爹倒是想的好。 当年若非凭着杨氏,她爹岂有今日的富贵,如今却想让杨氏为他心爱的姨娘腾地方。 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吧! “姐姐……” 宋云棠正准备去找宋老爷细说分明,却见到门口站立不安的锦衣少年,少年神色踌躇满脸忐忑。 宋云棠看到这与自己三分相似的脸,心瞬间就软了下来,向着弟弟招招手让他进来。 宋云意如今不过十五有余,虽然吃喝不愁,可素日不被父亲所喜,母亲又是那般怯懦的性子……心里也是艰难。 见到自己姐姐眼眶瞬间便红了。 “我真的没有推香姨娘……不是我……” 少年平素清澈透亮的声音此刻却如掺了河中砂砾,委屈至极。 宋云棠轻轻拍拍弟弟的肩膀以表安慰。 “意儿不怕,姐姐信你。” “可是爹……爹他想休了娘……说我不孝长辈说我狠毒……” 宋云意是真的不知道那个香姨娘是怎么突然间摔倒的,他当时想要避嫌,刚要从凉亭离开就听到了身后的痛呼声。 香姨娘便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裙摆。 可真的不是他。 “意儿……若是,若是让娘与爹和离,你觉得如何?” 宋云棠不知道弟弟是否还想要这样的爹。 若是她将母亲和弟弟带走,不知道他们二人能否愿意。 宋云意的确一愣:“姐姐……” “你觉得如何?”宋云棠只问弟弟到底怎么想。 宋云意沉默了许久。 久到宋云棠以为弟弟还是舍不得宋家时,才听见他说:“若能离了去,我便是去码头当长工也定能养活母亲。” 宋云棠欣慰又禁不住失笑:“傻孩子,姐姐还在呢,还能叫你和母亲流落街头不成!” 便是没了宋府也没了成武侯府,他们也不会缺吃少喝。 只是恐杨氏…… “胡、说……棠儿……不,不要胡来……” 杨氏刚苏醒便听见了自己儿女的对话,立刻便开口叱责。 “意、儿是宋家的血脉,怎、怎么能离开……我也不能离开……我不会走……” 杨氏神色柔弱眼神却执拗不可改变。 她便是死也不可能与宋老爷和离。 他们可是原配夫妻! 宋云棠脑袋发胀,她早想过了,唯一的阻力就是杨氏。 “母亲,您能不能为了意儿好好想想!” 第18章 妾室求情 杨氏眼眶通红,满面哀泣。 “我怎么能离了你父亲去……我不能走……” 不管宋云棠姐弟俩如何相劝,杨氏始终便只有这么一句。 杨氏自幼出身富贵,娇生惯养,被父母娇养得完全经不得任何风雨,杨老爷让她嫁给谁她便将谁当做夫君,一心一意始终不改。 若宋老爷是个良人这自然没有什么不好。 可偏偏却并非如此。 宋云棠看到自己母亲的模样真是骂也骂不得,连说句重话都不知该如何说。 罢了罢了。 宋云棠只得暂时放弃劝说母亲:“那我带意儿走。” “你要带谁走?” 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乍然作响。 宋老爷拿着戒尺,看着宋云意的眼神尽是凶恶:“今日我定要打死这个逆子!” 宋云棠眼神中寒意骤现,直接站起身一只手将宋云意护在身后,直面怒火滔天的宋老爷。 “你一个出嫁的姑娘拦着为父作甚!躲开!” 宋老爷理智尚存,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伤不得眼前这个已为世子夫人的女儿,直叫旁边奴仆来拉开宋云棠。 可谁敢动宋云棠呢! 这可是他们宋家的嫡长女! 便是当年刚得新宠的香姨娘也未曾在这位大小姐面前讨得什么好。 他们哪有这个胆子去拉扯大小姐,只得推推搡搡做个样子。 谁也不敢碰宋云棠半片衣角。 “老爷!老爷……莫伤了二公子。” 吵嚷推搡间,有些虚弱的软音响起,竟是那位刚刚小产的香姨娘。 香姨娘比杨氏年岁要小一些,相比容貌端庄如牡丹的杨氏,香姨娘的容貌其实是比不得杨氏的,只是一双含情眼生得特别叫宋老爷痴爱不已。 此刻香姨娘被丫鬟搀扶着,腰肢纤软,一双美眸透着湿意,更叫宋老爷子爱怜,顷时便丢了戒尺,大步过去将爱妾搂在怀中。 “好香儿,你身子还未好,怎么来这里了,你们都是死的不成,不知道好好伺候姨娘!” 跟来的丫鬟婆子连忙跪地请罪。 香姨娘气喘微微:“不怨他们,是妾自己坚持要来,妾怎能看着老爷与二公子因妾生了嫌隙……” 宋老爷却更怒不可遏:“这不孝不仁的儿子要他作甚不如打杀了干净!若非他,我们的孩儿也不会……” 宋府除了杨氏所出儿女,便只有香姨娘所生庶长子宋云昌,此后十数年间再未有子息。 香姨娘这胎被宋老爷视作老来得子分外珍爱,谁知却一朝成空。 香姨娘:“都是妾不小心摔了,孩子才没有保住……若是老爷再为此伤了二公子,那妾便是罪上加罪了,老爷更别气坏了身子……” 香姨娘泪光点点如泣如诉。 宋老爷更是心疼。 杨氏瞧着自己夫君同妾室恩爱,只默默侧过了头不去瞧这情景。 宋云棠微微侧眸打量香姨娘。 她想不通这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对方该清楚,宋云意是宋府嫡子,又有她护着,便是再大的错也不一定会如何,她却用如此低劣的方法陷害宋云意。 哪怕得了宋老爷的怜惜又能如何? 岂有再生一个孩子来得稳固? 除非…… “可听见你姨娘说的话了,还不快快来向你姨娘赔罪道歉!”宋老爷转头看着宋云意。 眼神不像看儿子,倒像是看仇人。 宋云意立在宋云棠身侧,双手紧握成拳,脚步站得极稳。 宋云棠冷笑:“让嫡子给妾室赔礼,您倒是挺能说得出口。” “香姨娘可是你们的长辈!宋云意做错了事难道不该赔罪!”宋老爷子满脸皱容。 “妾室说什么长辈,宋家便是比不得公侯府邸,也不能如此没规矩吧。”宋云棠面无表情,“妾室不过就是主母的丫鬟罢了,爹莫不是吃醉酒才说出这不分三六的话来。” 不过就是给主母提携倒茶的身份,哪里有资格充什么主子。 宋老爷子脸色一时如打翻的酱菜难看至极,偏又听出了“公侯府邸”的提醒,不得对这个高嫁的女儿发落分毫。 一时险些憋得喘不过气来。 宋云棠静静看着香姨娘给宋老爷子拍背送茶。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和爹说一声,意儿就快要参加科考了,我要带意儿出去专心念书,爹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宋云棠打定主意要带宋云意走。 这府里乌烟瘴气的怎么能专心读书,还是早早离了的好。 至于杨氏只得另外想了法子。 宋老爷听得这话却是一怔:“那怎么行!” 便是再不喜这个儿子,宋老爷也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嫡子去外头住着。 他可还活得好好的,又不是分家,哪有这般道理。 他之前说要打杀了宋云意实则也不过是气头上的话。 宋老爷也知晓这个嫡子对自己的重要性。 香姨娘悄悄瞥了一眼黄花梨木床上背对而卧的杨氏,垂眸道: “是呀,大小姐,二公子是嫡子怎么能出府去呢,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二公子在府中无人敢怠慢,阖府都盼着二公子高中呢。” 宋云棠若不是知晓宋云意过得什么日子,也要信了香姨娘这话了。 如今这宋家明面上是杨氏掌家,实则管家权早就到了香姨娘手中。 香姨娘聪慧,吃喝穿用倒是从未敢怠慢杨氏和宋云意,可却尽安排一些貌美丫鬟守在书房给宋云意端茶递水。 以色惑人,复刻当年的自己。 香姨娘的打算可见一斑。 若是最后宋云昌高中,宋云意落榜,那宋家便真要成了他们母子的掌中物了。 宋云棠如今自有自己的产业,奉养母亲照顾弟弟自是不差什么,可宋家是靠着杨氏起家,这些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该落在香姨娘母子手中。 她弟弟此科必得高中! 万不能叫小人得逞。 “香姨娘你可是刚刚小产,又要照顾爹还要照顾着大公子,恐怕腾不开手吧,”宋云棠淡淡道,“否则那些不守本分的丫鬟便不会如此猖狂。” 说话间便有人捆了两个美貌丫头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只旁人,连杨氏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第19章 携弟离家 “棠儿,你这是做什么?” 宋老爷眉头紧皱瞧着十分不悦。 宋云棠才不在乎自己这个爹高兴还是不高兴,直接道:“意儿如今不过刚过十五岁,日日念书苦读只想考取功名为宋家争光,偏这些恶心人的东西不好生伺候,只日日想着以色惑人,妄图翻身上位当主子,如此卑劣型行径着实令人憎恶。” “想着香姨娘身体不好,下人多半遮瞒,才致使这等人在意儿房中猖狂无状,如今我才命人捆了来,只等或打或卖,自然要有个了结。” 宋云棠口中的话丝毫情面都不留,直指这些丫鬟就如同当年的香姨娘。 卑劣恶心。 若是香姨娘只祸害宋老爷一人也罢,偏还妄图祸害宋云意。 宋云棠怎么可能还给她留什么面子。 宋老爷听这些话就觉得不对,却没往自己爱妾身上想,只道:“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这些可都是你香姨娘特地给你弟弟选的丫鬟,只是盼着她们好好照顾意儿罢了,哪里就有你说的这般。” 香姨娘在旁侧强颜欢笑,只拿帕子遮了半张脸叫人瞧不见帕子下扭曲的脸。 宋云棠不耐烦与宋老爷争辩,只道:“爹不懂内宅的事儿自然不多想,可我却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自然是盼着他前程广大,容不得一丝一毫损失。” 宋老爷见宋云棠硬着脸面不肯退让,自己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道:“既如此,便发卖了这两个丫鬟另挑些老实的来便是了。” 不过是些丫鬟而已他浑然不在意。 香姨娘听到这话脸色却隐隐泛白:“老爷……” 那两个丫鬟里其中一个虽然嘴巴上被堵了布条,眼眶却通红,直想往香姨娘那里扑。 这一幕自是也落在了宋云棠眼中。 嘴角轻轻扯动,头上的海棠花金步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便也不劳烦爹了,这两个丫鬟生的倒也是花容月貌,我带回侯府亲自调教,自然能叫她们懂得什么是规矩。” 宋老爷无所谓地摆摆手,正待点头,却听到香姨娘陡然开口:“老爷!这些丫鬟她们……我觉着大小姐说的话也有道理,我身子不好,瞧人的眼光也跟着变差了些,不如就照大小姐的话,让二公子随大小姐一起读书吧。” 香姨娘这些字几乎是从牙根里挤出来的。 宋老爷却仍是犹豫:“这……” 宋云棠抿了一口茶,眼神往下人身上一瞥。 “啊啊……” 两个丫鬟拼命挣扎,却还是如同案板上的肉,只能任由旁人处置。 “老爷!大小姐肯定能照顾好二公子,您就同意了吧!”香姨娘的声音急得有些喘。 瞧着她脸色这么不好,宋老爷瞥了一眼的宋云意,倒是觉得这个儿子不如爱妾更让他在意。 一挥手:“罢了,他愿去便去吧,凭你怎么看顾他。” 宋云棠冷笑。 这就是她爹,哪怕是嫡子他也不会有分毫不舍。 “姐姐……”宋云意低声喊了一句。 宋云棠吩咐自己带来的奴仆:“你们去给二公子收拾东西。” “是。” “去吧。” 宋云棠伸出手轻轻拍拍弟弟的胳膊。 宋云意带着人去了,看都没有看宋老爷一眼。 宋老爷懒得再同这个儿子生气,只转头看向宋云棠:“听说世子现在偏宠妾室?棠儿你就没有好好想些法子?” 宋云棠挑眉:“我需要想什么法子,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被休弃回家,这点爹您尽管放心。” 只冲着压制宋老爷和香姨娘这一个好处,宋云棠眼下都不能离开侯府。 侯府也离不得她。 宋老爷瞪眼:“只不被休弃有什么用处!听说那妾室如今怀着身孕,若是生下儿子来,你这世子夫人就成摆设了!” “哦?爹对这事儿还挺清楚的,”宋云棠笑着看向香姨娘,“就是不知道爹想我怎么做?” “要么你尽快想办法生个孩子出来把嫡长子的位置占好,要么……就寻个家族旁支里的美貌姐妹去侯府替你固宠。”宋老爷理所当然地说道,“棠儿,爹这可是为了你好。” 宋云棠冷笑。 她爹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上不了台面了。 真是可笑的很。 “爹有这个时间自去陪着香姨娘罢了,不必操心我这里。”宋云棠丝毫不惧,“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大小姐,老爷真是为了你担心,都说侯府世子他……他宠妾灭妻,眼下老爷也是担心大小姐在侯府的地位岌岌可危……”香姨娘柔声细语,仿佛真是为了宋云棠心焦似的。 莫说宋云棠,里屋的杨氏此刻便被人扶着走了出来,身上还披着灰色狐裘披风: “我棠儿在侯府地位稳固,她婆母对棠儿更是呵护有加,不必你多操心!” 杨氏看着香姨娘的眼神充满着嫉妒和不满。 香姨娘却笑颜如花:“夫人莫要误会了,我也是关心大小姐的,毕竟大小姐嫁得这般好,咱们杨家的繁盛都寄托在大小姐身上。” 杨氏看着香姨娘娇媚的笑容,心里直发堵:“我棠儿定然很快就能为侯府生下子嗣,凭什么妾室也越不过她!” 杨氏虽然出身商户可从小父母教养的好,莫说泼妇骂人,便是说句重话也不会。 此刻再气也只能自己受着。 宋云棠心里轻叹,却也懒得再开口。 往常她为母亲说话,总免不得要与宋老爷一番争执,最后反倒是还要被母亲指责不该不敬父亲。 她如今只懒得再去说。 宋云棠懒得理会宋家这一团乱麻,带着弟弟和一堆箱子包袱从后门出了宋家。 “姐姐,这好像不是去侯府的路?”宋云意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宋云棠点头,眼神带着笑意:“侯府不适合你读书,姐姐自有好地方安置你。” 如今好歹先将弟弟带出来,自然也不会去侯府那虎狼窝。 宋云意点点头便不再多问,反正姐姐如何安排自然都是为他好。 马车南乌巷停下,宋云意看着眼前的雕花铜门恍然。 原来是外祖家的旧宅院。 南乌巷僻静幽深,整处巷子只这一处院子,自然没有比这更适合安静念书的去处。 宋云意神色轻松地跟着姐姐迈步入院,眼前却陡然一亮。 竟然是一位美貌绝伦的锦衣公子,年岁瞧着比他大上一些,双目狭长脉脉生辉,又透着格外让人看不透的幽深,身上穿着最上等的云缎,袖口袍底绣以暗纹,如此精致的衣袍却盖不住这位公子的绝世风华。 整个人都透着略带清冷的靡艳。 他的眼光淡淡的,却在看向他姐姐宋云棠时又瞬间盛满盈盈深情。 陡然想到什么,宋云意惊得嘴唇抖了抖,目光不可思议地在两个人之间逡巡。 不……不会吧…… 第20章 幼弟乖巧 宋云意虽然还不通人事,却也不是个傻子,否则便也不能瞧出香姨娘那妄图以色迷人的诡计。 这陌生公子与自己姐姐之间的眼波流转……正是那话本子上书生小姐之间的情意绵绵! 宋云意愣愣地睁大一双黑眸,被惊得连他姐姐说什么都未曾听清。 直至听到那位公子一声轻笑才恍然回过神。 “姐姐……” “你就喊他瑾之哥就好,日后你住在这里,你的一应事务也有瑾之帮我照看,瑾之学问很好,你功课若有什么疑惑尽可以找瑾之帮忙。”宋云棠笑容大方。 她并不避忌让弟弟知晓自己的私事,她是极相信宋云意的。 她的信任和直接叫宋云意心中大震,瞬间生出一股子气来。 那个狗屁世子当年敢带着外室离家,又带着对方堂而皇之地回来,如此不仁不义! 她姐姐凭什么要为对方守活寡! 本该如此才对! 男子便是再穷再丑也能纳妾逛青楼,他姐姐年轻美貌,家财万贯,找三两个美貌公子侍候本就是理所当然! 眼前这个瞧着倒与他姐姐十分登对。 只要姐姐开心有什么做不得的! “瑾之哥。”宋云意想通后表情顿时轻松下来,连忙喊了一声。 瑾之这边早得了宋云意传来的信儿说要带弟弟来南乌巷。 宋云棠不避讳让家人知晓他的存在,他自是心中开怀。 瑾之递出自己已让人准备的上等的文房四宝:“这是给弟弟的见面礼。” 宋云意看了一眼姐姐,见对方轻笑点头。 “这是瑾之的心意,收下吧。” 宋云意立刻双手接过。 身在富户宋云意见过的好东西自是不少,可眼前这套文房四宝只略扫一眼便知其价值不菲,尤其是那青黑色的砚台,上面雕刻的麒麟便说不出的栩栩如生。 绝非凡品。 宋云意体会到对方的重视,忙道:“多谢瑾之哥。” 瑾之眼神中笑容更深。 “天色暗了,快进屋吧。”瑾之道,“小厨房已备好了。” 宋云棠原先并无时间在南乌巷用晚饭,谁知半路出了宋家这事,如此又带着宋云意回到南乌巷,眼下已是戌时初了。 幸而在去宋家之前已经给侯府带了信去,如此为了安置宋云意倒也理所当然晚归。 “你晚膳可正经用了?” 丫鬟捧着雕花铜盆,宋云棠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用了一盅鸡蓉姜丝粥,幸而用的不多,眼下这不是就等到了同夫人一起用饭。” 瑾之拿帕子将宋云棠的手指细细擦干净,眼神中情意绵绵。 宋云棠想到平素都是瑾之一个人吃饭,他自然是孤寂难当,便道:“眼下有了意儿,你们二人一处总算是不至于那么孤单。” 若真是让宋云意一个人,宋云棠总归还是放心不下的。 如此安排,她便可常常来探望,又有了正经的名头,也不至于被人发现。 可谓一举两得。 瑾之抓着宋云棠的手,只哀怨道:“夫人如此安排,只为见弟弟方便吧……” 宋云棠不料这人竟连宋云意的醋也要吃,无奈地抓住他的手指:“自是见你也方便……日后我会常来瞧你……” 瑾之脸上笑容浮现,见宋云棠笑颜灿烂,忍不住上前耳鬓厮磨。 宋云意被下人伺候着洗漱净手完毕,刚迈步进来便瞧着这一幕,一时面色发红险些跌倒。 宋云棠忙推开瑾之,强自镇定道:“意儿快来坐下吃饭吧。” 只是脸颊上的红云久久不曾消散。 姐弟俩相似的五官,相似的红晕。 瑾之看着入座的两个人只觉得分外有趣。 “不知道云意有什么忌口,看看今日的菜色可有什么不喜欢的?”瑾之关切道。 夫人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弟弟,瑾之没养过弟弟,更没有过什么兄弟情,如今倒是头一遭。 这少年瞧着便乖巧,何况又与夫人相像,怎么能不叫瑾之爱屋及乌。 宋云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三丝鱼翅,荔枝肉,栗子炒鸡,焖鸭肉卷,芙蓉豆腐,清炒笋片并雪白如胡桃大小的千层馒头,可谓鸡鸭鱼肉俱全,色香味道更都是上等。 足见用心。 莫说宋云意本就不重口腹之欲,便是那爱挑剔的人也说不出半点不好来。 宋云意实话实说:“瑾之哥准备的很好,云意都爱吃。” 瑾之笑着点头:“那就多吃些,你还在长身体呢,饮食定要精心,天色晚了我便没让人准备酒。” “都听瑾之哥的。” 宋云意是个极乖的弟弟,姐姐喜欢的人那自己也便接受,只当多了个姐夫便是。 不。 那个世子已然配不上姐夫的名头,糊涂人一个罢了。 见他们二人相处极好,宋云棠便放心了许多。 用过晚饭又交代了下人些事情,宋云棠才上了马车离开。 直到马车彻底离开南乌巷,瑾之还久久站着。 宋云意瞧出他眼中的不舍,忍不住道:“瑾之哥,咱们回去吧,若被风吹伤姐姐该忧心了。” 他听姐姐说了,这瑾之公子身体不好,他在这里也要替姐姐多管着些。 瑾之看着宋云意点点头,眼神已没了瞧宋云棠时的绻绻浓情,只余下淡淡寂寥。 两个人转身进院,言谈间宋云意便能感受到瑾之腹中才华满溢。 宋云意忍不住问道:“瑾之哥要参加这次的科考么?瑾之哥学问这般好,若是去参加定然能高中,瑾之哥可要下场一试?” 瑾之垂眸道:“我身子不好,恐怕未必能取得什么好成绩,只怕让你姐姐失望……” 关键是他的身份很难在科考上露面,否则引得麻烦无数。 “不会不会,我姐姐才不会失望呢,我姐姐是最好的。”宋云意道,“当年我没考上东和书院姐姐都未曾指责半句。” 瑾之疑道:“你想进东和书院?” 虽然只是几句浅谈,瑾之却能看出宋云意是个有才华的少年,虽然尚显稚嫩,但也能探到对方念书一定未曾有过怠懒。 如此还能考不上一个小小的东和书院? “嗯我是想的……但我乃是商户出身,东和书院想来也不想要我这种出身的人,”宋云意有些难过却只是短短片刻又重振精神,“便是上不了东和书院,我也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高中才能成为母亲和姐姐的倚仗!” 小小少年踌躇满志,即便遭遇不正打压却毫无愤懑,只一心渴盼为母亲姐姐提供庇护。 至纯至真让人瑾之心中微动。 书院这般神圣之地,如今竟也以户籍区分对待,实在是枉费圣人“有教无类”的主张。 那东和书院如今由谁执教? 第21章 世子酒疯 马车上采兰有些疑惑地询问,为什么香姨娘能同意附和小姐,让小公子离开宋家。 “她拿捏着夫人和小公子不是更容易威胁小姐吗?”采兰的脑子有些跟不上。 不等宋云棠说话,采葵的手指便轻轻敲上了她的脑袋。 “傻子,你没看见小姐让人抓去的那两个丫鬟吗。” “我看见了呀,那又如何?难道香姨娘还在乎两个丫鬟的来去?” 采葵无奈摇头。 “那个头上戴小金簪的,可是香姨娘的亲侄女儿。” 采兰听到这话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她竟然将自己亲侄女儿安排到咱们小公子那里!” 宋云棠想到香姨娘的行为不免冷笑。 原先她只以为香姨娘寻了美貌丫鬟只为了迷惑宋云意分心,谁知道对方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真是恶心至极。 “采葵,传信让人在南边找个人。” “小姐的意思是?” “自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宋云棠嘴角勾起。 香姨娘既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那就看看谁的孩子更没有定性。 “对了,照着白姨娘那样的去寻,要资质上佳的。” 既然白莺能将江成远迷得神魂颠倒,想来很多男子都吃这一套。 红罗裙下,且看看能不能逃得过这桃花煞。 采葵点头:“小姐放心,必然寻到最好的美人。” 马车到了侯府,采兰先跳下车,扶着宋云棠下来。 宋云棠绣鞋刚踩到下车凳上便听闻一声怒斥。 “宋云棠!你竟这么晚才回侯府,如此没有规矩!” 宋云棠抬起头,冷冷地抬起眼皮打量眼前这位醉眼朦胧的世子。 江成远双颊醉红眼神浑浊,连衣襟都是微微敞开的,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劣质的脂粉香味,令人作呕。 原本不管内里如何草包,表面至少看上去还像个世家公子,如今也不知是在哪个脂粉堆里喝得如此烂醉。 宋云棠心中生厌,更不想搭理江成远,径自便要入府。 谁料江成远竟直接跟在了宋云棠身后。 毕竟是正经世子,要去自己夫人的内院,谁人敢拦? “让人通知白姨娘到我院中将世子领走。” 宋云棠不惯着,直接让丫鬟去喊白莺过来。 白莺爱伺候江成远,她可不爱。 采兰连忙就要去,却听到江成远一声怒斥:“我今天就在住在这里!我看谁敢赶我走!” 采兰被惊得一个哆嗦。 还没反应过来,她和采葵两个人都被江成远推出了卧房。 房门被紧紧关上。 屋内只剩下江成远和宋云棠两个人,还有烛火燃烧蜡烛芯爆裂的细碎声音。 宋云棠看着眼前醉醺醺的人却镇定无比: “世子爷要发酒疯尽可以去清漱院,我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宋云棠心里早就已经单方面与江成远和离了,自然不想伺候眼前这位。 江成远眼眶中满是红血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云棠。 灯下的美人容貌绝伦,偏偏表情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年成亲后你就是这么一张脸!” “宋云棠,当年我带白莺走全都是你逼我的,你嫁给我心里却不情愿!你现在凭什么把我当脏东西一样!” 江成远的声音听着越来越激动,一步步逼近宋云棠。 宋云棠强自镇定,冷笑道:“世子喝醉了说的是什么胡话,我逼你?成亲是我逼你?难道不是侯府妄图以你的亲事换取银钱?当年侯府的债款莫非是世子你拿出来的不成!” 现在在这里好似把自己当成了受害者。 毫无担当,恶心倍增。 江成远虽然喝醉却没完全糊涂,提起当年的债务一时语塞。 可宋云棠这镇定自若的模样却让他难受至极。 便是花用了宋家一点银钱又如何! 他们侯府愿意和宋家结亲,难道不是抬高了宋家? 若无这些银钱,宋云棠岂能成为他这位世子的正房夫人! “宋云棠你想和离没门,我绝对不会让你潇洒离开!” “你不要痴心妄想!” 江成远说着便扑了上去,唇舌胡乱地去蹭宋云棠的脖颈。 衣襟被扯开露出里面红艳艳的水红色肚兜,红艳艳的兜绳系在洁白修长的脖颈上活色生香。 饶是江成远瞧着并不强壮,偏男子女子之间的力量有着绝对差异,尤其是对方还喝了酒,力气似乎更大了几分。 宋云棠素日与瑾之鱼水之欢只有说不出的欢喜,如今被江成远触碰却只觉得恶心。 她的胳膊被紧紧攥着,她躺在床上的挣脱不开,只能挣扎地去躲这股熏天的酒气。 腹中一阵阵翻江倒海,仿佛在拼了命的寻找一个出口。 就在宋云棠拼着鱼死网破想要拔头上的金簪,却陡然察觉一丝不对。 她可不是不通人事的姑娘。 眼下江成远动情……好似……并没有反应! 宋云棠眼神里止不住的惊愕。 江成远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半身脸上又恼又怒。 瞬间松开宋云棠,大力拉开卧房门疾步离开。 采葵和采兰急得直跺脚,见江成远离去才急忙转身进屋。 见自家小姐正衣襟凌乱地趴在床边干呕,采兰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小姐!” 采葵忙拿了痰盂放到脚踏上。 一时又是拍背又是倒水,又是准备净手的帕子。 许久宋云棠才缓过来,衣衫已经拢好,吐过之后身上倒是舒服了一些。 “他侯府世子就这般欺负人……”采兰看着自家小姐狼狈的模样十分难受。 宋云棠轻轻拍拍她的手,正欲开口安慰腹中又是一阵汹涌。 这一弄又是一炷香时辰的折腾。 “小姐,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采葵担忧道,“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宋云棠摆摆手:“想来是被那酒味恶心到了,什么世子,浑然与市井泼皮一般。” 只是,她不知道江成远方才那般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成远莫非不举? 不。 若是不举,那白莺腹中的胎儿又能从何处来。 莫非是太喜欢那位白姨娘了,即使想要羞辱她,自身条件却不允许? 真是可笑的很。 不过真是这般她倒要高兴了。 若是能一面担着这侯府夫人的名头,又不需要与那恶心人的夫君同房,那这场婚事她倒是还能勉力而为。 如此想着,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瑾之的模样来。 瑾之……应该也不在意她和离与否吧。 二人男欢女爱不过是机缘巧合,想来瑾之也未必真想要迎娶她。 此时完全不知自己被揣测的瑾之伏在桌案上莫名打了一个寒噤,轻拉一把身上的披风。 待到凉意彻底消了,的要寻个机会与夫人一起踏踏青才是极好。 且叫他好生盘算一番。 一面思忖,一面将自己刚写好的文书封入信封中,拿火漆封好。 “速速送予李太傅。” 第22章 庶女求助 翌日一早吃早饭时宋云棠便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便是喷香暄软的银丝南瓜馒头都没了胃口。 她感觉江成远的样子十分不对劲儿。 那模样……倒像是真的不举。 “去查查世子这一段时间都去过什么地方。”宋云棠对采葵道。 采葵:“是,奴婢让你去查。” 宋云棠点点头,拿调羹百无聊赖地搅着白玉瓷盅里的燕窝粥。 “主子可是没什么食欲?”采兰见宋云棠用的似乎不香有些着急,“是不是昨日吐过了便没有胃口了?不然奴婢还是请个大夫来吧。” 采葵也跟着点头。 宋云棠直笑道:“你们也忒着急了些,我身子好的很,不过许是葵水要来了,这几日小腹胀得很才没什么胃口。” “主子这次葵水延了不少日子呢,定是为这侯府的破事操劳累着了,还是快些想法子离去才好。”采兰激动地说道。 宋云棠点点头:“若有机会离去自然是好,不过眼下倒也不急。” 若江成远真是不举,这和离还是不和离便没有那么大区别了。 “主子用些刚腌成的香干菜吧,就着粥味道极香脆的。”采葵不想主子总是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便笑着劝道。 采兰也连忙拿勺子舀到宋云棠面前的莲纹瓷碟中。 这香干菜乃是取了初春头一茬的芥菜最鲜的嫩芯,先用薄盐粗腌一遍,晒干后再辅以糖和香油,并白酒些许,通体蒸熟装入坛中。 吃的时候取出一些,以香油火腿丝拌了,吃起来既鲜香又爽口,用来就白粥是最好的。 过往宋云棠也是最喜欢的。 只不过今日吃着倒是没有往日爽口,兴许还是胃口弱了些。 宋云棠让采葵和采兰将没动的饭菜挪下去给她们吃了,自己躺在软榻上歇着。 正昏昏欲睡间却听见外面低低的声音。 “五小姐还是回吧,我们世子夫人正歇了。” “我只是想来同嫂子说说话,还是烦请通报一声。” “五小姐您何苦难为我们……” 江妙莲? 她来做什么? 宋云棠倒是忍不住觉得好笑。 从前梅姨娘可是对她这芳歇院敬谢不敏的,如今自从江成远回来后,梅姨娘那边的人倒是频频过来。 宋云棠提高声音道:“让五小姐进来吧。” 她倒是想听听有什么话好来同她说。 谁知道刚一进屋子江妙莲便径自跪了下来。 虽然不过是个庶女,然而梅姨娘受宠,江妙莲在府中的待遇自然也不会太差,便是罗氏不在意这个庶女,也不会刻意虐待一个庶女让成武侯不满。 因此素日在侯府江妙莲还是有几分傲气在的。 如今竟当着丫鬟的面便向她下跪。 着实唬人一跳。 采葵采兰急急逼了,又赶紧关上房门避免被其他人瞧见。 他们小姐是世子夫人,若受了这小姑子的跪礼,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江妙莲却已然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只眼眶通红,泪珠涟涟。 “嫂子,求你救救我……” 宋云棠让采葵扶她起身在绣凳上坐了,才倒了一杯茶给她:“有话慢慢说。” 江妙莲喝了茶声音沙哑:“嫂子,你可知晓,夫人和淑贵妃想要将我许给宣王。” 宋云棠面上并无异色。 盖因此事她早就有所猜测。 宫宴上淑贵妃的刻意抬举,又有德贵妃赠礼,加上宣王那审视打量的目光。 他们的盘算几乎呼之欲出。 “你不愿?”宋云棠饮了一口茶道,“你要知道你只是个庶女,能成为宣王侧妃已然是极好的婚事。” 江妙莲哑声回道:“可我不喜宣王,又听说他为人暴虐……” “那些也许不过是市井传言,”宋云棠说道,“你也听说了宣王妃身体不好,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将来……说不准便是无上的荣耀。” 江妙莲好歹也是侯府的千金,既去宣王府必然不是无名无分的侍妾,若是成了侧妃,待到宣王妃亡故,她若是生下宣王府庶长子,指不定便能成为下一任宣王妃。 将来宣王若能继位,那江妙莲或许还能超越淑贵妃在后宫的地位。 难道江妙莲真的不动心? “我……我不愿意,”江妙莲紧紧咬着嘴唇,显露出极大的不情愿来,“我真的不想去宣王府。” 宋云棠微微抬眸打量了一下江妙莲的模样。 她不怀疑对方说的是实话。 不过—— “你可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江妙莲娇躯一僵:“怎、怎么可能,我只是有些害怕宣王……” 说是如此说,可那眼珠游移的模样毫无疑问出卖了她的内心。 不过宋云棠也懒得问。 只道:“你既然不愿意,只让你姨娘与侯爷说便是了,同我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江妙莲双手间的帕子紧紧交缠在一起,面上露出一片悲凉之色。 “姨娘已经同父亲说过了,可父亲不允,说我嫁去宣王府是淑贵妃的意思,他也没办法。” “既然如此你同我说便更没有用处了,”宋云棠说道,“我可管不了淑贵妃。” 何况她在侯府只管顾好自己,旁人的事情根本与她无关。 江妙莲道:“姨娘说如今只有嫂子你能帮我……只要你能想办法不要让我嫁给宣王,我和姨娘定会百般感激嫂子,只求嫂子救救我!” 宋云棠轻笑一声。 这是把她当什么慈善人了不成。 她日子过得好好的,平白掺和这种事又有什么益处,梅姨娘未免也想得太好了。 “你回去吧,这事儿我管不了。” 宋云棠不给江妙莲任何希望。 她不是善人,不需要别人的感激涕零,更不会多管闲事。 江妙莲却不放弃,想到母亲说给自己的话,便道:“嫂子,我们不会叫你白帮忙,姨娘那里有重要的消息可以用来当做交换条件。” “哦?什么消息?”宋云棠挑眉。 江妙莲伸出手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锦囊。 采葵和采兰都忍不住好奇地看过去,却见自己主子接过锦囊打开,竟然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宋云棠只看了一眼便将字条紧紧握于手中。 “我真是低估了梅姨娘,她可真有本事……好,你回去等消息吧,若我有了法子便告知你。” 江妙莲眼中顿时喜色蔓延。 没想到她姨娘说的竟真如此管用。 可那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第23章 梅氏威胁 江妙莲离开后,采葵和采兰才看向宋云棠。 宋云棠也没藏着,直接将纸条递给她们。 上面只写着三个字“南乌巷”。 两个丫鬟顿时大惊失色。 “咱们每次去安排的人都是咱们的心腹,而且我都有让人注意看又没有人尾随,梅姨娘怎么会知道南乌巷的事儿!”采葵吃惊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若是梅姨娘告诉给成武侯和侯夫人……” 虽然宋云棠早就做好了离开侯府的准备,可也绝对不能是因为这个被休弃! 那宋云棠的名声就彻底毁了,甚至不只是她自己,就连宋家也会受到牵连! 侯府和宋家都不会好。 采兰气怒道:“梅姨娘真是太坏了,肯定是她偷偷让人跟踪的,否则怎么能发现!” 宋云棠的表情倒是还算镇定: “你们也不必太着急,梅姨娘若是真想告发早就去说了,竟然能忍到现在,她会用这个来拿捏我,也说明了她从来没准备将这个威胁交出去。” 即便是宋云棠真的被侯府休弃,对梅姨娘也不会有半点好处。 她何苦呢? 兴许梅姨娘还巴不得见到她这般,背地里兴许还暗自嘲笑罗氏和江成远呢。 不过是这次正好有了江妙莲的事儿,梅姨娘才借此威胁罢了。 “那岂不是咱们日后都要受梅姨娘的摆布?”采葵担忧道,“五姑娘不想嫁去宣王府,小姐你又能有什么法子,难道你还能拦着淑贵妃和侯爷吗。” 宋云棠如今也不过只是世子夫人,怎么可能左右的了长辈们的决断,尤其是成武侯,那可是个十分不讲情面的人物。 “如今也只能暂时先按照梅姨娘的条件去做,”宋云棠道:“这件事情我自然是拦不住,不过有人能拦住。” “小姐说的是?” “自然是隐居山林的老侯爷。” 宋云棠将纸条扔进手炉中,看着它瞬间在火苗中化作飞灰,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细弱的火光。 两个丫鬟忍不住目露担忧。 原以为去南乌巷的事情都遮掩的很好,谁知道竟然会被梅姨娘察觉,甚至成为了对方威胁他们的把柄。 真叫人焦虑不安。 宋云棠烧掉了纸条,只能想方设法去寻老侯爷。 想要阻止这场荒唐的婚事,就只有老侯爷能有这个资格,否则宋云棠身为小辈根本就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老侯爷清明伟正,从来不搞任何站队,可如今的侯爷却违背了老侯爷的行为方式,将他们成武侯府与宣王府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这和老侯爷的所愿完全背道而驰。 只要老侯爷得知一定会阻止。 偏偏却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老侯爷。 虽然老侯爷之前还经常让人送信来,偶尔还会送来一些时蔬瓜果,可却唯独没有提过自己的住址。 也或许一直都不定才没留。 “将老侯爷之前寄来的所有信件全部整理出来,我要看看老爷子到底去了何处。” “是。” 宋云棠挨个理清那些信件,努力从中寻求老侯爷的线索。 若是实在寻不到便只能再去想旁的法子。 不过眼下她恐怕不能经常往南乌巷跑了。 罢了,晚些时候再让人捎信去南乌巷,那里可还住着自己亲弟弟呢。 宋云棠一时间倒是真有些焦头烂额,身子也是各种不适,却依然只能费尽心力去查找那些信件里的线索。 “拿本地志来……” “是。” 此时江妙莲已回了梅姨娘院中,立时便说了宋云棠答应为她周旋此事,面上自然是喜不自胜。 “娘,您那纸条上写了什么啊?”江妙莲架不住这份好奇心。 梅姨娘道:“你就不必管了,你放心,娘定然会为你好好筹谋,绝对不会让你落入宣王手中!” 旁人或许不知,可梅姨娘人脉却广,宣王的暴行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罪。 昨日恰好侯爷歇在此处,梅姨娘便同他求了,只盼侯爷念着父女情不要送这唯一未出嫁的女儿去受难。 可成武侯爷却全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江妙莲嫁到宣王府乃是高攀,是家族无上的荣光。 他根本不在乎江妙莲这么一个庶女是否情愿。 梅姨娘就知道成武侯已经打定了这个主意。 她无法更改成武侯的打算,便只能求到旁人头上。 也是因缘际会。 她真的没想到那位瞧着端庄大气的世子夫人竟然能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 原本梅姨娘是想要告诉给成武侯的。 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弄走一个世子夫人于她有什么相干,反倒是能利用上这件事情才是上上策。 如今可不就用上了! “娘……”江妙莲还是想知道。 梅姨娘却不可能告诉给她。 这件事情实在是兹事体大,堂堂的侯府世子夫人竟然在外面拥有一个外宅。 这事儿若是叫旁人知道了,还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 到时候恐怕整个侯府都要天翻地覆。 于她也是毫无益处。 只烂在她自己心里便罢了。 “你只乖乖过好你的日子,就莫要操心其他。”梅姨娘说道,“娘自然有帮你的法子,你只管顾好自己。” 听到她这么说江妙莲也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不过便也就算了。 只要她能不必嫁给宣王就好。 若真是要嫁,她宁愿嫁给宁王…… 不!她在胡乱想些什么呢。 听说宁王到现在弱冠已过却一直未曾娶妻,江妙莲知道,凭着自己凭着自己身份根本就没有资格肖想对方的正妻之位。 可那天宫宴上的惊鸿一瞥。 她真的控制不自己的心动。 即便不是正妃,若能当他的侧妃,哪怕是个妾室…… 只这话江妙莲却不敢说出口。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江妙莲握紧怀中的手炉。 “你怎么一直戴着手炉,若真是冷的很便多在房中暖和着吧,”梅姨娘看女儿一直抱着手炉便说道,“让人把炭盆烧好些,娘给你寻炭火来。” 如今府中早已过来供应冬炭的时日,各房若是觉得冷便只能自己去外面采买。 如今这府里就数芳歇院最不缺银钱,前些日子梅姨娘去的时便感觉里面温暖的很。 梅姨娘因此才更加体贴女儿。 “不必了娘,”江妙莲忙拒绝道,“只是有些手冷,已然不至于再烧炭盆。” “那好,你若是需要便再同娘说。” “谢谢娘。” 只是,不管炭盆还是暖炉,都暖不热冰凉的心脏。 江妙莲摩挲着手炉,回到房中还是让人将束之高阁。 有些东西不该想的便不要去想。 她原本就是不配的。 第24章 侯爷训子 “你说什么?” 瑾之的脸色漆黑,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跪在地上小心禀告:“昨日夫人归府后,成武侯世子江成远强入夫人卧房……” 哗啦。 瑾之猛地大袖一扫,桌案上价值连城的物件纷纷被扫落在地。 狭长双眸中怒火大盛,神色冰冷满面皆是寒霜,可见怒极。 黑衣人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只将头垂得更低。 心中却不由怒骂那位世子。 已然不举了竟还敢私自去触碰宋云棠,真是贼心不死。 眼下这位世子夫人早就是他们主子的人了,若真叫江成远得逞,他定然要死无葬身之地。 真真是不惜命。 “之前以为管得住他那恶心的半身便好,如今是我错了……” 上头声音中的冰寒令黑衣人不由得微微发抖。 江成远尚且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他昨日借着醉酒去宋云棠处闹了一场,偏似乎让宋云棠察觉了自己不举之事。 虽然之前白莺已经知道,可江成远却莫名并不想让宋云棠知道此事。 如今却…… 江成远悔之晚矣。 可由此他却更加确定,自己竟然真的不举且无法子医治。 如今他尚且无子无女,白莺腹中的孩儿也不知是何,若是叫他爹知晓此事,那他的世子之位便岌岌可危。 之前在外面与白莺过了那几年已经足够受罪,如今回了皇城重拾荣华富贵,他绝对不能再度失去! 如今最大的希望便是白莺腹中的孩子。 江成远到了白莺的清漱院,立刻就迎来了对方的温柔笑意。 即使知道昨晚江成远去了芳歇院,白莺也丝毫不羡不嫉,毕竟没人比她更清楚江成远如今的身体状况。 “你在做什么?”江成远饮了一口浓茶问道。 白莺拿起手边的虎皮小帽:“妾身在给孩子绣虎头帽呢,世子瞧瞧可好看么?” 江成远对帽子并没有什么兴趣,只一味盯着白莺隆起的小腹。 “既是虎头帽,里面合该是个男孩儿吧?”江成远沉沉道。 白莺也是盼着里面是男孩儿,自然一味迎合:“妾身也觉得是呢,有年长的嬷嬷瞧了也觉得妾身这肚子里像男孩儿。” 江成远点点头:“那自是最好,你若是有什么缺的尽可以同我或者母亲说,你如今怀着身子最金贵,莫要不好意思开口。” 白莺笑着应了一声是,顺口又道:“世子可知晓五姑娘要嫁入宣王府的事儿?” 江成远一愣:“不曾知晓。” 他这几日心思全在医治自己的不举之症上,哪里有时间去在意一个庶妹的婚事。 “那些事自有父亲母亲做主,我们不必管。”江成远道。 白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分寸,却又疑惑:“若是五姑娘真嫁给宣王,那咱们侯府和宣王……” 江成远似才回过味来。 若江妙莲真的入了宣王府,不管如何在外人眼中他们必然会与宣王府同气连枝。 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他们侯府岂不堂而皇之成了宣王之党? “想来是宣王那边的意思,妙莲一个庶女这是极好的婚事,说不得便是梅姨娘在父亲那边吹的枕头风。”江成远说道,“说不准便是上次宫宴上的事儿。” 白莺笑着附和了两句却未曾再说些什么。 依她瞧着倒不像是梅姨娘那边的意思,听闻那边院子昨日可是愁云惨淡,据说服侍的奴仆连高声说话都不敢。 只是今日刚听丫鬟说,见着五姑娘从芳歇院出来,而且脸色瞧着明显好上许多。 莫非她们母女求上了宋云棠? 可宋云棠又为何要管这些? 这些时日白莺倒是瞧得清楚,宋云棠并未有想要同她互别苗头的意思,对方求和离也是真求,并不是以退为进。 如今宋云棠对待各事明显是事不关己。 听说梅姨娘过去和宋云棠的关系也算不得好,怎么能让宋云棠帮得上这个忙呢。 倒是奇怪。 她得找人打探打探。 江成远听到这事儿在清漱院也坐不下去了,径自去了成武侯爷的书房。 待他离开后,丫鬟凑到白莺耳边:“世子极渴盼是个儿子,可谁知晓到底是不是……姨娘的话说得若如此斩钉截铁,将来万一不是,岂不是令世子大失所望?” 丫鬟的担心自然也有几分道理。 可白莺知道,自己腹中这孩子不是男孩儿也得是男孩儿。 若这是世子唯一的血脉,将来世子再不能生育,世子之位必然保不住,宋氏倒是银钱丰厚丝毫不惧,可她呢? 那她这姨娘又岂能得什么富贵? 她这腹中胎儿必得是男孩儿! 白莺轻抚小腹眸色沉沉。 “何事?” 成武侯爷连眼皮都未抬,手中执着笔在宣纸上挥毫。 自从之前江成远抛家舍业前往边关,成武侯爷对这个儿子便已是失望的很,如今对方虽然回来了却又整日外出乱逛,着实让人不喜。 江成远忙问道:“爹,您真的要将妙莲嫁去宣王府吗?” “这是宫中的意思,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成武侯道,“你不必管这些。” 江成远却急道:“若咱们和宣王府成了姻亲,在外人眼中咱们就成了宣王亲眷,到时候宁王或许会将咱们视为敌对,这夺嫡……” 他可是侯府世子,这件事情怎么会与他无关。 啪。 成武侯爷刚写好的字直接被挥到江成远身上,连带着墨汁洒了江成远蓝青色的袍子一身。 江成远不可置信:“爹!” “混账东西!你若在意侯府,当年又岂会做出抛家舍业的事儿来!现在整日的不去想怎么振兴侯府,反倒是操心起这夺嫡之事来了!你又有多大的能耐来管这些!” “让妙莲嫁入宣王府是你姑母的意思,你敢入宫同你姑母说你觉得不可?” 成武侯瞧着这个嫡子便只觉恨铁不成钢,脑子里只有情爱没有责任,当年做出丢人的私奔之事,如今还敢来置喙这些。 真是蠢笨至极! 江成远被骂得直不敢抬头。 成武侯骂得累了,却道:“你既无大本事,便好好为侯府开枝散叶,宋氏豪富对侯府是极大的助力,你便好好稳固她的心,早日让她给你生个嫡子出来,也算是你这世子当得合格!” 江成远没料到成武侯会提到这事,脸色一时泛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混账!难不成还只惦记着你那个白姨娘!允她入府已是仁至义尽,难不成你还准备为她守身不成!”成武侯气得胡子倒竖,“若无嫡子,你的世子之位可坐不稳固!” 江成远不敢再忤逆,只得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 成武侯袖口一挥让他退出去。 江成远离开书房时满脸菜色,迟疑了几分还是往芳歇院走去。 宋云棠听到采葵来报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这人竟还阴魂不散了。 第25章 痴心妄想 宋云棠身体不舒服,更不愿意见这恶心人的东西,只让采葵和采兰去打发他离开。 江成远不想被拒之门外,一时气上心头,直接踹门而入,却见宋云棠卧在榻上神色萎靡。 莫非竟真是病了? “你怎么了?”江成远想到昨晚的事儿神色十分不畅。 宋云棠懒得理会他,只微微阖目: “妾身身子不适,未免过了病气,还请世子移步吧。” 真是瞧见他这张脸就想吐。 江成远也能看出宋云棠的冷漠,可他却依旧自顾自坐下了。 宋云棠脑袋一阵胀痛,扶着采葵的手坐了起来。 “世子有何事?” 江成远声音沉闷:“无事我不能来吗?我是你夫君。” 宋云棠静静地看着他。 这话他竟还有脸面说得出口? 许也是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事,江成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而道:“白莺的胎相不错,许是个儿子。” 宋云棠淡淡应道:“那便恭喜世子喜得麟儿了。” 就算是儿子值得跑她这里来炫耀? 真是脑子病得不轻。 谁知下一句话却惊得宋云棠久久说不出话。 “你……想将白姨娘的儿子记在我名下?” “嗯,虽然是这样,不过孩子是由莺儿来养,不会麻烦你,”江成远自顾自说着,“只是记个嫡子的名,日后也好些……” 他的话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只瞧着宋云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似的。 “你怎么……” “世子,莫要把旁人都当成傻子了!你若是想好,便签了和离书,我顷刻便走,别用这样的法子来折腾我!”宋云棠咬着牙道。 “你这是在气什么?我愿意将莺儿的孩子记在你名下不是为了你好?如此你也算是有嫡子傍身!”江成远也是气得很,感觉自己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如今他身子有些问题,一时半刻又调养不好,成武侯和罗氏那边总催他与宋氏生嫡子。 他这才想出这一举两得的法子。 宋氏竟如此不知感恩? “一个妾生子,居然妄图当我的孩子,天底下岂有这般不要脸的事儿!孩子不给我养,又让妾室继续养着,将来长大些好来分我的银钱!江成远,你竟还有脸面说出这番话来!你莫要当我是傻子,也欺人太甚了些!” 宋云棠气得眼眶泛红,若不是还记着对方世子的身份,这会儿手边的白玉盏已经投到对方脸上去了! 这般厚颜无耻! 采葵一边安抚小姐,一边还要拦着想要开口的采兰简直分身乏术。 江成远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爱养多少个妾室,爱生多少个庶子是你自己的事儿,若想要嫡子,便与我和离另娶他人,”宋云棠直接撂下狠话,“我宋云棠决计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江成远被宋云棠眼神中的决意惊得一愣。 她竟然生气如斯! 江成远不肯承认自己的私心,只得道:“此事尚且不急,你只管慢慢考虑,随时可以命人答复我。” 说完江成远站起身离开。 刚走出门,便听到一道清晰响亮的瓷器碎裂声。 江成远下意识回头去看,只撞上被猛地关上的房门,瞬间捂住被磕红的鼻子。 房内宋云棠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直灌了半壶凉茶才堪堪平复。 只是胸口仍旧气闷不已。 “也不知他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想出这般主意来!” 宋云棠寒着脸,真恨不能拿刀捅那糊涂世子几刀来出出气。 “小姐莫生气,他即便想出这样的主意,只要小姐不应,难不成侯府还敢硬来!”采兰气道。 采葵皱眉道:“还真说不准,将庶子记在小姐名下,对侯府自是有利无害,说不得侯夫人也支持这主意。” 罗氏显然瞧不上白莺,只是对她腹中的孩子略上心些,夺子这样的事儿罗氏自然是做得出来的。 宋云棠点头:“采葵说的对,侯夫人可是不在乎孩子养在谁哪里,总归都是她的孙子。” 这侯府实在是乱泥潭,她待在这里迟早要在其中溺死。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眼下白莺生产倒是还有些日子并不急这事,若是生下的是女儿,这记名不记名便不必要了,她得先生出儿子来。 还是先解决了梅姨娘和五姑娘的事儿。 想着这些宋云棠心情抑闷,连着午饭和晚饭都没用两口便缩到软榻上休息,叫采葵和采兰急得不行。 耳房内,两个丫鬟凑在一起说小话。 “小姐定然是被气着了,我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人来安慰小姐……”采兰低声说道。 采葵:“你的意思是?” “小姐担心梅姨娘自然是不好这会儿子出门,可她不出门,那瑾之公子可以来啊!有他在,小姐肯定能开怀!” 不然这么萎靡着又吃不下饭,身子都要坏了。 采葵惊道:“这若是被人发现可不得了!” “那就不让旁人发现啊!”采兰睁着黑亮的双眼,“我知道芳歇院后面有一个隐秘的小门,通着的又是一处暗巷,那里平日都是过泔水桶的,根本不会有人往那里去。” 泔水桶…… 采葵不由得浮现出那绝世姿容的美貌公子从泔水桶旁边走过的模样。 呃。 不过为了自家小姐! 值得! 此刻南乌巷内,瑾之正同宋云意一处吃饭。 “书房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同我说。”瑾之亲自为宋云意夹了一筷子春笋,“千万莫要羞涩。” 宋云意笑道:“瑾之哥准备得齐全,我那些笔墨纸砚同瑾之哥准备的一比都要逊色不少,哪里还有什么缺的呢。” 只是宋云意有些怀疑,这院子里的人都说瑾之并无什么营生,一应开销都是由姐姐每月派人送了银钱来。 那瑾之哥又哪里来的钱为他置办书房里那些价值不菲的物件儿? 便是桌案上一只梅瓶都做工精巧,更莫说那金丝檀木书架上摆放的古书孤本。 他只忖着瑾之哥是不是将姐姐给他的银钱都用到了自己身上。 如此倒更是让他受之有愧了。 只也欣喜的很,可见瑾之哥并非是一心图谋银钱那等人。 他姐姐的眼光果真不会有错。 “只要你受用便好。”瑾之点点头。 如此也倒是不枉他让人搜罗了库房里那么多没有皇家印记的物件儿来。 这小舅子高兴,夫人定然也高兴。 如此便更好了。 “公子,侯府有信传来。” 下人进来禀告,将一纸条双手奉上。 正埋头用饭的宋云意抬起头:“可是姐姐有事嘱咐?” 却见瑾之瞧了一眼纸条瞬间便眉目飞扬,五官似在一瞬间生动起来,眸中笑意盈然。 一时间彷如满堂生辉。 第26章 夜间私会 宋云棠躺在锦被中,听着外面传来的淡淡的风声,心中却觉得分外空落。 正惝恍间,只觉得房内似乎多出了些什么。 待起身去看,身后却靠上一具温热的身体,两条臂膀穿过她的腰间。 透着暖意的呼吸打在她敏感的脖颈间,陡然一个哆嗦。 “瑾之!?” 宋云棠不可思议地低呼出声。 身后一声轻笑。 “夫人果然能认出我,瑾之心里十分欢愉。”瑾之的声音透着一丝喑哑。 宋云棠失笑。 她又没有接触过旁的男子,怎么会认不出与自己频频鱼水之欢的人。 宋云棠待回过神来便是又惊又喜,双手覆在拢于自己腰间的手上。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又是惊慌,“没人瞧见吧?” “若是瞧见了,夫人可要同瑾之一处浸猪笼吗?”瑾之的唇色吻在她的颈间,带着分外灼热的温度。 “胡说八道,我们自是要活得好好的。” 宋云棠斥了他一声,立刻想要起身点灯,却又被拦住了。 “若是点了灯恐怕被旁人瞧见了,”瑾之低声道,“如此便好了,何况有些事……也无需点灯。” 宋云棠只觉得腰间一凉,却是中衣的带子松去,露出里面粉白色绣着合欢花的肚兜。 大掌收拢,女子娇软的身体被紧紧贴附在另外一个身体上,中间再无一丝空隙。 宋云棠第一次在自己的芳歇院与瑾之如此亲密,禁忌的感觉分外缠绵,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夫人今日好生敏感……瑾之定要好好伺候夫人,叫夫人开怀……” 低哑的声音仿佛透着无尽诱惑。 宋云棠再来不及说什么,唇舌已经被紧紧封住,没有一丝空隙。 黑暗中难耐的喘息声尽数被吞入腹中,宋云棠的长腿几乎是习惯地缠住了他的细腰。 浑浑噩噩中,宋云棠只庆幸自己的金丝楠木大床足够厚实。 否则,这床摇晃的声音恐怕都要震动整个芳歇院。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云棠才香汗淋漓地趴伏在男子的胸膛上,柔润洁白的肩膀还在微微颤动,活色生香香艳至极。 瞧着瘦弱的瑾之却有着并不薄弱的肌理,宋云棠忍不住轻轻抚摸。 “夫人……再碰下去瑾之可要……” 瑾之手指紧紧抓着宋云棠的手指,指尖纠缠尽是暧昧。 宋云棠连忙将手放下去。 不能再来了,不然明日怕是要起不来榻,她明日还应了庄国公世子夫人去郊外踏青赏春。 可不能耽误了。 瑾之轻笑一声,声音透着春情后的倦懒:“夫人似乎格外喜欢这般……日后瑾之常来可好?” 在独属于夫人的芳歇院中,可真同南乌巷截然不同。 瑾之都喜欢上了今日的感觉。 夫人全身心都是属于他的,那江成远只能望而却步! “太危险了……”宋云棠缓缓摇头,“若被人发现,我恐怕自身都难保,更保不住你的性命。” 宋云棠并不认为自己这般做有什么对不住江成远的,毕竟是对方背叛在先,她没有理由为对方守节。 只是世间却不可能容她在未和离的情况下与人有私。 尤其这里还是成武侯府。 即便她的性命还能保住,可瑾之这“奸夫”的命恐怕…… 宋云棠不敢冒这个风险。 瑾之轻轻靠近,在宋云棠仍带着薄汗的脸颊上轻轻一啄。 “夫人舍不得我死?” 宋云棠虚虚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分外娇媚。 瑾之勾起嘴角:“夫人放心,我定然活得长久,好与夫人长相厮守。” 他的命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成武侯府能拿走的。 从前他并不觉得长寿如何,如今却恨不得能活到千岁万岁,才好与夫人日夜缠绵厮守。 “瑾、瑾之……” 察觉到不对,宋云棠有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夫人,瑾之想要……夫人再予我一回……” 饶是记得自己明日还有正事,此时宋云棠却也生不出推拒的力气,只能任由人抱着再度投入那浑浑噩噩又如上云端的缠绵旋涡。 直到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却感觉到身边人正起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再回身时已拿了帕子来。 宋云棠习惯得由着他摆弄。 正待躺好要窝在他的臂弯,却见瑾之已披上了外袍。 “你此刻……要走?” 宋云棠的声音还透着情事后的沙哑。 瑾之低头亲亲她的面颊:“时辰不早了,天亮前我得走。” 宋云棠一愣。 她怎的都忘了。 这是芳歇院,不是南乌巷。 她眼神浮现出一瞬间的黯然,转瞬间盈满不舍。 瑾之看到她的眼神几乎想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再缠绵永久。 可理智告诉他现在却不是时候。 不只是宋云棠的身份,还有他背后的事…… “夫人且等等……” 瑾之将锦被掖好,声音低沉眷恋。 宋云棠只以为他说的是等下次再来,眼神中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天黑风寒,你小心些,莫着凉了……” “嗯,夫人放心。” 随着瑾之离去,屋内重归一片安静。 缠绵过后仿佛分外空虚。 所幸这空虚来的快去的也快,宋云棠的身子终于禁受不住这激烈的情事,只顷刻间便陷入了沉睡。 再度醒来已是晨光熹微,虽眼皮重如千斤,宋云棠还是强撑着起身。 采葵和采兰捧着铜盆热水进来给宋云棠洗漱,心中还带着几分紧张。 待自家主子坐在梳妆台前挽发时,便听得:“先斩后奏,仅此一次。” 两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请罪表示决不再犯。 宋云棠无奈地笑了笑。 她怎会不知,瑾之突然过来定然是她们两个递了信儿去。 她也知她们一心为着她。 只是这等私做主张的事却不能有第二回。 事实上,瑾之这味“灵丹妙药”也确然有奇效。 宋云棠身子依然疲惫酸痛,精神却好了许多,一顿早饭用了一大碗香黄米粥,另又吃了四五块百果糕并两块红豆酥饼。 采葵和采兰瞧着分外开心。 果然! 还得是瑾之公子啊! 她们即使受罚都值了! “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外头婆子问咱们直接往郊外去还是先去定国公府?”采兰道。 宋云棠答:“直接去庄子汇合,不必再拐了。” 这次应邀乃是辛氏所请,辛氏在郊外有处极大的庄子,乃是她当年的陪嫁,她向来极爱的,几乎每年都要去上三四回。 此次去便是辛氏约她们赏花烤肉吃。 辛氏为人最好,宋云棠总爱去她攒的宴会,次次都舒心又有新意。 趁着机会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马车浩浩荡荡向着郊外出发,一路上听鸟啼闻花香,绿树如荫的官道,让人心情极好。 宋云棠心里便忍不住想,若无梅姨娘这事,她定然寻机会与瑾之一同踏春。 可惜眼下是去不得了。 第27章 辛氏告喜 宋云棠的马车一路往西郊去,到了庄子处刚一下车便瞧见了庆侯府的马车。 崔氏瞧见宋云棠这马车便兀自撇嘴:“成武侯世子夫人的架子可真富贵,马车都要比旁人的大些,商户女就是一味好奢华。” “况又来得这样晚,可见再好的千里马也要看谁来驾驭。” 崔氏每次瞧见宋云棠总是忍不住要讥讽几句,谁叫宋云棠竟然戴着她喜欢的金簪步摇。 商户女最是可恶! 宋云棠只懒得理会,转头对辛氏道:“抱歉辛姐姐,路上脚程慢了,没想到你们已经到了。” 因着也没定上什么准点,只大约说巳时后午时前,却没想到自己竟成了最晚来的那个。 辛氏年纪既比宋云棠大,地位又高,还是这次邀约的主人家,不管算不算迟到,总归还是先要对她赔罪。 辛氏最是温和大度,只摆手笑道: “本就没什么准点,约午时前也是想着中午咱们姐妹们好一处用饭,你这时辰来的并不算晚。” 宋云棠道:“辛姐姐不怪罪便好。” 辛氏笑道:“你这身茉莉花纹的裙子倒是好看,与今日景色可是极为相称。” 初时宋云棠尚且还不知其意,待入得庄子才知晓辛氏的意思。 原来这庄子上竟然是培育了许多茉莉花。 分明是在初夏才会开的茉莉花,如今不过初春刚过,竟都绽放开来。 虽然茉莉花朵不大,可在郁郁葱葱的绿叶中,洁白的小花却显得分外可爱,兼之数量又多,鼻间顷刻便嗅得浓郁的香气。 “这是匠人费了许多功夫尽心培植出来的,我这也是头一遭来,”辛氏笑着说道,“初时我也是不信。” 宋云棠道:“能培育如此许多,可见花匠用心。” 辛氏点头便命人去赏。 宋云棠和崔氏既是来赏花吃酒自然也不能白来,也都命人送上塞满铜板的荷包。 只是宋云棠打眼一扫就感觉坏了。 崔氏冷笑:“还是你有钱,这么厚的荷包,我这倒是拿不出手了呢。” 崔氏的丫鬟递出来的荷包瞧着布料有些老旧,相比采兰拿出来的,不说布料比不得,便是厚度都少了一半。 可见崔氏的日子如今还真是紧巴巴的了。 宋云棠蹙眉。 她也觉得送出不一样的荷包不好,可从前都是这个数,她又哪里知道崔氏如今艰难到这个地步。 “你们可快快拿回去吧,我这都给过赏了了,没的凭白惯坏了他们!”辛氏见此情形忙让丫鬟将两个荷包都推了,“今日本就是我邀你们来的,本也没有叫你们破费的道理。走,凉亭已经布置好了,咱们快去品品这头一茬的茉莉花茶!” 原本辛氏如此说,二人只管把荷包收回便是了,偏崔氏如今心思重,只直接将荷包甩给了辛氏的丫鬟,口中还道:“若不要岂非是嫌弃,我便是没有成武侯世子夫人有钱些,也不差这一两个荷包。” 此举令气氛一时僵硬。 便是崔氏的丫鬟都慌张不已,却也不敢说什么。 不管崔氏如何与宋云棠不对付,万不该在辛氏庄子上耍脾气。 宋云棠只道:“既然她给了,那我便省了,多谢辛姐姐体恤,省下些钱来我自是可以多打一根钗子。” 这话已然是在打破僵局,辛氏自然意会,忙道:“你这容貌自然是要多戴几根钗子才好看,上次宫宴过后还有不少夫人小姐来同我问,你头上戴的都是何处采买的。” 辛氏近两年也觉得崔氏的性子越发怪异,可两个人过去是手帕交又不能陡然的疏远,只体恤她夫妻不睦婆家不合多有忍让。 如今竟拿崔氏无法。 辛氏有意与宋云棠将话题引开,宋云棠自是配合,言谈间便借机推起自己名下的几个金铺。 两个人走得近了,崔氏只得跟在一旁,意识到自己失礼,有心想要弥补却又碍于面子说不出口,只得闷闷地跟着。 三个人顺着游廊走到凉亭上,凉亭四面已经用透光的薄云纱围了,既明亮瞧着又好看。 刚入座下人们便送了茶盏点心来。 青绿色的玉瓷茶壶,里面泡的是茉莉花茶,还有用茉莉花做的酥饼。 “这里面的茉莉花馅是加了牛乳调的,格外鲜甜,你们尝尝若是喜欢等咱们离开时可以带走些。” 宋云棠拿了一块茉莉花饼,入口先是酥脆,随后便是香浓的口感,伴随着茉莉花香。 明明茉莉花香偏向弄玉,可做成了这酥饼却清淡不腻。 “这味道着实好,不知道辛姐姐舍不舍得让厨下给张方子?”宋云棠笑着问道。 辛氏见她如此给面子夸赞心中自然高兴:“让厨娘过来给世子夫人说说。” 听到她吩咐,下人很快传了做酥饼的厨娘来。 厨娘细细地说了。 宋云棠看向采葵:“可都记住了?” 采葵忙道:“都记着了。” 宋云棠点头,随后给采兰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掏出原先没有送出去的荷包赠予厨娘。 “这方子得了自然是不能白得。”宋云棠笑道。 辛氏瞧了她一眼只忍不住笑了笑。 果真是会做人的很。 她就乐于和宋云棠这样的人一处玩笑,虽是商户女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那种让人厌恶的铜臭气,大方又进退有度。 每每让人舒心。 反而崔氏…… 唉。 辛氏也只得叹息罢了。 “对了,云棠,我同你说一个极好的消息,”辛氏既然高兴便不吝啬透露出自己知晓的,“听闻宫中有意培养民间才子,不日要举行选拔考试,若是得中,便有随意挑选皇城内书院的机会,便是国子学也可入得!” 听到这话宋云棠当即大惊:“可是真的?” 辛氏点头:“自然,我父亲与李太傅交好,此举正是李太傅提议,听闻今上已经准了,不日便要下旨意呢!” 宋云棠简直大喜过望。 她不想被罗氏裹挟,又尚且还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灵芝,却不想竟然天降喜讯。 “多谢辛姐姐告知!” 宋云棠顿时眉目飞扬,点翠步摇轻轻摆动,清艳的容貌都更添上三分光彩。 倒叫辛氏暗赞不已。 如果美貌的可人儿,那成武侯世子可当真是把鱼目当珍珠的人,竟将宋云棠视如敝屣。 宋云棠实在是所嫁非人,若非出身商户,这容貌便是进宫也定能揽得恩宠不衰,偏蹉跎在那成武侯府世子的后宅。 真令人嗟叹不已。 辛氏正待鼓励宋云棠几句,耳边便听闻—— “你莫是以为自己兄弟能考上不成?”无人在意的崔氏出口嘲笑,“即便是天降恩选,商户子想入国子学也是难于上青天。” 第28章 文宣伯女 崔氏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她说出来的话就没有几句让人觉得舒心的,特别是对准了宋云棠,那真是冲着刺人去的。 所幸宋云棠早就习惯了。 “难不难的只试试便是了,若是侥幸入了国子学便不负天子皇恩。” 宋云棠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弟弟一定能考入国子学,不过国子学之下尚有东和书院,若是宋云意能有所发挥,那她便不必烦心了。 宋云棠的话自然是极佳。 辛氏一边点头一边对崔氏道:“若真,不管云棠的弟弟能不能考上,这次遴选都是今上的旨意,可容不得你置喙!” 辛氏生怕崔氏口不择言。 毕竟这可是涉及到圣意了,不是小打小闹。 崔氏撇嘴:“我又没讲什么,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如今既有了这机会,你自然也可以叫你的娘家兄弟去参加,并不只是平民出身,勋贵所出子也可以参选。” 辛氏得到的消息,凡是之前在国子学落选的人也可以参选。 崔氏的娘家兄弟之前因为怠懒被国子学劝退,如今倒是也可以努力一回。 “我家兄弟自然是要去!”崔氏大言不惭,“到时候且看看谁能选上!这国子学可不是商户子可以肖想的!” 宋云棠只笑不语。 这些话争执来争执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届时只看结果便是了。 崔氏还要再说话,却有下人来报,文宣伯之女听闻辛氏等人在此欲要来拜访。 “文宣伯之女?”辛氏思索一番,“好似没有什么印象。” 崔氏却道:“原是个庶女,因只得了这一个女儿便记在了文宣伯正堂夫人名下,阖府娇养着甚少出门,听闻十分美貌,不如请进来瞧瞧。” 虽然崔氏对这庶女没什么好感,可对方美貌之名极盛,她倒是想瞧瞧了,若是能压得过宋云棠,叫她不能得意便更好了。 崔氏这般说了,辛氏也无所谓见或不见,便命将人请进来。 来人尚且戴着面纱,只身着青色衣衫身姿却分外摇曳。 辛氏却是一愣,下意识看向宋云棠。 这文宣伯之女竟是与宋云棠穿了同一件裙子,同样的茉莉花绣样。 便是连发髻上的簪子都十分相似。 这最是忌讳两个人穿同样的衣裙,偏没想到正正相同。 崔氏忍不住笑着拍了一下巴掌:“这倒是真巧啊!” 身着同样的衣裙,同样的簪子,若是容貌比宋云棠更盛,那宋云棠便是要丢了脸面了! 崔氏如此想着心中便更加期盼,只待那女子走上前盈盈下拜。 “小女徐瑶见过三位夫人,小女身子弱,向来怕风一路不敢摘兜帽,万望夫人们不要见怪。” 说完才直起身摘下头上的兜帽,只露出下面一张精致得找不出任何缺点的脸来,面上胭脂只打了薄薄一层,偏皮肤洁白如玉,眼含秋波柔意如水。 简直纯净到如同一块尚未雕琢的玉石,清澈透亮。 着实也是美的。 只是崔氏却大失所望。 她所想要见到的是容貌艳丽更盛宋云棠,并非这等并无风韵之人。 饶是崔氏常常与宋云棠作对,可她也知晓如今这各个府邸的夫人中容貌最好的便是宋云棠。 若是当年宋云棠并未直接嫁到成武侯府,若她不是商户女……恐怕能引得皇城公子争抢风波。 她倒是盼着能来个人将宋云棠比下去。 只是可惜了。 崔氏忍不住撇嘴。 没意思,白白期待了。 辛氏轻轻瞪了她一眼,才喊徐瑶起身。 徐瑶道:“小女冒昧而来,特地带了些亲手做的荷叶莲子包,特请三位夫人尝尝。” 辛氏向来和善,听到这话便笑着请她坐了,命人将对方食盒中的东西取出来装盘。 这包子奇在竟做成了莲花形状,可见费了不少功夫。 掰开后便嗅到清香的气息,里面内陷竟是鲜肉混着莲藕做的,口感略带了一点脆意。 三个人倒是头一次尝到这种做法。 “三位夫人喜欢就好,”徐瑶笑着说道,“日后若想吃了随时可以去文宣伯府递信给小女。” 三个人只笑笑并不答话。 她们都能瞧出来这姑娘刻意讨好的意味,只是却不知道对方为何讨好,自然是不能随便应和。 她们不说话,徐瑶也不觉得尴尬,却转头看向了宋云棠:“小女一向听闻成武侯府世子夫人经营有道极擅长理财持家,不知道夫人闲暇时可能容得我去拜访指教?” 如此说便是了,却称闲暇时,倒是反而让人无法拒绝。 宋云棠倒是不怕得罪她什么,捧着茶盏饮了一口茉莉花茶,才道:“我并没有什么能教你的,恐怕让徐姑娘失望了。” 这话已然是在拒绝了。 可这看似温柔天真的徐姑娘却依然坚持:“夫人莫非是嫌弃小女?小女只是仰慕夫人……” 这话听着可真是奇怪。 宋云棠蹙眉。 正要说话,却听崔氏道:“是啊,她就是嫌弃你啊,她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你想请教理家的事儿是找错对象了。” ……虽然这话听着有点不太顺耳,不过宋云棠也不想反驳。 最好能灭了这徐姑娘的心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盯上她。 总之这位徐姑娘给她的感觉并不好。 徐瑶听到这话笑得有些尴尬:“夫人真会玩笑……” “谁说这是玩笑了?”崔氏挑眉。 徐瑶:“……” “徐姑娘,有些事情还是莫要强求的好,强扭的瓜不甜。”辛氏笑着劝说,“如今既来到了我的庄子上,便只说些吃喝便好,大家都轻松自在。” 辛氏都如此说了,徐瑶便只得乖乖应下。 辛氏其实是希望徐瑶自己离去,毕竟突然多出个人来总难免叫人不舒服。 可徐瑶却似不懂辛氏之意,只留下丝毫不提离去之意。 无法。 辛氏只得让人多准备一份饭菜。 午饭辛氏自然是做了精心的准备,既然是赏花踏春,自然是少不了花,便是连米饭都散发着清淡的茉莉香味。 又有庄子上刚刚收成的时令蔬菜,虽然庄子上的饭菜做得不如府中精致,却胜在新鲜,偶尔一吃真是满足的很,尤其是其中一道掺了茉莉花瓣的粉蒸肉,真是无上美味。 只是文宣伯小姐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真真是叫人别扭的很。 宋云棠吃饭的时候便觉得这位徐姑娘频频打量自己,那种将她从上看到下的目光让人感觉十分不适。 可她和文宣伯府一向没有什么往来,更不可能与这位徐姑娘有什么交集。 竟真是不知是为了什么。 第29章 徐家图谋 趁着去更衣净手的时候,宋云棠才听辛氏说得这文宣伯小姐徐瑶的事儿。 徐瑶虽然还未出嫁,其实年纪却是和她们差不多的。 文宣伯爵位不高,又没有实权,家中虽有嫡子却无甚建树,如今只在礼部当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官,娶的娘子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正因如此,文宣伯府便将指望全数放在了这唯一的庶女徐瑶身上,不仅将她早早记作嫡女,还一直妄图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以期能让文宣伯府再续辉煌。 说来这情况倒是与成武侯府相似,不过成武侯府表面尚有老侯爷仍在,宫中又有贵妃得宠,因为众人看不到这烈火烹锦之下是何等景象。 只文宣伯府落魄得明显些。 只为了徐瑶迟迟寻不到好亲事,这才拖到如今。 “辛姐姐所说的高门莫非是宣王府?”宋云棠突然间想到这个,笑着一问。 原本只是玩笑,谁知辛氏却笑而不语。 “竟真是如此!” 宋云棠恍然。 怪道这徐瑶对自己如此在意,原来还是为了江妙莲。 大约之前宫宴上的事儿已经叫徐家知晓了。 徐家遍寻不着高门大户,正好宣王妃这半年来病重据说命不久矣,若是徐氏能入得宣王府,那自然是高嫁。 若待宣王将来荣登大宝,文宣伯府自然延续辉煌三世不止。 虽说宣王内宅风评不佳,可自有人家情愿将女儿送往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即便最后并未成功,也不过是舍一个庶女罢了。 “这看来徐瑶已经打定主意想入宣王府了。”宋云棠道。 辛氏点头:“对他们府邸来说,的确是一搏的好机会。” 宋云棠心中冷笑。 这便是当今做不得主的女子们悲哀的宿命。 “辛姐姐,你可曾听闻宣王妃到底是何状况?”宋云棠问道。 辛氏摇头:“不曾,只半年前便隐隐有信儿传出来说宣王妃身体不适,其后宣王妃便久不在人前露面,说是去了外头休养,却又不知道去了何处。” 因此并没有人知晓宣王妃得的是什么病,又到底还能撑多久。 不过只这一点点消息,就已经足够让许多人趋之若鹜了。 宋云棠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来。 不管是徐瑶,还是江妙莲,其实为的都是能取代宣王妃,可若是宣王妃不死呢? 那是否宫中贵妃会改变主意? 江妙莲和梅姨娘情愿拿她那么大的把柄只为换得毁掉这门亲事。 虽然宋云棠已经让人去寻老侯爷,可毕竟父母之命有时候很难违抗,老侯爷即便回来,也只是管得一世。 此事若想根绝,最好的方式便是…… “辛姐姐,你能否帮我打探一下如今宣王妃的所在?”宋云棠紧紧抓住辛氏的手,眼神恳切。 辛氏笑道:“既然妹妹有多求,我尽力而为便是。” “那便多谢辛姐姐,若探得消息,妹妹必奉重礼酬谢!”宋云棠最多的便是银钱,自然也不会在此事上吝啬。 辛氏却失笑:“我会尽力帮你打听,不过这谢礼便不必了,之前杉儿满月时你送的那金锁和金项圈可还日日戴在他脖子上呢,不过打听一点消息罢了,何必见外。” 宋云棠听辛氏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言,只再度谢过辛氏。 两个人说完话才往凉亭去。 却不想崔氏正面容扭曲地看着眼前的徐瑶,那模样倒似受到极大的刺激。 反观这位文宣伯小姐却素手执丝帕,满脸泪涟涟,好不可怜见。 “这是怎么了?”辛氏开口问道。 徐瑶却似受到什么惊吓一般,肩膀轻轻缩了缩,下巴微微向里收,只露出漆黑双瞳:“不碍的,都是我自己情绪不好,才忍不住落泪,同崔姐姐并无关系。” 崔氏立刻吼道:“本来就没关系!” 崔氏真是头疼欲裂。 本来用完饭还好好的,等到辛氏和宋云棠一块儿去净手,这边徐瑶就开始不安分。 徐瑶一开始是想要讨好崔氏,见崔氏不为所动便开始委屈哭诉,崔氏是不是瞧不起自己,是不是自己家门第太小够不上庆侯府的边儿。 直把崔氏激得脑门发热。 她凭什么就要看得起这个莫名其妙的文宣伯小姐! 她想发火对方就开始委委屈屈地哭诉,真是叫人发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发。 现在崔氏就连瞧着宋云棠都觉得顺眼多了。 好歹对方爽利直接,每次被自己骂了,要么不理睬要么直接回嘴,让人不至于有气都发不出来。 宋云棠看着崔氏气得脸色发青的模样,若不是时机不对她险些都要笑出声了。 原来这样的人才能让崔氏哑口无言。 辛氏也是无奈。 “徐小姐,我瞧着你身子也不算十分康健,如今也用过了饭食,不如趁早回府午憩如何?” 辛氏笑着下了还算温和的逐客令。 却见徐瑶满脸委屈:“辛姐姐厌恶我吗?” “怎么会,”辛氏强撑,“只是担忧你的身子,这里条件简陋,也不太适合久留。” “那不如我同宋姐姐一道回去?”徐瑶看向宋云棠,“文宣伯府与成武侯府离得不远,我们也可一路同行作伴,说笑间也不至于太冷寂。” 宋云棠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不必了。” “宋姐姐……你不喜欢同瑶儿一起啊?可是瑶儿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徐瑶满脸惊讶。 辛氏和崔氏都看向宋云棠。 这可怎么办。 她们还想着宋云棠会用什么委婉的说辞来拒绝徐瑶,又或者拒绝不掉勉强同对方一起离开。 却见宋云棠自顾自走到凳子上坐下,咬了一口糕饼才抬起头对徐瑶道:“徐小姐是做了什么好事儿,能让人人都喜欢么?” 徐瑶愣住。 “我……我是……” “既没有,便不要多言,我不喜徐小姐,更不愿与你同行,请自便。” 宋云棠根本就没有想什么委婉的说辞。 她就是不喜欢徐瑶这样的人。 更不喜欢对方莫名其妙凑上来,更别说为着江妙莲的事儿。 既然不喜欢,那就根本不必多费口舌。 宋云棠说完只自顾自让丫鬟倒茶来解糕饼里的甜腻,全然没有将徐瑶放在眼里。 徐瑶只僵在原地,脸色青白。 她一向在旁处都吃得开,男子不说,便是女子见得她柔弱的模样都要多几分怜惜。 却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人来! 原本需要只是想着与这宋氏交好一些,好借机往成武侯府一趟,见见那位侯府五姑娘是何模样。 没想到这宋氏还真不愧是商户女出身。 真是毫无教养。 罢了,就算没有这宋氏,她也不信自己瞧不见那位五姑娘。 宣王妃的位置她志在必得! 第30章 各有各难 有了宋云棠这不给面子的话,徐瑶再如何倒是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了,可能她也瞧出来辛氏对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怜惜之意。 徐瑶悻悻而去。 崔氏这才松口气道:“下次再不能什么人都叫进来了,真是惹我一场头疼。” 辛氏取笑道:“我依稀记着,好像是你想要叫她来瞧瞧的。怎么,现在瞧着不好了?” 崔氏瞬间哽住。 她那是听闻徐瑶貌美,才想要叫来和宋云棠比比,谁知道不只美貌不及,这作风更叫人难受。 纵是庶出好歹也是文宣伯府的正经小姐,偏生性情如此。 倒是叫崔氏想起了她那不成器的风流夫君后院里的人,浑然是妾室作派。 真真是让人浑身都难受的紧。 崔氏忍不住看向宋云棠。 如此看来她这商户出身的竟然还比这正经伯府出身的小姐性格还规整些,可见商户未必教养不好…… 崔氏如此想着,瞧着宋云棠的眼神便有些灼热。 倒是让宋云棠莫名一个激灵。 自受了徐瑶这个刺激,之后崔氏的情绪显得要比之前强了许多,再没有说什么针对宋云棠的话了,偶尔飘过去的眼神竟还是带着赞叹的。 如此反倒是让宋云棠十分不习惯。 辛氏倒是高兴许多。 崔氏和宋氏都是她平素好往来的人,若是她们总是不合,一起玩的时候终归难以尽兴。 如今却是极好的。 下午三人一起在软榻上午睡,醒来后又来了兴趣烤肉,倒真是过得十分爽快。 只可惜日头渐歇,庄国公府里头,庄国公夫人早早便来了人喊辛氏回府。 辛氏脸上的笑容立时便淡了。 素日她虽然惦记着孩子,可偶尔也想要出来透透气,可偏偏总不尽如意。 辛氏和夫君感情极好,可就是庄国公夫人每每对辛氏管束颇多,饶是辛氏已是皇城内出名的贤惠温和人,庄国公夫人还是能想尽办法来挑刺。 今日好不容易让杉儿在她娘家玩上一日,自己出来踏青,庄国公夫人便早早来催。 辛氏打发了国公府来的小厮,只无奈地看向崔氏和宋云棠。 崔氏皱眉道:“你那婆母真是刁钻古怪的很,谁人都赞你贤良淑德,偏她作怪,我倒觉得是你温良太过,平白惯了她。” 虽然庆侯世子是个风流浪子,但是庆侯夫人一惯都是站在崔氏这边,便是她至今再未有孕,也从未有过难听话,甚至还几次三番催促庆侯世子到崔氏房中。 否则崔氏这脾气又不好,又不懂得伏低做小,若无婆母撑腰,早就被那些妖艳妾室挤压得过不下去了。 偏偏辛氏却没得一个好婆母。 “她只一惯见不得我舒服,若是我与夫君亲密些立时便要给我脸子瞧,叫我站规矩……” 辛氏如今也大概能把住她那婆母的脉,她只不让夫君在婆母面前给她什么好脸色,只面上对她冷淡些,如此她那婆母对她的刁难也少些。 “庆侯夫人这是太宠爱儿子了吧,瞧着你不似儿媳倒似敌人,毕竟是老来得子,难免如此。” 宋云棠也能瞧出其中的关键。 庆侯可是军功起家,年轻时常年在外征战,家中独有庆侯夫人带幼子留守,母子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只要夫君知我疼我,即便伺候她辛苦些我也认了。”辛氏笑着说道,“总归老人家,哪有处处计较的道理。” 宋云棠知道辛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毕竟大多数人皆是以婆母为天。 曾经她也是对罗氏言听计从,可儿媳妇永远只是儿媳妇,便是平日再好,涉及到利益关系的时候,儿媳永远都是靠边站的。 想想都觉得极没意思。 虽然辛氏说不必太在意公府的催促,不过宋云棠和崔氏却还是不能不在意,只能约定下次寻了机会再出来玩。 辛氏也没再说什么,只让奴仆将收拾好的几筐子新鲜菜蔬给宋云棠和崔氏装上马车。 “我让他们将茉莉花摘了晒干,回头给你们都送些去,凭是磨成粉制成头油还是做香袋都随你们去。” 这些尽都是辛氏的一番心意,二人也知辛氏大方,自然不再推拒。 宋云棠回去后顾不得许多,直让马车往南乌巷去。 “姐姐你来啦!”宋云意看到宋云棠惊喜万分。 宋云棠正命人将菜蔬抬下一筐来,笑着道:“这些是庄国公世子夫人送的,味道不错,你素来偏好素菜,这些正合你胃口。” 宋云意习惯了姐姐的照顾,笑着点头:“那我一定多用些。姐姐,瑾之哥哥今日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宋云棠点头:“之前他同我说过在这有个同乡,想必是去寻旧友去了,他素日很少出门,如今出去多走走也是好的。” 说着带着宋云意进了书房。 两三日未来,这书房如今已经大变模样,刚开始的整洁不复存在,只到处都堆满了书,还有写过的纸卷更是堆了满满两个鎏金罐子。 宋云意有些面红耳赤:“我还没得闲收拾……” “无碍的,书房乱些也无事,只要你用着方便,能寻到你要的书本便好。”宋云棠并没有太在意。 宋云棠拉着弟弟在椅子上坐下:“姐姐刚得知一个特别好的信儿,这才忍不住立刻过来告诉你!” 宋云意认真听着。 宋云棠将辛氏说的事儿尽数转述给宋云意。 宋云意初时还愣愣的,等到弄清楚自己姐姐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宋云意的声音都在抖。 他之前一直很希望能进更好的书院,可银钱打动不了那些书院。 没想到现在天降大运啊! 之前皇城中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等恩赐,今上竟是对他们这种户籍的人伤了心。 真个是好啊! “估计不日就要有章程出来,你只自己知道了便是,万不可叫旁人听着,以免出现差错。”宋云棠嘱咐着,“也不需要太有压力,即便最后没有运气选上,也并无大碍。” 这次乃是天降机遇,定然会引来无数学子趋之若鹜。 宋云棠只怕弟弟将来万一落选会难以接受,便忍不住提前叮嘱。 第31章 只她一人 宋云意笑着让姐姐放心,他决计不是不能接受失败的人。 不过为了让他好好念书,姐姐特地将他带离宋家,如果这天降的好机会他都选不上,那真的是白白浪费了姐姐的一番心意。 他绝不让姐姐的辛苦白费! 宋云棠对弟弟的关心是怎么都不嫌多,细细问了他在南乌巷的衣食住行。 “你可需要丫鬟伺候?”宋云棠想起一事来。 南乌巷没有丫鬟,只有小厮。 倒不是宋云棠不许丫鬟伺候瑾之,只是瑾之自己说不喜欢丫鬟,所以选人的时候只选了小厮。 宋云棠当然不是想要给弟弟安排什么红袖,只是有时候小厮难免比不得丫鬟细心。 若是要选丫鬟自然也挑老实本分的来。 “不必了姐姐,”宋云意听到丫鬟两个字禁不住抖了抖,“我原先也不怎么让丫鬟近身,如今更是不必了,我身边的事务有小川打理尽够了。” 小川是和宋云意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书童,也负责管理宋云意身边的大小事务,长得孩子气却十分稳重。 如果不是小川防备的严实,说不好还真有可能叫香姨娘那两个包藏祸心的丫头得逞。 宋云棠点点头:“那就不找丫鬟了,等你若是入了书院更用不得丫鬟,听说东和书院连小厮都不叫跟着,严苛的很。” 宋云棠倒不盼着弟弟一定能入国子学,毕竟那么多学子,也不必非要去拔头筹,能入东和书院便好了。 宋云意乖巧听话地应着。 只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他若是入了国子学,将来科举得众的可能便更多了一重。 他虽然年纪小却不傻。 自家姐姐都在南乌巷养了瑾之公子,必然同那江成远没有和好可能,和离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如今拖着大半还是为着他和杨氏。 他只盼着早早让姐姐从侯府解脱出来才好,日后或是高兴继续同瑾之哥一处,或者再寻他嫁,也要找那对自家姐姐言听计从的才好。 宋云意正在心里盘算间,瑾之便入得房来,脚下锦蓝云纹靴,身上披一件轻薄的狐白披风,面容洁白俊美异常。 “夫人怎的来了也不提前叫我知道。”瑾之披着身上微风而入,眼神带笑,“若不是回来的早些,便要与夫人生生错过了。” 宋云棠正对上瑾之的眼神便又忆起昨夜荒唐的情事,脸上薄红晕染。 连忙拿团扇微微遮住半张脸,嗡声道:“因着从庄国公夫人那里知晓了选拔民间学子之事才急着想要告诉意儿……” 瑾之几乎要将眼前含羞带媚的人儿紧紧揽入怀中,所幸理智尚存,知晓宋云棠定然是不想在自己亲弟弟面前表现出亲密来,只得堪堪忍了。 “意儿念书很认真,底子也打得极扎实,定然能选上。”瑾之笑着说道。 “是呢,我也相信意儿,只是还是希望他不要压力太大,即使选不上也未必将来不能高中。”宋云棠说道。 瑾之笃定道:“夫人放心,意儿一定能选上。” 若不是为着宋云意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一遭,岂有他选不上的道理。 一个小小的东和书院算得什么,入国子学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只瑾之如今尚且不能言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能直接给宋云意开后门,只能以别样法子让夫人高兴。 宋云棠的确高兴,听到瑾之如此言之凿凿的话更对弟弟多了几分信心。 “姐姐留下来一起用晚饭吗?”宋云意期盼道。 瑾之也看过去。 宋云棠摇头:“不了,我马上就要回侯府去。” 都知晓她是和定国公夫人和崔氏一同去的西郊庄子,若是回去太晚恐怕惹人生疑。 况且梅姨娘都知道了她这事儿,只怕将来更被其他人知道。 其实当初她既做了便也不怕,只现在却不是暴露的好时机。 宋云意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自己姐姐身处侯府限制颇多处事不易,只道:“那姐姐一定要寻机会常来。” “好,姐姐自是常来瞧你有没有认真念书的,若是偷了懒可小心姐姐打你。”宋云棠笑着抚了一下弟弟的头发。 正要再同瑾之告别,却听瑾之道:“我有话想同夫人说。” 宋云意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着瑾之去了他的房中。 谁知甫一进去便被他紧紧锁入怀中。 宋云棠身子猛地一颤。 “瑾之……” 可不能了,昨夜的情事已然十分过火,虽然爽快一时,可如今她都还有些隐隐作痛。 放纵是要付出代价的。 瑾之的唇舌在宋云棠脖颈间游走,如火焰般炽热,声音含糊委屈:“我只是想夫人……” 虽然很想,不过他也知晓夫人身子承受不了过度的欢爱。 “若夫人是我的娘子,我们昨夜那般定然要引得送子娘娘垂青了。”瑾之在宋云棠脸颊轻轻啄吻。 宋云棠听得竟然有一瞬间仿佛自己腹中真的被扎了根似的。 不过却完全不会。 当年刚和瑾之在一处之后她要让人去准备避子汤,可瑾之却主动要大夫开了他能用的,不让宋云棠生受凉药的苦楚。 当时可把那大夫惊得够呛,大约是生平第一次遇见有男子主动喝避子汤的。 也正因如此宋云棠才更觉得感动非常。 如今听得瑾之说这番话,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一丝歉疚。 “瑾之可是想要孩儿了?” 宋云棠紧紧抿着桃红色唇瓣,她现如今是不可能给瑾之生儿育女的。 可是男子没有人不想要子嗣,她如今这般同瑾之在一起,却剥夺了瑾之要子嗣的自由。 “瑾之……” 宋云棠忍不住想说,如果瑾之想要孩儿了,不如他们就此决断。 这样瑾之也可以去寻正经的良家女子成亲生子,不会平白耽搁了年岁。 可这话到了唇边却又说不出口。 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她唇上。 宋云棠抬眸,却见眼前人满脸认真:“夫人不要胡思乱想,我若是想要孩儿,要的也会是夫人生的,我是决计不会近旁人的身。” 他与其他女子莫说欢好,便是亲近些都只觉厌烦异常。 若不是当年遇到宋云棠,他此生大约只孤苦一身,谁知道上天到底对他不薄。 他想要的娘子也只得宋云棠一个罢了。 瑾之的眼神幽沉,绝对不是在说浑话欺骗她。 宋云棠喟叹一声,拥住他腰肢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罢了。 且走一步算一步。 真到将来有一天因着孩儿或者婚假等事分别的时候,也只盼着好聚好散。 万万不要相看两生厌才好。 第32章 侯府逼跪 宋云棠刚回到成武侯府就听罗氏那边派人来喊。 莫不是江成远在她这里碰了壁,找到罗氏为他撑腰,劝说自己接受白莺腹中尚且不知男女的庶出子女? 宋云棠没理会正院下人的催促,自顾自先回了自己芳歇院,换了身衣裳才往正院去。 谁知道却见到了出嫁的大小姐江妙颜。 旁边还有梅姨娘和五姑娘江妙莲,后者眼眶微红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瞧见了宋云棠,这位如今的魏国公世子夫人高高地仰着白皙脖颈,同出嫁前一般高高在上: “如今咱们世子夫人好大的架子,母亲叫人去请,你竟拖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可有把母亲放在眼里?” 说着便对罗氏道:“我平日总说母亲为人太宽宥了些,如今才这般叫府里没有尊卑上下。” 这话听着倒不像全然在说宋云棠。 梅姨娘面无表情,全作没听见。 宋云棠只在心中冷笑。 魏国公夫人那可是比辛氏的婆母更厉害的存在,两个人还向来交好,估摸着私底下尽是琢磨着怎么给儿媳妇立规矩。 江妙颜脾气大,又嫌魏国公世子冷淡,不为自己在婆母面前撑腰,夫妻关系一向不和。 所幸魏国公世子对正妻基本的尊重还是有,如今江妙颜怀了身孕,倒是过得稍微松快了些。 这一松快便闲了,时不时便要来娘家威武一番。 尤其是对着宋云棠这个江妙颜瞧不上的商户女,每每挑拨着罗氏给宋云棠立规矩。 只可惜宋云棠不缺银钱,之前侯府更指着宋云棠的嫁妆,罗氏至多不过让宋云棠伺候伺候用膳罢了。 只是江妙颜却不知,自己过往从娘家拿走的银钱都是宋云棠的嫁资,偏还要上赶着折腾。 宋云棠只懒得理会她,对罗氏行过礼后便坐了下来。 江妙颜瞪大双眼:“宋氏你还有没有规矩!母亲还没说话你敢自己坐下!” 宋云棠端起茶杯一嗅便又放下。 这茶叶闻着都透着一股陈茶的涩味,恐怕如今她这婆母管家可不太顺利。 “罢了罢了,她如今很是有些脾气,你莫要和她计较了,小心动火气伤了腹中的孩儿。” 罗氏这话却不向着宋云棠,其中意味自然明了。 宋云棠听着却不发一语。 这仿佛木头一般的模样却让江妙颜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是自从有孕后脾气大些,前两日与魏国公夫人斗嘴,谁知竟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事。 她那夫君魏长柏竟曾生过求娶宋云棠的心思! 宋云棠出身商户自然不似一般公侯千金常在深闺,经常去宋家的铺子巡看,也不知是什么时机竟叫魏长柏见到了。 只是魏国公府香火鼎盛,魏国公又深受皇上器重,根本不可能让自家长子娶一商户女为妻。 为了断绝魏长柏的心思,魏国公府才火速定下了和成武侯府的亲事。 因着瞒的紧,除了魏国公府根本没有人知道此事。 成武侯府更是一无所知,之后竟然因为贪图宋家的富贵,让江成远娶了和宋云棠。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可江妙颜如今才知晓,自己那冷淡的夫君相中的竟然是一个商户女!还是她如今的弟媳! 江妙颜还亲口问了魏长柏,对方竟还如实承认,那眼底的遗憾全然不是假的! 怎的不叫江妙颜呕血! 可此事却根本不能对外人言说。 江妙颜如今看着宋云棠的花容月貌,再想想自己有孕后发胖的面颊和粗笨的腰身,心中更满是嫉恨! 她怎能叫宋云棠在自己娘家安享富贵! 江妙颜火气上涌,斥责道: “宋氏,你给我跪下!” 这一声叫堂内的人都吃惊不已。 便是罗氏都没想到女儿发这么大的脾气,可一个出嫁的大姑姐回来责难弟媳,这万一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颜儿……” “母亲只安生坐着便是,女儿今日便代您好好教导教导这不肆意妄为的儿媳,免得他人嘲笑咱们侯府没了规矩!”江妙颜说着,满眼怒火向宋云棠而去,“宋氏,你敢不跪!” 宋云棠当然敢。 她便是和离都不怕,又怎么可能怕江妙颜,只稳坐不动。 江妙莲有些担忧地看过去。 方才大姐已经明里暗里骂了她和梅姨娘一通,也提到了她的亲事,叫她只管安分守己。 没想到她竟然还对着宋云棠如此发作。 从前不过是些高高在上的冷言冷语,如今竟还要体罚。 宋云棠到底也是侯府正经主子,曾经还是阖府的管家人,怎么能被同辈说罚就要罚。 可江妙颜打着的却是罗氏的旗号。 偏罗氏似乎也定了心要教训宋云棠,此时竟是一言不发,由着江妙颜带来的婆子丫鬟冲着宋云棠而去。 宋云棠进来只带了采葵一个,采葵怎么也想不到江妙颜如此,立刻便扑上来同那些婆子厮打在一起。 只采葵一个却怎么是那些婆子的对手,采葵又自幼跟着宋云棠,虽是丫鬟却过普通人家的小姐过得还舒服,脸皮薄嫩,脸上直被扇了好几个巴掌,高高肿了起来。 宋云棠见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在婆子来推搡自己的时候,直接一个茶杯便砸中那婆子的面门。 那婆子顿时血流了一脸,极其狰狞恐怖。 “啊……”江妙莲都被吓得缩到了梅姨娘身边,拿帕子遮住脸不敢去瞧。 见到此情此景,江妙颜却更是怒火中烧:“把这泼妇给我拿下,我今日倒要瞧她的膝盖有多硬!” 总之今日,她宋云棠不跪也得跪! 宋云棠此刻身边无人,倒真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只她桃花般的容貌此刻却冷到极致,叫人瞧着不寒而栗。 “若是大小姐如此厌恶我,自然不必寻什么理由,莫说和离书,即便给我休书我也敢接,只怕后果你们侯府担不起。” 罗氏没想到宋云棠竟然又提和离。 “宋氏!你休要胡言!” 她兄弟想入东和书院的事儿可还没办成呢! 若不是拿着她这个弱点,罗氏也不会放任江妙颜如此对待宋云棠。 罗氏也是积了不少的气这才想借女儿的手杀杀宋云棠的威风,日后好让她更容易拿捏。 “要我走容易,只我离开侯府却要将这三年侯府的账目一一算清楚,否则我便拿着账本去敲登闻鼓,瞧瞧到时是谁没脸!” 宋云棠说着直接伸出手指着江妙颜,满眼讥讽,声音冷到极致: “头一遭便是你头上这鎏金点翠牡丹钗!” 第33章 归还嫁妆 宋云棠的话震住了全屋的人。 “宋氏!” 罗氏从榻上站了起来,眼神里透着威胁和震慑。 这宋氏怎么能在这时候说这些! 江妙颜根本不知道成武侯府如今的情况,罗氏更不愿意低人一等。 当初逼迫江成远娶宋云棠的时候罗氏都强撑着,皇城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成武侯府当初的窘境。 如今宋氏竟要揭开这层窗户纸! 不管罗氏如何,但凡她对宋云棠这个儿媳妇儿还有一丝情分,方才也不会任由江妙颜所为。 宋云棠岂会任由江妙颜带来的婆子丫鬟欺辱,真真当她是好揉捏的狸奴不成! 江妙颜听到宋云棠的话只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牡丹钗。 “你胡说什么!” 这钗子是她素日最喜欢戴的,乃是出嫁后罗氏给她的首饰匣中最贵重的一件,这点翠首饰可是有价都难寻。 江妙颜平日戴着这个就爱在她那些妯娌间炫耀。 这钗子怎么可能是宋云棠的。 宋云棠面上冷意渐深,眸中带着讽刺:“我当年嫁入侯府嫁妆无数,这牡丹钗当年就在我的嫁妆单子上。若是大小姐不信,尽可以去看当年府中存档,瞧瞧我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听到宋云棠这话,一旁的梅姨娘母女俩都忍不住看向罗氏。 拿自己儿媳妇的嫁妆送给自己女儿。 这说出去恐怕要被全皇城的人笑掉大牙了。 梅姨娘虽然知道府中这几年全靠着宋云棠支撑,却不知道罗氏还能做出这等小家子气的事儿来。 也倒真是个“好”母亲。 江妙颜面色微微扭曲,转头看向罗氏:“母亲?” 不可能吧! 她们侯府如此富贵,她母亲怎么可能拿宋云棠的嫁妆给自己呢! 绝对不可能。 可是罗氏的眼神却闪烁其词,显然是心虚的模样。 江妙颜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 这竟……竟是真的! 江妙颜还是强撑着,转头扬起头道:“便是拿了一只钗子又如何,你既嫁进了侯府,你的东西自是侯府的东西,母亲做主也轮不到你说什么!” 此等堪称无耻的话叫旁边的梅姨娘都忍不住发笑:“大小姐这话倒真是有趣,若大小姐如此想得开,当年你婆母不过是借你两匹缎子,你怎的还巴巴的到处去说?” 当初魏国公夫人想要给出嫁的女儿做两身新衣裳,谁知可巧那年皇城绸缎庄云缎缺货,便只得从儿媳妇处借两匹。 若不是实在无法,魏国公夫人自不会如此,凡是要些脸面的人家都不会打媳妇嫁妆的主意。 因着这个,魏国公夫人还给了江妙颜一百两银子权作买的,也算是银货两讫。 可江妙颜那时正遍寻自己婆母的错处,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便宣扬得全皇城都知晓,只是却无人知道那一百两银子的事。 不过短短几日,魏国公府挪用儿媳银钱的事儿已经无人不知了。 连魏国公夫人的女儿要嫁的那府第都特地送了信来,说不必费心准备什么,他们自不嫌弃儿媳嫁妆。 那真是臊得魏国公夫人满脸通红。 魏国公夫人自此才更与江妙颜针尖对麦芒。 如今江妙颜却对自己弟媳妇说出这番话,真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江妙颜脸色青红,闻言狠狠瞪了一眼梅姨娘。 罗氏立刻维护女儿:“梅氏,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梅姨娘撇嘴:“果真是听不得实话。” 宋云棠其实也知道江妙颜肯定不会承认自己错的,此刻也只是强撑着,不过无妨。 宋云棠让人放开采葵:“去取我的嫁妆单子来,好让咱们大小姐瞧瞧里头到底有多少眼熟的物件,我被休了不要紧,将来这份单子若是流到其他人手里……那可不知是何景象了。” 采葵立刻甩开婆子往外跑去。 因着江妙颜被这单子的事儿激了个正着,这些婆子们也是松懈,只让采葵跑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自是不只有采葵一个人。 采兰还有其他芳歇院的丫鬟婆子并一众小厮护卫全都跟了过来,就直勾勾守在院子门口。 “宋氏!你要翻天不成!” 罗氏见这情景就不知道今日的事儿恐怕不能善了,心里越发恨上这儿媳记仇又小气,还不服管教。 若是让跪乖乖的跪了不就是了,难道她这个婆母还会让她跪上多久不成,不过是立立规矩,谁家没有? 凭她商户出身还能比那些勋贵出身的千金还娇贵不成? 宋云棠不理会罗氏的震怒,只将嫁妆单子递给江妙颜。 江妙颜抿着唇打开。 喜鹊登枝青花瓷瓶,紫檀木雕花妆匣,掐丝珐琅莲花攒枝香炉……那牡丹钗也在其中。 竟有十数件东西都是江妙颜出嫁时从罗氏那里得来的。 凡是贵重的物件竟都出自宋云棠的嫁妆! 饶是江妙颜死撑着面子不想承认,可若真如宋云棠所言,这份嫁妆单子流传出去…… 那她在这皇城便出不得门了。 江妙颜转头看向罗氏,眼神中透着怨怪。 怎的不让她知道真相! 罗氏心虚不已,只道:“当年物资不丰,许多物件不好准备,只借来用用便忘记告诉你了……” 这话一说出口便又错了。 宋云棠却立刻便抓住这错处:“想来母亲事多才将此事给忘了,如今既想起来了,想必立时便能归还吧?魏国功夫富贵,大小姐总不至于贪图我这商户女的东西……” 闹了这一场,不为别的,只为能将这些东西拿回来也是好的。 虽然她不缺这些物件,可凭什么白白给了这些忘恩负义的人。 哪怕卖了换些银子施粥,好歹也能落两句“谢谢善人”。 如此这般说,江妙颜只脸都憋青了:“我明日便让人整出来还你!宋氏,若这单子敢落入旁人手中,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她现在也无法。 若此事被她那婆母知晓恐怕少不得一顿冷嘲热讽。 只是想着那些宝贝,心头却如在滴血。 宋云棠勾起嘴角:“大小姐放心,拿回东西这单子自然也就没用了,大小姐不必担心。” 出了这档子事儿,江妙颜也无心再留在这里给宋云棠立什么规矩了,被众人拥着便到了府门。 谁知好端端的马车,如今却是马无车毁。 “大小姐,我们夫人说这马和车顶上用的缎子和珍珠也是当年她嫁妆单子上的物件儿,”跟来的一个芳歇院的小厮笑盈盈地上前禀告,“如今便都自己取走了,不必大小姐再费心送来!” 江妙颜并一众仆从看着空荡荡的车架子直目瞪口呆。 罗氏也没想到宋云棠竟然做到这个程度,可此时也顾不上再去寻她不是,只能忙命人去马厩牵匹红棕马来。 “好个宋云棠!且走着瞧!” 江妙颜气得浑身发抖。 第34章 以牙还牙 “嘶……” 采葵坐在凳子上,双手紧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疼得冷汗都要掉下来了,却只在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发出低低的痛呼声。 反倒是给她上药的采兰难受的很,眼眶通红尽是眼泪。 她们二人是一起被买进宋家,从七八岁的时候就跟在宋云棠这位宋家大小姐身边,大小姐人又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不会忘了她们。 她们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罪,唯一一次还是小时候忘记关窗户惹得小姐发了一场风寒,杨氏要罚她们,还被宋云棠轻轻揭过,最后只罚了几个手板。 可这次采葵真是受了大罪。 那些狠心的婆子厮打的时候还往采葵身上拧了好多下,现下身上全是淤青。 宋云棠让采兰从库房找了上好的伤药来,只涂上去的时候还是蛰人般的疼。 虽涂擦的时候疼得很,但是也好的最快,宋云棠一面拿帕子亲自给采葵擦汗。 “小姐,没事的,并不是很疼。”采葵哑声说道。 只是苍白的脸色却真的没什么说服力。 好歹算是擦完了,这份痛楚才算是减轻了些。 “魏国公府真是养出了一群黑心婆子,根本就是借机下黑手!”采兰义愤填膺地说道。 宋云棠道:“婆子们大多惯会偷懒,年岁又大,瞧见采葵这样年轻漂亮的丫鬟心中大约又嫉又恨,纵然没有仇也能生出三分来。” 何况她们还是得了江妙颜的令,下了死手就更能在自家主子面前讨好了。 不过这些自然也不能怪在这些婆子头上,根源还是在江妙颜身上。 采兰无意中道:“江大小姐敢这般对待小姐,若是叫她知道当年魏国公世子曾经爱慕过小姐,还不一定会怎样呢……” 嗯? 宋云棠陡然一惊。 莫非竟是因为这个? 以前江妙颜也不是没有找过宋云棠的麻烦,可大多也就是言语讥讽,说些什么守规矩尊婆母之类的教训话,以便表现自己的高高在上。 可却从来没有如今天一般。 若真是细究缘由,说不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宋云棠立刻让人去打听魏国公府的事儿。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出半日功夫的,便打听出来了魏国公府的事儿。 江妙颜来侯府那天上午便与婆母魏国公夫人吵了一架,据说是因着她有身孕,魏国公夫人要给魏长柏安排妾室,让江妙颜醋性大发,之后二人便吵了起来。 后来世子回来,进江妙颜的院子不久便又脸色沉沉地出来了。 据说江妙颜连砸了十来件瓷器花瓶,后才气冲冲地回了侯府。 “看来她是知道了。” 宋云棠肯定道。 这行为透着那么反常。 其实宋云棠对魏国公世子根本就没有那么意思,不过当初宋老爷一心想要将她嫁入高门。 她遇见魏长柏是个意外,不过对方既表露出喜欢她的意思,宋云棠倒是也无所谓,对她来说无所谓嫁给什么人,只管嫁过去得了身份能给家中母亲弟弟撑腰那便选择谁。 只是她却不认为魏国公府会要她。 那时宋云棠便提醒过魏长柏二人门第悬殊,可魏长柏却说自己能说服父母。 之后没过多久,魏国公府便传出了与成武侯府定亲的消息。 魏长柏的“痴情”成了笑话。 宋云棠却并不意外。 两个人这一场来的匆匆,去也匆匆,此后虽然偶有在各种宴会场合遇见,宋云棠却一概都当做是不认识的。 谁知道这旧事如今却被江妙颜给翻出来了。 偏偏还要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 难道江妙颜以为闹了这么一场,只还了首饰物件她便会当做无事了? 见自家主子脸色逐渐变沉,采葵忙道:“主子别为着我做什么,不值当的……” 宋云棠轻轻摸了摸采葵依然还透着红色指印的面颊,道:“他们欺负你这样狠,其实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我,若我就这样坐以待毙,还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江妙颜一向不喜欢她,现在知道了自己夫君居然曾经喜欢过一个自己根本瞧不上眼的人,大概她的脸面都过不去。 宋云棠必须绝了她的心思。 “既然她因着这件事情找我麻烦,那我自然也要用这件事回她。” 宋云棠要做的很简单,只命人打听了魏长柏常常去的地方。 可也巧了,魏长柏常常去皇城中一家酒楼买烧鸭,这酒楼还正是宋云棠的产业。 真是正撞了过来。 宋云棠细细琢磨了如何实行自己的计划。 这日下了值,魏长柏去酒楼买烧鸭。 全皇城的烧鸭店都不如这家店做的好吃,魏长柏和父亲都极喜欢用来当下酒菜。 正坐在那里等的时候,却听到隔壁一个小厮同掌柜说话的声音—— “怎么你今日来替你们世子夫人买卤菜?” 小厮道:“我们夫人前几日被出嫁的大姑姐折磨了一通,连身边的大丫鬟都叫人给打得不成样子,夫人现在好久都没有胃口了,采兰姐叫我出来买些卤菜,看看夫人能不能有些胃口。” 初时魏长柏是没有在意这些话的,可听到“采兰”却瞬间聚起了神。 他还记得,宋云棠身边两个大丫鬟一个采葵一个采兰。 再听到小厮口中“世子夫人”“大姑姐”,魏长柏立刻便意识到他口中这些话里提到的人都是谁。 宋云棠被江妙颜折磨? 算日子那不就是前两日江妙颜回侯府的时候,那时回来他记得她的脸色很是不好。 江妙颜到底回侯府做什么了? 魏长柏的脸色逐渐黑沉起来,接过小儿拿来的烧鸭立刻便大步离开。 见他动作的小厮立刻和掌柜的递了一个眼神。 “且瞧着,这魏国公府定然有一场热闹!”小厮笑道。 掌柜的已经知道了侯府发生的事儿,此时也是愤愤:“他那娘子欺负咱们大小姐,自然要让他来出面,否则咱们大小姐岂不是白受一场气!” 小厮点头:“只管让他们去窝里横。” 说着小厮便要离开,却又被掌柜的拦住,还真的塞了一食盒的卤菜。 “全是新做的最新鲜的,好几种都是咱们酒楼新研究的,尚且没客人尝过,你拿回去好叫大小姐尝尝味道可喜欢。” “张叔费心了,我拿回去给大小姐,等下回大小姐亲自来了再赏你。” “嘿~只要大小姐吃着高兴就行。” 小厮提着食盒回了侯府,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宋云棠。 “可惜瞧不见,魏长柏可不是隐忍不发的人,不过……兴许看在江妙颜有孕在身的份上,也可能轻拿轻放。”宋云棠说着拿筷子尝了一口卤肉,“这味道不错,难怪酒楼生意越来越好了,采葵采兰你们跟我一起吃。” “是~” 宋云棠以为魏长柏为了孩子也许会对江妙颜诸多忍耐,谁知道没两日侯府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江妙颜险些小产,如今虚弱卧床,叫母亲罗氏前去探望呢! 第35章 夫妻对峙 事情的起因正如宋云棠设想的一般。 魏长柏从酒楼遇到的小厮那里听到那番话之后立刻就联想到江妙颜身上,回府之后立刻就去了江妙颜的院子质问—— “你是不是去了侯府寻麻烦?”魏长柏厉声质问躺在软榻上的妻子。 江妙颜还了那些贵重物件儿,又在宋云棠那里吃了亏,原本心情就极不好,偏又遇上魏长柏这冷面孔的夫君来讨伐。 顿时脸面就很不好看:“寻麻烦?你怕我去寻什么麻烦?寻你心上人的麻烦?” 魏长柏顿时震怒。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江妙颜也是口不择言,可偏上还是个不知道认错的主,瞪着眼睛看着魏长柏。 “我说错什么了?难道是说中了世子爷的痛处?” “我就是去寻她宋云棠的麻烦了,我不只是寻麻烦,我还让丫鬟婆子按着她下跪,我就是要让她过不好,让她知道,已为人妻还勾引别家郎君是什么下场……” “你简直是疯了!她是你的弟媳,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私情!” 魏长柏都没想到平日一贯端庄高贵的妻子能说出这番话来。 简直是颠倒是非分明。 他婚前的确是喜欢宋云棠,想要娶对方为妻,可之后二人各自婚嫁,纵然心有遗憾,也恪守本分,完全没有做过任何越矩之事。 江妙颜偏在这里说这些胡话! 魏长柏确实犯了错误,若他能温柔平和地同江妙颜解释一番,再说些好话哄劝,或许江妙颜还能平心静气。 可如今这般冷硬的模样是更叫江妙颜如烈火烹油火上加火。 魏长柏对她如此冷硬,谁知是不是因着她不是他所想要娶的妻子! 若魏长柏娶的是宋云棠,他还会是如今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吗? 如此想着江妙颜心中更加难忍。 见魏长柏转身欲走,一副不想与她理论的模样,江妙颜一把过去拉住他的衣服。 “魏长柏!你是不是要去寻宋云棠?你这姐夫就这么惦记你的弟媳妇,明日我就叫全皇城的人都知晓她宋云棠就是个勾引姑姐夫君的贱……” 啪! 魏长柏一个巴掌下意识扇了过去。 这江妙颜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 这种话居然是从一个豪门贵女口中说出来的! 这与那些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江妙颜惊恐地看着魏长柏。 这还是她嫁入魏国公府第一次挨了魏长柏的打。 其实魏长柏的力气并不重,毕竟魏长柏理智尚存,还记得江妙颜有孕在身。 可面对魏长柏这么一个武将,江妙颜只瞬间又惧又怕。 “痛……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江妙颜惊恐过后还来不及去感受脸颊上的痛,便觉得肚子一阵阵紧缩。 红色顺着罗裙淌下,很快就在青砖地上留下恐怖的血滩。 “来人!快来人!叫大夫来!” 魏长柏愣过后立刻奔过去把江妙颜抱起来喊大夫。 那日魏国公府简直乱成一团。 事后魏国公还打了儿子一巴掌,责怪他不该惹孕妻动怒。 倒是魏国公夫人事后拉着儿子的手连声叹息。 “这事都怪我,若不是我口不择言,也不会让她知道当年这事儿……” 魏国公夫人也是后悔,不该为了打压江妙颜说出这事儿来。 只是后悔归后悔,心里却还是暗自埋怨江妙颜肚量狭小,长柏又没有和宋云棠发生什么,不过是婚事未成罢了,竟然还跑到自己娘家去闹一场。 真是惹人笑话。 当年若不是见儿子对宋氏情深,他们也不会为了断绝儿子娶商户女的念头给儿子匆匆定亲,娶了江妙颜这么一个脾气比天还大的娘子。 真是后悔的很。 如今若不是为着江妙颜腹中的孩子,魏国公夫人早就狠狠训斥这不懂事的儿媳了。 魏长柏心情烦闷:“也怪我不该打她……叫岳母来看望,我亲去赔罪吧。” 魏国公夫人自然不忍心让儿子赔什么罪,在她看来自己这小儿子千好万好,即便犯了什么错也不能怪他,他原本就是最沉闷却最能依靠的人。 魏长柏原想着第一时间请了罗氏来自己去赔罪,却因为公差耽搁了两日,魏国公夫人便这机会喊了罗氏来探望。 见罗氏来了魏国公府满脸忧心,魏国公夫人只安抚道:“我们府上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看,如今十几个奴婢围着日日照料,现如今妙颜已经好了许多,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侯府比不得魏国公府正当势,即便罗氏心里气再大如今却也不敢对着魏国公夫人发作。 只能强颜欢笑:“有姐姐您安排我自然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魏国公夫人见罗氏上道心里才稍微满意些,又道:“待会儿让丫鬟带你去妙颜院子瞧瞧,你见了你定然是高兴的,不过有些话我也想和你说说,只你别怪我说的不好。” “姐姐您请说。” 罗氏哪里敢说不好,只能笑着应声。 魏国公夫人便隐晦地提起了魏长柏和宋云棠的事儿:“那都是不知道哪年的老黄历了,想来侯府也是不介意此事的,不然也不会聘宋氏入门,如今你也该劝妙颜不要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长柏性子沉闷却稳重,对她这个正妻素来也是敬重有加的,如今就为了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导致夫妻失和……想来对妙颜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吧?” 魏国公夫人自然是半安抚半威胁,让罗氏好好劝江妙颜不要无理取闹,如此才能好生过下去。 否则若是和离或者休妻,魏国公府自然能给魏长柏再娶好的正头娘子,恐怕江妙颜却是不可能再嫁高门了。 罗氏听着只觉得心惊。 她根本就还不知道自己那个儿媳妇竟然还和魏长柏有过一段! 天底下竟还有这般荒谬之事! 她更没想到自己女儿和魏长柏竟是因为宋云棠才闹到了如此地步。 简直匪夷所思! 罗氏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连自己怎么应对魏国公夫人都不知道,只浑浑噩噩地被带去了江妙颜的院子。 甫一进去便看到自己女儿挺着肚子,头戴抹额脸色苍白地靠在软枕上。 一时悲从中来。 “我的儿啊!娘来了!” 江妙颜看到罗氏眼泪立时便落了下来,悲悲戚戚地喊了一声“娘”。 罗氏立刻快步上前,坐在床边将女儿揽到自己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罗氏生有两女一子,她最疼爱的其实不是江成远,而是这个大女儿。 毕竟是第一次当娘,只盼着自己大女儿一切安好,当年连侯府真正的情况都没有让女儿知道,只怕给她添一丝烦忧。 甚至还动用儿媳妇的嫁妆给自己这大女儿添妆。 如今见到女儿这般,那真如钝刀割肉一般心痛。 江妙颜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罗氏一人:“母亲,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世子他竟为了宋氏那个贱人对我动手……母亲……” 罗氏才瞧见女儿脸上浅淡的红印,更是心痛,一时情急: “不然咱们和离?” 第36章 母女盘算 罗氏这话说出口却又后悔。 如今江妙颜还怀着孩子,魏国公府不可能放她离开,即便是离开肯定也是要等产子之后。 可孩子又怎么办? 江妙颜能舍下吗? 况且听着魏国公府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江妙颜安分守己好继续过好日子。 “母亲!我怎么可能离开!” 江妙颜惊得瞪圆了眼睛。 她可是魏国公世子夫人,将来就是魏国公夫人,是在一众诰命夫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若是离开魏国公府,一个侯府千金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她死也不可能离开! “那你这样……”罗氏犹豫。 “母亲想想,宋氏为什么要和离?怎么她想要和离,如今世子就对我动了手?我婆母为何要突然提起过去的事儿?” 罗氏一愣:“你这话的意思是……” 莫非,宋氏真的和魏长柏旧情复燃? “您想想,她一个商户女,如果不是有了去处,怎么可能舍得和离?”江妙颜紧攥拳头,“如果我这时候求去,说不得正遂了他们的心!” 江妙颜这两日想着,既然魏长柏对宋云棠旧情不忘,定然也不会嫌弃她和离过的身份。 若是江妙颜此时和离,宋云棠正好鸠占鹊巢! 这算盘打得何其狠毒! 想到这个可能,罗氏一时也是心惊。 “是了,若不然宋氏怎么可能舍得侯府正头娘子的身份!定然早早就找了去处!”罗氏确定了这样的可能,此时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的,“我还当她真是有脾性,原来是妄图攀了高枝去!当真是贱妇一个!” 江妙颜点头。 正是如此了。 “那颜儿,现在可如何是好?若魏世子敢休你……” “我们只管拘着宋云棠不许她离了侯府,只让魏长柏求而不得,”江妙颜咬着牙,“宋云棠想要别嫁,那是痴心妄想!” 罗氏却担忧:“可她似乎打定了主意,之前若不是用她娘家弟弟上书院的事儿拿住了她,恐怕她早已经走了!” 想到此罗氏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幸好没有任由宋云棠离去。 若不然,现在岂不是还有可能面对自己大女儿被休弃的情况! 江妙颜冷笑一声。 “一个商户女,婚嫁岂由得她来选!” 既然宋云棠如此想要让自己弟弟进东和书院,那她们偏就不让她如愿! 江妙颜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逐渐阴冷。 敢勾引她的郎君,她定要让宋云棠过得水深火热,以报此仇! - 宋云棠其实知道江妙颜没有小产还是松了口气。 她虽然想要让江妙颜知道教训,不要拿过去那点儿事来折腾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不想因为她让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失去出生的机会。 “小姐别为了这样的人难受,她想要折腾小姐的时候就没想着为肚子里的孩子修点好,”采兰满脸鄙夷地说道,“他们侯府的人脑子都不大正常,这个大小姐过去也没少给小姐脸子瞧。” 过去就是恬不知耻地戴着他们小姐的东西,还反过来趾高气扬地摆架子耍威风,好像他们侯府能娶他们小姐,是他们小姐多大的福气似的。 如果不是为着他们夫人,小姐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嫁给江成远这样的人,受那么多的屈辱。 江妙颜现在竟然还来找事,早该叫她知晓知晓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污糟环境。 “虽然如此,不过她的孩子总还是无辜的,总归不出事儿最好。”宋云棠叹息道,“只希望她从此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就烧高香了。” 她不想平白地就要去和江妙颜一个出嫁的大小姐斗来斗去,否则当初也不会任由罗氏拿着她的东西给江妙颜撑脸面。 谁知道就被江妙颜知道了过去那点陈芝麻烂谷子。 江妙颜若是个平和性子也不至于如此。 但愿从此能收敛些。 宋云棠不想再去管这事儿,谁知道罗氏从魏国公府回来之后竟然来了她的院子。 上次的事儿罗氏在旁边看着都不开口,如今宋云棠对她这个婆母一点情分也无了。 连一声母亲也懒得叫。 罗氏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棠儿可是还为了上次的事儿心情不好?你姐姐她同我说已知道错了,这次特地叫我亲自过来给你赔礼呢。” 宋云棠面色冷淡:“既是赔礼,礼又在哪里?” 罗氏一僵:“这……你也知道侯府当年的事儿,你姐姐她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怕拿了来反倒是叫你瞧不上眼。” 宋云棠冷笑两声。 罗氏就惯会嘴上说话,实际真是一毛不拔。 只是说什么知道错了……这江妙颜真是这么快便改了性子? 宋云棠倒觉得未必如此。 罗氏又说了几句什么江妙颜孕中多思,性情敏感之类的话来,总之就是江妙颜之前发火实际是孕期心情不佳才如此。 “等棠儿你有了身孕就知道这些缘由了。”罗氏看向宋云棠的腹部,“孕期之人总是脾性多变的。” 宋云棠只当做好像没听见这话。 她可不会给江成远生孩子。 先不说她眼下根本没打算生孩子,就算真的要生也是给…… “棠儿,你大姐姐她就是脾气被惯得有些暴,其实心里还是疼你这个弟媳的,”罗氏眼睛眨也不眨地说着谎话,“你可别因着这次的事儿记仇啊。” 采兰听了这话几乎要忍不住替自家主子上去回嘴,幸而被采葵拦住了。 罗氏到底名义上是宋云棠的婆母,若是回嘴反倒是成了宋云棠的错了,反倒是叫罗氏拿住把柄。 宋云棠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只岿然不动,喝着茶根本不在乎罗氏说了什么。 且她觉得罗氏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说这些。 她只想知道罗氏说了这么许多,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罗氏说得直口渴也不见宋云棠说一句好听的话,心里恼怒,面上却只道:“我想着叫成远搬到你的院子里,这也是你大姐姐疼你才想出来的法子,你觉着如何?” 这也是江妙颜想的法子,要牢牢地将宋云棠拴在侯府,而且还要将她手里那些产业拿到手里。 让宋云棠生个孩子,将来她手里的东西自然是要给孩子的,如此自然也就是侯府的了。 何况宋云棠之前求和离未必没有赌白莺那份儿气的成分,如今罗氏愿意压着江成远往她院子去,给她做脸面,宋云棠这个儿媳只有感动的份儿。 至于宋云棠若生下孩子会不会恃宠生娇,那倒是不怕。 只等她生下孩子,便将孩子抱到罗氏膝下。 如此才算两全其美。 若老侯爷知晓也挑不出罗氏什么毛病。 罗氏只静静等着宋云棠感恩戴德。 第37章 坠马腿折 可惜罗氏的如意算盘是落空了。 宋云棠不只是不感恩戴德,甚至想要知道到底是罗氏还是江妙颜想出了这样恶毒的主意来。 宋云棠几乎想要对罗氏说出江成远根本就不举的事情,可若是说出来了,恐怕将来她就更加不好和离了。 如今江成远这个毛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将来才好成为她离开侯府的砝码。 宋云棠只道:“我倒是愿意,只是您问过世子的意见吗,世子愿意住在我的院子里?” 罗氏对宋云棠依旧冷冷淡淡的表情不是非常满意,却还是道:“我是他的母亲,我让他怎么做他就要怎么做,自然由我去说。” 宋云棠好险没有笑出声音来。 若是罗氏真能管得住她这混账儿子,又怎么可能会有当年私奔的事儿发生。 “好啊,您既然去说那便去试试吧,我这里自然是随时欢迎世子的。”宋云棠笑着说道。 罗氏根本没有多想,只觉得如今白莺有了身孕,江成远又不大往常姨娘那里去,说不准也愿意去正院。 听说前两日还来过。 如此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儿子未必会拒绝。 罗氏离开的时候看着宋云棠的表情总觉得不大对,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的 只得先离开了芳歇院。 没了罗氏,采兰才急切道:“小姐,是不是真的要让世子住进来啊?” 明明之前那世子还是那样混账,现在倒是要来他们小姐这里了,莫非当她们小姐是收什么破烂垃圾的不成! 采葵却看向宋云棠,她觉得她们小姐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宋云棠微微勾起嘴角:“放心吧,那位世子爷绝对不可能来。” 之前宋云棠让采葵去找人打探江成远前些日子都去过什么地方,好不容易才从跟着江成远出门的小厮那里套得一些话。 江成远去了好几家药铺。 现在宋云棠几乎可以肯定,江成远现在就是不能人道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一时还是再也无法根治。 上次江成远这事儿已经在她这里露了馅,宋云棠敢肯定短时间内江成远肯定是不敢再过来她这里的。 任凭罗氏如何去劝说也是无用。 只是宋云棠没想到,根本就没等到罗氏去劝说。 罗氏刚离开没多久江成远就从外头回来了,但是不是走回来的,而是被人抬回来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罗氏看着自己儿子躺在春凳上,一条腿上被血液浸透十分恐怖。 罗氏颤抖着不敢相信。 还是成武侯更镇定一些,对着跟着的小厮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 平日跟着江成远的小厮全都跪在了地上,一时间抖如筛糠。 “我们,我们今日回来,世、世子骑马,然后就突然有个醉汉冲了出来……少爷惊了马就从上面摔了下来……不知怎么回事就这样了……” 成武侯爷怒急:“那个醉汉呢!” 小厮们声音发抖:“不,不知道……好像趁着乱,跑了……” 当时那个场面太吓人了,江成远身边跟着的人压根儿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想要去抓人的时候,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他们只能先将世子送去医馆简单包扎后立刻送回了府里。 罗氏在旁边扒着春凳哭得几乎晕厥。 “我的儿啊……怎么会受这样的罪呀!” 成武侯爷面对嫡子有可能瘸腿的情况还算冷静,只吩咐人赶紧去请全城里最好的大夫,又让一个小厮拿着他的牌子去宫里给贵妃传信,快快派遣御医来。 他们成武侯府的世子万不可能是个瘸子! 成武侯府简直一阵兵荒马乱,宋云棠得到消息来江成远院子里的时候只听到院子里到处都是哭嚎声。 尤其以罗氏的声音最为尖锐。 宋云棠却无所谓江成远是个瘸子还是个瞎子,不过如今到底还担着名头,只能拿帕子捂着脸作悲伤状态。 幸好提前准备了一点洋葱汁液浸了帕子,否则她还真是流不出眼泪来。 “世子!世子啊……你若是有什么事儿叫我可怎么活儿啊……” 白莺被丫鬟搀扶着满脸眼泪,满脸虚弱地进来。 只是这里却没有她的地方,她只能对着榻上的人影哭了一阵子之后抽抽噎噎地站到了宋云棠身边。 宋云棠只当没瞧见她。 此时宫中的御医已经诊治出了结果。 腿倒是没有断,却骨折得十分严重,需要用好伤药来调理,如此静养上两个月或许就能下床了。 成武侯爷大大松一口气:“多谢多谢!” 一边忙让人给御医准备了荷包,御医满意地将荷包塞进袖子里,随后才开了方子离开。 待到江成远病情稳定下来,成武侯府毫不留情地让人将跟着江成远的那些小厮拉出去打了个半死,然后叫人尽数发卖出去。 这没有照顾好主子就是天大的罪责,否则之前禀告的时候小厮们也不会那么害怕了。 宋云棠却更佩服那个能逃之夭夭的醉汉。 竟然能在弄折了江成远这个世子的腿之后如此顺利地躲开他们的视线,让人追无可追。 倒不像是偶然的醉汉,更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不过即便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也算是间接帮了她,这样倒是让她省了不少的事儿。 正想着却听到罗氏说道:“棠儿,如今成远卧病在床,这些下人难免伺候不周到,你就留在这里好生照顾他吧。” 啊? 宋云棠还想着关心几句便回去自己的芳歇院,却听到罗氏这话,眉头下意识就想往一起皱。 却听到旁边的白莺急哄哄地说道:“世子夫人她每日事情那么多怎么能这么劳累,还是让我留下来照顾世子吧,我一定会好生照料的!” 罗氏斥责:“胡闹,你一个大着肚子的人照顾什么,若是传言出去,别人还只当我们侯府虐待妾室呢!” 白莺紧紧抿着唇。 她是真的想要留下来,并不只是为了卖好。 她之前听江成远问她,将来生了孩子能不能将孩子记在宋云棠名下。 按理说这该是好事才对。 可白莺却不想将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她想要的是世子夫人的地位,为了这她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孩子让出去。 万万不能的! 如今她只想伺候病榻,至少让江成远看看到底谁才是最爱他的女子,如此也许就会打消这荒谬的念头! 偏罗氏竟不许! 第38章 小人之心 白莺委屈地在房内哭了起来。 倒是成武侯爷开口说了话:“她既然愿意留下照顾就让她留下,这么多丫鬟下人伺候着,又不必她动手做什么。” 说是照顾,其实丫鬟一堆,哪里用得着真上手什么,只管在旁边陪着就是了。 罗氏虽然不太高兴,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却只对宋云棠道:“你是正头娘子,你更要留下来看顾你夫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云棠也不能说自己不愿意,只能点头答应。 白莺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罗氏现在怎么对宋云棠如此上心,原先还不这样子呢。 前几天不是说宋云棠和出嫁的大姑娘大闹了一场吗,据说宋云棠疯到连江妙颜的马车都给弄毁了。 怎么罗氏还能如此? “痛……腿……好痛……” 成武侯爷离开没多久,江成远苏醒了过来,却满头都是冷汗,惨白的嘴唇不停地颤抖。 罗氏心疼地拿帕子给儿子擦额头:“远儿,远儿,没事儿啊,娘在这里呢!” 江成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却都被汗水糊住了根本就看不清楚东西,口中不停呼通。 “快拿御医开的安神汤来!”罗氏忙道。 丫鬟忙拿托盘端了来。 然而江成远却根本就喝不下去,只紧闭牙关喊痛。 “哎呀,这可怎么好!” 罗氏喂了几回都只堪堪浸湿江成远的嘴唇。 白莺借机献媚:“夫人,妾身来试试吧,从前在外面,世子生病都是妾身伺候世子汤药的。” 听到这话罗氏忙急招她过来,白莺自然是志得意满地接过汤碗。 只白莺却忘了,从前在雍城的时候江成远即便生病也不过就是些水土不服或是偶感风寒的小毛病,大多数时候理智尚存,说是喂药,不过是二人借此调情一番,其后便是借着病症休养胡天胡地一番。 此情此景却截然不同。 白莺口中温柔地喊着“远郎,远郎,莺儿来给你喂药了”,一边涂着桃红单蔻的手指拿着瓷勺往江成远嘴边递。 可江成远仍然是浑身发抖,嘴唇紧闭。 不管怎么都喝不下去药。 见一旁罗氏担忧怀疑的眼神,白莺一时心急,直接将勺子往江成远嘴里去戳。 “咳咳……” 这药不仅没有灌进去,反倒是惹得江成远猛烈的呛咳起来。 “真是个没用的!”罗氏一把将白莺推开,看着这个妾室只剩下一脸的鄙夷。 白莺被推了一下,手中的药碗一下子打翻在地,药汤撒了一地。 丫鬟们忙拿着帕子来清理。 罗氏看着儿子的模样越发心疼:“远儿……” “再去端一碗药汤来。” 宋云棠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满屋子的狼藉,更不想在这里陪着浪费时间。 新的汤碗端来之后,宋云棠一手端着碗一边坐到床边。 白莺紧张地站在一侧,满眼欲语还休。 宋云棠直接一手捏住江成远的嘴巴,另外一只手直接就着汤碗往江成远嘴里灌:“想好好睡就喝了!” 罗氏听着便不语,正想要训斥宋云棠不该对夫君如此无礼,却听到咕咚咕咚药汤被灌进去的声音。 喝下去不过须臾,江成远的身体便不再发颤,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却安安稳稳地闭上了眼睛睡去。 罗氏这下子什么火也没了。 白莺看着罗氏满意的眼神心里忍不住憋闷:“夫人也不怕伤着世子……” “你要在这里守着就安安静静的,别说没用的话。” 罗氏只顾着心疼儿子,更厌烦有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 白莺只能憋闷地闭了嘴。 罗氏到底年纪大了,见儿子睡了过去便也不在这里守着,只让宋云棠看着自己便离开了院子。 这屋里也不大,宋云棠自然是占据了最舒服的贵妃榻。 罗氏一走她便让人取了自己的褥子铺了上来,悠哉悠哉地躺了上去,旁边采兰给她轻轻按揉肩膀。 白莺自然就没有这么好的享受,只能坐在一旁的硬榻上,躺也躺不下去,只能直勾勾硬挺着。 饶是这样竟是一句要走的话都没说。 宋云棠只在心里轻笑。 这白莺也真是伺候人的样子,至少面子功夫做的确实不错。 否则也不可能勾得上江成远。 说不得等她与江成远和离,若是江成远真是不举,白莺指不定还真的能靠腹中的孩儿上位。 那于她也算是极好的遭遇了。 她这般悠然,白莺只越看越难受。 “受不住便回吧。” 宋云棠注意到了白莺的情绪,连眼睛都没睁,低低地说了一句。 白莺听到这话,立刻放下了撑着脑袋的胳膊,坐直了身体:“妾身不累。” 宋云棠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夫人可是觉得妾身是在装模作样?”白莺忍不住说道,“可是妾身是真的爱世子,并不是因为世子出身富贵,只是妾身沦落青楼生不如死,是世子救了妾身,妾身这才情不自禁,妾身从来不想伤害夫人。” 宋云棠仍旧闭着眼睛:“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自不必与我说。” 她可不耐烦听别人的情爱。 偏白莺却依旧自顾自:“妾身不管日后世子是否会腻了妾身,妾身只要有肚子里这个孩儿就满足了,为了这孩子妾身连命都可以不要……” 白莺的声音向来娇软,此刻更是柔如春水,只是其中却透着委屈和伤心,叫人忍不住跟着伤怀。 宋云棠睁开美目看向白莺,她现在知道白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就明着告诉你吧,世子说想要将你腹中的孩子寄到我名下,但是我已经拒绝了,只要世子夫人仍然是我,你的孩子就绝对不会成为嫡出。” 白莺说这些不就是为了告诉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感情很深,可惜她这一番衷情诉错了地方。 宋云棠的话说的极其干脆,眼神里透着直接的讽刺。 反倒是衬得白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莺脸上涨红:“夫人,妾身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 宋云棠冷笑,眼神中尽都是嘲笑: “再说清楚一些,我名下铺子银钱无数,即便是你求着我,我也不可能傻到将我这些东西拱手让人。” 做什么白日梦呢可不要痴心妄想了。 若真是记在她名下,那将来可是有分她产业的资格。 妾室的孩子还妄想记名。 莫说她早准备和离,即使不和离,就这么迁就着过一辈子,她也不会收养别人的孩子,那可是引狼入室。 她宋云棠没那么傻。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会背叛,只有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银子不会。 宋云棠不怕和离,不怕孤身一人。 只要她有银子。 这世上有钱就能磨推鬼,只有把银子牢牢攥在手里才是一切。 第39章 聪明反误 “成武侯夫人让夫人留下来照顾成武侯世子,甚至把饭食都送去了世子的院中,不许夫人离开……” “混账。” 听到禀告,瑾之将手中的狼毫笔一下子扔了出去,墨汁飞溅。 黑衣人只能赶紧压低脑袋,。 即使戴着面罩也能看出来现在黑衣人的表情肯定是极其无奈的。 偏他是暗卫队长,每次来给主子禀告这些东西的时候感觉都像是把脑袋拴在了腰带上。 真是九死一生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 要让成武侯世子吃点苦头的法子是自家主子的命令。 偏他家主子大概都没有想到,夫人毕竟现在还是成武侯世子的妻子,这夫君受了伤,妻子自然是要在身旁伺候的。 夫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来南乌巷了。 这点瑾之现在也是才想到。 明明算的很好,偏忽略了这一点。 谁叫他压根就从来没有把成武侯世子当做是宋云棠的郎君。 宋云棠只能做他一个人的妻子! 事到如今竟是没有法子了! 瑾之眉头紧蹙。 难道要等到那废物世子醒过来,才能见到夫人? 不。 定然还有其他法子。 瑾之在房内踱步思索,却听得叩门声响起。 黑衣人已然瞬间隐上房梁,宋云意进来的时候只瞧见坐在桌案前的瑾之一人。 “瑾之哥,你在忙吗?”宋云棠手中拿着自己写的策论,表情稍微有些腼腆。 瑾之连忙招手让他过来。 宋云意忙过去,将自己的策论给瑾之看,瑾之阅读之后细细指点了一番。 “你不要将这些内容只拘于书本,若是要当官并不是只靠书本上的内容就够的。”瑾之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书卷,言道。 宋云意本性纯善,大约遇到什么难事都有对他疼爱有加的姐姐去一手解决,所以瑾之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宋云意将来考不上科举考试。 而是宋云意根本当不好官。 绝对的清官或者是绝对的贪官在官场上都是行不通的,只有八面玲珑的人才适合为官。 瑾之道:“你若是想要将来能当一个能为民做主的好官,就要学会怎么去做贪官。” 宋云意一愣。 “贪官?” 宋云意有些惊讶地摇头。 他出身富贵从来没有去想过,如果当官还要去贪墨什么百姓的钱财。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当一个贪官,那么你就不会知道贪官的行为模式,这样如何能够在贪官手下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瑾之笑着说道,“你并不能保证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清官,怎么才能在做事的时候打动那些贪官才是最重要的。” 宋云意一瞬间仿佛抓到了什么:“就好像我姐姐,之前明明就知道商铺里有个老人经常倚老卖老的打架闹事,可是却没有开除他,反倒还要给他发赏银,然后再利用他去制衡其他人……瑾之哥想要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吗?” 瑾之眼前立刻柔了几分:“正是,夫人果然是极其聪慧的人。” “那当然,姐姐手下管着几十家铺子,若是没有手段肯定能被那些刁奴给糊弄住!”宋云意提起自己姐姐忍不住挺了挺胸膛,“我姐姐可是十二岁就开始管铺子了!” 若不是宋云棠自小就表现出来惊人的经商天赋,宋家的产业,宋老爷怎么会肯让这个女儿去沾手。 全都是宋云棠自己能干! “你姐姐她必然吃了许多苦……”瑾之目光中露出心疼之意。 可惜他认识她太晚,无从得见她十几岁时青涩稚嫩的模样。 “我姐姐她真的是吃了很多苦,还要面对香姨娘时不时的刁难挑拨,要护着母亲,”宋云意提到自己姐姐忍不住便要说上许多,“母亲还总是不能支持姐姐,姐姐她总是孤单无依。” 宋云意紧紧抿着唇。 他们的母亲不仅是不支持姐姐,甚至还要训斥和批评。 哪怕他们的爹已经如此偏心妾室,杨氏还是将宋老爷放在第一位。 甚至曾经在有一次姐姐和香姨娘发生冲突的时候,为了让爹高兴,甚至要让姐姐去给香姨娘下跪赔罪。 当时姐姐去是去了,却将香姨娘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那股子狠劲儿将香姨娘彻底镇住,之后才算是安分了许多年。 俗话说子不嫌母丑,为人子女的更不该怨怪父母。 可有时候宋云意心里真的会非常难过。 他母亲若是能够不稍微不那么柔弱,她姐姐也就不会受那么多的罪了。 只是他母亲却…… 瑾之听着宋云意提起这些过去的事情心里不由得发酸。 他的夫人幼年时在家要对付姨娘,好不容易出嫁了却遭遇夫君背叛,带着外室私奔。 如今竟还要守在那薄情寡义的夫君跟前侍疾。 凭什么要如此! 瑾之只想着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宋云棠名正言顺地暂时摆脱江成远。 - 成武侯府内宋云棠倒是还好,毕竟江成远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原本御医只让两天喝一碗安神汤,可江成远实在是禁不起痛,竟然一天喝一碗,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昏睡。 宋云棠只当自己是在守墓。 而且还不必穿孝衣。 “这两日多谢你照顾我……” 江成远醒了过来只看到宋云棠一个人,虽然他醒来的时间不长,可是次次都能见到宋云棠。 说明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倒是白莺他竟是很少见到,也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 倒是不太巧,白莺其实也是守了一天一夜。 白莺有心守在江成远身边,可毕竟怀有身孕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折磨,第一天过后待了一夜之后便回去了。 尤其是宋云棠还说了自己不会抱养她的孩子,那白莺自然也就更加安心。 白莺更是生怕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闪失,便只能回自己的院子里好生休养生息。 她肚子里指不定就是成武侯府唯一的独苗苗。 金贵着呢。 宋云棠面对江成远感动的目光只道:“母亲命我守在这里,你不必多谢。” 言下之意很明白。 她是因为成武侯夫人的命令才不得不守着的。 江成远就莫要自作多情了。 江成远露出一丝苦笑。 是了,他怎么会以为宋云棠心里还惦记着他呢,大概在她眼里,他早就已经是个木头摆设了。 “你……” “宋氏!你快速速收拾行囊入宫!” 罗氏疾步而来,一面让丫鬟赶紧帮宋云棠收拾东西。 宋云棠疑惑:“可是淑贵妃召见?” 可是要见也该是见五姑娘,叫她作甚? 谁知道罗氏表情却万分激动: “不是不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第40章 宣召入宫 原来是宫里竟然传出了圣旨,说是国师大人要在下个月十五号为国祈福,需要选择一些女子住在宫中,以便进行祈福仪式。 当今陛下的圣旨中不仅给被选中的人家赏赐黄金百两,甚至等到祈福结束还会给御赐牌匾,赞颂为国之精神。 若说起来那些银钱自然是没有多少人在意,可是这牌匾却完全不一样了,而且还是陛下亲自书写。 试问当今世上有多少人能够得到当今陛下的墨宝! 这毫无疑问是可以当做传家宝流传下去的! 刚开始听着成武侯和罗氏还只当是宫里的贵妃出了力,或许是叫他们五姑娘入宫去。 谁知道被选中的人竟然是宋云棠! 据说这些祈福人选是国师大人根据五行八卦所择,没想到竟是宋云棠得了这好运气! 虽然选中的不是江妙莲,不过能选中宋云棠总归对他们侯府还是有好处的。 到底宋云棠还是他们侯府的世子夫人呢! 成武侯接了圣旨之后,立刻便让罗氏了前来为宋云棠收拾行囊以备入宫。 至于伺候江成远? 如今这个世子倒是真比不得黄金百两和皇帝陛下的墨宝更重要! 宋云棠听着只觉得十分荒谬。 这厉害祈福大多找未婚姑娘,怎么如今竟然连她都能选中? 还是那位国师的主意。 宋云棠想到那次见到的国师总觉得心中怪异的很。 她甚至都不太想要进宫,可是却没有抗旨的道理。 不过,到底能不去伺候江成远也算是一件好事儿。 罗氏跟着宋云棠去了芳歇院,看着丫鬟给宋云棠收拾行李。 不过罗氏只看得眼热,那樟木的大箱子里面锦缎罗裙无数,头面首饰更是无一不好。 进了宫甚至都不会输给那些娘娘们。 这富贵着实让人嫉恨。 “宫里派来的马车来接世子夫人了!” 小厮过来禀报。 芳歇院的下人们立刻抬着箱子一个一个往侯府大门去。 宋云棠原还怕宫里来的人会不会觉得她带的东西太多,谁知道那小内监竟还笑问:“世子夫人只带这些箱笼便够了吗?若是还未整理完毕,我们可以在此多等一会儿,并不十分着急。” 宋云棠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挺好说话,正要说话却又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你是……” “难为世子夫人还有印象,小的上次为世子夫人引过路!”内监笑起来,露出脸颊上的浅浅的一点酒窝显得十分年轻讨喜。 宋云棠恍然。 难怪觉得眼熟,这个内监就是上次领着她和卫世子往国师的乾安殿去的人。 “采葵。” 宋云棠连忙喊了一声,后者笑盈盈地上前递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面尽是银锞子。 内监慌忙摆手:“小的怎么能收这个,还请世子夫人收起来吧!” 这可是他们主子心尖尖上的人。 他有几个胆子敢要这个赏赐啊! “公公还请收下吧,入了宫还需要你多照顾,这些权当是提前给的谢礼了,”宋云棠笑着道,“本就是应当的。” 争执了好一会儿,见宋云棠坚持,福旺只得先将荷包收下。 待回去禀告了主子再说。 宋云棠更没想到这次入宫竟然还许带丫鬟,不过只许带一个。 “小姐带着采兰去吧,我留下来看院子。”采葵笑着说道。 采兰见采葵想让忙道:“还是你去吧,你比我更会照顾小姐……” “好了,快跟着小姐走吧,你这毛毛躁躁的样子若是一个人留下来守院子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采葵倒并不是单纯的相让,只是自家小姐要出去那么久,这府里的东西若是没亲近的人看着恐怕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的。 采葵其实是不放心叫采兰看着。 宋云棠也点头:“那便让采葵留下。” 说着抓了抓采葵的手,低声提醒让她若遇到急事实在是解决不了便去南乌巷寻人,毕竟这宫里并不是随便能进的。 采葵低声应了。 宋云棠带着采兰上了马车,待到了宫城门口,宋云棠才知道福内监那时候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不过是带了四个箱子,一箱子衣裳,一箱子首饰,两的箱子鞋袜和各色物件儿。 可是如今同她一样被选入宫来的这些祈福之人,有世家夫人也有世家贵女,人人皆带着六七个箱笼。 与宋云棠最相熟的便是辛氏,她也被选了来。 “姐姐被选中可觉得困扰?”宋云棠问道,毕竟她家中还有孩子,这入宫来便要许久见不到孩儿了。 谁知道辛氏却反而笑得十分开怀。 这次入选她不仅不觉得困扰,甚至对她来说如同一阵及时雨的。 辛氏上次从庄子上回去,她那婆母便又开始作妖,甚至还妄想将她的孩子抱到自己院子里抚养。 魏国公世子虽然向着辛氏,可那婆母却拿孝道压着他们夫妻,便是魏国公世子也是十分为难。 辛氏正痛不欲生便接到了圣旨。 如此魏国公瞬间站在了她这里,让她好生入宫,还许她将孩子放到娘家去住,当然这也是辛氏暗示自己公公的想法。 魏国公夫人再如何厉害,在圣旨面前还是不得不退避三舍。 这一个月的分离换来孩子永远不被抱走,辛氏觉得甚是值得。 “否则我真要哭死了!”辛氏笑着道。 宋云棠忍不住安抚地拍拍辛氏的手背。 她知道辛氏最是将孩子当成心肝肉一样宝贝,若是孩子真被抱走,那真怕是半条命都要没有了。 如今看来,这国师的命令也算是有些好处。 至少救了辛氏一把。 嗯。 那怪人还不算是一无是处。 被选中的十来人在宫门口登记后便被引入宫城,带往乾安殿后方的祈年宫。 这次众人便要在这里入住。 “可否将我们二人分在同一处,辛苦公公。” 辛氏让丫鬟递了荷包给分配住处的内监,后者悄悄接过正要安排,谁知道本子上竟然已经将面前的二人安排好了。 “二位夫人住东侧两间,丫鬟都和其他人一起住西边耳房。” 这些被选中的主子尚且还是单间,带来的丫鬟们自然是没那么好命,只能十几个人挤在一处。 不过这也是无法,毕竟一处宫殿就这么大,给夫人们都安排单间已是十分不易了。 宋云棠和辛氏去了之后才发现二人住的竟还是这些屋子里最好的。 朝向好,屋子里的摆设也好,大小也开阔。 “便是让丫鬟睡脚榻上瞧着也比去挤那大屋子强。”辛氏说道。 宋云棠点头,转头便问采兰。 采兰自然也是不愿同他人去挤,何况自己还要贴身照顾自家小姐呢,立刻便将自己的东西拿到了这边来。 宋云棠坐在软凳上,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杏花树。 微风徐来,花香阵阵。 极好。 第41章 醍醐灌顶 被选中的这些人入宫头一日也不必做什么,他们下午入宫,只收拾收拾箱笼,直接便到了酉时末用晚膳的时间。 辛氏干脆也来了宋云棠这里,两个人一处做个伴也是好的。 “宫中的饭菜大多都是从御膳房送来的,先紧着陛下太后和宫里的娘娘们,到咱们这里恐怕早就凉透了。”辛氏无奈说道。 若是数九寒冬,那些菜恐怕早就成了冰疙瘩。 只怕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云棠笑道:“我来这里倒是捎了不少吃食来,都是采兰她们在府中自己做的肉干,辛姐姐待会儿若是吃不惯宫中饭菜,咱们可以一起吃一些肉干点心,总也能果腹。” 纵然在外面再富贵,如今入得宫来少不得都要按照宫中的规矩走,宋云棠早早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在箱笼里放了一些受得住日子的点心肉干和酱菜。 辛氏赞道:“这倒还是你想的周到,我急匆匆命人去送杉儿,倒是没顾得上这些。”。 只是这些担忧却并不存在。 内监送来的食盒盖子一打开竟还冒着汩汩热气,青花瓷盘甚至端着都觉烫手。 “这是从御膳房送来的?”宋云棠忍不住问跟来的福旺公公。 福旺忙恭敬笑答:“这是祈安宫西北角小厨房做的,小厨房日夜都有人值守,夫人们若是饿了即便是半夜也可使人前去。” “祈安宫竟有小厨房?”辛氏惊讶。 宫里设有小厨房的宫殿寥寥可数,听说只有陛下太后皇后享有这般权利。 如今皇后之位空缺,便是那几个得宠的高位妃嫔应该也是没有这个资格的,顶多不过是自己弄个小炉灶罢了,说不上算什么小厨房。 “这是国师大人命人安排的,诸位夫人小姐们都是为了咱们大乾作出牺牲的人,一应吃食自然不可怠慢。” 福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宋云棠的。 若不是为了这位夫人,他们主子怎么可能如此大费周章。 宋云棠自然不知道内情,只内心感叹这位国师大人虽然喜好心血来潮,不过到底想的还算周到。 尤其是她近日半夜总爱吃夜宵,本想着以点心充饥,总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去御膳房,纵然愿意多给宫人银钱,难免还是张狂了些。 如今倒是不必如此麻烦了。 趁着这会儿子功夫,几个小内监已经摆好了晚膳。 每个人是四菜一汤一点心的配置,如今放了宋云棠和辛氏两个人的份量,看起来格外丰盛。 这倒是惹得宋云棠饥肠辘辘。 福旺似乎看出宋云棠急着用膳,只躬身道:“待到夫人们用完,只管让人将这些碗盘收入食盒放到门口去,自有人来收。若有其他吩咐,也尽可以传信给院中值守的嬷嬷。夫人们早些用饭吧,莫要凉了。” 说完福旺便利落地退了出去。 “这内监瞧着好似对你十分恭敬的样子。”辛氏笑着道,“你莫不是给了不少赏赐吧?” 宋云棠忙摇头:“姐姐笑我呢,偏还真就没给多少,之前给这位公公一个荷包竟然还推托着不肯收。” 辛氏听到这话也有些惊讶。 宫中竟还有这样的内监? 宋云棠将之前宫宴上的事儿说了,只想着或许是因着之前有过引路的情分在吧。 “还是国师大人身边的内监调理的好,不似其他宫中那般乌七八糟的。”辛氏笑着夹了一筷子菜,“这菜味道也好。” 宋云棠忙也夹筷子去尝。 她还没怎么吃过御膳房正经的御膳呢,以往宫宴入宫吃的都是些万年不变的例菜,现在虽然是特设的小厨房,想来也该是宫内大厨。 “果然这菜炒得极够味。”宋云棠也是眼前一亮。 这口蘑肥鸡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菜式,能将肉块弄得嫩而不柴也是极考验功底的。 又尝了烩三丝味道也是不错。 “这红焖肘子肉也是肥而不腻,果然天下的大厨都集中在宫里了。”辛氏赞叹道。 何况这还只不过是个小厨房。 宋云棠本来对肘子肉没什么兴趣,听到辛氏夸奖也应和着去夹。 谁知道刚一入口,尝到肥腻的味道竟直接吐了出来。 倒是把辛氏吓了一跳。 采兰眼疾手快,忙拿帕子将桌子抹了,又立刻倒了茶来给宋云棠漱口。 “实在是对不住,影响姐姐用膳了,”宋云棠忙不迭致歉,“近日胃口不太好,这肉虽然香我却吃不了。” 辛氏摆手:“这有什么对不住的,不妨碍……云棠,你是不是有孕了?” 辛氏想到方才宋云棠呕吐的动作,一时想到了自己怀孩子时候的模样,仿佛与这一般无二。 听到这话宋云棠一愣,见辛氏眼神望向自己的腹部,下意识便伸出手遮了。 强自镇定道:“辛姐姐想得偏了,实话与姐姐说,自从世子回来我从来不曾与世子同房,怎可能凭空生出孕信呢。” 听到这话辛氏心中一惊,再顾不得去想宋云棠到底是不是有孕的事儿了,大惊道:“江世子竟然爱妾室到如此地步?” 辛氏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等事。 便是崔氏在她那夫君处不甚得脸,每月那庆侯世子也要去正妻房中三五日,否则即便是在长辈处都不好交代。 罗氏这婆母竟也不管儿子吗? 宋云棠垂眸道:“我们府里那位世子对妾室爱得极深,我又何必勉强他来与我做一对怨侣,只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罢。” 至于江成远疑似不举事儿自然不能说出来。 辛氏瞧着宋云棠的眼神只满是同情。 如此千娇百媚的女子,竟然在侯府竟如同摆设。 真真是一朵鲜花要白白干涸了。 辛氏倒是有心想要安慰宋云棠几句,却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倒是宋云棠笑道:“姐姐不必为我烦恼,如今这日子过得也没什么不好,总归是吃喝不愁的,没他也未必就过不下去。” 这话自然是一语双关的。 辛氏尚且不知道宋云棠想要和离的事儿,只能拍拍她的手:“你真是受了不少的苦……” 当年江成远一走了之已经让宋云棠守了三年活寡,如今侯府都已经妥协纳了那妾,江成远竟还如此。 真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自己这结发妻子。 实在是的不仁不义。 便是庆侯世子都比江成远强上许多! 幸而崔氏不在,否则定然又要寻到机会嘲笑宋云棠了。 不过兴许崔氏在,宋云棠便不会说出这话来。 知道宋云棠是信任自己才如此说,辛氏心里倒是与她更亲近了几分。 姐妹俩一起用完饭又说了好一会子话辛氏才离开。 辛氏走后,宋云棠的眉头便皱了下来,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 目光中隐隐露出担忧: “采兰,我的葵水已经几日未至了?” 第42章 月事推迟 宋云棠此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她一向月事不准,所以之前葵水迟迟不来也没有太在意。 后来小腹微微发胀,她便一直以为快要来葵水的征兆。 可眼下似乎已经过了不少日子。 “小、小姐,粗、粗略算来已有二十天了!” 采兰这一瞬间也是面色苍白。 前些日子侯府发生不少的事情,所以她和采葵也没有很把月事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如今算来,这推迟的日子着实长了些! 莫非真是…… 宋云棠心中也止不住怀疑。 若是之前不想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想想,呕吐,嗜睡,月事推迟,仿佛一切症状都来的那么突然。 若真是有孕,合该有一个月了!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采兰脸色煞白。 他们小姐现在还没有同江成远和离,梅姨娘还发现了南乌巷的事儿,若是此时被人察觉他们小姐怀了身孕…… 采兰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情景。 见采兰这般慌张,宋云棠连忙示意她压低声音:“只是猜测罢了。” 还没有让大夫诊过脉呢。 说不得也许只是月事不调,从前杨氏便有这样的毛病,三两个月不来都是常事,说是什么血虚之类的,只让吃着滋补的燕窝红枣养着。 宋云棠觉得她们也没有必要现在自己吓自己,至少要等到真确定了再说。 “可是小姐,咱们也要在这宫里待上大半个月呢,祈福的日子是下个月十五号。”采兰低声道。 宋云棠点点头:“也不过白耽搁半个月,算不得什么。” 若真是有孕,到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月多,谁又能发现呢。 采兰只忧心忡忡。 若是真有孕,悄无声息将孩子打了才不容易被人发现。 可到时候月份大了,她们小姐可还能舍得吗? 但愿,真的不是。 采兰心里默默祈求。 面上镇定的宋云棠实则心里亦是五味杂陈,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安稳。 她相信瑾之不会拿避子汤开玩笑,毕竟过去两年多她都没有怀胎。 如今怎么可能这么巧偏偏在此时遇喜。 万万是不可能的。 可宋云棠偏生又想起前几日瑾之意乱情迷时说的话。 ——“我们昨夜那般定然要引得送子娘娘垂青了。” ——“我若是想要孩儿,要的也会是夫人生的……” 莫非真叫瑾之说中了。 若真是中了,这到底算是喜还是悲啊。 宋云棠拥紧身上柔滑的锦被,此刻竟万分想着瑾之能躺在自己身边,将她拥入怀中抚平她的不安。 黑暗中只发出一声幽幽低叹。 乾安殿。 “主子,夫人已经入得宫来,主子不去瞧瞧吗?”福旺躬身禀告。 瑾之隔着窗棂望了一眼祈安宫的方向,月光下整座宫殿仿佛都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还未找到合适的借口。” 这可是和半夜爬“狗洞”入侯府不同。 他总不能同宋云棠说,自己也是爬皇宫里的狗洞入内的吧,便是夫人再如何也定会生出怀疑。 不成,只能另想法子。 不过好在如今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至少不必让夫人再去辛苦照顾那废物世子。 因着见不到人,瑾之只能细细问福旺: “给夫人准备的什么被子?” “按照主子吩咐,被面都是最好的新缎子,被芯都是用的进贡的新棉花絮的,极其柔.软又暖和。” “屋内可冷?” “已送去了最好的熏笼和炭火,不过夫人似乎并不怕冷,瞧着没点。还有吃食,都是小厨房现做的,是按照主子您开的单子。不过……夫人似乎并不太爱吃红烧肉,晚间我敲了那盘子所剩最多。” 宋云棠因着吃红烧肉呕吐,那盘肉便怎么动,采兰怕自己主子瞧着肉恶心,便早早将肉收了起来,自己也没怎么吃。 瑾之微微蹙眉:“大约是这些日子劳累,所以胃口不佳,明日早膳多做些开胃的菜来。” “是,都按照主子的吩咐。”福旺应下,“主子放心,我们都极小心地照料着夫人呢,定然不会出半点差错。” 瑾之点点头。 “那便好,另外交代负责宫规礼仪的嬷嬷,万不可太苛刻了。” 他想了这办法让宋云棠进宫来,为的是让她清闲享福,可不是为了受折磨的。 不过宫规大抵知道一些,将来总有一日能用上。 福旺连忙应了,突然又想起一事。 “主子,这是夫人给荷包,奴才退却不要,夫人却硬叫身边丫鬟塞来,您瞧如何是好。” 瑾之瞧着荷包忍不住失笑:“夫人向来大方,既是给你便收着吧,日后夫人若奖赏你什么只管要下便是,夫人最不喜欠别人什么。” 听到这话福旺才安心将荷包收起来:笑道:“夫人性子极好,主子好运气找到这般好的知心人。” 瑾之微微挑眉,眉眼飞扬俊秀,眼神中透着自豪的笑意。 翌日。 宋云棠一夜都睡得不太安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疑有孕的事儿,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变得沉重了不少。 早知便不去想就好了。 宋云棠拿帕子擦了脸方才清醒了几分。 福旺来送早饭的时候看到宋云棠精神不佳的模样大惊。 “夫人如此可是水土不服?是床褥不舒服,还是熏香不好?” 他明明处处都极小心,摆设物件都是乾安殿库房里最好的,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没照顾到? 若是叫主子知道,只一晚这位夫人的精神便萎靡下来,那定然是要勃然大怒的! 福旺担忧的模样让宋云棠感觉十分怪异。 照理说他真是不该对自己如此上心,她身份也不高贵,不过是一个侯府世子媳妇,即便是讨好按理说也讨不到她头上来。 这热情的态度倒是叫她受宠若惊。 “多谢公公关心了,不过是陡然换了地方所以没大睡好,想来习惯就好。”宋云棠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敷衍。 福旺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只得暂时作罢。 “今日准备的早饭夫人瞧瞧可有胃口?若是有什么喜欢的菜色只管说来,万不要顾忌什么。” 宋云棠只得道谢,看着对方将食盒打开。 几样爽口的小菜,并做工极精细的八褶三鲜包子,另有燕窝红豆粥和小米山药红枣粥,还附有一碟红艳艳的桂花山楂糕。 这山楂糕最是开胃,也是福旺按照瑾之吩咐特地叫人单独准备的。 瞧着卖相极好。 偏偏这个宋云棠却是不能吃的。 这山楂——乃是孕妇禁忌。 第43章 孕妇禁忌 宋云棠知道山楂不能吃还是因为在宋家的时候。 那时候香姨娘怀孕后曾经借着山楂的事儿闹过一场,说杨氏让人往她的粥里偷偷放了山楂粉。 先不说杨氏会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即使真的是要做,难道不是偷偷的做?还能明目张胆的等着被香姨娘发现? 可她那糊涂爹却信了这鬼话,借此机会夺了她娘的管家权交给香姨娘。 眼下福旺带山楂糕来自然不是存着什么坏心,毕竟这就是时常用来开胃的小点心,且肯定还是用了心才送来的。 她却不能吃,若是真怀了孕,吃这东西必然不好。 这事不只是宋云棠记得,连采兰这素来有些马虎的都对此事记忆尤深。 下意识脱口:“小姐!” 宋云棠连忙看了她一眼,采兰立刻咽了咽口水。 福旺有些疑惑:“怎么了?” “想来是我的丫鬟嘴馋了,”宋云棠面上镇定,只笑着道:“这瞧着还真是开胃,多谢福公公了。” 福旺这才道:“只要夫人喜欢就好,我等先退下了。” 福旺离开后,确认关好了房门,宋云棠才将山楂糕递给采兰:“你若爱吃便吃两块,莫叫人知道我没动过这个。” 万事小心为上。 尤其是在宫里这种地方,说不得到处都是眼线。 采兰接过来拿着一块咬了一口:“是很好吃的,不过小姐还是不能吃这种东西……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不能吃的……早知道我就该和那些嬷嬷们多学些东西。” 采兰十分后悔,她和采葵都没有对这种照顾孕妇需要注意的地方格外留意,如今竟然有些两眼一抹黑。 万一叫宋云棠不小心吃到一些不该吃的东西可就糟糕透了。 宋云棠想了想道:“也不妨碍,其实问问辛姐姐就知道了。” 因着担心自己到底有没有身孕的事儿,宋云棠早饭也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喝了半碗粥就了一点小菜。 吃完饭便出去寻辛氏。 正好瞧见辛氏正在外面赏杏花树忙走过去:“辛姐姐。” 辛氏瞧见宋云棠自是高兴,笑道:“昨日睡得可好吗?瞧着你的脸色可不大精神。” 宋云棠让采兰给自己额外上了一层脂粉来遮住脸上的疲惫,不过还是隐隐露出一点马脚。 宋云棠只能随口敷衍了两句水土不服。 又似是随口问道:“我今天尝着那山楂糕不错,辛姐姐吃着也觉得还可以吧?” 谁知道辛氏却一愣。 “山楂糕?我早饭里并没有什么山楂糕。”辛氏说道。 宋云棠面露惊讶。 难道他们每个人用的早饭还都不一样不成? 辛氏却道:“方才也同一家夫人聊过,早饭是一样的,只是你那却多出一碟子山楂糕来倒是意想不到……莫不是那位福公公孝敬的?” 宋云棠眉头紧蹙。 辛氏:“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宫中也常有这样的事情,无非就是想要卖个好罢了,兴许是觉得妹妹你出手大方,才想着要讨个巧。” 宋云棠听着更觉得怪异。 她哪里有什么需要孝敬讨巧的,这样摸不着头脑的事儿还真是让人心烦。 “不过说来山楂糕的确开胃,我一直也喜欢的很,当初怀杉儿的时候反胃得厉害,全是靠山楂糕度日。”辛氏回忆起自己当年的孕事。 宋云棠却更惊讶:“这东西不是孕妇不能吃吗?” 辛氏扑哧一声笑出来,忙拿帕子掩了,笑言:“这都是你们这些不知内情的人的想法,什么山楂糕什么麝香种种,皆以为接触就能导致滑胎,实则不然。” 大约是见宋云棠对此感兴趣,辛氏便细细解释了一番所谓孕妇禁忌。 其实大部分都是危言耸听。 这腹中的胎儿到底健康与否,全是靠母亲的身体素质,什么山楂之类的,只要适当吃都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除非本身就身体虚弱。 所以只要大夫没有特别强调,日常的吃食上根本也就没有太多的禁忌,自己吃着觉得舒服就好,只是不能贪多贪足。 宋云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看来是她草木皆兵了。 辛氏有心想问宋云棠怎么对这些东西这么有兴趣,可是想到昨日她说的自己与江世子并不同房,若是问出口未免有些不好。 她动了动唇:“云棠,不管如何总要……”总要生个孩子才好。 若是有一个孩子,男女不论,总归是比一个人寂寞度日要强。 即便是江世子自己不想同房,总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的。 只是这些话现在在外头不好说的,辛氏也没来得及说,便见有小内监走了过来:“庆国公世子夫人,成武侯世子夫人,您们二位请也一起跟着奴才来吧。” 两个人只得跟着,这才知道原来在她们闲谈的时候,被选入宫的人已经都聚在了一处,就是祈安宫的前院。 另有两位嬷嬷带着几个宫女前来。 “诸位都是被选入宫的祈福之人,从今日起由老奴教导大家祈福所需仪程,希望诸位贵人用心学习,在国师大人的带领下为咱们大乾国祈来万年长兴!” 说话的这位朱嬷嬷个头高一些,脸型细长,眼神中透着锐利,口气听着也是严苛。 旁边一位圆脸范嬷嬷倒是瞧着格外温柔和气,只是似乎没有朱嬷嬷更得势一些。 宋云棠原以为这祈福仪式多半也就是走个过场,却没想到这议程竟然分外严苛。 便是走路,跪拜,一举一动都要重新学。 “成武侯世子夫人,你的膝盖弯曲力度不对,重新来!” 宋云棠莫名其妙被点中了名字,忍不住皱眉。 “表情不对,身为祈福之人表情一定要庄重!” “成武侯世子夫人,请你按照我方才教的再来一遍……” 宋云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朱嬷嬷,竟然被她一遍又一遍的挑错,后面甚至腿都有些打颤。 “嬷嬷是不是过分了一些?”辛氏看不下去,开口说道,“成武侯夫人练的分明很好,何至于要如此责罚?” 辛氏身份高贵,朱嬷嬷也不敢不搭理,只说道:“练得好与不好皆是由老奴评判,何况老奴也并非是在责罚成武侯夫人,不过是希望这位夫人能够承担起祈福的责任来。” 旁边的范嬷嬷听到这话只觉得奇怪。 昨日上面还有人传信来让她们不必对这些贵人们过于严苛,怎么朱嬷嬷今日竟会如此? 朱嬷嬷的话叫人无法反驳,辛氏想帮忙却完全不知道怎么着手。 宋云棠对着满脸担忧的辛氏摇了摇头。 这宫人大约是那奇怪国师派来的,果然和他本人一样奇怪。 不过是受些罪罢了,她只忍忍便是。 可恶的国师! 她宋云棠记住了! 第44章 恶毒嬷嬷 宋云棠如今只庆幸天气尚好,若是冬日或夏日,要这样一遍一遍地学习走路和蹲起,恐怕命都要没半条。 在众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中宋云棠好不容易挨过上半晌,直到结束规训才得以解脱。 回到卧房坐在雕花圆凳上时,宋云棠的腿都在疯狂打颤。 这腿都不似自己长的了! 采兰赶忙蹲下来给宋云棠揉腿:“那嬷嬷分明就是存心,我在旁边瞧得真真的,小姐你练的分明同其他人一般无二!” 十足的愤愤不平。 那朱嬷嬷就是故意找茬儿! 宋云棠被揉得小腿又酸又胀,强忍着冷笑一声:“她摆明了就是冲着我来的。” 采兰担忧地看向宋云棠的肚子:“小姐,这么折腾,若是……” 若是真有了孩子岂不是也要被折腾出来,哪能这样受罪啊。 宋云棠蹙眉一时也有些发愁。 “等到一会儿福公公来送午饭,看看能不能向他打听一下这位朱嬷嬷的底细。” “那奴婢去包个荷包来,若是能打点一番让小姐少受些罪也是好的。” “嗯。” 虽然宋云棠不喜欢那个朱嬷嬷,但是若说只是因着银钱,反倒是容易了。 只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们主仆是这般想的,可偏偏中午来的竟不是福旺,来的是祈年宫小厨房公派的太监。 尽管膳食依然丰富,宋云棠却阻止了采兰行动。 这宫里的人本就不知根底,那福公公几次见到都态度极佳,宋云棠才想着试一试。 这种陌生的内监还是不要冒险了。 因着累极,中午宋云棠也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对付了两口便躺到榻上午歇。 幸而中午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宋云棠这一觉直睡到未时末。 如此嗜睡,倒好似又给她有孕添了一大证据。 可现在也来不及想这事儿。 宋云棠就着采兰端来的水匆匆洗了把脸换上衣裳出去和其他人集合,下午的宫训申时便要开始了。 幸好下午的宫训不是礼仪规程,而是大乾国的祈福历史教课,主课的人乃是范嬷嬷。 宋云棠听到主课人松了口气,这位嬷嬷可比朱嬷嬷和气许多。 按照宫人指示,宋云棠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位置似乎是按照身份高低排列,被选中的一共二十人,四座五排。 宋云棠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辛氏排在第一排。 “成武侯世子夫人瞧着路都走不大稳当了,唉,还出身低贱啊,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礼仪都学不会,”前头有人回过身来,眼中尽是嘲讽,“真是辛苦了朱嬷嬷还要单独加训,实在是不易。” 宋云棠抬起头瞧了一眼微微蹙眉没有开口。 说话的人在这次祈福之人中身份算是最高的——荣康郡主。 荣乐郡主和荣乐郡主乃是堂姐妹,荣乐君主的父亲顺王和荣康郡主的母亲端平长公主都是当今陛下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若是论起来还是荣乐郡主的身份更高一些,毕竟她是顺王的亲侄女,而荣康郡主只是外甥女。 不过端平长公主素来和宫中的贤妃娘娘交好,端平长公主和丈夫常年不在皇城中,荣康郡主一直养在贤妃宫中,倒与公主一般无二。 宋云棠只瞧见是她就知道对方开口讥讽了。 谁叫她与荣乐关系更好,荣康郡主向来看不惯她。 “郡主常年在宫中长大自然对宫规礼仪十分熟悉,这商户女哪有什么机会进宫呢。”又有人出言附和。 “是啊,也不知道为何选中一个商户女,想来也就是占了生辰八字的运气吧,不过是碰巧的事儿。” 都知道荣康郡主在宫中得宠,她身边自然少不了拥趸,只一句话便引来众人附和。 宋云棠听得耳边叽叽喳喳也是烦躁的很,终是慢慢开口:“祈福人选乃是国师所定,若是觉得我不配,自可以去乾安殿求见国师,让国师将我逐出宫去,免得玷污了诸位贵人。” 若不是那位国师大人突然闹出这等事儿来,她也不会在这里任人奚落。 她倒是情愿离宫。 说着宋云棠倒是忍不住向她们的目光中投去一丝迫切。 端看谁有这个胆量。 她这话说出口殿内瞬间便安静下来。 这些贵人们不过就是附和荣康郡主,怎么可能有人敢去见国师呢。 何况国师历来就是最神秘的存在,便是宫中的贵人主子也没有人有这个机会去见的,何况她们,都不过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罢了,能见到国师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等等。 若说还有那么一个人。 她们怎么却忘了,眼前这成武侯夫人不就是那寥寥几人中的一个吗!? 上次赏花宫宴上她可是和卫世子一同去了乾安殿的! 呜呼哀哉! 她们竟忘了此事,偏都跟着说了讥讽的话,想来之后也没可能再去询问她关于国师的事儿了。 真是扼腕不已。 只是她们即便是问了也是无用,毕竟宋云棠可是并未真的“见”到那位国师大人。 “成武侯夫人真是牙尖嘴利,”荣康郡主见其他人偃旗息鼓便冷哼一声,“如今没有荣乐在,瞧还有谁能给你撑腰!” 宋云棠宋云棠给辛氏投去一个莫要担心的眼神,淡笑道: “荣康郡主玩笑了,我进宫是受了国师的命和陛下的旨意,哪里需要别人来撑腰。” 至于几句讥讽的话爱说便说吧,她又不会掉块儿肉。 难道她们说这么几句话就能让她损失几颗金豆子不成。 宋云棠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翡翠点金百合缠枝流苏步摇,目光浅浅地看向荣康郡主。 荣康郡主看到那精美无比的缠枝步摇只恨恨地瞪了一眼,随即扭过头去。 商户女纵然有几分富贵又如何! 她可是郡主! 宋云棠收回手指。 她曾亲眼见着荣康郡主在金铺中拿着这步摇瞧了又瞧,终是因着八百两的价格没有下手,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荣康郡主看似风光无限,却过得未必阔绰,贤妃自己有儿有女,哪有多少银钱能贴补她呢。 不过一个八百两的步摇都如此不舍,想来端平长公主和丈夫在宜州过得也并不算富贵。 宋云棠缓缓摇了摇头。 各个有本难念的经罢了,又何必去嘲讽别人。 宋云棠刚在和荣康郡主的口舌之争上略占上风,谁知一转眼就看到了跟在范嬷嬷身后进来的朱嬷嬷。 那犀利的眼神逡巡全殿,几乎一瞬间便又落到了宋云棠身上。 宋云棠小腿反射性地抽搐几下。 夭寿啦。 第45章 内里藏奸 看到朱嬷嬷跟着进来的时候宋云棠就觉得她肯定又太平不了了。 果不其然。 “老奴瞧着成武侯夫人不够认真,今日下课后不如将范嬷嬷的课书抄写十遍以彰诚心。” 范嬷嬷居高临下地站在宋云棠的桌案旁,眼睛向下充满了压迫和威逼。 同殿的人也都跟着望了过来。 不过众人只认为宋云棠也只能乖乖认罚,这里又没其他的主子,这朱嬷嬷和范嬷嬷都是上面派下来的人,根本没有她们反抗的道理。 两位代表嬷嬷代表的是圣命。 宋云棠即便再大胆应该也不敢违逆,众人只庆幸这朱嬷嬷的针对没有落到她们头上来,否则同样是求告无门。 宋云棠这次却不想忍耐,只开口道: “朱嬷嬷,我想问问,今日下午的主课人是谁?” “是范嬷嬷,那又如何?难道老奴让你抄写你敢不抄?”朱嬷嬷理所当然地开口。 宋云棠却抬头看向范嬷嬷:“请问范嬷嬷可也觉得我今日态度不端?嬷嬷讲课我全都认真听了,若真有什么我答不上来的我也认这个罚,现如今岂能不问而罚?范嬷嬷可也觉得我应当被罚?” 范嬷嬷听到这质问只觉头疼。 上面的人还让她们多照顾这位成武侯世子夫人,她也不知道朱嬷嬷这又是怎么回事。 私底下她也问了,可朱嬷嬷却说自己和成武侯夫人并无仇怨,只是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任何偏私。 下午的课朱嬷嬷偏要跟着来,还再次针对成武侯夫人……就连范嬷嬷也想不明白。 “朱嬷嬷,还是由我先来提问成武侯夫人几个问题再说其他吧?”范嬷嬷说道。 朱嬷嬷虽然皱了眉头却也没说不成,只略略侧身两步,留出宋云棠听提问的空间。 范嬷嬷松口气,转头对着宋云棠提了几个问题。 “乾安殿建于何时?” 宋云棠轻松答道:“乾安殿始建于大乾国开国皇帝万平帝时期,于万平五年开始动工,历经十年方建造完成,其后又有历任帝王修缮……” 范嬷嬷有心帮宋云棠,所以提的都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 何况宋云棠本也认真听了授课,因此回答俱没有丝毫磕绊。 如此怎么还能说她态度不端? 宋云棠冷笑着看向朱嬷嬷。 这样难道还不够? 范嬷嬷忙道:“既然成武侯世子夫人将这些问题都答上来了,那处罚便免……” “老奴先时不过是想试一试世子夫人的性子,没想到世子夫人只为一点处罚便要如此兴师动众地自辩,老奴觉得世子夫人还是回去抄写几遍课书磨磨性子也是有利无害的,”朱嬷嬷冷声说道,“不过既然夫人记性不错,那也不必十遍,抄写五遍就是,明日交由老奴亲自检查!” 宋云棠冷漠地看着她。 朱嬷嬷却根本不在意,转身便离开了课殿。 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再生气也不能将她如何。 范嬷嬷无奈叹口气,只得亲自走过来对宋云棠道:“世子夫人莫气,朱嬷嬷想来也是……也是……世子夫人若是累,便是晚些交也无甚,老奴会帮世子夫人说情。” 宋云棠只能谢过她。 待两个嬷嬷都离去,这些贵人们便可自由行动,辛氏同宋云棠一同离开。 “那朱嬷嬷真是过分的紧,明显就只针对你一个人,你莫非有何处得罪了她?” 宋云棠想了一下缓缓摇头。 她很确定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得罪这位朱嬷嬷的地方。 既然没有,那么朱嬷嬷对她的苛责或许就不是来自于朱嬷嬷自身。 想到自己在这个宫里若说算得上有仇的那便只有…… 淑庆宫。 “不错,你做的很好。” 淑贵妃靠在美人榻上,目露笑容,染着朱红单蔻的手指轻轻一点。 大宫女立刻上前,将准备好的荷包递给恭敬站在下首的人。 朱嬷嬷立刻叩拜道谢。 “不过小事一桩,多谢淑贵妃娘娘赏赐!” 淑贵妃笑道:“之后也要辛苦你多‘照顾’着她些,到底是本宫娘家府里出来的人,本宫也盼着她能被调理得更好。” 朱嬷嬷立刻道:“娘娘放心,老奴心里有数,保管不出三日,便叫世子夫人规规矩矩。” 她手里只还有更磋磨人的手段,今日不过是小试牛刀。 那位世子夫人瞧着脾性便倔得很,难怪淑贵妃娘娘要亲自指点她来调教人。 朱嬷嬷自然不会愧对贵妃娘娘赏赐。 何况她自然也不单单只是为着这点银钱。 朱嬷嬷有心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正要退下,却听上首淑贵妃道: “你那儿子打死人的事儿本宫已经让人去给大理寺卿打招呼了,过不两三日便能出来了,你且等着信儿吧。” 朱嬷嬷的儿子相貌丑陋又游手好闲,半年前偶遇一美貌农女,竟尾随上前将农女玷污,后又要强娶农女为妻,那农女不从,在与朱嬷嬷儿子争执中摔倒,遭到桌角撞击后脑而亡。 农女的家人将朱嬷嬷的儿子告到大理寺,本已经被判秋后问斩。 朱嬷嬷立时便跪伏在地,激动得热泪盈眶: “多谢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老奴一家老小永远都不会忘记贵妃娘娘的恩情!” 淑贵妃勾起嘴角:“弄死一个农女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只好好替本宫办差,少不得你们的荣华富贵。” 上位者几句话间那农女的性命已如草芥。 朱嬷嬷笑着离开淑庆宫,回到宫人寝舍时已是满面春风。 范嬷嬷来寻她瞧着她这样子只觉分外奇怪。 这朱嬷嬷自从儿子出了事儿,已是半年不露笑脸,这会子怎么瞧着这般高兴? 不过不管如何,范嬷嬷倒是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同朱嬷嬷说一说成武侯世子夫人之事。 “大总管那边之前同我们说过不许苛待这些贵人,朱嬷嬷你今日的行为已经十分越矩,明日不要再如此肆意而为了!” 范嬷嬷也是忧心自己的差事。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为来参加祈福仪式的贵人们教导些宫规,偏朱嬷嬷竟还磋磨起人来了! 纵然只是个侯府少夫人,身份也不知比她们高贵多少倍。 范嬷嬷实在是想不通朱嬷嬷为何如此做派,她只怕之后惹出祸来再带累了自己。 朱嬷嬷却全然不当一回事儿:“难道想要让那位夫人更规矩些倒是我错了不成?” “可是你也不能……” “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好自己就是了,我怎么做都同你无关。” 朱嬷嬷眼瞧着一意孤行,眼神里透出来的凶狠让范嬷嬷不由得心惊。 罢了。 范嬷嬷见说不通只得离开。 既如此只各自顾各自吧,将来若出事儿自也同她无关。 只盼着没有灾祸降临才好! 而此时办差回来的福旺才终于知晓今日都出了何事。 听得小内监禀告只觉得脑袋发晕。 完了!出大事儿了! 第46章 天大误会 跟着福旺的小内监连忙扶住福旺,见他这摇摇欲坠的样子十分不解。 “福总管,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吧?” “你懂什么!”福旺好不容易站稳,斥道,“我早先不是同你说了,有任何事都立刻去寻我!怎么发生了这种大事你竟当个傻子似的不闻不问!” 小内监十分委屈:“朱嬷嬷也就是罚了那位夫人多练一会儿宫规,算不得什么……” 他实在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毕竟宫里见多了比重得多的惩罚,这和那些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倒是更不懂为何福旺对那位世子夫人如此上心,成武侯府也不是多高的门第。 莫不是为了淑贵妃么? 福旺一个脑瓜崩儿狠狠弹到小内监头上,然后自己提着食盒急急忙忙往宋云棠那边去。 这脚程快得仿佛火烧眉毛一般。 倒是宋云棠被他这满头大汗的模样惊了一跳。 “福公公这是从什么地方来?” 采兰眼疾手快,连忙去投了个帕子给福旺:“福公公快擦擦汗吧。” 福旺原不敢接,可自己这满头汗的模样也确实不雅,只得谢过,然后接来赶忙擦了一把脸。 才谨慎道:“听说今日世子夫人受了些罪?如今可还好吗?” 采兰忙道:“福公公,我家主子正想问问,你可知那位朱嬷嬷的人品底细?我家主子莫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才惹她如此磋磨!” 听见采兰这带着埋怨的话福旺简直想跪下来给眼前的宋云棠磕个头。 “那朱嬷嬷平日虽然对人严苛,可素来是最知道礼仪的,否则司礼监总管也不会派了她来,却没想到……” 福旺也是急得脑仁儿疼。 他若是知道那朱嬷嬷能做出这样子的蠢事来,定然不会让司礼监总管安排她来。 如今竟然敢折腾夫人! 这若是被主子知道…… “福公公,福公公?”见他走神,宋云棠疑惑地喊了一声,“不知我们这礼训背后是何人安排主持?” “自然是国师大人。” 福旺心中忐忑着如何同主子交代,也没细想,下意识答了一句。 却听见夫人听罢“哦”了一声。 “看来是国师大人的意思。” “既然国师大人如此瞧不上我,又何必将我选入宫来,莫非就是想要看我受苦。” 宋云棠面上透出冷意,声音也带着淡淡的怒气。 在这种宫中与她有过交集的无非两个,一个是向来瞧她不爽的淑贵妃,另外一个就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国师。 原先她觉得朱嬷嬷如此会不会是得了淑贵妃的授意。 可现在既然福旺都说这礼训背后的主持人是国师。 那便毫无疑问了。 朱嬷嬷磋磨她就是得了那位国师大人的授意。 “不、夫人,不是,国师大人定然不会……” 福旺听了这话脸都白了,急切地想要解释。 他们主子不可能如此啊! 夫人可不能生出这么大的误会来! 然而宋云棠却已经百分百确定了这个结论。 那国师大人先是肢体“骚扰”于她,其后又送一个莫名其妙的香囊,之后又给她灵芝。 虽然当时宋云棠确实很需要灵芝,可那国师又没有通天之能,怎么可能知道她正缺什么,无非就是误打误撞。 那灵芝必然比不上卫世子得到的那一匣子珠宝值钱。 她现在几乎可以断定。 那位国师大人就是在羞辱她!蔑视她! 宋云棠脸上的怒气凶悍得涌了出来。 定然是如此! 就是那位国师大人派了朱嬷嬷来折腾她! “夫,夫人,你肯定是误会了,国师大人不会的,他绝对不可能……”福旺见宋云棠如此生气的样子感觉天都要塌掉了,哆哆嗦嗦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然而已经不需要他来解释了,这会儿宋云棠也根本就听不下去。 “罢了,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想要惩治人谁又能违抗的了呢!”宋云棠冷冷地说道,“只有什么手段尽都使出来就是了!” 福旺:“……” 不啊! 夫人!真的是天大的误会啊! 福旺此刻简直是眼冒金星,正想再说话却被采兰拦着往外头走了。 “福公公,我们小姐这两日心情不大好,你莫要再说什么了,本来这事儿也同你无关的!”采兰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盒,“公公出了一身汗相比也累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说完采兰提着食盒进了房。 徒留福旺一个人看着紧闭的房门欲哭无泪。 谁来救救他啊! 他这可怎么跟主子禀告啊! 干脆拿根白绫把自己勒死算了。 全然不知福旺此刻如何濒临崩溃的宋云棠,已经净了手同采兰一起吃起晚饭来。 今日晚膳有火腿烩鱼肚,金钱明虾,栗子炒菇,还有金黄酥脆的玉米烙,并金丝蜜枣羹。 “幸而饭食上没苛刻什么,否则真是熬不下去。”宋云棠舀了一勺蜜枣羹叹道,“这羹味道不错,甜而不腻,若是瑾之尝着也定会喜欢。” “等咱们出去了,让南乌巷的厨子想着法子做了就是,外头的未必比不上宫里的。”采兰说道。 “说的也是,你帮我记着,我这些日子老忘事。” “是。” 与此同时,瑾之却也正在和宋云棠吃同样的饭菜。 今日晚饭乃是瑾之亲自写的食单,尤其是这蜜枣羹更是他素日极喜欢的。 见到福旺过来,瑾之放下调羹开口:“夫人今日可还好?” 昨日这般问,福旺只管事无巨细地将宋云棠的情况一一禀告。 这是瑾之必然要听的事儿,如此才能放心用饭入眠。 可如今…… “主子,福旺失职,请主子责罚!” 福旺与昨日不同,依然瘫跪在地上,脑袋磕地,整个人瑟瑟发抖,连声音都透着惊惧。 这反常的举动让瑾之一怔: “到底出了什么事?” 福旺一点点抬起头来,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将今日宋云棠遭礼训嬷嬷磋磨的事情禀了出来。 每说一个字倒像是在说自己的遗言一般。 说完等来久久的沉默。 许久没有听到上面言语,待福旺小心地抬起头,正一眼撞上自己主子眼神中的阴寒。 空气中似乎有股寒意陡然飘入,让人不由得心惊胆颤。 福旺耳边传来一道寒声:“本事真是大,我要护的人,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敢如此猖狂!” 瑾之只一瞬间便做了个危险的决定。 “我要去见夫人一面。” 第47章 夜半私会 “呕——” 痰盂放在床边,宋云棠趴在床沿上胃里不停翻江倒海,整个人都好似要虚脱一般,眼泪都被挤了出来。 采兰只能不停地轻轻拍抚着自家主子的后背,见她吐得稍微舒缓了些连忙去取水给主子漱口。 又去取了之前剩下的山楂糕。 现在宋云棠这呕吐的模样简直更加肯定了有孕的可能。 偏偏他们现在还出不去皇宫。 采兰也只能跟着干着急。 吃了一点山楂糕,酸意堪堪止住了宋云棠胃里的翻腾感。 “主子……”采兰难受的很又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其实也不用采兰说。 宋云棠现在哪里会想不到自己就是身怀有孕的事实呢。 月事迟迟不来,又呕吐不止,兼之浑身酸疼又情绪多变。 这些根本就不是她身子上该有的症状。 宋云棠靠在软枕上,低下头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 这样一个突然而至的小生命。 真的是让人无所适从。 “采兰,你说,如果真的有孩子,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宋云棠忍不住问道。 采兰不知道自己主子到底心里是作了什么打算,但是主子既然这般问了,必然也是有所期待。 想了许久才道:“若是女孩儿一定像小姐一样是个能干又漂亮的姑娘,若是男孩儿……也一定俊秀聪慧。” 若是男孩儿多半会像瑾之,只是这时候采兰甚至觉得自己不该说出这名字来。 其实宋云棠却没这么多顾虑。 她非常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瑾之的,这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若是宋云棠单身一人,哪怕是未婚而孕,她都有的是法子将这孩子好好的生出来。 但是现在她还是成武侯府世子夫人。 若叫侯府知晓…… 现在并不是宋云棠和离的好时候。 她需要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压制宋家,云意过些日子要参加选拔,后头还要参加科举考试,若是有侯府做靠山,云意也能顺利一些。 否则只作为一个商户家的儿子恐怕难免被人轻贱。 这个孩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哪怕在她和离后也好些。 偏是现在。 “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先让他\/她在我肚子里待上两个月吧。” 宋云棠的声音压得有些低。 听出了宋云棠声音中的潜在意思,采兰心里一紧。 “主子……” “我与这孩子眼下有缘无分。” 宋云棠抚着肚子轻轻笑了一下,只是这笑里藏了不易察觉的哀叹。 采兰看出了自家小姐的强颜欢笑,心中只暗暗恨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安慰小姐的心。 只能遗憾此刻采葵不在。 “罢了,这件事情只暂时不去想了。”宋云棠此时不想吐了精神也略略恢复了些,直起身子便要下床,“将笔墨拿来。” “主子,您要抄书?”采兰将绣鞋给宋云棠套在脚上,惊讶地抬起头,“福公公不是说不必抄,他能替主子解决吗?” 福旺离开前隔着门板对采兰说一定能为她家小姐解决此事,让她家小姐不必抄什么课书。 “傻丫头,他不过是个小总管太监,又如何能管得了这么多呢,”宋云棠并不太信福旺那话,“若是真惹怒了那朱嬷嬷,只怕后头还有更多事儿等着。” 如今宋云棠却也不十分相信福旺。 他可是那位国师大人身边的人,若是那位国师铁了心让人折腾她,福旺自然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宋云棠虽然身家无数,可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侯府世子夫人,那国师大人想来也是不缺银钱,想要摆弄她自然无惧无畏。 既来了对方的地盘,如今这会儿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见宋云棠坚持,采兰只得将披风套在自家主子肩上。 如今白日还好,夜里还是少不了冷意习习,采兰去外面炭火筐里取了炭点着了熏笼。 宋云棠伏案专心抄写课书。 采兰在旁边看着直困得眼皮打架,宋云棠道:“你快去睡吧,我一个人便好。” 采兰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拿剪刀剪了剪多出来的烛心:“我不困的,我陪着小姐。” 宋云棠失笑:“你只管去睡,养好精神明日才能继续照顾我。” 在宋云棠她们上课的时候,采兰她们这些丫鬟却也不能闲着的,宫里会有人安排她们去做各式各样的活计,浣衣或是刺绣等等,总之是闲不下来的。 宋云棠也是体谅采兰白日辛苦。 采兰却依然不肯走,宋云棠也没法子只能随她心愿。 可大抵也是太疲惫了些,采兰不知不觉间便困倒在桌案上。 宋云棠好笑地摇了摇头,去旁边取了件衣服给她盖上,自己才又继续抄书。 也不知到了何时,宋云棠只听得窗户处传来轻轻的敲叩声。 宋云棠手腕一紧,错愕道:“谁?” 这个时辰难道还会有人来找她? 莫不是辛姐姐有什么事儿? 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这可是在宫里,总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之人吧。 宋云棠犹豫了一下,取下窗锁铜扣,轻轻向上拉开一条缝隙。 漆黑的夜色中,只见一双异常明亮的双眼。 竟是宋云棠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她莫不是在做梦? 宋云棠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手指轻轻抬着窗户竟愣得动弹不得。 “夫人……” 瑾之压低透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伸出手扶在窗户上拉开一个大空当,另外一手撑着窗沿木杆,轻巧地跃了进来。 这轻飘飘的身影一瞬间竟如同鬼魅。 宋云棠盯着这般完完整整的出自己眼前的人,一时间竟是连眼睛都不敢眨,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更慢了。 只怕自己的呼吸重些会将眼前的人吹化。 她更怕自己真的是在做梦。 直到被拥入熟悉的带着些许冷意的怀抱,鼻间尚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 宋云棠彻底软下了身子,靠在他怀中。 “瑾之……真的是你,你怎么能入得宫来?” 瑾之听到这毫不意外的问题喉结轻轻滚动了瞬间。 他怎么入得宫…… 这个问题的确需要同夫人好生解释。 第48章 双面身份 “瑾之,这可不是侯府,你究竟哪里来的这般本事?” 宋云棠脱开瑾之的怀抱只抬着头瞧他,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明眸里带着深深的质疑。 见她这模样神色,瑾之便知道此事是不能轻易糊弄过去的。 之前他要来见夫人,福旺也是磕着头千拦万拦的,只因此刻并非好时机。 其实瑾之比福旺更为担忧。 之前宫宴上设计“见”夫人也是想要为日后让夫人自己的身份好不必太过惊讶。 谁知却弄巧成拙。 自己夫人对“他”根本没有生出半点好感来。 真是幸也不幸。 如今只得半夜来,还要想出能让夫人不怀疑的说辞,着实不易。 “之前从未与夫人说过,其实我……我在乾安殿有差事。”瑾之低声说。 差事? 宋云棠面上一惊:“什么差事?” 瑾之这近三年不是一直都在南乌巷吗,他一介布衣怎么还能寻到什么皇差? “就是,那位国师曾经瞧见过我写的文章,虽然我没有参加科举,但是他破例让我给他当差,只是做一些抄写文书整理卷宗的工作。”瑾之低着头轻声解释,“过去只在南乌巷中写,宫中派人来取,现在夫人入了宫,我实在是想念不已,又忧心忡忡到吃喝不振,这才拿着国师过去给的腰牌入了宫来。” 这已是瑾之能想到的借口了。 糊弄自己的心上人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瑾之说完就小心地去看宋云棠的面色。 宋云棠虽然经商有道,对别的事情却是不大通的,听到这话只觉得震惊瑾之竟然如此厉害。 “你果真是有本事的很,我过去便觉得你不是只守着一方天地过日子的人,没想到竟真被我料到了。”宋云棠笑了笑。 瑾之伸出手抓住宋云棠微凉的手指:“夫人可怪我一直瞒着你?” “这有什么可怪的,我只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宋云棠笑着说道,“那国师能如此慧眼识珠,想来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被判“一无是处”的某人:“……是啊,夫人说的对。” “对了,那国师没有折磨你吧?”宋云棠忍不住目露担忧,“我觉得他那人奇怪的很……” 瑾之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怪异: “夫人……” 没有让夫人太过生出疑虑倒是很好,可在夫人的心里到底把“国师”当成什么人了。 见瑾之不说话,宋云棠却更紧张了些,紧紧抓住他的手:“若是待你不好便不要当差了,我自是养得起你的,咱们不必受委屈!” “……夫人放心吧,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若不然岂有机会来寻夫人呢!”瑾之轻咳一声,“国师对我是好的,否则我连这祈年宫的大门都进不得,又如何能来寻夫人!” 他只盼着能为“国师”稍微带来一些好印象。 可宋云棠却不信这话,只道:“今日就罢了,日后你即便在乾安殿也莫要来寻我,只 管好生办差,莫叫人抓住什么把柄。” 知道瑾之在乾安殿办差,宋云棠原本是应当高兴的。 可他的上面却是那奇怪的国师。 宋云棠一时只有忧心。 瑾之只能叹道:“没想到原来夫人不想我啊……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 无双的公子在微弱的烛光下只更加俊秀绝伦,露出这样委屈的模样直叫人不忍。 宋云棠连忙凑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 用行动诉说她的想念。 瑾之立刻反客为主,紧搂纤细的腰身将人拉至与自己再无一丝缝隙,低头吻上了娇花般的唇瓣。 一时柔情汹涌,缠绵悱恻。 空气中只有摇曳的火光映出墙上二人情意绵绵的身影。 待到瑾之要将宋云棠抱起,宋云棠才连忙抓住他的手拒绝更近一步,只侧头看向伏于桌案上睡得正酣甜的采兰。 瑾之:“……” 他记得给入宫之人的丫鬟安排了房舍。 更近一步的事情倒是做不成了,二人只能偎依着坐在床边情意绵绵地说话。 “我听福旺说了白日的事,那课书莫要再抄了,若是伤了手不好。”瑾之轻轻揉捏宋云棠的手指说道,“此事并不是国师的主意,那嬷嬷也不知受了谁的指示,福旺已经去查了。” 福旺承诺若是查不出来要提头来见。 瑾之只管等结果。 听着瑾之如此直接地喊福旺,不是福公公或者小福总管,宋云棠意识到瑾之竟然和福旺也很熟悉。 想想也是,瑾之既然是在乾安殿当差,肯定少不得与对方接触。 不过…… “我这额外待遇大抵就是那个国师大人安排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情呢。”宋云棠笃定这件事情必然是国师安排的,目光中尽是讽刺,“福公公就算去查又能如何。” 难不成查到之后再禀告给自己主子,让对方看一场笑话? 见宋云棠如此笃定又深深地觉得“国师”针对她,瑾之也不敢胡乱说话。 只道:“国师肯定是不知道的,我敢向你保证,因为这两日——国师根本不在乾安殿。” 这已然是瑾之能想出来的最合理的理由。 这人不在宫中总不能还要背黑锅吧! 宋云棠听到这话略略惊讶。 难怪那国师就没露过面,竟然是不在宫中。 “他要做什么又不必非要露面才行,自然是早早便吩咐好了!”宋云棠冷笑道,“虽然我没亲眼瞧见过他,不过如今却也看清楚了这位国师大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必然是虚伪无耻抠门兼小肚鸡肠的人!” 这点评一个字一个字的仿佛利剑一般直接插到瑾之的心口上。 如今竟然连人不在宫中这样的理由都毫无作用。 瑾之现在只百分百确定,“国师”在宋云棠心里应该是全身上下全是毛病的人。 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早知今日,尚不如在宫宴那次就让宋云棠瞧见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倒不用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借口遮掩。 瑾之抱着宋云棠心里微微发寒。 只恐怕到夫人知晓真相那刻…… “夫人……若是我有事骗了你,你会如何?” 第49章 试探欺骗 瑾之小心谨慎地试探宋云棠的态度,眼神中的紧张仿佛若是听到什么不好的顷刻间便能将整个人都烧成飞灰。 只见宋云棠轻笑一声,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似玩笑般道:“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你已经成过亲,有个娇娘子上皇城来寻你?” 瑾之无奈:“夫人……绝无可能。” 除了宋云棠,他从来没有同任何一个女子亲近过,何来的寻夫。 “呵呵,”宋云棠忍不住笑,“瞧你那紧张的模样,只要你不是有妻有子,旁的不管如何都不妨碍。” 她和瑾之的关系并不能与一般关系相提并论。 他们之间欢愉更多,约束甚少。 若是瑾之同她言明要娶妻纳妾,宋云棠不会拦,她只要求对方在还同自己好的时候保持起码的忠诚。 宋云棠从瑾之这里得到爱慕喜欢,只要对方不是瞒着妻女与她快活,其他的她并不会多问。 她也没有这个资格。 瑾之听见宋云棠说这话紧绷的神经倒是略微松散了一些。 只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叫宋云棠改了如今这想法…… 罢罢罢。 只走一步说一步吧,如今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瑾之这般便不再去想那事儿,只笑道:“夫人的话本子瞧着又没少看,都要编故事到我身上来了,夫人莫不是带了话本入宫来?” 宋云棠平日无事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话本,瑾之也曾为她搜罗许多。 听到他问,宋云棠却叹气:“我倒是想带,可宫里却是不允许随意带这些东西来,收拾箱笼的时候都没敢搁进来。” 瑾之道:“这倒不难,若是夫人想看,乾安殿的书房倒是有不少话本,我替夫人借几本来,夫人藏着偷偷看如何?” 这话倒让宋云棠眼前一亮。 随即却叹气:“算了吧,那朱嬷嬷日日盯着我,回头若知晓我这藏着禁书,恐怕更要变着法的折腾我了。” 瑾之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寒意: “夫人放心,那嬷嬷再也不会有机会为难你了。” 宋云棠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只道:“真的不用麻烦了,那国师性格诡谲的很,我怕他回头逮着你的一点错漏为难你,你只好好办差就是了。” 瑾之:“……好吧,我都听夫人的。” 见他如此乖觉,宋云棠只满眼都是笑意,不自觉便又想起了自己腹中可能存在的孩子。 眼见窗纱外透进来的月光越发暗淡,宋云棠心里不舍却也不得不劝瑾之快些回去当差。 “这夜半来祈年宫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下次别再来了。”宋云棠虽然高兴可也知晓瑾之这行为有多危险。 这是皇宫,若稍有不慎,他们两个的命或许都要葬送在此处。 万万不可再冒险了。 瑾之面上应了,心里却还是琢磨着下回再过来。 人就在宫里自己的地盘上,若他还不能来看岂不是太让人煎熬了。 见瑾之下了床榻摸着黑套靴子,宋云棠黑暗中还被对方牵着手。 直到这股暖意离开。 黑暗中,宋云棠心里突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瑾之……” 她可能有孕了。 宋云棠动了动唇,可却没发出声音来,只感受到额头一点温热,随后便是窗户被打开发出一点细碎的木头声伴随着长衫在空中翻过的声音。 室内重归一片安静。 宋云棠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手在腹部轻轻抚摸。 “如今也算是叫你瞧了一眼你爹,日后莫要怨我才好……” 微微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奈地低叹。 - “小姐,这课书……” 采兰一早醒来才发现自家小姐的课书并未抄完,眼神中不免流露出几分担忧。 宋云棠理了理长发,叹口气。 其实她并未信瑾之昨夜说的话,什么与国师无关她是不信的。 只是昨日同瑾之见过之后心里生出万千悲喜,实在是没了精神继续抄课书。 如今只抄得一半。 “今日且得跟那个朱嬷嬷有一场硬仗打呢。”宋云棠无奈地说道,“待会儿早饭得多用些。” 若是又被罚礼训,这吃得少了可是撑不住的。 采兰虽然担忧却也无法可想,只能更加尽心地伺候自家小姐用早饭。 宋云棠吃了两个蜜枣银丝卷,四个鲜肉汤包,并一整碗山药黄金米羹,还吃了不少小菜。 昨日尚且一点胃口也无,今日这吃法把采兰吓了一跳。 “主子,这般吃……会不会积食?”采兰犹豫地问道。 宋云棠手里还拿着半个牛乳糕,正想说自己吃的也不算多,却陡然看到了眼前几个皆是半空的盘子。 “这些……全都是我一个人吃的?” 老天。 宋云棠看看盘子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点心,还有并不觉得十分饱胀的肚子。 她突然想起她母亲杨氏曾经说,当年怀她的时候便极为能吃,一顿饭甚至能吃下一大只烧鸡。 后来杨氏脸逐渐变得圆润,身子也不复窈窕。 正是这时候,宋老爷遇见了他的“真爱”,娇俏纤柔的香姨娘。 杨氏将宋老爷的移情别恋归咎在自己没有管得住口腹之欲上,后来再度怀上宋云意,便再不敢放肆吃喝,瘦弱得险些小产,被大夫警告了一番才正常饮食。 饶是如此还是遭遇难产,导致宋云棠刚生下来时还是瘦弱得如狸奴幼崽一般。 如今宋云棠这胃口竟同杨氏怀她时一般。 几乎更加可以断定她肚子里的的确确揣了个小崽儿。 “真是……” “主子,爱吃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主子还饿便再吃一点应该也不妨事的。” 采兰见宋云棠虽然撂下了筷子却还是眼巴巴看着盘子里的糕饼。 宋云棠犹豫再三,只掰了一半牛乳糕。 香甜软糯,又透着淡淡的奶香,真是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这回吃饱喝足,宋云棠倒是更有力气去对抗朱嬷嬷的折磨了。 谁知来的人竟只剩了一个范嬷嬷。 “朱嬷嬷呢?”荣康郡主蹙眉发问。 她爱看朱嬷嬷折腾宋云棠,正合了她心意。 怎么人不来了? 范嬷嬷悄悄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后头的成武侯府世子夫人,又迅速收回视线。 “朱嬷嬷犯了错事,已被打发到浣衣局服役去了,今日由老奴为各位贵人宫训。” 第50章 淑贵妃怒 这话引得众人惊诧不已。 之前朱嬷嬷和范嬷嬷一同给她们礼训,且还是以朱嬷嬷为首。 如今这怎么如此突然? 不只众人震惊,朱嬷嬷其实心中更是惊骇无比。 礼训之前司礼监上头便传过话让她们好生照顾成武侯夫人,朱嬷嬷却不听。 如今只不过一日功夫,朱嬷嬷竟就突然被人抓去浣衣局了。 且还听说原本定于秋后问斩的朱嬷嬷那儿子,今日也被直接斩首,当时朱嬷嬷听得这个惊雷直接便瘫软在地,被司礼监的人直接抬走了。 毫无情面可言。 如今这两遭子事联合在一起,范嬷嬷不得不心生怀疑。 这成武侯夫人背后莫不是站着什么大人物? 竟然如此手眼通天。 范嬷嬷心里惊骇,只对成武侯夫人更加恭敬,丝毫不敢如朱嬷嬷那般。 只是这礼训之人并非只宋云棠一人,范嬷嬷也不好明着表现出什么来,只得对众人都松散些,上午只礼训一个时辰不到便散了课。 范嬷嬷离开得脚步匆匆,倒是叫众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宋云棠微微眯起眼睛。 倒是没想到真叫瑾之说中了。 这朱嬷嬷竟是被弄走了,如此看来,这朱嬷嬷的行为似乎真与那奇怪国师没什么关系。 她好似真是错怪对方了。 不过应也是无所谓的。 反正那国师也不知道……吧。 “你运气倒是好。”荣康郡主对着宋云棠露出一抹讥讽。 这范嬷嬷是个和善圆滑的,真是不如朱嬷嬷对她的脾气。 倒叫宋云棠逃过一“劫”。 宋云棠只笑笑:“宫里的事儿瞬息万变,荣康郡主常在宫中不是更该明白这个道理。” 荣康郡主只冷笑:“且等着吧,礼训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看方向竟然要出祈年宫的样子。 辛氏凑到宋云棠身边道:“她必然是去寻贤妃了,可不能叫她再把那朱嬷嬷弄回来。” 宋云棠微微扯了扯嘴角:“若是弄回来那也算她的本事。” 辛氏犹豫道:“不如你去问问淑贵妃?好歹也算是你家的姑母,总不至于不闻不问的?” 宋云棠摇头。 淑贵妃怎么可能会帮她,若是知晓有人折磨她,还乐得看笑话呢。 见她不肯去,辛氏也不再劝,只道:“今日散课早,不如咱们也出去转转,这祈年宫都待得有些腻歪了。” 之前教导她们宫规的时候范嬷嬷说过,如果她们想要离开祈年宫到御花园之类的地方走走也是可以的,并没有什么妨碍。 宋云棠倒是无所谓去不去,只不过辛氏提出的邀约她素来是不大拒绝的,便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两个人带着各自的丫鬟顺着祈年宫西边的宫巷走。 谁知真叫个冤家路窄。 “给淑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两个人对着仪仗跪地问安。 宋云棠跪在青砖地上心里暗叹一声,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祈年宫呢。 淑贵妃也才听说了朱嬷嬷的事儿,她此时心里正不爽,更不知背后是谁出了这力,此时却只将怒气都撒在了宋云棠身上。 “入得宫来竟不来淑庆宫拜见,可见眼里是没本宫这个姑母。” 淑贵妃只让辛氏起来,却对着宋云棠极不客气地指责。 辛氏听着都忍不住蹙眉。 她们入宫是为了正经事,又不是为了来拜见什么人的,且淑贵妃还算是宋云棠的姑母,竟让自己的侄媳妇直接跪在地上接受指责。 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宋云棠却习惯了淑贵妃的态度,只道:“妾身自入得宫来便日日接受规训,每日散课已是酉时,实在不敢去打扰贵妃娘娘。” “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的,本宫可是听说你第一日受训便被嬷嬷责罚了一通,真是丢尽了成武侯府的脸。” 若是按照淑贵妃的意思,她觉得五姑娘若是入宫规训更有价值,将来借着这个名头也更好嫁入宣王府。 谁知国师选中的竟是宋云棠。 虽说这次祈福并不论及婚否,但是宋云棠能被选中还是让淑贵妃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这次的朱嬷嬷。 又是谁使了力气将人弄走了?便是大理寺卿都敢违背她的意思立刻处死朱嬷嬷的儿子。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人在。 可淑贵妃却不信对方是为了帮宋云棠。 只能说宋云棠的运气确实好。 宋云棠面对淑贵妃的诘问,只能平和应对:“妾身的确蠢笨一些,不过既然被选入祈福队伍,妾身也竟会听从嬷嬷教导,好为成武侯府争一份光彩。” 若是她好了,就是侯府好了,才是对淑贵妃好。 否则如此贬低她,便是淑贵妃蠢。 宋云棠言尽于此。 她这话让淑贵妃一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起来吧……是姑母太为你忧心了,你可是代表着侯府的教养,莫要辜负皇恩和国师大人的天命,若是在宫中有什么缺的尽管来淑庆宫,咱们怎么说也都是一家子的人。” 宋云棠这才站了起来,撑着酸痛的膝盖,脸色也有些发乌。 “多谢贵妃娘娘教导,妾身定会努力不负天恩。” 至于淑贵妃说的这违心的话,她只当没听见。 淑贵妃离开后,采兰连忙蹲下来给宋云棠揉膝盖,旁边辛氏看着也是叹气不已。 身为长辈和这么一个侄媳妇计较,也真真是小肚鸡肠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辛氏也没有什么心情去逛花园儿了,同宋云棠一道返身回了祈年宫。 到了宋云棠房内辛氏才忍不住说起淑贵妃。 “她脾气向来不算宽和,可这么多年素来在陛下那里很有恩宠,若不是无子,怕是连皇后也坐得,若是那般,成武侯府便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 宋云棠道:“便是她成了皇后,祖父也未必……” 成武侯老侯爷和这宫中女儿的事儿在整个皇城都不是秘密,盖因当年诸妃省亲,唯独成武侯老侯爷拒绝接驾。 “成武老侯爷也是不易的很,”辛氏叹息道,“也是当年淑贵妃行事太过,连这亲爹都看不下去……” 第51章 建慧皇后 宋云棠其实对淑贵妃到底做了什么并不是十分清楚。 毕竟当年她家再富贵也只是个商户,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等上层权贵之间的事儿。 辛氏知晓宋云棠并不是凡事爱到处乱传的那种人,何况淑贵妃的事儿本也不是秘密。 加上淑贵妃竟然对宋云棠这个侄媳妇如此苛刻,辛氏倒更想将淑贵妃当年的事儿告诉给宋云棠了。 “其实也不是秘密,不过如今过去太久才渐渐不被人提起,”辛氏微微眯起眼睛,“你听说过建慧皇后的事儿吗?” 宋云棠点点头。 身为大乾国子民怎么可能不知道建慧皇后。 建慧皇后可是大乾国一代传奇,据说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医女,却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建和帝一见倾心,不顾当时的帝后反对娶建慧皇后为太子妃。 虽然建慧皇后出身平凡,可为人贤良,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之后一直大力为大乾国女子谋福利,设立许女子立户经商,许男女和离等户籍法。 建慧皇后还在宫里设立了女医职位,更同诸位太医一起研究出了产钳和剖腹产的奇迹般的医术,拯救无数难产女子于危难之中。 凡是女子没有不佩服建慧皇后的。 建慧皇后还和建和帝感情甚笃,建慧皇后在世时后宫如同虚设,无一嫔妃。 只是或许建慧皇后实在是太好,上天容不得这么好的人存在太久。 谁也没想到,这样好的皇后却死于难产。 连她亲手创设的所谓剖腹产手术都没能挽救她的性命。 最终崩逝于一个孤独寂寥的秋日。 一朵让人惊艳的牡丹花终究躲不过枯萎的宿命。 建慧皇后崩逝后,建和帝伤心欲绝,恸哭不已,后择自己的封号中一个“建”字,上谥建贤文慧皇后。 在建慧皇后死后,建和帝后宫才出现了淑贵妃等人,后宫复现佳丽翩翩。 纵然如此,民间总对二人之间的感情赞美颇多。 毕竟对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而言,能在妻子在世时保持忠诚不二已是极为不易,何况对方还是坐拥天下至高权利的皇帝陛下。 “但是你大概不知道,当年淑贵妃……是在建慧皇后还在世时,便与当今那位有了些瓜葛。”辛氏说得声音极小。 宋云棠却是听得大吃一惊。 这话说得十分含蓄。 看却揭露了一个事实。 建和帝与建慧皇后并没有传言中那般夫妻情深,且他们之间出现的第三人就是淑贵妃。 可是明面上,却是在建慧皇后去世一年后,建和帝在百官请求中方重开选秀,才选了淑妃等人入宫。 果真是帝王薄情,偏面上还作出一股为难的模样来。 真是让人恶心。 见宋云棠目露厌恶,辛氏叹口气,低声道:“一直有传言,当年建慧皇后之所以难产便是知晓了淑贵妃同陛下的事儿……一时受激……” 恐怕不止如此吧。 建慧皇后本身就是医女出身,必然身体调理得极好,突然之间能受到如此大的刺激想必不是寻常的事。 说不好便是亲眼目睹了什么才令心神大恸。 “建慧皇后那个孩子若是顺利出生本该是嫡长子,”辛氏道,“只可惜……若是那孩子还活着,其他皇子便是连一争之地也没有的。” 辛氏的娘家还有婆家庄国公府一向是明哲保身,只忠皇权,他们自然是期盼帝位明朗的人。 宋云棠却不似辛氏这般想。 建和帝能在建慧皇后活着,甚至是在怀有身孕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与淑贵妃勾在一处,那从前传言的帝王深情也不知到底有几分。 若是建慧皇后腹中的孩子活下来,一个没有亲娘的嫡长子……还不知能不能活到现在呢。 更遑论争什么帝位了。 这世上最不能去揣测的便是帝王之心。 宋云棠觉得淑贵妃始终未曾生下孩子,反倒是被德贵妃和贤妃后来居上,或许也是一种惩罚。 只有宠爱没有未来的人最是惶恐,如今或许正是如此,淑贵妃才想要将江妙莲嫁入宣王府。 淑贵妃定然是要站队宣王了。 宋云棠如今应了江妙莲要帮她想办法取消这门亲事,可真是不容易。 “说来辛姐姐可有探听到宣王妃的消息?” 宋云棠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期盼。 辛氏无奈道:“还没有消息呢,宣王府那边消息管理的很严,尤其是宣王妃的事儿,不知为何竟是一丝一毫都没露出来。” 宋云棠拜托自己的事儿,辛氏自然是上心的,只是说来也是奇了。 辛氏托了娘家那边的人去探听,甚至都已经找到了宣王妃娘家的亲戚,对外都只说宣王妃病重休养。 到底得的什么病? 又在何处修养? 如今到底情况如何? 此等种种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可越是如此越觉得其中很有猫腻。 不只辛氏如此想,宋云棠也是这么想。 她有预感,只要自己能够找到宣王妃,就能够想办法解决江妙莲这件事情。 宋云棠只顾琢磨江妙莲和宣王的事,却不知已有危机暗自盯上自己。 贤福宫。 “娘娘,就没法子将那个朱嬷嬷调回来吗?”荣康郡主坐在贤妃下首求道。 贤妃抿了一口茶方道:“本宫也刚知道朱嬷嬷的事儿,那朱嬷嬷确实犯了宫规,司礼监的人捉她并无过错。” 并不只是因着朱嬷嬷儿子的事儿,只因还在朱嬷嬷房中搜出数百两银子并不少贵重首饰,足以证明其贪墨,司礼监的人是恪尽职守。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吧,昨日朱嬷嬷才刚刁难成武侯少夫人一番,怎么今日就被弄走了呢?”荣康郡主忖度道,“莫非是淑贵妃娘娘使了力?” 毕竟是自家的侄媳妇,若是瞧不过去暗中帮持也未可知。 贤妃点点头:“未必不可能。” 荣康郡主噘了噘嘴:“我还想多看看那个宋云棠受苦的,这下子竟是看不成了。” 贤妃瞧着她这不高兴的样子笑了笑。 “如何看不成,既然淑贵妃出手帮她,本宫自然有法子能惩治她。”贤妃勾起唇角。 荣康郡主:“可是我们如今都在祈年宫,能有什么法子……” 贤妃眼神中却浮现一抹冷意。 淑贵妃无子却始终压在她头上,如今还妄图同德贵妃联手。 从前寻她过错不易,如今倒是可以从她那个侄媳妇身上动手。 第52章 心生疑窦 礼训只剩下范嬷嬷一人自然是不够的,翌日司礼监便派来了一位新嬷嬷——路嬷嬷。 这位嬷嬷年岁不小,瞧着十分精细爽利,却不似之前的朱嬷嬷那般尖刻,言谈举止间却十分规矩整齐。 宋云棠见着这位嬷嬷便觉得很有好感。 殊不知范嬷嬷瞧见这位嬷嬷都惊呆了。 这不是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吗,朱嬷嬷虽然听闻对方一直在宫中却一直没有机会得见。 如今只为了这个礼训,怎么竟出动了这位!? 见范嬷嬷和众位宫女都以这路嬷嬷为首,参与祈福的众人便更认真了些。 只有荣康郡主暗自撇嘴。 没了朱嬷嬷实在是无趣,也不知道这个嬷嬷又是哪路来的。 “荣康郡主,表情不敬。” 路嬷嬷陡然开口,一步一步走过去竟直接拿起戒尺瞧在了荣康郡主的手心。 啪。 只这么一下却让众人心脏猛地一颤。 这荣康郡主还是头一遭挨打! 虽然荣康郡主的表现一直平平,态度也散漫的很,可毕竟身份在这里摆着,之前的朱嬷嬷还是范嬷嬷都只略作提醒罢了。 可如今路嬷嬷竟直接上手! 众人只恐怕此事不能善了了。 却见荣康郡主被打了一下之后似乎也是被打懵了,愣了好几秒之后才猛地站起身。 “你敢对我动手?” “老奴是奉了国师之命前来为各位贵人礼训,自有训导之责,不论各位身份高低贵贱,老奴自是一视同仁!”路嬷嬷腰板挺得极其板正,说的话也是合情合理。 可荣康郡主看着手心的红肿,加上脸面上也过不去,硬是直勾勾盯着路嬷嬷不肯再乖乖礼训。 路嬷嬷却也不惯着这位骄傲跋扈的郡主,只道:“若是郡主再不好好礼训,中午便不要用午膳了。” 荣康郡主脸色发青。 “你敢这样对待本郡主!” “郡主若有什么意见便可去寻国师或陛下,旁人的命令老奴是不听的,”路嬷嬷冷淡地说道,“或是郡主腻烦礼训,老奴自去禀明,好叫郡主离开祈年宫。” 听到路嬷嬷说这话荣康郡主的脾气顿时硬不上来了。 这为大乾国祈福的事儿历来都是最荣耀的,若是她没被选中也就罢了,这被选上却中途而退,岂不是沦为全皇城的笑柄! 在众人打量和审视的目光中,荣康郡主只得红了眼眶,将脾气尽数憋了回去:“本郡主自是听嬷嬷的,嬷嬷要如何教导便如何教导。” 听到这话路嬷嬷毫不意外,口气依旧冷淡:“多谢郡主体恤。” 连荣康郡主这硬茬子都吃了瓜落,其他人更不敢在这位新来的嬷嬷面前放肆。 一时间礼训的进度倒是比从前更快了些。 宋云棠倒是十分佩服这位嬷嬷。 “主子,这么瞧着,之前那朱嬷嬷兴许并非国师所派呢,这路嬷嬷看着可强太多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连采兰都如此感叹。 宋云棠点点头:“是呀,她……” 两个人陡然听到门外响起叩门声。 还以为是辛氏,谁知来的竟就是她们正提及的路嬷嬷本人。 路嬷嬷手里竟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嬷嬷有事?”采兰疑惑道。 路嬷嬷进来给宋云棠行了一礼,那眼神却透着一点些微的打量。 不过并不冒犯,宋云棠也不觉得反感。 礼训时一直不苟言笑的路嬷嬷此时眼神中却柔和下来,将包袱递过来。 “这是国……瑾之公子让老奴给夫人送来的东西,请夫人收下。” 瑾之!? 宋云棠惊愣地看着她。 采兰也惊慌起来,怎么这宫里还有人知晓瑾之公子的事儿。 见这主仆二人脸色都不好,路嬷嬷忙恭敬道:“老奴乃是瑾之公子的亲信,夫人不必担忧,否则瑾之公子也不会让老奴来照顾夫人。” 宋云棠的眉目却依然并未舒展。 瑾之在乾安殿不是只做一点小小差事吗,怎么还能与这路嬷嬷有如此的关系? 亲信。 这词用的更为奇怪。 宋云棠接过包袱,只掀开一角便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竟是话本子。 先时她同瑾之说了不需要,没想到瑾之竟然还是让人送了来。 “夫人放心,瑾之公子的事儿并无其他人知晓,老奴也不会对其他人讲,瑾之公子只是希望老奴过来能多多照看夫人,这乃是瑾之公子一番心意。” 实际上也是福旺“失职”,竟连夫人被刁难磋磨都不知晓,还险些让夫人误会成这背后是国师搞鬼。 路嬷嬷这才被调了过来,也是替代了福旺的一部分工作。 其实路嬷嬷早就知道自家公子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还是个有妇之夫,那时候险些惊晕过去。 后来知道自家公子铁了心,又见他较之从前更为开怀,不再阴郁,路嬷嬷对这位夫人的存在便渐渐不再有微词。 自己公子过得辛苦,好不容易得一知心人还能有什么不好呢。 何况有妇之夫又如何,自家公子那般容貌绝伦,怎么也不怕比不得这位夫人的正头夫君。 将来同那位江世子和离也就是了。 路嬷嬷从前所剩的微词便不多,如今才算是真的瞧见了这位夫人,倒是更觉得自家公子的眼光果然是不凡的。 虽然出身不高,气质却不凡。 路嬷嬷初见时只觉似乎见到了故人遗风,让她十分恍惚。 现如今自然好感倍增。 虽然宋云棠眼神还是带着几分对路嬷嬷的防备,路嬷嬷却不觉得生气。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瞧她处处都是好的。 “夫人此后若有何事吩咐的尽管告知老奴,若是缺什么要什么也可同老奴说,瑾之公子已经交代过老奴了。” 路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恭敬又温和,与礼训时都大不相同。 宋云棠只能道谢却不敢多说其他。 路嬷嬷离开之后宋云棠紧绷的眉头才略略松散,但是很快又皱了起来。 “采兰……你说,瑾之是不是瞒着我许多事儿?” 他说他不过是受了国师的令在乾安殿整理一些文书。 可他怎么又能号令这么厉害的嬷嬷? 宋云棠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第53章 庸人自扰 见宋云棠面上露出几分忧虑,采兰想了想说道: “小姐又不图瑾之公子什么,只要小姐你还喜欢他不就行了,随他隐瞒什么,只要不害小姐也不妨碍。” 毕竟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若是瑾之存了什么恶意,那应该早就暴露出来了。 又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宋云棠琢磨了一下这话,忍不住笑了笑。 “这话倒是也对。” 采兰将路嬷嬷拿来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的话本子拿给宋云棠,才出去打热水给宋云棠净手。 宋云棠拿着话本子看了一眼,倒都是挺新鲜的话本,还有两本瞧起来不错的的游记。 只是没想到随手翻了两页,竟然从中掉出一张纸笺—— 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 披衣更向门前望,不忿朝来鹊喜声。 这诗分明表达的是盼夫归,瑾之竟然写了转赠于她。 宋云棠看着这潇洒的字体写出如此缠绵的情诗不由得脸红又好笑。 罢了。 任凭他心里藏着什么,只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快乐就好。 何必庸人自扰。 宋云棠轻轻摸着纸笺,嘴角弧度逐渐更深。 “云棠……” 听到外面传来辛氏的声音,宋云棠忙将纸笺塞到话本中,将话本塞到被褥之下。 这可是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 乾安殿。 “那位夫人瞧着很是不错,值得主子日夜惦记着,老奴也放心许多。”路嬷嬷笑着前来禀告。 瑾之走过来扶着路嬷嬷坐下:“这次若非着急,也不会劳动嬷嬷辛苦。” 路嬷嬷道:“这有什么辛苦,能替你护一护你惦记的人,说明我这老骨头还有些用处。 旁边的福旺苦着脸不敢吭声。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纰漏,明明他一开始照顾那位夫人照顾得很好,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谁知道会冒出那个朱嬷嬷来! 而且更让人想不到的,朱嬷嬷背后的人竟然淑贵妃! 可他待会儿就要再去一趟浣衣局。 那个朱嬷嬷下半辈子别想好过! 至于淑贵妃…… “果真是恶劣至极的贱人,竟然连自己的侄媳妇都作践,”路嬷嬷毫不留情地说道,眼神里尽是厌恶和鄙夷,“总该叫她吃个教训,免得心里再生出坏心思来。” 瑾之眼神发寒:“那是自然。” 既然敢动宋云棠,那当然不是摆平一个朱嬷嬷便能结束的。 “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小心。”路嬷嬷不由得叮嘱道,“你可一定不能出什么事儿……” 瑾之轻拍路嬷嬷的肩膀。 “嬷嬷放心。” 他自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迟早有一天,那些人都要付出代价。 所有的债,欠了的就必须还。 瑾之眼神中浮现一抹寒凉。 淑庆宫,原本正用午饭的淑贵妃手中的银匙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 宫女不知内情,只略带疑惑地复述了一遍:“启禀娘娘,被司礼监新派来的嬷嬷姓路。” “她怎么会来!”淑贵妃紧紧攥着拳头,面色发沉,表情隐隐透出几分难看。 这模样倒是把宫女吓了一跳。 淑贵妃的亲信方嬷嬷连忙让其他人都下去,自己将掉在地上的汤匙捡了起来。 “娘娘,不必慌张,建慧皇后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她身边的一个嬷嬷有什么打紧。”方嬷嬷劝慰道。 淑贵妃咬了咬牙:“我是怕皇上见到她又想起点什么来……” 当年她的确是主动爬上了龙床,可如今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苦。 陛下明面上还宠爱她,实际上这么多年都未再让她侍过寝,否则她怎么会这么多年不曾生育。 建和帝既是在惩罚自己也是在惩罚她。 “我实在是冤的很,”淑贵妃咬牙,“又不是我一个人上了龙床,两厢情愿的事儿,怎么最后骂名全让我一个人担了!” 淑贵妃当年趁着建慧皇后有孕,趁着皇后的千秋宴上主动勾引了陛下是不假,但是也不是她强迫了陛下,凭什么众人怨她,陛下也怨她。 这么多年枉担了一个贵妃的虚名。 若不是因为这个,她怎么可能需要利用娘家一个庶女去拉拢德贵妃和宣王。 见淑贵妃目露痛苦之色,方嬷嬷连忙将帕子递过去:“娘娘,这些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您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 “可是那个路嬷嬷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当年建慧皇后崩逝之后她不是离开皇宫了吗?”淑贵妃紧紧抿着唇,“是谁让她进宫的?” 建慧皇后身边当年的人,自从她死后全部都跟着消失不见了。 当时淑贵妃还有偷偷让人去查可也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 如今这路嬷嬷突然出现…… 淑贵妃最怕的是陛下瞧见她又想起建慧皇后来。 “你去查查,这背后和贤福宫那边有没有关系!” “娘娘的意思是……” “若是此事和贤妃有关,本宫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贱女人!” 淑贵妃一掌猛地拍到红木桌子上。 方嬷嬷只能领了命去查。 只是这事却是查不出什么来的,虽然淑贵妃和德贵妃,贤妃共掌内容大权,可司礼监却不受她们管制。 路嬷嬷从哪里来根本查不出个结果,便是连司礼监的簿册想看一下都没有那个权利。 宋云棠并不知道路嬷嬷的来头到底有多大,她只觉得自从路嬷嬷来之后这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每次她感觉身子稍微有点疲累的时候,这路嬷嬷竟然巧得刚好叫休息,荣康郡主等人如今也不敢再随意乱说话。 这祈福礼训竟是规整非常。 直到下午的礼训课刚刚结束,便有小太监前来: “诸位辛苦了,贤妃娘娘有旨,晚上特地在宝珍阁设宫宴款待诸位贵人。” 路嬷嬷听到这话蹙起眉头:“我等祈福乃是受了陛下的旨意,贤妃娘娘这赐宴恐怕不合规矩。” 小太监忙道:“贤妃娘娘还会请淑贵妃和德贵妃一同吃宴,稍后也会去请陛下旨意,只是先请诸位准备着。” 宋云棠在人堆里听着倒是不甚在意。 无非就是换个地方吃饭罢了。 第54章 贤妃宴请 “主子,贤妃一向都和淑贵妃不太对付,而且还有荣康郡主的事儿……她会不会是冲着您来的?” 采兰帮宋云棠换衣裳的时候忍不住忧心忡忡。 宋云棠想了想:“也不无可能,不过我只管吃饭,她总不能抓住我什么错处吧。” 采兰还是担心。 若是可以,真觉得自家主子不要去更好,可偏偏这是贤妃所邀,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而且采兰还不能去。 这是贤妃娘娘所提的,说是宝珍阁幽雅娴静却不算开阔,只唯恐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只让宋云棠等人独身前往。 “咱们这礼训也有好几日了,贤妃今日倒是想起来请吃宴了,倒是稀罕的很。”辛氏自与宋云棠结伴前往,路上也是说着贤妃这宴请来的突然。 宋云棠道:“咱们只好好吃饭,凭她如何。” 辛氏失笑:“还是你想得开。” 宋云棠也跟着笑笑。 她倒不是想得开还是想不开,不过是身份低,上头的贵人们要如何自然就只能如何。 她这样的小人物自然只有随遇而安的份儿。 进了宝珍阁,宋云棠立刻迎来一声哼笑。 抬眸一看,果然是荣康郡主。 毕竟是贤妃娘娘的宴,荣康郡主自然骄傲。 “别以为新来的路嬷嬷对你好些你就得意了,这宫里可是不适合你这种低贱的人存在!” 荣康郡主冷笑着说道。 宋云棠示意辛氏不要说话,自己才开口:“没想到荣康郡主如此瞧不上成武侯府,如此说来,我该禀报淑贵妃娘娘才是。” 这时候宋云棠是不介意拉出淑贵妃这副虎皮来作旗子的。 荣康郡主瞪眼:“我说的明明是你这个商户女!” “呵呵,荣康郡主如此看不起商户吗?”宋云棠挑眉,“若是没有商户,荣康郡主你这对耳坠子可又从哪里来呢?” 想要贬低她,至少身上不要戴她铺子里出的首饰。 荣康郡主惊得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这耳坠可是她最喜欢的,是让人从宫外…… 莫非是宋云棠的铺子! 宋云棠微笑地看着她。 荣康郡主此刻恨不能立刻地自己耳朵上这坠子扯下来。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要摘掉耳坠儿…… 根本不可能。 荣康郡主气得涨红了脸。 怎么偏就挑了这耳坠来! 辛氏偷偷拽了拽宋云棠的衣袖,低声道:“这倒是很巧啊,她居然到你的铺子买东西,可真是进退两难。” 见荣康郡主脸色憋得发紫,宋云棠轻轻勾起嘴角。 其实怎么可能那么巧呢。 不过是采兰凑巧听到荣康郡主身边的人和外人说话,托人从宫外买一对红宝石金丝耳坠儿。 采兰最爱将自己平时无事时听到的那些消息全都讲给宋云棠听,所以才让宋云棠把这个事儿给记住了。 宋云棠说那话不过就是赌一把其实荣康郡主并不知道,当然也不会关心自己的首饰到底是从哪一间铺子买回来的。 反正又不可能立刻去核对,不管到底是不是,从这刻起也是了。 荣康郡主这是白白掉入了宋云棠设出来的言语圈套罢了。 摆脱了荣康郡主,宋云棠才和辛氏一起在席位上落座。 还没坐上多久,贤妃便来了。 与妖艳明丽的淑贵妃,端庄持重的德贵妃不同,身为宁王之母的贤妃如今才不过三十五六,年纪很轻,脸谱保养得也好,可是看着却十分成熟老练。 眼下席面还没有开始,贤妃面带轻松地对着众人微笑。 说了一番客套话之后,贤妃才笑着转头看向宋云棠。 “成武侯夫人,听说你在礼训课上颇受嬷嬷们的器重?” 这话听着就来头儿不对。 宋云棠笑了一下。 “娘娘说笑了,嬷嬷们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的,并未对谁有区别对待。若说真的是有……” 这话停在这里,眼神却看向荣康郡主。 众人目瞪口呆。 如果要是这样说的话,那荣康郡主的确是最受器重的人。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被戒尺打过手板。 荣康郡主脸色憋得通红,只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淑贵妃娘娘道!” 伴随着内监的声音,淑贵妃凤驾到来。 贤妃比淑贵妃位低了一等,自然要给淑贵妃行礼:“多谢姐姐芳驾降临,今日正好能与我一同与这些负责祈福之人说说话,大家更熟悉一些也是好的,德姐姐……” “德姐姐身子不爽便不来。”淑贵妃说道。 “那也无妨,有你我姐妹二人也尽够了。” 贤妃笑的十分温柔。 淑贵妃看着不由得蹙了蹙眉。 贤妃是最擅长用温柔作伪装的人,否则也不会不声不响的就生下了宁王。 她做事总是要有些目的的。 今天这宴请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既然两位主人到齐了,宴席也就正式开始。 中间贤妃也偶尔说几句让大家多吃些的话,别的竟然是什么都没说。 真是怪的很。 “啊……对不起都是奴婢没走稳当!” 看着被自己泼了一身水的的宋云棠,宫女顿时惊慌失措地下跪赔罪。 “荒唐!如今司礼监教出来的宫女竟是这般毛躁!”贤妃一改笑容,大声斥责。 宋云棠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看得很清楚,这个宫女的动作完全就是刻意而为。 对方只真的想要泼自己一身的水。 宋云棠背后偶然生出一股寒意。 这的确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贤妃真的会用如此明显的计谋来害她吗? 便是害了她又能如何? “这天气尚寒,成武侯少夫人还是快去换一件衣裳吧,小心着凉!” 贤妃微微笑着开口。 “丹桂,你陪着成武侯少夫人去贤福宫换身衣裳吧。” 贤妃特地安排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 淑贵妃忙拦着道:“怎么能劳烦妹妹,让她到我的淑庆宫便好。” 她怎么可能看着成武侯府的人落到贤福宫中去。 贤妃却笑道:“这里距离贤福宫比淑庆宫更短一些,若是走的久了定然容易着凉,姐姐不必同妹妹客气!” 淑贵妃一时不好明着争执,只是看向宋云棠。 快拒绝贤妃! 第55章 坠湖遇险 淑贵妃只给了宋云棠一个眼神,她相信宋云棠只要不傻就不可能由着贤妃摆弄。 众人只乐着看这两宫之争的热闹。 虽然不知道贤妃能做什么,不过也都觉得这位成武侯夫人肯定会选择淑庆宫。 可谁都没想到,宋云棠却屈膝对着淑贵妃行了一礼:“多谢淑贵妃娘娘关心,不过今日毕竟是贤妃娘娘做东,妾身便去打扰贤妃娘娘一场吧。” 淑贵妃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这个宋云棠是不是疯了,竟然主动往贤妃那里凑! 好! 爱去就去,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总归是与她无关。 宋云棠也看出了淑贵妃眼神中的冷意和警告。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宋云棠跟着那宫女离开祈年宫。 夜色昏暗,四下无人,宫女手持一盏六角宫灯走在前头,盈盈暗光照在青石板路上。 宋云棠缓缓开口: “贤妃娘娘总不至于真的拿一个丫鬟作筏子,如今我已经同你来了,贤妃娘娘到底有什么吩咐?” 宫女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夫人不担心你那丫鬟的安危?” 宋云棠笑了一下。 “贤妃娘娘这样的人总不至于同一个丫鬟过不去。” 方才这宫女在宋云棠耳边道“听说夫人的丫鬟极为忠心护主”,既是夸奖也是威胁。 也是难怪贤妃会选择祈年宫这么一个小宫殿,才能有了顺理成章的借口不让她们的丫鬟跟着。 不过宋云棠并不认为贤妃真的抓了采兰。 只不过对方能说出这种话已然是一种威胁。 她们身处宫门,贤妃能做的事儿自然要比她们这些被下旨召进宫来的人更顺遂些。 贤妃自然不敢也不可能直接对宋云棠下手做什么,可若是想要弄死一个小小丫鬟,那真是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宋云棠知道自己如果不来,贤妃有的是手段对付一个小小的采兰。 她不能不来。 “夫人倒是聪慧的很。” 宫女脚步不停,声音中带着一点感叹。 宋云棠看着宫女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个宫女到底想带她去哪里? 她虽然作为成武侯府少夫人每年都会入宫,可却对这宫里丝毫不熟悉,她也极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种身家性命都被别人握在掌心的感觉。 很不好。 宋云棠伸出手悄悄伸向后脑,将一根簪子拔掉悄悄握在手心。 可让宋云棠担心的事儿并未发生。 这宫女从善如流地带着宋云棠去了淑庆宫,然后带她去了一间清静的偏殿,找出了一身贤妃的旧衣裳给她。 “这是贤妃娘娘刚入宫的时候穿过的旧衣裳,夫人不必担心僭越,尽管换上吧。” 宋云棠看着眼前的衣裙打从心里不想换,可也知道这是贤妃的命令自己想不换都不成。 所幸只换了外衫。 “夫人既然换好了,那咱们就回祈年宫吧。” 宫女依然拿着灯笼在前头引路。 宋云棠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贤妃大张旗鼓地搞这一套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就为了吓唬吓唬她? 还是单纯只是想要刺激一下淑贵妃? 宋云棠一心琢磨着贤妃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并没有注意到昏暗夜色中一双散发着绿光的眼睛。 待到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味,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宋云棠只看到一个庞然大物陡然冲了过来,碧绿色的眼睛如同黑夜中的鬼魅。 宋云棠下意识向旁边躲去,脚下却猛地踏空。 噗通! “啊!有人落水了!” “是宣王殿下的爱犬将人给撞下湖了!” “宣王殿下!快救人啊!” 宣王? 在冰凉的湖水中的宋云棠看不到岸上的情形,却听到了宣王的名字。 她终于知道贤妃想干什么了! 男女若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肌肤之亲,必然非娶即嫁。 若是她被宣王所救,先不说她的名声毁了,成武侯府的名声同样扫地。 而间接导致这个结果的就成了宣王。 若是宋云棠因为宣王出事,江妙莲也绝不可能再嫁给宣王。 到时候成武侯府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的继续站队宣王,淑贵妃和德贵妃的联盟自然也要瞬间崩塌! 宋云棠可以不在乎成武侯府的名声和未来,甚至这样江妙莲也能达到不用嫁给宣王的要求。 但是,代价绝对不能是她自己! 她绝对不能被宣王所救! 感觉到有人冲着自己而来,甚至过来拖拽她的身体。 宋云棠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着簪子刺了过去。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宋云棠被抓住的力度瞬间松懈。 她其实并不是完全不会水。 可这初春的天气湖水还没有完全暖和起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加上身上的衣服也还有些厚度,每一样都增加了她独自上岸的难度。 刚才那么一下真是用尽了宋云棠全身的力气。 关键是她许久没有泅过水,刚才一发力,现下小腿抽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气。 坏了…… 宋云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意识已经开始沉沦。 就在她觉得自己甚至可能命丧湖底的时候,一股力道在下面轻轻将她带走。 这是? 宋云棠努力睁开眼睛,立刻不再挣扎,牢牢攀附住来人,任由对方将自己带上岸边。 他们来到了湖的另外一头,在假山的遮盖下极其隐蔽。 救了她的人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牢牢裹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然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这力度攥得宋云棠都有些疼了,忍不住小声道:“太紧了……” “夫人真是要了我的命……” 瑾之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宋云棠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的心疼,故作轻松:“多好啊,怎么这么巧给了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瑾之叹气摇头。 “我宁愿不要。” 怪他。 若是他没有让她进宫来也就不会频繁遇到麻烦了。 尽是他自私的缘故。 “夫人,都是我……”瑾之忍不住蹙眉。 “都是你救了我,幸好你在,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咳咳……”宋云棠咳了两声摆脱身体里面涌出来的一点水汽,“不过我不能就这样在这里,我必须回去。” 甚至不能让人知道是瑾之救了她。 否则这麻烦可不比宣王小。 第56章 活要见人 看着宋云棠发着抖站起身,将身上的外衫取下来塞回给自己,瑾之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 他让宋云棠进宫却遭遇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现在甚至连出面保护她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是作为国师还是作为瑾之本身。 他现在都无法露这个面。 “这同你无关,做什么露出这种表情来。” 宋云棠就着一点月色看到了瑾之眼眸中深沉和难忍,笑着凑过去,仰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道:“想想也是巧呢,当初我们刚遇到的时候就是在湖里……” 如今竟然又重演了一遍历史。 看着宋云棠明明声音都有些发颤,眼神里却还透着调笑,瑾之忍不住搂住她的腰低头狠狠亲上去。 两唇互相摩挲,仿佛冷夜中的互相取暖,生出一股暖意瞬间流遍两个人的四肢百骸。 宋云棠不知道瑾之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股子焦灼是哪里来的,不过还是温柔地包容下来,任由他将自己的唇磨得刺痛麻痒。 两个人隐匿在假山中的月色里厮磨,此时湖的对岸却十分热闹—— 贤妃和淑贵妃赶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见到宋云棠,只有浑身湿淋淋的宣王,捂着自己被刺伤的手臂,冷湖里的水和血水浑在一起好不狼狈。 旁边宣王的爱犬,乌漆嘛黑的大狗被太监牵着绳子卧在旁边,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喘着粗气,圆形瞳孔里的绿光十分瘆人。 淑贵妃此刻真是顾不上宣王,厉声斥责侍卫:“成武侯世子夫人她人呢!” 知道了宋云棠落水的事之后淑贵妃就在心里将贤妃骂了一通,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居然也敢玩儿。 可到了之后见到宣王她才知道贤妃的险恶用心。 这个贱女人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以图瓦解她和德贵妃的联盟! 真是恶毒的很! 现在莫说得逞不得逞的,宋云棠怎么也是他们成武侯府正正经经的世子夫人,若是这么没了…… 她可怎么交代! 况且宋云棠和江成远的婚事当初可是她爹亲自决定的,如果现在出了事儿,她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必须找到宋云棠看看对方到底是死是活! “姐姐莫急,侍卫们都在找呢,这湖也不算小,总要有些时间……” “是你!如果不是你她怎么可能掉进湖里!贤妃,你真是好毒的心肠!”淑贵妃咬着牙骂道,“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儿,你也别想好过!” 贤妃满眼震惊,好像被淑贵妃这番话给惊得不轻。 “姐姐怎么能这么揣测我!我让成武侯世子夫人去换衣裳是为了她好,除此之外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 旁边引路宫女连忙开口道:“淑贵妃娘娘真的是误会了,我只将世子夫人带来淑庆宫偏殿换衣裳,换完衣裳我们顺着原路返回,却没想到……宣王殿下的爱犬突然冲了过来,世子夫人是被狗给吓到这才跌进了湖里……” 这话里的一切仿佛都是意外。 宣王捂着胳膊,脸色还有些水泡过的苍白:“淑贵妃娘娘,对不住,的确是本王养的狗冒犯了世子夫人……” 当时宣王是被自己的狗拽着过来的,身边的下人都来不及跟上。 他到这里就听到宫女在呼救,被对方拽着衣服求他下去救人。 当初宣王要养狗的时候建和帝就说过,如果狗伤了人就要被处死。 宣王当时也怕自己的狗被连累,都来不及问掉进湖里的是谁,知道是自己的狗犯了错,下意识跳湖。 谁知道湖里那人竟然是成武侯府少夫人! 现在宣王才知道对方为何要刺伤自己! 如果对方被自己救上来,那局面真的是完全不敢想。 只是现在似乎也没有好上多少…… “到底怎么回事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总不能连个人都找不着!” 淑贵妃的耐心都要没了。 这人掉进湖里总不能就这么失踪了吧! 贤妃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她做这件事情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而且之前预想的是完全不会失败。 却没有想到现在居然找不到那位世子夫人了! 而且对方竟然还有魄力直接用簪子扎宣王,贤妃的计划也算是因此夭折。 明明算无遗策,偏偏没想到那么一个商户女居然能够战胜求生的本能,宁愿扎伤宣王都不让别人对他们产生一丝一毫的揣测。 也算得上是个烈性女子了。 只是恐怕性命难保…… 成武侯少夫人你若是死了可不要怨她,怨也只能怨嫁错了府门。 真是可惜了红颜薄命。 贤妃轻轻抚摸手上刚涂好的丹蔻,唇角微微勾起。 “那是不是成武侯世子夫人啊!” “她竟然没事儿!?”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这么冷的湖水居然还能自己上来……” 在众人惊愕地目视中,宋云棠双手环着自己慢慢向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淑贵妃连忙走上前两步:“快给世子夫人披上衣裳!” 宫女连忙上前,拿厚衣裳将宋云棠紧紧地包裹住。 虽然被水激了那么一场,但是刚才在众人不知道的另外一边和人偷偷耳鬓厮磨,这种隐蔽的激情甚至让宋云棠此刻的脸色透着一点还没有消减下去的红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淑贵妃大大松了一口气,“你是怎么上来的?” 贤妃也没想到宋云棠还能回来,微不可察的皱眉之后便故作庆幸: “幸好你没事儿,否则我这场宴会办得可就太失望了!” 宋云棠看着贤妃轻松的表情心里微微发冷。 能在做出这件事情之后还能如此轻松,贤妃的心态真的是比一般人还要厉害。 也可能是笃定了没有人能够查出证据。 这一切好像都是巧合而已。 别的还难说,只单单说宣王的狗是不可能听贤妃的命令的,但是宋云棠也能笃定,这就是贤妃的计划。 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想引宣王来湖边不算难,可贤妃凭什么能控制住宣王那只狗! 如果不是这只狗的突然行动,宋云棠不可能这么不被任何人生疑地掉进湖里! 贤妃背后到底做了什么? 第57章 人命草芥 不论贤妃做了什么,只看贤妃暗地里安排出来的这件事情就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将别人的名节看在眼里,拿无辜的人来当棋子。 如果宋云棠不是自己会一点泅水,或许有可能在陷入贤妃的计划之前就先溺毙湖底。 或者是如同贤妃计划的发展,她被宣王所救,那上岸之后为证名节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深宫里的女人,尤其是拥有一些权势便高高在上的人——视人命于草芥。 宋云棠不寒而栗。 她几乎此刻就想要逃出宫去,永远都不踏入这个让人恐惧的可怕地方。 可她此刻却没有这个自由。 宋云棠此刻甚至还即将要面对德贵妃的质问。 德贵妃姗姗来迟,看到宣王险些没有血险些晕过去,被两个宫女堪堪扶稳。 若不是淑贵妃也在场,恐怕现在她的巴掌就已经甩到宋云棠脸上了。 此刻德贵妃盯着宋云棠的眼神充满了怒气,像是恨不能将宋云棠大卸八块。 “德姐姐千万别动气,宋氏出身低微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猛地落水大概是一时慌了神……”淑贵妃强颜欢笑地解释。 可此时怒极的德贵妃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什么解释,也根本无暇去想背后是什么人计划。 她只知道自己将会成为太子的儿子被一个小小的成武侯世子夫人刺伤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正要开口,却见宋云棠已然跪到地上。 湿透的衣裙沾到冰凉的石板路更是寒凉刺骨。 “妾身不慎落水之后发髻上的簪子不慎滑落,妾身抓住之后慌不择路,见有人来便下意识想要求救,谁知不慎划伤宣王殿下……纵然不是有心,妾身也伤及宣王殿下,妾身愿意以死赎罪。” 宋云棠否认不了自己刺伤宣王的事实,但是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主动刺伤。 她只均是“不慎”而已。 而且不慎落水的原因是宣王的爱犬。 即使她没有提,可德贵妃也知道。 难道德贵妃要让无辜被撞落水的她以命相偿? 听到她这话德贵妃的脸色果然有一瞬间的铁青。 淑贵妃连忙道:“德姐姐素来最是良善大度,这孩子真是想多了,还以为姐姐会这么计较呢……” 被这么架着,德贵妃竟是有气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发了,只能瞪视着淑贵妃。 淑贵妃再不喜欢宋云棠也不可能看着对方在宫中受责罚,传出去丢的是成武侯府的脸。 此刻只能尽力为宋云棠周旋。 德贵妃知道她们说这话完全是把自己架在了半空中,可是偏偏就叫她们说中了。 她不可能因为宋云棠一个“不慎”就对她作出什么处罚来。 但是这股气却不能不发。 “既然是刺伤了宣王,就由宣王来决定吧。” 德贵妃看向自己儿子。 此刻与跪在地上孤立无依的宋云棠不同,宣王已经披上了墨蓝色大氅,只是眉目中稍微带一点阴郁。 他听到自己母妃的话下意识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女子。 对方正湿哒哒地跪在地上,腰背挺得很直,头发披散着湿漉漉地贴在身后,有几缕碎发荡在脸颊边,更衬得脸颊小巧白.皙,有水珠顺着她洁白修长的脖颈向下淌…… 好像一朵在风雨中摇摆的小花。 宣王心里像是被猛地撞了一下,不知不觉喉结微微滚动:“既然是不慎而为,便算了,本王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听到这话宋云棠抬起头,眼神中忍不住露出一点惊讶。 这黑色的眼眸落在宣王眼中却不由得更加心动。 这样黑琉璃一样的美人怎么偏偏是成武侯世子的夫人,若是他府中的美人,此刻已恨不得将人搂在自己怀中,将对方身上的水珠尽数抚去…… 他眼中的欲色虽然隐晦却让宋云棠看了个正着。 宋云棠立刻低下头,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攥住。 德贵妃眉头蹙起,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这么轻轻揭过。 之前德安宫有个宫女端茶不小心烫到了宣王的手背,立刻就被宣王踹了一个狠狠的窝心脚,那宫女立刻就吐出几口黑血没几天就丧了命。 现在居然能轻轻揭过? 不过到底宣王已经开了这个口,德贵妃自然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只是—— “宣王不计较也就罢了,不过到底是冒犯了宣王,总不能一点惩罚也没有,”德贵妃轻描淡写道,“就在这里跪一个时辰权作小惩罢了。” 一个时辰! 宋云棠嘴唇微微发抖。 她刚刚落了水,虽然是被瑾之拖上了岸,可之前也已经费了很多力气,现在她膝盖都是酸胀的。 如果真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她未必能撑住。 何况她肚子里…… 宋云棠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到淑贵妃身上,可后者却对此浑不在意。 不过是跪一个时辰而已,哪里算是什么大事。 好好将此事揭过才是正理。 淑贵妃立时便给了宋云棠一个“莫再说话”的眼神。 宋云棠身体里的血都跟着凉了一半。 正绝望时却听到太监的尖锐的传唤声—— “陛下驾到!” “臣妾(儿臣)参见陛下!” 谁也没想到建和帝竟然在这时候来这里,尤其是布局了这一切的贤妃。 “陛下怎么来了?”贤妃小心地试探道。 建和帝不答反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淑贵妃连忙上前将事情简单概括了两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陛下不用担心。” 建和帝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宋云棠皱了皱眉: “既是被撞落水便是受害者,怎么受害之人反倒是跪着?” “站起来吧。” 宋云棠没想到建和帝居然言语之间偏袒她,虽然有些惊讶,还是就着宫女的手站起身。 “陛下,她刺伤了旭儿的手臂,这可是大错……”德贵妃有些不满建和帝的态度。 建和帝却目露不满:“若不是旭儿偏要养那条狗也不会出这种意外,那狗如今算是伤了人,要么处死,要么就将狗送出宫去。” “旭儿若还执意要养,便也跟着出宫去吧。”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第58章 帝心难测 虽然有灯笼打着,可光都集中在下面,昏暗的月色下让人看不清建和帝的脸色。 德贵妃心头慌张,腿软地几乎站不住。 只有贤妃的眼神瞬间爆发出难言的喜色。 宋云棠甚至看到连淑贵妃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如果不是确定自己听见的只是建和帝让宣王搬出宫,还以为是建和帝宣布了要立宁王当太子。 可是这话好像也差不多。 一般皇子成年之前住在皇宫,至晚不过是娶妻之后也要搬出宫去。 只有太子可以自由选择住在宫里或是宫外。 宁王现在是没有娶亲,留在宫里也是理所当。 但是宣王成亲这么久一直没有搬出去,宣王府几乎如同空设,哪怕宣王妃因病回宣王府休养,宣王也大多留在皇宫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大家才更加认为建和帝属意宣王继承帝位,否则怎么迟迟不提让宣王搬出宫。 甚至连宣王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现在建和帝居然要让他搬出皇宫! 甚至还是因为一条狗的原因! 这怎么能接受得了! “陛下,不,不必的,旭儿说早就想将狗送去宣王府或者郊外的庄子上了,陛下……” 德贵妃艰难地扶着宫女的手借力,腿软得站都站不住。 贤妃勾着嘴角:“德姐姐,就算宣王殿下搬去宣王府,随时想入宫来给姐姐请安也是很容易的事儿,姐姐慈母之心太重反而会限制了宣王殿下的。” “你要这么说怎么不让宁王一起搬出去!”德贵妃咬着牙瞪她。 贤妃面上得意:“川儿还未成亲呢,现在怎么能搬出去呢,等到川儿成了亲,妹妹也定会让川儿搬出去的。” 话随便说,至于将来要不要搬那就是各凭本事了。 德贵妃母子均是面如土色。 淑贵妃脸色也隐隐发青。 莫非贤妃设计这一出为的就是这个? 可就在贤妃得意之时,却听到建和帝又道:“既然旭儿搬了,那川儿也跟着一起吧,正好兄弟俩作伴。” 这下子笑不出来的人变成了贤妃。 “陛下!川儿可还没有王妃呢!”贤妃瞪大了眼睛惊愕道。 德贵妃这才恍然的原来建和帝是打算一视同仁,立刻附和:“贤妃妹妹急什么呢,虽然皇子一般都是在成亲后搬出皇宫,但其实成年后就可以搬了,宁王自来懂事,想来就算是出了宫也能很好的管束照顾自己,贤妃妹妹不必太担心。” 德贵妃这话自然带着不少的阴阳怪气。 贤妃脸色苍白:“可是宁王府现在还没有修缮好……” “这不打紧,朕会让人加紧赶工,本来也不差什么了。”建和帝似乎是铁了心,“回头缺什么朕自然从私库给他安排,必然不会误了他迁府。” 贤妃的脸色彻底暗淡下去。 如此便是再没有什么回转余地了。 宋云棠对此并不感兴趣,宣王还是宁王,德贵妃还是贤妃,他们与她又有何干系。 不过也许若是宁王上位,或许会因为淑贵妃迁怒成武侯府…… 她总要保全自身。 还是老侯爷从前的做法最对,任由他们斗个乌眼青,自己只当个纯臣罢了,纵然不重用总也伤不到身家性命。 可现在成武侯摆明了要同自己这个妹妹联合起来拥立宣王。 如此恐怕成武侯府将来也是岌岌可危。 及时抽身才是正理。 宋云棠胡乱想着这些便听到建和帝道: “朕还记得,上次就是你和卫霆一起猜中了国师的心思,倒是个聪慧伶俐的的,这次是宣王对不住你,你可有其他要求?” 如今这个情况宋云棠哪里敢提什么要求,只道:“多谢陛下,只是误会一场,妾身别无所求。” 建和帝点点头:“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朕便赐你一柄玉如意,只当是朕替宣王给你赔罪了,平白让你受这一遭罪。” 陛下所赐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宋云棠只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谢过建和帝赏赐。 随后建和帝才离开。 德贵妃和贤妃也都顾不上其他,这迁府的事儿她们要回去赶紧盘算盘算。 “你还真是运道好,竟然赶上陛下来此,否则那一场跪你是免不了的。” 再无他人,淑贵妃冷笑着对宋云棠道。 听着好像是夸赞,实际上却是指责。 明明她都已经给宋云棠眼神,让对方不要跟着贤妃的人走。 偏她就不听! 如今怎么不是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因为宋云棠是成武侯府的人,淑贵妃绝地不会管这事儿。 宋云棠不卑不亢:“多谢娘娘夸奖,妾身也觉得妾身的运气不错,如果娘娘没有其他的吩咐,妾身想早些回去沐浴更衣。” 淑贵妃冷笑一声,只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带着宫人离去。 宋云棠亦是转身。 刚走没几步就见到了提着灯笼在前头的辛氏,对方快步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可冻着了,快写回去吧!” “我还以为姐姐早就走了。”宋云棠笑道,“其实我没什么事……阿嚏……” 虽然不想叫苦,但是宋云棠却控制不住身体上的反应。 辛氏带着她快步往祈年宫的方向走。 把宋云棠送回寝屋辛氏才回自己的地方去。 看到宋云棠这一身狼狈,采兰的脸都白了,连忙拿衣裳拿帕子,还没忘赶紧把熏笼点着。 嘴里还说着要赶紧去准备一碗浓浓的姜汤。 “我没事儿,你不用太急。” 宋云棠换了干净的内衫,此刻挨着熏笼只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湖水中的冷意渐渐消退。 今天这一场着实是无妄之灾。 她实实在在的成了贤妃陷害淑贵妃的“牺牲品”,幸好她命大还遇上了瑾之,之后甚至还有陛下亲自出面。 否则她都不敢想会怎么样。 只说德贵妃开口要跪她在地上那一个时辰估计她都是承受不住。 到时候真要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血染遍地,可就成了噩梦了。 宋云棠想到这个忍不住低头看看肚子。 别的不说,这孩子倒是挺坚强的。 好孩子,只是可惜投生错了地方…… 第59章 各怀心思 “母妃,您没必要这么忧心,父皇明显是已经打定主意了要让我们搬出宫的,你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 见自己母妃心急如焚甚至都想要再去找建和帝说情,宣王急忙将她给拦住了。 建和帝既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提了这件事情,肯定是没有回转余地的。 且不说宣王早就已经娶妻,搬出宫里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就连宁王那还没娶亲的都要搬走。 这就足以看出建和帝的决心有多大。 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改变了。 德贵妃听到这话泄气似的歪在软榻上。 “可是好端端的陛下为什么要让你们突然搬走?” 本来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冒出这种想法。 德贵妃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拿不准建和帝的脉了。 宣王眉头紧皱:“父皇之前从来都没有流露出让我们迁宫的意思,难道是又有人奏报了什么?” 成年皇子留在宫中本来就不合规矩,之前就有一些古板的御史大臣们上奏过,不过都被建和帝给打回来了。 难道建和帝还是扛不住御史们的压力? “我看说不准是被今天的事儿给刺激到了!”德贵妃冷笑一声,“贤妃那个女人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对了,说起来黑云到底为什么突然发狂?” 其实贤妃能安排人走在宣王的必经之路上不难,毕竟宣王有固定的时辰遛狗,宫里的人都知道。 但是黑云虽然凶猛却不轻易发狂,何况还是宣王这个主人拉着呢,竟然还能把成武侯府少夫人给撞到河里去。 实在是让人意外。 贤妃总不能厉害到能控制黑云? 宣王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形:“说来我当时好像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或许黑云当时的发狂和那股香味有关。” 德贵妃忍不住骂了一句“贱女人”,随后道:“黑云尽快送出宫吧,再闹出事儿来,陛下肯定要发怒,今日幸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只是可怜她的儿竟然被刺伤。 “成武侯府竟然有个那样的儿媳妇,明日我要去问问淑贵妃,这件事情总不能就这么揭过去!还有那个江妙莲可是要嫁给你做侧妃的,若也这样没有教养可真是不能要!” 德贵妃原本就有些嫌弃江妙莲庶女的身份,如今还出了宋云棠这事儿,叫她怀疑其成武侯府的家教来。 这个亲还真是让人不太想要结了。 宣王饮了一口茶,随意道:“这些都听母妃的安排。” 他现在对那个江妙莲兴趣不大。 一个乖巧听话的庶女,实在是激不起乐趣来。 倒是成武侯府那个世子夫人宋氏…… 从前没太去注意,如今细细瞧了真是少有的人间富贵花般的娇艳,且落了水还能如此刚毅,尤其是湿淋淋的模样顶着坚定的眼神。 无端让人生出一种疯狂的征服欲。 这样娇如花蕊的女人……在床上想必也比别人更够味。 宣王微微眯起眼睛。 只是对方的身份确实不好弄到手。 他得好好谋划一番。 臣子妻这样的身份,真是让人心痒难耐。 “旭儿?旭儿?” 德贵妃唤了两声才将宣的王从臆想中唤醒。 “你那个王妃现在到底如何?”德贵妃皱眉,“病了这么些时日也不好,只生一个没用的闺女,如今还平白占着你的正妃之位……” 宣王垂眸故作低落:“她的身体虚弱,如今正好好调养着,只是确实不知什么时候能好……可她到底是儿臣的结发之妻,儿臣总不能休弃她,何况邓家还掌着吏部。” 这才是根本原因。 宣王妃邓氏乃是吏部尚书的嫡孙女,吏部如今频频向宣王倾斜也只为了这个孙女。 若是休弃了邓氏,毫无疑问便是舍弃了吏部这个金饽饽。 听到这话德贵妃也不再说什么了:“那便早日将侧妃娶进门,早早生个儿子出来才是正经,这不管嫡庶,长孙的名头咱们总要占上!” 宣王比宁王年纪大,如今宁王还未娶亲,宣王这占着绝好的时机。 若是早早得一长孙,建和帝必然也会龙心大悦。 宣王只有点头应是。 心里想的却尽是那落水后一张素中带娇的容颜。 别的丝毫没有听进去。 相比德安宫还算平静,贤福宫可就沸腾了。 宁王大晚上硬是被自己母妃喊了来,只为了出宫这件事情。 只是宁王同宣王的想法一致,既然建和帝说了必然是已经定了,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用。 “我不信你父皇是突然想起来的,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贤妃一边说一边嘱咐身边的人去查今天建和帝都见了什么人,说话的时候脸色都是青的。 宁王思忖道:“陛下让我们都搬出去,又不是定了太子,母妃何必心急。我倒是觉得,或许是母妃太心急了些,今晚的事儿难免被人察觉出异常……陛下或许是因着这事儿……” 贤妃立刻摇头:“绝无可能!” 她的计谋唯一错漏的地方就是没想到那个宋氏性子如此刚硬,竟然拿簪子刺伤宣王,拼着没命的危险硬是没有被宣王救上岸。 否则一切都会按照她所计划的去发展。 如今虽然计划失败了,但是也不会有人找到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情背后是她的谋划。 怀疑和证据可不能等同。 毕竟唯一的证据就是宋氏换上的那件被熏了香料的外裙。 可惜已经随着落水什么都不会被分辨出来。 贤妃的确是可以有恃无恐的。 “一个成武侯府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您也没必要去和淑贵妃过不去,”宁王对现在的局面看得十分清楚,“即使他们两家联合也不会怎么样。” “你懂什么!”贤妃瞪了儿子一眼,“成武侯府虽然现在好像是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老侯爷那曾经可是立下赫赫军功的人,如今军部里还有不少他曾经的麾下,只要老侯爷还活着,这些人就会跟随他的脚步。” 成武侯府可以中立,但是绝对不能站到某一位皇子身后。 贤妃更不允许他们和德贵妃母子扯到一起! 宁王看着自己母妃的表情,想了想道: “如果只是破坏他们的联盟,儿臣这里倒有一个更简单的法子。” 第60章 老侯爷归 “主子,陛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开始让人筹备给宣王和宁王迁宫了。” 乾安殿里,福旺小心翼翼地进来给瑾之禀告。 瑾之点点头,眼神里泛着一丝寒光。 如果那两个人继续留在宫里,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束手束脚。 只有让他们离开皇宫。 幸好,建和帝信了他的话。 不过建和帝相信的也不是他的话,而是国师的话。 毕竟哪个皇帝在自己身子不好的时候,听到国师说两个成年皇子住在宫里会克制自己这种话,都很难不起疑。 毕竟让两个皇子搬出去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我还以为他会有多疼他的儿子,结果还是自己更重要,毕竟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瑾之脸上的笑根本不达眼底。 福旺听到这话忍不住叹息一声,待看到自己主子站起身拿起披风明显要出去的模样连忙跟上去。 “主子,现在都已经快要三更天了……” 瑾之瞪了他一眼将他斥退,自顾自出了乾安殿。 他当然知道现在是三更天。 可他必须去看一眼宋云棠,否则他根本睡不了觉。 宋云棠晚上泡了澡其实已经缓了许多,采兰还给她多盖了一层锦被,早就没有寒意了。 瑾之悄悄跃进她的房舍,站到床边,就着月光还能看到宋云棠放松的神情。 光洁如玉的面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月光,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这么想着,瑾之也忍不住这么去做了,大手轻轻抚摸宋云棠的脸颊。 顺着光洁饱满的额头,根根分明的纤细长眉,又长又密的睫毛,小巧琼鼻,粉红唇瓣…… 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瑾之自然是不必克制的,低下头在宋云棠唇角轻轻摩挲。 “这次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大概是他的“骚扰”起了作用,躺在床上的女子唇瓣微启,发出一点细碎的呓语: “瑾之……瑾之……孩子……” 瑾之没有听清,只分辨出来宋云棠喊了自己的名字。 一瞬间血液似乎被熏笼蒸得热气腾腾。 瑾之眼神里万千柔情似乎瞬间化作千百根柳条将眼前的女子紧紧包裹缠绕。 瑾之看着便越发舍不得走。 只脱了靴子半躺到床上,将宋云棠搂在自己怀中。 直到鸡鸣将至…… 翌日。 宋云棠打了个哈欠醒了过来。 采兰立刻过来掀开床帐,将外衣披到宋云棠身上。 “小姐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宋云棠伸了个懒腰:“没有,好的很,而且感觉这一觉睡得还特别暖烘烘的。” “幸好给小姐准备两床被子,受了寒一定要保暖的!”采兰庆幸道,“待会儿小姐一定要再喝一碗热热的姜汤,可不能嫌辣不喝啊!” 宋云棠撇了撇嘴。 她实在是很不想喝,不过对上采兰关切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内监来送早饭的时候宋云棠又瞧见了好一阵子没见到的福旺。 “福公公之前可是在忙?怎么今日又有空来了。”宋云棠笑着问了一句。 福旺连忙赔笑:“之前犯了点错被国师大人处罚了一番……如今才能回来伺候夫人。” 宋云棠有些惊讶。 在她看来福旺已经很是规矩认真,为人也很好。 这样居然还能被处罚? 那位国师大人果然是不太好相处。 也不知道瑾之在国师手底下的日子好过不好过。 宋云棠有心想要问一问瑾之的事儿,可到底还是没敢开口。 否则若是传出去根本没办法解释她和瑾之是任何相识。 还是问路嬷嬷更好些,毕竟路嬷嬷是瑾之信任的人。 “夫人,这盏桂圆当归羊汤是小厨房特制的,为夫人驱寒理气,夫人可一定要喝啊。” 福旺恭敬地将汤盅从食盒中取出来。 宋云棠立刻转头看着采兰:“既然有羊汤了,姜汤就算了吧?” 采兰无奈。 她家小姐自来就不喜欢姜汤。 如今还是一样。 同时福旺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就是今日的礼训要暂休一日。 宋云棠喝完羊汤便盖着软被慵懒地躺到窗前的软榻上晒太阳。 此时成武侯府还不知道昨夜宫中发生的事儿,他们此刻全都等在府门口迎接老侯爷归来。 老侯爷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没想到已经大半年未归的老侯爷竟然突然回府。 马车停稳,一身着灰色布袍的老头从马车上下来。 虽然白发白须,眉眼中却依然透着年轻时的神采,眼神一扫便透着十分的锐利。 江元甫立刻上前,弯腰恭敬迎接: “父亲,儿子给您请安。” 罗氏等人也急忙跟着请安。 老侯爷一路大步向前,坐到堂屋正中央首座,抿了一口茶才开口:“成远。” 这声音雄浑有力,根本不像是一个古稀之人。 江成远浑身一僵,却也只能拄着拐杖向前一步。 老侯爷目光在他的腿上一扫。 “你倒是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本事大到不再需要这个侯府了。” 即使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老侯爷眼神也是没有丝毫柔.软,其中的寒光让江成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祖父……孙儿已经知道错了……” 江成远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祖父,毕竟他可是被自己祖父从小打到大。 老侯爷毫不留情:“三年不侍奉父母,不孝。身为人夫,却抛妻舍家,真是不仁不义,难道我当年就是这么教你的!” 江成远立刻跪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动弹。 罗氏瞧着心疼,却只能拿帕子擦泪也不敢在自己公公面前说话。 从来没有见过老侯爷的白莺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自作主张上前一步。 微微挺了挺肚子,盈盈下拜: “妾身给祖父请安,当年的事儿我们二人已经知错了,请祖父恕罪。” 谁知她还没拜下去便已听到上首之人开口: “我当不起这声祖父,你也不必拜我,我的孙媳妇只有宋氏一人,旁的我谁也不认。” 白莺瞬间僵在原地。 第61章 混账跪下 谁也没想到老侯爷居然这么不讲情面。 毕竟白莺肚子里怀着的还是他们成武侯府的血脉。 罗氏小心开口:“父亲,白姨娘她……” “姨娘?谁允许的?” 老侯爷的茶杯重重地击在八仙桌上,满脸冷肃让人胆寒。 横眉冷冷一扫,罗氏顿时不敢吭声。 江成远虽然也是惧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祖父,白莺她肚子里怀着孙儿的孩子,孙儿也不能不给她一个名分……宋氏也是同意了的!” 虽然宋云棠提过和离的事儿,但是毕竟还是同意了收白莺当姨娘啊。 江成远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欺骗老侯爷。 老侯爷却不信这一套:“纵然是同意恐怕也是被你们逼的!” 江成远讷讷不敢言语。 见这情形,江元甫也只能强笑着说话:“父亲,如今木已成舟,就别再追究这点事儿了吧,如今成远好歹是回府了,儿子已经提点过他要他与宋氏夫妻和睦,父亲您不必过多忧虑……” 老侯爷冷哼一声:“夫妻和睦?有这种不明身份的人在,他们怎么能和睦得了!” 听也知道这话是在说自己,白莺只能瑟缩着躲在江成远身后。 “祖父,如今弟妹在宫里,到底如何不如等弟妹回府之后您在仔细问询?”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少爷江成泽恭敬地开口。 听到他说话,老侯爷才将注意力挪到他身上。 “之前你成婚我都没有回府来,是我的不是。”老侯爷眉目稍松,“我给你带了些物件儿,全当是贺礼了。” 江成泽成亲比江成远晚了半年多,只因梅姨娘当时一心想要给自己儿子寻个高门大户才拖延了不少时日,可惜最后也未能如愿。 倒是老侯爷当时不知所踪因此未能告知于他老人家。 江成泽忙道:“祖父说哪里的话,孙儿成亲不过是小事一桩,只要祖父身体康健便是对孙儿夫妻最好的贺礼。” 这话听着叫人十分熨帖。 老侯爷的表情看着都没那么严肃了,又受了许氏的礼,夸了其两句娴静文雅。 江元甫总算松了口气,看自己这个庶子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满意。 罗氏心里顿时一紧,忍不住瞪向白莺。 若不是她非要此刻冒出头来,怎么可能让老三在老侯爷面前冒了头。 之后的午饭全家一起用,好来给老侯爷接风洗尘,罗氏直接让人去清漱院告诉白莺不许出席。 当然明面上说的是体谅白莺怀孕辛苦让她自己在院子里吃饭,可白莺不傻,怎么可能不懂罗氏的意思。 白莺是真的很没想到老侯爷如此冥顽不化,虽然过去她就听江成远提起过他这个祖父的性子,可按理说年纪越大的人该更喜欢家里有小辈孩子出生。 谁知道这个老侯爷竟然油盐不进! 眼下他回来莫不是就为了给宋云棠撑腰? 之前宋云棠说是想要和离,可毕竟一直都没有走,焉知不是在等老侯爷回来为她撑腰。 她越想越不相信宋云棠那想要和离的说辞。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成武侯世子夫人,能舍得这份尊荣,重新回去当一个商户女? 白莺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恐慌来。 如今江成远身子出了毛病,她肚子的孩子她不担心江成远会不管不顾的,但是如果侯府真的将她的孩子夺走给宋云棠…… 那她岂不是为别人做嫁衣了? 这绝对不行! 白莺忍不住抓住江成远,满眼委屈:“远郎,祖父一回来是不是我就要被赶出去了?若是这样,我现在就走,省得侯府因为我不高兴……” 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到底是曾经被江成远放在心尖儿上的人,看到她这样子江成远连忙柔声安慰:“你想多了,怎么可能赶你走呢,只是从前我就同你说过祖父的性子很强硬,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母亲也是怕你再在祖父面前的受委屈影响胎气,你现在只好好待在院子里,谁不会赶你走的。” 白莺委屈地咬着下唇:“若是要赶我走,我立时便带着孩子去上吊……” “胡说八道!好端端的说的这是什么!”江成远连忙将人搂到怀里,“你乖乖的,等我吃完饭立刻就来陪你……” 白莺如同菟丝花一般柔弱地靠在江成远怀中。 “莺儿等远郎回来……” 江成远一走,白莺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 她还以为江成远能提出带她一起去前院,结果却是让她安分守己。 真的是很靠不住。 白莺低头看看隆起的肚子眼神里闪过一抹坚定。 不管如何,该得到的东西她必须得到。 前院宴席上,虽然罗氏阻止了白莺出席,却喊上了常姨娘。 罗氏自然是有私心的。 有白莺那么不受老侯爷待见在前,对常姨娘的印象必然能好些。 如此对挽回江成远在自己公公心里的地位也有益。 事实上看到同样陌生的常韵,老侯爷确实没有表现出像对白莺那样的厌恶,可却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表情冷冷地看着罗氏:“你倒是心疼儿子,才回府就一个姨娘一个姨娘的安排,如今我h才知道,成远竟是如此离不得女色。” 啊? 罗氏听到这话惊懵了。 她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父母……不是的,这都不是成远……” 罗氏想要解释却只看到老侯爷更加冷淡的面色。 和外室私奔冷落正妻三年在先。 又纳妾在后。 他这个孙子还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很。 真是是白白教养了那么多年! 江成远低着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老侯爷用饭再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看向江元甫: “吃完饭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有话说。” 口气之冷硬,从头到尾甚至连个好脸都没有。 江元甫也是憋了一口闷气,狠狠瞪了罗氏一眼。 怎么就那么等不及要安排什么妾室! 现下好了! 老爷子不高兴啊! 若是此刻宋氏在便好了,看在她的面子上老爷子总不至于连顿饭都不吃完整了。 唉。 江元甫匆匆去找老侯爷,谁知刚去了老侯爷的院子便被一杆红缨长枪指向脑门。 “混账!给我跪下!” 第62章 侯爷遭斥 江元甫看了一眼院子,此时除了老侯爷没有其他人在。 又听到一声怒喝,立刻跪到地上。 “父亲……儿子可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什么?我看不是你错,全是我的错!”老侯爷面无表情,“我错就错在不该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更不该有那个女儿!” 听到这话江元甫心里咯噔一声,瞬间也意识到了老侯爷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发脾气。 当初老侯爷将侯爷之位提前传给江元甫,自己出府云游的时候就警告过他,不允许他背着自己同宫里面那位往来。 可现在江元甫并没有按照老侯爷的话去做。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江元甫想不明白,更不敢抬头辩解,只能跪在地上。 老侯爷怒斥:“如今我不过才出去多久,你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居然还想要将五丫头许到宣王府去,这是什么昏了脑袋的招数!” 江元甫忍不住开口:“父亲,这不是什么坏主意啊,宣王身份高,五丫头只是个庶女,宣王那边却愿意给侧妃之位,而且宣王正妃身体不好,恐怕也没几年熬头,将来可能咱们五丫头就是正妃了……” “如果将来宣王登基,五丫头还有可能当上皇后是不是?”老侯爷冷冷地接上。 江元甫顿时喜得点头:“是啊父亲,那样咱们侯府就……” “混账东西!想要光耀门楣不想着自己去建功立业,也不好好教育你的儿子,反倒要靠出卖自己的女儿!” 老侯爷气得胡子乱飞。 如果不是还有一点理智,他直想拿长枪将眼前这个儿子捅个对穿。 他当侯爷的时候是短了他吃还是短了他的喝。 如今哪怕只守着爵位混吃等死也好过出卖自己的孩子! 偏偏怎么就能想出这种昏招。 不。 这种招数必然不是他想出来的。 “宫里头那个到底许给你什么了让你下这么大的决心。” 老侯爷冷笑着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就那么盯着跪在地上的江元甫。 江元甫想要起身却被老侯爷的眼神吓了回去,只能低声道:“父亲,淑贵妃到底是我的亲妹妹,我总不可能当她不存在吧,何况她纵然身在皇宫,心里也是向着咱们侯府的啊!” 其实被江淑云说服的过程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从龙之功,未来的国丈。 这样谁能不动心。 如果不是江淑云自己没有生出皇子,他们倒是也不必非要选宣王。 不过宣王年长,到底占着先天优势,本身继位的可能性就更大些。 “哈哈,你倒是真能为她说话。”老侯爷面色极寒,“她若是还向着成武侯府,当年就不该做出那等……总之,我不允许你再继续和她往来,我也不会让你们把整个侯府拖下水!” “五丫头的事儿别想了,我既然回来了,自然会尽快找个清白人家将她嫁出去,省得你这个当爹的糊里糊涂将闺女给卖了。” 说完老侯爷直接转身向屋子里走。 还不忘丢下一句“跪足半个时辰再起”。 已过知天命之年的成武侯只能苦哈哈地跪在青石砖地上。 - 祈年宫。 今日不必礼训的宋云棠吃完午饭便困得睁不开眼,立时便钻进了被窝。 因着宋云棠昨夜受了寒,采兰还特地付银子找人买了个汤婆子来。 灌满了热水,汤婆子塞进被窝里整个都是暖烘烘的。 睡着睡着,宋云棠只感觉鼻尖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挥了挥。 手臂却瞬间被抓住,温温热热的东西恍惚得落在手背上。 宋云棠睁开困倦的双眼,正瞧见一张无与伦比的俊美容颜,那双深情脉脉的双眼正注视着她。 “瑾之……我是不是在做梦……” 宋云棠这一觉睡得有些久,感觉似醒非醒的。 直到吻落到自己唇上被轻轻咬了一口下唇才堪堪醒过来。 “你怎么又过来了?”宋云棠靠着他的臂弯低声开口 “夫人不想我来吗?”瑾之听到这话不太高兴,自己好像是被嫌弃了似的,“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儿,我自然是放心不下你,总要来看你的。”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宋云棠连忙抓住他的手指摇了摇:“我怎么不想你来,只是怕你被人发现,若不是这样,我倒愿意天天叫你来的。” 瑾之虽然爱吃醋却又十分好哄,听到这话眼神便柔和下来。 “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瑾之问道,“我给你拿了一些祛风寒的药来。” 都是他从库房里找出来的进贡来的最好的药。 宋云棠连忙揉揉额角:“快饶了我吧,我真的没那么严重,采兰已经天天在逼着我喝姜汤了……” 瑾之失笑。 他也知道宋云棠别的都还好,唯独就是受不了姜的味道。 这姜汤大概是喝烦了。 “那便不喝,可若是之后还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喊御医来,”瑾之摩挲着宋云棠细白的手指,认真叮嘱,“或者是采兰去寻路嬷嬷,路嬷嬷自然是联系到我。” 宋云棠点点头:“我记下了。” 只是记下归记下,宋云棠却不可能让路嬷嬷去寻他。 他好好在乾安殿做个小差事,若是宋云棠真遇到什么紧急的事儿,平白无故地去找他才是给他添麻烦。 何况如果她解决不了的事儿,瑾之也未必就能解决的了。 不过到底是瑾之一番心,宋云棠当然只有应下没有反驳的道理。 到底一起鱼水之欢将近三年的功夫,瑾之又怎么会看不懂宋云棠眼神中的应付。 罢了。 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还是他好好交代路嬷嬷多照看着点吧。 不过好在眼下为了迁出皇宫的事儿,德贵妃和贤妃她们是不太有可能再过来作什么妖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采兰的高声: “庆国公世子夫人您怎么来了?我们夫人正睡着呢,不如您过半个时辰再来?” “无碍,我进去等等吧,我有急事想要同你们夫人说……” 听见辛氏要进来的声音,宋云棠顿时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紧张地攥住瑾之的手腕。 “这可怎么办!” 宋云棠左看右看也没有找到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顿时眼前一亮。 有了! 第63章 凳下藏人 “哎,采兰不是说你正在睡着?” 辛氏看到房门打开微微有些惊讶,随即笑着走进来。 “其实也没睡着,就是躺着。”宋云棠连忙让辛氏去软榻上坐。 “今日总在软榻上靠着腰背都酸了,还是坐这里吧。” 说话间辛氏直接在圆凳上坐了。 宋云棠想要阻止都阻止不了,只能强颜欢笑道:“今日也是难得能休息一日。” “说不准是国师知道了你昨夜落水的事儿,这祈福的人出了事儿国师肯定要照顾照顾的,”辛氏玩笑道,“现在身子好些吗?”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是寒冬腊月也就罢了,这日子沾一点水算不得什么。”宋云棠说道。 她幼年时期也是惯会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的,曾经常常气得母亲杨氏头昏眼花,直请人来教她规矩。 “你这身子板倒是让人羡慕,若是生孩子也必然十分顺利……”辛氏正想要打趣几句突然想到宋云棠之前曾说许久不曾与成武侯世子同房,顿时话便噎在了喉咙里。 宋云棠却不介意地摆摆手:“多谢辛姐姐夸奖了,指不定将来我生产就借了姐姐的吉言呢。” 只是肚子里这个孩子她还不一定生还是不生,不过听了辛氏这话总归还是高兴的. 辛氏不知道宋云棠可能已经身怀有孕的事,以为她想开了,想要回去后和成武侯世子要个孩子,顿时说道:“这养孩子可是个精细活儿,虽然累了一些,但是一见到孩子的小脸感觉什么疲惫都没有了,毕竟是和自己真正血脉相连的孩子,每次见到孩子就觉得心像是要化成水一样……” 宋云棠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跟着辛氏的话微微缩紧。 孩子……她和瑾之的孩子…… 如果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真的这么可爱吗…… 宋云棠的脑子里跟着幻想起来,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腹中孩子的亲爹此时此刻正在桌子下藏着。 直到穿着绣花鞋的脚腕被轻轻攥了一下,宋云棠才猛地回神。 “啊……” “怎么了?” 正说自己儿子说得兴起的辛氏听到宋云棠突然的惊叫吓了一跳。 宋云棠连忙正了正神色:“突然想起来还没有上茶点呢,辛姐姐不想吃点点心吗?” 辛氏道:“你这么一说嘴里倒真有些馋了。” 宋云棠连忙吩咐采兰:“快去弄点糕点来,还有咱们从府里带来的芝麻云片糕也拿出来叫辛姐姐尝尝。” 采兰是知道瑾之过来的事儿,毕竟瑾之要来白日来定然瞒不过在房中守着的她。 只是她也没瞧见瑾之在哪里,听到自己主子的话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去准备茶点。 艰难地蜷缩在唯一一个足够大的圆桌下的瑾之:“……” 看上去好像还要聊很久。 为什么不让他藏在床帐里面呢…… 瑾之想不通这个问题,却也只能尽量放缓呼吸,将自己靠近宋云棠的绣花鞋,伸出手无聊地拨弄她淡紫色的裙边。 他的夫人娇艳如花,不管什么颜色的衣裙穿上去都盖不住她极盛的容貌,就算是紫色这样很容易俗气的颜色都穿得极好看。 不知道大红色穿在她身上是什么模样。 凤冠霞帔大红锦衣,还有那一袭红盖头。 想到有人在自己前头欣赏过这一切,瑾之就觉得只是给江成远下个药根本不够。 真恨不能将整个成武侯府给灭了。 瑾之正想着这些就听到辛氏的声音: “对了你之前让我帮你查宣王妃的事儿,现在有了点眉目了。” 宋云棠本在也忧心瑾之的事儿,听到这话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辛姐姐查到宣王妃的行踪了?”宋云棠问道。 辛氏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只是月余之前有人瞧见过宣王府的马车,说当时有人对着马车里面喊了一句王妃,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在什么地方?”宋云棠道。 “就在城南的一个巷子里,叫什么南浦巷的。”辛氏说道。 这话叫宋云棠和瑾之同时愣了一下。 竟这么近! 南浦巷只和南乌巷隔了两条巷子而已! 宋云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想要找的人竟然和自己的地盘咫尺之遥。 这还真是灯下黑。 不过主要是也没有想到,宣王妃好好的王府不住,庄子也不去,竟然窝在一个小巷子里? 这是图什么? 如今有了线索也好,宋云棠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去见一见这个宣王妃,兴许能知道些什么。 江妙莲如果要进宣王府怎么也躲不过宣王妃,那么想不进宣王府,走走宣王妃的路子兴许更容易些。 不过她昨夜刺伤了宣王,也算是贤妃给了她机会。 德贵妃显然对她的行为很是不满,若是因为这事儿破坏掉这门亲事,那她落这一场水倒是也值得了。 她至少现在是相信,只要解决了这个联姻,梅姨娘母女应该会保守秘密她和瑾之的秘密,毕竟拿着这个秘密继续用来威胁她办事儿要比暴露这个秘密得到的好处更多…… 对了! 瑾之! 宋云棠瞳孔微微缩了缩。 她都要忘了。 瑾之现在还在桌子底下藏着呢! 这现在得有大半个时辰了吧! “辛姐姐,咱们坐了这么久了,不如出去走走好不好?”宋云棠立刻建议道。 “啊?”辛氏吃着云片糕一怔,“可是也没坐多久啊……” “可能是我躺了太久了,现在就想要出去走走。”宋云棠站起身。 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她都站起来了,辛氏倒是也不好继续坐着,只能跟着她出去。 见辛氏挺喜欢云片糕,宋云棠还让采兰赶紧包上一袋给辛氏的丫鬟拿着。 这出去一散步,辛氏倒是也有点累了,回了自己的寝舍休息,宋云棠这才得以脱身回来。 “夫人都快把我给忘了吧,我的腰都快要断了……” 宋云棠被人从后面紧紧抱在怀里,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打得她耳朵乃至浑身酥麻酸软。 这声音里透出来的哀怨更是让宋云棠好笑又无奈。 第64章 不谋而合 宋云棠笑着转过身搂住瑾之的脖子,踮起脚在他下巴处亲了亲。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这不是辛姐姐突然过来没办法嘛,又没有别的地方好藏~” 宋云棠眨眨眼睛满脸无辜。 这屋子就这么大,那床帐也是半透的,辛氏不可能看不见里面躺一个大活人。 唯独盖了厚重桌裙的圆桌最安全。 只是空间毕竟小了一点。 宋云棠连忙推着瑾之到床边:“快趴下,我帮你揉揉腰。” 瑾之顺势躺了下去,胳膊却紧紧揽在宋云棠腰上,拉着她趴到自己身上,与她四目相对,两个人紧紧贴着不留丝毫空隙。 瑾之的眼神尽是火热:“夫人不如帮我揉揉别的地方……” 若是从前,宋云棠自然也就从了,她极喜欢与瑾之的鱼水之欢,那种切切实实感觉到灵魂都受到震撼的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可是现在却是真的不行。 宋云棠只能连忙翻身下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坐到软榻上。 瑾之根本没想到宋云棠会“逃跑”,眼神都有点懵,愣愣地看过去。 宋云棠轻咳一声:“我今天体力还没有恢复呢……” 她现在的情况是真的禁不起折腾。 听到这话瑾之才想起来,连忙走过去也坐到宋云棠身边,双手环住她的肩膀,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她抱坐在自己膝盖上。 “昨日夫人受委屈了,我一定不会白白让夫人受罪……” 瑾之微微垂了垂眸说道。 宋云棠现在根本就没再去想昨天的事儿,反倒是听到瑾之这话才道:“你可不要冲动去做出什么,咱们没有这个本事,何况昨日陛下也出面解决了,贤妃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那叫什么解决,和稀泥而已。”瑾之口气中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冷意。 宋云棠却被瑾之这个语气惊了一下。 “瑾之!那可是当今皇上,你说话要小心一点!” 瑾之:“……嗯,听夫人的。不过夫人,你打听宣王妃做什么?” 宋云棠听到这话迟疑了一瞬。 半晌决定还是先瞒住梅姨娘的威胁,只道:“淑贵妃要把成武侯府里五姑娘许给宣王,五姑娘不想嫁,求到我这里来帮忙,我看着她也怪可怜的,就想帮帮她。” 宋云棠其实也确实可怜江妙莲,只不过她向来不是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如果不是梅姨娘的威胁她也不可能这么积极地去想办法。 这话只能说半真半假的。 瑾之有些惊讶,他是没想到宋云棠竟然会同情那个五姑娘。 “夫人是很想要帮忙是吗?”瑾之问道。 宋云棠随意道:“反正是能帮就帮一把,而且我感觉宣王妃身上肯定有秘密,只要见到了她,应该就能解决这桩婚事。” 瑾之微微敛眉。 他也正想要想法子削弱站在宣王背后的势力,之前也有让人去查宣王妃邓氏的下落,毕竟对方背后代表着吏部,那可是至关重要的六部之一。 只是没想到反倒是夫人找到了庄国公世子夫人,倒是先一步查到了宣王妃的下落。 他这次倒算是借了自己夫人的运气了。 瑾之低头在宋云棠额头上亲了亲。 “夫人定能如愿以偿。” 宋云棠只把这话当成祝福,笑着接受了。 乾安殿。 “主子回来了!” 福旺看到瑾之连忙上前迎接。 瑾之走到首座上坐下,轻轻拍了一下手掌:“找到疑似宣王妃的下落,就在南浦巷,速速去调查清楚宣王妃到底是不是在哪里。” 黑衣人下了地,行了一礼之后迅速消失无踪。 尽管这是常态,福旺还是被吓了一跳,稍微平静些才道;“主子现在准备动宣王吗?” 瑾之勾了勾嘴角:“夫人想要做的事儿和我不谋而合,先从宣王下手倒是也不错。” “不过贤妃那里也要先吃个教训才行,她的手段,让人恶心。” 昨天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就这么过去的。 贤妃已经被瑾之狠狠记了一笔。 就算贤妃不是想要害宋云棠的命,但是瑾之也不能允许宋云棠被人当做棋子一样随意摆弄。 贤妃,封号是贤,做出来的事儿却是最恶毒的。 还有宁王。 有宣王在前,人人都觉得宁王更是温文尔雅善良和气。 可是这宫里的可没有单纯温和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有本事和宣王二足并立。 如今贤妃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她的儿子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福旺满眼期待:“可要奴才去做些什么?” 瑾之淡淡瞥了他一眼。 上次照顾夫人的事儿都做不好,现在还要来讨差事? 福旺瞬间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上次的事情真的是一件没想到的意外啊,而且之后他一直都有尽力照顾夫人。 这污点真的是好难洗清了。 可恶! 他回去要好好换三身衣裳,全都丢去浣衣局。 那个可恶的嬷嬷,累不死她。 此时,贤福宫。 贤妃还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现在正好好地给自己儿子整理出府用的物品,趁机也去陛下那里要了不少东西。 宁王都觉得东西有些太多。 “你父皇的私库里好东西那么多,不趁着这个时候多要一些,谁知道之后会便宜给谁。”贤妃说道,“何况本来就不该让你这么早出宫,你父皇心里头还有愧呢。” 宁王笑了笑:“儿臣倒是觉得出宫也挺好。” “有什么好的?你看历代太子都是不离皇宫的,只有藩王才会离开!” 贤妃是要让自己儿子当皇帝的,她儿子就该继续住在皇宫里才是最合适的。 宁王道:“将来再搬回来就是了。而且,出了宫要联系谁都方便些,宫里总归不好随意传递消息,可是儿臣出了宫,这便没人管了。” 听到这个贤妃倒是赞同地点点头。 这倒是正理。 联络朝臣自然是在外头更方便。 “对了,还有你上次说的……” “母妃放心,待儿臣出了宫自然有的是办法,您只管安心在宫里歇着,儿臣若是有消息随时都会告诉您。” 贤妃自然是信这个儿子的,只管精神振奋地收拾东西。 第65章 德妃不德 “德姐姐,上次的事情都是贤妃作怪,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江淑云趁着德贵妃给宣王收拾出宫物品的时候特地带着珍贵摆设来德安宫,也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解释道歉。 德贵妃靠在软榻上,见到江淑云来动也不动,没有她的话宫女连杯茶也不敢上。 明晃晃地冷待。 江淑云一看就知道德贵妃还在为了昨日的事情生气,却也只能陪着笑脸:“妹妹特地挑了几件物件给宣王添喜气,一个百福金绣镶玉屏风,还有两个青釉缠枝莲纹尊,都是上好的珍品。” 听到她这话德贵妃眼皮轻抬:“那屏风好像是早些年陛下赏你的,你也舍得?” “妹妹无儿无女,凭有什么好东西不舍得给宣王的,德姐姐该知道我的心思!”江淑云眼神中尽是温柔热切。 诚意满满的样子倒是让德贵妃的怒气稍微有些缓和了。 “怎么还不给江淑云上茶,你们这些大胆的奴婢如今是越发懒了!” 宫女自然不敢争辩,连忙给江淑云补了茶水来。 “你们家那个宋氏实在是不像话的很,竟敢伤了旭儿,这叫本宫怎么能不生气!”德贵妃边饮茶边道,“你那兄嫂对这儿媳妇的教养实在是过于放纵了些!” “唉……姐姐也知道,这儿媳妇不是我兄嫂挑的,他们哪能瞧得上一个商户女呢。”江淑云说道。 德贵妃也听说过这成武侯府世子夫人是老侯爷亲定的,听到这话倒是对他们也有几分同情。 这媳妇的身份历来是最重要的,可现在成武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却是商户出身。 那老侯爷想来也是年纪大了糊涂的很。 “如今可是你兄长当家,他就没想过再给儿子再娶一房好妻室?”德贵妃这话半透着试探。 听出其中的意味,江淑云立刻附和:“不瞒姐姐说,兄嫂也早有此意,只不过没有合适的人选。” “先前你说把成武侯府五姑娘许给旭儿这事儿,我瞧着旭儿不太上心,勉强而为也是无益,如今倒是另有合适人选能促成咱们两家的通家之好……” 德贵妃边说边看江淑云的脸色。 江淑云确实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来,却也只能应和着:“不知道德姐姐说的是哪家贵女?” “正是我娘家妹妹的幼女。” 德贵妃也见自己儿子对江妙莲兴趣不大,正好她也瞧不上那个庶女,倒不如另外寻路子和成武侯府结亲。 正好经过昨日那一遭她这主意便打到了宋云棠身上,让江成远休了这个没分寸的商户妻,娶了她娘家外甥女,如此才好。 江淑云心里转了一圈。 这德贵妃娘家只有一个嫡亲妹妹嫁给了工部叶侍郎,这叶侍郎的小女儿叶湘湘便是皇城出了名的跋扈刁蛮。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年多前明明正值婚龄的这位叶小姐突然回了老家,说是病了回老家养一养。 “她没什么毛病,就是贪玩了些罢了,”德贵妃道,“如今已经从老家回皇城来了,这几日便能入宫来,到时你瞧瞧可能相中如何?” 其实听着德贵妃这话的意思,已经是选中了这外甥女嫁给江成远。 江淑云只为难道:“那宋氏到底是成远的结发夫妻,若是休弃……” 德贵妃却勾起嘴角:“什么休妻,哪里能叫江世子休妻呢!只是宋氏毕竟落水一场,这身子骨肯定要受些影响,想当年佳嫔落水一场便直接没了气息……” 江淑云心里咯噔一声,脸色有些白。 “德姐姐……” “妹妹知道我话中的意思就好,你也且回去和你兄嫂商议一番,”德妃笑得自在,“过几日湘湘入宫也可以叫成武侯夫人一同相看。” 江淑云只得强颜欢笑。 回到淑庆宫,江淑云再也撑不住了,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盏花瓶扫落到地上,脸上狰狞发青。 方嬷嬷连忙叫其他人下去,自己扶着江淑云在软榻上坐下。 “德贵妃简直欺人太甚,竟然还拿佳嫔的事儿来威胁我!” 江淑云都没想到德贵妃竟然能想出这么恶劣的主意来。 竟然嫌弃五姑娘不要,还想要让他们成武侯府想办法把世子夫人的位置腾出来给她娘家那嫁不出去的姑娘! 真是嚣张至极! 方嬷嬷道:“佳嫔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她真有心想要去揭露,陛下也未必相信,她不可能有什么证据。” 当年淑贵妃对佳嫔动手其实是个意外。 佳嫔那时貌美受宠,偏偏江淑云因着建慧皇后的事多年被建和帝冷落,佳嫔在她面前炫耀恩宠,江淑云一时难忍才设计让佳嫔落水,之后又私自改了御医给佳嫔开的汤药方子。 可谁知道之后德贵妃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事一直就成了江淑云的把柄。 “可是当年那御医在这件事情后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谁知道是不是被德贵妃给藏起来了!”江淑云咬着牙道。 那时候江淑云原本是想要买通御医,许对方富贵荣华,谁知道那御医油盐不进。 江淑云这才铤而走险直接篡改了御医的方子。 佳嫔死后众人都以为佳嫔就是体弱没扛过风寒,却没人知道那方子的事儿。 为保万一,江淑云当然要把那御医处理掉。 可谁知道那御医竟然不知所踪了。 江淑云现在最怕的就是那御医在德贵妃手里,如果这件事情被陛下知晓,她的命肯定难保。 方嬷嬷也是面露难色。 这事儿谁也不敢断定。 “那娘娘,您准备怎么做?” 江淑云咬了咬牙。 “实在是不行……只能先牺牲宋氏了,好歹也要先稳住德贵妃。” 原本宋云棠当然不是必死,可德贵妃那话已经明摆着了,要让宋云棠给她娘家外甥女让位。 这死了以后续弦才是最理所当然的,如此成武侯府也不必担休弃糟糠之妻的名头。 何况那宋氏私房丰厚,若是人没了,那些东西自然该归成武侯府所有,与他们家也是有利无弊。 “速速给我那嫂子递信儿让她入宫来一趟……” 第66章 试探宣王 宋云棠还不知道江妙莲的危机顷刻间已经解了,倒是自己却成了即将被人瞄中的活靶子。 翌日一早她就收到了瑾之让路嬷嬷送来的精巧点心和书信。 点心的味道自然不必说,甜度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挑不出半点毛病。 至于书信—— 瑾之说他让人去南浦巷里瞧了,那南浦巷里竟然还真是宣王妃! 那里的小院子里守着的全都是宣王府的人,丫鬟下人都是,口中说着的也都是宣王妃,只是宣王妃似乎真的是病重,从来不踏出屋舍一步,让人根本见不到她的真容。 如果宋云棠想要和宣王妃搭上话,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宋云棠看着这消息只是更觉得怪异。 宣王妃年纪轻轻的到底能得什么严重的病,若真是命不久矣,那也该留在王府里好好休养,偏偏要跑到这样一个僻静院子。 真是处处都透着奇怪。 若说谁对这件事情最清楚,那无疑肯定是宣王。 只是宋云棠又不可能去同宣王搭话。 这倒是让人有些无计可施。 罢了,慢慢想法子吧。 今日礼训课内容不多,下午早早便散了课,宋云棠昨日休息了一天如今倒是精神抖擞。 “辛姐姐,咱们一同去御花园里散散步如何?” 辛氏笑着摇头,低声道:“我月事来了,不方便去……” 这也无法了。 宋云棠只能自己带着采兰去了御花园。 偏偏宋云棠没想到会那么巧。 她竟然会碰到宣王。 “给宣王殿下请安。” 宋云棠见到宣王连忙行礼。 宣王正欲出宫,也没想到会正好碰见自己想了一夜的美人,顿时双眼发亮。 “原来是成武侯世子夫人,真是巧啊,”宣王盯着宋云棠道,“不知道夫人落水之后身子可好?” 他的眼神从宋云棠的发髻一直看到宋云棠的裙边,再到那绣着茉莉花瓣的绣花鞋。 目光一寸的一寸地扫过来,让人感觉浑身发毛。 宋云棠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多谢宣王殿下关心,臣妇还好,那日不慎刺伤殿下,希望殿下平安无事。” 宣王道:“那点小伤奈何不了本王,夫人尽可以放心。夫人现在要到哪里去啊?” 宋云棠只能道:“今日礼训课结束的早,臣妇出来随意走走。” “既如此,左右本王也无事,不如陪夫人一起走走如何?” 宣王的话让宋云棠更觉得十分怪异。 宣王以前见着可不像是这么礼貌热情的人。 不过若是能借此机会试探出宣王妃的事儿…… “宣王殿下肯赏脸自然是好的,”宋云棠笑了一下,“宣王殿下请。” 没想到宋云棠竟会答允,宣王看着她的笑脸心中更是意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便到了一处凉亭,宣王便让人送了点心茶饮来。 “有件事情臣妇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夫人尽管问。”宣王看不得美人犹豫紧张地模样,听到这话立刻便点头。 宋云棠顿时试探道:“听闻宣王妃殿下病重,不知道如今身子如何?我们是否可以前去探望?” 大概是真的没想到宋云棠所问的问题竟然是自己的妻子,宣王端着茶的手指顿时僵了僵。 “这倒不必,”宣王的脸色平静,“她的病情最需要静养,所以才一直没有在人前露面,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宋云棠在宣王说话的时候就认真地去观察了对方的神色。 可是宣王只有在提到“她的病”的时候脸色有明显的变化,其他时候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妻子,反倒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这真是让宋云棠有些想不通了。 这宣王怎么好似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王妃呢? 总不能是和江成远是一路人吧? 宋云棠这么想着却正好听见宣王道:“之前听说江世子离家出走三年,能撇下夫人您这么貌美温柔的妻子,真是让人想不到啊……这女子如同一朵娇花,怎么能三年不闻不问呢,江世子真是不知道何为怜香惜玉。” 宋云棠听到这话猛地一抖,有些惊愕地抬起头。 宣王这话听着可真是怪啊。 “多谢殿下关心,世子他之前离家也是为了边关历练一番,我虽然是世子的妻子,却也不能阻止世子为前途努力,我们夫妻能不能团聚反倒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我们夫妻感情极好,自然也不需要忧心什么。” 在别人面前,宋云棠当然要为江成远粉饰太平。 而且她也顺势用话语和眼神夸赞起江成远。 她觉得宣王的眼神让人看着非常不舒服,虽然换成江成远也是一样。 宣王的确是没想到宋云棠能说出这番话来。 其实江成远当年离开家到底是因为什么,整个皇城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而且据说回来之后也是宠爱妾室,根本就不亲近结发妻子。 宣王以为宋氏应该会非常配合地说一些埋怨的话,谁想到竟然…… 这夫妻情深的模样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宣王一时无言。 宋云棠通过宣王这样的态度更加确定对方的心思不纯。 可是她没想到宣王竟然会看上她! 她可是成武侯府正正经经的世子夫人,宣王即便是皇子也不可能强取豪夺。 这么想着宋云棠心里便觉得放心了一些。 “宣王殿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 “宋云棠!你竟然在这里!” 宋云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扭过头去看。 呵。 巧了。 竟然是她的老熟人——叶湘湘。 也正是当年给她下药的罪魁祸首。 两年多前,在隐龙寺,当时给她下药的就是叶湘湘。 叶湘湘曾经痴恋江成远,谁知道最后江成远却娶了她,一怒之下竟然给她下药想要让她出丑。 后来就是遇见了瑾之。 虽然宋云棠没有出什么大事儿,可下药的事儿却不小,她直接让人捅到了叶家府邸。 当时叶湘湘连夜就被送出了皇城,一待就是近三年。 没想到叶湘湘竟然回来了! 宋云棠冷笑着看着她: “叶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第67章 回来才好 叶湘湘在皇城一众名门贵女中实在算不上十分漂亮,之所以在众贵女中占上风也只因为她是德贵妃的亲外甥女,宣王的亲表妹。 这样的身份让叶湘湘在皇城中的嚣张跋扈程度仅限于公主郡主们。 只不过现在三年的“流放”过去,叶湘湘看上去却并没有变得沉稳温和,反倒是消瘦了下巴,皮肤变得昏黄粗糙,整个人眉眼间更多添了几分阴郁。 叶湘湘看到宋云棠的眼神简直就像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宋云棠给吃了一样。 毕竟要不是宋云棠,她也不会被父母“流放”。 至于下药那件事,叶湘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不过是想要让宋云棠出出丑受一点教训,又没有要她的命,而且宋云棠实际上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凭什么她要被送回老家乡下艰难度日! 叶湘湘现在看到宋云棠就能想到自己受的那些罪。 “宋云棠这次我一定让你……旭表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湘湘刚想要撂狠话,一侧眼就看到了坐在宋云棠对面的宣王,顿时什么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宣王对叶湘湘这个表妹没什么感情,这种相貌普通的表妹素来都不会让他多看一眼。 宣王现在正对宋云棠心痒,话语间自然偏袒宋云棠:“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江世子夫人是得了国师的令进宫来祈福的,你可不要胡作非为!” 叶湘湘瞪大了眼睛。 她进宫的时候听说了有一些贵女被选中参加之后的乾安殿祈福仪式。 可她没想到这些人里竟然还有宋云棠! 叶湘湘看着宋云棠比三年前丝毫不见衰老,反而更加容光焕发的相貌嫉妒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缸醋。 如果不是她之前不在皇城,这祈福的人选怎么可能有宋云棠而没有她! 可恶! 宋云棠怎么哪里都和她抢! 叶湘湘的眼睛里好像都要冒出火来了。 宋云棠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宣王殿下,叶小姐之前外出游历两年,这刚刚回来肯定有很多话要和我们这种老朋友说,您……” “既然这样,那本王就先走了。” 宣王本来见叶湘湘来了也知道没什么机会再和宋云棠说话,顺势给了宋云棠一个面子。 临走时还给了叶湘湘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宣王带着宫人离开以后,凉亭里就只剩下宋云棠和采兰。 叶湘湘愤愤地踏阶而上,咬着牙:“宋云棠,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连宣王都能勾搭!你还要不要脸了!” 刚才宣王那个模样和眼神明显都是向着宋云棠的 叶湘湘真是气得要死。 宋云棠微微眯了眯眼睛。 竟然连叶湘湘这种没什么脑子的都看出来宣王的心思了,看来宣王还真是…… 她之前还想着怕是自己误会了。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真是既好哭又好笑。 宣王被她那么一刺竟然还被刺出不该有的想法,她那簪子总不能刺得的是宣王的脑门吧。 宋云棠心里厌恶至极,只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叶小姐,你看看现在自己是在哪里,”宋云棠睨了她一眼道,“这是皇宫,你这样口不择言觉得合适吗?” 叶湘湘顿时有些紧张地环顾了一圈,确认这个凉亭除了她们没有别人才稍微松口气。 还是犟着脖子强撑道:“我说的话可没什么错!宋云棠,你现在该不会是觉得江成远不要你,这就想着找下家了吧?” 叶湘湘已经知道江成远回来也是带着那个外室回来的,而且那个外室还有了身孕。 除了那个外室,听说成武侯夫人还又给儿子安排了一房妾室,还说江世子一心只惦记着那个外室,对原配发妻十分冷淡。 如今在成武侯府,宋云棠这个世子夫人的地位是岌岌可危。 听到这些的时候叶湘湘简直恨不得狂拍几个巴掌。 她没得到的东西,宋云棠更不配得到。 宋云棠听到叶湘湘这幸灾乐祸的话就能感觉对方到现在好像都还没有完全忘记江成远,这要是让她知道江成远现在说不定成了“太监”,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继续惦记着。 唉,可惜这话不能随便说呀。 宋云棠看着叶湘湘的眼神不知不觉竟然充满了怜悯。 这叶湘湘向来也是心高气傲的,要是知道自己惦记的人那么不行,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你这是什么表情?” 叶湘湘看着宋云棠此刻的神色感觉心里莫名发毛。 感觉宋云棠看着她的时候好像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感。 宋云棠摇摇头,接过采兰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点心屑,勾着嘴角:“没什么,只是很高兴叶小姐回到皇城,大家日后总有许多机会见面。” 叶湘湘当年给她下药,后来又被叶家紧急送走,让宋云棠想要报复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叶湘湘既然回来了,那就有的是机会。 且慢慢来。 “我告诉你,我回来了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叶湘湘攥着拳头看着宋云棠,“你别想继续稳稳地当着你的世子夫人!” 宋云棠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什么狗屁的世子夫人,纯收拾了几年成武侯府的烂摊子罢了。 “叶小姐,咱们不急,慢慢来。” 宋云棠带着采兰离开凉亭,走的时候嘴角还微微勾起。 叶湘湘在后面气得跳脚:“宋云棠你敢这么扔下我走了!” 宋云棠头也没回,只留叶湘湘一个人在凉亭里面灌冷风。 回去的路上,采兰低声道:“小姐,既然叶湘湘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要想想办法做点什么?” 当初的仇可还没有报复回来呢。 如今算是终于见着人了。 当年叶湘湘敢那么对她们家小姐下手,她们就不能让叶湘湘白白得逞。 不过宋云棠却不急,随手抚过御花园边上的花枝“她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会轻易再离开,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只是她也有些奇怪,叶府怎么会这个时候让叶湘湘回来? 第68章 自作多情 德安宫。 “姨母,您的意思是……要让我嫁给江世子!?” 叶湘湘不可置信地看着德贵妃,她现在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还是说她现在在做梦呢? 如果是做梦的话,那真的不要让她醒过来啊! 叶湘湘有些蜡黄的脸颊上此刻眼神异常明亮。 德贵妃勾起嘴角:“傻孩子,姨母可不会骗你,姨母也知道你一直喜欢江世子,如今姨母正是想要帮你如了这个愿。” 当初叶湘湘就对江成远一往情深,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劝自己父母同意这桩婚事,成武侯府老侯爷就直接和宋家定了亲,让江成远这么一个侯门世子娶一个商户女。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叶湘湘简直如遭雷击。 没想到现在,她姨母竟然支持她! “可是,我爹不可能同意我去当妾啊……” 确认了此刻的真实之后,叶湘湘委委屈屈地低着头抱怨。 叶侍郎是个颇为清高的文人,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为人妾室的。 何况叶湘湘是嫡女,又是宣王的亲表妹,根本就不可能去给人当妾室。 叶湘湘纵然愿意委屈自己,却拗不过自己亲爹。 德贵妃却挑眉:“胡说八道的,你可是本宫的亲外甥女,姨母怎么可能让你当妾!” 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什么,德贵妃都不可能让叶湘湘当妾室。 其实德贵妃和自己妹妹关系不错,对这个外甥女纵然不是十分疼爱也有五六分,若不是叶湘湘的容貌差了一些,她倒是愿意让叶湘湘嫁给宣王的。 自己的亲外甥女即使当了侧妃也无人敢小瞧她,等宣王将来继承大统,至少也会封她一个贵妃之位。 只是叶湘湘这容貌不得宣王喜欢,德贵妃也不好逼着儿子强娶,伤了母子情分总归是不值得。 德贵妃这话让叶湘湘无比意动,忍不住想着自己姨母的话。 不让她当妾……莫非是要让她给江成远当平妻? 大乾国素来是有平妻一说的,只是公侯府邸中并不多见。 毕竟能做平妻的两个人一定是身份相当,公侯贵女千金自然没有人愿意屈就。 可若是叶湘湘嫁给江成远当平妻便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人人都知道宋云棠商户出身,叶湘湘嫁过去自然能稳稳压她一头! 至于江成远那个大肚子的妾室,叶湘湘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妾再受宠也越不过正妻。 宋云棠没本事拢不住江成远的心,可叶湘湘对自己却很有信心。 “姨母,只要姨母能帮忙促成此事,湘湘定然十分感激姨母!” 叶湘湘忍不住期盼地看着德贵妃。 德贵妃没有告诉叶湘湘自己真正的打算,只见她这么激动识趣倒是十分满意。 “放心,姨母这边自然有安排,你只好好等着就是了。” 德贵妃相信江淑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湘湘都听姨母的!” 叶湘湘乖巧地点头答应,眼神里尽是感动。 德贵妃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 既然要当平妻,那打压宋云棠也是势必而为,叶湘湘低声道:“姨母,刚才我在凉亭里看到宋氏和旭表哥在一处,旭表哥好像对宋氏还颇为照顾。” 德贵妃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怔。 “你说的可是真的?” 明明那宋氏还刺伤了宣王,怎么…… “是啊,是湘湘亲眼看到的,姨母您可要和旭表哥说一声啊,那宋氏性格恣意不羁离经叛道,我怕她有心勾引害了旭表哥的名声……” 叶湘湘趁机将宋云棠拼命抹黑。 德贵妃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相比宋氏,她更清楚自己儿子的性子。 那宋氏确实生得貌美。 若她只是个寻常姑娘,德贵妃倒也不介意自己儿子眠花宿柳,或是多纳个姨娘。 可宋氏却是成武侯府正经的世子夫人,若是宣王和宋氏有什么首尾,定然要被御史们的吐沫星子给淹死。 不,不怪宣王。 全都是那个宋氏! 一定是她蓄意勾引宣王! 德贵妃的眼神逐渐阴沉下来。 看来宋氏真是不能留了。 见到她眼神里的阴沉,叶湘湘只在旁边乖巧地坐着。 现在她姨母定然十分讨厌宋云棠。 这就够了! 宋云棠想要和她争怎么可能! 她叶湘湘即使当平妻也要确认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大房,宋云棠怎么可能配和她平起平坐。 哼,走着瞧吧。 - “阿嚏……阿嚏……” 宋云棠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采兰连忙拿了披风来给她裹上。 “今日出门的时候我还劝小姐多穿衣裳,小姐硬说自己已经好了,现在看来也好得不太彻底呢!”采兰有些忧心。 宋云棠现在的情况也是不敢让御医来,更不敢随意喝汤药,之前落水采兰总怕她好不彻底留下祸根。 宋云棠笑道:“我觉得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采兰叹口气。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啊,而且平时照顾宋云棠都是她和采葵一起,现在没有采葵她真像没有主心骨一样。 见采兰好像还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宋云棠打趣道:“我这也不一定是因为冷,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想我呢。” 听到这话采兰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确认房门紧闭才低声道:“小姐是不是想公子了啊?” 宋云棠勾了勾嘴角。 “不过下次公子来可要更小心一些,上次庄国公世子夫人突然过来真把人吓一跳,”采兰说道,“小姐你要和公子说一声才好。” 这里毕竟是皇宫,如果在这里被人发现宋云棠和瑾之的事儿,那绝对是天大的事儿。 宋云棠点点头:“等他下次来,我就跟他说让他暂时不要过来吧,不然确实容易被发现。” 采兰表示赞同。 宋云棠这么想着,可是晚上又忍不住盼着瑾之过来。 却没想到今日瑾之却是真的没有过来。 宋云棠躺在榻上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动静,外面只有微风偶尔吹过树叶带起的声音。 “你爹爹今日没过来瞧你呢……” 宋云棠忍不住摸着肚子轻声道。 第69章 沆瀣一气 瑾之今日确实是没有时间去见宋云棠,他出宫回了南乌巷。 之前走的匆忙只随意和宋云意交代了一声自己要出门几天便走了,现在总要回去一趟。 宋云意确实担心了很久,自己姐姐进宫去了,这小姐夫突然一走几天不见影子,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见到瑾之平安才算是松了口气。 待听到瑾之说自己居然是去了皇宫,宋云意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当然瑾之的说辞和对宋云棠是一样的。 “那瑾之哥你是不是见过国师大人啊?他长什么样子啊?” 虽然宋云意连皇宫都没有见过,但是也一直都有听说过国师的传说。 大乾国的人真的对国师的向往比对皇帝的还深。 瑾之犹豫了一秒道:“国师很神秘,没怎么见过面,只是说过话。” “哦哦,果然啊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宋云意叹口气,“不过听说国师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真的很让人佩服!将来如果我也能够有机会为国师大人效劳就好了……” 瑾之微笑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会有的。” 这个机会一定有。 宋云棠只把这话当作鼓励:“对了我姐姐还好吧?在宫里有没有被欺负?” 瑾之沉默了两秒,缓缓摇头:“没有,挺好的。” 他还是没有把实话说出来。 就算没有和宋云棠商量过,瑾之也能确定宋云棠肯定不会想要将自己在皇宫里面遇到的事情告诉给宋云意。 他的夫人肯定不希望弟弟为自己担心。 “你放心,你姐姐什么都会好的。” 瑾之发誓一定不会再让落水的事情重演,他的夫人肯定不会再受到任何欺负。 宋云意没有多想,也更不会想到瑾之会欺骗他,听到这话就放心了。 “对了,瑾之哥,国子监外面已经贴出告示了,学子选拔就定在下个月月末,明日就开始报名了!” 宋云意也是迫不及待要告诉瑾之这个消息。 他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很快就可以得到印证! “嗯,不错,你一定要好好准备,到时候别让你姐姐失望?”瑾之挑眉。 这话瑾之是很敢说的。 他是不担心宋云意选不上,除了他更不可能是别人。 瑾之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有这样的权力他当然要行使,让自己喜欢的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何况如果不是因为宋云意,也就不会有这一场选拔。 宋云意不知内情却信心满满:“我一定会很用功念书!” 这次的选拔他必须要考出好成绩,不然就真的太对不起姐姐了! 选拔考试的事儿当然在皇城炸开了锅。 几十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考试,不过各个学子也都是摩拳擦掌。 万一真的考中,那可是连国子监都能进的! 到时候可真就一步登天了!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罗氏耳朵里。 可惜罗氏并不在高兴的那一批里。 她还能拿捏住宋氏不许她离开完全就是用她弟弟的事儿威胁。 可如果她弟弟被选入了国子监呢? 那她还有什么能辖制她的? 罗氏正焦虑着,就收到了宫里江淑云的来信儿,只能急匆匆往宫里去。 听到江淑云说的话,罗氏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娘娘的意思是,联姻的人换成了远儿?” 原本只不过是要嫁出去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女,可现在却变成了娶儿媳妇? 江淑云皱眉:“德贵妃提出来的,真是强人所难……不过她现在只接受这一种法子,本宫也没办法。” 到底有没有办法是两说,关键是江淑云也不太愿意去想什么办法。 她本来就不喜欢宋云棠,现在牺牲她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舍不得。 何况叶湘湘的身份可比宋云棠要高,将来对成武侯府其实也算是有助益的,这件事情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宋氏……” 现在要让罗氏下手除掉宋云棠这个儿媳妇,她真的有点下不了手。 之前江妙颜因为魏长柏和宋云棠曾经险些定亲的事儿耿耿于怀,可也不过就是想要将宋云棠彻底囚禁在成武侯府。 如今却要她的命…… 罗氏面色为难,实在是很难下这个决心。 宋云棠再如何到底也是他们成武侯府上了宗祠的正儿八经的儿媳妇。 见她这样子,江淑云却开口相劝:“嫂子,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为难你,但是你为远儿想想,如今兄长还是成武侯,到将来远儿可就只能降等袭爵封为成武伯了,如果他身后没有强大的助力,等我父亲还有你和兄长不在了,谁还能帮他?” 罗氏心里一惊。 是啊。 将来谁管江成远呢? 江成泽一个庶子大哥那肯定是指望不了的。 可如果江成远娶了叶湘湘就不同了。 叶侍郎如今仕途畅通很快可能就会成为工部尚书,这可比一个商户当江成远的岳父要好得多。 何况叶湘湘还是宣王的亲表妹。 将来宣王登基…… 儿子的前途和儿媳妇的命,罗氏稍微一比较就知道应该怎么选择了。 “我听娘娘您的吩咐。”罗氏咬着牙下定了决心,“但是父亲如今在府里,咱们可不能叫父亲知道。” 这件事情如果被老侯爷知道那肯定一切都完了。 江淑云一愣:“父亲回来了?” 罗氏连忙道:“都是我太激动了反而忘记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娘娘了,父亲他回家来了,身体很康健,精神看着也很好。” 江淑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侯爷了,听到这话心里一阵阵发空。 “父亲他现在还是不愿意进宫来同我说几句话吗?” 自从她进了宫就再也没有和自己老父亲说过话,江淑云心里说不清的憋闷。 见她这样子,罗氏只能道:“父亲他是太忙了才没空进宫来的,而且宫里规矩也多,父亲也是不适应……” 当然这些不过就是安慰江淑云的理由。 江淑云也知道,脸色沉沉的。 “罢了,他要来早来了,不来便……” “启禀淑贵妃娘娘,成武侯老侯爷在外请见!” - 听到宫人的禀告,江淑云和罗氏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江淑云,神情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父亲来了?快请他进来!” 江淑云原本露出几分疲惫的眼神瞬间多了一丝光彩,里头明晃晃地藏着期待。 一边吩咐人去请老侯爷一边让人去准备最好的茶水。 老侯爷踏着大步走进来,眉目严肃却依然脊背挺直精神矍铄。 进了殿内,径直向江淑云下拜。 “父亲快不要多礼了!”江淑云连忙从榻上下来,想要亲手去阻止老侯爷跪拜。 一旁的罗氏也跟着站起身。 谁知老侯爷却避开了女儿神来的手,面无表情地行礼:“老臣给淑贵妃娘娘请安,淑贵妃娘娘已是皇家人,君臣之礼在上。” 江淑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从自己父亲这个举动她就能看出来,他并没有彻底原谅她。 不过,没关系,至少她父亲来见她了,之前甚至连她想要回去省亲都拒绝。 “父亲快坐吧,女儿在深宫里日日都惦记着您呢,”江淑云笑得眼眶发红,“这是之前宫里才发下来的黄山毛峰,女儿一直为您留着呢。” 坐在椅子上的老侯爷瞥了一眼那茶,淡淡地应了一句:“多谢贵妃。” 口气之生硬。 而且连茶杯的边甚至都没沾到。 这气氛着实不好。 罗氏连忙站起身:“我瞧着父亲是有话要 同贵妃娘娘说吧,儿媳去偏殿待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两个人反应直接就走了出去。 她还是趁早躲出去比较好。 没了罗氏,江淑云看到老侯爷的样子心里更是忍不住酸涩,声音也变得沙哑: “父亲……您心里还在为当年的事儿怨女儿吗?” 老侯爷本来不愿意再提起当年的事情,可是江淑云提了他就忍不住拳头紧攥。 “她原本是拿你当亲姐妹的。” 老侯爷冷冷地抬起头看着江淑云。 当年建慧皇后是医女出身,可是如今很少有人知道,建慧皇后最早是老侯爷在边关认识并认作义女带回了皇城,否则建慧皇后一个民女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和建和帝相识相知。 当年还是太子的建和帝,奉了陛下的命来侯府找老侯爷学武强身健体,就在成武侯府对建慧皇后一见倾心,这个地方就是成武侯府。 老侯爷的病是建慧皇后治好的,建慧皇后对他是有恩的,老侯爷也一直把对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后来建慧皇后逐渐声名大噪名满整个大乾,老侯爷更是骄傲自豪又欣慰。 只是老侯爷却没有想到,最后这个惊才绝艳的女子的陨落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江淑云间接导致的。 这让老侯爷无法面对建慧皇后的死亡。 从那之后他只当自己没有女儿。 没有建慧皇后,也没有江淑云,这样欺骗着自己才能坚持下去。 江淑云看到老侯爷谴责的眼神,心里难忍,忍不住道:“可也是她抢走了我相中的人!原本陛下就该选我当太子妃的,是她,是她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我就不能夺过来!” 当年江淑云就喜欢建和帝,而且那时候当时的太后也是很喜欢她的,说会立她当太子妃! 可这一切在谢泽兰出现之后全都变了! 她父亲喜欢谢泽兰更甚于她! 建和帝也对谢泽兰一见钟情,还去跪求当时的太后让对方同意他娶谢泽兰当太子妃,甚至不要侧妃和侍妾! 一夕之间,江淑云的梦碎了。 全皇城曾经都默认江淑云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可谁知道冒出来一个医女就将她给顶替了。 这让江淑云怎么能不恨! “可是当时的陛下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想娶你。” 老侯爷咬着牙打断自己女儿的臆想。 当年江淑云确实是数得上的才貌双全的皇城贵女,可是那又如何?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老侯爷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女儿只因为这一点点不甘就自甘堕落做出了偷爬龙床这种事儿。 还害死了建慧皇后。 “她根本就不是我害死的!她是自己没撑过来!根本就不怨我!”江淑云破防一般和老侯爷大声争辩,“而且她是皇后,本来就不该嫉妒,就该有容人之量,就该接受三宫六院!” 建慧皇后的死在江淑云看来就是自找的。 一个医女出身的皇后,竟然还敢妄图忠贞不二? 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她这种痴心妄想才夺走了她的命。 老侯爷闭了闭眼睛,声音充满遗憾和痛楚。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个男孩儿,原本该是整个大乾国的继承人。” 现在老侯爷都还能想起来曾经的建慧皇后。 那时候她对老侯爷说,希望孩子出生以后也能跟着老侯爷学武,让老侯爷当太子太傅。 这个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江淑云见到自己父亲的神情心里更是难受不已。 “父亲……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就不能忘了吗!你现在再想着又怎么样呢!难不成还要女儿死了给谢泽兰赔罪吗!” 死了的人难道还能复活吗! 她才是老侯爷的亲女儿,那个谢泽兰算什么! 老侯爷没有说话。 江淑云趁机道: “既然您来了,也是正好,我希望您能听我一次,跟我一起支持宣王,这样才能恢复咱们成武侯府过去的荣光!” 虽然现在的成武侯是江元甫,可是成武侯府真正的核心依然是老侯爷。 只要老侯爷肯站到宣王这边,那么宣王在争夺太子之位上会有非常大的优势。 听到她这话老侯爷却是面无表情,只有眼神里写满了嘲弄: “成武侯府从来不会参与夺嫡,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我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你,不要再私下撺掇你兄嫂,否则你这个江家人就真的做到头了。” 如果不是知道了自己儿子居然战队宣王,老侯爷根本就不会进宫走这一趟。 老侯爷今天会过来就是想要警告这个女儿。 自己想要跳火坑没人拦着,但是别妄想拉整个成武侯府一起跳! 引火自焚的事儿只有傻子才会做。 第70章 一错再错 江淑云看着老侯爷坚定不可回转的模样愣了愣。 “父亲!” “如今宣王和宁王二人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德贵妃同女儿的关系好,她承诺只要宣王将来登基,就让咱们成武侯府世袭罔替!难道您不想为儿孙争取吗!” 老侯爷看着她道:“这个成武侯是我自己靠双手拼来的,怎么将来我的儿孙却要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若是这样,我宁愿他们什么爵位都不要,只管回老家种地去。” 老侯爷从来都不可能去参与什么夺嫡。 他只忠于陛下。 不管谁继位他都会效忠,可他却不会自己去择主,他不会做这种极具风险的事儿。 这混乱的世道,只有保持中立才能安稳地生存下去。 “可是现在明明有大好的机会……” 江淑云还不想放弃,拼命想要游说自己这顽固不化的父亲。 老侯爷却摇头:“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也不问,你已经不算是成武侯府的人了,但是你兄嫂你侄子他们都不能参与你做的事儿。” 江淑云一愣。 “父亲是不想要认我这个女儿了?” “二十多年前你就已经不是成武侯府的人了,”老侯爷的声音十分冷硬,“你是皇上的嫔妃,你是淑贵妃。” 而他的女儿,从进宫成为贵妃的时候起,就已经不复存在。 江淑云颓然地坐在榻上:“您就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可惜老侯爷却不会有丝毫心软。 “你现在有机会去站队也是因为建慧皇后那个孩子没有留下来,否则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假如建慧皇后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来,那么谁想要争都没用。 那唯一的嫡长子的分量,谁也压不过去。 只可惜…… 老侯爷心里又是一阵痛。 他站起身,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老臣最后再告诉娘娘一句,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要一错再错。” 江淑云怅然地看着自己父亲迈步离开,那背影萧索却挺立,丝毫不见驼背弓腰。 同他的性子一样,丝毫不知变通弯曲。 “呵……说什么错,无非就还是为谢泽兰的事儿……” “可她死了。” “不管说什么她都死了,她的孩子也死了,就算陛下不宠爱我,我还活着就是赢家!” 江淑云咬着牙,双拳紧紧攥着榻上的小几,几乎要攥出指印来。 她一定要成为最后的赢家! 罗氏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江淑云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阴冷表情,忍不住愣了愣,心里微微发寒。 “娘娘……” 江淑云看向她:“父亲没让你一起走?” 罗氏摇头。 “父亲只问了宋氏在何处便离开了,并没有让我跟着走。” 刚才罗氏在偏殿里等着,就等来了自己的公公,开口问的就是宋云棠在宫里什么地方。 现在老侯爷应该是瞧自己的孙媳妇去了。 罗氏禁不住有些忐忑。 要是真的把宋氏……如果被老侯爷知道了,那会是什么下场…… 罗氏忍不住抖了抖。 第71章 她的决心 看到成武侯老侯爷突然出现,宋云棠也愣了一下。 她之前还让人去找老侯爷,可她进宫的时候都还没有收到消息。 没想到老侯爷竟然已经回来了。 而且还来了祈年宫。 “祖父!” 宋云棠连忙行了一礼,让采兰快去倒茶。 老侯爷摆了摆手在凳子上坐下。 “我也是回来才知道你竟然进了宫,能被选中给大乾祈福是你的荣耀,也是咱们侯府的荣耀,云棠啊,你辛苦了。” 老侯爷态度柔和,声音都没了之前的严厉。 宋云棠亲自将茶端给老侯爷。 “谢谢祖父关心,我还好。” 老侯爷喝了一口才放下茶杯,看着眼前的人轻轻叹口气。 “当年是我选了你嫁给成远,谁知道后面会发生那种事……这个媒是我做的不好。” 当年成武侯府确实缺钱,老侯爷选择宋云棠一是私心,二也是知道宋云棠的本事。 哪怕将来侯府没落,至少也能保住这一脉衣食无忧。 可谁知道他那个孙子居然能做出那种离经叛道的事儿。 真是害了宋云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宋云棠看到老侯爷眼神里的自责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大概就是我和世子实在是不投契吧。” 宋云棠不可能将这场婚事的错归咎在老侯爷一个人头上。 虽然是老侯爷提的亲,但是同意这桩婚事的是宋老爷,也是她自己。 她当年也想要借侯府的势,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所以怨不得是谁对还是错。 “唉……”老侯爷看到宋云棠的表情却更觉得无奈,“你已经想要离开侯府了是不是?” 他从这个孙媳妇的眼神里看不到她对孙子的任何怨怪。 可越是这样越说明她是心灰意冷了。 宋云棠沉默了一瞬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我觉得侯府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世子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还即将要有孩子出生……祖父,我确实想要离开。” 她已经厌烦了这个侯府。 她用自己的嫁妆挽救了当时岌岌可危的侯府,又用自己赚来的钱维持整个侯府奢靡的开销。 她自认已经做的足够多足够好。 可最后换来的是夫君的抛弃,婆婆的瞬间倒戈。 成武侯府已经于她毫无留恋。 即使没有瑾之的存在,她也不想在侯府蹉跎一辈子。 那样的日子她承受不来。 宋云棠的眼神明确又坚定,让老侯爷确认了她的决心。 这个孙媳妇他是留不住的。 “我知道了,从听说成远纳了那个妾室我就知道,你是要走的。”老侯爷纵然舍不得这个孙媳妇也不能强留,“马上就是我的寿日,至少给祖父贺完寿再走?” 老侯爷的寿日在五月份,如今乃是三月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宋云棠实在是不忍心拒绝老人家的请求,何况也不差这几日,点头应是:“祖父的寿辰我一定会好好帮忙筹备。” 言下之意就是她那时也还会是成武侯府世子夫人。 老侯爷欣慰地点点头,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你也知道五丫头被许给宣王的事情吧?” 宋云棠顿时打起精神。 “祖父,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妥,宣王如今深陷夺嫡之争,咱们侯府从来都是不参与这些的,何必要自找麻烦。” 她既是为了江妙莲的请求,也是为了侯府的未来。 侯府实在是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听到她这话,老侯爷心里不由得更加遗憾。 这才是为什么要选择宋云棠成为成武侯府将来主母的原因。 阖府上下如今被所谓“从龙”冲昏了头脑,竟然还没有宋云棠这么一个女子看得清楚。 可惜成武侯府终究是留不住她。 “我已经告诉了那位贵妃,五丫头不可能嫁给宣王,你公婆他们不敢明着违抗我的意思。”老侯爷说道,“只是暗地里却不知道会不会做些什么,我寻思趁早将五丫头许配出去,你如今认识的人也不少,也帮祖父留意有没有什么清白的好人家,不必富贵荣华,只要能安稳度日就是好的。” 老侯爷没办法在皇城的夫人圈里走动,何况又一直云游在外,现在想要给庶孙女找个婆家也是两眼抓瞎。 “有祖父的话,云棠定然会帮忙留意。”宋云棠连忙应道。 只是梅姨娘母女虽然不愿意让江妙莲嫁给宣王,可愿不愿意安稳度日便不好说了。 宋云棠觉得江妙莲似乎已经心有所属,否则不会那么坚定地拒绝嫁给宣王。 只是不知道她属意的人是谁。 但愿不是什么麻烦人物。 第72章 休沐一日 老侯爷并没有在祈年宫停留太久,喝了茶就离开了。 “祖父也是挺不容易的。” 宋云棠看着对方的背影忍不住感叹。 侯府里的人现在都是在拖后腿的,老侯爷如今还免不了要为他们操劳,只是,侯府里的人还未必会真心听老侯爷的话。 采兰扶着宋云棠回去坐下道:“老侯爷是个好人,丝毫都没有想要为难小姐的意思,看来小姐能顺利和江世子和离了。” 采兰挺高兴,自家小姐终于能够摆脱侯府了。 宋云棠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是啊,只要有老侯爷的支持,罗氏那边应该拦不住了。” 何况现在罗氏想要用来掣肘她的手段已经没有用了,她弟弟自有法子能去上好书院。 只是梅姨娘那边……不知道她们能不能信守承诺。 宋云棠虽然能确保梅姨娘不会随便将她知道的事儿告诉给侯府的人,可是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够永远解决,那么就会成为梅姨娘要挟她的最佳手段。 偏偏宋云棠狠不下那个心。 她始终没办法做到去害一个无辜人的性命。 且走一步说一步吧。 正巧辛氏过来,宋云棠顺势问起了辛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能说给江妙莲。 若是能给江妙莲找个能让对方满意的亲事,或许梅姨娘那边更容易说话一些。 辛氏感慨:“老侯爷虽然年纪大了却依然耳聪目明啊,到底还是侯府的主心骨……合适的人选倒也不是没有,只恐怕有宣王要娶江妙莲的传言在先,别人不敢应。” 之前江淑云办的宫宴上出席的全都是公侯世家的公子小姐,大家都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江淑云想要撮合江h妙莲和宣王,连德贵妃也表了态。 此时在众人眼里,只怕已经将江妙莲当成了宣王板上钉钉的侧妃。 “这倒不怕,只求对方家中富贵些,即便门第低些也无所谓。” 虽然老侯爷说江妙莲的婚事不求荣华富贵,可按照梅姨娘的性子,若真是个芝麻小官,只怕未必能乐意。 没有荣华,至少也得富贵。 “你这要求倒是不高,”辛氏笑道,“应当是不难找的,我帮你细细留意看谁家的人品更好。” “那就多谢辛姐姐了。” “客气什么。”辛氏摆摆手,“要是能出去一趟就好了,我娘家亲戚颇多,也可以请她们帮忙留意。” 宋云棠也很想要出宫一趟。 她倒不是为了别的,纯粹只是想要找个大夫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有了身孕。 说不得也可能只是月事不调。 两个人心里盼着出宫,却没想到这愿望实现得如此之快。 “国师大人特地请了陛下的旨意,诸位贵人今日下训后便可以出宫归家探望,后日巳时前归来即可。” 路嬷嬷笑着宣布了一条让众人都欣喜不已的消息。 宋云棠顿时惊喜不已,待下了规训立刻告诉采兰这个消息,主仆二人开始收拾东西,简直恨不能立刻飞出皇宫。 辛氏也是喜气洋洋,特地让丫鬟告诉宋云棠她家的马车一直就在宫外等着,让宋云棠可以乘坐她的马车一同离开。 只是宋云棠没想到自己的马车竟然也停在宫外。 她之前可没让马车在外面等啊。 不过倒是不需要麻烦辛氏了。 待上了车,看到车上的人宋云棠更是惊喜不已。 “意儿!你怎么来了!” 宋云意连忙伸出手拉自家姐姐上车坐好,确认自己姐姐精神尚好,才道:“瑾之哥说今日宫中让你们休沐,我这才传了信给采葵。” 只是采葵毕竟身负看家重任,只能眼巴巴地在侯府盼着宋云棠回去。 宋云棠没瞧见瑾之心里有几分失落:“他跟在国师身边,说不准知道这消息比我更早。” 只是瑾之却没有来。 其实他不来是最好的,毕竟他们一起出现更容易被怀疑,也更增加暴露的风险。 虽然这么想,宋云棠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空落。 她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更加离不开他似的,只两日不见心里便想的厉害。 原本不该这般的。 见自家姐姐沉默中带着一丝低落,宋云意心知肚明,只道:“瑾之哥他忙着差事才没来,姐姐别生他的气啊。” 宋云棠摇摇头。 她不会生气。 只是一点点不开心而已。 真的只有一点点。 马车先去了南乌巷,车子停稳,宋云意先下了车。 宋云棠跟着也要下来,抬眼间却撞见熟悉的深情眉眼。 扶着她的手炙热又温暖。 “夫人小心些~” 第73章 马车偶遇 宋云棠先惊后喜。 随即看向宋云意,刚才还说瑾之去忙差事呢。 “好啊,你现在也敢骗姐姐了!” 宋云棠作势就要去掐自己弟弟的脸。 后者连忙拱手求饶:“姐姐原谅意儿吧,我这不也是想要给姐姐一个惊喜嘛~” 宋云棠哼了一声,还是轻轻掐了一把弟弟凑过来的脸。 不管怎么样,不听话的弟弟还是要得到小教训。 进了宅子,瑾之才低声笑道:“意儿也是好心,夫人别生气了。” 宋云意连忙点头:“就是,还是瑾之哥懂我~” 宋云棠好笑又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随即低声问瑾之:“你不用去国师那边忙吗?” 瑾之牵着她的手,垂眸道:“国师这两天不在乾安殿,所以我也不必去了。” “哦,难怪我们的课也停了。”宋云棠恍然。 瑾之轻咳一声。 反正国师本人就在这里,说是不在乾安殿也是没错的。 等进了堂屋,坐到椅子上,宋云棠离开就问弟弟:“功课念得怎么样了,选拔考有没有信心?” 现在这是最让宋云棠惦记的事。 宋云意立刻直起腰背,双眸发亮:“姐姐放心,我一定会考上的!” “真的?”宋云棠微一挑眉,“若是没有考上,可别怪姐姐打你手板啊!” 小时候就是宋云棠一直盯着宋云意的功课,她动手可比请来的先生还狠。 杨氏一门心思只有宋老爷,宋云棠只能盯紧自己唯一的弟弟。 她那时候最怕自己弟弟成了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就算宋家再不缺钱,可如果没有能延续荣光的人,迟早也会三代而竭。 好在弟弟乖巧又听话,也是宋云棠在宋家最大的挂念。 “瑾之哥知道,他都说我一定能考上!”宋云意信心十足。 当然宋云意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这位“小姐夫”到底有多大本事。 宋云棠侧眸望去:“可别是哄他的?这孩子可不能松,必须严格些,若是懒怠不用功,打手板还是罚抄书均可的!” 宋云意在一旁委屈不已:“姐~” 瑾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夫人放心,云意很有悟性也用功,只要维持下去,一场选拔考不在话下。” 宋云棠这才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弟弟的衣食住行,才道:“我也不能在这里待很久,休课的事儿想必此刻皇城里的人都能知道了,我还得赶回成武侯府。” 原本还以为能和自己姐姐一起吃饭的宋云意顿时精神就萎靡下来,好像兔子瞬间垂下了耳朵。 “好了,你乖乖的,姐姐有空还会来的。”宋云棠只能安慰弟弟。 宋云意点点头,抬头看了看自己姐姐,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瑾之。 “姐,你和瑾之哥也说会儿话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不等宋云棠回答,宋云意就转身离开了堂屋,还将采兰也带了出去,将空间都留给了他们二人。 宋云棠忍不住失笑。 没想到弟弟还真是有点长大了,居然还…… 还不等宋云棠感叹完,整个人便被牢牢抱在了怀里。 “夫人,好想你啊~”瑾之将头埋在她的肩窝。 宋云棠失笑:“不是才见过没多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瑾之低声道,手上的力度缓缓收紧。 宋云棠被抱得有些疼,微微用力挣扎出来,然后在瑾之蹙眉中转身抱住他的腰:“我也很想你……” 这话宋云棠不是为了安抚瑾之。 她是真很想他。 明明以前没有过这种情绪,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好像一天不见他心里就空荡荡的,吃饭都没什么精神。 一种淡淡的失控感。 宋云棠有些害怕,可是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喜欢。 听出她语气里少有的眷恋,瑾之心里微微发颤。 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然后让她堂而皇之的和离,和她成亲,然后日夜厮守在一起。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紧紧地抱着,仿佛要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直到外面传来采兰的声音,宋云棠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瑾之的怀抱。 瑾之伸出手轻轻扶正乌黑发髻间歪斜的金簪,眷恋地低下头在发间轻轻一吻。 “夫人回府小心,若有任何事一定要让人速速来报。” “好~” “明日要再找机会过来?”瑾之道。 宋云棠眉眼弯弯,笑着点头保证。 瑾之和宋云棠一起将宋云棠送上了马车,然后目送马车离开院子,离开南乌巷。 宋云棠离开的时候想起辛氏说的,掀开帘子看向南乌巷后头的南浦巷。 宣王妃她真的会在这种地方休养吗? 正想着,突然感觉马车猛地一晃。 宋云棠连忙抓住窗框边坐稳。 采兰连忙掀开帘子出去问情况。 原来是前头突然也来了一辆马车,这条巷子本来就窄小,容不下两辆马车同时过。 宋云棠过去来南乌巷倒是甚少遇到两辆马车擦肩的情况,毕竟南乌巷不是什么繁华大巷,甚至还有些偏僻,至多过一些小轿或是小马车。 这倒是罕见头一遭。 宋云棠不愿意和人相争,尤其是她掀开帘子能看到对面那辆马车身边跟着的人,瞧着竟然带几分凶神恶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让他们先过吧。” 采兰听到了宋云棠的声音,忙让车夫退到旁边给对方让路。 对方显然并不觉得宋云棠这边让路是什么情分,皆是面无表情满脸高傲,径自赶着马车擦肩而过。 宋云棠正欲要放下帘子,就看到那辆马车侧面的帘子微微掀开。 让人瞥见一晃而过的侧脸和头饰。 宋云棠立刻认了出来。 且不说华贵,那头饰分明是宫制的! 莫非真是——宣王妃!? “主子,怎么了?” 采兰重新掀帘进来就看到宋云棠微微愣神的模样。 宋云棠缓缓摇摇头 其实现在她找不找得到宣王妃已经不太重要了,毕竟有老侯爷在,成武侯和罗氏都不能再强迫五姑娘嫁去宣王府。 不过,她倒是也有些好奇。 宣王妃好端端的王府不住,那么多皇庄不去,为何要来这等荒僻居所? 第74章 归府寻医 宋云棠回去成武侯府立刻就先去了老侯爷的院子里给他老人家请安。 罗氏也见,不过罗氏的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太好。 老侯爷道:“国师倒是很会体恤人,回来便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厨房。” 罗氏听到这话心里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 这宋氏自己有小厨房,吃得怕不是比大灶上更精细。 宋云棠其实不爱大灶上的饭菜,不过老侯爷的情自然是要领的:“多谢祖父,有祖父的话孙媳自然是不客气的。” 老侯爷点点头。 罗氏忍不住道:“宋氏素日是习惯在芳歇院吃的,如今既然父亲您回来了,好不容易大家团圆我看以后大家就还是一处在正堂吃饭吧,这样也热闹些,而且如今天气也暖和了,大家正该在一处走动才是。” 罗氏心里是惦记着宋云棠小厨房里的供应。 过去宋云棠虽然经常在自己的小厨房吃饭,可时不时总要送些稀罕珍贵的食材去大灶上,米面粮油乃至鸡鸭鱼肉月月都会给大灶上送。 可自从江成远回府,这一应供送全都没有了。 侯府大灶如今只能单独采购食材,这支出竟是比从前多了一半还不止。 如今成武侯府虽然不至于像前几年一般捉襟见肘,可也并不算十分富裕。 罗氏先前不好直接找宋云棠说这件事情,此时借着老侯爷回府倒是个极好的理由。 罗氏的话也是在理,倒是让宋云棠不好反驳。 反正也不过是最后两个月。 只当为了老侯爷。 正要答应,却听到老侯爷开口:“芳歇院的小厨房是小厨房,日常吃些点心总要方便些,难道她来大厨上吃几顿饭就得舍了小厨房不成?” 罗氏僵硬道:“父亲,儿媳不是此意……” 老侯爷摆摆手不耐听她解释。 “你如今既管了这个家就管好,不要乌烟瘴气的。” “……是,儿媳多谢父亲教诲。” 罗氏气得脸色发紫。 在自己不太喜欢的儿媳妇面前被自己父亲教训,罗氏脸色实在是好不起来。 片刻后却又对宋云棠道:“既然如此芳歇院的小厨房便还留着,只是父亲在时你要多来大厨上吃饭,父亲是最疼你这个孙媳的。” 宋云棠应了声是。 晚饭众人一同聚在前厅。 宋云棠也见到了几日未见的江成远,后者已经拄着拐杖行走了,虽然磕磕绊绊不太顺畅,好歹也算是站起来了。 “瞧着世子大好了,真是恭喜世子。”宋云棠淡淡地说道。 没有从宋云棠眼神里看到应有的对自己夫君的关心,江成远心里不大爽快,却还是问道: “你在宫里可好吗?” “多谢世子关心,妾身一切都好。” 到底是好与不好,宋云棠都不想同江成远说。 在她心里,江成远早就是个陌路人了,他不配听她的喜怒哀乐。 大家只各自管好自己就罢了。 江成远脸色微僵。 明明他都主动示好了,宋云棠竟然还是视而不见。 这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宋云棠才不管江成远怎么想,自顾自冷漠地坐下来。 并肩坐在一起,明明是夫妻的两个人,却好似全无关系一般。 比任何人瞧着都陌生。 老侯爷看到这一幕只心中叹息。 吃完饭宋云棠回了芳歇院,采葵见到宋云棠高兴不已,忙着伺候自己主子换衣裳松发髻,给她揉肩捏腿。 没半刻钟,宋云棠就听到采兰来报梅姨娘上门的消息。 采葵和采兰瞬间如临大敌。 梅姨娘可是知晓瑾之公子存在的人! 进来的梅姨娘却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只笑着坐下:“五姑娘的事儿如今可是妥了?” 宋云棠让采兰给梅姨娘倒了杯茶,才道:“有祖父在,梅姨娘大可不必担心五姑娘会被强迫嫁给宣王,祖父极反对这亲事。” 梅姨娘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却道:“只是五姑娘如今已到了待嫁之年,可老侯爷年岁却不小,若是……” 这话梅姨娘没说完,可意思却相当明显。 现在是有老侯爷压着,可若是老侯爷再次出府云游,或是命丧黄泉,那又有谁能压得住宫里那位呢? 宋云棠也不意外梅姨娘的担忧,直接告诉她,自己得了老侯爷的命,已经在为江妙莲寻找合适的结亲对象。 梅姨娘眼神中浮现一抹惊喜。 她没想到老侯爷竟然还真对五姑娘上了心。 “梅姨娘尽可放心,我有了合适人选立时便会告诉你,由你来决定。” 姨娘是没有资格为孩子决定亲事的,可如今宋云棠这话已经算是承诺了,梅姨娘自然高兴。 “那便多谢世子夫人了。” 宋云棠笑而不语。 梅姨娘顿了顿,低声道:“世子夫人放心,只要五姑娘的事儿能解决好,该烂在心里的东西我自然会烂在心里。” 与女儿相比,看大房的笑话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梅姨娘自然是聪明人。 只是梅姨娘临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世子夫人到底为何能如此大胆?” 宋云棠淡淡笑了笑。 她出生后要努力为杨氏争脸,要为了杨氏与香姨娘争斗,后来嫁进成武侯府也是要为母亲和弟弟撑腰。 她的选择总是被迫的。 可她也想为自己做选择。 哪怕代价可能很大。 “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活吧。” - 翌日,宋云棠随意寻了个理由带着采葵出了侯府。 这次却没坐马车,只乘了软轿,然后中途又倒了两次轿子,才到了一处偏僻药铺。 宋云棠和采葵换了寻常妇人的衣物,又戴了密不透风的长帷帽。 任谁也认不出宋云棠的身份。 见她这般,药铺的大夫也不见生疑,毕竟这不愿意露脸的贵夫人和大家小姐多着呢。 宋云棠忐忑不安地伸出手,将手腕搁在脉诊上。 大夫的手指轻轻搭上去。 片刻后便笑着开口: “恭喜这位夫人,你已经怀胎近两个月了。” 即便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可是真被大夫确认的时候,宋云棠还是忍不住身体一震。 她腹中竟是真的有了孩儿。 旁边的采葵也是紧握拳头。 主仆俩显然都没有喜色,倒是把大夫弄得懵了懵。 这有孕可是喜事啊,怎么眼前的人完全没表现出来欣喜呢。 正狐疑间,便听得眼前戴着帷帽的妇人道: “大夫,可有落胎的方子?” 第75章 摇摆不安 宋云棠这话一说出口,隔着帷帽都能感受到大夫的震惊。 “这好端端的怎么能落胎呢,那可是大大损伤女子躯体的啊!” 大夫摇着头完全不赞同。 “夫人可莫信了旁的庸医的话,这落胎药可是以大量伤身药物熬制,轻则损伤身子,重得累及母体性命,可是万不得已才能用的啊!” 这话让采葵心里一慌。 “主子……” 宋云棠的身子也有些僵硬。 其实她也看了一些医书,若是想要落胎肯定免不得伤身。 却没想到有这么严重。 “瞧着夫人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大夫劝道,“这孩子若不是养不起尽量还是留着,否则损伤身子也不值当。” 虽然宋云棠和采葵都换了寻常衣物,但是料子依然是普通百姓穿不上的好衣服,大夫常年与人为伍,自然能瞧出来眼前这人必然不是那等缺吃少喝的人家出身。 何况旁边站着的明显是丫鬟,这普通百姓家哪里用得起呢。 大夫忍不住摇头。 这富贵人家竟也有这等念头。 说不得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宋云棠听着大夫的劝告也知道对方是好心,只道:“还是请您给开一剂方子,用不用的我自己决定。” 宋云棠说着便让采葵掏出一个钱袋,里面全是换好散碎铜板,只是沉甸甸的钱袋显然分量不轻。 见她坚持,大夫纵然有心相劝也只能无奈铺开纸张,却是两张方子。 “这方子药力霸道,用完定然会出血,用时需备好止血吊气的汤药,”大夫叮嘱道,“若是出血不止定要速速来找老夫。” 采葵将方子收进袖子。 两个人要走时听到身后传来大夫的声音:“夫人,这孩子来你腹中便是缘分,你定要谨慎考虑!” 宋云棠脚步一滞,半晌才转过头:“多谢。” 两个人出了药铺往轿子的方向去。 采葵忍不住低声道:“主子,要不然再考虑考虑……” 这药太霸道,采葵担心伤了宋云棠的身子。 宋云棠沉默。 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纵然两三个月后她与江成远顺利和离,她那时也就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了,即使立刻再成亲也是来不及的。 到时候这个孩子会板上钉钉的证据。 除非宋云棠私下找个地方将孩子生下来,然后让这个孩子永远不见天日。 可是那样……对孩子就好吗? “要不然和公子商量商量?”采葵提议道。 要告诉瑾之吗? 宋云棠摇摇头。 如果这个孩子注定留不下来,那告诉瑾之也只是多一个人难过。 何必多此一举。 “娘~给我扎辫子~” 一个半人高的小姑娘小跑着从两个人身边经过,然后扑到河边洗衣服的妇人怀中。 妇人拿出手帕给小姑娘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无奈道:“又去乱跑了,小心被风吹病了。” 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拿出红色的头绳,用手代梳,给小姑娘弄了两个圆润的小发髻。 小姑娘笑嘻嘻地歪着头:“娘,我想吃驴打滚可不可以吖~” “小贪吃鬼~昨日吃了糖葫芦,今天又吃,小心吃成猪八戒。” 妇人点点小姑娘粉嘟嘟的脸颊,却又宠溺地掏出几个铜板递给她。 “可不要弄丢了,不然叫你爹打你屁股~” “嘻嘻~爹爹才舍不得打我~” 小姑娘手里捏着铜板,开心地跑开了,头上的发绳也跟着舞动起来,晃出红色的波浪。 那妇人一直带着笑,直到小姑娘跑得不见了影子才收回视线重新捶打起手中的湿衣。 宋云棠瞧着仿佛就能感受到这一家人的幸福。 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也是个小姑娘的话,她一定会天天给小姑娘梳最好看的发髻,每天给她穿不一样的好看的衣裳。 只要孩子开心,大概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主子?” 采葵低声喊了一句。 宋云棠收回视线,放下不由自主放在腹部的手:“没事,走吧。” 坐进软轿,方才的情景一直在宋云棠心里回荡,让她的心也跟着轿子一起摇摆不安。 回去依旧是换了两次轿子,又换回了出府时穿的衣裳。 采葵正欲让轿子回侯府,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去南乌巷。” 采葵一愣,随即立刻应了声是。 采葵以为宋云棠是要去找瑾之商议孩子的事儿,可宋云棠为的却不是这个。 她自己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她不想让别人来摇摆自己的想法。 在她想清楚之前,她不想告诉任何人这个孩子的存在。 所幸瑾之竟然不在南乌巷。 “瑾之哥说宫里有事找他,急匆匆地便走了。”宋云意看到自己姐姐来开心不已,“姐姐中午和我一起用饭吧!” 宋云棠当然是点头答应,随即又让厨房准备一份点心放到食盒里。 “姐姐要做什么?”宋云意不解。 宋云棠想了想道:“昨日偶然遇见了后头宅子里的邻居,我想去拜见一下。” “那我陪姐姐一起?” “不了,我自己去吧,”宋云棠拒绝,“你只管好好念书去。” 宋云意叹口气,只能重新埋头书本。 因着就隔了一条巷子,宋云棠带着采葵直接走了过去。 敲了几下门才有人来打开,正是那天马车旁边跟着的十分凶神恶煞的侍从。 “干什么?” 宋云棠笑了笑:“我是隔壁宅院的,听闻你们新搬过来,特地送些点心来,也好说说话。” 那侍从看了一眼采葵手中的食盒,冷冷道:“不必了,我们主子不见客。” 说完直接关上了门。 采葵目瞪口呆。 居然还有这么没礼节的侍从! 宋云棠却不觉得很意外,毕竟宣王妃突然来这里就已经很奇怪了。 要是真能顺利见到那才叫意外。 宋云棠转身,直接顺着外墙边寻到后边的小门。 宋云棠没去敲门,只带着采葵在僻静处看着。 等了有一炷香的时辰才见到小门打开,一个婆子从里头走了出来,手里挎着一个菜篮子。 宋云棠立刻上前。 那婆子惊得后退:“你们……” 宋云棠连忙示意对方安静,低声开口: “我想见见宣王妃,烦请帮忙递个话。” 第76章 见宣王妃 那婆子听到这话神色惊骇,磕磕绊绊地开口:“什、什么王妃,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王妃……” 说着婆子就要走。 宋云棠连忙拦住,直接褪下手上的金镯子给这婆子。 “你不必害怕,只求你递个话而已,若是王妃不愿意见,我自然也不强求。” 金光闪闪的镯子让这婆子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好大的手笔啊! 婆子咽了咽口水:“这……” “不管成与不成,镯子都请你收下。”宋云棠笑着开口。 所谓拿人手短,这婆子口气顿时便松了:“我只试试吧,可不一定成不成的。” 宋云棠点头,随后拿过采葵的食盒也交给婆子:“这里是些点心,也请给里面的主子尝尝。” 婆子接了过来才转身进去。 采葵看着复又关上的小门道:“宣王妃会见主子吗?” 宋云棠叹口气:“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成不成也要试试。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采葵都想要劝宋云棠回去,这婆子说不定不会出来了。 那镯子说不准也是打了水漂。 宋云棠:“再等等……” 直到吱呀一声,小门再度打开,出来的却不是那婆子,而是个丫鬟。 “你是成武侯府世子夫人?” “是。”宋云棠点头,“妾身求见宣王妃。” 丫鬟默了两秒:“夫人若见了宣王妃对你未必是好事,你可要想好。” 这话说得十分奇怪。 只是宋云棠今日来就是为了见宣王妃,自然没什么可犹豫的。 随后那丫鬟便领着宋云棠进了宅子,只是却并未进正厅,反倒是去了一处耳房。 似乎有意避着人的模样。 这宣王妃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采葵被拦在了外头,宋云棠独自一人进去。 进了耳房,一眼便瞧见了眼前厚厚的的帷帐。 隐隐约约能瞧见里头坐着的人影。 “成武侯世子夫人?” 里头传来声音。 宋云棠从前宫宴的时候也见过宣王妃,这声音的确是宣王妃无疑。 “妾身宋氏拜见宣王妃。” 宋云棠下跪行礼。 “起来吧。”宣王妃沉声道,“你食盒中写的纸条,说想要帮我,你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能帮我?我又有什么需要你帮忙?” 宋云棠深呼一口气,匀声道:“外头传言宣王妃病重即将不久于世,可妾身却不相信此言,想必王妃遇到了什么难事,若是愿意妾身一言,妾身尽力而为。” 里头的人淡淡一笑:“你倒是尽心,只是我记得成武侯府那位五姑娘乃是庶出,也值得你相助?” 宣王妃虽然不在众人面前露面,可是显然外面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尤其是这可能即将取代她的人。 “值得不值得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宋云棠直接回道,“就如王妃,如今待在这宅院里想来也并非自愿。” 宣王妃的声音明显中气十足,并不似久病之人,只是宋云棠也确实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可却更似金疮药的味道。 “你的确是聪慧的,当年可是很多人都瞧不上你的出身。”宣王妃似乎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宋云棠道:“妾身记得,当时王妃还曾为妾身说过话。” 那时刚入宫参加宫宴,宫宴上的人明里暗里都在贬损宋云棠,还是宣王妃开口叫他们适可而止,不要以从前的出身论长短。 这恩情宋云棠是记得的。 她来找宣王妃也不全然是为着江妙莲的事。 若是宣王妃遇到难事,只要她帮上忙她一定会帮。 宣王妃叹口气:“我不过随口而言。” 宋云棠道:“于王妃是随口,于妾身却是一番恩情。王妃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事?” 宣王妃的声音似乎沙哑下去。 “你帮不了我。” 成武侯府还是不行。 宋云棠却不放弃:“我既然来了,王妃既然也愿意见我,不管我能不能帮到您,说出来总要多个人能帮您想办法。” 宣王妃轻轻一笑,只是笑声中杂了一些苦涩。 “你真的想知道?” “请王妃告知。”宋云棠屏气凝神。 然后她看到了眼前的帷帐被掀开,终于露出了宣王妃的真容。 却瞬间让宋云棠大惊失色。 她曾见到的宣王妃的容貌不说顶尖,却也是端庄秀美,可眼前的宣王妃…… 脸颊瘦削,眉目无神,眼底掩饰不住的青黑色。 关键是从下颌处一直延伸到脖颈,直到衣领处,竟覆着几条丑陋的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一般附着其上。 而且这些伤痕已然蔓延到了衣物之下。 “王妃……” 宋云棠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宣王妃却直接撸起了自己的袖子,胳膊上赫赫然也是各种伤痕,鞭痕还有圆形的烫伤痕迹。 竟是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 实在是触目惊心。 而能够在宣王妃身上留下这种伤痕的,毫无疑问只有一个人。 宋云棠想起之前那些关于宣王的传闻,忍不住心惊胆战。 宣王妃竟然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下得去手! 宣王妃看到了宋云棠眼神中的同情,只惨然一笑:“如今这些叫你瞧见了,若是宣王知晓,我都不知你会怎样。” 宋云棠已不在乎这些,忍不住开口:“王妃就这样忍受吗?为何不告知陛下?或者和离……皇室也不是没有和离的先例!” 邓氏可不是一般的贵女,她娘家可是主管吏部,这样的身份难道不足以为宣王妃讨个公道? 还是邓氏宁愿忍着,只为了宣王妃这个名头? “我也不想这般,可是沁儿如今却还在宣王府,若是我走了,那她该怎么办?” 邓氏面色惨然。 若不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幼女,她又怎么可能甘心被宣王半囚禁在此处。 可她没有办法。 纵然真的能和离,她却不可能带走沁儿。 否则一个和离的娘亲,将来宣王再续弦,她的沁儿肯定会被那些人给撕碎。 她不可能自私地只顾保住自己。 可怜天下慈母心。 宋云棠这一瞬间便理解到了邓氏的心思。 怀胎十月艰难产下的那么可爱乖巧的女儿,她怎么可能舍得下呢。 “王妃……定然有其他法子。” 第77章 心慌意乱 “能有什么法子呢,现在我被人看着连这个小宅院的门都走不出去,也不知道沁儿现在如何……” 瞧着邓氏满脸惨然,连身上的伤痕看着仿佛都更重了一些,眼神里的思女之心更甚。 宋云棠实在是瞧不下去,便想说些什么来安慰邓氏,道:“前日我曾经在宫中与宣王说过话,言语间问及过王妃的事儿,宣王说你的病情需要静养,又说很快就能好了,想来宣王大抵还是需要你的。” 邓氏听到这话微微蹙眉,随即冷笑:“他需要的不是我。” 他要的是一个宣王妃。 一个听话的又能助力他掌管吏部的宣王妃。 至于这个王妃是谁宣王根本就不在意。 不过听到这话邓氏却意识到一点异样,抬眸审视了两眼宋云棠。 “你和宣王说了话?他还答了你?” 这话带着几分古怪。 宋云棠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抿了抿唇。 这冷然不可侵染的模样叫邓氏恍然大悟。 “你,小心宣王。” 邓氏想到过往眼神发冷。 宣王是个荤素不忌的人,虽然平时他多住在宫里,可不管是德贵妃身边的貌美宫女,还是宣王府里的丫鬟,就没有宣王不染指的。 甚至宣王还同时传召几个人一同服侍…… 邓氏自幼读书守礼,便是不愿意受此荒唐折辱才被宣王下了狠手折磨。 眼前的宋氏貌美冷艳,若是被宣王瞧中,一点都不叫人觉得意外。 宋云棠袖下的手指微动:“宣王总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 她可不是寻常宫女或丫鬟。 难道宣王还敢强迫她? 然而邓氏的眼神却浮现出一抹怜悯。 宋云棠瞧着霎时间遍体生寒。 若是邓氏如此想,或许说明宣王曾经对谁下过手。 宋云棠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如今宣王乃是夺嫡大热,谁也不会想要得罪未来的君王。 若是宣王真是沾染了谁家的夫人千金,有那妄想攀龙附凤的说不准还要上赶着送人。 即使不上赶着,谁又敢冒险去陛下面前呈告呢。 若是被宣王颠倒黑白,说不定便大祸临头。 “若是能做到便离他远些。”受尽折磨的邓氏善意提醒。 到底眼前的宋氏是唯一找过来想要帮她的人,邓氏也不愿意看到她同样泥足深陷。 若是没有女儿,邓氏受到这种折磨必然不会委曲求全,哪怕拼着一死也不会叫宣王好过。 偏偏她的女儿却在宣王手中紧紧握着,叫邓氏不得不受制于他。 宋云棠原本想要来问问宣王妃可有什么法子牵制住宣王,还有江妙莲的事儿,却不想自己知道的却是根本无法宣之于口的秘辛。 邓氏为了女儿是不可能告发宣王的。 她没有错。 甚至这般更叫人同情怜悯。 宋云棠忍不住伸出手握住邓氏的手,努力给对方一点带着温度的安慰。 “王妃,这世上定然有说理的地方,你不要怕,我也会尽力帮忙。” 不管是同情邓氏,还是怕自己也落入宣王手中,宋云棠都想要帮邓氏摆脱宣王这样的恶魔。 邓氏缓缓摇头。 “我已经不抱希望了,我的后半生大抵便只能这般……只是你既然来了,能否悄悄帮我探听宣王府的消息,我只想知道沁儿现在好不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女儿了。 现在能让宋氏入内已经是偷偷能做的事儿,可沁儿那边却始终毫无音信。 邓氏心慌得很。 “好,我尽力帮王妃探听小郡主的消息。” 毕竟这宅子是受到晋王的管制,邓氏也不敢留宋云棠太久,又让丫鬟偷偷将宋云棠送出去。 见宋云棠出来时面色凝重,采葵也不敢多问,只静静跟着。 与邓氏的会面让宋云棠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先前听说的宣王残暴只是听说,而今却连宣王妃都受到如此戕害。 这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胆寒。 宋云棠更怕自己真的会成为宣王的下一个目标…… 宋云棠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南乌巷,吃饭的时候都提不起精神。 “姐,这个鲜菇鸡汤特地让小厨房熬了很久,最补了,你要多喝一点啊,宫里给那么多人做饭,肯定没有那么用心……” 宋云意不知道自家姐姐经常吃的是“小灶”,只是自己看着觉得自己姐姐几天不见仿佛瘦了许多似的。 面对如此热切的弟弟,偏偏宋云棠也真是没什么胃口。 又不想让弟弟看出异样,宋云棠只能勉强喝了几口鸡汤,随意夸了几句,心里却乱得如麻团一般。 - 乾安殿。 “主子,那所宅院确实是宣王妃所在,只是瞧不出来宣王妃有什么不同。” 黑衣人跪地禀告。 他这几日夜监视着南浦巷,可是却没有什么收获。 毕竟宣王妃日日都待在房中,他总不好在一个无辜王妃的房梁上蹲着,那也实在是太下作了一些。 “不过奴才瞧着宣王妃并非病重,这几日那院子也并无大夫出入,更不见熬药气味。” 上头坐着的瑾之面色平淡:“如今若是想叫宣王失去对吏部的掌控,必须从宣王妃处入手,你只管盯着,若有发现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吏部这个六部之首实在太重要,百官任免都逃不过去这一关。 吏部尚书邓守正脾性颇犟不好沟通,偏只对一手养大的嫡孙女——宣王妃邓氏爱护有加。 若是能从邓氏这里突破才是上佳。 否则,他要斟酌的便该是如何将邓守正拉下马了。 又交代了几件事,瑾之便匆匆换上衣服出了宫,叫来送午饭的福旺扑了一个空。 “你来晚了,主子已经出去了。” 福旺失望道:“啊……我还特地让小厨房做了许多好吃的。” “下次若是那位夫人不在宫里,便别准备了。” 路嬷嬷笑眯眯地看着福旺。 反正也是用不上的。 她家小主子这一动了情当真如洪水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曾经路嬷嬷还以为小主子对情爱一窍不通,哪知道短短两三年便这么心甘情愿地做了被人家夫人养着的“外室”呢。 第78章 撞见二人 瑾之虽然连饭都顾不上吃便匆匆赶去南乌巷,却正好与宋云棠失之交臂。 宋云意惋惜道:“姐姐说侯府有事,她用过饭便立刻回去了。” 瑾之脸上的容光仿佛瞬间便低落下去,霎时间黯淡无光。 “是我来晚了……” “瑾之哥也别这么难过,姐姐毕竟还是侯府的人身不由己的,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在外面停留,”宋云意劝慰道,“等姐姐和离了就好了。” “和离?”瑾之却没有想到会听到宋云意如此说,眼神略带惊愕,“夫人同你说了她要和离吗?” 宋云意轻轻摸了摸鼻子:“这倒是没有……” 他姐姐其实并不怎么与他说自己的事儿,只是宋云意觉得自己姐姐在侯府实在是不开心,肯定不会继续这么不安心地过下去。 何况现在还有瑾之哥在呢。 瑾之眼神微微闪烁。 是了。 宋云棠一定会想要和离的,江成远那样的人也不配占着她夫君的身份。 瑾之的情绪瞬间好了许多。 不过既然宋云棠走了,瑾之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只指点了一番宋云意的功课便离开了。 宋云棠却并没有回侯府,而是顺势去了自己名下的铺子看账。 其实并不是一定要立刻回侯府,只是心里沉闷想要去其他地方走一走。 所幸金铺的生意近些日子极好,看着账本上翻倍的数字,倒是给了宋云棠不少安慰。 钱财可是最可靠的傍身工具。 “主子,你瞧,那不是五姑娘吗?”采葵低声示意宋云棠往外瞧。 宋云棠的这个金铺是两层楼阁,她此时正安在二楼雅间之内,外面罩着一层轻薄纱帐,隔着纱帐能朦朦胧胧看到下面人群中的影子。 虽然不甚清晰,凭着熟悉感却足以让宋云棠认出人来。 下面带着丫鬟来买首饰的人正是江妙莲。 这金铺少有人知道是宋云棠的生意,因此宋云棠也没现身下楼,只看着江妙莲挑选首饰随后离开。 让采葵叫了掌柜来问。 金铺的掌柜陈娘子面热心正,也是宋云棠信得过的心腹。 陈娘子禀道:“东家,刚才那位五姑娘买了一支桃花簪,一对青云飘丝手镯,还有一枚玉佩。” “玉佩?”宋云棠挑眉,“男子用的?” 通常女子是很少佩玉的,江妙莲更没有这样的习惯,腰间至多不过是系个香囊。 陈娘子点头:“正是。” 说着便拿了同样的玉佩来给宋云棠瞧。 宋云棠微微挑眉。 “看来她果真是有了思慕之人。” 所谓少女慕艾,江妙莲有此举也不奇怪,毕竟之前就已经有些许苗头了。 只是这般,对方恐怕就未必瞧得上她给找的男子了。 不知道梅姨娘是否知晓自己女儿的心事。 在外头散了散心,宋云棠才回侯府。 “从后门过吧,直接抬轿子进去。” 宋云棠精神倦怠,体力也有些不支,干脆省事些,直接让轿子进府,如此也少走几步路。 谁知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当轿子行至府邸的后门时,转角处又撞见一人。 那挺起的肚子,毫无疑问正是白莺。 她对面还有一个模样邋遢的男子,正诞着脸皮冲着白莺笑得十分谄媚讨好。 “好妹妹啊,哥哥求你了,就再帮哥这一次,只要五十两就够了,不然那些人要打断我的腿啊!” 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想要去拉白莺的衣袖。 被白莺不耐烦地甩开,牙似乎都要咬碎了。 “我已经帮了你那么多次,你以为我是制银子的工匠吗!” 白莺的脸色黑紫,显然厌烦到了极点。 “你可是世子的爱妾,怎么可能连这点儿银子都拿不出来,”男子理所当然道,“妹妹,咱俩可是一母同胞,你若是不管我,那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总不能看着哥去死吧!” 白莺冷着脸,那模样倒是真像是盼着眼前的人去死一样。 宋云棠瞧着都以为白莺要发火了,谁知道她却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狠狠扔到地上。 “就这一次,再来我是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直接转身便进了角门。 那男子也不在乎白莺这冷漠的态度,喜气洋洋地将簪子从地上捡起来揣到怀里,吹着口哨摇摇摆摆地走了。 “这白姨娘竟然还有个兄弟,还是这么混不吝的人。”采葵低声道,“只是白姨娘月钱也没有那么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银子……” 瞧着那男子也不是第一次来找白莺要银子了。 “大概是江成远的银子都落在了她手里了吧。”宋云棠淡淡道。 虽然江成远明面上是只有三十两月银,可罗氏又怎么可能不舍得贴补。 不过成武侯府的银子能撑多久,没人比宋云棠更清楚了。 到时候就不知道罗氏准备如何应对。 宋云棠心里和明镜一样,江成远当年离开的事儿怪不得白莺,纵然没有她也可能会有旁人,所以她从来不把白莺当敌人。 这事儿宋云棠看到了也就过了。 反正白莺有银子乐意给这兄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清漱院。 白莺脸色难看得紧。 “之前放出去的银子可收回来了?” 丫鬟忙禀告:“姨娘,这哪有那么快呢,您莫要太心急了。” 白莺抚着肚子眉头紧皱。 她怎么可能不心急。 她那混账哥哥嗜赌成性,欠下赌债无数,如今三番两次来找她要银子,如今已经要走百十两了,她手中的银子都要空了。 而且她手中的银子还都是江成远给的。 若是江成远什么时候想起来用银子来找她要,她可是拿不出来那么多的。 可偏偏白莺还不能不给,否则…… “那些银子多提一成利,一定要尽早将我给出去的银子全都挣回来!” 丫鬟都惊了一下:“姨娘……” 纵然放利子银也没有这么豁出去的。 白莺却咬着牙下了狠心。 纵然她肚子里有着这个金疙瘩,白莺也总是莫名不安,还是尽早将银子补上更为要紧。 她要成为这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可一定不能折在这种事上头。 第79章 兴风作浪 回了芳歇院,采兰也知晓了宋云棠真的确定怀了孩子的事儿,同时也见到了采葵拿回来的药方。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迷茫和无措。 尤其是采兰之前也是在宫中跟着煎熬了多日。 原先还抱着未许自家主子只是身子不调的可能,谁知道,竟真是有了身孕! 眼下这情景着实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一旦被人发现那真是死路一条。 两个人眼里甚至带出些掩饰不住的担忧与恐慌。 反倒是宋云棠半靠着在贵妃软榻上,吃着糕点,眉眼弯弯神色弛然。 这与之前刚得知有孕之后的怔忡凝重完全不同。 宋云棠其实也是一路纠结,可直到进了这院子才想明白,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的再难受也没有办法。 孩子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来了,就算是她现在心里再着急也不可能立刻解决问题,那还不如先吃好喝好。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采葵和采兰只能一个捏肩一个揉腿,比之从前更加用心地伺候。 宋云棠正歇着却有个稀罕人物来了。 竟然是常姨娘。 说实在的,虽然常韵是罗氏抬举起来的,可宋云棠对她的印象着实不算多。 有白姨娘“专美于前”,常韵的存在感实在是不强。 之前常韵刚当上姨娘的时候倒是常常来芳歇院要给她请安,即使被拒绝也恭恭敬敬地守着礼离开。 瞧着算是个规矩的人。 宋云棠便松口叫她进来了。 “夫人。” 常韵一进来便低着头行礼十分恭敬。 宋云棠半坐起身:“常姨娘不必客气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常韵面色略带犹豫,还是开口道:“夫人……我近日瞧见了些事儿,总觉得要告诉您一声。” 宋云棠挑眉:“什么事儿?” 常韵长舒口气,仿佛是不得已的样子:“我之前曾经看到过白姨娘……同一个陌生男子,在角门处纠缠不清……毕竟是侯府的姨娘,我只怕白姨娘陷入什么麻烦,还请夫人出手查查此事。” 宋云棠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 她倒是没想到常韵所要说的竟然是白莺和她那个哥哥的事儿。 不过常韵这含含糊糊的口气倒似乎是在暗示白姨娘与男子偷情似的。 只是常韵是真的不知道白莺在给她那个哥哥银钱,还是故意说得如此隐晦呢? 宋云棠喝了一口茶,嗅着鼻尖淡淡的茉莉花香,道:“这事儿你该去找世子说,白姨娘可是世子心尖上的人物,我可管不着她的事儿。” 不管是偷情还是给钱,宋云棠都不耐烦去管。 她马上就要离开侯府了,只要白莺不在她眼前碍事,宋云棠何必多此一举。 何况,常韵来说这些恐怕也未必是存着什么好心。 听着宋云棠说了这话,常韵的脸色果真是有些发愣。 常韵以为宋云棠一定会想要找机会对付白莺,她都把刀子递到宋云棠手中了,宋云棠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可是夫人,白姨娘毕竟是侯府的人,如果有什么不妥岂不是让整个侯府都丢了面子?”常韵眼神有些急切,“您怎么能不出面呢?” 宋云棠轻轻放下杯子,眉目淡淡:“我为什么要出面?” 常韵一怔。 “常姨娘,如果你这么在意这件事情,尽可以直接去告诉世子,或者告诉侯夫人,你来找我是没用的,”宋云棠直接说道,“你想要与白姨娘争抢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不会参与。” 但是她也不会被常姨娘当枪使。 这话宋云棠没直说,但是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常韵的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常韵离开之后,采葵才低声道:“主子,我听说世子就没和她圆房过……” 采葵这些日子守在侯府倒是搜集到不少消息,听那边的一个嬷嬷提起,常韵至今还是个处子之身。 也是个可怜的,常韵这个姨娘大概实在是憋屈。 宋云棠却恍然大悟。 怪道常韵看着不争不抢的还要针对白姨娘,大约她以为江成远是为了白莺才不碰她。 可怜了。 竟要白白守这个活寡。 “我瞧着这事儿还没完,”宋云棠说道,“她在我这里行不通,指不定就要找侯夫人了。” 果不其然,在芳歇院铩羽而归的常韵直接去了正院。 原想着若是宋云棠这个世子夫人出面合情合理,她也不必担太多责,偏对方不肯出头。 常韵只能去找罗氏。 她就不信罗氏会对此不闻不问。 “好大的胆子,身为侯府的人居然还敢跟外男拉拉扯扯!” 罗氏听完常韵的话脸都黑了,直接便命身边的婆子们去将白莺拿来。 “叫宋氏也来,她是白姨娘的主母,岂有不露面的理。” 芳歇院里宋云棠听到下人传来的的话简直好笑。 这速度也忒快了些。 既然罗氏让她去,那宋云棠也不想无端起什么争执,尤其是现在老侯爷也在府里,罗氏的面子倒是不好驳。 宋云棠到正院的时候正与白莺和江成远碰了个正着。 “世子安好。”宋云棠行了个礼。 这漫不经心的模样让江成远皱眉。 明明宋云棠是他的夫人,却在回府后对他视而不见,她这种态度叫江成远难受的很。 忍不住道:“莺儿的事儿我自有章程,母亲面前你不要乱说话。” 江成远怕宋云棠借机打压,不由得提前警告宋云棠。 宋云棠只看了他一眼,扭头便往院子里走。 那眼神,只像是看傻子一般。 第80章 得偿所愿 白莺面对罗氏眼里的怒容,立刻便跪在堂中。 江成远看不过去,立刻便道:“母亲这是做什么?如今莺儿还怀着身孕呢。” 罗氏让儿子在旁边坐下,才说道:“母亲今日是替你教训这没有廉耻的东西!” 白莺没想到罗氏说出这种话来,立刻争辩道:“夫人,妾身自从跟了世子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啊!” 罗氏冷笑。 “你倒是好意思用这种话来形容自己,常韵是亲眼瞧见了你与一陌生男子在角门拉拉扯扯,你敢说自己没有!?” 江成远和白莺都看向常韵,后者虽然心里紧张却还是低声道:“我是亲眼瞧见白姨娘与旁人见面,言语间有争执拉扯……” 江成远先前并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儿,听到这话手指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莺儿?可真有此事?” 莫非因着他如今的情况,白莺忍不住偷了人…… 江成远的脸色隐隐发绿。 白莺见江成远脸色都不好了,慌张道:“没有,我真的没有!” 罗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是说常姨娘撒谎冤枉你?” 白莺紧紧咬着唇看向常韵。 好歹毒的用心! 若是她不肯承认那人是她哥哥,便要承认自己在与陌生男子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可若是承认了,一个赌徒哥哥,而且还整日来找她要银子…… 更甚者说不定还要牵扯出她放利子银的事儿。 她现在真是进退两难。 白莺没直接答话,只满脸委屈地睁着眼睛看向常韵:“常姐姐,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常韵似乎早就料到了白莺会狡辩,直接对着罗氏跪下道:“妾身发誓,若是妾身冤枉白姨娘情愿天打雷劈!而且,世子夫人今日也瞧见了……” 宋云棠原本只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眯着眼睛都快要打起盹儿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话头到了自己身上。 顿时恍然。 怪不得常韵今日特地到芳歇院去,原来是瞧见了她今日也目睹了白莺的事儿。 如此看来常韵蹲白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宋云棠发现自己竟然小看了常韵。 还以为是个闷葫芦,原来是准备来波大的。 常韵这话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宋云棠身上。 白莺更是立刻望向宋云棠:“世子夫人,您真的瞧见了吗?” 这眼神里藏着泫然欲泣的恳求。 罗氏没想到宋云棠竟然也是目睹者,眉头紧皱:“你也瞧见了?” 宋云棠虽然不想掺和白莺和常韵的争执,不过她当然也不会偏帮任何人。 实话实说道:“的确瞧见了。” 江成远如果不是腿脚不便即刻便要跳起来了。 “白莺,到底怎么回事儿!” 眼见自己狡辩不成,白莺也没了办法。 “那个人,他……他是我大哥,亲大哥,我们绝对没有不清不白的关系!” 大哥? 罗氏没想到白莺还有亲大哥,只是略略有些惊讶。 却没想到比她更吃惊的是她儿子。 江成远的脸色陡然变沉:“你的亲大哥?” 白莺心虚地点了点头,低着头一点都不敢去看江成远。 江成远的脸色逐渐阴沉扭曲。 当年他与白莺相遇,白莺自己说她是被自己的亲大哥卖去的青楼。 既如此那便如仇人一般。 可白莺竟然还同对方有往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江成远咬着牙质问,“你给我说清楚!” 宋云棠倒是真没想到江成远会是这种气急败坏的模样。 看来这位温柔小意的白姨娘瞒了不少事儿啊。 之后听到白莺磕磕巴巴地坦诚自己被亲大哥威逼要银子,罗氏脸都黑了。 这要银子都要到他们侯府来了! 而今侯府正缺银子,白莺竟然还敢将她儿的私房全给了那混不吝的哥哥! 眼瞧着罗氏发火,白莺挺着肚子声泪俱下:“夫人……我真的是没办法,我那哥哥说若是我不肯给他银子,他就要去大肆宣扬咱们侯府的事儿,我真的是怕他闹大了让咱们侯府没有面子……” 白莺只能绞尽脑汁想着解释之词。 可这话罗氏却全然不相信。 “不管如何,你私自拿着侯府的银子接济外人就是吃里扒外!” “不过,念在你怀有身孕的份儿上我也不大处罚你,”罗氏冷着脸,“只是你从今日起便在清漱院禁足,什么时候好好学会了规矩,直到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再出来。” 罗氏这话说的极重。 而且这没有提到日子的禁足,分明就是无限期的。 白莺只能抓住江成远的袍角哭得满脸眼泪。 江成远心下不忍。 可罗氏根本就没有给他求情的机会,直接便让婆子堵了白莺的嘴将她拉了出去。 常姨娘偷偷勾起了嘴角。 宋云棠看着被拉出去的白莺缓缓摇头。 罗氏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机会,便拉着儿子耳提面命: “那个白莺出身实在是低贱,有些规矩不得不好好教导她一番,否则日后丢的是咱们侯府的脸。” “你也放心,她腹中到底有孩子,母亲不会为难她。” “只是毕竟白莺已经被禁足了,日后你便不要再随便往清漱院去了,没事儿多去寒翠阁走走,韵儿可是个懂事体贴的孩子。” 常韵心下激动,手指紧紧攥着帕子,脸色羞红面如桃花。 江成远微微怔忡。 他母亲过去总是让他多往宋云棠的院子里去,怎么现在连提都不提了呢? 江成远下意识看向宋云棠。 偏偏让江成远失望了。 宋云棠根本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地表情来,甚至还百无聊赖地拿帕子掩着打起呵欠来。 她这模样像是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去哪里。 还是因为宋云棠知道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才…… 江成远心里一时憋闷不已。 宋云棠看完了这一场大戏知道没自己的事儿了便要走,谁知道却被罗氏喊住了。 罗氏竟让丫鬟送上一个锦盒,笑得慈爱温和: “母亲瞧着你这脸色不好,许是这些时日在宫中累着了吧?这是潞州来的上党参,品质上佳,最是养血生津之物,你尽管收下服用,等调理好了身子才好为咱们侯府绵延子嗣。” 罗氏这话似在解释自己为何没有让江成远多往芳歇院走。 宋云棠倒是有些惊讶。 没想到罗氏还能送东西给她,还是这么好的东西。 如今罗氏手头该是不怎么宽裕的。 不过既然罗氏愿意给,她自然是没有不要的道理。 宋云棠给采葵一个眼神示意她接过,微笑着对罗氏行了一礼: “多谢母亲关怀。” “不必客气,”罗氏笑得和蔼可亲,轻轻摆手道,“若是用完了尽管来告诉母亲,母亲再让人给你送。” “如此就辛苦母亲了。” 宋云棠微微颔首表示知晓,随后转身离开正院。 走之前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江成远。 第81章 世子抽风 “主子,侯夫人竟然还送了补品,真是好稀罕的事儿。” 回到芳歇院,采葵和采兰都忍不住打开锦盒看罗氏送的东西。 不怪她们觉得稀罕,毕竟罗氏可是从来都没有送过什么东西给宋云棠。 也不是完全没有。 宋云棠成亲第二天罗氏倒是从自己手上褪了个玉镯子给宋云棠。 一个宋云棠从来就没有戴过的品质十分低下的镯子。 当时宋云棠以为侯府拮据,所以罗氏没什么好东西能给她,谁知道之后就看到侯夫人戴在手腕上的每一个镯子都比送给宋云棠的那个要好。 也不知道罗氏到底是从哪里弄来了那么差的镯子。 之后宋云棠便再也没有戴过。 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小姐要泡水喝吗?或者是用来炖鸡汤?”采兰问道。 还没等宋云棠回答,采葵就拍了一下采兰的额头。 “喝什么啊,主子现在怎么能随随便便乱吃这些。” 采兰恍然大悟。 是了。 孕妇的确是不可以乱吃东西的。 宋云棠想了想说道:“先放进库房吧,反正现在我也不能吃。” “是,主子。” 不过宋云棠却没想到罗氏似乎对这个党参格外在意,侯府众人一起用晚饭的时候竟然特地又提了起来。 “你送了补品给她?”老侯爷问道。 罗氏忙点头:“是啊父亲,我瞧着她这几日在宫中辛苦,特地买的上好党参给她补身子。” 老侯爷听到这话眼神中露出几分满意。 “你倒是上心了,”老侯爷笑道,“云棠啊,既然你婆母特地给你准备的你就不要客气,这也是她的一片好心。” 就连江元甫也向罗氏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罗氏的笑容此时看上去慈爱又温和。 “我也是盼着云棠好。” 宋云棠只觉得有几分怪异。 罗氏莫不是送这个就是为了讨好老侯爷? 大约是吧。 也不知道老侯爷私下说了她什么,才让她这么破天荒地铁公鸡拔毛。 可惜宋云棠现在是真的不能吃。 用过晚饭,夜幕降临,宋云棠带着人早早回了芳歇院收拾明日要带入宫的东西。 “那糕点和肉干不错要再带一些,还有小厨房前几日刚做的酱菜也爽口……” “是,主子,都拿来了。” “这个也放进去……” 所谓忙中更忙,正收拾着江成远来了,拄着拐杖还一瘸一拐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别扭。 “世子有什么事儿?” 宋云棠连眼神都不给,自顾自收拾手上的东西。 对于上次的事,她始终耿耿于怀。 纵然江成远断了腿可又不是她亲手打断的,她不会因为他断腿就忘了他给她带来的阴影。 她如此,采葵采兰也只是喊了一声“世子好”,随后甚至还隐隐地离宋云棠站得更近。 之前的事儿不只宋云棠没忘,她们也没忘。 这位世子如果再像上次一样她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哪怕拼着被侯府责罚也不能任由江成远欺负她们主子! 江成远面对此情此景面色十分尴尬,自己拄着拐杖不太稳当地走到凳子前坐下:“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采葵和采兰顿时浑身紧绷,两个丫鬟的眼神和动作都透着浓浓的戒备之心。 宋云棠微微皱了皱眉头。 算了,毕竟现在还没有和离,还是给他这个面子。 宋云棠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 反正现在和之前那次不一样。 现在江成远可是行动不便,宋云棠即便是再柔弱也不会输给他。 江成远再敢动手动脚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两个丫鬟紧张不安地出去守着,宋云棠才坐到软榻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着:“世子有什么话直说吧。” 江成远的面色看上去带着几分犹豫和尴尬,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宋云棠耐心快要消失的时候才开口:“莺儿的事儿……” “世子,白姨娘的事儿是你自己的事儿,你没必要和我说她,我也不太想听。”宋云棠淡淡地说道。 谁知道江成远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急切:“我知道常姨娘告状莺……白莺的事儿肯定不是你教唆的,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教唆? 宋云棠气极反笑。 她怎么可能有这个闲工夫。 又听到江成远道:“白莺她确实出身很低,但是我之前真的没想过她还会骗我……有些事情可能我做的确实不好,我向你赔不是。” 宋云棠听得满头雾水。 “世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怎么什么都没听懂呢。 谁知道江成远的下一句话让宋云棠更懵了。 “过去我做的不好,我以后会改的,等白莺生了孩子,就把孩子记给你,你想养就养,不想养就给母亲养,咱们把过去的事儿都忘了,好好过日子你觉得成不成?” 江成远的眼神中含着一丝殷切的期盼,仿佛一个浪子回头在等着人夸奖。 宋云棠惊愕地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江成远是吃错什么药了? 她看罗氏送的党参应该给她这儿子吃了才对,这都糊涂得乱说话了! “我是认真的,我过去对不起你,但是以后我肯定不会再纳妾了,就白莺和常姨娘两个就够了,你就还好好当我的世子夫人,我日后同你举案齐眉,肯定不会再叫你丢面子!” 江成远说着说着情绪似乎越激动,到后面眼眶瞧着都有点红,看上去好像是把自己给感动了的样子。 宋云棠深呼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疼了。 她现在情愿自己没有听到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江成远……还真是自我感觉十分的好! 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鬼情圣呢! 宋云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冷漠得仿佛化不开的寒冰毫无波动。 没有得到自己预想中的反应,江成远有些意外: “宋氏……这样难道你觉得还不够?” 总不能是想要求独宠吧? 江成远觉得自己的话说到这个程度,而且也愿意给宋氏相当的体面和尊荣,这样应该足够了。 宋氏总不能如此不知足! 第82章 如遭雷击 宋云棠感觉自己脑仁疼。 “世子,我觉得你年纪不大,应该不至于健忘至此吧?” “如果你还记得,那就是我从你要将白莺纳入府门的时候就说过,我要同你和离。” “为什么到现在一直没有和离,个中原因你可以去问侯夫人,所以你现在说什么要举案齐眉的话早就不可能了。” “而且老侯爷已经答应了我,等他老人家的寿诞过了之后,就许我们和离。” 宋云棠现在才知道原来江成远当初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这些话放在心里。 否则怎么可能有脸跑过来说这些。 她原先还不想说这事儿,可既然他来了,那就彻底说明白些。 她是要离开侯府的! 这冷艳中透着决绝的样子让江成远一惊: “你……你真的想和离?就为了一个妾?可是谁家男子不三妻四妾啊……” “三妻四妾?”宋云棠嗤笑,“当初侯府靠着我的嫁妆维持,难道世子你还要靠着我的嫁妆纳妾?那我是有多低贱要做到这种程度?我一个人吃好喝好不成吗?” 这番话让江成远如遭雷劈。 “可,可你是世子夫人啊……” 难道宋云棠真的舍得这个位子? 舍得……他? 明明当初是江成远先舍弃了宋云棠,可现在确定了对方并不是在说什么赌气的话,江成远却是完全接受不了。 他可是成武侯府世子! 曾经也是多少姑娘家上赶着的风流公子,宋云棠不过就是个商户女,凭什么还想要和他和离! 江成远面如土色。 根本不能接受宋云棠是真的想走。 宋云棠却不在乎他能不能承受得住:“世子尽管去和白姨娘或者是常姨娘举案齐眉,或者侯夫人还会给你找更好的亲事,不过那些都同我无关。” 这些话说出来真是格外的畅快。 宋云棠早就厌恶极了江成远。 不能和离被迫留在侯府的日子对她来说就是煎熬。 江成远却脸色苍白:“可是,可是我们才是结发夫妻……” 而且江成远现在觉得宋云棠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之前那么喜欢白莺,可白莺却骗了他,甚至白莺口中那些凄惨身世好像都是假的。 相比起来,为他守了近三年活寡的宋云棠才是更值得他在意的人。 可是她竟然要和离! “你……你是不是因为我之前没有……我已经在看大夫了!大夫说不是治不好的病!” 江成远顾不得面子了,急切地解释自己之前不行的原因。 他那个是可以治好的! 他只要好了就不会再让宋氏守活寡了! 他也愿意和她生儿育女! 宋云棠的眼神中飘过一闪而逝的厌恶,想到如果江成远真的好了,还想要和她…… 那她真的浑身都难受。 他说还会好! 那更要和离了! “世子,好聚好散吧。”宋云棠果断道,“世子下次可以娶一个你喜欢的姑娘,至少不会再是我这样的人。” 江成远离开芳歇院的时候整个人浑浑噩噩,险些跌倒。 宋云棠叹口气,让跟着他的小厮用心服侍。 可别在她院子里再跌倒。 她可不负这个责。 大概是因为和江成远说清楚了这事儿,宋云棠一下子心情都好了很多。 晚上睡觉时都感觉格外困倦。 “夫人不等我么……” 正昏昏欲睡,宋云棠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瑾之! 宋云棠连忙伸出手搂住来人,嗅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冷香,深深嗅了一口。 “白日我去了南乌巷,只是没等上你……” 她也很遗憾的。 瑾之很满意宋云棠主动的投怀送抱,脱了靴子上榻将人紧紧抱着,低笑道:“我也觉得夫人会想我,这才特地跑了一趟。” 为了宋云棠,多钻几次狗洞算不得什么。 宋云棠将脸埋在瑾之腹部,小狗一般亲昵地拱了拱,瓮声瓮气道:“我真的很想你的……瑾之……很想你……” 自从怀上孩子,宋云棠发现自己对瑾之的依恋似乎越来越深了。 见不到的时候想着,见到了更加舍不得对方离开。 一种抓心挠肺的感觉。 或许是肚子里的孩子也在惦记自己的爹爹。 瑾之也感受到了宋云棠出乎意料的依恋感,虽然十分受用却没多想,只低下头将人亲了个彻彻底底。 只是在瑾之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尚且残留一点理智的宋云棠连忙拒绝了。 “明日还要进宫礼训呢,会受不住……” 瑾之轻叹口气,将手从宋云棠中衣的带子上挪开。 好吧,谁让他当初为了隔绝宋云棠和江成远想出这种招来。 如今也只能自己受着了。 宋云棠怕瑾之还想着,连忙提起了自己准备要和离的事儿。 虽然已经听说了这事儿,可真听她说起的时候瑾之还是有几分惊喜。 “夫人……可会舍不得?”惊喜之余,瑾之又忍不住问道。 这话里却带着一点威胁,仿佛宋云棠要是真敢说一句不舍,他立刻便能掀翻这天。 宋云棠摇头。 “我本来就想要和离,只是之前不能和离,现在老侯爷回来了,也同意了,”宋云棠柔声说道,“再等两三个月,我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瑾之紧紧攥着宋云棠的手指:“那夫人,到时候就能日日同我好了……” 宋云棠脸上发热:“嗯……只要你还想跟在我身边。” 瑾之听着这话却忍不住蹙了蹙眉。 跟? 难道她竟然没想过要同他成亲吗? 瑾之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闷 “夫人……竟是连正经名分都不想给我吗?” 都和离了,难道不该赶紧同他成亲吗! “啊?” 宋云棠听到这话愣过之后又有几分心虚。 “我……” 这话她该怎么答。 如果她刚和离就和瑾之成亲,这若是让其他人知晓似乎也不太合适。 至少时机不对。 而且,她的确没想过这么快就再次当新娘。 宋云棠解释不出来,只能尴尬心虚地摸摸鼻子。 瑾之握着她手指的动作微微收紧,眼神眯起来透着几分少见的危险,只是昏暗中没人瞧得见。 “原来夫人对我竟只是玩玩而已……” 第83章 太后归来 玩玩…… 宋云棠被这两个字惊得瞳孔微微放大。 “我……我没有!” 虽然看不到瑾之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口气中,宋云棠就听出了其中的质问和哀怨。 宋云棠忍不住重申:“我真的没有!” 她只是没有想过要这么快成亲,并不是,不是那种寻花问柳! 绝对不是! 黑暗中宋云棠只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息。 然后自己被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好在夫人只愿意同我玩,至少不是寻了其他人……看来还是瑾之做的不够好啊……瑾之不怨夫人。” 宋云棠忍不住喉咙微微滚动。 这说着不怨,可是她就感觉到那怨气好像都要飘到她身体里面来了。 连忙伸出手摩挲着找到瑾之的肩膀脖子,搂着他将脑袋也凑过去蹭了蹭。 “好瑾之,我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成亲……若是才和离便成亲,成武侯府的面子过不去,难免给咱们添麻烦啊。” 宋云棠在皇城中有许多生意铺子,明处的暗处的,难免容易招人觊觎,一旦和离,她就不再是成武侯府世子夫人。 那么,也就不会再有华贵的身份保护她。 这种情况下,宋云棠如果再立刻成亲,说不得江成远那边都要怨恨她。 她了解男子是极为好面子的。 尤其是江成远那样的人。 宋云棠至少不能得罪了成武侯府。 何况还有个让人不安的宣王…… “如果……和离后能有另外一重身份保护夫人呢?”瑾之的声音压得极低,甚至还带着一点点诱惑性,“一个超越成武侯府的身份。” 宋云棠不由得软了身子,忍不住笑道:“难道还能找到陛下来为我撑腰么……” “说不准呢,”瑾之轻轻拍抚怀中的女子,“夫人尽管安心,不必怕什么,有我就……” 呼呼…… 瑾之的话都还没说完,就感受到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 嗯? 瑾之喊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真的是累了。 瑾之微微阖上眼,拉过柔.软的锦被将两个人紧紧包住。 “夫人,好眠。” 不必急。 一切有他在。 翌日。 宋云棠在熹微的晨光中轻轻伸了个懒腰。 昨日有瑾之在真是睡得格外香甜也格外沉,一觉醒来竟然难得神清气爽。 洗漱后,宋云棠精神得吃了两个鲜虾肉饼,还用了一大碗的紫米粥,然后精神奕奕地带着采兰上了马车——入宫。 谁知道原本定好的时辰此时众人竟然都聚集在宫门口,一辆马车都不放行。 大抵是都不愿意闷在马车中,众人都下了车在旁边等候。 宋云棠也下了车,见了辛氏连忙走过去:“辛姐姐,怎么大家都不进去呢?” 辛氏忙低声道:“听说是太后娘娘回宫了,现在宫人都忙着迎接太后,分不出人来管咱们这边。” 宋云棠有些惊讶:“太后回宫了?” 太后多年前就去了西山礼佛,常年住在西山行宫,便是连过年都极少回来。 “兴许是为了下个月祈福的事儿。”辛氏推测道,“毕竟这也是十年一次的祈福大祭礼。” 之前选中她们这些人便是因着这个祈福大祭礼,不过往年都是童子童女,今年才在国师的要求下换了时辰合适的贵人们。 没想到今年这个祭礼居然如此重要,连太后都惊动了。 “诸位贵人们,你们可以依次入内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有小内监来传话,宋云棠她们才 知道太后娘娘已经回寿安宫了,她们也可以正常入内。 不过祈年宫没多久便收到了懿旨,说太后要见她们。 众人只能一起在祈年宫中央空地上聚集,准备一起往寿安宫去。 “等太后瞧见你这样的人说不定就要把你赶出这个队伍,你就珍惜自己还能留在宫里的时辰吧。” 荣康郡主满脸高傲鄙夷地看着宋云棠。 辛氏皱眉:“郡主,这祈福人选岂会随意更改,这种话你最好不要多说。” “哼,那可不一定。” 荣康郡主高傲地转过头,眼神中透着洋洋得意。 辛氏转身安慰宋云棠:“你可不要信了这话,太后素来不管这些,岂会随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云棠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荣康郡主这话。 不过荣康郡主这么高傲得意也十分正常。 毕竟荣康郡主的母亲端平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太后对荣康郡主这个外孙女自然也会爱屋及乌。 兴许有荣康郡主建言,宋云棠真会被踢出宫也不一定。 不过,随意吧。 宋云棠本来也不是很在意这个祈福仪式,何况现在成武侯府有老侯爷坐镇,她就算再在成武侯府待两三个月也没人敢像之前那样随意招惹她。 这么想着宋云棠倒是有些盼着太后将她赶出宫去了。 怀着这种小心思,宋云棠等人入了寿安宫。 当今陛下是个孝顺的,寿安宫虽然多年未曾住人却养护得极为精心,砖瓦洁净,一草一木尽是奢华。 便是连缸子里的莲叶都养得极翠,可见用心。 “太后宣召,诸位入内。” 太监高声下,众人结伴入内殿,身为较低的宋云棠默默跟在队伍后面,进去后跟着众人一起行礼叩拜。 殿内也不只有太后一人,下首还坐着德贵妃,淑贵妃和贤妃,甚至还有鲜少露面的静妃,她也是安王的生母。 她们如今算是建和帝后宫身份最高的四位,没有皇后,这四位自然要替代皇后的职责为太后尽孝。 宋云棠也第一次瞧见了太后真容。 虽然美人迟暮却依然是美人。 太后如今的模样也能窥见她年轻时必然也是冠绝后宫之人。 只是其穿着却并不十分华贵,只是普通的绸缎锦袍配寿字纹褙子,唯有胸前一串莹白东珠华美异常。 如今没有皇后,在后宫中也就只有太后有资格佩戴此物。 宋云棠只瞧了一眼便迅速垂下眼睑。 对方容貌气质称得上平和,身上甚至还透着隐隐的檀木香气,却莫名让人不敢直视。 或许久居上位者便是如此。 第84章 太后赏赐 当今邬太后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前朝建成帝早年喜武不喜文,经常御驾亲征,身上病痛无数,便曾经让如今的太后,当时的皇后临朝听政。 邬太后甚至都可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太上皇”,便是后来建和帝继位,邬太后也曾临政数年,在建慧皇后去世第二年,邬太后才彻底退出朝堂归隐西山行宫。 只是如今尚且还有兵权掌握在太后的亲兄弟,也就是建和帝的亲舅舅邬太师手中。 邬家也是整个皇城谁都不敢招惹的人家。 便是之前邬家的小姐曾来宋云棠的铺子中买东西,宋云棠虽收了银子,却送出不只几倍的物件出去。 邬家可是风光至极。 只是不知为何,建和帝的后宫中却始终没有邬家的姑娘。 当年邬太后和邬家权倾朝野,难道不想继续维持这份荣耀? 这点倒着实叫人想不通。 “荣康,过来叫哀家瞧瞧。” 邬太后开口第一句果真是对着荣康郡主,毕竟是自己的亲外孙女,这血脉亲情自然排在首位。 荣康郡主得意地站起身,双眸发亮,笑容翩然,走到邬太后身边便如倦鸟投林般偎到对方身边: “外祖母,苒儿很想您呢……” 邬太后笑着将她搂在怀里,笑容慈爱温和: “如今苒儿是越来越漂亮了,真是极像你母亲年轻时候,外祖母这次回来定要好好为咱们苒儿挑个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来做驸马!” 这个用词让几位妃子都不由得目露惊讶。 荣康只是郡主,可只有公主的夫君才能用上驸马一词。 看来邬太后是要抬举这个外孙女了。 贤妃立刻笑意盈盈地开口:“臣妾也觉得是时候可以为荣康郡主好好挑一挑夫君了,臣妾娘家尚且有几个不错的儿郎,还请太后娘娘掌眼。” 德贵妃和淑贵妃听到这话不由得目露鄙夷。 贤妃看来是要拿娘家的儿郎来讨好荣康郡主了。 说起来她父亲兄弟倒是的确都十分出息,战场上也是勇武万分,可她家里那些侄子外甥却个个都是出了名的草包。 草包若是能尚公主,那才真的是天大的造化呢。 邬太后听到这话淡淡扫了她一眼,声音不疾不徐: “你娘家那些孩子哀家瞧着并不妥,还是趁早给他们寻别的姑娘吧,莫要白白耽搁了。” 纵然贤妃和端平长公主关系好,可邬太后显然不给贤妃这个面子。 贤妃的脸色顿时发青,却只能强颜欢笑不敢反驳: “是……太后娘娘慧眼识珠,臣妾家中的孩子还是有些配不上荣康郡主了……” 内殿的气氛顿时凉了一些。 行礼后就没有被叫起的宋云棠等人跪在地板上更觉得凉气入体。 荣康郡主连忙娇声道:“外祖母,苒儿还小呢,还想多陪在外祖母身边,不想那么快成亲……” 邬太后:“好儿郎都是要慢慢找的,又不是立刻成亲,只是慢慢相看起来罢了。” “多谢外祖母……”荣康郡主娇羞得搅着帕子。 祖孙俩说了好一番话,邬太后才将目光转向了跪在殿内跪着的众人,似乎大梦初醒一般: “哀家糊涂了,竟忘了让你们起身!快快平身吧!” 邬太后会犯糊涂? 旁人不知道心里作何想,反正宋云棠都不信这个话。 这样的行为就是明晃晃的下马威。 只是宋云棠不知道邬太后真正针对的是她们还是…… 宋云棠裙下的小腿打着颤,勉力站直不敢失仪。 若只是被赶出宫也罢了,可不能被挑出别的错处来。 邬太后却开口道: “我久不在皇宫,也不怎么与你们见面,你们便报报自己的家门吧,好叫哀家认识认识。” 邬太后这话一出,下面的人连忙挨个自报家门。 宋云棠趁着其他人报的时候偷偷按按自己的膝盖,轮到自己了也依样画葫芦。 报完宋云棠便感觉到一道充满审视的目光。 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 显然这道如此大胆的目光必然来自于内殿中最高位之人。 宋云棠不由得攥了攥拳头。 邬太后即便是要发作,总不该如此之快吧。 就在宋云棠做好准备要被踢出祈年宫的时候,却听到上面邬太后道:“淑贵妃的,这里可还有你家的人呢。” “正是呢,是臣妾的侄媳妇,宋氏。” 邬太后的目光直接落在宋云棠身上,让宋云棠背后一紧。 邬太后笑道:“你们家倒是很会挑儿媳妇,模样真是出众的很。” “妾身蒲柳之姿不敢承太后娘娘谬赞。” 宋云棠磕了个头低声应道。 “瞧着倒是乖巧懂事,”邬太后赞了两句,““你们这些日子为大乾国祈福辛苦的很,哀家也十分感念,哀家特地准备了礼物赠予你们。” 说着便有几个宫女进得殿内,各个手中都捧着托盘,竟是玉如意。 虽然个头不大却个个莹润。 宋云棠茫然又有些惊讶地接过玉如意。 这好像已经是她在宫内得到的第二柄玉如意了,上次那柄还是陛下所赐。 真不愧是母子啊。 这送的物件都是一样的。 “太后竟送出这么好的物件给她们,”江淑云赞叹道,“臣妾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 邬太后瞪了她一眼:“你宫里难道还少的了好东西,就甭惦记哀家的了。” 淑贵妃笑道:“臣妾宫里的怎么比得上太后手里的呢~” 邬太后笑而不语。 之后邬太后随意又说了几句让众人恪守宫规的话便说累了,让众人离去。 众人退出寿安宫后,邬太后才靠在软榻上,宫女给她揉着腿。 “你瞧见那个成武侯世子夫人了吗?” 邬太后闭着眼睛问身边的嬷嬷。 “瞧见了,是难得的美人呢。”嬷嬷躬身道。 邬太后却眉头紧蹙。 “哀家瞧着不大喜欢。” 嬷嬷有些奇怪:“可是因着荣康郡主?” 听闻那位夫人与荣乐郡主关系不错,邬太后若是偏向荣康郡主,自然连带着不喜。 邬太后却摇头。 “并非如此。” 那女子瞧着也温柔守礼,可她就是瞧着不大痛快,说不清楚的缘故。 兴许是那女子有些像…… “叫陛下来,哀家有话要说。” 第85章 刁难抄经 “没想到太后还给咱们赐礼,这拿回府去也相当于是个尚方宝剑了。” 辛氏笑着同宋云棠说道。 宋云棠被辛氏碰了下胳膊才回过神:“……辛姐姐说的是。” 只是她觉得邬太后似乎并不是很好相处。 这种感觉让人从心里不太舒服。 宋云棠一开始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可没想到下午刚礼训完毕就迎来了太后宫里的小内监。 “江世子夫人,太后娘娘传您过去。” 这话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荣康郡主第一次瞪圆了眼睛。 “外祖母没有传我吗?” 内监十分为难:“太后只传了江世子夫人一人。” 荣康郡主脸色陡然难看起来,随即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勾起嘴角。 “既然如此,那宋姐姐还不快去,可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辛氏有些担忧地走到宋云棠身边,眼神关切。 宋云棠同样紧张,可是太后的传召她不可能抗旨。 采兰也不被允许同行,只能局促不安地留在祈年宫。 宋云棠跟着内监到了寿安宫。 邬太后依然是坐在上午的位置,只是此刻的表情却多了几分淡漠,浑身透着凛然众人的气势。 这个样子……显然与上午不同。 宋云棠身子跟着紧绷起来,踮着脚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走到邬太后跟前,下跪磕头。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邬太后靠着软枕,一只手枕在右颊上,一只手放在微蜷起来的腿侧,头上的九凤累丝纯金步摇透着冰冷的温度。 跪了好一会儿,宋云棠才听到邬太后开口: “宋氏,听闻你之前礼训时不服管教,曾经顶撞过教养嬷嬷?” 这应该是荣康郡主告诉太后的。 的宋云棠心神一凛,连忙道:“太后娘娘容禀,臣妇从来未曾顶撞过教养嬷嬷,教养嬷嬷教导臣妇格外用心,臣妇也不敢怠懒,只是后来那教养嬷嬷换了人……” 邬太后微微垂眸。 “路嬷嬷可曾说过什么?” “路嬷嬷也是恪尽职守,臣妇从来遵从嬷嬷的教导。” 邬太后皱起眉头:“那你刺伤宣王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短短半日,这邬太后竟然已经知晓了这么多事…… 宋云棠只能提起十二分精神,将那日的事儿细细地同邬太后叙说了一遍。 “……女子名节大如天,臣妇若非万不得已也不会轻举妄动,没想到却误伤宣王殿下,实在是臣妇失手所致,臣妇知罪。” 宋云棠自认为自己解释的并无过错,可却忽略了一点。 上位者想要惩罚一个人的时候,总能找到千百种理由。 甚至可能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既知罪,便要认罚,”邬太后冷声道,“这是哀家在西山行宫日日诵读的佛经,你便留在寿安宫抄写用以清心,百遍后便功过相抵。” 宋云棠一眼便瞧见了旁边嬷嬷手中拿着的那本佛经。 竟有拇指宽厚度! 如此百遍非月余不能完成! 宋云棠之前想过有荣康郡主在邬太后跟前进些谗言,或许自己就能被迫离开皇宫。 却没想到邬太后想出如此法子! 这般她既不能离开寿安宫,且月余不能参加礼训,那祈安宫里的祈福队伍中自然也没了她的位置! 在邬太后这样的六宫之主面前,她多说无益。 宋云棠背负不起抗旨的罪名,只能伏地叩首,高声:“多谢太后娘娘隆恩。” 邬太后:“隆恩?” “既是太后娘娘日日诵读的经书,必然蕴藏无尽慈悲佛理,臣妇如今能有幸得太后娘娘教诲,实在三生有幸,故而谢恩。” 宋云棠身子微微前倾,低着头眼睫轻颤,声音明朗宛如清泉。 殿内的气氛似乎都因为她这般诚恳的模样生出些许变化。 柴嬷嬷都不由得多瞧了宋云棠几眼。 “你若是真是这般想便是最好,你自去偏殿抄经吧。” “是。” 宋云棠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在宫女的带领下去了偏殿,神色中不见丝毫惶恐与局促,落落大方极具姿态。 “真是伶牙俐齿。” 邬太后眉头蹙了起来,却并未因为宋云棠这诚挚的态度而对她的印象有丝毫缓和。 邬太后先前让建和帝来寿安宫对方却推托国务繁忙不见前来,她又让人传话去建和帝处说自己想要更改礼训名单,却依旧遭拒。 如此邬太后只能想这样的法子来将宋氏从那礼训名单中暂时撇出来。 谁知道她预想中宋氏可能会有的诚惶诚恐竟然没有出现。 宋氏竟还能想出如此妥帖的回应。 “虽是出身低贱了些,倒是言行举止却无半分不妥。”柴嬷嬷说道,“太后何必为难于她……” 邬太后却道:“她入了宫只是参与一个礼训便闹出诸多风波来,此等人物必然不详,需早早赶出宫去。” 偏偏建和帝竟还不许! 既不许,那她自然有千般百般的法子去磋磨她。 此时乾安殿内,瑾之刚回来就听路嬷嬷说了宋云棠被邬太后唤去寿安宫的事儿。 瑾之面色阴沉如水,眼神中透着凛冽的寒意。 大袖向后甩动,提靴迈步便要离开。 谁会想不到他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主子,主子!” 路嬷嬷和福旺连忙死死拦住,两个人脸上都透出焦急。 “主子,您即便是现在去了寿安宫也未必能要出人来!那可是太后!”路嬷嬷声音严肃,“即便是陛下也要退步三分,何况……” 虽然瑾之如今的身份是国师,可却不能肆无忌惮入后宫。 更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国师的权力看似很大,实则却处处掣肘,尤其是在后宫,更是无用武之地。 瑾之若是以国师的身份前去寿安宫,不只是讨不到好,甚至可能还要打草惊蛇。 “邬太后是什么样子的人,主子您还能不清楚吗……” 瑾之脸色阴沉难看,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俊美容颜遍布怒容。 纵使路嬷嬷的话都对,可他难道要看着宋云棠被邬太后折磨? 他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主子,若是想救出夫人,便只能由一个人出面……” 第86章 母子弈棋 淑庆宫。 江淑云听到方嬷嬷的话眸子微微眯起眼睛,眼波流转间透着不可置信。 仿佛平静的湖面陡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 让人猝不及防。 “太后竟刁难起宋氏来?” “是呢主子,”方嬷嬷低声道,“老奴得到的消息,太后明着是让宋氏抄经书,实则是不许宋氏再去礼训。” 江淑云顿时娥眉紧蹙。 她虽然已经同罗氏商议好了,为了和德贵妃联合,要让江成远娶了叶湘湘,准备私下用些手段要了宋氏的命。 可邬太后却又是为何突然蓄意刁难宋氏? 若是叫旁人知晓,只当是太后为难于她似的,那她的脸面怎么办? 江淑云如今在后宫中也只剩下脸面撑着。 江淑云立刻想要去寿安宫看看情况。 只是,脚步都走到了殿门口却又收了回来。 “主子?”方嬷嬷疑惑。 “本宫不能去,”江淑云皱着眉头转回身,放弃了自己先前的打算,“太后如今刚刚回宫说不得正要找人立威,若是本宫去了,岂不是正撞到口上?本宫不能去。” 没人比江淑云更清楚邬太后的为人。 说是整日求经拜佛,可实际上…… 江淑云可不想去招惹。 如今她的境地已然十分不好,她不能在此时再去惹怒邬太后,那才真叫雪上加霜。 也罢。 反正宋氏也活不长了,便只当是送去给邬太后出出气,也算是宋氏的造化。 江淑云如此想着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 谁知小宫女来报:“刚传来消息,陛下已经往寿安宫去了。” 正要躺下休息的江淑云听到这话立刻坐起身。 “真的?” 方嬷嬷道:“陛下莫不是去给宋氏求情的?” 江淑云看了她一眼,后者忙讪笑。 “老奴这话说的有些离谱了,主子莫怪。” 方嬷嬷觉得自己也是傻了。 当今陛下日理万机,即便是去寿安宫约摸也是去给邬太后请安的。 一个小小的宋氏怎么可能被陛下看在眼里。 不过这么说起来,江淑云倒是想起了宋氏落湖那天的事儿。 陛下那时候不仅没有责罚宋氏,甚至还赏了器物。 江淑云当时觉得陛下许是看在了国师的面子上,毕竟宋云棠是国师选中的祈福之人,总不好落国师的脸面。 可陛下此刻去又是为什么…… 江淑云这下子却是坐不住了,忙让宫女伺候着更衣。 不管陛下是为何而去,她也不能干坐着。 此时寿安宫里的气氛却说不上好。 虽然建和帝神态恭谨,说的话却无比冷硬,言语之间也丝毫不像是外人传言的对邬太后孝心十全。 他只是想要让邬太后免了宋氏的处罚。 邬太后听完建和帝的来由,脸色发乌:“哀家久不回宫想念陛下,陛下都说没有空闲,如今陛下来了寿安宫竟是为了宋氏?” 这话中透着不满地质问,显然邬太后对建和帝之前的怠慢记在了心里。 建和帝勉强笑了笑,道:“母后派人传信时朕正与几位大臣议事,如今才将将腾出空来,不想却得知母后留了祈福之人抄经……还望母后容情,就放了她回去,若是耽搁了礼训倒是不好。” 邬太后却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可没说不让她去礼训,哀家只是让她抄几遍经书,抄完了自然可以走。” “母后……”建和帝揉揉额角,“您何必为难一个小小妇人。” 建和帝怎么会不知道邬太后的打算,必然是想要借由抄写经书狠狠责罚宋氏一番。 虽然建和帝也不知宋氏怎么就能惹了太后,可那人已经求到了他跟前,他也应了话,总不能食言。 帝王之诺重逾千金。 邬太后的话却十分理所当然:“宋氏不懂规矩,曾刺伤宣王,皇子之体岂能随意由人损害!” 她心疼自己的孙儿难道有何错处? “那只是意外,”建和帝解释道,“宋氏并非有意……” “正因她是无意,哀家才只罚她抄经,否则此刻便该是赐白绫了。” 邬太后手中绕着佛珠,嘴上却说着要人性命的冷语。 建和帝听到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头。 “母后,宋氏好歹也是成武侯府的世子夫人,岂能任意打杀!” 邬太后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建和帝身上。 很显然,这话于她根本行不通。 她是这大乾国至高无上的人,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便如饮茶用饭一般容易。 何况一个小小的侯府儿媳。 如今邬太后既回了皇宫,她不喜欢的人自然不能留在宫内。 “母后若真是不喜宋氏,朕让她出宫便是。” 建和帝只得退让一步。 谁知此言更让邬太后十分不满。 猛地将手中紧握的佛珠狠狠地拍在了紫檀木几案之上,立时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直刺入耳。 邬太后冰冷至极的声音也骤然响起:“怎么,如果哀家执意不肯应允,陛下莫不是准备派人血洗我这寿安宫吗?” 这话说得实在是厉害。 建和帝闻言神色都有些怔愣。 原以为带走一个宋氏不算什么难题,那人来寻他的时候他也完全不当回事。 可邬太后却对宋氏如此计较? “母后……国师那边必须要宋氏回到祈福队伍中,”建和帝叹口气道,“您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同朕说罢,也不必遮遮掩掩。” 既然邬太后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那建和帝也就摊开来说。 也不提让宋氏离宫了,只端看邬太后到底想要些什么。 如果他能给的起。 建和帝太了解邬太后了,想要改变她的想法,那就只能拿出足够多的东西来交换,如此才能打动邬太后。 此时此刻,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母子丝毫不像母子。 倒更像是棋桌前博弈的对手。 端看谁的筹码更大。 邬太后听到建和帝这话倒是有些讶异。 建和帝竟为了一个宋氏说到这个地步…… 原先邬太后只是不喜宋氏,眼下却对宋氏更是充满了探究。 那女子有什么能耐能让建和帝来为她求情? 邬太后微微垂眸,心中云云盘算。 第87章 虚惊一场 邬太后脸色瞬间缓和,重新带上慈爱的笑容。 “陛下这话真是严重了,说什么要求不要求的,你可是天下至尊,你说什么哀家怎么可能不听呢,不过就是一个宋氏,既然国师那边想要她回去便回去吧,哀家本来也没打算多为难她。” 此刻的邬太后仿佛全然和之前不一样了。 建和帝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 “那便多谢母后。” 邬太后勾起嘴角。 “太后,淑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宫女的禀告,邬太后点头:“叫她进来吧。” 江淑云翩然而至,却好似才瞧见建和帝,目露惊讶:“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陛下请安!” 建和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邬太后道:“你怎么过来了?” 江淑云却跪到了地上,神色认真恳切:“听闻臣妾的侄媳妇被太后留在了宫里,不知道是不是宋氏不懂规矩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后,还请太后多多包涵!” 江淑云神色诚挚,仿佛真是在为宋云棠的处境着急。 邬太后看了看她:“你倒是很惦记娘家人。” 这话也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江淑云悄悄看了一眼建和帝,可对方的目光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到她身上,心里怅然。 面对邬太后的话只能道:“到底是臣妾的娘家人犯错,臣妾也是怕惹太后生气,这才特地来向太后求情,否则只为了一个宋氏,若是让人以为太后不慈岂不是臣妾和成武侯府的过错。” 邬太后嗤笑一声。 “淑贵妃多年不见不只容貌依旧光亮,这话还是一样会说,倒是来的也及时,陛下心里到底疼你,对你这侄媳妇都是爱屋及乌,方才已经与哀家说过了,就让宋氏回去继续礼训。” 江淑云听到这话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没猜错。 建和帝还真是为了宋氏而来。 她赌对了。 “多谢陛下,也多谢太后娘娘宽容大度,臣妾代成武侯府谢过太后。” 江淑云神色似十分欣喜。 建和帝站起身,对邬太后道:“朕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母后也好好歇着吧。还有宋氏……” 邬太后给了柴嬷嬷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去偏殿带人。 宋云棠其实倒是还好,虽然没了礼训,不过抄经也不算什么严重的惩罚,只当自己是上香礼佛罢了。 柴嬷嬷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宋云棠端坐桌前,一手执笔,一手压袖的模样,只片刻之间,极漂亮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这成武侯府世子夫人,不只模样好,这性子倒是也稳当的很。 柴嬷嬷走过去:“江世子夫人,太后请您过去。” 宋云棠以为邬太后又要有什么训话,谁知道走过去竟然瞧见建和帝,还有江淑云。 一时有些惊讶,还是柴嬷嬷提醒才赶紧下跪行礼。 建和帝摆摆手:“不必多礼了。” 然后就听到江淑云道:“陛下瞧在成武侯府的面子上特地为你求情,你可要感念陛下和太后的恩德,日后绝对不能再做出任何越矩的事,知道吗!” 宋云棠下意识抬起头,目光中露出几分惊讶。 等到宋云棠被建和帝带着离开寿安宫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可知朕为何要去救你?” 建和帝的脚步停在了御花园边上的廊亭上,背着手对着宋氏。 宋氏茫然摇头,意识到建和帝瞧不着她的动作才连忙出声回答:“臣妇不知……” 她应该不值得建和帝出手帮忙吧? 建和帝转过身,面色严肃,眼神将宋云棠的从头发到脚都审视了一遍。 “朕提醒你,在宫里要谨小慎微,有许多事情便是连朕也未必能保得住的,要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宋云棠神色更见茫然。 她难道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 陛下指的是宣王的事儿吗? 谁知道建和帝却看着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目光中透着一点挑剔。 这打量中似乎还带着一点不满的模样,竟仿佛……婆母挑剔儿媳妇? 宋云棠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惊,迅速低下头生怕露出一点可能让陛下发怒的表情。 “你同成武侯世子相处如何?” 建和帝突然间开口问道。 宋云棠心里一惊。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问题? 陛下这么关心一个侯府世子的后院情况? “回陛下……我与世子相敬如宾。” 若是老侯爷没有回来,兴许这会儿宋云棠真会赌一把请建和帝许她和江成远和离,但是现在她还是不想把局面弄得那么僵。 毕竟还有老侯爷的情面在。 建和帝听到这个说法眉头蹙了蹙,似乎并不十分满意。 宋云棠抿着唇也不敢再多说。 这万一说过头,说不定还成了欺君了。 “罢了,你回祈年宫去吧,日后你安分些,不要被太后抓住错处便好。” 建和帝说完便迈步离去,只留下一个颇具震慑性的穿着玄锦龙袍的宽阔背影。 宋云棠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迷迷糊糊地往祈年宫的方向走。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事儿了? 真是怪的很啊。 一切都很怪。 回到建元宫,建和帝挥手斥退宫人,自己进了内殿,殿内九龙金炉上正燃着龙涎香,涓涓烟气如云似雾。 殿内只坐着一人,看到建和帝进来只站了起来却连礼都未曾行。 “如何?” “已经放回祈年宫了,”建和帝走到御座上坐下,看着眼前虽然极力掩饰,却明显由紧张变松弛的人,不由得好笑,“你真是很紧张这个宋氏啊。” “……她只是我选中的祈福人选。” 建和帝好笑地看着面前嘴硬的人。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祈福,他是绝对不可能求到他面前来的。 多少年都不肯踏足建元宫一步。 只为了一个所谓祈福? 这话建和帝是绝对不相信的。 “陛下若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事情既然办成了,那人转身欲走。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 “朕问你,身为大乾国国师,你现在是否还是童子之身?” “……” 第88章 心甘情愿 【发章节的时候发现自己发乱了,竟然傻到把今天的内容发到昨天的章节上了,然后连带着后面的章节也发错了,刚刚发现,抱歉了抱歉了,现在已经全部修改了~呜呜】 宋云棠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在寿安宫待了一个时辰,待回到祈年宫的时候甚至都还不到用晚膳的时间。 她一推开自己寝舍的门就看到了伏在案上哭的采兰,还有旁边也是一脸焦灼却不知如何是好的辛氏。 “辛姐姐是在等我吗?” 骤然响起的声音惊呆了屋里的人。 “主子!” 采兰满脸泪水,看清了人才连忙激动地跑到宋云棠跟前紧紧抱住她。 “主子主子……” 采兰浑身都在发抖,显然是为了宋云棠这事儿担心极了。 “没事没事了,”宋云棠连忙拍着采兰的背安抚,“别害怕。” 采兰还是哭得止不住。 辛氏也忙问道:“太后竟放你回来了?” 宋云棠拍拍采兰让她先站到旁边,才对辛氏笑道:“是啊,太后她也没让我做什么,只是让抄写经书而已。” 至于让她抄多少,之后又是陛下怎么将她带出来……这些就不好多说。 反正也无人知晓。 辛氏有些惊讶:“真是没想到太后竟然还这么喜欢你?” “呃……可能是因为淑贵妃才想起我了。” 宋云棠只能随意找了个理由。 毕竟辛氏不知道邬太后是在“罚”她,只听抄经书自然以为是邬太后降恩于她。 “不过好歹也算是放心了,你瞧瞧你这丫鬟真是忠心的很,都快被吓死了,若不是我拦着,差点冲到寿安宫去。”辛氏放下心来才说起玩笑道。 宋云棠庆幸还有辛氏拦着采兰。 她的性命或许太后还不会轻易取走,可采兰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丫鬟,若是闯了太后寝宫,那便是被打死都找不到伸冤的地方。 辛氏走之后,宋云棠才告诫采兰日后不管在宫里发生什么都不能轻举妄动。 “可别我没什么事儿,你反倒是……”宋云棠严肃提醒道。 采兰也是后怕,忙道:“是,主子放心,日后奴婢不会再莽撞了,宫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奴婢知道……主子,你抄经抄得手指都有些肿了,奴婢去打些井水来。” 采兰拿着水桶出去,片刻功夫便打了井水来,将帕子泡在倒了冰凉井水的铜盆中。 拧干帕子给宋云棠敷手指。 宋云棠觉得这样有些夸张,不过采兰坚持也就由着她了。 敷手指的时候宋云棠脑子里重新回想起今日事儿。 陛下到底为何去救她,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谁能请动陛下…… 莫非是那位国师出面了? 宋云棠想到瑾之如今在国师身边,思忖着是不是他知晓了今日的事儿,特地去求了国师。 这么想着宋云棠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那国师奇怪的很,瑾之若真是为了她去求那个怪人,也不知晓他能不能全身而退。 可莫要影响了他的差事才好。 宋云棠吃完饭早早便熄了灯躺在床上,盼着瑾之能过来与她见一面,好让她问清楚到底是不是他在后背做了什么。 谁知等了半宿却也不见人…… 建安宫。 瑾之不可思议地看着建和帝。 他竟然将自己关在这里不许他离开! 简直可恶至极! 建和帝批着折子全然当做没瞧见瑾之时不时飞来的冰冷眼刀。 “朕也没缺了你吃喝,这么瞧着朕可是大逆不道。” 建和帝说是这样说,却显然只是随口的玩笑话。 “陛下如此说,那不如治我一个大逆之罪,反正也无人知晓。” 瑾之说这话的时候模样冷冷的,仿佛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 建和帝听到这话撂下手中的朱砂笔,无奈地捏捏额头。 “你啊……朕不过就是想弄清楚你和那个宋氏的关系,说清楚了朕自然放你自由,你又何必犟着不说。” 即使瑾之不说,建和帝其实也已经从对方的行为态度上猜到了几分。 如今他这么犟着,其实更让建和帝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几年前朕便要替你安排人,你自己说要修身养性不需要朕插手,如今你怎么能跟一个有夫之妇……” 建和帝头疼的很。 何况那夫人不是一个普通民妇,还是老成武侯的嫡孙媳。 这若是传出去必然不堪入耳。 建和帝都没想到瑾之不声不响竟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想到此事若是叫那些御史言官知晓,必然震动整个大乾国。 “如今朕也按照你的意思将人从太后那里带出来了,日后你就不要再同她往来了,朕会给你寻更温柔美貌的女子。” 今日他也细细瞧了那宋氏。 貌美倒是真的,可天底下也未必找不出比她美貌的女子。 建和帝只希望瑾之把这个心思给收了。 听到他这话,瑾之全身紧绷,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在陛下心里,爱的人也是可以随意换人的吗!” 说着又忍不住冷笑两声。 “也是,毕竟陛下坐拥后宫三千,又有谁能真的让陛下喜欢呢,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建和帝蹙眉:“朕自然有爱的人……” “陛下,”瑾之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似乎并不太想听见建和帝后面所说,“我喜欢的人,我要永远同她在一起。” 此时瑾之当然也知道自己想要瞒着是瞒不过去了。 那就将一切挑明了说。 “我不管她是谁的妻子,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自然要在一处。” “你不必去为难她,当初是我用了计才让她同我好,是我的主意。” “而且两年多来都是我吃用她的,我心甘情愿给她当外室,若是她和离,我当赘婿都心甘情愿。” 建和帝惊愕地瞪大眼睛。 居然连这话都说的出口! “你敢!” 瑾之抱胸冷笑。 建和帝深呼一口气,感觉血气上涌,脑袋发懵。 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瑾之现在说这些话归根到底只是想要让他不要插手。 兴许不过就是少年人一时情动,如今眷恋难舍也是有的。 建和帝却不信瑾之能持续多久。 再深的爱怜也有衰落的时候。 罢了,他倒是不必急于拆散,何必惹了他不高兴。 万一真的发疯…… 建和帝选择暂时妥协。 “罢了罢了,你喜欢暂且随你。” 第89章 危机危机 宋云棠没有等到瑾之,翌日在福旺来送早饭的时候才敢稍作打听。 福旺忙笑着回道:“夫人放心,主……瑾之公子好着呢,只是这几日……咳咳,公务颇为繁忙。” 福旺也不能说瑾之被陛下唤走了,回来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看,又怕打扰宋云棠休息不好来祈年宫,脸色现在可臭了…… 宋云棠听到福旺的话才松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鼻间却嗅到一股腥气让她瞬间胃部翻江倒海。 “呕……” 采兰连忙拿了痰盂来,一边轻轻拍抚着宋云棠的背。 福旺吓了一跳:“夫人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采兰不敢让旁人发现,忙掩饰道:“夫人这几日胃口不大好,许是累着了,福旺公公送来这个鱼片粥,恐怕夫人吃不了了。” 福旺恍然,连忙将鱼片粥重新放回食盒,将食盒严严实实地盖好了。 “这是南边上贡来的鲈鱼,没想到夫人竟闻不得这腥味,实在是奴才的错!” 福旺急忙赔罪。 “这不怪福旺公公,实在是我这几日脾胃不调,”宋云棠接过采兰递来的茶杯漱了漱口才道,“多谢福旺公公特地送菜。” 福旺忙说不敢。 福旺拎着带着鱼片粥的食盒离开,偶遇路嬷嬷。 “嬷嬷要不要吃鱼片粥?” “这不是给夫人的?”路嬷嬷挑眉,“你还敢偷摸昧下,小福旺你可是越来越大胆了!” 福旺连呼冤枉,忙解释是夫人不喜欢这粥的腥味。 路嬷嬷掀开食盒盖子。 莹白的粥,上面飘着一层嫩绿嫩绿的葱花,色泽鲜亮,香气四溢。 闻了一下也没有闻到什么腥味。 这鱼可是祈年宫的御厨特地处理过的,按理说是闻不到什么腥味儿的,否则岂不是等着被处罚。 “夫人是不是身体不大好?” “夫人只说是脾胃失调,嬷嬷,你说这事儿要不要跟主子说啊?”福旺诚恳地请教。 路嬷嬷恨铁不成钢的伸出手指敲敲他的脑袋。 “你敢再瞒着夫人的事儿,小心主子让人打你的板子!还不赶紧去禀告!” 福旺恍然。 “哦哦,是,我可不敢再失职了,我这就去!” 福旺连忙飞奔往乾安殿去。 瑾之的脸色还是沉沉的,等听到瑾之禀告说宋云棠脾胃不好的时候脸色就更差了。 他手指攥紧,心脏都跟着揪了起来。 会不会是邬太后私下对宋云棠做了什么处罚,虽然陛下说没什么事,可邬太后的手段却说不好。 万一…… “赶紧让御医过去看看!” 福旺领命正要去,却突然想到:“主子,这样是不是太扎眼了?” 本来宋云棠被邬太后叫去,又被建和帝带出来这件事情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现在还要再找御医去,好像不太合适。 瑾之缓了两秒也意识到这样不好。 默了片刻,想到了办法。 “传御医院所有御医往祈年宫去,就说国师的命,让御医给所有人请平安脉!” 祈年宫里路嬷嬷也偷摸着瞧了宋云棠的脸色。 只见一张白里透红的桃花面,依然美貌如昔,实在是瞧不出有任何不对的样子。 宋云棠偷偷打了一个哈欠。 自从有孕了就发现,不只是吃食上不顺,这日日都觉得困倦无比。 肚子里的孩儿还真是折磨人…… 正昏昏欲睡之际,却突然听到上首传来的声音: “这是国师大人对诸位的关切,请大家稍安勿躁,按照名册依次前往隔壁屋子。” 宋云棠有些犯困根本没有听清路嬷嬷前头说了些什么,这才转头去问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那人低声道:“是国师大人让御医来给咱们请平安脉呢,国师大人可真体贴……” 平安脉……平、安、脉! 口中咂摸了两遍,宋云棠有些凝滞的脑子才瞬间苏醒! 完了! 这可怎么办! 宋云棠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事儿,这御医一诊脉岂不是瞬间露了馅! 这要是被人知道她有孕…… 那奇怪的国师! 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没事儿请什么平安脉啊! 宋云棠紧紧攥拳。 先前她还觉得瑾之在国师跟前当差,自己心里也要对对方客气点儿。 可这根本一点都客气不了啊! 如果现在叫她见到那个国师,一定要把对方大卸八块啊! 可恶的家伙! 她现在该怎么办! 宋云棠这会儿真是有银子也使不出来啊,宫里的御医可不是那么好收买的,就算是她敢给银子,对方也不一定敢收! 这回真是走到死路了! 听到路嬷嬷喊自己,宋云棠脸色苍白地走过去。 “夫人,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路嬷嬷发现宋云棠的脸色很不对劲儿,连忙道,“老奴赶紧让御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宋云棠下意识高声拒绝。 路嬷嬷吓了一跳,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宋云棠咽了咽口水。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找个什么理由…… 有了! “嬷嬷,我、我内急,想要去恭房……”宋云棠压低声音道。 路嬷嬷道:“不然您先看诊,等看完再……” “不行不行,我等不了了!”宋云棠五官都僵硬了,伸出手捂住肚子里,“我现在就要去……” 知道宋云棠是自家主子最在意的人,连这看诊都是特地为了她。 这眼下要出恭路嬷嬷还真不好拦着,只能答应:“那老奴陪着夫人一起去,也好伺候。” “不用不用了,”宋云棠坚定拒绝,“嬷嬷还要看顾着其他人看诊呢,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耽搁了,那我可是大罪过了!我认得恭房,片刻就回来,嬷嬷真的不用跟着我。” 她现在只能用这个办法先遁走再说! 路嬷嬷只能看着宋云棠离开。 那背影看着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路嬷嬷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果不其然。 宋云棠说自己只是出去片刻,但是竟然过了半个时辰都没回来! 这看诊都要结束了,几个御医都茫然地等着。 路嬷嬷只能自己往恭房走去。 第90章 成功遮掩 宋云棠在恭房里的凳子上坐得屁股酸痛,却根本不敢出去。 可恶的国师! 没事请什么平安脉! 害得她现在只能躲在这里! 幸好宫里的恭房打扫得足够干净,还放了熏香炉没什么难闻的味道。 否则她真的是待不住的。 也不知道现在那些御医走了没有…… “夫人,你在里面吗?” 外头突然传来路嬷嬷的声音。 宋云棠心里发紧,听对方喊了几声之后连忙回道:“我在!” 路嬷嬷愣了一下,才道:“夫人,你在里面待了很久了,是不是差不多该出来了?” 宋云棠犹豫了下,问她那些御医有没有离开。 路嬷嬷以为宋云棠是担心御医离开,连忙道:“夫人放心,那些御医都等着呢,等给夫人请完平安脉他们再走。” 宋云棠嘴角微微抽搐,深呼一口气。 天呐,还等她。 “路嬷嬷,我觉得让御医们等着不太好,你要不然还是让他们回去吧,我这里不用请脉也没关系的。” 让那些人赶紧走吧! “那怎么能行呢,”外头路嬷嬷回道,“这是国师大人的心意,夫人放心,不管多久他们都能等……” “不不!我觉得没必要,而且我身子很好,也不太喜欢被诊脉,嬷嬷就去让御医们走吧,我真的没事!”宋云棠隔着恭房的门竭力劝说路嬷嬷,陡然想到,“而且嬷嬷,这要是让太后知晓为了我一个人耽误御医们,那说不得要降罪呢!” 门外的路嬷嬷听得一怔。 这话也有道理啊。 这若是传到邬太后耳中……就算是有陛下在,他们主子也不能次次去求。 可那些御医其实是为了给宋云棠请脉才叫过来的。 现在偏偏只不给宋云棠请脉…… 路嬷嬷正犹豫不决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讶的喊声。 “啊,嬷嬷我知道我为什么不舒服了,我是来月事了,所以这两日食欲不好肚子也不舒服,嬷嬷快去让御医们走,然后让采兰给我送月事带来吧!” 来月事了? 路嬷嬷恍然大悟。 是了,这女子来月事时总避免不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症状。 “夫人莫急,老奴这就去!” 宋云棠听到外面急急离开的脚步声松了口气。 呼。 总算暂时遮过去了。 没多大功夫宋云棠就听到了外面采兰小心翼翼的呼唤声。 “主子,就我一个人来了……” 宋云棠连忙过去打开恭房门,采兰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其实听到路嬷嬷的话时采兰吃了一惊,她家主子现在不可能用得上月事带,肯定是出了别的事情。 不过她还是带着来了。 宋云棠无奈道:“谁知道那个国师突然要请什么平安脉……怎么样,那御医走了没有?” 采兰忙道:“听路嬷嬷说起,好像是要让他们走了,主子放心吧。” 宋云棠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又在恭房待了片刻才回去。 刚回去就撞上了路嬷嬷。 “夫人真的没事吗?”路嬷嬷问道。 宋云棠有些心虚道:“就是,来月事了身子不舒服而已,多谢嬷嬷关心了。” 路嬷嬷道:“那些御医已经回去了,若是夫人之后有什么不舒服随时来告诉老奴,老奴再单独替夫人去请……悄悄的也不会叫旁人知晓。” 路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也理解宋云棠对邬太后的担忧。 宋云棠连忙谢过,生怕露出什么端倪赶紧带着采兰离开了。 回到寝房才瞬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虽然说自己来月事了是个极其正当的理由,甚至也能掩盖自己有孕的事实。 可这事儿却也有后遗症—— “夫人,这是当归红枣乌鸡汤,还有仔姜炒猪肝,桂圆阿胶粳米粥,都是养血补气的菜品。” 宋云棠扯出一抹笑: “……多谢福公公。” 宋云棠只能喝了一肚子的乌鸡汤,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乾安殿。 “夫人用了许多乌鸡汤,说味道极好呢,”福旺高兴地来向自己主子禀告,“主子放心,这几日奴才一定看着厨房好生为夫人准备合适的菜品。” 瑾之点点头:“这就好,一定要让夫人多用一些。” 他记得之前夫人来月事并不是这个时候,没想到竟迟了这么久。 兴许是被成武侯府那群人给气得。 瑾之心里默默给成武侯府记了一笔。 晚上瑾之才趁着月黑风高前去祈年宫,没想到宋云棠竟还没睡。 “夫人是不是腹痛?” 瑾之上了榻将宋云棠揽在怀中,手掌自如地伸进中衣覆到她的腹部。 柔软的肚皮轻轻抚摸着仿佛上好的绸缎。 宋云棠被瑾之摸到肚子又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多摸一摸吧。 这里头有他的孩子呢。 “是不是很不舒服?”瑾之问道,见被窝里格外空荡,不满道,“怎么采兰连个汤婆子都没准备!” 宋云棠解释:“现在天气暖了,放汤婆子在被窝里实在是闷得慌我就没让采兰弄,你可不要冤枉采兰。” “闷也要捂着会好些,每次那么不舒服……”瑾之蹭着宋云棠的颈侧。 宋云棠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 “倒是有孕的人十个月都不需要受月事折磨了。” 瑾之不由得失笑:“夫人竟是羡慕吗?……等过两年夫人也过十个月不需要来月事的日子如何?” 瑾之这话也有试探的意思,他想知道的是夫人愿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而宋云棠听这话的重点却是在“过两年”。 “过两年你不会觉得晚吧……”宋云棠低声道。 瑾之以为宋云棠担心他想早要孩儿,连忙道:“不会,就算再过三年五载也不会。” 现在宫里还有个不好控制的邬太后,他要给夫人名分要让夫人安稳度日,必须早点想办法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暂时是不急的。 何况他和夫人都还年轻,也不差这几年,日后自然有安安稳稳的好日子,他们的孩子也必要过得潇洒恣意才好。 可他怀里的宋云棠听到这话却是一阵烦闷。 明明她应该高兴的,高兴瑾之并没有很想要孩子。 可是她心里怎么这么难受呢。 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真的没有人期盼他\/她的到来…… 第91章 求助帮忙 察觉到怀里的人许久都未曾吭声,瑾之才低声道:“是不是困乏了?今日国师安排了御医,偏偏你也没去成……” 听瑾之提起御医的事,原本已经下去的火气再度燃烧了上来。 “那个国师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没事儿请什么平安脉,还不够麻烦的!肯定是吃饱了撑的!” 宋云棠忍不住恨恨地抱怨。 正想说自己请“国师”帮忙请御医的瑾之瞬间就把自己原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夫人……这不喜欢御医吗?”瑾之一时间额角狂跳。 宋云棠道:“这也不是我喜欢不喜欢的事儿,没病没灾的谁愿意让太医来诊脉啊。说不定本来还没什么硬是能给诊出什么来……” “咳……这宫里的御医都是相当厉害的,或许能帮忙调养一下身子什么的。”瑾之强撑着想要为“国师”解释一番。 宋云棠摇头。 “平常自己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病,那说明就没大事。如果调养肯定免不了又要喝什么苦汤子,何苦来的!” 她的话十分理直气壮。 她不喜欢苦药汤瑾之倒是很清楚,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讨厌御医。 “国师他,他应该也是为你……为你们好,怕你们累着……” “谁信!”宋云棠摇头表示坚决不相信,“他如果真怕我们累着少安排一些礼训不就好了!别的有什么用!” 瑾之弱弱地附和了一声“夫人说的极有道理”。 只是虽然他是为了让夫人暂时摆脱成武侯府才安排了夫人进宫来参加祈福,可祈福仪式的确是一直都有的,而且该有的东西确实不好减去。 现在这样甚至都已经让路嬷嬷减了又减。 实在是没办法…… 关键是,瑾之没想到一次诊脉居然还能弄巧成拙。 现在可好了。 夫人对“国师”的印象更差。 这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国师,那夫人可能会非常生气…… 不行,至少现在一定要守好这个秘密! “对了瑾之,有件事情……我跟你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宋云棠抬起头,昏暗中隐隐约约对上瑾之的眸子。 对方眼眸深深:“什么事?” 宋云棠将声音压到最低。 “就是宣王妃……挨打虐待……担心小郡主……” 瑾之听得一惊。 他让人去查南浦巷还没查出什么结果来,没想到宋云棠竟然已经和宣王妃见过面了。 他家夫人这本事也是真的很大。 难怪宣王妃不怎么出门,大概是不想让人瞧见她身上的伤疤。 好个宣王。 居然对自己的王妃都能下此毒手。 “现在她很想要知道小郡主怎么样,毕竟是做娘的,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宋云棠叹息道,“真的挺可怜……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办法?” 如果是之前宋云棠或许不会把这些烦心事说给瑾之听,不过现在瑾之毕竟在国师跟前当差,或许能有什么主意。 当然,她也不指望那个奇怪国师能帮忙! 瑾之笑着揉揉宋云棠的头发:“夫人很想要帮晋王妃。” 宋云棠点头。 “之前宣王妃帮过我,她是个挺不错的人,原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算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如果不帮忙,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 宋云棠很懂得知恩图报这个词语。 当初宣王妃虽然对她只是略微释放了一点点善意,但是她还是感激对方。 毕竟对方本来也可以不那么做。 瑾之倒是才知道还有这番事,顿时将宋云棠往自己怀里搂的更紧了。 “既然这样,请夫人放心,咱们一定有办法帮到宣王妃。” 不管是为了夫人,还是为了宣王妃背后的邓家,这件事情他肯定要追查下去。 如果连宣王妃都被虐待,那折损在宣王手里的女子肯定不只一个两个。 他要借着这件事情将宣王打下去。 宋云棠虽然奇怪瑾之这么有信心的模样,不过他这样的口气却让她心里放心了许多。 “不过不管你做什么都要小心啊。”宋云棠紧张地抓住瑾之的手,“一定要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儿。如果咱们实在是帮不上宣王妃也没办法……” 相比宣王妃,宋云棠当然更加在意瑾之的安危。 然后宋云棠就得到了一个落在自己额头上的亲吻。 如翩翩蝴蝶却炙热如焰。 宋云棠感觉心里流过涓涓热意。 翌日,宋云棠吃了饭便往礼训课去。 这次荣康郡主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竟然是没再说什么风凉话了。 毕竟宋云棠是从邬太后宫里全身而退的人,荣康郡主再看宋云棠不舒服也没法子。 没人能帮到她了。 连太后也不能对宋氏如何,这怎么可能让荣康郡主不郁闷呢。 “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太后不是说要给她择婿吗,”辛氏解释了一番荣康郡主如此模样的原因,“不管到底如何表面上总要装装样子。” 宋云棠忍不住摇摇头。 要有了荣康郡主这样的儿媳妇,也不知道那家能过成什么模样。 “好了诸位,今日的课就到这里,大家下午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路嬷嬷笑盈盈地开口。 又能休息了? 众人都忍不住为这突如其来的休沐目露惊讶。 宋云棠倒是有些开心,她现在真的是坐一会儿都觉得腰酸背痛的。 这好歹能回去躺一躺。 现在身体真是感觉越来越沉了。 路嬷嬷含笑看着众人离开,尤其是最后与人相携离开的倩影。 真是没办法,主子有点太心疼这位夫人了。 罢了,她回去可得好好想想,这礼训怎么能更轻松地教导。 宋云棠回去正准备用午饭,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内监。 她还以为这是福旺派了别人送饭,却听到对方道: “我们宣王殿下请您过去一起用饭呢。” 宣王? 宋云棠眯起眼睛。 这竟然还找上门了! 第92章 红颜祸水 上次宋云棠就感觉到宣王的态度不太对劲儿,现在她除非是傻了才一个人去找宣王。 “这不太合适,还请回禀宣王殿下,我们要专心学习礼训,恐怕没有机会同殿下用饭。” “夫人玩笑了,这礼训不是结束了吗,听说下午是让你们休息呢。” 宋云棠抬起眸子瞧着他。 小内监年纪不大笑眯眯的,只是看上去却藏着不少心思,完全不似福旺那么讨喜。 对方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不去不行。 采兰忍不住道:“我们主子真的没空去,刚才路嬷嬷还叫我们主子赶紧用了饭去寻她呢,昨日欠了些课,今日要趁着旁人休息的时候补上的。” 宋云棠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 采兰什么时候脑筋转的这么快了! 这果然是个极好的理由。 那小内监的神色也变得犹豫:“可是宣王殿下那边,难道不能和嬷嬷请个假……” “这话我可不敢说,之前太后还叮嘱我要谨慎行事,必须好好礼训,这嬷嬷的吩咐我怎么敢违逆。” 一个路嬷嬷恐怕分量不大够,宋云棠只能将邬太后也搬了出来。 反正也没多少人知道,她在邬太后那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小内监依旧不肯放弃:“那我去找那位嬷嬷说。” 宋云棠挑眉:“那你去说吧,只要嬷嬷允许,我自然受宣王殿下的令。” 小内监皱着眉头走了。 采兰忙道:“主子,那个宣王感觉就不怀好意的,是不是……” “是啊,”宋云棠的眼神也冷了冷,“他还真是猖狂的很。” 大概已经觉得自己是太子了吧。 这不只是虐待自己的王妃,竟然连臣妇也妄图染指! 采兰气得不行,偏偏对方还是皇子,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现在也只是暂时糊弄过去。 “主子,路嬷嬷那边会不会露馅?” 采兰几乎想要奔去路嬷嬷跟前跟对方说一声。 宋云棠却摇头:“不必,我觉得路嬷嬷是聪明人。” 如果是旁人或许还需要担心一下。 可是她对路嬷嬷就有种莫名的信任,即使没有提前去说,想必路嬷嬷也应该知道如何应对。 没多会儿路嬷嬷便来了。 路嬷嬷方才听到那个宣王身边的小内监问她什么江世子夫人下午的礼训安排,就意识到其中有些问题。 再想到宣王居然私下强迫宋云棠去吃饭,这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 “宣王殿下是不是已经不只一次骚扰夫人您了?”路嬷嬷小心问道。 宋云棠请路嬷嬷在凳子上坐下才说了宣王之前就有单独找过她。 “到底男女有别我便有些不太想去……” 宋云棠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对宣王殿下的抗拒。 路嬷嬷的脸色严肃起来:“夫人放心,老奴来安排,不会再随便让什么人都进得祈年宫!” 她要从根本上就杜绝宣王来接近宋云棠的可能。 另外一头,宣王得知内监没有请来宋云棠脸色立刻就黑了,直接将手中的酒盏丢了出去。 啪啦一声碎片迸了一地。 小内监的头都被划破了,只能不停地磕头请罪。 他对那个老嬷嬷也是恩威并施,还告诉对方这是宣王殿下的意思。 谁知道那个老嬷嬷居然不给面子,说什么日后不许他再到祈年宫里来。 宣王冷笑:“好个老嬷嬷!居然敢坏本王的事儿!” 宫里有资历的嬷嬷他见多了,什么路嬷嬷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老东西,居然敢违逆他的意思。 “这位路嬷嬷应该是乾安殿里出来的人……”内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宣王顿时皱起眉头。 乾安殿。 那这位老嬷嬷莫不是国师身边的人。 宣王原本一心还想着拉拢国师,若是对方能在自己父皇跟前谏言,那他的太子之位肯定就稳了。 可他几次偷偷让人送消息去乾安殿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那国师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如今倒是好。 又冒出一个什么老嬷嬷。 “看来我必须给乾安殿那边一点教训才成……” 正好拿这个老嬷嬷下手。 杀鸡儆猴。 “你要给谁教训?” 宣王正说着就看到了出现在内殿的德贵妃,连忙下跪请安。 德贵妃迈步上前,直接一巴掌甩到了自己这儿子脸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点儿破事儿,难道你身边的女人还不够多!宋氏那样的你也敢惦记!” 德贵妃听说宣王在发火,本来只是来瞧瞧儿子,谁知道竟然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想起了上次叶湘湘说的事儿。 她这儿子竟然真敢觊觎宋氏! “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世子夫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还敢胡说八道!” 德贵妃气得脸色都黑了。 她怎么养出这么个好色的儿子来! 别的都还好,偏偏离不得女人。 这红颜祸水的故事历来都听得多了,怎么竟然一点教训都没得到! “儿子,你想想你那王妃,要不是你太出格,怎么能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眼下说不好便要得罪邓家,难道你还要再得罪一个成武侯府!” 德贵妃很清楚成武侯府的底蕴。 虽然当年也险些因为账务问题被清算,但是老侯爷的底蕴却不少,那老侯爷可也是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存在! 她这儿子竟然还想玷污他老人家的孙媳妇! 简直是疯了! “母妃……儿子也没做什么……”宣王辩解。 “等你做什么就来不及了!”德贵妃瞪着他,“不许你再去接近宋氏,听到没有!” 宣王没吭声。 德贵妃厉声道:“你要是不听我的从此以后我都不再管你死活!这太子也之位甭想了,就等着对宁王俯首称臣吧!” 还直接让人去祈年宫找宋氏,这简直是生怕陛下不知道啊! 见自己母妃是真的生气,宣王妃只能连忙诞着笑脸赔罪。 “母妃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儿子肯定都听母妃的,母妃放心,儿子保证再不去接近宋氏了!” “真的?” 宣王忙点头,恨不得赌咒发誓保证。 德贵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知道严重就好。” 德贵妃离了宣王的寝宫直接往淑庆宫去。 原先德贵妃就暗示江淑云将这个宋氏处理了。 现在看来果然就是要赶紧把对方给弄死才好,否则就改不了她这儿子的色心! 第93章 陛下派差 “姐姐,您说过的话我日日都记着呢,已经在……但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 江淑云忍不住蹙起眉头。 她实在是没想到德贵妃竟然急成这个样子,像是恨不得宋氏明日就暴毙似的。 可现在江淑云是真的犹豫。 她突然意识到陛下竟然对宋氏格外上心,而且瞧着也不像是因着宋氏美貌的样子。 建和帝肯定是做不出君夺臣妻的荒唐事来。 江淑云现在非常想知道建和帝这么做的原因,他甚至愿意为了宋氏去邬太后。 真的感觉不可思议。 如果现在宋氏死了,她担心陛下会在意这件事情。 到时候若是陛下出手调查…… “本宫不管这些,你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 德贵妃喝了一口茶,口气阴恻恻,眼神透着绝对的杀意, “本宫不想再看见宋氏。” 江淑云只能答应下来,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让德贵妃满意。 等到德贵妃离开,江淑云才道:“这德贵妃到底是怎么了……” 宋氏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惹怒德贵妃到如此程度。 方嬷嬷压低声音:“主子,这事儿恐怕是和宣王殿下有关系。” 江淑云这才恍然。 她早知道宣王好色,却没想到竟然看上了宋氏。 不过也不奇怪。 宋氏那张脸确实生的够好,清艳绝伦,若是宋氏与她同辈,恐怕江淑云立时就能对其生出敌意来。 只是没想到宣王如此好色不要命。 那些宫女也就罢了,宋氏…… 宣王真的是荒唐过了头。 “本宫现在都怀疑……” 宣王这个样子真的能获得圣心? 方嬷嬷劝慰道:“主子,我觉得杀宋氏这件事情实在是冒险,若是叫陛下察觉恐怕不好。” 江淑云点点头,她现在也有这个担心。 但是德贵妃那里还不得不应和着。 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 如果宋氏死了,绝对不能让人将疑心移到她身上来。 江淑云眉目低垂,掩住眸子里的盘算。 “娘娘,陛下宣您过去御书房伺膳。” 江淑云陡然一愣。 虽然外人眼前她是盛宠有加的贵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建和帝已经对她心生芥蒂,虽然每个月有一大半时间宣她去侍寝,实际上却只是让她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偏殿。 如今这白日里宣召她竟然是头一遭! 江淑云有些焦急地站起身:“快,快给本宫梳妆打扮,本宫要换件衣裳!” 方嬷嬷忙带着宫女们忙碌起来。 到了御书房,江淑云已换上了一身桃红色绣满百合花的裙子,头上的步摇伴随着走动一步一动摇曳生姿。 江淑云媚眼如丝,声音娇柔:“臣妾给陛下请安。” 坐在紫檀木圆桌前的建和帝并未开口。 江淑云咬了咬下唇:“臣妾伺候陛下用膳……” 却得到建和帝冷冰冰的话语: “不必,等朕吃完再问你话。” 江淑云只能僵硬着等在一边。 建和帝慢条斯理地吃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幸好建和帝没有让人伺候,否则江淑云现在这样子就要被奴才看在眼里,那她真的是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听说你这些日子和德贵妃走的很近?” 建和帝突然间开口。 江淑云垂眸,轻轻动了动僵硬的手脚:“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问,臣妾和德贵妃同为后宫中人便如姐妹一般,臣妾同众姐妹关系都是很不错的。” “是吗,朕还以为你是想要讨好德贵妃和宣王,将来好封个贵太妃。” 建和帝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却带着万斤重的份量。 江淑云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因着她为了来见建和帝特地换了一身更轻薄的宫裙,此时跪在地上真是格外冰凉。 建和帝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声。 “朕还以为你着急了呢。” 江淑云脸色苍白如纸,声音艰涩:“臣妾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臣妾满心只盼着陛下龙驭万年,臣妾的心思难道陛下不知道吗……” 她抬着头,眼眶通红,满眼似乎都在诉说自己对眼前人的情意。 可惜建和帝却始终面无表情。 “朕不想再看到你和德贵妃走的太近,懂吗?” 江淑云连忙点头:“臣妾全都听陛下的吩咐,既然陛下不喜欢,日后臣妾一定会远离淑庆宫。” 建和帝走到江淑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他的力气极大,直接将江淑云的下巴都捏出了红色的痕迹。 “你最好安安分分地待在你的淑庆宫,不要做一些没用的事儿,否则这个宫里容不下你。” 说完便直接甩开了手,江淑云的脑袋被往旁边狠狠一掼,一时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几天朕打算去春猎,这件事情交给你去筹备吧。” 建和帝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扔到地上。 若是没有先前这一出,突然接到这样的旨意江淑云一定会喜出望外。 往年春猎都是司礼监负责,建和帝却突然将这一职务交给江淑云,毫无疑问会尊高江淑云在后宫的地位。 可现在江淑云不敢想建和帝是真的想要尊高她,之所以交给她这样的事务或许是有旁的打算。 江淑云不敢表现出丝毫欣喜雀跃,只能谨小慎微地跪在地上:“臣妾一定不负陛下期望。” 建和帝看了她一眼,又道:“今年还有人也会跟着一起去,你须得要安排好。” “陛下是说太后娘娘?”江淑云唯一能想到的不同就是邬太后回宫了。 建和帝摇头:“不,今年国师也要参加。” 江淑云一愣。 这国师除了祈福仪式素来都是不离开乾安殿的,如今竟是要参加春猎? “还有……”建和帝顿了一下。 意识到这次春猎或许真的有所不同,江淑云的心跟着紧了起来。 建和帝:“把那些参与祈福的人也安排进春猎名单里。” 江淑云懵了一下。 “陛下……那些都是世家夫人和小姐,怎么能……” 往年参与春猎的只有皇室中人,还有就是陛下的亲近大臣们的亲眷。 这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人! 建和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另外还有一些世家这次也要一起来,名单朕会给你,你安排好就是。” 第94章 春猎准备 江淑云回到淑庆宫脸色都还是带着苍白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劫似的。 “嬷嬷,你说陛下这次春猎是不是准备要安排什么?不然怎么会叫那么多人来?” 江淑云实在是想不通。 春猎一向是皇室子弟和青年才俊们向陛下展示才能的机会。 可是这次陛下为什么要叫那么多人都去参加? 这和以往的春猎截然不同。 甚至就连久不出山的国师竟然也在其中。 “或许陛下只是想要热闹一些,”方嬷嬷说道,“这春猎并不是什么大事。” 江淑云手指上的丹蔻几乎扣到自己的手心:“陛下居然还特地警告本宫不许和德安宫那边走得太近,总觉得这其中或许有诈……陛下是不是厌了宣王?” 江淑云不得不心生担忧。 方嬷嬷道:“主子想多了,陛下如今不过就三个儿子,宣王又没有犯什么大错怎么可能就能惹了陛下厌恶呢,这次春猎应该和宣王没什么关系。” 江淑云抿了抿唇。 其实她也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和宣王关系不大。 如果陛下真的厌弃了宣王,那随便想出什么理由都能把宣王拉下马,只要陛下一句不喜,那宣王就会立刻失去争储资格。 何苦大费周章拿春猎作什么文章。 “而且这次居然还有乾安殿那位。”江淑云真的是抓破脑袋都想不通。 方嬷嬷也是一惊:“国师要参加春猎?” 这的确是让人吃惊。 虽然国师一直都住在乾安殿,但是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国师的真面目。 这样神秘的人居然要参加春猎? 真的是不可思议。 江淑云顾不上去多想这些,只能赶紧先召集各个监局的人。 不管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在春猎安排这件事情上自己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不能给任何人攻讦自己的机会。 淑庆宫贵妃娘娘开始筹备春猎的消息不出半日便已经传遍整个皇宫。 同其他人的期待相比,最震惊的人莫过于瑾之。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去参加春猎了! 瑾之直接找上建元宫。 建和帝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找过来,桌子上甚至备好了茶点。 似乎就等着请“君”入瓮。 瑾之也不行礼直接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瞬间苦得俊美的眉头都皱结起来。 “哈哈,这是新贡上来的菊花,里头还掺了一些上好的金银花,最是清火的,味道如何?” 建和帝笑眯眯地看着瑾之。 瑾之脸上乌压压的。 “陛下想干什么?” 若是旁人这般估计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一百遍了,此时建和帝却依然笑眯眯的。 “朕只是想让你去春猎上玩玩,之前每次让你去你总是推三阻四的。”建和帝说道,“如今你该时不时在众人面前露个面。” 瑾之瞬间眸色更深。 “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在众人面前露脸,”建和帝严肃道,“就从这次春猎开始吧!” 瑾之果然摇头:“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就是明晃晃的抗旨。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着站起身抬脚就要走。 却听到身后传来:“你现在踏出建元宫的门,朕立刻召见那位夫人。不知道她是否知晓自己的枕边人是……” 建和帝的话甚至都还没有说完,那迈出去的脚缓慢僵硬地收了回来。 瑾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建和帝,后牙都快要咬碎了。 堂堂一个九五之尊居然用这种手段来威胁他! 建和帝悠然地品了一口茶。 用点手段有什么关系,只要管用就行。 过去他总是没什么办法拿捏瑾之。 如今可好了。 这把柄不就来了! 建和帝笑眯眯地看着瑾之,眼神里仿佛就写着“看你敢不答应”。 瑾之脸都黑了。 祈年宫里众人也听说了春猎一事,只是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也在陛下的名单中。 真是喜出望外。 辛氏悄悄同宋云棠道:“这若是自愿就好了,我宁愿放假一天回去看看儿子……” 辛氏是文官家境出身,对春猎这样的事情是真的兴致缺缺。 她宁愿回去陪儿子玩耍,只是陛下的旨意却不能不遵。 宋云棠倒是对骑马狩猎挺有兴趣,可她现在的情况…… “不过听说每次春猎过后都是吃烤肉,据说御厨的烤肉本事极强,尤其是那鹿肉,还有兔子肉,都烤得油光水滑味道极为鲜美。”辛氏笑着说起自己夫君曾经与自己提过的事。 庄国公得陛下信重,庄国公世子就曾经跟随父亲参加春猎。 烤肉吗…… 宋云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其实原本她对烤肉也就还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但是此时听到辛氏提起春猎烤肉的事儿,这肚子里的馋虫好像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因着之前宋云棠说自己胃口不好,内监送来的饭食都是偏向清淡的,连虾肉都是清蒸来的。 宋云棠想到那滋滋冒油的烤肉真是愈发难受。 采兰只感觉宋云棠情绪不高,问了却也没得到什么回答。 实在是宋云棠不好意思告诉采兰自己是馋嘴了。 关键这是在宫里。 还有邬太后那尊大佛在,宋云棠无论如何也不想做任何不规矩的事儿,生怕再被揪到小辫子。 这也不能让人去御膳房弄烤肉来吃。 这真是越想越难受。 要是不在宫里就好了。 如果还是在侯府或者是南乌巷,她想吃什么没有呢。 这宫里真不是人待的…… 宋云棠为了烤肉难受到夜半才昏昏欲睡。 而瑾之为了建和帝逼迫他参加春猎的事纠结半夜,最后还是来了祈年宫。 谁知道瑾之刚刚凑近床榻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呜咽。 “夫人?” 瑾之连忙过去,将人从床褥间搂抱到自己怀里轻轻摇晃,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竟然一片冰凉。 以为宋云棠是做了噩梦,瑾之想要哄睡她。 谁知道这下子宋云棠反而醒了。 “瑾之?”黑暗中发出沙哑的声音。 瑾之忙哄道:“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 却听到委委屈屈的声音: “我想吃烤肉……” 瑾之瞬间一懵。 第95章 口腹之欲 瑾之还以为宋云棠是做了什么噩梦,没想到竟然是一时间闹了馋虫。 这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想吃那肯定要吃的。 “明日,明日我跟福旺说一声,让他悄悄给你送一些来可好?” 瑾之压低声音道。 可是宋云棠却依然闷闷不乐。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自从听辛氏提起了春猎时候的烤肉味道极好,这馋虫好像就一下子被勾出来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想着烤肉,感觉口水好像都要往外淌。 本来已经尽力让自己忘掉了,可还是想吃的要命。 虽然难受本来也不是不能忍过去。 可现在见到瑾之,这委屈好像就从心里蔓延出来了。 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现在居然连烤肉都吃不上。 她真的好难受啊。 这么想着宋云棠心里越发堵了。 瑾之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把人给哄好了,直到感觉怀里的人不时发出轻微抽动才精神一震。 连忙将手覆上怀中人的脸颊,冰冰凉凉的,别说脸颊了,这中衣好像都湿了一片。 “真的这么想吃?”瑾之一时间心急不已,万万没想到这竟然盼到了如此程度。 宋云棠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没有……你不用管我……你睡吧……我也马上就睡了……” 她说了这话瑾之怎么敢去睡。 “夫人稍等等!既然夫人想吃,瑾之去给你弄,一定让你吃着!” 瑾之这下子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翻身下床,套上靴子翻窗离开。 昏暗中动作也是行云流水潇洒万分。 待宋云棠反应过来屋内已经不见瑾之人影了。 瑾之则是喊上福旺,直奔乾安殿灶房。 福旺听说瑾之要烤肉都懵了,这可是半夜三更啊。 他们这位可不是什么重视口腹之欲的人,想吃烤肉的恐怕另有其人。 福旺瞬间精神大作,立刻去将负责小灶房的内监汤总管喊了来。 汤总管看到瑾之吓得腿都软了,等听到对方是想要烤肉的时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大半夜被薅来,他还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犯了什么错呢,真是吓得不轻。 偷偷抹了一把冷汗,汤总管也不敢多问,直躬身道:“烤肉没有现成的,奴才这就给主子烤,只是咱们灶上备的肉不多,只有猪肉,牛肉和羊肉这类寻常的,不知道主子想要哪种?” 瑾之哪里知道宋云棠想要吃哪种,只让他快些把各种都烤了来。 汤总管不敢迟疑,连忙点火引炭,切肉穿串。 原本汤总管厨艺不凡动作麻利,原本是负责整个乾安殿的伙食,开始被调来看管祈年宫小灶房的时候还闷闷不乐,以为自己是被“下放”了。 后来见福旺总是亲自来盯厨才稍微宽了宽心,现下见到瑾之才彻底放心。 这原来是升职啊! 汤总管动力十足,不过两刻钟时间就烤了数十个肉串。 瑾之还惦记着宋云棠,连忙让福旺把三种肉串都拿油纸包了几串,自己抱着就走。 汤总管还想多讨好一下,已经不见了他们国师大人的影子。 “主子这说走就走啦?”汤总管懵的很。 福旺笑道:“你等着吧,肯定有赏赐,不过你可得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啊!” “你放心,我自然是知道的。”汤总管回答。 他倒是不惦记赏赐,能让主子半夜用到他已经是他的福气了。 而且他们主子以前可是很少吃这种油腻的东西。 瞧着好像也不像自己吃…… 有种藏着掖着的感觉。 汤公公又想到福旺之前特地还盯厨,还各种嘱咐菜食的口味,之前还特地让他亲自做乌鸡汤粳米粥。 这关键似乎就在那些参与祈福人之中。 难怪了! 似是窥见其中猫腻的汤总管恍然大悟。 此时瑾之已经飞快回到了祈年宫。 他翻窗进屋子的瞬间宋云棠就知道了,那扑面而来的烤肉味道实在是诱人。 宋云棠本来还在为之前的事情后悔,她就算是再想吃烤肉也不应该哭啊。 实在是太没出息了,而且感觉好像就是她刁难瑾之似的。 瑾之只是给国师当差,怎么可能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越想越后怕。 现在见到瑾之竟然真的这么快就把烤肉带了来,眼泪更是刷地一下就流出来了。 “瑾之……” “好好,乖不哭,瑾之在呢,夫人想吃什么都有!”瑾之连忙将肉串放到桌子上,摸着黑去给宋云棠擦眼泪。 “我太任性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下次如果有这样的事,你不要当回事……” 宋云棠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怀了身孕所以性子过于敏感。 瑾之声音依旧温柔宠溺:“这算什么任性,不过就是烤肉而已,又不是烤龙烤凤肉,夫人想吃就吃,不管什么我都会给你想办法,只要夫人开心。” 宋云棠含着眼泪去亲瑾之的唇,只是昏暗中看不太清楚,偏了位置只亲到了唇角。 然后腰身一紧,被紧紧搂住亲了个天昏地暗。 不过很快也被放开了,瑾之舔了舔唇,笑得十分餍足:“快来尝尝这肉串是不是夫人想要吃的的。” 瑾之摸着黑将宋云棠抱了起来,毫不费力的模样仿佛抱着一片羽毛。 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将人抱到了窗户边的软榻上,旁边的桌子上就放着油纸包。 油纸打开,肉串赫然就藏在里面。 就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宋云棠隐隐约约能看到烤成焦棕色的肉串。 瑾之将宋云棠抱在自己怀里,拿起一串送到宋云棠唇边,她咬了一口,鲜嫩的烤肉上面撒着诱人的调料,一口下去美味就在口中瞬间扩散开来。; “真好吃~”宋云棠双眸发亮。 见她吃得满意,瑾之才松了口气。 宋云棠的口腹之欲被彻底填补,之前的郁闷难过一扫而空。 朦胧的月光下眉眼弯着,嘴巴吃得油光水滑的,眯着眼睛享受的模样像个可爱狸奴。 瑾之正勾着嘴角欣赏,却听到怀中人疑惑的声音: “这个时间了,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肉串呀?” 第96章 安插眼线 听到宋云棠这个问题,瑾之沉默了一下。 这个…… “你不会去请那个国师帮忙了吧?” 朦胧中瑾之似乎看到宋云棠的眉头皱了一下。 “不是!”瑾之脸不红心不乱地说着胡话,“我和灶房的总管是旧相识,关系不错,我给了他一些银子,请他帮忙做的烤肉。” “这样吗……”宋云棠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点怀疑。 毕竟三更半夜的,就算是给了银子,难道对方就愿意麻烦? 瑾之道:“夫人不知道,他们本来就是要守夜的,所以算不得折腾,何况我给了不少。” 宋云棠恍然。 若是这样那倒是也正常了。 只要银钱给的够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怕宋云棠再追着问这事,瑾之连忙问道:夫人今日为什么突然想吃烤肉了?” 他瞧着不像是凭白想起来的,素日里夫人对汤锅子的喜好都远远超过烤肉一类。 怎么今日能想吃想到落泪呢? 宋云棠顿了顿,半晌才低声咕哝道:“今日不是说起陛下让我们去春猎嘛,辛姐姐她说春猎的时候有烤肉吃,然后就……” 说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往瑾之怀里偎了偎。 瑾之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夫人是想吃烤鹿肉?” 春猎的时候猎的最多的就是鹿。 瑾之虽然没去过也知道春猎的大致情况,每年春猎结束自己都能收到建和帝送来的一大堆猎物,当然也包括烤肉。 宋云棠有些羞赧道:“能尝一尝当然也不错……不过今天的肉串也很好吃!” 瑾之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在宋云棠的发间蹭着,鼻间能嗅到淡淡的茉莉花油的香气。 原来宋云棠是想要去春猎的。 这下子瑾之也不得不改变主意了,这春猎竟成了非去不可的安排。 “可惜你不能一起去,”宋云棠搂住瑾之的脖子,这会儿吃了肉满足了口腹之欲便开始犯困了,声音软绵绵的,“不过我一定会给你带礼物……” 瑾之闻言勾了勾嘴角,像抱小孩子哄睡一样轻轻抚摸着宋云棠的后背。 罢了。 既然夫人想去,那他也去吧。 建元宫那边很快就收到了瑾之送来的回信,表明自己愿意去参加春猎。 建和帝笑得嘴角上扬。 果然啊。 现在他算是找到管他的把柄了。 建和帝现在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在知道瑾之和宋氏关系的时候立刻处理了宋氏,否则哪能这么有用呢。 眼下反正也没有外人知晓,日后自然有法子再分了他们。 建和帝抬眸:“宣王宁王如今怎么还在宫里,速速传旨意,三日之内,令宣王和宁王搬回王府!” “是!” 之前宣王派人约见宋氏的事情建和帝如今已经知晓了,他可不会再让宣王留在宫里。 现下谁也不能动宋氏。 德贵妃和贤妃接到旨意却不约而同去了太后的寿安宫。 两位平素关系恶劣的妃嫔,此时倒是有了少有的的默契。 邬太后放下茶盏,蹙眉:“这是陛下的旨意,现在让他们搬进王府也是好事,毕竟年岁不小,怎么能日日留在后宫,本也是不便。若是依着哀家的意思,皇子满十六便该要出宫了,如今留到这般已然很迟了。” 德贵妃和贤妃本来是想来求邬太后留一留她的两位皇孙,这已经是二人最后的指望了。 不料却得了邬太后如此一番训斥。 如今也只能悻悻地说着身为母亲如何舍不得。 “舍不得也要舍,平王当年也是十六岁便出了宫。”邬太后说道。 两位妃子沉默不敢言。 平王乃是邬太后的亲儿子,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当年让平王出宫是邬太后想要给小儿子分权,为了让平王更好办事。 如今怎么能比得过…… “好了,尽快安排让他们出宫。”邬太后摆摆手,“别的便不要说了。” “……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两位妃子没了法子,只能悻悻地表示会遵旨。 正要告退,却被邬太后拦住道:“宣王妃怎么不来见哀家,小郡主也不来,莫不是没把我这个皇祖母放在眼里?” 德贵妃连忙上前请罪:“邓氏怎么敢,只是邓氏身患疾病不好前来,小郡主是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过几日养好了再送来让太后娘娘看。” 邬太后道:“宣王妃到底生了什么病?听说她病了有些日子了?” 德贵妃心中一紧,也只能竭力掩饰:“并无大碍,只是女子身上一点不适……太后放心,相信很快就能好。” 邬太后点点头。 “那就好,若是不好了也别瞒着,宣王是成年皇子,身边不能没有女眷,”邬太后似是关切,“若不然,哀家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姑娘人选,也可以送去伺候宣王。” 德贵妃暗道不好,连忙借口推拒:“不用劳烦太后娘娘了,宣王妃不日便好了,而且旭儿身边不缺侍妾,就不需要浪费太后娘娘看好的人了!” 邬太后却笑道:“这怎么能叫浪费,能伺候皇子是她们的福气。” 说着便有四个美貌宫女走了进来,腰肢纤软,容貌甚媚。 “这两个给宣王,另外两个给宁王,省得叫人觉得哀家偏心。”邬太后笑得十分慈爱,仿佛真是极惦记孙子的好祖母,“只可惜安王年岁太小,日后的大了再说。” 德贵妃和贤妃对视一眼,此刻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同病相怜的意味。 这哪里是送什么侍妾,分明就是安插眼线。 “怎么,你们瞧不上哀家身边的人?”邬太后的声音转凉,其中还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德贵妃和贤妃连呼不敢。 她们身为嫔妃岂有拒绝太后“赏赐”的道理,赐物是赐,赐人也是赐。 只能一个人领了两个。 离开寿安宫的时候真是满肚子气也发不出来。 早知如此她们过来做什么,真是平白被邬太后寻到理由安插眼线。 不过话虽如此,即便不来,这眼线该送肯定还会送。 罢了,回去好好伺候着这两位吧。 第97章 太后施压 德贵妃收了人心里气闷不已。 宣王却毫不在意:“不过是两个玩意儿也值当母妃如此在意,你自放心就是了,难道这两个还能成什么气候。” 凭白多得了两个如花美人,虽然资格比宋氏差了许多,至少也能解解馋。 何况还是太后名正言顺送的。 只好好让她们见识一下他的手段才是。 “你可不能再闹出人命来了,否则被太后抓住把柄我可没办法。”德贵妃提醒自己儿子一定要知道分寸。 “是是,儿臣知晓。” 宣王已经盘算起怎么好好“用”这两个美人,漫不经心地回着话。 德贵妃蹙眉道:“太后可真是老了老了还妄图弄权呢,陛下可是她亲生的还不安分一些……” 宣王道:“这亲生的也分远近呢,太后心里只怕还盼着让平王当皇帝……” “闭嘴!”德贵妃低声斥责,“这话你敢说出口!当心被人听见!” 宣王瞬间噤声。 德贵妃叹口气,虽然这话说的是事实,可如今邬太后既然回宫了,他们就得小心为上。 邬家和邬太师早先在朝上几乎占据半壁江山,虽然后来随着邬太后出宫清修,陛下有意打压,可如今邬家依旧占有三分之一的势力,就是陛下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所幸陛下心里清楚邬太后和邬家的野心,始终未曾有过邬家的姑娘入宫为妃,否则这后宫都难有她们这些人的一席之地。 “还有,今天太后居然问起了小郡主的事儿,你这几日尽快安排邓氏入宫在太后面前露个脸。”德贵妃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德贵妃可不认为邬太后会对一个不喜欢的曾孙女如此上心,只怕是知道了邓氏的事儿,想要借机闹出来,好离间宣王和邓家的姻亲关系。 宣王却道:“邓氏还来不了……不然让奶嬷嬷抱月儿进宫一趟吧。” “还来不了?” 德贵妃面露惊讶。 她这儿子到底是下了多重的手,这都好些日子了! “母妃,就算是邓氏好了,也不能让她入宫,万一她乱说话……”宣王眉头紧皱。 德贵妃顿了顿。 这倒是个问题。 “这好办,你这两天让嬷嬷把小郡主送到我这里来,提醒邓氏,若是她敢乱说话,”德贵妃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镯,眼神中透着盘算和威慑,“小郡主可就回不去了,她可是小郡主的亲娘,还能不想亲近女儿?” 宣王听到这话恍然。 “母妃说的有理!我这就让人将小郡主送来!” 正好宣王也没工夫去管一个丫头片子,反倒是平白耽搁了他在府里寻欢作乐。 宣王出宫后第二日便送来了小郡主,而德贵妃带着小郡主见了邬太后之后,却并没有再将小郡主送走。 美其名曰代替生病休养的儿媳照顾孙女儿,仿佛是个极好极体贴的婆母。 晚上瑾之过来的时候宋云棠便知晓了此事。 宋云棠偎在瑾之怀里,闷声道:“看来是想用孩子来威胁邓氏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怀了身孕,几乎是听说这件事情的瞬间宋云棠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宋云棠的声音有些压抑,明显的不太开心。 瑾之却笑道:“这么做反而是好的。” 宋云棠不明所以:“为什么?” “如果孩子在宣王府不管怎么样别人都够不到,邓氏想要孩子也不可能去府里偷,但是在宫里就不同乐,”瑾之细细说道,“只要让人知晓,德贵妃对小郡主不好,你说陛下会不会管?” 虽然只是一个小郡主,但也是建和帝现在唯一的孙女,而且早早的就给了昭月郡主这个封号,足以证明建和帝的喜欢。 建和帝不可能知道孙女被虐待而不闻不问。 “可是德贵妃也是小郡主的亲祖母,难道她还能虐待孩子?”宋云棠蹙眉。 就算是不在意邓氏,也不能虐待亲孙女儿吧。 瑾之勾了勾嘴角:“即便是不虐待,也不会十分上心。” 只要有人能抓住德贵妃的这一点不上心,那自然就能抓到把柄。 而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邬太后。 之前邬太后就是收到了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才向德贵妃提及小郡主的事儿,眼下邬太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这可是瓦解宣王和邓家关系的最好时机。 宋云棠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听到瑾之说得信誓旦旦,心里竟然跟着安稳了几分。 “那宣王妃呢?” “只要宣王妃能自由行动,旁的自然都好说,”瑾之低声道,“我按照夫人说的,让人从后头角门递了消息进去,宣王妃不日应该就能出来见人。” 宋云棠松了口气。 “那便好,能帮到她就好,也算是还了她一份人情。”宋云棠的声音都跟着轻快了起来。 瑾之笑着拥紧了她。 夫人是为了还人情,却也阴差阳错帮到了他。 他们果真是极契合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云棠惦记着宣王妃,翌日休息的时候她同辛氏一起去逛御花园,竟然正好见到了同样在御花园玩耍的昭月郡主。 小郡主今年还不到三岁,个头小小的仿佛只有两头身,头上扎着可爱的双丫髻,缀着米粒大小的莹白珍珠,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这是昭月郡主吧,好些日子没见了,”辛氏笑着走过去摸摸小郡主的发髻,眼神温和,“还记得辛婶婶吗?” 辛氏的娘家和婆家门第都耀眼,宣王妃宴请是不会落下她的,上次见到小郡主便是小郡主的两岁生辰宴。 如今近半年多没见过了。 小郡主显然不太记得辛氏,却还是腼腆地对着辛氏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成武侯府过去也接到过宣王妃的宴请,不过都是罗氏去,大抵是觉得宋云棠这个儿媳妇商户门第入不得贵人们的眼,从来不曾要她一起去。 倒是每次贺礼都是宋云棠准备的。 小郡主似乎对宋云棠有些好奇心,向着宋云棠走了两步,然后伸出了手。 小拳头里抓着一朵稚嫩的粉色小花。 第98章 可怜稚女 看到白嫩掌心里躺着的小小的花朵,宋云棠简直受宠若惊。 “快去啊,小郡主送给你呢!” 辛氏忙笑着轻轻推了一把宋云棠,让对方的脚步往前走了两步。 宋云棠伸出手,那朵粉色小花就被小郡主放在了她的掌心。 小花已经被捏的有些变形了,但是依旧粉粉的十分可爱。 和眼前的小孩子一样。 “姨姨美美,花花送。” 小郡主的口齿尚且还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雪白的小牙笑起来格外天真。 想到这个小姑娘已经很久没有能见到自己母亲了,宋云棠眼眶便有些泛酸。 “谢谢小郡主。” 宋云棠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郡主的脸颊,却感觉到微微的汗湿。 宋云棠微微皱眉,视线落在了小郡主的身上。 如今已经是春末了,虽然偶尔有些寒意,可白日里都是暖和的,尤其是今日阳光正暖,可小郡主身上穿的竟然还是夹袄。 小孩子本来就爱跑爱跳,竟还给她穿的这样多。 宋云棠往旁边看了看,只瞧见两个忙着扑蝶的宫女,竟然是连个嬷嬷都没跟着? 这两个宫女竟然也不时刻看顾着,宋云棠和辛氏都来同小郡主说这么会子话了,那两个人竟毫无知情。 之前她竟然还觉得德贵妃不至于虐待小郡主,可眼下看来还真的不一定。 纵然德贵妃不虐待,可这份忽视便已经足够让宫人们怠慢了。 小郡主如今才两岁多,身边若是没人时时刻刻跟着,焉知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宋云棠看向辛氏,后者表情也同样凝重。 辛氏到底是已经做了母亲的人,比宋云棠更能感受到德贵妃的疏忽。 她家里的儿子不管是在屋里玩还是去院子里,身边至少都有四个人看着,奶嬷嬷和婢女,绝对不允许有人偷懒怠慢。 按理说宫里的规矩更严,可小郡主竟被这么忽视! “你们!不许动小郡主!” 宋云棠正琢磨怎么才能尽快解决这事儿拯救小郡主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一声怒斥。 宋云棠还没回过味来竟被人狠狠掼了一把,所幸辛氏看的及时,连忙将宋云棠扶住了。 宋云棠缓过神才在视线中看到了一个长脸小眼的嬷嬷,满脸严肃凶神恶煞。 “你这嬷嬷是怎么回事儿,胆敢随意推人,德贵妃宫中的人就如此霸道吗?” 辛氏来了气瞬间开口质问。 那嬷嬷却昂了昂头丝毫不见惧怕之色,冷声道:“老奴是德贵妃娘娘派来伺候小郡主的,自然有保护小郡主的职责,凭你们是什么人,老奴在贵妃娘娘面前也有说道。” 这嬷嬷也不傻,眼前两位明显是妇人打扮,穿的却并非宫装,可见不是妃嫔,顶多不过是什么公侯府里的夫人。 在德贵妃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她有什么好怕的。 辛氏还来不及发火,眼前这嬷嬷已经转身去抓住了小郡主的胳膊,将小郡主扯到了自己身边。 小郡主弱弱地喊了一声“痛”,连高声都不敢。 那嬷嬷全然好似没听见,自顾自道:“小郡主合该懂事些不要乱跑,否则我们都要受过的!现在玩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德安宫了!” 嘴上似在关心,却动作凶悍毫无慈爱之心,强硬地喊了那边两个宫女来,才抓着小郡主离开了御花园。 这模样不似照顾,倒似绑人一般。 小郡主被带走,临走前还回过头看了一眼宋云棠和辛氏。 那黝黑清澈的眸子仿佛透着一股祈求。 明明是小小的圆鼓鼓的小姑娘,五官模样尚且都没有长开,可此时宋云棠却感觉小姑娘竟与其母十分神似。 当时宣王妃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那种深陷井底满身黑暗,眼神里却盼着能被人拯救出去的希望。 让人心酸无比。 “德贵妃宫里的人竟然是这般模样!”辛氏气愤道,“不知道是这嬷嬷惯会装模作样,还是德贵妃……” 辛氏虽然话没有说完,但其实已经偏向了后者。 上位者不尽心,下位者才会如此猖狂疏忽。 明明是自己唯一的孙女。 辛氏若是有个像小郡主这样的女儿,定然是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怎么也不会如此对待! “姐姐莫气了,如今宣王妃在养身子,没有娘的孩子自然没人在意。” 宋云棠的声音有些冷冷的。 德贵妃真是枉为祖母。 宣王妃被宣王虐待在先,德贵妃以小郡主威胁在后,却还不好好对待小郡主。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回去的时候辛氏才偷偷问宋云棠有没有见到宣王妃,宋云棠只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见她这般辛氏就意识到宣王妃的事或许没那么简单。 只是可怜了没有娘照顾的小郡主。 “但愿宣王妃能早日回来吧……”辛氏忍不住发出感叹。 这当娘的人真的是见不得这个。 宋云棠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一定会回来的。” 宋云棠回到寝屋后便翻出一本书将那朵小花夹在了书中。 晚上福旺来送饭的时候,宋云棠将一张纸条交给他。 “麻烦福公公帮我转交给瑾之。” 宋云棠不确定瑾之晚上会不会来,她也有些等不及了。 福旺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宋云棠写的字条,顿时喜出望外:“是是,夫人放心,老奴一定稳稳地转交给主……瑾之公子!” 宋云棠又捏了几个银锞子要给福旺,福旺自然是不肯收。 宋云棠不想对方白跑腿,却听福旺道: “平素瑾之公子对奴才便照顾颇多,若只是送个信奴才还要收夫人的银钱,那老奴可真是无颜面对公子了!夫人快快收回吧!” 福旺这么说宋云棠也没办法,只能收了回来。 罢了,等福旺帮次数多了再一起给吧。 福旺胸前小心翼翼地藏着纸条,忙完就直奔乾安殿。 “主子,夫人写了信给您!” 福旺像献宝贝一样将纸条呈上。 瑾之惊喜地取过来,打开细细地读了上面每一个字。 “夫人真是心软又善良……这法子倒是极好,正好挫挫德贵妃母子的锐气!” 瑾之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已经瞬间有了盘算。 第99章 为母之心 夜间,凌厉凄婉的惨叫声被宣王府的厚重砖瓦牢牢圈在屋内。 明亮的烛火下,两个伤痕累累的姑娘被扔在了地上,全身不着寸缕,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此刻到处都是淤伤,还有鞭痕和烫伤的痕迹。 两个人都已经陷入昏迷,双眼紧闭,身体还时不时轻微抽动。 昔时美丽娇俏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 两个人在被送入宣王府传召侍寝的时候还欣喜若狂,却根本想不到她们迈入的却是魔窟。 “王爷。” 带人进来的王府管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平静地弯腰行礼。 宣王掀开床帐坐在床边,满脸冷笑:“还以为太后身边调教出来的人能禁玩一些,真是没用的很,两个都是废物。” 管家立刻挥挥手,让人将那两个侍妾带下去。 “贵妃娘娘交代这两个人若是弄死了恐怕在太后那里不好说话。”管家低声说道,“先关在柴房养着殿下觉得可好?” 宣王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先这么着吧,只要看着不死就行。” “是。”管家点头,“殿下,王妃娘娘已经接回来了。” 宣王挑眉:“那就让王妃进来吧。” 管家忙福身出去请人。 进来的瞬间邓氏就闻到了屋子里难闻的血腥味,即使点了熏香也遮盖不住。 刚才抬出去那两个侍妾她也见到了。 过去看到这样的情况邓氏还充满怜惜和同情,可现在却只剩下了麻木。 她如今自己都陷入这种境地,又哪里有精神和能力去管别人。 邓氏走进来之后沉默地站在屋子里,她的身上现在还残留着淤伤的痕迹。 宣王下了榻走过来,直接伸出手指挑起邓氏的下巴,看到的却是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宛如一条死鱼毫无精气神。 宣王冷笑:“王妃看来是还没学乖,怎么,难道几天不见,不知道该怎么当好王妃了?” 邓氏依旧沉默不语。 “我不管你怎么样,你日后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当好你的宣王妃。”宣王冷声说道,“别给本王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否则……沁儿现在可是在宫里。” 听到女儿的名字,邓氏终于维持不住伪装的平静。 她忍不住抬起头,泪眼朦胧,声音哽咽: “我都听殿下的,只求殿下不要伤害沁儿,那也是殿下的亲生女儿!” 宣王冷嗤一声。 “只要你听话,本王当然不会和一个丫头片子过不去,否则本王想要多少孩子就能有多少孩子!” 一个郡主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辖制邓氏的工具而已。 邓氏身体微微颤抖,手指在大袖的掩盖下僵硬收紧。 虎毒尚且不食子。 可宣王说出这话来,邓氏却是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是……妾身全凭殿下吩咐。” 她必须要确保自己女儿的安全。 除了女儿她什么都不在乎。 这乖顺的模样让宣王十分满意,瞧着邓氏已经休养大半的花容月貌瞬间来了兴致,勾了勾手指。 “来给本王侍寝。” 邓氏薄唇轻抿:“是。” 邓氏低垂的眉眼盖住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屈辱。 落下的床帐里面很快传入了透着痛苦的低吟声。 幸好宣王记得德贵妃的嘱咐,要尽快让邓氏露面,因此没有在邓氏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 只是粗鲁的动作让邓氏吃足了苦头。 尤其是在自己从心里到身体都在抗拒的时候,做这样的事儿更是如遭受酷刑折磨。 “真是古板无趣,叫声都不如青楼里的花魁好听。”宣王发泄过后翻身躺下,嘴里说着极其侮辱人的话。 邓氏出身清贵,自幼学的知书识礼,听到这话的荤话不吝于一种残酷的精神折磨。 她只能默默闭上眼睛,满心里只有女儿的安危。 却又听到宣王道:“我倒是发现一个难得妙人,在床上的滋味肯定比你这样的强,等本王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邓氏心中一凛。 他说的人该不会是宋氏? - 翌日,宋云棠吃早饭的时候就听福旺说宣王带着宣王妃入宫给太后请安了。 宋云棠倒是很想要去见宣王妃一眼,不过她如果这么做只能打草惊蛇。 宣王既然敢让宣王妃来,肯定会好好监视。 如果发现她们见面肯定会防范得更加严密。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来吧。 此时的邓氏终于得以在德安宫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娘亲呜呜呜……娘亲……” 小郡主见到邓氏立刻挣脱掉嬷嬷的怀抱,直接奔向邓氏。 邓氏看到明显瘦了一些的女儿顿时泪眼滂沱,将女儿紧紧抱着,仿佛想要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沁儿……沁儿……” 许久不见的母女俩几乎是抱头痛哭。 可这模样落在德贵妃眼中却觉得十分刺眼。 她也是这孩子的亲祖母,难道孩子在她这里还能受什么委屈。 这邓氏真是不识大体的很,装出这么一副慈爱模样给谁看呢。 德贵妃对着嬷嬷挥了挥手。 那嬷嬷立刻上前,强硬地将小郡主从邓氏怀中抢走。 “娘亲哇呜……要娘亲哇哇……” 被强行抱起来的沁儿哭得撕心裂肺。 邓氏想要抢却被另外两个宫女给拉住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嬷嬷将哭泣不止的女儿抱出去,身影消失不见。 邓氏控制不住地转头对着德贵妃跪下:“母妃,儿媳求您,求您让儿媳将沁儿带回府吧!求求您了……” 此时邓氏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只想要女儿啊。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血肉,现在却被生生分离。 痛得她感觉内心里鲜血淋漓。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王妃的尊严荣耀都无所谓,她只想要自己的亲生骨肉。 看到她这模样德贵妃却生出一股不悦来,口气也十分不善: “本宫是沁儿的亲祖母,沁儿在这里难道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儿媳知道母妃尽心,可沁儿是儿媳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求母妃体恤儿媳……”邓氏苦苦哀求,眼神凄凉无助。 可这模样却丝毫没有让德贵妃有任何心软动摇。 第100章 掩盖不住 德贵妃见到邓氏的模样反而有种“果然同自己先前预想一样”的感觉。 她就知道。 邓氏为了孩子一定会妥协。 德贵妃看着邓氏哭泣恳求的可怜样子,只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之后才缓缓道: “邓氏,你只管好好当着你的宣王妃,沁儿在这里本宫自然会好好照料,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邓氏浑身发抖。 德贵妃……明明知道宣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她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可是为了权势,为了她背后的邓家,却拿孩子来威胁一个母亲。 那个孩子身体里明明也流着德贵妃的血脉。 却被当成工具,当成棋子。 凭什么! 邓氏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太后娘娘到!贤妃娘娘到!”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太监的喊声。 德贵妃一怔。 邬太后怎么突然来了? 德贵妃连忙给邓氏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邓氏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邬太后和贤妃一前一后进入内殿,德贵妃连忙迎接邬太后坐上首位。 “太后娘娘怎么会突然来臣妾这小地方,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传召臣妾去寿安宫……” “呦,妹妹和太后娘娘来此是不是打扰了姐姐你训责儿媳啊?”贤妃挑眉说道,“瞧瞧宣王妃这眼珠子红的!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可是咱们众姐妹中唯一一个做了婆婆的,怎么还能对亲儿媳妇这么严厉呢!” 德贵妃看了一眼邓氏,眼神中带着一点威胁。 邓氏开口:“回贤妃娘娘的话,母妃并不是在训责妾身,只是妾身眼睛里进了沙子,所以揉得有些红了,倒是叫贤妃娘娘误会了。” 贤妃挑眉:“是吗?本宫瞧着可不大像啊。” 邓氏点头:“是娘娘误会了。” 德贵妃勾起嘴角,看着贤妃道:“妹妹想要挑拨我们婆媳关系之心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我们可用不着你费心。” 贤妃貌似无辜道:“瞧姐姐这话说的,妹妹是在关心姐姐啊,怎么姐姐误会我的心呢。” 德贵妃冷冷一笑:“也不知安的是好心还是坏心。” “好了,”上首的邬太后打断两个人之间的官司,说道,“既然宣王妃在这里,叫小郡主也出来玩吧,小郡主可爱,哀家想再瞧瞧。” 邓氏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心中生出一股期盼来。 之前德贵妃已经带小郡主去寿安宫请安过了,没想到邬太后竟然对一个小孩子这么上心。 可小郡主才刚刚因为和邓氏分离哭了一场,大人还可以演戏,这小孩子可不太会演。 德贵妃推脱道:“小郡主困乏了,刚才被嬷嬷抱下去睡了呢,不如等小郡主醒了,臣妾亲自再带小郡主到寿安宫去请安。” 贤妃道:“睡了只管抱来就是了,难得太后娘娘这么喜欢小郡主,贵妃姐姐怎么推三阻四的。” “妹妹没做过祖母自然不知道这份慈母之心,”德贵妃讽刺道,“我只是尽心照顾小郡主不想折腾她。” “好了,别吵了,我看德贵妃你这嗓门说不得已经把小郡主给吵醒了,还是让人把小郡主给抱过来吧!”邬太后说着又道,“不然让本宫身边的嬷嬷去抱也使得。” 听到邬太后这话德贵妃就知道今日她是非要见到小郡主不可。 虽然不知道邬太后打着什么主意,可眼下却是推脱不得。 德贵妃只得应道:“哪里敢劳烦太后身边,臣妾这边让人去将小郡主抱来。” 罢了。 抱来就抱来,顶多不过是小孩子哭一哭,她自然有的是话说。 小郡主被抱来之后直接就哭着扑向了邓氏,那嬷嬷连拦都拦不住。 下意识抬手就要使劲,却想到眼前不只德贵妃在,只得赶紧缩回了手。 这一幕却叫贤妃看在眼里。 先前听人传消息说德贵妃在用小郡主威胁宣王妃,本以为是乱猜的,可眼下这嬷嬷的姿态却骗不了人。 真是没想到。 还不知道危机降临的德贵妃亲自过去将小郡主从邓氏的怀中抱出来。 邓氏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德贵妃相争,否则等人走了,她的孩子会更受罪,只能含泪松开手。 小郡主呜呜哭着被德贵妃抱给了邬太后,德贵妃口中笑道:“这孩子就是闹觉了哭个不行,臣妾本来也是不想她打扰太后才不想抱她来的。” 邬太后将小郡主抱在了怀里,贤妃立刻上前,看到了小郡主身上的衣裳道:“这都什么日子了还给小郡主穿这么厚呢,贵妃姐姐这宫里是做不得孩子的新衣裳了吗?” 邓氏眼眶泛酸。 方才她就发现了,女儿身上的衣裳竟然还是她当初被宣王送出府的时候做的。 可见她走了之后根本没人顾得上管女儿的生活起居,德贵妃这个祖母也根本就不上心。 这怎么能不让她难过。 德贵妃没想到贤妃竟然提起衣裳的事儿,她这些日子忙着宣王那点破事儿,哪里有工夫管得了小孩子穿什么。 只道:“小孩子怕冷,我也是怕她着风寒才给她穿的厚了些,哪里就缺新衣裳了,妹妹未免也太多事了。” 邬太后轻飘飘道:“哀家也瞧着小郡主身上穿的多了些,这一摸后背都出了不少的汗,别再热出毛病了。德贵妃,让人取件薄衣裳来给小郡主换了吧。” 德贵妃转头看向照顾小郡主的嬷嬷,那嬷嬷连忙摇头。 小郡主根本就没有做新衣裳,哪里又有薄的衣裳可以换。 德贵妃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强笑道:“之前从宣王府接小郡主来的时候匆忙了些,怕是没有什么合适的衣裳,本宫已经让人在赶制了……” 她这辩解的话甚至都还没说完,就听到贤妃一声惊呼: “啊!天呐!小郡主胳膊上怎么还有伤呢!” 什么!? 德贵妃惊住,想要上前却被人狠狠一推险些摔倒。 抬眼一瞧竟然是猛地蹿到跟前的邓氏。 小郡主胳膊上的夹袄被卷了起来,细嫩的手臂上竟然有好几处青紫的痕迹,看上去很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邓氏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沁儿——” 第101章 都来争抢 邬太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暗发沉。 “德贵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贵妃也慌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责怪方才邓氏推自己的忤逆行为,挤到跟前也看清楚了小郡主胳膊上的淤青痕迹。 非常明显是人弄出来的。 即使想要推脱,也不能把这伤归咎在小郡主自己一个人头上。 德贵妃转身就给那嬷嬷甩了两个巴掌。 “好你个刁奴!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小郡主!还胆敢欺瞒本宫!” 那嬷嬷吓得抖如筛糠,顿时跪到地上求饶,还不忘给自己辩解:“娘娘,这郡主年纪小,皮肤娇嫩,或许是老奴没有注意到用的力气大了一些,但是绝对没有故意伤害小郡主的意思啊!求娘娘明察啊!” “好会狡辩的老刁奴!照顾小郡主还能如此不上心,不只是不给小郡主及时更换薄衣,竟然还敢弄伤小郡主!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 贤妃这话是在训斥嬷嬷,但是眼神的余光却明晃晃的落在德贵妃头上。 德贵妃气恼无比。 她纵然可能对小郡主没那么上心,也没有让人故意去虐待她的道理,怎么也是自己儿子的亲血脉啊,就连之前说给邓氏的那番话其实也就是吓吓她而已。 怎么现在好像成了她指使这嬷嬷虐待孙女了。 德贵妃连忙跪到邬太后跟前:“请太后娘娘明鉴,臣妾真的是被这个老刁奴给蒙蔽了!臣妾对此真的是毫不知情,现在看到沁儿这伤,臣妾现在也是心如刀割啊……” 说着便哭了起来,仿佛真是经受了颇大的打击。 一边的邓氏抱着女儿也是哭个不停,反倒是小郡主见到自己母亲哭的这么伤心倒是自己停住了哭声,拿白嫩嫩的小手去给母亲擦眼泪,低声说着自己不痛。 邓氏的眼泪便流得更凶了。 整个内殿一时间乱作一团。 邬太后沉声道:“德贵妃,不管这件事情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但是现在小郡主确实是在你的照顾下出了差错,虽然小郡主是你的孙女,可也是哀家的太孙女,容不得你这么轻慢疏忽。” 德贵妃听到这话心中一凉,面上也露出些许惊色。 这邬太后瞧着竟然还要处罚她! 可是这件事情明明就不是她的错! 凭什么自己要受罚。 在德贵妃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邬太后开口:“哀家要罚你一个疏忽之罪,罚俸一年,禁足半年,手抄佛经三千卷以补偿小郡主。” 德贵妃惊愕地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 这罚俸也就罢了,一年半载的也不在乎那点儿银子,到了她们这个位分若是只靠这点俸银根本就活不下去。 可禁足半年的处罚实在是太重! 她可是贵妃,与江淑云一起统率六宫的,若是她被禁足,日后还有什么脸面掌管六宫之权。 不……她哪里还会有摄六宫之权! 果然又听到邬太后道:“从前后宫的事儿都是你和淑贵妃管,如今你被禁足,倒是不好辛苦淑贵妃一人……贤妃,你就代替德贵妃辛苦一些时日吧!” 贤妃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应了,眉宇间透着喜气和对德贵妃的嘲弄。 果然! 这一切都是贤妃搞的鬼! 还有邓氏,这个蠢笨的竟然还不出来替她说话求情,难道她这个婆母失势对她会有什么好处吗! 邓氏自然是不想替德贵妃求情,她现在只想要女儿,其他的什么都不想管。 若是德贵妃被禁足,那小郡主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养在德安宫了。 如此或许她就能带走女儿。 邓氏心里充满期盼,可接下来贤妃的话却将她打入谷底。 “太后娘娘,之前小郡主一直养在德安宫,结果德贵妃却如此不上心,臣妾看您也喜欢小郡主喜欢的紧,不如就带小郡主回寿安宫如何?”贤妃笑盈盈的话打碎了邓氏的渴盼,她看着邓氏,眼神中透着一丝威胁,“宣王妃身体不好,如此太后娘娘也算是爱护宣王妃了!” “宣王妃,你也很乐意如此吧?” 不! 不要! 这是她的女儿! 邓氏仿佛护着宝贝一样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儿,可她的身体却一片冰凉。 原来,她们都是一样的。 她们全都看中了她背后的邓家,她们要邓家,就要拿小郡主来威胁她!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被她们这样威胁! 凭什么她的女儿要像一枚棋子一样被人要来要去! 那是她的女儿她的骨肉啊…… 邓氏脸色青白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贤妃笑了笑:“瞧瞧宣王妃都激动得说不出话了,这孩子能养在寿安宫可是无上的荣耀!” 邬太后勾了勾嘴角,仿佛出于无奈道:“罢了,既然宣王妃需要休养,那哀家便辛苦一遭,德贵妃失职,哀家这个太祖母便只好……” “陛下驾到!” 邬太后的话尚且未尽,建和帝便已经步入内殿。 众人纷纷行礼。 建和帝坐下来开口道:“朕已经知晓大致发生了什么情况,德贵妃确实有疏忽之职,只是禁足半年未免时间太长了些,便禁足两个月吧。至于小郡主……养在寿安宫恐怕不妥,母后年迈,小孩子好动又好啼哭,定会扰得母后无法安心休息。” 邬太后蹙眉:“陛下,哀家现在年纪大了就喜欢这孩子承欢膝下,难道陛下就不肯让哀家一偿宿愿?” 建和帝不卑不亢道:“朕乃是心疼母后,母后宫中还是安静些才好休养身心。” 很显然,建和帝并不同意邬太后来养小郡主。 邬太后脸色发暗。 “若如此,陛下可否将小郡主给臣妾来养?”贤妃试探着开口,“臣妾不怕惊扰,定然能好好照顾小郡主,必不叫小郡主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贤妃盼着建和帝驳了邬太后,说不得能送给将孩子给她养。 那可是邓氏的孩子,即便不趁机拿捏邓家,若是能用来恶心德贵妃和宣王也是好的。 邓氏垂眸紧紧抿着嘴唇,手指紧紧掐在自己的腿上才能用疼痛来控制自己。 第102章 郡主归处 邬太后没想到贤妃这个时候还敢见缝插针,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陛下,若是小郡主养在宫中便只能养在哀家宫里!” 邬太后的声音透着一丝威胁。 建和帝当然看出了邬太后警告的眼神,他却没说话,只对着小郡主招了招手。 邓氏知道现在建和帝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他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解救自己女儿的人。 连忙推了推女儿,让她去建和帝那里。 小郡主对建和帝不算陌生,还记得以前每次进宫这个皇祖父对她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因此也不害怕,乖乖地走了过去,偎依到皇祖父怀里。 “沁儿痛不痛?” 建和帝看到了她胳膊上的伤,眼神里的怒意一闪而过。 小郡主诚实的点了点头:“有点痛,一点点……” “沁儿受苦了,皇祖父会为你报仇的。”建和帝心疼道,“皇祖父问你,你想住在什么地方啊?” 邓氏听着心都提了起来。 小郡主转过头看向邓氏:“娘亲……沁儿想要娘亲……” 建和帝没说什么,只笑着又哄她一会儿,才让人进来先将小郡主带下去。 邓氏不知道建和帝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只能紧张不安地看着女儿被带走。 “陛下……” 邬太后出声提醒。 建和帝饮了一口茶,道:“母后同贤妃也不必争了,如今沁儿有好去处。” 什么? 这话让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过去。 建和帝没管其他人,只看向邓氏:“你身子不好,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好好休养,小郡主被国师选中要做祈福圣女,日后便要住在祈年殿了。你若是想见她,只管派人给国师递信,随时都可以去看望。” 什么圣女! 邬太后惊得瞪大了眼睛:“陛下,咱们大乾什么时候有过圣女?” “母后怕是不知道,早在百年前,大乾是有祈福圣女的,只是后来的国师没有再选中合适的人,渐渐便不再有了,”建和帝一本正色,“国师算了小郡主的生辰八字,正好适合当圣女为大乾国祈福,十二岁之前便住在乾安殿,十二岁后便不再担任此职。” 邬太后不知道建和帝这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却不能明着说他作假,只能道:“即便是要当圣女也不急在这一时一时,如今小郡主还不到三岁,怎么能住在祈年殿……” “即便是跟着母后或者是其他妃嫔,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由奶嬷嬷照看,如今路嬷嬷正好可以照顾小郡主,再选几个好的嬷嬷和宫女,小郡主自然不必担忧。母后若是想要含饴弄孙,也随时都可以传召。” 建和帝着重提了路嬷嬷,让邬太后一时间语塞。 那是曾经照顾过建慧皇后的人,若是邬太后说对方照顾不好一个小孩子,却是十分不妥。 建和帝这分明是早就想好了的,绝不可能是来到德安宫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邬太后脸色阴沉,可却也没有再反驳。 “既然陛下已经做好了决定那,那哀家还能说什么。” 贤妃更是也不敢再提养小郡主的事儿。 邓氏只能跪下谢恩,一时间却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喜的是自己的女儿终于不用再被当成筹码一样转来转去,而且祈年殿那边肯定不会虐待女儿。 可同样的,女儿还是不能在自己身边长大。 她要熬到女儿十二岁才能日日见到她。 好在有建和帝的话,她去祈年殿见女儿总归好过来德安宫。 至少宣王那里再也没有能够压制住她的东西了。 宣王…… “还有,”建和帝冷冷地扫了一眼那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的嬷嬷,“赏一百板子,若是死了便罢,若是还活着便扔去浣衣局。” 不理会那嬷嬷哭天抢地的求饶,建和帝毫不留情地甩袖离开,顺便带走了小郡主。 邬太后和贤妃也只能悻悻而归。 虽然让德贵妃丢了面子,到底也还是没有伤到对方的根骨。 也只能再另寻机会。 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德贵妃才憋不住火在殿内大发雷霆。 “你个蠢货!为什么不知道求情,难道你也以为是本宫故意虐待小郡主的吗!现在本宫丢了这么大的脸还被禁足,难道你这个宣王妃的脸上很光彩?” 德贵妃对着邓氏便是一通发泄,桌子上的茶杯瓷器砸碎大半,满地都是碎瓷片子。 可德贵妃想象中的邓氏跪地认错并没有发生。 邓氏竟如木头人一样坐在凳子上,仿佛自己的火气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邓氏!你耳聋了吗!” “妾身劝母妃还是安生些吧,你才被陛下罚禁足便如此大发雷霆,莫不是想要让陛下知道你对陛下的处罚不满?”邓氏此时脸上没了之前的恐慌和憋屈,表情淡然中透着一丝冷漠,“说不得陛下重新给母妃换成禁足半年。” 德贵妃身子一晃,咬着牙看着她:“你怎么敢这么和本宫说话!” “母妃还想让我怎么说话?”邓氏冷笑,“要走我的女儿,又让嬷嬷虐待她欺负她,母妃也是做娘亲的,难道不能体会我的心情!” 德贵妃咬牙:“可那并不是本宫的错,都是那个嬷嬷……” “那个嬷嬷难道不是母妃指派的?”邓氏听着德贵妃的狡辩只觉得好笑无比,“我被宣王虐待欺负,到头来我的孩子还要被人如此欺负,母妃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德贵妃被邓氏冷脸的模样惊了一惊。 “那你还能如何?” “不如何,”邓氏冷冷一笑,“我只会好好做我的宣王妃。” 她的话是这么说,眼神却与过去完全不同。 德贵妃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颤。 这个儿媳,怎么感觉现在变得如此可怕。 “你既然要继续当王妃,就要对本宫言听计从,否则……” “否则母妃还能那如何呢?”邓氏笑了笑,“母妃莫不是忘了,臣妾可是出身邓家,母妃莫不是想要让殿下休了我吗?” 德贵妃语塞。 邓家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如今她手里却还失去了小郡主这个最大的筹码。 邓氏勾起嘴角,明明是笑,却仿佛地狱中回来的勾魂使者,让人心生恐惧。 德贵妃身子一颤。 这邓氏……她管不住了! 第103章 和离不易 “王妃?” 宋云棠听小内监过来说有人要见她,还以为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宣王妃。 邓氏看着眼睛还是哭的,有些肿,显然是才哭过没多久的模样,但是眼下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邓氏的神色现在看上去很轻松。 “我是特地来谢你的,沁儿现在已经离开德安宫了。”邓氏开口说道。 宋云棠也是一喜:“真的?” 那小姑娘终于逃脱魔爪了吗,但是为什么没见到小郡主呢? “她现在是大乾国的祈福圣女,日后要住在乾安殿。”邓氏解释道。 宋云棠有些吃惊。 她之前和瑾之商量看怎么营救小郡主,但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瑾之安排的? 是他求了国师吗? “她还是不能跟着你……”宋云棠欲言又止。 眼下离开了德安宫却去了乾安殿,小郡主注定了要和母亲分别。 邓氏却笑着摇了摇头,尽管眼神中还透着不舍。 “这样总比在德安宫强,而且即使没有德贵妃,还有其他人……我也不敢带着她回宣王府,现在能去国师身边当圣女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至少没有人会再伤害她。” 宋云棠却从这话听出了不对劲儿来。 “王妃,你……不想和离吗?” 怎么说还要回宣王府呢,之前不是说过,如果没有小郡主牵绊她是想要离开宣王的吗。 现在邓氏改变了主意吗? 邓氏笑了一下,笑容里透出一点苦涩。 她是很想要和离。 但是这件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虽然建和帝现在好像很喜欢小郡主,也愿意为小郡主撑腰,但是如果邓氏真的提出和离,那就是在打建和帝的脸了。 到时候别说小郡主,就连邓家可能会受到牵连。 邓氏根本就不敢和离。 “我现在这样至少是没有什么牵挂,日后宣王纵然如何我也不管,只当好我的王妃。” 邓氏已经想好了,只要邓家还好好地在朝堂上,宣王就不敢真的对她如何。 现在小郡主成了圣女,宣王更不敢明着对她做什么。 宣王还是需要她这个出身高贵的王妃来为他撑门面,如此两个人只能将就着过下去。 宋云棠看出了邓氏眼神中的那种无所谓,似乎这个王妃当还是不当她都不在乎了。 宋云棠没那个本事帮别人做什么,如今能帮到小郡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儿了。 既然邓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她也只能尊重。 “希望王妃回去以后保重身子,小郡主虽然去了乾安殿,日后总有回来的时候,你们一定会母女团圆。”宋云棠真诚地说道。 邓氏笑着点头:“嗯,多谢你了。” 这次若不是有宋云棠真的没有那么快能把小郡主给救出来。 邓氏要离开之前突然转身问道:“是因为上次你和国师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他才愿意帮忙吗?” 邓氏不认为是建和帝找的国师,他一个九五之尊大抵不会为了一个孙女做到这个地步。 除非是国师出面。 宋云棠听到这话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算吧……” 这都是瑾之去安排的,可这话却不能明说。 邓氏笑着摆摆手:“真的多谢你了,能说动国师是真的很厉害。” 宋云棠只能强笑:“运气而已……” 邓氏离开之后采兰过来交给宋云棠一个锦盒。 “主子,这是宣王妃身边的丫鬟给奴婢的,奴婢说不敢收,可那丫鬟硬是塞来……” 宋云棠将锦盒打开,惊讶地张了张嘴。 里面竟然是十几张银票。 邓氏出手未免也太大方了些,饶是宋云棠不缺银子也不免震惊。 不愧是出身邓家。 “主子,要不要还回去?”采兰问道。 宋云棠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先放着吧。” 她能理解邓氏为什么要给她这些,而且邓氏没有当面给她大概就是怕她会拒绝。 即便宋云棠现在送回去对方肯定也会再寻机会来送,那也忒折腾了。 留下就留下,只当为邓氏和小郡主存私房了,日后若是两个人有什么需要,再将这笔银子拿出来。 晚上瑾之来的时候听宋云棠说收到一大笔银子也赞同她的想法。 “夫人尽管收下吧,对现在的宣王妃来说,银子不值得一提的东西。”瑾之说道,“当年她嫁给宣王的时候,陪嫁都是十里红妆不止,邓家家族颇盛,全家门里就这么一个嫡女,邓氏手里不缺银钱。” 若不是嫁入皇室,手中有这么多银钱足够过得轻松潇洒。 就像宋云棠一样,她在成武侯府便没什么人敢得罪她,因为有足够多的银子。 不管什么时候,女子安身立命靠的就是手中银钱。 这东西只能多不能少。 宋云棠听到瑾之这话颇为赞同。 当年若不是高嫁成武侯府,她拿着银钱也不知道会有多潇洒。 “可见不能高嫁,”宋云棠下出结论,“更不能嫁给皇室的人,否则和离都和离不了。” 邓氏如今就是身不由己,宋云棠也很能理解。 “也未必皆是如此……皇室也不是没有好男人的,”瑾之将脑袋蹭到宋云棠颈窝,瓮声瓮气地说道,“你瞧顺王和顺王妃便是夫妻和睦,夫人和荣乐郡主关系那么好,不是也时常感叹么……” 顺王可是一个侧妃妾室都没有的! 也不能一杆子打死! 宋云棠在昏暗中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也就只顺王这一个吧,听说顺王年轻的时候也颇为风流……” 瑾之绞尽脑汁想着皇室中还有谁能作为夫君典范的,可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说服力强的人选来,只能暗自咬牙。 宋云棠如今经了宣王妃这一遭,竟是更厌恶皇室了! 可恶的宣王! 瑾之咬着牙,回到乾安殿之后立刻让人传了信出去。 翌日朝堂之上,宣王就被御史上奏“好色无度,草菅人命”,惹得建和帝大发雷霆。 宣王被罚俸两年,杖责二十大板,命闭府反省三个月。 如此德贵妃和宣王这对母子都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倒是让贤妃乐不可支。 同时,忙着春猎准备的江淑云也砸了半屋子瓷器…… 第104章 骑虎难下 “真是蠢货!他们母子俩都是蠢货!” 江淑云咬着牙,眼中满是怒气。 她这几日忙着充电的事情根本就没空去德安宫,她倒是听说了小郡主被德贵妃养在宫里的事,她只以为是德贵妃想这个孙女了。 谁知道竟然是用来拿捏邓氏的! 这种手段本来就已经很蠢了,偏偏还对小郡主那么不上心! 竟然还被贤妃拿住了把柄。 真是蠢货啊! “好歹也是自己的外孙女,上点心能怎么样,陛下现在就这么一个孙女,她竟然都不会好好利用!” 江淑云真是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到德安宫去怒骂一顿,偏偏德贵妃现在被禁了足。 这下好了,春猎也没他们母子的份儿了。 “主子消消气吧,事情已然这样了。”方嬷嬷给江淑云送上一杯茶,“现如今老奴瞧着宣王想登大位恐怕是不容易……” 江淑云气得将一整杯茶都灌了下去。 “现在贤妃恐怕脸都要笑烂了!” 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德贵妃吃了瘪,贤妃现在肯定是在贤福宫偷着乐呢。 “主子,若不然咱们换一个盟友……”方嬷嬷劝说道。 宣王实在不是个能扶持起来的,就只好色这点就太容易让人拿住把柄了。 看宁王现在还是洁身自好,贤妃大概很快就会为宁王择一个出身高贵的王妃。 到时候再让宁王抢先生下长孙,宣王就一定会落居下风。 “好色成性偏还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江淑云也紧皱眉头,“真是银样镴枪头。” 可现在江淑云即使想要换盟友也不是那么容易换的,她已经上了德贵妃和宣王的船,不是想下就能下的。 何况德贵妃手中还捏着她的把柄。 “若是本宫能有自己的孩子何至于这样,”江淑云咬着牙,眼神中流出苦痛,“原本我也该有孩子的……” 那时候她也是有过身孕的。 可建慧皇后难产死了,建和帝伤痛不已,得知她有孕却直接给她喝了堕胎药。 纵然她如何请求也无动于衷。 建和帝在她血流不止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后来即便她入了宫,可建和帝却再也不碰她。 她再也没有过孕信。 见江淑云陷入痛苦的折磨,方嬷嬷连忙上前握住江淑云的手:“主子,咱们不想了,不想了……” 方嬷嬷只能连忙提起春猎的事情,妄图用别的东西来转移江淑云的注意力。 “主子,陛下肯定会看到您的好,咱们好好准备春猎让陛下看看,说不得陛下就会高兴了!”方嬷嬷劝着。 江淑云从痛苦中还没有完全清醒过,喃喃自语:“会么……他会高兴吗……他心里只有谢泽兰……他的心早就跟着一起死了……” 方嬷嬷:“会的,主子,陛下会的,如果他真的心死了,后宫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嫔妃,又怎么会有宣王宁王和安王呢。” 所有的男子都是如此,尤其帝王的深情全部都是假的。 没什么不会改变。 江淑云的脸色略略好转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方嬷嬷的话安慰到了。 “嬷嬷让人把监司局的人带来吧,还有些事情没安排好。” “是。” - 现下宋云棠过得倒是十分轻松,礼训内容虽然多但是却不繁重,又解决了宣王妃的事情,真是惬意的很。 没想到今日竟没见到路嬷嬷,反倒是又派了个新嬷嬷来。 新嬷嬷脾气倒是也一样好,对她们更是客气有加。 只是宋云棠还挺想念路嬷嬷,晚上瑾之来的时候宋云棠悄悄问起来。 “路嬷嬷不是不想来,只是实在是分身乏术,”瑾之的口气中竟然带着几分为难,“她现在在乾安殿负责照顾小郡主,可那个小郡主……” 小郡主其实也很懂事,加上邓氏走的时候也有嘱咐过,所以小郡主知道在乾安殿比待在别处强很多。 但是懂得归懂得,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想念母亲是天性。 “她倒是也不大声哭闹,就是眼泪总含在眼眶里,开心不起来,让她吃什么喝什么都很听话,就是不开心,没什么活力,”瑾之说道,“路嬷嬷有点担心,准备给宣王妃递信让对方进宫来看看。” 因为在照顾小郡主这件事情上分了一些精神,路嬷嬷劳累过度就暂时没办法来上课。 宋云棠没想到会是如此,想到那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姑娘萎靡不振的样子也有些心疼。 “小郡主很可爱的,还给我送花,她真是可怜的很……” 听见她口气里的怜悯,瑾之顿了顿,突发奇想:“夫人想不想去见见小郡主?” 宋云棠有些惊讶:“啊?可以吗?” “当然可以,”瑾之连忙道,“只要夫人想见,我来帮夫人安排,保证没有其他人知道!” 自己的地盘有什么不可以呢。 瑾之只是没想到宋云棠和小郡主这么投缘,反正就在乾安殿,想看还不是随时的事儿。 宋云棠连忙道:“我想去看看。” “好。” 只要夫人想,没什么不可以的。 宋云棠以为瑾之要安排还需要几日功夫,没想到第二日下午礼训课只上了一个时辰便结束了,福旺直接笑着过来,趁着无人注意领宋云棠往乾安殿去。 宋云棠左看右看也没瞧见旁人。 “夫人放心吧,这处小路平时无人来走,不会被人发现。”福旺笑着在前头引路。 乾安殿就在祈年宫前方,只需要走过一个游廊并一道月门便到了,一路确实一个人都没碰见。 “就这么从正门进去?” 宋云棠来过乾安殿,可那次是正大光明。 这次…… 福旺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夫人放心吧,国师大人不在殿内,其他不熟悉的人也都安排走了,剩下的人都不必担忧。” 宋云棠有些疑惑地进了殿内,还忍不住看着福旺的背影忖度。 这福旺在乾安殿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 瑾之是怎么能让福旺如此帮忙的? 宋云棠满腹疑惑,在看到路嬷嬷和小郡主的时候暂时撂下。 终于眼前一亮。 “小郡主,我们见过面,还记得吗?” 旁边的瑾之没想到夫人一来竟直奔小郡主,连他都忽视了。 忍不住蹙眉。 怎么都不先同他说话! 第105章 云棠诱食 宋云棠现在才顾不上瑾之呢,眼里只有香香软软的小姑娘。 之前小郡主跟着德贵妃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也是好料子,但却很不合时宜,还是邓氏在府里的时候给小郡主制的。 眼下小郡主却换上了明显薄了许多的粉白色春衫,上面绣着莲花十分可爱,料子轻薄又柔.软,可见是用了心的。 小郡主头上的丫髻还是先编了辫子又弄的,看上去就费了不少功夫,上面缀了小号的莲花头饰,精美细致。 小郡主虽然才来乾安殿没几天,但是乾安殿看来是真的对小郡主很照顾。 宋云棠其实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小郡主年纪小,不一定会记得她。 可没想到见到她之后,小郡主眼神看着好像还亮了亮,甚至主动过来牵起了她的手。 “花花?” “是呀是呀,”宋云棠的口气都跟着软了下来,笑容温柔,“小郡主有给我送过一朵小花,还记得吗?” “嗯!” 小郡主眼神更亮了:“漂漂,花花,给姨姨!” 小郡主一本正经地点着头,简直十足可爱。 宋云棠心软成了一滩水。 “没想到小郡主和夫人还很投缘,”路嬷嬷笑着道,“夫人饿不饿,要不要陪小郡主一起吃点点心?” 路嬷嬷悄悄低声说道:“小郡主这几日吃的都不多,每天都不是很开心。” 虽然听话乖巧,但是这种开心不起来的样子是真的很让人在意的。 听到这话宋云棠也明白了。 “姨姨饿了,我想吃点心,小郡主要一起吃吗?”宋云棠轻轻摸了摸小郡主的脸颊说道。 小郡主摇了摇头。 宋云棠不气馁:“那我吃一点,小郡主在旁边陪我好不好?” 小郡主没有拒绝。 宋云棠坐到了软榻上,路嬷嬷将小郡主抱到了她身边,旁边的小几上放了三四盘子点心,核桃酥,银丝卷还有桃花饼,味道都是酥软香甜。 小孩子可能本来不饿,但是如果见到别人在吃东西,一定也会受到影响。 宋云棠当年带弟弟的时候就是这样。 小时候宋云意是个性子有点别扭的弟弟,有什么不高兴了就是不吃饭,宋云棠就直接在弟弟面前吃,而且吃得越香就让宋云意越难受。 但是宋云棠从来不会劝他一起吃,甚至还让人将宋云意的饭撤下去,自己边吃边说他“这个真好吃,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吃的”“你可不馋嘴,怎么会想吃呢”,最后把宋云意气得眼眶通红。 后来宋云意就不再拿不吃饭来威胁了。 小郡主其实没有威胁的意思,毕竟才不到三岁的小孩子,冷不丁离开了母亲的呵护,就像是还没有经过风雨就失去了母鹰庇护的小雏鸟。 宋云棠心疼她,也怜悯她。 现在只盼着小郡主能多吃一些。 不过本来宋云棠只是想要演的很喜欢吃点心的样子,可不知道怎么吃着吃着自己竟然真的胃口大开了。 这乾安殿的点心竟然意外的合胃口。 宋云棠一连吃了几块都停不下来。 路嬷嬷都忍不住道:“夫人,很快就要用晚膳了……” 这点心还是不要吃太多比较好。 路嬷嬷忍不住看向自己主子。 可坐在宋云棠对面的瑾之见她喜欢只有无限满足的份儿,怎么可能开口让她不要吃。 路嬷嬷:……就知道指望不上。 路嬷嬷正想再劝劝,却冷不丁看到了碧玉翠盘边上多出了一只小手。 小郡主似乎真的是被引诱了,拿了一块核桃酥小口小口地吃着。 路嬷嬷眼前一亮。 没想到见到夫人小郡主竟然肯多吃东西了! 真是让人喜出望外! 见小郡主吃,宋云棠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吃点心是为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吃空大半的盘子不由得羞赧。 “我吃的好像有点多……” “不多,夫人喜欢就多吃一些,”瑾之忙说道,眼神里带着宠溺的笑意,“路嬷嬷?” “哎,老奴这就去拿新的来!” 路嬷嬷不只是添了新的点心,还给宋云棠上了一碗香甜可口的燕窝羹,正好可以顺顺噎人的点心。 宋云棠也意识到自己的点心吃的有些多了,见小郡主在吃自己就只慢慢搅着燕窝粥喝。 “姨姨吃?” 小郡主见宋云棠不吃了,小手伸出来推了推玉盘。 宋云棠连忙道:“姨姨吃得累了,先歇一歇。” 小郡主眨眨眼睛。 这黑琉璃珠一样的眸子真是又大又亮,睫毛像蒲扇一样密集,真是越看越可爱。 正在宋云棠感叹的时候,就看到小郡主突然间目光落在了她的腹部。 “肚肚……有东西?” 这话有些含糊,但是却让宋云棠听得后背一凛。 她听说有些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甚至还有可能预言孕妇肚子里孩子的男女。 难道小郡主…… “小家伙说什么呢。”瑾之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小郡主的脸颊,“谁吃了东西肚子都会鼓起来的,。” 瑾之以为小家伙说的是宋云棠点心吃多了把肚子给撑了起来,担心夫人生气连忙找补。 夫人可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吃胖了。 这在南乌巷也是严重禁忌词。 只能夫人自己说吃多了吃胖了,说什么晚间要少吃些要瘦,瑾之是完全不敢说的。 否则他能被踢下床。 宋云棠听到瑾之这话嘴角不由得动了动。 “我真的是有点吃多了……晚间少吃些吧。” 她真是白担心一场。 可宋云棠虽然想少吃一点晚饭却根本做不到。 晚间路嬷嬷准备的竟然是铜锅子! 薄薄的肉片切得如同丝绸鲜嫩无比,码得整整齐齐的土豆片,还有春笋,豆皮,香菇,丸子和翠绿的青菜…… 真是少吃不了一点啊! “这样子好吗?”宋云棠高兴之余忍不住环视四周,“国师大人要是突然回来看到这样子可不好收拾……” 路嬷嬷和福旺正在拜访菜品,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的看向瑾之。 顶着两个人的目光,瑾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国师今晚不回来了……” 第106章 圆谎不易 听到瑾之这话,宋云棠狐疑地抬起眸子。 “国师经常不在乾安殿吗?” 她以前听说的好像国师轻易不离开乾安殿,好像和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 瑾之的喉结微微滚了滚,带着浅浅的不安。 “过些日子不是祈福仪式,国师他……最近忙,事情有点多……” 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瑾之这谎言实在是很难说出口,磕磕绊绊的听着却格外惹人心生疑虑。 宋云棠的眼神看上去似乎还有些怀疑。 “国师就是这个样子的,其实对外说他不出门也是为了方便些,”路嬷嬷见状连忙开口帮腔,“国师的行程比较秘密,所以外人不太清楚。” 毕竟见多识广,路嬷嬷的表情看上去更加镇定有说服力。 宋云棠对年纪大又稳重的路嬷嬷有股天然的亲近和信任,听到这话才笑道: “原来如此,也是啊,毕竟是国师嘛,外人怎么能轻易知道呢。” 瑾之这才松口气。 路嬷嬷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轻轻摇头。 这一时骗就要时时骗。 等有一天瞒不住了,恐怕就要出大事儿了。 宋云棠涮了肉片夹给小郡主,笑盈盈地问道:“小郡主见过国师吗?” 娇俏可爱的小郡主正由着旁边的宫女喂食,两边脸颊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活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 听到宋云棠的话,小郡主微微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了几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瑾之一边帮宋云棠涮肉一边垂眸听着。 他是不可能以国师的形象出现在小郡主面前的。 小孩子不会撒谎,很容易露馅。 路嬷嬷见宋云棠总是在问“国师”的事儿,开口试探道:“夫人是不是对国师很感兴趣?” 宋云棠顿了顿,想说自己很难不会对那么奇葩的一个人感兴趣。 可是这话怎么能明着说呢。 瑾之就罢了,路嬷嬷还有边上的福旺他们可都是乾安殿的人,就算是跟瑾之关系再好,肯定也不会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主子的坏话。 背后不能言人是非。 宋云棠只能含含糊糊道:“应该大家都挺好奇的吧……虽然我上次见过一回,但是也没见到国师正脸。” 她很想见见那个怪人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说不定青面獠牙的不敢见人。 唉……不好,毕竟瑾之在这边当差,若真那么吓人肯定也会伤到瑾之的眼睛。 路嬷嬷偷偷瞅了一眼那玉面郎君,想着为自家主子说点好话,说道:“国师形容俊朗,为人也好,对待下人都极为宽容照顾,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宋云棠听过却笑而不语。 很显然。 她不相信。 瑾之的嘴角轻轻抽了抽。 他看到夫人这个表情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嬷嬷,您也多吃些吧。” 瑾之不想路嬷嬷说多了反而不好,连忙言语暗示。 路嬷嬷还想要借机多夸国师几句呢,听到这话只能有些失望地抿抿嘴。 这个话头如此才将将止住。 吃完晚膳宋云棠又用了一盏败火的菊花茶,肉片的油腻被淡化许多。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夫人可以留下来吗?”瑾之连忙低声道,“我在这里有自己的寝屋,夫人可以住一晚……我可以打点好。” 宋云棠有些心动,却保持理智摇头拒绝。 “不可以这样,瑾之,你现在是在国师手下当差,”宋云棠眼神真挚,“万一叫国师知道了说不得便丢了差事,甚至丢了命呢!” 那个怪人,她是不相信对方像路嬷嬷说的那么好。 瑾之苦笑:“倒也不至于……” “谁知道呢!”宋云棠凑到瑾之耳边,声音压到最低,“那个国师就是很奇怪的人,谁知道会有些什么怪癖,还是小心些。” 瑾之:“……那都听夫人的。” 唉。 想在自己的床榻与夫人相拥而眠的计划——失败。 当宋云棠转身准备离去之时,小郡主却紧紧地拉住宋云棠的手指,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小姑娘眼中流露出的依恋和眷恋让人看了不禁心生爱怜。 宋云棠看着都有些心软。 “等姨姨下次再来看你,小郡主要好好吃饭啊,不然你母妃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母妃……” 听到这个称呼,小郡主嘴巴控制不住地想要瘪起来。 情绪瞬间低落。 宋云棠蹲下来与小郡主平视,目光柔和:“小郡主,你母妃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小郡主抿着小嘴点头。 她母妃有说过的,让她在这里乖乖的。 这样她们才可以很快团聚,她才能再和母妃住在一起。 可是那要等多久呢。 “对吧,所以你要听你母妃的话,不然姨姨就要找你母妃告状了!”宋云棠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滑腻十分好捏。 小郡主是懂“告状”是什么意思的,听到这话连忙摇头。 “不……不告状……沁儿乖……” 宋云棠眼神带笑。 “好,只要小郡主乖乖的听嬷嬷的话,姨姨就不告诉你母妃了。”宋云棠伸出小手指,“拉钩好不好?” 宋云棠过去就是用这一招来摆弄弟弟,现在对小郡主这么一个三岁小孩那更是手到擒来。 小郡主拉完钩还用依依不舍的表情看着宋云棠,真是把人看的心都软了。 小姑娘啊,真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 宋云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路嬷嬷看着宋云棠的动作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却一时间说不出来。 留不下人,瑾之只能趁着微暗的夜色护着宋云棠一起回祈年宫。 福旺看到路嬷嬷盯着宋云棠看了许久,问道:“路嬷嬷,怎么了?” 路嬷嬷缓缓收回视线。 “无事,只是觉得……” 有些怪。 她看着宋云棠的样子有些怪,但是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或许是错觉吧。 回到祈年宫,没有点灯,屋里很昏暗。 瑾之今晚不能留下,他还有不少东西要看,所以之前才希望宋云棠留在乾安殿,现在只能自己回去了。 要走的时候却听到宋云棠低声说道: “瑾之,小郡主真的很可爱是不是。” 瑾之奇怪地转过身。 只见烛光映照下宋云棠脸上笑容浅浅,有些柔软有些甜。 第107章 春猎前夕 寿安宫中,烛火摇曳,满桌山珍海味。 邬太后坐在主位上,身着华服仪态端庄,取过宫女送上的帕子擦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荣康郡主。 荣康郡主面色有些发沉,眼神游离。 手中的筷子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碗中的食物,一整晚也没有吃多少东西,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提不起劲的样子。 邬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端过宫女奉上的茶饮了两口才开口问道:“瞧你这般魂不守舍的,莫不是还在为那个宋氏的事儿不高兴呢?” 音调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荣康郡主忍不住撅起嘴,眼神里面明晃晃的不高兴。 “您知道苒儿讨厌她的,为什么还要让她留在祈福队伍里嘛,甚至这次的春猎名单里头都还有她,苒儿想着就不舒服啊。” 她讨厌荣乐,连带着讨厌一切和荣乐关系好的人。 邬太后挑眉,随意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世子夫人,哀家也不能为了她折了陛下的面子。” 荣康郡主听到这话却皱眉,忍不住口不择言:“总不能是舅舅相中了宋氏……” 那宋氏确实生的貌美,可已经为人妇了啊。 “胡说八道的。”邬太后睨了她一眼。 其实邬太后也不是没有过这个猜测,毕竟一个小小的成武侯夫人怎么就能让建和帝出面求情。 不过建和帝看成武侯夫人的眼神却没有丝毫觊觎之意。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点邬太后还是瞧得准的。 她后来猜着,兴许建和帝传达的还是那个国师的意思。 “而且用一个宋氏为你换来了好夫婿,难道还不满意?”邬太后勾起嘴角。 荣康郡主一愣,脸上漫上红云:“皇外祖母可帮苒儿定好了人选?” 邬太后道:“外祖母相中两位,一个是广成侯府世子裴修,另外一位是靖远将军府三公子徐九峰,你也都是见过的,都是世家公子,高门显贵,手中还都握有实权,都是上上之选。” 这两位荣康郡主的确见过,也确实是好夫婿的人选。 “这次春猎名单里已经加上了他们的名字,届时你便好好去相一相,”邬太后说道,“陛下已经允了,只要你确定好,他会亲自为你赐婚。” 这也是之前建和帝要赦免宋氏时承诺的。 荣康郡主眼前一亮。 建和帝并不十分宠爱她,反而更偏好荣乐,否则她也不会处处与荣乐作对。 之前荣康郡主没想过建和帝会给她赐婚,没想到邬太后回来一切都不同了。 “多谢皇外祖母替苒儿费心!”荣康郡主殷勤地给邬太后捶着腿。 邬太后只道:“你只管记得皇外祖母的好,待日后可要知道跟谁亲,懂么?” 邬太后是在提醒荣康郡主。 她这么费心为她寻找有实权的婆家,为的也是自己。 荣康郡主也明白,立刻道:“皇外祖母放心,平王舅舅也很疼苒儿的。” 邬太后点点头,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荣康郡主的头发: “哀家知道你懂事……过去哀家不在,你在贤妃那里也委屈了,待日后你自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荣康郡主受宠若惊:“多谢皇外祖母!” 这次春猎她一定要好好选出一个合心人。 荣乐再得建和帝的宠爱又如何,建和帝还不是没管她的亲事。 可她不同。 她势必要在婚事上狠狠压荣乐一头。 此时正往皇城来的华贵马车上,身边一个俊俏公子剥桔子,另一个俊俏公子弹琵琶,还有一个捏着腿,享受无比的美艳郡主正美得赛神仙。 荣乐郡主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三个人立刻凑上前关切。 “好了,我无事,快些赶路才是要紧,我可不能错过了春猎这么有意思的事儿……” 何况这次还有宋云棠,之前宋云棠可是没有资格来的,现下荣乐自然要珍惜机会与闺中密友好好玩乐一番。 还有之前宋云棠在给她的来信中曾经提到自己身边有了一个“人”。 她因着一直在外游玩的可始终都未曾得见。 现下这次回皇城一定要见一见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若是好也就罢了。 若是不好……她就给云棠挑个好的。 荣乐郡主咽下桔子瓣,在送桔子那人如玉的指尖舔了一口,神态媚极。 如此逍遥自在,荣乐郡主怎么可能想成什么亲。 除非郡马足够大度才行。 - 成武侯府。 “这次春猎的名单怎么还有成远?” 江元甫十分惊讶地去问自己父亲。 老侯爷同样蹙眉。 这不争气的孙子虽然过去骑射还算是拿得出手,但是春猎邀请的多数都是与建和帝极为亲近的世家子弟。 江成远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份名单里。 难道是陛下特典加恩? “亦或是这次的春猎名单中有祈福的人,因着宋氏在其中,所以陛下才如此安排?”江元甫猜测着。 罗氏听到这话却反驳:“这次祈福的人又不止宋氏一个,也没见其他人个个都邀了夫婿或者家里人去的。兴许就是成远入了陛下的眼呢,不管如何总也是荣耀不是!” “可成远这腿……”江元甫看向坐在那边凳子上的儿子的眉间犯愁。 “陛下竟然下了旨说明不在乎这些,只是春猎又不是一定要猎到什么,兴许就是图个热闹罢了。”罗氏说道,“还是让成远去吧。父亲,你觉得呢?” 江元甫也看向老侯爷,盼着自己父亲来拿这个主意。 他是觉得江成远这样子去了也是让人笑话,实在是没必要……哪有拄着拐去打猎的。 老侯爷看向江成远。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成远此刻却开口,声音笃定: “孩儿要去。” 他要去,他想去。 而且他想去见宋云棠。 宋云棠是他的妻子,现在白莺已经被暂时关了禁闭,他也知道白莺并不似从前那般干净纯澈。 如今江成远想好好对待这无辜被自己冷落的人。 能见到她自然是最好的。 老侯爷看着他眼神里的悔意心中摇头。 有些事情想要挽回也来不及了。 “罢了,既然想去便去吧,何况这本来就是陛下的旨意,抗旨也是不成的。” 江成远松了口气,忍不住露出一个充满期待的笑来。 第108章 惊喜礼物 清漱院。 神色萎靡的白莺看到门打开之后出现的人,立刻双眸发亮地扑过去: “远郎,远郎,我就知道你不会对莺儿这么绝情的,当年莺儿是瞒了你一些事,但是莺儿对你的心是真的啊……莺儿真的只钟情于你……” 白莺抱着江成远诉说衷情,眼神如同小鹿一般黑亮。 当年江成远就是为这样的白莺深深倾倒。 可是现在才知道,什么被哥哥卖了自己无亲无故居然都是假的,甚至还拿他给的银子去给她的赌徒哥哥。 江成远真的没想到原本单纯的白莺能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儿。 她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可事实胜于雄辩。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你好好在这里,吃的喝的都不会少了你的。” 江成远站着没有动,也没有像从前一样搂着白莺给她安抚。 白莺一怔,心里突然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等生完孩子吗?” 总不能也让孩子和她一起禁足? 江成远道:“你生完孩子,孩子抱给宋氏,她是主母,你是妾室,什么时候放你出来由她说了算。” 白莺惊愕地瞪大双眼。 江成远却已经伸出手推开了她。 “你好好养胎,如果孩子出什么事儿,那你更出不来。” 说完江成远转身就走。 白莺追上去想要问清楚,屋门却已经紧闭。 “不能……世子,世子你不能这么对我……远郎,这是我的孩子啊……” 怎么会这样。 江成远怎么能这么无情。 她的孩子凭什么抱给别人! 纵然她做了一些错事,难道他就能这么干脆地舍弃她吗! 她无名无分地跟了他三年啊! 任凭白莺如何拍打窗棂,可却都再无回音,只能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 乾安殿。 “主子,春猎您是打算怎么安排?” 福旺小心翼翼地询问。 现在福旺正准备要给瑾之收拾去春猎的东西,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以国师的名义在众人面前出现,肯定不能马虎了。 可是现在那位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真是想想都让人发愁。 瑾之坐在桌案前,心里将建和帝埋怨了一个遍,若不是他做了这种安排,他现在也不用这么着急了。 瑾之还没想出个办法来,建元宫竟然还来了人传召他过去。 建和帝等了一炷香才见到姗姗来迟的人,抬眼一看便笑起来。 无他,只因眼前这人的脸色实在是很差。 不过建和帝倒是挺开心。 “春猎的行装都准备好了吗?”建和帝问道。 瑾之冷着脸:“陛下这是明知故问。” 建和帝哈哈一笑:“当初可是你自己要隐瞒身份和人家接近吧,如今总不能一直瞒下去,你也不可能永远只当瑾之或者是当国师。如今朕可是给你找了个好机会,告诉人家吧。” 瑾之可不觉得建和帝是真好心。 他就是想要看他出丑,甚至若是宋云棠一气之下不理会他也说不定。 “陛下就是想要拆散我们?”瑾之声音冰凉。 建和帝似是十分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朕怎么会做这棒打鸳鸯的事儿呢,若真是拆散,朕早就将她赶出宫了……不过呢,你们也不算是一对儿吧,毕竟人家现在还是正经的成武侯世子夫人,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啊。” 建和帝就想要往瑾之心上戳,丝毫不客气。 “她很快就要和成武侯世子和离!”瑾之咬着牙。 若不是忍耐力够强,他现在都想要“犯上”了。 建和帝听到这话好像有些惊讶,但是又好像并不意外。 “这和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朕下道旨意不许他们和离呢?” 建和帝正色起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威胁。 瑾之眉头微蹙。 “陛下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把他召过来,又说这样的话,瑾之早就想到了,必然是要提出什么条件来。 “哈哈,瑾之果然是最聪慧的,”建和帝大笑,“好,朕就告诉你,这次春猎,你必须要拿到头名,否则朕就要下旨不许宋氏和离。” 建和帝直接发出最大的皇权威胁。 瑾之感觉自己额角发涨。 “就为了这个?”瑾之咬着牙,“陛下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吗?” 建和帝挑眉:“如此朕不是对你更宽容了,拿到春猎头名对你不算难事吧。” 想要拿到的确不是难事。 但是他背负的是国师之名,在众人眼中完全是个仙风道骨的文弱之人,如今却要搭弓射箭…… 可瑾之如今却丝毫没有办法。 瑾之没有回答便已经是回答,转身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对了,这次春猎朕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呢,到时候你可别太惊喜了。” 瑾之回过头,就看到建和帝勾起的嘴角,带着有些神秘的笑容。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瑾之沉着脸离开。 翌日,瑾之隐在马车内,悄悄打开一条缝隙想要寻找宋云棠的身影时,却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春猎队伍中的人——江成远。 瑾之脸色立刻就黑了。 这就是建和帝的“礼物”!? 正要和辛氏一起上马车的宋云棠见到走过来的江成远也愣了愣。 “你也要去?” 宋云棠的声音充满疑惑。 江成远见自己妻子眼神里没有丝毫惊喜,反倒见到他之后还向后退了一小步,眼神不由得有些失落。 “是陛下给的旨意,所以我也可以一起去。”江成远解释道。 宋云棠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等等等等。”江成远连忙道。 宋云棠蹙眉转身。 还有什么事儿? “等到了猎场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可以同我说,我一定会努力帮你猎到。”江成远的眼神十分恳切。 他如今腿伤好了许多,只要上了车他就能弯弓射箭。 宋云棠被江成远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懵。 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如此之好吗? 还要特地射猎物给她? 宋云棠这听着都是要怀疑江成远脑子发热还没有好的地步。 “世子还是好好保重自己吧,身子还没好呢。”宋云棠随意敷衍着。 江成远却是眼前一亮。 “多谢你关心,我没事的!” 宋云棠:“……” 这人听不懂好赖话。 藏在马车里目睹这一场面的瑾之脸色黢黑。 第109章 春猎出发 宋云棠摆脱江成远上了马车,立刻将车帘严严实实地封实了。 这模样倒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辛氏忍不住劝道:“我怎么瞧着江世子对你很殷勤的样子?” “谁知道他脑子犯了什么病。” 宋云棠忍着恶心,从采兰特地带上的小香囊里捻了一颗话梅糖含入口中,酸意瞬间提神醒脑。 辛氏见她吃得很受用的样子,伸出手也尝了一颗,顿时捂住脸:“这话梅糖弄得也忒酸了……难为你还能咽的下去!” 宋云棠不好说自己是有孕了才要吃酸的止吐,借口道:“坐马车久了容易头晕想吐,吃点这个精神些。” 这说话辛氏倒是知道,只是没见过吃这么酸的。 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其实女子这辈子也就这般了,即便是和离换人也未准是什么好人……你和江世子毕竟是结发夫妻,若是关系还能缓和便好生再考虑考虑。” 辛氏也是为了宋云棠着想,毕竟在她看来宋云棠出身低微,能嫁入成武侯府已是极好。 况且她手里又银钱颇丰,侯府里的人都不敢对她如何,底气也算很足。 若是江世子愿意回头,辛氏觉得宋云棠未必不能考虑,反正这世道女子在哪处都是一样艰难。 宋云棠也知道辛氏的想法。 若是她没有瑾之,没有肚子里的孩子,她或许真会应下江成远的示好,两个人可以相敬如宾地继续过下去。 可如今却不成。 她已经遇到了更好的人,又怎么会愿意继续揣着垃圾一起过呢。 何况现在宋云棠越发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了。 自从见到小郡主之后,她心里便总也忍不住去想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也和小郡主一样是个极其可爱的小姑娘? 都说女儿的长相会更像父亲。 若是真像极了瑾之,必然能生得倾国倾城貌。 宋云棠如今心里真是不舍的很。 可如今春猎过后便是祈福仪式,等祈福仪式结束后她是一定要做个选择的。 这个孩子…… 若是想保下来她又该如何去保? 见宋云棠似在沉思眉头还微微发紧,以为对方是想到了江成远的事儿不太开怀,辛氏连忙换了个话题道:“这次真是可惜姣容没能一起来,她骑射功夫是很不错的。” 她说的是崔氏。 原本这次春猎算是这些年来阵仗最大的一次,许多世家都接到了陛下的旨意邀请。 可没想到崔氏却查出了一个月身孕,便只能留在家里养胎。 庆侯世子庶子庶女一大串,崔氏压力日久,如今怀了胎自然要好好将养,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 如此自然无缘春猎之行。 宋云棠惹不住问道:“她之前小产过,是不是极难再有孕?” 她知道崔氏从前有过一次小产,好似还是同庆侯世子那些妾室有些关系,听闻被庆侯夫人发落出两个过去很得庆侯世子宠爱的妾室,只是再如何处罚,那孩子却是回不来的。 宋云棠之前饶是如何和崔氏不对付,却从不拿孩子的事情去刺她。 毕竟是一条可怜幼小的生命。 “唉……那时她都有六个月身孕了,说是小产又同生出来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是死一个是活,”辛氏说道,“那时候她真是元气大伤。这女子怀胎生产本来就是一道鬼门关,这小产更伤身子又伤心,崔氏的身子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她算是意外……若是吃药落胎,也一样伤身吗?”宋云棠表现出好奇的样子。 辛氏立刻点头:“那是自然!能落胎的药,药性必然极为凶猛,说是落胎,其实跟去了半条命没什么差别,所以咱们女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否则随随便便可能命就要搭在里面了。” 宋云棠背后禁不住微微发麻发冷。 去掉半条命…… 见她似是被吓到了的样子,辛氏连忙道:“一般只要好生保养,本身底下不太差,便没那么可怕。” 崔氏那是被那些猖狂的妾室害的,崔氏瞧着性子辣,其实根本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 也是极难的。 好在她婆婆还向着她。 如今这次若是能一举得男,日后才能真正站稳脚跟,任由那些莺莺燕燕如何她都可以不去在意。 宋云棠:“希望能够这次她能顺利些……” 辛氏点点头:“定然能的……也别提这事了,对了,刚才你可瞧见了,跟在陛下御驾后头的那辆马车?” 宋云棠点头。 八匹骏马,各个都是极珍贵的千里名驹,后面的马车更是极尽奢华,甚至都不亚于陛下的御驾。 如此谁能瞧不见呢。 “这次咱们可算是有眼福了,能一睹国师大人的风采,”辛氏笑盈盈地说道,“也不知道究竟仙风道骨的模样。” 宋云棠听着也觉得有些好奇。 她好奇的倒不是对方仙风道骨与否,她只是好奇那位国师大人到底长成模样才能总做出那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 “辛姐姐,你也别太兴奋了,说不准便是长得平庸又奇怪的模样,”宋云棠压低声音,“毕竟国师又不是靠容貌选的。” 辛氏失笑:“我自然知道,只是难免好奇,要知道以前咱们大乾的国师可是从来都不露面的!这可是头一遭呢。” 宋云棠不置可否。 她除了好奇也没别的,那个国师露面对她来说还不如春猎围场上的烤肉更让她充满期盼。 虽然上次瑾之深夜中为她弄来了烤肉一解馋虫,可毕竟不是真正的围场烤肉。 唉。 可惜瑾之没有机会参与这样的事儿。 哼,那个国师,明明自己都可以来,瑾之还是他的下属,却不给瑾之这个机会。 罢了,等她悄悄带些烤肉给瑾之回去。 “哎,时辰也差不多了,怎的还不出发?”辛氏疑惑道。 宋云棠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传来熟悉又明媚爽朗的笑声。 “皇舅舅,荣乐来迟了一步还请皇舅舅不要怪罪荣乐呀!” “你这丫头,总是爱迟到,快快上马车去,若是耽误了,朕便叫人把你挂到靶子上去!” 建和帝的声音透着一点宠溺。 宋云棠还没来得及惊讶,眼前的马车门帘便被掀开了,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明艳笑脸。 “亲亲棠儿,我回来啦~” 第110章 荣乐郡主 荣乐郡主一上马车就给了宋云棠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赖在了她身边坐着,肉眼可见的关系亲密。 辛氏虽然早就知道荣乐郡主和宋云棠关系,却没有想到竟然好到了这个地步。 从前还有许多人说,宋云棠能跟荣乐郡主关系好肯定是她巴着对方,毕竟宋云棠有钱,肯定是送了不少好处给荣乐郡主。 否则荣乐郡主必然不会正眼去看宋云棠一眼。 可现在瞧着却截然相反。 甚至看着竟是这位郡主主动和宋云棠好的。 那些话真是妖言惑众的。 “你之前来信不是说还有好些天才能到吗,怎么赶得这么快?”宋云棠笑着问道。 荣乐郡主一边挎着宋云棠的胳膊,一边伸出手捻了马车小桌子上的果子吃了。 “我这不是知道你也来春猎,所以赶着回来嘛,”荣乐郡主说道,“这次咱们刚好可以好好玩一玩啊。” 若是辛氏不在,宋云棠或许就要和荣乐郡主提及自己腹中孩儿之事,可眼下却是不能。 这皇城中若是还有除了自己亲人之外的人能信任,也就只有荣乐郡主一个了。 荣乐郡主主意多,她也是想要让对方帮自己想一想。 不急,定然有合适的时机。 荣乐郡主也同辛氏寒暄了几句,不过她和辛氏这种正统出来的端庄家妇实在是没什么话说,毕竟荣乐郡主在很多人眼来只有四个字——离经叛道。 不过碍于建和帝宠爱,谁也不敢说荣乐郡主半分不是。 况且还有那护女心切的顺王和顺王妃,在皇城中可没人敢随意招惹。 辛氏原也只想寒暄两句也就罢了,却听到荣乐郡主问道:“荣康也在你们这次的祈福队伍里,她有没有找棠儿的麻烦?” 宋云棠失笑:“你怎么……” “庄国公世子夫人,你来跟我说说看吧,我之前问她她说一切都好,我觉得却未必如此。”荣乐郡主微微眯起眼睛,“我可了解荣康是个什么东西。” 这毫不客气的厌恶语气。 辛氏没想到荣乐郡主能说得这么直接。 看了看宋云棠,见对方轻轻摇头才道:“也还好,毕竟宫里有嬷嬷日日管着,荣康郡主不过偶有几句不中听的话。” 虽然这话说得已经十分含蓄,但是荣乐郡主还瞬间捕捉到了其中隐含的意思。 呵呵。 不中听的话,那必然就是极难听的话。 讽刺挖苦嘲弄,大约都是会有的。 她这次回来了必然要叫荣康好好吃一吃苦头才是! 宋云棠无奈地揉揉额头。 春猎中暂歇,辛氏笑着表示自己准备挪去自己夫君的马车上去。 她瞧出荣乐郡主和宋云棠关系亲密,定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自己在马车里反而成了碍事的。 宋云棠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辛姐姐不用挪的,也就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到地方……” “无事,也不妨碍什么。”辛氏笑着道,“他那里马车也空着。” 其实一开始庄国公世子来的时候坐了马车,而不是骑马,就是想要同自己夫人一道的。 只是辛氏看着宋云棠是自己孤身一人便想着陪她一起路上作伴。 现在荣乐郡主来了,正好换了地方。 宋云棠只能向辛氏道谢。 “她家门风严谨,行为举止都像是模子刻出来的,找不到什么毛病,但是这样相处就是觉得累的慌。” 车上没了辛氏,荣乐郡主顿时就像是没了骨头的鱼一样,瞬间踢了脚上的绣鞋随意地仰躺在宽敞的马车座上。 “这马车可比我的马车差远了……”荣乐郡主有些嫌弃地皱皱鼻子。 宋云棠也坐过荣乐郡主的马车。 那哪里是马车呢,简直就是行走的卧榻。 “宝贝棠儿,你快跟我细说说你偷偷养着的那人……” 荣乐郡主仰躺在宋云棠腿上,怀里抱着瓜果匣子,满眼都是听故事的渴望。 宋云棠未嫁人时就与荣乐郡主相识了,两个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后来还一起做生意,关系亲密胜似亲姐妹。 只是后来荣乐郡主跟着顺王一起去了外地,后来虽然也有回来,但是和宋云棠单独见面的时候却不多。 半年前荣乐郡主又去了外祖家探亲,两个人已许久不曾好好说过话了。 荣乐郡主知道南乌巷的存在,却始终未见过人,也不知道那人是个什么样子。 对方可是和荣乐郡主养在自己府里那些知根知底的俊俏面首不同。 稍有不慎宋云棠可能会名节尽失。 荣乐郡主早不在意这些玩意了,她有建和帝和顺王一起护着,谁也奈何不了她。 可宋云棠的身份实在是不够看,便只是让成武侯府知晓,恐怕都很难善了。 若是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 她得替自己的好闺蜜把人给“处理”了,否则就是巨大的祸患。 宋云棠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小声将自己如何与瑾之相知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就不免提到叶湘湘当初下药的事儿。 这事儿原本宋云棠一直瞒着荣乐郡主,眼下却瞒不住了。 荣乐郡主听着双目圆睁,拳头都硬了: “居然是叶湘湘!呵呵,真是歹毒的心思,叫我低估了她的手段!” 原以为这次只想好好教训一下荣康,竟然还多了个叶湘湘! 也好也好。 看她把两个人一起整! 第111章 好友情切 宋云棠见荣乐郡主气哼哼的样子连忙道:“我那时候已经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叶家,听说她前两年在外头过得也不是太好,这事儿便已经了了。” 也算是恩怨两清。 “她在这里是了了,在我这里可没有!”荣乐郡主咬着牙道,“不过刚才也没有在队伍里瞧见她,她应是没来,等回去了的!” 若是要对付荣康郡主,对方背后毕竟还有个邬太后,可能荣乐郡主还要想着弯弯绕绕的主意。 但是一个叶湘湘她还不放在眼里。 明知道宋云棠和她关系好居然还敢挑衅,真是脑子不好使的很。 她回去了可得好好帮对方清清脑子。 “要我说她也是脑子不好,居然能看中江成远那种垃圾!”荣乐郡主满眼嫌弃,说着便轻轻拍了一下宋云棠的手背,“当初我就觉得你嫁给他不好!” 宋云棠无奈:“是是,我们荣乐郡主慧眼识人,都是我没听,我大错特错……” 听到这话荣乐郡主有些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那是自然。 她可是万草丛中过的人,这眼力绝对没得说。 不过好歹宋云棠现在是迷途知返。 好歹没有真的傻乎乎地给江成远守那几年活寡。 若是守了才是不值。 “你那人长得可俊?”荣乐郡主暂时按下叶湘湘的事儿。 能让宋云棠动心的人,必然是俊美无双吧,何况宋云棠这样的容貌,若是个丑的,便是荣乐郡主都觉得看不下去。 “他……甚是俊美。”宋云棠轻咳一声,想到瑾之耳根不受控制地有些红。 “比之青逸如何?”荣乐郡主说的是自己的一个面首,也是跟着自己最久的,容貌也是最好的。 宋云棠也是见过青逸的,听到这话诚实地点了点头。 荣乐郡主忍不住“咦”了一声。 青逸从前是皇城戏班里的台柱子,专门唱青衣的,长相雌雄莫辨俊美异常,这么多年荣乐郡主就没再遇见过容貌能盖过他的。 真是没想到啊。 不过也有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长得俊就好,瞧着都能多吃两碗饭。”荣乐郡主笑嘻嘻地说道。 宋云棠失笑。 这话倒是实话,秀色可餐是真的。 “你只管好好瞒着,那成武侯府只要不知道就没什么事儿,反正那个江成远那么痴恋妾室,也不在乎多顶帽子。”荣乐郡主说道。 宋云棠却轻轻叹了口气。 “恐怕……没法一直瞒下去。” 荣乐郡主还来不及问,她的手就被抓了起来,覆到一处柔软的地方。 荣乐郡主还有点懵,缓了几秒才陡然睁大双眼。 宋云棠立刻伸出手捂住了荣乐郡主的嘴巴。 好悬没让她发出尖叫声。 荣乐郡主这下子是真的淡定不下去了,一下子坐起身。 马车走得摇摇晃晃的,险些脑袋都磕到马车壁上。 “你……你……真的怀了?” 荣乐郡主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宋云棠点点头,声音低微:“已经找大夫确认过了。” “天呐……” 荣乐郡主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深呼一口气:“可真是……这种事儿怎么能不做好准备呢,那羊肠鱼膘什么的该准备起来啊,要是没有你大可以找我来要,怎么就能出这种纰漏……” 荣乐郡主养了那么多面首却从来没有怀过身孕,用的便是这种法子,从来没有出现意外。 没想到宋云棠竟然…… 宋云棠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之前从来都没有出过意外,他每次都有喝避子汤药……” 听到每次都是瑾之喝避子汤荣乐郡主的脸色才稍微缓了一些。 也算是那个男子还有点良心。 这避子汤可是大损身子,尤其对女儿而言。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荣乐郡主蹙眉,“回去以后我帮你找个好大夫,咱们想个不伤身的法子落了?到时候你就住到顺王府来,没人敢来打扰你,你刚好可以在我这调养好身子。” 荣乐郡主也是真心为宋云棠着想。 却没想到宋云棠的脸上竟然浮现一抹迟疑。 “你……不会是想要留下吧?” 荣乐郡主惊讶道。 宋云棠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黯淡。 她现在真的是很犹豫。 理智告诉她,这个孩子是不应该留下的。 如果她想要孩子,也应该是在和江成远和离之后再去考虑。 但是感情上她现在真的很难舍。 想到这个孩子可能是个拥有她和瑾之血脉的可爱小姑娘,她心里就更加难以割舍。 那种感觉……像是要剜掉自己的一块血肉。 “棠儿,你现在这时候可不能犯糊涂啊,这孩子若是想生必然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荣乐郡主双手握住宋云棠的肩膀,“你不能去冒这种险!” 宋云棠紧紧抿着唇。 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她……真的越来越舍不得了。 见她表情低落,荣乐郡主忍不住叹口气。 罢了。 她也能理解好友的心情。 “你再好好想一想,不管你是要留还是不留,我都会帮你。”荣乐郡主紧紧握住宋云棠有些微凉的手,“我永远和你站在一处!” 宋云棠眼眶微微泛红,也覆上她的手。 “嗯,我明白。” 荣乐郡主看她笑也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对了,等春猎回去你可别忘了让我见见这孩子他爹。” 她要好好去“见一见”。 呵。 第112章 猎场已至 因着这次出来的马车多人也多,队伍在路上行驶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皇家猎场。 直接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宋云棠甚至都来不及看看周围的样子就被荣乐郡主拉着去用膳,她每次春猎都会来凑凑热闹,这里有荣乐郡主专属的屋子。 可没想到门一打开里头竟然多出了一个让荣乐郡主立刻拉下脸来的人。 “呵,我的地方就那么香,你是闻着味道就自己找来了吗。” 荣乐郡主毫不客气地走过去,一把将荣康郡主从主位的椅子上拉了起来,自己坐下,满脸嘲讽。 荣康郡主看到她这模样恨得咬牙切齿:“荣乐,这里没挂你的名牌!先来后到你懂不懂啊!” 荣乐郡主冷嗤一声:“先来后台?去年我就来了,那时候你在哪儿呢?” 荣康郡主可没有荣乐郡主得建和帝喜爱,虽然荣康郡主的母亲端平长公主才是建和帝一母同胞,但是建和帝和顺王关系更好,自然也更偏爱荣康郡主。 今年若不是有邬太后做主,荣康郡主也未必能进这个春猎随行名单。 荣康郡主被她的话激得脸色涨红:“荣乐!你也太猖狂了!” “我是很猖狂啊,怎么着,你去找太后告状去啊,不过也得回宫了,现在可没人理你。” 荣乐郡主也不傻,若是邬太后在,她可能还稍微顾忌一些,不过邬太后年纪大了是不会来这样的地方的,荣康郡主这位大靠山可没跟着来。 荣康郡主脸色忽青忽白。 虽然她不想承认,却知道自己去找建和帝是完全没用的。 而且她这次来春猎主要是为了相看夫君。 若是闹起来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荣康郡主转过身直接甩了旁边的宫女一巴掌。 “既然这里是荣康郡主的屋子,你为什么要领本郡主过来!是不是要看本郡主出丑!” 这一巴掌打得极狠,那小宫女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只得连忙下跪请罪。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带错了路,请荣康郡主饶命……请郡主饶命……” 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云棠看到这场景心里都觉得突突的。 谁能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儿呢。 荣康郡主脸色难看地转身离开,贴身宫女也跟着带走了她才放下的行李。 宋云棠实在是见不得这种随意打骂宫人奴婢的行为,可也没办法,走过去将小宫女扶了起来。 看她脸上肿得厉害,宋云棠转头问采兰要他们带来的外伤药膏。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连忙要拒绝。 荣乐郡主说道:“收着吧。” 有她说话,小宫女才敢接了过去,磕磕绊绊地解释并不是自己要带荣康郡主来这里的,她已经说了这里是荣乐郡主的地方,可荣康郡主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小宫女提醒对方的时候就已经被荣康郡主打过一巴掌了,对方还骂她狗眼看人低,是要拿这屋子给荣乐郡主献媚。 “我哪里会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好了,以后你见到她躲着点走吧,”荣乐郡主摆摆手,“回去小心当差。” 小宫女连忙点头,又对宋云棠道了谢,才小步子跑走了。 “这猎场服侍的宫女也挺不容易的,平时吃都吃不上什么好的,一年就这么几天春猎的活动,他们却要守在这里都不能离开。”荣乐郡主耸了耸肩,“若是我的话早就被逼疯了。” 宋云棠听着这话忍不住失笑。 莫说是待在猎场了,就是同一处地方荣乐郡主待久了都腻歪。 两个人用完膳才一起往猎场去。 荣乐郡主一拉宋云棠的手臂,向某个方向努了努嘴。 宋云棠顺着看过去。 正看到荣康郡主翩翩而至。 此时完全没有了之前给小宫女甩巴掌的张狂模样,如今还不算十分暖和的时候却换了一袭桃粉色的轻质纱裙,上面绣着百蝶飞舞的精致花样。 精心挽救的发髻,各种钗环步摇往发髻上缀,手里还摇着一把嫦娥奔月的团扇。 这打扮着实在惹眼的很。 “啧啧,这花枝招展的模样,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来干嘛的!” 荣乐郡主凑到宋云棠耳边小声说道。 宋云棠笑着轻拍她一下:“她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想寻一个好夫君总没什么错。 “能瞧上她的人也不知会是个什么人……”荣乐郡主一边说着一边四处瞧,“哎,那国师大人怎么还没出现啊?我可还盼着见见他那庐山真面目呢……” 正寻着就听到人群传来喊声: “来了来了,国师大人来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汇聚过去。 仿佛感应到什么,宋云棠也下意识抬头。 来人脚踏黑色云纹靴,身上一件月白色紧身的狩猎装,腰间只饰玉带没有多余坠饰,长发被玉带高高束起。 只往上看,宋云棠却轻轻扯了扯嘴角。 “老天,这国师的脸是多不能看啊!居然还戴面具啊!” 荣乐郡主恨不能仰天呜呼哀哉。 第113章 拒绝和离 荣乐郡主真是大失所望。 当然和她一样的还有很多其他人。 “唉……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说一说国师大人的模样呢,这下子可没的说了!” “本来我们府里只给了一个随行名额,我好不容易抢来的……早知道就不争了。” “哎呀,也不能这么想,好歹咱们也能跟国师大人同行狩猎了……” 众人原本都盼着能见一见这位国师大人的真容,偏偏眼下明明近在咫尺,却被一张面具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甚至就连眼神都看不太清楚。 偏偏也无法啊。 “要我说,估计这国师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不然干什么藏着掖着呢。”荣乐郡主悄悄地低声说道。 宋云棠想了想觉得也不无可能。 甚至连瑾之这跟着国师身边的人都没见过对方的长相。 要么是藏着秘密,要么就是长得不好见人。 总之是个怪人。 宋云棠正想着就感觉似乎有什么透过那张轻薄的面具扫了过来,莫名的背后一麻。 “今年围猎有国师一起参加,大家可一定要用心,”高位上坐着的建和帝笑着开口,“这次围猎若有夺得头名者,朕必然有大礼相赠!诸位尽力而为吧。” 建和帝每年春猎都有赠礼,这也是例行的习俗,但是今年竟还特地提了“大礼”,倒是叫人忍不住多想。 “卫兄!咱们这回可要好好比试一番!”靖远将军府三公子徐九峰身骑枣红色大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说不得那大礼便是我的了!” 不怪徐九峰如此说,毕竟他父亲那是曾经在过去的围猎中得过头名的。 如今自然是秉持着自己父亲的赫赫威名。 而且徐九峰今年还是头一次来,毕竟他在家里排老三,头些年都是自己大哥二哥轮流来,今年也不知怎么竟轮到了他。 俆九峰今年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发挥一番。 卫霆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你可别说这种大话,别回头猎不到两只兔子的叫徐将军知道了必然揍得你半个月下不得床!” 俆九峰:“……咱们看看到底谁厉害!” “等一会儿,我去那边喊了裴修来,咱们一道!” 卫霆说着便准备去寻人一起。 “阿霆!” 听到喊声卫霆低下头,正见着荣乐郡主,旁边还跟着上次瞧见过的成武侯世子夫人。 卫霆点头以作示意。 “表姐,有什么吩咐弟弟?”卫霆笑着问道,“是想要兔子还是狐狸?” 荣乐郡主挑眉:“那玩意有什么好的,你若是厉害,给我猎个老虎回来吧!” 卫霆听到这话顿时失笑。 “表姐,我可没这本事。” 荣乐郡主其实就是来打个招呼而已,毕竟她和卫霆可是素来关系不错,也是许久未见了。 寒暄过后卫霆才离开,骑着马走了几步见着了裴修。 三个人一起奔向猎场。 宋云棠马术只是寻常,也不擅长狩猎,何况还有了身孕,只骑着一匹温顺白马慢慢溜达。 荣乐郡主开始还很有耐心地陪着,走着走着便被一只兔子吸住了目光。 立刻张弓搭箭。 偏偏那箭矢竟擦着兔子腿而过。 “真寸!我非逮着不可!”荣乐郡主来了兴致,刚要策马去追便想起了旁边的宋云棠。 “没事,你去吧,我这里慢慢溜达着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宋云棠笑着开口。 荣乐郡主:“那我很快回来,你就慢慢走别跑就行。” “好。” 荣乐郡主策马去追兔子,宋云棠握着缰绳引着马慢慢走。 宋云棠倒是挺喜欢这皇家林苑的景致,哪怕是猎场也处处都经过细心的修整,真是处处都是极好的风景。 “夫人。” 听到传来的声音,宋云棠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头。 果然是江成远,他也骑着一匹黑色大马,而且往这里来的速度竟也不不慢,可见腿上的伤好了不少。 宋云棠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头。 真是想清静一会儿都不行。 “你是不是不喜欢狩猎?刚好我也不方便,就陪着你慢慢走吧。”江成远脸上带着笑,看起来竟是十足热情的模样。 宋云棠道:“世子尽管去别处吧,我这里并不要人陪。” 她拒绝的很直接。 江成远面色有些尴尬,缓了一会儿才道: “之前人多不好和你说话,祖父和我说了你想要和离的事儿——我不同意。” 宋云棠原本眼神都不在江成远身上,此刻听到对方说这话却立刻抬起头看了过去。 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世子,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难道你不想要给你心爱的人一个更好的身份?”宋云棠蹙眉道,“若是我走了,刚好给你腾出地方来,你还有什么不乐意?” 江成远摇头,解释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让白莺取代你的地位,她只是个妾室,你永远都是正妻。” “可是这个正妻我不想当。” 宋云棠轻抬眼皮,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倦怠和厌烦。 她给侯府当了三年的血包,哪怕她没有为江成远守身她也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什么正妻,说得冠冕堂皇的,她过去三年不过就是当了一个账婆子兼散财童子而已。 现在江成远竟还有脸面来说这个话。 “云棠,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好,我也是被糊弄住了,我当时遇到白莺的时候真的以为她是个纯洁善良的好姑娘,才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江成远表情认真,口气竟然还说得十分动情,“我现在才意识到了咱们才是结发夫妻,能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呢……我们以后好好过,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我真的不想和离。” 宋云棠听着眼睛都瞪大了。 这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过去真的有过什么快乐时光呢,可事实上江成远从成婚后就对她冷漠非常。 甚至江成远也万分嫌弃她的商户出身,那时候对方还曾经说过“商户出来的也不比秦楼楚馆的高贵到哪里去”这种扎心的话。 现在说的这些话真的是荒谬至极。 宋云棠冷笑。 “世子,你伤的好像不是腿。” 是脑子吧。 第114章 利箭划空 江成远大抵是真的活在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中。 听到宋云棠这话第一反应竟然是回答:“我伤的是腿啊,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用一直惦记着,我知道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想着我的……” 啊? 宋云棠嘴角抽了抽,看江成远的目光简直像看傻子一样。 “过去我没看到你的好,我现在才意识到,我们才是结发夫妻,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江成远貌似神情,“宋氏,等你祈福结束回府,我们便好好过日子吧,日后府里的事情还是由你做主。” “由我做主?”宋云棠挑眉,“如今府里管家的权力已经移交给了侯夫人,我还能做什么主呢。” “母亲那边我去说,现在祖父也在家,必然是站在你这边的,”江成远说道,“等你回来咱们侯府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现在也受过了罗氏管家之后的局面,真是惨不忍睹,前些日子他只是想喝碗人参粥,厨房那边竟为了一点人参闹了起来。 实在是凌乱不堪。 罗氏也是疲惫不已。 从前宋云棠在府里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摩擦。 江成远现在是从心底里盼着宋云棠回府。 宋云棠听着只觉得万分好笑。 “世子爷,您这是想让我回府以后继续给全侯府当老妈子?”宋云棠不怒反笑,“然后把我的嫁妆和我自己赚的银子全都贴完才好让你们继续轻轻松松地享受荣华富贵,是不是?” 江成远一愣:“不,不是这个意思……” 宋云棠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既然世子早就知道了和离的事儿,那我也不用多说,等祖父的寿宴结束之后我们便和离吧。” 江成远没想到宋云棠竟然如此决绝,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去抓住她的胳膊。 “宋氏,你听我……” 咻! 一道利箭破空而来。 “嘶!” 江成远胯下的马发出惊恐的嘶叫声。 那箭擦着马和人直直扎入他们身侧的大树中,黑色箭身,尾上的白雕箭羽颤动不止。 “谁!是谁!” 江成远一边勒紧缰绳一边转身去看。 “见谅,不小心脱手。” 江成远听到声音下意识咬紧牙关就要责骂,等看清楚了来人瞬间偃旗息鼓。 “国师大人……” 江成远的牙齿微微打颤。 国师骑着一匹纯白色的高大骏马,偏马蹄却是黑色的,如同踏墨而行,配上国师的黑色云纹面具,仿佛如出一辙。 那白马打了个响鼻,只是听起来却完全不似歉意。 “这里是猎场,不是世子聊天的地方。” 国师拉着缰绳,面具下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听上去却有些冷。 这声音飘入宋云棠耳中却有股莫名的熟悉。 “对不起,是我打扰了国师,我这就离开。”江成远僵硬着回答。 却又听到那位国师道:“今日是诸位青年才俊一同狩猎的日子,江世子若是一无所获恐怕有堕成武老侯爷的威名。” 听出了这国师口气中的催促之意,江成远再顾不上什么了,只能给了宋云棠一个不舍的眼神,才驾马驶向林苑深处。 宋云棠没去管江成远,抬起头向国师发去探究的目光, 只是那人却很快就转过了身,驭马离开,根本不与她目光触碰。 宋云棠看到的只剩下背影。 “你在看什么呢?” 追完猎物回来的荣乐郡主见宋云棠坐在马背上似乎发呆的样子。 宋云棠回过神摇摇头甩到那么一点点怪异,看向荣乐郡主:“怎么样,猎到什么了?” “害,别提了,这今年林苑里的兔子怎么那么狡猾,明明吃得那么胖,一个个矫健得不得了,我连扑几个空。”荣乐郡主失望地叹口气,“倒是浪费了我不少新得的红丹雀羽箭。” 宋云棠看了一眼荣乐郡主的马背上空了的箭筒忍不住失笑。 这是浪费了多少。 “哎,可不兴笑我,今年真的很难猎的,往年我都有猎到兔子,不是还送给过你一只吗!”荣乐郡主立刻说道。 宋云棠听到这话倒是想起了前两年荣乐郡主从猎场回来曾经让人给她送过兔子——一盘烤兔肉。 “既然这么难,咱们就歇歇吧,今年先吃别人猎的兔子肉。”宋云棠笑着说道。 “嗯,那也不错……”荣乐郡主傲娇点头,却道,“但是今年是真的很难猎,我保证我说的肯定不是谎话!” “嗯嗯,肯定的,咱们荣乐郡主可是能百步穿杨……” 两个人边骑马边往回走。 话音却在看到那堆猎物的时候戛然而止。 有鹿有獐子狍子狐狸,还有数不清的兔子,小山一样堆着。 大家猎来的东西除了自己留下的一般都是计了数之后全部堆在一起的,也都不是什么十分稀罕的猎物。 两个人走近的时候刚好听见负责计数的两个小太监说话: “今年的兔子真是又肥跑得又慢,这数量比往年多了一倍多,重量更是多了两倍不止呢!” “是啊,看样子这回咱们也能分到不少兔肉了……” 宋云棠眨眨眼睛看向荣乐郡主。 后者扯扯嘴角,佯装没听见那话。 “这红狐狸可真好看,裴世子,能不能送给我啊?” 两个人下了马走没几步就听到了极其腻歪的撒娇声。 正是荣康郡主。 她对面是卫霆他们三个人,裴修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有一只红狐狸,看上去只是擦伤了腿,卧在笼子里呜呜叫。 荣康郡主面色桃红,看上去不像是在索要狐狸。 “啧啧,看样子荣康是瞧上裴修了,”荣乐郡主低声说道,“真倒霉啊,裴家可是出了名的家风好,若是摊上这么个儿媳妇……” 虽然荣乐郡主不在宫里,这信息渠道却还是广的很。 宋云棠抬起头看了一眼。 那裴修为难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太想要接受荣康郡主这份青睐。 只一个抬眼,宋云棠却正对上了裴修的眼神,连忙移开。 谁知道下一刻却听裴修道: “江世子夫人,正巧你在,可能帮忙瞧瞧这狐狸的品相如何?可值些银两?” 第115章 无奈助人 宋云棠没想到裴修竟然会喊自己,眼神有些疑惑。 “看来是实在是没办法,准备想辙呢,”荣乐郡主低声道,“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宋云棠觉得介入这样的事情不太好,却架不住被荣乐郡主拉着往前去。 荣康郡主见到她们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裴世子,你问这问题打算做什么?是知道我们开着铺子,想把这狐狸皮毛卖给我们吗?” 荣乐郡主直接将自己和宋云棠算在了一处。 毕竟经商一道在皇城许多权贵眼中是看不上眼的,她可不会让宋云棠一个人白白被人鄙夷。 裴修直言:“荣康郡主讨要这狐狸,我也不知道这狐狸价值为何,不知该如何找荣康郡主要银子,不如就请江世子夫人和荣乐郡主你们帮忙估个价格,省得荣康郡主为难。” 明明人家是在撒娇示好,可裴修这话一出,竟是把荣康郡主当作了猎物卖家。 自己也倒是成了猎户商人。 这裴修倒是有些意思。 荣乐郡主转头看向宋云棠,这种市价的事儿她是不大懂的,她唯一做的只有在宋云棠送来账本时随意签上个自己的名字,同时把对方送来的一堆银票交叫管家收好而已。 “都说江世子夫人经商有道,夫人应该能估出来价格吧?”裴修说道。 宋云棠听到这话心里轻叹。 看样子是躲不了了。 宋云棠无法,只能顶着荣康郡主难看的脸色说道:“这红狐狸价格不比白狐,不过裴世子这只品相却不错,也没伤着重要地方,不提成品,若只是这只狐狸的市价在十两到十五两左右。” 若是做成成品自然价格更高,不过眼下说的也只是单纯猎物的价格。 裴修点点头,旋即转向荣康郡主:“那只给郡主按八两算罢了,郡主请收下。” !!! 竟真是当成了做生意! 荣康郡主一时脸涨得通红,许久言语不出来。 “哎呀,荣康啊,这价格不错啦,肯定没坑你。”卫霆憋不住笑,脸都在抖动。 荣康郡主这真是骑虎难下。 半晌只能抖着手指让身边的宫女取了八两银子递给裴修。 裴修命下人收了便将笼子送过去。 “如此银货两讫,多谢郡主赏识。” 荣康郡主气得转身就走,宫女只能提着笼子小心地跟在后头。 “哈哈哈哈哈……” 等见不到荣康了,卫霆的笑终于憋不住了。 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拍着裴修的后背。 裴修反倒是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 转身对着宋云棠:“多谢夫人和荣乐郡主相助。” 荣乐郡主忍不住挑眉道:“你这可是为了自己把我们架起来了,裴修,你这一招可有些不太地道。” 裴修无奈:“我这也实在是没办法。” 他也不知道荣康郡主怎么会相中了他,总之这婚事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不只是他不乐意,他全家都不乐意。 广城侯府家风清明,人口简单,他们全家都伺候不了这种金尊玉贵的郡主。 偏偏还是上面传来的消息,说太后相中了他,想让他和荣康郡主成婚,真是让他们家一夜之间都要愁白头。 现在裴修也只能想尽办法,让荣康郡主自己知难而退。 宋云棠没法说裴修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毕竟对方也是为了摆脱荣康郡主。 只恐怕,这次荣康郡主更要将她和荣乐恨到心里去了。 唉…… 宋云棠侧头去看荣乐郡主,后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你们可是聪明,让我们替你背这黑锅,岂能如此轻易就算了?怎么说也得给些补偿才行啊!否则本郡主可不干!” 她双手叉腰,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卫霆一脸无奈地摊开双手,苦笑着解释道:“好妹妹,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嘛。这不,我们刚打回来不少猎物,您和江世子夫人尽管随意挑选,看上哪个就拿哪个走,权当是我们的一点小小赔礼!” 说着,他伸手指向了他们身后刚刚从马背上卸下来的那个装满猎物的大兜子。 荣乐郡主倒也不是稀罕这种东西,只是这种态度却大大取悦了她。 只目光随意一扫,却怪道:“你们的猎物怎么全都混到了一起?这样怎么分?” 不是还有狩猎比赛吗,难道三个人都不准备参加了? “本来我们三个还寻思着要好好比试一番呢,但后来发现根本没啥用处,”俆九峰缓缓地开口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沮丧,“就咱们三个加在一起所斩获的猎物数量,竟然都快赶不上人家一个人的收获了!” 听到这话,荣乐郡主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之色:“啊?有如此厉害之人?是谁能有这般能耐呀?” 总不可能是宁王吧? 一旁的宋云棠也是惊讶。 两个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俆九峰他们正要开口,就听到了小太监高高的唱名声: “宁王,獐子两个,野兔五只的……国师大人,梅花鹿三头,獐子三个,野兔稚鸡十二只……” 得。 不用说了。 现在知道是谁厉害了。 “那国师不是一直素来从不出殿门的吗?怎会有如此厉害的骑射功夫!”荣乐郡主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卫霆则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又钦佩地叹道:“所以说啊,郡主您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咱们为何不再去争抢这头筹之名了吧......实在是没意思啊,根本就比不过人家呀!” 在众人眼中,那位国师大人向来都是深居简出、极少露面于朝堂之外的。 然而今日一遇,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那国师虽然只着一袭素衫,却弓马娴熟丝毫不逊色于人。 他们这些人,虽然年年都会来猎场历练一番,但与国师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些平日里自以为还算不错的技艺,在国师大人面前都显得稚嫩笨拙,活脱脱像一群刚刚踏会骑马的青瓜蛋子。 完全没有可比性! 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无奈。 只能认命。 宋云棠也没想到那国师还能有这么厉害,她记得出宫之前瑾之提起,说国师骑马打猎的本事只是寻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寻常就是这么个寻常的样子吗? 第116章 空白圣旨 “你们也没必要妄自菲薄啊,国师大人戴着面具又看不见脸,谁知道他今年到底多大年纪,说不定比你们大一轮儿两轮儿的呢。” 荣乐郡主仗着国师又不在现场,安慰起人来真是毫不客气。 卫霆扯扯嘴角:“国师明摆着挺年轻的。” 那宽肩窄腰,还有说话的声音口气。 虽然很有气势,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年老的人。 这点卫霆他们还是非常能够确定的。 正是因为确定所以才更难以接受,同龄人中竟然还能有如此英才藏于深宫。 只能说不愧是大乾国国师,竟是连骑射都如此超绝。 宋云棠想了想那国师的模样。 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不管是声音还是走路的步伐,都绝对不是一个上年纪的人。 说不定和瑾之年纪差不多少。 “驾——” 伴随着马蹄声,在林苑中的人都回来了。 驾马走在最前头的是宁王,其后才是一些公侯府的公子,腿不大灵便的江成远艰难地跟在后头。 而慢慢走在最后,不疾不徐的人是戴着面具的国师。 驾马而生的风扬起他耳边的散碎头发,修长脖颈,宽肩窄腰,有力的双腿夹着马肚,一手持缰绳潇洒自如。 阳光下那面具仿佛透着点点光辉,叫人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宁王下了马跪地给建和帝请安:“这次狩猎儿臣的猎物实在是比不上国师,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儿臣之前高估了自己,日后定当更加勤勉地联系骑射,请父皇恕罪。” 宁王的口气十分平和,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显然并没有把自己输给国师这件事情很当一回事儿。 甚至道:“国师大人如此厉害实在是让人佩服,父皇定要多多嘉奖国师。” 这态度竟是十分大方。 建和帝笑了两声,似乎对宁王这样的态度很满意。 “不过是输给了国师何罪之有,”建和帝说道,“你能说出这番话已然很是不错了,父皇也给你奖赏。” 建和帝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很高兴,还笑着赏了宁王一柄价值不菲的玉制弓箭。 宁王笑着叩谢皇恩。 自然有一派大臣跟着夸奖宁王英姿勃发。 毕竟如今宣王被紧闭,宁王自然占据上风。 建和帝随后才看向国师,却亲自让人摆了座位在自己身边。 宁王目光一凛。 这座位的位置竟然比自己高出一截子。 虽然国师地位超然,可毕竟如今这已经离开了乾安殿,国师最多也就是与宁王这等皇子并驾齐驱。 可建和帝这意思却将国师的地位视作皇子之上。 众人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多想。 毕竟是国师,座位特别一点也没什么。 更让人惊讶的却是后面。 作为这次狩猎的头名,建和帝竟然直接赏赐给国师一张盖了大印的空白的圣旨。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能随随便便赏赐的东西吗!? “父皇……” 宁王都惊了。 若是早知道建和帝的赏赐是这个东西,宁王就算拼命也要拿到头名。 “陛下,还请收回奖赏!”有大臣站出来说道,“此等赏赐关乎江山社稷,还望陛下三思!” “奖赏过重非福也,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一众人提出反对意见。 宋云棠虽然不懂这些却也能感受到这份赏赐的重量。 这可是一张空白的圣旨。 若是国师在上面写上传位诏书……岂不是下一任皇帝是谁都可以由他来决定了? 甚至国师都可以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虽然并不是有了圣旨就一定能够皇位,但是这份圣旨的份量依然不可小觑。 建和帝就这么看重国师吗? 荣乐郡主凑到宋云棠耳边低声道:“这些人可真有一丝,这就纷纷跳出来了,他们可都是宁王的人……” 不言而喻。 若是这份奖赏给的是宁王。 那这些人还会这么声嘶力竭的提出反对吗。 但是显然建和帝并不受这位威胁。 “朕金口玉言岂有反悔之理!”建和帝的脸色有些沉,“众卿未免担忧太多,国师是大乾的护佑者,不会做出任何有害大乾的事情!” 建和帝的话如此笃定,却叫那些大臣脸色忽青忽白。 这国师平时待在乾安殿里祈福也就罢了。 眼下这却是空白圣旨。 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份圣旨会带来多么大的改变。 可建和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我感觉皇舅舅要发飙了……” 宋云棠刚听到荣乐郡主说这话,就听到上头建和帝一声怒斥。 “这份圣旨朕已经在上面注明了,不可以用于承嗣之事!”建和帝沉着脸,“你们这么害怕这份圣旨,是怕将来坐上朕这龙椅的不是你们拥护的人吗!” 一言既出众人皆颤。 建和帝这话实在是诛心。 众人一时间再不敢言语。 其实朝堂之上不少人曾经提过希望建和帝尽快决定太子人选,如此也可稳定人心。 可每每提起建和帝不是沉默不言便是怒火滔天,言及众人是不是在咒他早死。 如此谁又敢在提起这件事情。 建和帝近来脾性多变,谁也不敢随意忤逆。 “既然是父皇的决定,儿臣和诸位大臣们绝不敢有任何不臣之心,”宁王顶着建和帝冷漠的眼神站出来说道,“请父皇息怒。” 建和帝却只看了宁王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也想要这样的圣旨?” 宁王听到这话一愣,立刻跪倒。 “儿臣绝无此心。” 一时间冷汗淋漓。 “没有最好,朕还在位,不管任何圣旨,朕允了才管用。”建和帝淡淡地说道。 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位国师接过圣旨。 国师戴着面具让人看不见表情,只看动作之随意,仿佛根本没有将这足以震动大乾的空白圣旨当回事儿。 众人忍不住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虽然历来大乾国都对国师极其推崇,可能到建和帝这个程度……真的是让人感觉非同寻常。 这国师若是个好的自然无碍。 可若不是…… 像是怕这些大臣受到的震撼还不够大似的。 就听到建和帝又道: “另外还有一事。” “等春猎结束之后,国师会进入朝堂,同诸位大臣一道上朝办政,诸位提前做好准备。” 众人惊愕地抬起头久久不能言语。 第117章 修罗之场 荣乐郡主和宋云棠回了住所换掉身上骑马的衣裳。 “这骑马的装束俊倒是很俊,就是勒的忒难受,我还是喜欢这宽宽大大的袖子,更舒服华贵。” 荣乐郡主换上了一袭水红色缠枝莲纹裙,发上也比之前多了几根金簪,复又恢复了明艳袭人的模样。 宋云棠倒是还好。 毕竟她现在有了身孕衣服不敢勒得十分紧。 荣乐郡主挥退了下人,才问道:“不管你到底想不想要这腹中的孩儿一定要尽快决定,若是要留下便要想好接下来怎么藏,毕竟这肚子会一天比一天大。” 而且月份大了,荣乐郡主也担心落胎会不会伤到宋云棠的身子。 她是真的非常担心。 宋云棠道:“我也没有想好……” “罢了罢了,我看你也是舍不得的很。”荣乐郡主道,“等回去以后,我去见见你心上的那个,看看他想怎么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 宋云棠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件事情,其实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而且感觉跟他说了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徒增烦恼。” “那又怎么样?”荣乐郡主叉腰,“他就该跟着一起烦恼,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发愁!” 宋云棠:“……” 荣乐郡主拿起旁边的腰带帮宋云棠挽上。 “总之,我肯定不能叫你受任何委屈!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感觉不是很放心的样子。 宋云棠只能揉揉额头。 两个人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去参加傍晚的春猎烧烤篝火会。 只不过这烧烤会上人却是不多,服侍的宫人几乎是参宴的人的两倍之多。 “好多大臣被陛下吓住了,都回自己住所躺着了。” 卫霆见荣乐郡主来,笑盈盈地走过来说道,他手里还拿着一只烤羊腿,乐呵呵地往荣乐郡主手里递。 荣乐郡主挑眉,毫不客气地接过来。 那些大臣未免也太怂包了一些。 就这样竟然还有心参与夺嫡,真是不嫌自己命长,想要站队从龙不是那么容易的。 宋云棠四处转头,鼻间嗅到的全是烤肉的香味,真是极为勾引人。 “夫人喜欢吃什么,我去帮夫人拿,”裴修走在卫霆身侧开口,“之前的事情还没有好好谢过夫人。” 宋云棠怎么可能好意思麻烦裴修,忙道: “不必麻烦裴世子了,之前的事情只是小事一桩,世子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本来就只是举手之劳,毕竟荣乐郡主也在,荣乐郡主和卫霆关系好,卫霆的好友她们自然是能帮便帮的。 何况宋云棠毕竟是有夫之妇,她也自知道该避嫌便要避嫌。 当然,和江成远毫无关系。 裴修看着宋云棠拒绝的干脆,眼皮微动: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夫人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我十分乐意效劳。” 卫霆跟着附和:“是呀,江世子夫人想吃什么尽管说。” 荣乐郡主拿手肘轻轻拐了一下宋云棠。 “没事,他们男子动动腿没什么。” 宋云棠正要开口,却听到一道喊声: “我的夫人不必劳烦你!” 也不知道江成远是从哪里冒了出来,步伐急促地径直朝着宋云棠走来。 还没等宋云棠反应过来,江成远已经毫不客气地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甚至抓得她有些吃痛。 此刻的江成远面色发沉,看着裴修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宋云棠紧皱眉头。 实在是搞不懂江成远这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尽管心里十分不悦,可眼下宋云棠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江成远难看。 只能强忍着对方触碰自己的恶心。 裴修被江成远瞪着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却敏锐地发现宋云棠被江成远抓住的手腕的地方隐隐泛红,皱眉: “江兄还是松松手。” 江成远听到裴修的话下意识看向自己拽着宋云棠手腕的地方,竟然有一圈浅浅的红痕。 愣了两秒中才条件反射地弹开手。 他不是故意的。 他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想让人知道宋云棠是他的妻子而已。 谁知道宋氏的皮肤这么脆薄。 江成远想去拉宋云棠的手。 宋云棠轻巧躲开,谨慎地退后了两步。 “妾身无事。” 口气十分疏离。 江成远脸色有些发暗。 裴修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头。 他也曾经听说过江成远和宋云棠之间的事情。 他对江成远的行为是极度不屑的。 不管如何,当年江成远既然选择了和宋云棠成亲,那宋云棠就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夫妻。 他们这些人从差不多可以娶亲的年纪被长辈教育的都是要爱护妻子,与妻子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其他的女子和正妻那是完全不同的。 只有自己的正妻将来才是要一起合葬的人,妾室不过是奴仆。 偏偏江成远却将一个奴仆,甚至还是身份低贱到让人不齿的青楼姑娘当成了真爱,还要私奔外走。 简直是皇城中的笑柄。 如今江成远竟还来这一出,只会平白惹人发笑罢了。 何况江成远未免也想的太多。 裴修本来就只是想要的感谢之前宋云棠的帮忙,江成远却跳出来敌视他。 实在是可笑的很。 宋云棠性子个长得也好还擅长经常持家。 怎么偏偏落到成武侯府这个泥潭中。 裴修这下看着宋云棠的眼神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同情。 真是不容易。 身为女子却所嫁非人。 裴修的眼神实在是有些明显。 江成远即使想要当做没看出来都很难。 可两个人虽然同为侯府世子,成武侯府却比不得广诚握有实权,江成远不敢对裴修说什么,却只能将这份不快转嫁到宋云棠身上。 “跟我走。” 动不了旁人,江成远只能命令宋云棠跟自己走。 他们现在还没有和离,宋氏必须听他的。 可宋云棠却蹙眉不动。 江成远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 “宋氏,你……” 正待发火却听到一声冷冷淡淡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正揉着自己吃痛手腕的宋云棠再次被这异常熟悉的声调引得抬起头。 抬眸间却只对上一张略显冰冷的面具。 第118章 心生疑惑 “国师大人。” 见到国师出现,众人连忙问安。 虽然国师没有具体品级,但是谁都知道国师如今是最得建和帝信任的人。 谁还敢不敬呢。 国师就那么迈着有力的步子走近。 “江世子来了春猎一场,什么猎物都没猎到,如今竟还来参加篝火宴会,当真是……” 国师的话没说完,但是这带着淡淡嘲讽的口气已经让江成远的脸色忽青忽白。 从来没有人说不猎到什么就不能来参加篝火宴会。 可如今听到国师这样说,江成远却又丝毫不敢反驳,脸上根本就挂不住。 “我这就离开,不敢碍国师大人的眼。” 江成远说着却扭头瞪着宋云棠。 “你跟我一起走。” “你自己要走便走,拉上她作甚!”荣乐郡主直接将宋云棠挡在自己身后,“江成远,人可不能不要脸面到这个程度!你当年带着外室私奔的事可是无人不知的,就别在这里充什么大爷了!棠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轮不到你多管!” 荣乐郡主的话十分难听。 无他。 主要是她也受不了江成远这脑子有病的模样。 之前还懒得理会他。 谁知道他偏偏自己往这口子上撞。 别怪人骂。 “宋氏是我选中的祈福人选,她和其他参加祈福的人参加篝火宴会是我向陛下请的命令。”国师直接开口,“江世子若是有什么意见,不妨说于我细听听?” 江成远表情一僵。 “不敢……” 即使再不情愿,江成远还是只能离开国师的眼皮子底下 国师居然会对宋云棠这么回护,真是让荣乐郡主和宋云棠本人都十分意外。 宋云棠忍不住看向国师。 现在她完全不在乎江成远怎么样,她只是觉得这国师的态度和感觉实在是很让人琢磨不透。 她有些说不出来的怀疑…… “国师……” “我还有事。” 根本不等宋云棠开口,国师转身,宽大的白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自由的弧度,只余背影萧萧。 宋云棠听到身后卫霆一声感叹。 “国师真潇洒。” 微微蹙眉。 潇洒吗? 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国师好像有种,往她跟前来,却又不停闪躲的感觉? 而且之前他们甚至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现在国师怎么又好像表现得不认识她一般。 真的是很奇怪。 宋云棠如此想着,倒是对烤肉都没了什么兴趣。 “夫人不必将江世子的态度挂在心上。” 一个盘子被递到面前。 宋云棠抬起眼皮就看到裴修对着她伸出了胳膊。 宋云棠这下子倒是真不好拒绝了,只能接过来。 “多谢裴世子。” 裴修以为宋云棠是因为江成远的事儿才闷闷不乐。 毕竟女子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夫君,偏宋氏命不好,摊上那样的事儿来。 裴修有心安慰:“江世子态度不佳,夫人你也不用太在意,将来总有他后悔的时候。” 裴修完全没想过江成远正是因为后悔了才会如此。 宋云棠不好说什么只能僵硬地谢过裴修的安慰。 其实也是极正常的对话,两个人甚至坐得一点也不近。 可这一幕落在了荣康郡主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好个宋云棠!竟然连我的人都敢勾引!” 荣康郡主现在越发厌恶宋云棠。 裴修可是她相中的人! 宋云棠怎么敢去接近的! 荣康郡主几乎想要冲上去给宋云棠一巴掌,却被贴身侍女给拦住了。 “郡主,荣乐郡主在呢,现在咱们去了讨不得什么好,没的再引来陛下……” “难道她抢本郡主的人本郡主就这么忍吗!” 荣康郡主已然是相中了裴修。 相比俆九峰,她更喜欢裴修这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模样。 偏偏裴修居然对她那么冷淡! “主子……这里可是猎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咱们怎么也不能当面与她起什么冲突。”侍女劝说道,“咱们自可以想旁的法子。” 荣康郡主听到这话才眯起眼睛。 是了。 宫里不好下手。 这里却不同。 荣康郡主又看了一眼那两个人的方向,这才扭头离开。 她离开的模样倒是让荣乐郡主瞧了个正着。 “裴世子,你魅力不小啊。”荣乐郡主揶揄道,“这才半天就拢得了荣康郡主的芳心啊,真有艳福。” 听到这话裴修苦笑:“郡主别打趣我了。” 这艳福谁爱要谁要。 反正他不想要。 第119章 揭开面具 翌日也没什么事,荣乐郡主被建和帝叫走了,宋云棠干脆自己牵了马去林苑内走一走。 她昨日发现走一走心情也会好许多,兴许是吹吹风很不错,连孕吐都没怎么犯。 “昨日夫人骑的马吃坏了肚子,今日夫人换一匹马来骑吧。” 监马处的小内监十分歉意地说道。 宋云棠有些遗憾,昨日那马温顺脾气好十分好骑,没想到今日却用不得了。 宋云棠只能去挑别的马。 “夫人,这匹马很是不错,”小内监开口推荐,“性情温平好驾驭,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很适合女子来骑。” 宋云棠自己是不懂相马的,听了对方的推荐便随意应了。 这灰棕色的马看起来倒是高大神气。 宋云棠接过缰绳,踩着脚蹬上马。 “驾——” 伴随着一声发号施令,马儿扬蹄奔出监马处。 另外一个小内监低声道:“回头若是出了事儿……” “出了事也是她自己马术不精,可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何况这些可都是御马,她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敢说什么?” 说这话的人正是给宋云棠推荐马的内监,他拍了拍胸口藏着的银票露出贪婪的笑容。 宋云棠根本没有意识到马有什么问题,她驾马去了林苑外围。 外围一般都没有什么厉害的猎物,无非就是一些兔子或者大一点的也就是鹿什么的,很安全。 宋云棠骑马慢慢走。 可是越骑越感觉身下的马不太对劲儿,好像逐渐变得躁动了起来。 宋云棠努力去安抚,但是好像根本起不到什么用处。 “吁——” 宋云棠试图让马停下来。 但是已经晚了。 这马晃着脑袋,前面两蹄高高地扬起。 宋云棠抛弃缰绳死死地抱住马脖子,整个人在马背上颠簸不已。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宋云棠以为这马的情绪会缓和,可谁知道却变得越来越厉害,整个马开始胡乱跑动跳跃。 像是得了什么疯病一样。 监马处的马都是调教好的,照理说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宋云棠的胳膊越来越酸,几乎抱不住马脖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宋云棠听见了空气中传来另外一阵马蹄声。 原本紧闭的双眼睁开。 “手!快递给我!” 白马上的人焦急地伸出手。 宋云棠再顾不得什么,直接将手递了过去。 一股极强的力道将她硬生生从灰马上拽了过去,宋云棠眨眼间已经坐在了白马上。 一道利箭破空而出,直射入灰马。 伴随着几声难听的嘶鸣声音,那灰马这下子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宋云棠狂跳的心脏此刻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没事了。” 白马停了下来,身后戴着面具的人似乎想要伸出手却又半途收了回来,只剩下嘴上的安慰。 宋云棠有些艰难地扭过身。 “你……” 因为方才的惊慌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有些低,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国师以为她想说什么,连忙微微俯身,将耳朵凑近。 顷刻之间,宋云棠直接抬起手向着面具而去。 后面的人根本没想到宋云棠会这么做,甚至来不及反应。 一瞬间眼前就变亮了,清晰的视线中映照出眼前女子震惊的模样。 “瑾之!真的是你!” 宋云棠懵了一瞬。 她只是怀疑,甚至说自己冒着极大的风险才没控制住去掀了国师的面具。 可居然真的是瑾之! “你……”宋云棠这一刻大脑简直一片空白。 瑾之也慌了。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夫人……我是……” 该死! 这怎么解释! 他还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地让宋云棠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且这个场合也不合适。 可现在瑾之不解释也不行了。 万一夫人生气了不理他可就晚了。 “夫人,其实我……” “我知道了,国师是让你来替他的是不是?” “……啊?” 瑾之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宋云棠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真相。 她就说那个国师很奇怪。 果然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正常。 “你是不是担心我才假扮成国师的?”宋云棠猜测道,“国师本人是同意的吧?不然你也不可能这么大的胆子!” 宋云棠现在才觉得之前的国师格外关注自己的行为都不奇怪了。 毕竟是瑾之嘛。 她就说,如果是国师的话,怎么可能闪闪躲躲的。 肯定是瑾之怕她发现真相所以有心想要隐瞒,但是又很担心她,所以才又控制不住接近她。 对。 肯定是这样的。 这样的猜测一时间倒是让想要坦白真相的瑾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夫人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猜测。 只能艰难地点头。 “夫人说的是……一直都是我,”瑾之的喉结有些紧张地滚了滚,“不过国师也来了,他……只是一直没出现,我做的事情都是他的命令。” 瑾之也没了办法,只能顺势说道。 宋云棠靠在瑾之怀里点点头:“果然啊,那人是个怪人……那陛下知道吗?” 瑾之嘴角扯了扯:“陛下不知道……所以夫人一定要保密。” 宋云棠惊呆。 这岂不是欺君之罪! “瑾之!你快想办法离开乾安殿吧,咱们不当这个差事!” 宋云棠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她以为瑾之在乾安殿里当差是挺轻松的,毕竟路嬷嬷和福旺那两个人在乾安殿看起来地位不低的人都和瑾之关系不错。 可谁知道那国师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如果万一败露,那国师身份不一样,建和帝还真不一定有什么惩治。 但是瑾之算什么! 到时候岂不是要为那个国师背锅! 宋云棠忍不住伸出手抓住瑾之的胳膊:“咱们不缺银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可真的别接这种危险的活计了!” 尤其是昨日建和帝将空白圣旨给“国师”的时候,那些大臣的眼神看起来真的像是想要把“国师”给生吞活剥了。 宋云棠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瑾之没想到宋云棠会想到这点上。 “没事儿的夫人,不会被人知道,陛下他……他是知道的。” 宋云棠一愣:“你不是说陛下不知道吗?” 瑾之轻咳一声改口:“陛下不知道是我,但是他知道我不是国师,因为国师一般不出乾安殿。” 宋云棠脑子混成一团。 “所以你算是国师的……替身?” 第120章 故意为之 瑾之只能默认了宋云棠的说法。 “原来如此啊。” 宋云棠恍然大悟。 难怪瑾之在乾安殿看起来颇有地位,原来真的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文书,既然作为国师的替身,那其他人肯定也会比较恭敬一些。 相当于他就是国师的代表。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什么风险?”宋云棠皱起眉头,“如果国师很安全的话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替身,假如遇到什么危险……他该不会让你出面吧?” 宋云棠忍不住抓住了瑾之的胳膊,眼神中流露出紧张的关切。 瑾之感觉到了她的担忧,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四肢百骸,直接伸出手将人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瑾之的怀抱宽厚温暖,宋云棠只得静静靠着,只是眼神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的隐忧。 安抚好宋云棠的情绪,瑾之才松开怀抱,牵着她的手走近那匹倒在地上的灰棕色骏马。 此时这马尚且还没有闭上眼睛,脑袋在地上挣扎着最后的气息。 “这马很奇怪,一开始骑着还挺好,它脾气也很温顺,可是越走就越不好了,”宋云棠现在都还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肯定会被它给甩下去。” 瑾之握了握她的手,热意在两个人交握的双手之间传递,算是无声的安慰。 瑾之去查看了一下这马的情况。 马嘴里没有白沫不像是中毒,要么就是中了什么药才突然发癫? 瑾之走过去弯腰蹲下查看四只马蹄。 视线中陡然出现一个带着银光的东西。 微不可察的一点。 瑾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马背。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马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这匹马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瑾之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原来如此……”瑾之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这句话而凝结了一般。 一旁的宋云棠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瑾之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东西。 宋云棠顺着光线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瑾之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根细细长长的针! 那根针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看起来,这根针应该是钉在马掌上的,一开始还可以,但是随着马的跑动,这根针就会往马蹄里面扎。”瑾之的声音越说越冷,“如此这般,这匹马怎么可能会不发疯。” 这就好比一个人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尖锐的钉子,随着脚步的移动,疼痛愈发剧烈起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刀尖上。 正常情况下,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立刻停下脚步,寻找疼痛来源,将钉子拔出。 然而,对于一匹马来说,它可没有这样的能力和意识去处理这个问题。 它只能默默地忍受着,继续艰难前行。 直到承受不了才终于做出仿佛发狂一样的行为。 很明显,这不可能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究竟是谁下了这样的手? 宋云棠伸出手想要拿那根针去看,被瑾之避开:“小心上面涂东西。” 若只是扎针也就罢了,就怕针上还涂了药,那才真是恶毒至极。 宋云棠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甚至生出几分后怕来。 “可是谁会在这里害我?而且害我有什么用?” 宋云棠实在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费这么大的功夫对付,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能招人恨到如此程度! 瑾之将针收起来:“不管是谁,都要查清楚。” 既然敢下这种手,那必然已经是存了要宋云棠命的心思。 他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人藏在暗处。 宋云棠抓住瑾之的袖子,指尖微微发凉: “瑾之……反正我也没事,这件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瑾之一愣:“为什么?” 宋云棠摇了摇头。 “我不想你去冒险。” 能在猎场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必然非富即贵。 虽然瑾之是代替国师而来,可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国师。 不管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谁肯定都不是他们能轻易撼动的,宋云棠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反而让瑾之陷入危险之中。 反正她很快就要和江成远和离,到时候皇宫甚至整个人皇城圈子都会离开她的生活。 届时应该就能恢复平静。 现在实在是没必要去冒险。 瑾之能理解宋云棠的担忧,伸出手和她十指交握,声音却锋利:“可是你怎么知道,暗处的人一计不成不会再施一计?” 如果不把背后的人给揪出来,瑾之根本就不能放心。 对方既然能设计这样的事就有可能会有下一次。 直到真的成功。 “可是……”宋云棠红唇紧抿,神色中透露着浓浓的不安。 “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只是私下探查。”瑾之说道,“一定不会打草惊蛇,若是有所发现也会告诉夫人知晓,绝对不会自作主张。” 宋云棠眉头依然没有舒展。 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有多深,他们根本不知道,贸然涉嫌,后果简直难以估量。 可是瑾之如此坚持,宋云棠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恐怕就算是她不许,他也还会去做。 他虽然平日里看着好像很听自己的话,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但是其实宋云棠知道瑾之心里颇有自己的主意。 “那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人发现。” 宋云棠没了办法,只能不放心地嘱咐道,手指紧紧抓着他,仿佛在叙说自己心头的不安和惶恐。 “是,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小心。“ 瑾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的宋云棠的脸颊,像是在爱抚最宝贝的珍宝,幽深的双眸中只能映照出眼前一人的模样。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处于未知的危险中。 这件事情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宋云棠感受到爱怜的抚摸,心里的紧张与不安逐渐被抹平。 第121章 留下孩子 “你回来啦,一个人溜达的怎么样?” 宋云棠回来的时候看到荣乐郡主已经回来了,正优哉游哉地靠在软榻上,嘴里还咬着一颗杨梅。 宋云棠没有告诉荣乐郡主自己“遇险”的事情。 荣乐郡主脾气急,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很容易闹大。 反正现在瑾之偷偷去查了,这件事情还是先瞒着吧。 “怎么了,想什么呢?”荣乐郡主见宋云棠一直没吭声疑惑地抬起头。 宋云棠摇摇头,走过去坐在软榻上。 “阿菱,”宋云棠喊了一声荣乐郡主的闺名,“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荣乐郡主听到这话喉咙被正好吃进去的杨梅肉直接梗住:“咳——” 宋云棠没想到自己这话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反应,连忙站起来跑到荣乐郡主身边,伸出手帮她拍打后背。 好一会儿荣乐郡主才终于将杨梅果肉吐了出来,呛得脸红脖子粗的,拿着帕子胡乱地抹嘴。 “棠儿……下次说这种重要的事,能不能在我不吃东西的时候。” 荣乐郡主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哀怨且无奈。 宋云棠连忙道:“好好,是我的错。” 荣乐郡主彻底缓过来之后才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会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之前不是还犹豫不决着吗,甚至她还能明显地感觉到宋云棠其实是不想要冒风险留下这个孩子的。 怎么出去骑了一圈儿马竟然就改变主意了? 宋云棠轻轻眨了下眼。 “这件事情……我就是突然想到。” 总不好说是因为见到了瑾之,就那么突然想要留下孩子,看看她生出来的孩子是不是和瑾之一个样子。 “唉……”荣乐郡主忍不住叹口气,看向宋云棠现在还算平坦的肚子。 宋云棠有些不安,声音低哑:“我也知道如果我要留下这个孩子风险很大,但是……” 她现在真的越发舍不得了。 也许一开始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做决定或许还会舍弃它。 可如今肚子里的孩子跟着她经过了那么多风浪磨难,至今一点事情都没有,可见生命力之顽强。 这样的情况下,让宋云棠吃虎狼之药将孩子抹杀…… 她真的有些做不到。 见她眉眼间如此难过与不舍,荣乐郡主还能说什么呢。 “好了好了,不就是个孩子么,你想要咱们就留下来,高低有我在呢,总不会让你出事儿!” 荣乐郡主大手一挥态度十分豪迈。 只听这话倒还让人以为这孩子是她的。 可宋云棠却莫名安下心来。 荣乐郡主是她除了瑾之之外最重要的依靠,现在有她说这番话确实让她多了几分安定。 “左右咱们也不是缺银子,无非就是怎么避开众人的眼睛藏起来把这孩子给生了,”荣乐郡主道,“你不是准备和离了吗?等和离了就去我的别院住,谁也不敢闯进去,到时候孩子一生你就可以带着孩子去外地走一走再回来,那样谁还能管得了你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左不过是打个时间差罢了。 若是宋云棠和江成远和离,成武侯府一定会再给江成远找个新的世子夫人。 时间一长成武侯府自然也顾不上宋云棠这个前世子夫人生没生孩子,什么时候生的孩子了。 荣乐郡主觉得这事儿想要瞒过去也不算难。 宋云棠不得不承认,荣乐郡主提出的这个法子的确可行。 其实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和离之后她就立刻离开皇城,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管其他。 只是瑾之如今跟在国师身边,还是国师的“替身”,恐怕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加上皇城里她还有许多生意。 若是要养孩子,以前自然是必不可少,也不能将这些铺子弃之不顾。 所谓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藏在荣乐郡主的别院确实可行。 只是宋云棠却也不想平白地给荣乐郡主添这么大的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荣乐郡主不用宋云棠说也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咱们可是闺中密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若是说什么麻烦岂不是生分了!” 宋云棠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她,已经代表了足够的信任。 荣乐郡主最不能辜负的自然也是这份新人。 宋云棠看着荣乐郡主认真的模样心里一暖。 “谢谢你,阿菱。” “谢什么,等你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可是要管我叫干娘的!”荣乐郡主挑眉,十分得意。 也不错。 她反正是没准备要什么孩子,若是宋云棠有了孩子也相当于她的。 她必然很疼这个孩子的。 宋云棠勾起嘴角,眼神中笑意深深。 “郡主,成武侯世子来了,想要见江世子夫人!” 外头传来宫女的禀报声。 荣乐郡主厌恶地一撇嘴。 “得,扫兴的来了。” 第122章 悔之晚矣 宋云棠秀眉微蹙,正要站起身出去见江成远。 毕竟人来都来了。 然而一旁的荣乐郡主却是不让,直接将宋云棠拦在屋里,高声说道:“就让他进来,本郡主倒是想要好好瞧瞧,他究竟是有多么厚实的脸皮,竟敢如此纠缠不休!” 宋云棠闻言,无奈地转头看向荣乐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之色。 最终也只得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转身回到榻边坐下。 江成远进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反而神色间还透着几分谨慎。 进来之后瞟向宋云棠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满。 他可是宋云棠的夫君,他都亲自过来了,宋云棠就该自己出去同他见面。 他并不是很想要跟荣乐郡主会面。 眼下却只能骑虎难下。 荣乐郡主优雅地伸出玉手,缓缓将那精致的茶杯端起至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杯中的香茗,而后放下茶杯,眼皮似有若无地轻抬起来。 只是半眯着看向江成远所在的方向,眼神之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与蔑视之色,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根本不值得她正眼相看。 这种轻蔑之意如此明显,让人一眼便能察觉到她对江成远深深的不屑之情。 江成远攥了攥拳头,压下心里的郁气,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荣乐郡主。” 荣乐郡主这才缓缓开口:“呦,是什么风把咱们成武侯世子爷给吹来了。” 江成远嘴角抽了抽。 “郡主玩笑了,我是来找宋氏的。” “找她做什么?是想要让她伺候你啊,还是听听你对你家里妾室的思念之心啊?” 荣乐郡主的声音满是讽刺,眼神里充满厌恶和不屑。 江成远早知道见了荣乐郡主准听不到什么好话,此刻却不敢有丝毫反驳,只能硬撑着解释: “白姨娘犯了些错,已经禁足了,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全听宋氏的,毕竟她才是主母。” 宋云棠听到这话都不由得满头问号。 怎么过去几年和白莺的感情瞬间就没了? 现在居然还准备让她处置白莺? 真是怪了。 “呦,我怎么记得当年江世子为了那个青楼女子连自己家都不要了,怎么了,现在那女子是变丑了还是变恶了,竟如此招世子嫌弃了么?”荣乐郡主故作惊讶,“江世子可不要为了世人的多言压抑自己的本心啊。” 这话说的极其阴阳怪气。 若是旁人江成远此刻必然已经忍不住要翻脸了。 但是眼前的却是最受建和帝宠爱的荣乐郡主。 他一点怨言都不敢表现出来。 只能僵硬地笑笑:“过去……是我识人不清,还是宋氏最好,我过去待她多有冷落,日后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说完就忍不住去看宋云棠的脸色,期盼能看到对方眼神里有一丝欣喜或者满意。 谁知道后者却平静的很,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 江成远不由得有些失望。 难道他这样的态度还不够吗?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难道这样宋氏还不知足? “你现在知道她好了?” 相比宋云棠,荣乐郡主却是气得面色冷凝。 “你带外室私奔三年,是她为你操持中馈,一手扶持摇摇欲坠的成武侯府屹立不倒,如此辛苦还要被皇城中人嘲笑守不住自己的夫君,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那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梧州和青楼女子浓情蜜意!” “江世子,如今你倒是想起来棠儿才是你的正妻了?做人怎么可以这么厚颜无耻!” 荣乐郡主毫不客气地对着江成远一通叱骂。 江成远的脸色忽青忽白。 “我……我是……” 江成远磕磕绊绊半晌也解释不出来自己当年是怎么下降头一般就带着白莺私奔而走,毕竟过去做过的事情怎么都抹杀不掉。 如今总不能说当初的人不是自己。 可如今他是真的后悔了。 尤其是听祖父跟自己说,宋云棠已经下定决心要同他和离,他心里当时就生出一股恐慌来。 明明宋云棠貌美非凡,持家有道,为什么当年他却不肯待她好一些! 现如今江成远是真的后悔不已才想要挽回。 总不能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他吧。 “我知道我对不住她,我会改的……” 江成远的声音听起来很弱,也没有什么底气的样子。 宋云棠听了只觉得十分可笑。 如今再说要改,竟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世子,没必要了,”宋云棠缓缓摇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决绝,“真的没这个必要。” 她早就已经死心了。 现在的江成远在她眼里早就和路人一般。 “听到没有,江世子!”荣乐郡主昂起头跟着道,“你现在就好好去写你的和离书吧,把和离书弄得好看一些,也不枉你们夫妻一场!” 荣乐郡主早就想要让宋云棠和离,哪怕没有那个什么瑾之,她都不觉得宋云棠有必要继续在成武侯府耗下去。 若是宋云棠需要什么作为在宋家的后盾,那她都可以担负起来。 哪里再需要什么成武侯府。 一个空架子侯府,再加上一个空壳子贵妃。 若是没了老侯爷,大厦立倾。 宋氏留在侯府简直是浪费时间。 何况现如今宋云棠还怀了身孕,这个和离更是必须的! 江成远脸色苍白地走了,脚步一瘸一拐的。 背影看上去竟然是无比萧索。 可惜宋云棠如今对他生不出半点感情来。 曾经她未出嫁时也曾经对未来的夫君有过畅想的。 哪怕当年她出嫁的原因同样不单纯,可她也曾经想过要同未来的夫君举案齐眉,或是相敬如宾,可惜却得到了她完全没想过的结果。 眼下再说什么都已经是无意义的事儿了。 “我看他这个样子倒并不那么容易和离。” 荣乐郡主微微蹙眉。 若是江成远仍然看中那个妾室,想要和离必然要容易许多。 可看他现在这样子恐怕未必容易。 宋云棠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定会同意的。” “嗯?” “我自有法子,他不得不同意。” 第123章 国师审人 “主子,人带来了。” 福旺躬身禀告。 坐在上首的瑾之抬起头,说了句“带进来”,顺手戴上旁边的面具。 被五花大绑进来的监马处的内监发出挣扎声,可在看到眼前的国师之后瞬间沉默如鸡。 瑾之微一摆手。 那内监口中的布条被解去。 “国,国师大人……奴才参见国师大人。” 内监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眼前的人。 可也知道,眼前的人有多得建和帝的信任,如果想要自己的命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管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只能拼命的跪地求饶。 “我问你,你今日可做了什么亏心事?” 瑾之沉声开口。 内监瑟瑟发抖:“奴,奴才不曾做过亏心事,奴才一直都安分守己地待在监马处,从来不曾擅离职守啊!” 这胖内监嘴倒是很硬。 瑾之拍了拍手。 黑衣人从屋顶横梁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胖内监身后。 一只手直接按向胖内监的肩膀。 咔哒。 肩膀瞬间被卸掉,同时被点掉的哑穴发挥了作用。 胖内监的五官瞬间扭曲在一起,冷汗直流,痛苦不言而喻。 “还不想说吗?”瑾之微微眯起眼睛。 黑衣人会意,再次如法炮制,卸掉了胖内监的另外一条胳膊。 然后在胖内监身后点了几处穴道。 不知道这穴道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那胖内监没有任何伤口却已经倒在了地上,五官全都扭曲变形,可见痛苦到了极致。 发不出声音,胖内监只能伸出胳膊,晒得黑黢黢的手颤抖着抓了抓。 “现在愿意说了吗?” 瑾之问道。 那胖内监虚弱地动了动脑袋。 他什么都说。 太痛了,浑身都在痛。 他真的是受不了。 黑衣人这才果断利落地将那两条胳膊重新安上,然后解开对方的哑穴。 “啊……” 胖内监发出延迟的痛呼声,却被身后的人压住琵琶骨。 “别乱出声。” 冷冰冰的声音仿佛是踩着多少尸骨走过才能发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胖内监吓得浑身一抖,霎时间再不敢大声。 “说吧。”瑾之面无表情。 这回胖内监再也不敢隐瞒,说出了自己私下收了宁王的银子,将品质更差的马给了其他人的事儿。 边说边小心地看着国师。 可对方戴着面具让他根本没办法判断自己说出来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对方想要知道的。 瑾之:“还有。” 还有? 胖内监心虚地冷汗直流。 琵琶骨处的压迫感再度袭来。 刚才那股浑身疼痛仿佛又要重演,胖内监再不敢隐瞒一丝一毫。 “奴,奴才还收了荣康郡主的银子,偷偷将针钉在了成武侯世子夫人要骑的那匹马的马蹄上,目的是想要让那马发狂。” 空气因为这话似乎少了一丝压迫感。 意识到自己这回说中了。 胖内监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却惊讶不已。 他以为国师想要知道的是宁王的事儿,没想到对方在意的竟然是成武侯夫人那件事情。 这事儿难道还能惊动堂堂国师? “原来如此,”瑾之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蓄意伤害堂堂侯府世子夫人。” “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真的知道错了,实在是荣康郡主胁迫,奴才不敢不听啊!” 胖内监的话也是真假掺半。 他受到了胁迫倒是不假,可收了贿赂却也是真的。 毕竟一个普通的世子夫人,另外一个却是堂堂郡主。 他实在也没有办法去选。 瑾之凉凉道:“不敢不听?若是害怕就该上报,而不是收了贿赂便去害人!如此行径,小人之为,不堪再在监马处当差!” 这话让胖内监的心彻底凉了,浑身发抖,脑袋不停地磕在地上,几下便是鲜血淋漓。 他想起来了! 那位世子夫人好像就是眼前这国师选中的祈福之人! 难怪会惊动国师! 他错了,他知道错了。 可惜不管如何求饶却都已经晚了。 胖内监被带了出去。 “夫人喜欢骑马,安排个好的过去。” 瑾之淡淡地说道。 始终在一旁伺候的福旺连忙应声去办。 眼下夫人喜欢什么就是什么最紧要,他可是太明白了。 福旺离开之后,瑾之想了想对黑衣人道: “派个好的,偷偷跟在夫人身边贴身保护。” 黑衣人神情一敛:“是,主子。” 主子能让他安排人去保护那位夫人,可见真是认准了。 他定然会挑个最好的人过去。 却又听到后半句: “只切记,若无事不许进卧房!” 黑衣人:“……” 第124章 深夜私欢 晚间宋云棠偷偷从和荣乐郡主的卧房中溜了出来。 瑾之早早就在暗处等着她,见到她来立刻上前牵住她的手。 月光引路,宋云棠跟着瑾之从小路去了国师下榻的房间。 一进去宋云棠就迫不及待摘掉了瑾之的面具:“每次看你戴着这个总感觉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心里感觉很奇怪。” 宋云棠低头把玩了一番手里的面具。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柔.软滑腻,份量偏轻,如此戴一天倒是也不会造成什么负担。 只是看瑾之戴着总觉得心里怪异。 瑾之笑着将人揽过来抱坐在自己腿上。 宋云棠也不羞涩,直接环抱住瑾之的肩膀,鼻间嗅到熟悉的冷香。 难怪之前几次都觉得这位“国师”熟悉。 能不熟吗。 这可是同自己同榻而眠日夜做夫妻的人。 “夫人若是喜欢这面具,”瑾之低下头看着宋云棠怀里的面具,嘴角含笑,“不如瑾之戴着它同夫人欢好一番如何……想必别有一番滋味……” 声音里已经透着浓浓的诱意。 一只手顺着怀里人的肩膀逐渐下滑,触及腰臀来回轻抚。 若是往日,宋云棠此刻必然已经浑身酥软,接下来自然是理所当然发生一番不可言说的亲密事。 但是现在宋云棠却只觉浑身紧绷,连表情都有些僵硬。 这番表现自然逃不过瑾之的眼睛。 “夫人?怎么了?” 他算过日子,夫人的癸水应该是已经结束了才对。 可怎么怀里人的反应不太对呢? 宋云棠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这里毕竟是猎场别苑,我有点提不起精神……” 想了半天宋云棠也只能找到这个理由。 瑾之虽然知道这个理由也很合理,可却还是忍不住将脑袋凑向宋云棠的脖颈,微凉的唇在细长白.皙的颈间游走。 “夫人……没关系的……不会有人……瑾之想要你了……” 宋云棠被弄得浑身发软。 幸而理智尚存,只得伸出手软软地推拒:“等回……回去再……好不好……瑾之……” 见宋云棠竟真的是不太想要,瑾之不再更进一步,目光却依旧灼灼: “夫人……” 这停下的动作和委屈的眼神。 一时间真是让宋云棠招架不住。 可她现在怀着孩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瑾之明说。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宋云棠脑海中陡然浮现起曾经和瑾之一起看过的避火图,当时她羞得直恨不得钻桌子,饶是瑾之如何低声恳求也不肯。 现下…… 罢了。 宋云棠双手捧住瑾之的俊容对着他的唇狠狠亲了一口。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然后一只手顺着向下。 直到整个人弓身下去。 瑾之怔在了原地简直动弹不得。 “夫、夫人……” 低哑暧昧的声音让人听了只觉得浑身燥热。 …… 许久之后,宋云棠才慌不择路地从瑾之身上下来,抓过桌子上的茶杯漱口,将口中的东西尽数吐到痰盂之中。 瑾之跟来,将宋云棠抱回软榻之上,不停地亲吻她的嘴角和脸颊。 “多谢夫人辛苦……” 宋云棠:“……不,不客气。” 声音还有些未尽的沙哑。 孩儿啊。 为娘为了你可是付出不少,将来出生可要对娘更孝顺一些~ 待情潮缓和,宋云棠才被瑾之揽住说起正事来。 “是荣康郡主?” 宋云棠睁大眼皮。 其实听到这个答案,宋云棠却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说来也是。 荣康郡主处处找麻烦,若是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本就是理所当然。 只是她之前是真的没想到,荣康郡主厌恶她竟然厌恶到了要取她性命的程度。 甚至还亲自下手。 瑾之却给了一个猜测:“荣康郡主相中了广城侯世子,大约是裴世子没给她什么好脸,反而对你和荣乐郡主多有亲近,才心中妒意。” 这声音听起来带着好几分酸意。 宋云棠连忙解释:“他那是为了躲避荣康郡主才刻意为之!” “是么?”瑾之微微眯起眼睛,“烤肉宴上,我瞧着他也对夫人十分殷勤。” 那位裴世子的眼神绝对不单纯。 “没有的事儿啊,”宋云棠可知道眼前这人是个绝对的醋精,连连保证道,“我们真的是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绝对不会有的!” 只是没想到就因为这个,瑾之吃醋,那荣康郡主也吃醋! 这醋意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荣康郡主甚至连她的命都要! 可是这事儿宋云棠也不能去同荣康郡主解释,况且即使去解释对方也未必接受。 显然已经彻彻底底得罪了对方。 见宋云棠表情苦恼,瑾之才收起醋意,严肃道: “夫人放心,日后绝对不会再有人敢用这样的手段妄图害你,我定会好好保护你。” 同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 第125章 勉为其难 在宋云棠的再三要求保证下,瑾之只能暂时承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随意对荣康郡主做什么。 但是宋云棠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关键是她还说不清这份不安的来源,如此翻来覆去地后半夜才堪堪入眠。 梦里却是一阵光怪陆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份过度担忧导致的睡眠不佳,翌日醒来的时候宋云棠只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昏昏沉沉。 完全提不起任何精神,就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荣乐郡主见到宋云棠这样子吃了一惊,目光中透着担忧:“是不是着凉了?要不然让御医……不,不行,这样子还真不能让御医来。” 若是御医来了肯定能诊断出宋云棠有孕的事,江成远现在可也在猎场呢。 那可就出大事儿了。 荣乐郡主一时间有些为难。 “没事儿,就是有点头疼,”宋云棠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不妨碍的,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你坚持一下?”荣乐郡主蹙眉道,“咱们明日就要回皇城了,等回去之后我让相熟的御医去给你瞧瞧。” 宋云棠点点头,忍着头疼跟着荣乐郡主出门。 今日是回皇城前的节目表演,建和帝有言在先要所有人都要出席。 宋云棠不想成为例外的那个,更不想被建和帝注意,坚持不肯让荣乐郡主去替她告假。 只顶着昏沉的脑袋跟在荣乐郡主身后。 好在头疼也是一阵一阵的,倒也不是完全忍受不得。 辛氏也瞧见宋云棠的样子不太对,特地过来关心询问。 辛氏的脸色倒是红润得很,可见和自己夫君这几日过得不错。 宋云棠只能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容,推说道:“昨日吹了些风没太睡好,就有些头痛,只是小事。” “瞧着这模样,只是一场打猎就弱成什么样子了,这样的人就不该来猎场。” 荣康郡主昂着头语带嘲讽。 她让人设计想要宋云棠的命,谁知道这人命好,竟然一点事儿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 她昨日还特地去寻那个监马处内监的麻烦,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没有按照她的命令去办。 可谁知道那胖内监居然失踪了,监马处的总管竟然已经火速换了个人,就好像那胖内监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当时惊出荣康郡主一身冷汗。 现在看宋云棠安然无恙,荣康郡主就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嫉恨。 荣乐郡主毕竟还与她平起平坐,她奈何不得,可这宋云棠凭什么! 不过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 她堂堂郡主竟然还对付不得! 这么想着荣康郡主心里只愈发难受。 “你嘴上是抹了粪水了,怎么又丑又脏的!” 荣乐郡主毫不客气地走过去,眼神直视荣康郡主。 荣康郡主早习惯了荣乐这说话方式,只咬着牙道:“我又没有说错什么,只是瞧着她体质确实差的很,本来就不适合来猎场!” “你这话说的倒好像自己有多厉害似的!有本事你去猎个老虎回来啊!让别人看看你有多行!”荣乐郡主冷笑。 明明自己没有有什么本事,倒是有空来挑别人的刺。 “我是没那个本事,可我也没生病。”荣康郡主得意道。 “呵,倒是不知以前从树上摔下来之后哭三天三夜的人是谁呢。”荣乐郡主毫不客气地揭露对方的黑历史。 荣康郡主听到这话气得发抖。 当年他们一同在宫里,荣乐上树摘桃子,引得其他人欢呼,她心里气愤,不想只荣乐一个人出风头,就也选了棵树上去。 谁知道就摔了下来,甚至还摔断了牙。 她怎么可能不哭。 如果不是荣乐出这样的幺蛾子,她也不至于受那般罪! “好,既然没本事的是我,那干脆我们来比试一番!”荣康郡主将气全都撒在了宋云棠身上,“我们一同射箭,看谁的箭术更好!” “喂你脑子是不是长歪了?”荣乐郡主真是觉得好笑死了,“人家不舒服了反倒是要被你揪着比赛,你这是专找软柿子捏呀?要比的话,那我来和你比!我倒要看看你现在有多大的本事!” 荣康郡主却只对着宋云棠道:“我就要和你比!若是你输了,你就自己退出祈福队伍!” 什么? 一旁的辛氏连忙抓住宋云棠的胳膊,低声耳语:“云棠,可不能和她比,你太吃亏了……” 虽然算不得有多厉害,但是荣康郡主还是有一些箭术在身上的。 宋云棠不怎么张弓搭箭必定比不过的。 宋云棠蹙眉看着荣康郡主。 她是想要拒绝。 可是眼前的人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威胁,完全就是若不和她比便誓不罢休的样子。 宋云棠感觉自己即使要拒绝,恐怕也拒绝不得。 而且就算是拒绝了,荣康郡主也不会放过她。 “若是荣康郡主你输了呢?” 宋云棠开口问道。 荣乐郡主瞪大眼睛:“棠儿!” 这竟然真的准备和她比啊! 宋云棠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见宋云棠真是有自己的主意,荣乐郡主只跺了跺脚,虽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也只能隔着帮腔: “既然真的要比,荣康,你若是输了你退出祈福队伍吗?” 荣康郡主昂起头:“我不会输!” 她可能输给宋氏这样的人。 荣乐郡主翻了个白眼:“所有比赛里没有人觉得自己一定是会输的那个!说啊,如果你输了,你怎么办?”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荣康郡主只能道: “那我就退出!” 宋云棠微微眯起眼睛。 现在荣康郡主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一定什么时候可能就会爆炸。 若是回到祈年宫,荣康郡主还想要下手那机会可就太多了。 要是能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将荣康郡主赶出队伍,也算是暂时得到一丝安稳。 等熬到祈福结束出宫,自己和离,去荣乐郡主别苑养胎。 如此荣康郡主便不再好找机会对她下手了。 只是…… 宋云棠看了看那火红靶子中间的黑点。 她确实也是信心不大啊。 第126章 正中靶心 荣康郡主让宫女取来了自己的弓箭。 弓箭甚至还要比一般的弓箭更小巧华丽,可见是让工匠特地订做的。 这显然是有备而来。 “怎么样啊?”荣乐郡主小心地凑到宋云棠耳朵边上,声音里带着一点担忧。 她现在觉得荣康这架势好像早就有所准备似的,明显是早就想好了的计划。 早知道这样,荣乐郡主觉得自己就不鼓动宋云棠接下这个比赛了。 明明荣康郡主不怎么会射箭的。 现在让人实在是不能不担心。 宋云棠面上镇定,心里却紧张万分。 她也没把握啊。 而且看着荣康郡主那个架势,这个比赛她就算是不想要接也是要接的。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实在是输了大不了就是离开祈福队伍。 “还不过来?” 荣康郡主已经在起步线上站定,拿着弓箭眼神鄙夷地望向宋云棠。 宋云棠现在是骑虎难下。 “你们这比试倒是有趣,”台上的建和帝突然间注意到了这里,声音深沉,“朕也来给个彩头吧,谁能获胜,朕就将国师之前射到的银狐狸赐给谁!” 宋云棠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怔。 银狐狸? 那不是之前瑾之说要偷偷留给自己做明年围脖的吗? 荣康郡主双眸骤亮:“多谢陛下!” 没想到建和帝居然这么看好她的比赛。 不仅没有处罚,甚至还出了彩头。 真是太好了! 宋云棠紧紧抿住了唇。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哼,来吧!” 得到了建和帝的“支持”,荣康郡主心里更加斗志昂扬。 她要在所有人面前让宋氏大大的丢个人才好。 到时候荣乐郡主也会跟着一块儿丢脸。 看她们还怎么张扬! 荣康郡主往裴修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她一定要让对方好好看看自己才是最优秀最好的! 荣康郡主取过弓箭。 金色的箭羽直直冲着靶子而去。 正中靶心。 荣康郡主满意地勾起嘴角,冲着宋云棠的方向得意地笑了笑。 之后又连着射了两箭。 最终两箭都是正中靶心,只有最后一箭略微有些偏离。 这已经是极好的成绩了。 荣康郡主非常确定宋氏一定不会有自己这样的本事。 她一定是稳赢的。 在荣康郡主的注视中,宋云棠只能故作淡然地走向捧着弓箭的内监。 她取过弓箭,感受到这弓箭的强大拉力。 这甚至不是一个她能拉得很开的箭。 就在宋云棠咬牙想着要不要换个箭的时候,那捧着箭的内监却低声道: “夫人尽管射箭,自有人帮您。” 什么? 对方的声音说的极快又轻。 宋云棠一瞬间甚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四周,就在高台上看到了戴着面具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只这一瞬间,宋云棠仿佛突然定了心。 虽然不知道瑾之能有什么办法,但是宋云棠现在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深呼一口气。 张弓。 搭箭。 利箭带着红色箭羽破空而出。 可这箭的角度和力道和荣康郡主那箭比起来简直相差甚远。 看着宋云棠无力地射出来的那支箭,荣康郡主勾起嘴角。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哼,宋氏想要跟她比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哼,没有本事就……” “嚯!牛啊!” 荣康郡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旁边卫霆发出来一声惊呼。 她瞬间扭过头去看。 那支无力的箭却并没有像荣康郡主想象的那样在中途下坠。 反而像是借到了什么力一样,直冲着靶心而去。 正中红心! 宋云棠怎么可能射中靶心! 荣康郡主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不可能! 肯定是蒙中的! 宋氏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 然而不管荣康郡主怎么震惊,只能看着接下来宋云棠的两支箭软弱无力地发出,却准确无误的正中靶心。 相比荣康郡主,很显然宋云棠的成绩更好! 这场比赛的结果已经毫无疑问。 输的人是荣康郡主!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荣康郡主喃喃自语。 仿佛还不能接受现在这个结果。 荣乐郡主抱着宋云棠兴奋道:“好厉害啊你!之前真的是深藏不露啊!好棠儿,太牛了!” 宋云棠有些心虚。 她也不能说这全都是托了瑾之的福。 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瑾之到底在背后做了些什么。 明明射箭的人是她,甚至在每一箭射出来的时候,宋云棠都能感觉这箭肯定到不了靶子就要坠落。 结果却都能直冲靶心! 她真的是太意外了! 宋云棠忍不住望向高台。 隔着面具虽然看不清瑾之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对方的面具下一定是成竹在胸的笑容。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127章 庶民同罪 不管荣康郡主如何不忿,可是这场比赛是她提出来的,如何比也是他自己定的。 现在这个结果,即使荣康郡主再震惊再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得不接受。 恍惚间她仿佛感受到周围都是嘲弄的目光。 明明是她提出来的比赛,可是最后偏偏胜利的人不是她。 现在踩着她的肩膀大出风头的人竟然是宋云棠! 凭什么! 荣康郡主几乎想要冲过去狠狠甩宋云棠几个巴掌,可是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眼下建和帝还在上头看着呢。 “既然比赛已经输了,某些人是不是应该履行承诺了?”荣乐郡主挑眉说道。 虽然没想到宋云棠会赢,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赢了,那该得到的胜利果实就应该得到。 不然比赛岂不是毫无意义。 荣乐郡主现在就想看到荣康郡主愤怒生气的样子。 “你……”荣康郡主紧紧咬着牙,可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退出祈福队伍的事情。 荣康郡主忍不住抬起头望向高台上的人。 “国师大人……” 她的声音充满哀怨和恳求。 倒是建和帝轻叹口气,道:“什么退出不退出的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们这彩头本来定的就不好,这祈福的人怎么能随便改呢。” 荣康郡主眼前一亮。 没想到建和帝竟然会为她说话。 建和帝其实心里对荣康郡主也有些不满,邬太后先前已经说过让她来春猎是来找郡马的,偏偏就和宋氏过不去。 平白的自找麻烦。 现在看在邬太后的面子上,建和帝也是不得不为她说两句话。 他倒是这么说了,却听到面具下的人开口: “所谓愿赌服输,既然拿这件事情打赌,说明对这样的事情不屑一顾,如此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个队伍中了。” 这话说的很是明白。 既然荣康郡主自己率先提出拿祈福队伍的名额来打赌,现在自己输了岂有不认账的道理。 很显然,哪怕建和帝在其中和稀泥,国师大人却认真了。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这话的意思。 建和帝的神色有几分尴尬:“国师……” “陛下,哪怕荣康郡主是女子也该言而有信,尤其身为皇室中人,若是输了便不认账,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瑾之声音有些发冷。 什么天下人,这是猎场,若是想要瞒着消息总不会瞒不住。 可建和帝听到瑾之这话却也感觉到了对方在生气。 竟然如此小气。 还是太过在乎那个宋氏? 建和帝心里有些不太高兴,口气上也严厉了些:“国师便不要如此计较了,姑娘家总要宽容一二。” 众人忍不住竖起耳朵。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建和帝和国师发生争执呢。 而且还是为了荣康郡主的事儿。 真是奇了。 那到底是谁妥协呢? 想必还是国师吧。 下一刻却听到国师依旧强硬的口气。 “陛下,若是荣康郡主生于普通人家便罢了,可身为皇室中人却得陛下如此偏颇,如此何以让全天下普通百姓幸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非成了空谈?” 天…… 众人面露惊愕。 他们没想到国师居然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实在是有些太严重了。 建和帝指定要发火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众人都不想遭受池鱼之殃,只都低着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如此安静了片刻,谁知却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样子。 建和帝竟然是一声长叹:“罢了……国师的话有几分道理,荣康郡主既然输了便认了吧,即日起退出祈福队伍。” 众人纷纷抬起头。 真是没想到啊,最后妥协的人竟然会是建和帝!?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建和帝对国师的信任似乎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此时此刻脸色最苍白的人便是荣康郡主了。 她一开始还得意建和帝站在自己这边,却没想到国师竟然如此较真儿,还敢跟建和帝唱反调。 眼下自己竟然真的被踢出了祈福队伍。 这让她以后怎么抬起头做人! 如此激愤之下,荣康郡主眼皮一翻。 “郡主!郡主!” 随身宫女顿时慌的不得了。 建和帝无奈地挥挥手:“将荣康郡主送回房间吧……来人,将银狐狸取来赏赐于宋氏。” 宋云棠接过内监送来的赏赐——一条上好的银狐皮,甚至是已经做过了初步的处理,一点异味都没有。 皮毛光滑又鲜亮。 这可是瑾之亲手打回来的猎物。 能拿到真好! “多谢陛下!”宋氏跪地谢恩。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建和帝也没有了继续看节目的心情,站起身便说要去散散步。 “儿臣陪着父皇同去吧。” 宁王主动站起身做一个极其孝顺的儿子。 建和帝没有拒绝,却道:“国师也同来吧。” “……是,陛下。” 听到瑾之的应声,宋云棠抬起头随意一瞟。 只这一眼却瞧见了宁王身上挂着的玉佩。 若是旁的她却不识。 可眼下宁王身上这个——分明就是她铺子里出的! 江妙莲曾经买走的那一块! 如今竟然出现在了宁王的身上! 宋云棠微微眯起眼睛。 这可是让人意外的很。 江妙莲竟然和宁王私下里有所联系! 只是不知道两个人到了什么程度…… 第128章 心有不安 “怎么了?” 荣乐郡主看宋云棠似乎一脸出神的样子。 宋云棠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毕竟是成武侯府自己的事儿。 何况现在仅凭着一个玉佩也不能证明江妙莲就肯定和宁王有私情。 她还是先私下查一查再说吧。 梅姨娘那边可还惦记着让她帮忙给江妙莲找婆家呢,估摸着梅姨娘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 “走吧,咱们去吃点好吃的~” 建和帝一走,众人自由许多,荣乐郡主拉着宋云棠去吃点心。 宋云棠扬起笑容跟着荣乐郡主一同去。 其他人看着宋云棠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与众不同。 之前可真的是没什么人看好这位成武侯世子夫人和荣康郡主之间的比试,没想到最后赢的人却是她。 而且若论起人情世故来,她也该让让荣康郡主。 谁知道竟然丝毫不惧。 最后甚至建和帝都没有说什么,还直接赏赐给了宋云棠,荣康郡主可都晕倒了。 这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结局。 这位成武侯府世子夫人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众人一晃眼就看到了站在宋云棠身旁的人。 哦。 估计还是看在荣乐郡主的面子上吧。 果然不愧是最得建和帝宠爱的郡主,这爱屋及乌的,甚至连国师都向着呢。 这待遇真是能比得上公主了。 “经过这一遭,估计没谁敢再来你面前说什么了,”荣乐郡主看到了那些人的表情,低声说道,“你这回可是出尽了风头……话说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射箭本事!” 宋云棠略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她自己也不知道。 “江世子夫人,你可真厉害啊!”卫霆他们过来也都面露赞叹。 那三支正中靶心的箭真是让人十分咋舌。 尤其是射箭方式。 “明明动作也不是很标准,箭飞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有点软绵绵的,结果却能中靶,我这要是其他人说都未必有人相信。”俆九峰说道,“回头我得问问我爹,看看他怎么想这种射箭方式。” 俆九峰的父亲是靖远将军,那可是能在战场上百步穿杨直夺敌将首级的人物。 宋云棠听着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我这就是……雕虫小技……” 真的!真的不用告诉给靖远将军了! “江夫人如此本领却还能这么谦虚,真是难能可贵。”裴修笑着赞道,眼神里透着明晃晃的欣赏,“下次射猎还请江夫人多指点。” 宋云棠笑得十分僵硬:“真的没有……” “那当然,我们棠儿超级厉害的!你们以后可别自诩本领多高了啊!” 荣乐郡主得意地搭着宋云棠的肩膀。 这么瞧着仿佛射出那几支箭的人是她一样。 宋云棠默默叹口气。 算了。 等她和江成远和离,下次参加射猎的人里肯定也不会有她。 这边热闹非凡,另外一边建和帝带着宁王和国师走在风景优美的湖边。 宁王落后几步跟着,忍不住错眼去瞧旁边的国师。 他感觉父皇对这个国师简直是超乎寻常的喜欢和信任。 他和宣王在建和帝面前都难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毕竟建和帝时常阴晴不定。 可是国师竟然敢当面反驳建和帝的意见。 最关键的是,建和帝居然毫无怒气,甚至还听从了国师的意思。 荣康郡主背后站着的可是太后。 原先宁王他们也知道建和帝信任国师,可他们一直都以为国师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谁知道竟然如此年轻。 甚至先前那些国师至死都不会在人前露面,可这位国师竟然还要颠覆过去的规矩,要进入朝堂办差。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会掌握一些实权。 建和帝的信任加上即将拥有的实权,这国师…… 心里瞬间就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来。 建和帝真的对国师有些过于信任和宠爱了。 “宁王殿下在看什么?” 淡漠的声音传入宁王耳中。 建和帝回过头,就看到宁王一脸尴尬。 “川儿在看国师?”建和帝开口问道。 宁王有些讪讪:“孩儿只是没见过国师,难免好奇一些。” “嗯,”建和帝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神色却有些莫名,“你可要和国师好好相处,日后国师也要入朝堂,你可要多帮衬。” 宁王听着这话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怪异来。 这国师在建和帝心里到底是有多重的地位? 居然还要让身为皇子的他来保驾护航? 纵然的心里有再多不解,宁王还是只能笑着应声:“是,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多帮衬国师。” “多谢,宁王殿下。” 瑾之淡淡地开口,眼神却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深意。 宁王微笑:“国师不必客气。” 他要回去赶紧和幕僚商议。 对这位国师,到底是拉拢还是…… 总之,他有预感,如果自己想要登顶大位,一定与眼前这位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第129章 去找国师 宋云棠坐在荣乐郡主身边吃点心,可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正有一股不适感潮水般涌上心头。 并愈发强烈起来。 起初,就只是一点点头疼晕眩,但是现在,这股不适在加重。 宋云棠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同时扎入一般,疼痛难忍。 她依然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这份痛楚表现在脸上,以免让身旁的荣乐郡主太担心。 可终究还是忍不住。 荣乐郡主发现了她越来越不对劲儿的模样,连忙道:“棠儿,怎么了?是不是非常不舒服?” 宋云棠勉强扯出一个笑:“就是……有点痛……” 这脸色苍白如纸的样子,一时间把荣乐郡主吓得够呛。 “那咱们回去休息!” 她可没忘了宋云棠如今可是怀着孩子呢,这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可要出大事儿了。 孕妇可是要时时刻刻都得小心着。 宋云棠本来还想强撑,却已经被荣乐郡主强硬地拉了起来。 她双腿也酸软无力,只能靠着荣乐郡主。 卫霆他们也关注着这边,就见到宋云棠靠在荣乐郡主身上,明显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卫霆上前来问:“需不需要帮忙?要叫御医吗?” 却得到荣乐郡主一个瞪眼。 “女子的事儿,你可别问这么多!” 这话顿时让这三个未成婚的瞬间耳根通红,他们虽然没成婚,但是也不蠢,也知道女子会来葵水的事儿。 大抵就是这般吧。 三个人顿时都不敢言语,只得赶紧让开了路。 荣乐郡主一开始听宋云棠说头疼什么的,只以为宋云棠是得了普通的风寒。 甚至就连宋云棠自己也以为自己是水土不服,或者是吹了风导致的。 可她们才刚刚进门,荣乐郡主眼前就出现了一片血红。 宋云棠的嘴角竟然流出了一丝血迹! 还是有些发黑的血! 甚至连靠着荣乐郡主都做不到,软软地栽倒下去。 这瞬间差点没把荣乐郡主吓得魂飞魄散。 采兰连忙扶住宋云棠,和荣乐郡主一起将人扶到了床榻上。 宋云棠面无血色地躺着,四肢甚至还有些微微打颤。 “主子,主子……”采兰慌得不行,“怎么会这样的……” 荣乐郡主下意识就要去喊御医,眼下这情况绝对不寻常。 刚转身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力度甚至还有些重。 “棠儿,这样不行,你现在身子情况不对,怎么不能不叫御医了……” 荣乐郡主以为宋云棠担心怀孕的事情被人发现,可现在她瞧着宋云棠这模样根本不像生病。 那黑血反倒像是中毒的样子。 现在哪怕拼着即使被人发现也没有办法。 总不能把命给丢了吧。 宋云棠眼皮只睁着一条细细的缝,神色虚弱,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嘴角已经被采兰拿帕子擦了,却还残留着黑色的痕迹。 顺着她的脖颈,隐隐地甚至感觉到血管都在泛着可怕的乌色。 这模样看着真是十分瘆人。 好像生命都在一点一点流失。 “去,去找……” “找什么?”荣乐郡主急道。 这会儿只能找御医啊。 可却听到宋云棠虚弱却坚持的声音:“找……国……国师……” 声音逐渐微弱。 采兰急得直哭,拼命喊着:“主子主子……!” 荣乐郡主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宋云棠的模样简直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是让她去找国师呢? 国师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若是国师不肯来呢? 那可是连建和帝都不给面子的人物啊。 “郡主,郡主,现在怎么办啊!”采兰丝毫没有主意。 明明她家主子昨天还好好的,早晨只说有些头疼,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现在真的是害怕的不得了。 荣乐郡主咬了咬牙,一跺脚:“罢了!” 她也不管是为什么了,既然宋云棠说了去找那她就去呗! 顶天了就是那国师不来而已,要是不来她再去找御医。 她就不信拿着身家性命威胁,那御医敢将宋云棠的事儿说出去! 她豁出去了! 只是荣乐郡主没想到国师还在陪着建和帝。 幸好建和帝没计较她乱跑过来的罪过,只无奈道:“你现在这性子是越来越野了,回头朕可要好好和你父王说说。” “好皇伯伯,荣乐是有急事呢!”荣乐郡主连忙道。 “那你说什么急事?”建和帝奇道。 “是……”荣乐郡主的话头瞬间噎住,转头看向国师,“听说国师骑射技艺很是精通,我箭术太烂,想找国师给我指点一二!” 听到这话建和帝顿时大笑起来。 “好啊,你这孩子终于承认自己箭术烂了,以前可还总觉得自己能百步穿杨呢!” 荣乐郡主强颜欢笑。 现在真的是什么面子都顾不上了: “国师大人……拜托你了!” 说话的同时荣乐郡主拼命得给国师使眼色。 只是那国师戴着面具,也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到她的意思。 宋云棠那边可是等不及了啊。 建和帝倒是还挺宠着荣乐郡主,笑着道:“国师,不然就辛苦你就去指点一下?” 瑾之在面具遮掩下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对指点荣乐郡主没什么兴趣,只是看荣乐郡主似乎有话对自己说的样子。 而且对方的样子瞧着也丝毫都不像是来学射箭的。 “好。” 荣乐郡主立刻拽住国师的袖子往别处走。 直到远离建和帝,确保对方应该是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正要说话,手却被冷漠地撇甩开: “郡主,自重。” 荣乐郡主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她也不想拽他啊。 可现在却顾不上发火。 “国师大人,成武侯世子夫人出事了,她模样像是中毒,她让我来……” “走!” 荣乐郡主的话都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抓了起来。 下一刻钟已经被扔到了旁边的一匹马上。 瑾之瞬间跃上另外一匹马,一手持着自己这匹马的缰绳,另外一只手紧紧拽着荣乐郡主那匹马。 不要命地往外跑。 “啊——” 荣乐郡主瞬间被灌了满口的风。 疯了吧这人! 第130章 万幸解毒 荣乐郡主一开始还担心这位国师大人不会愿意去,结果却没想到简直出乎意料。 对方显然认识宋云棠。 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着急呢! 可现在荣乐郡主却顾不上问,到了地方下了马立刻就往里跑。 可有人跑在了她前头。 等荣乐郡主跑进屋的时候,国师大人已经坐在了宋云棠的床榻边上。 一只手小心地抚向宋云棠苍白的脸颊,细看之下手指还有些发抖。 荣乐郡主看着微微蹙眉。 这行为是不是有点儿过于亲密了? 还来不及阻止,福旺已经拽着大夫来了。 荣乐郡主没见过这提着药箱的大夫,对方看起来也不太像是御医院里当值的。 难道是乾安殿里的专职御医? 荣乐郡主对着那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主要是对方实在是年轻。 这斯文俊秀的模样,如果不是提着药箱,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书生。 长得倒是不错。 医术行不行啊? 那年轻大夫似乎也看到了荣乐郡主眼神里的怀疑,昂了昂头靠近床榻。 竟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荣乐郡主看着简直都要气笑了。 “别靠那么近。” 国师大人对来人似乎也并不客气,伸出手挡住了对方。 “国师大人,我不靠近我怎么诊脉啊!” 年轻大夫虽然是抱怨着,却在看过宋云棠的面色之后还是掏出了金丝,嘴里还嘀咕了两句什么“醋劲儿真大”之类的。 随后国师大人接过了金丝,将丝线缠在了宋云棠细白的手腕上。 看着那年轻大夫将手指搭在那金丝上,荣乐郡主的心仿佛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这医术要是不够好就救不了宋云棠。 可若是好,那必然也就能诊断出宋云棠身怀有孕的事儿…… 真是难的很。 荣乐郡主紧张地嗓子发干。 却见那年轻大夫瞳孔猛地扩了扩,手指微微一抖,随后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指,然后又扭过头看向国师。 “到底怎么回事儿?”国师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灼。 那年轻大夫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又看了看荣乐郡主,之后才开口:“是中毒了,这毒极为隐秘原本不该发作这么快,而且发现发作的时候也就晚了,幸而现在有我……” 荣乐郡主咽了咽口水。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提宋云棠怀孕的事情,不过她猜测宋云棠中毒,就是因为怀孕才早早地就将毒给激发了出来。 “赶快开方子!”国师似乎没空听这大夫的自吹自擂。 “急什么,有我在保证她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年轻大夫没有动药箱,反而从自己的袖筒里拿出一个瓷瓶,从中取出一粒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 “她中的毒服下此药即刻便解,”大夫说道,“只是之后却要好好将养,毒虽然好解,元气却不是那么随便就能补回来的,而且……总之先解毒再说以后吧。” 采兰立刻倒了温水来。 荣乐郡主亲眼瞧着国师坐在榻边将宋云棠揽入自己怀中,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取过茶杯。 一切动作丝毫都不见陌生之意。 荣乐郡主几乎可以确定,国师和宋云棠之间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关系! 简直太出乎意料! 这药丸入体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宋云棠的脸色逐渐有了好转。 虽然她脸色还是苍白,可唇上的黑紫色却淡了许多。 身子也不再发颤,眉头也舒缓了下来。 显然这药丸起了作用。 见她这次彻底安睡了下来,国师才站起身。 “辛苦郡主看顾。” “啊……好的。” 等到国师带着那个大夫出去,荣乐郡主才眨眨眼睛一脸茫然。 这凭什么他来说这话啊? 应该道谢的人难道不是她吗? 荣乐郡主转头抓住采兰:“采兰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采兰茫然地摇头。 她只顾着看自己主子,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只是那个国师感觉不像国师,那动作,口气好像……像瑾之公子? 此时外面的瑾之正低声询问宋云棠中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事该国师大人你去调查呀,我只能说这个毒过去只出现在宫廷里面,民间是不流传的。”宣绍耸了耸肩,“你才是失职吧,这人都怀着孩子呢,你居然都没让人好好保护,还能中毒,真是……” 瑾之本来还在想到底是谁会给宋云棠下毒,又是通过什么方式下的毒,听到宣绍这话瞬间怔住。 “你……你刚才说什么?” 宣绍疑惑:“我说你失职啊,她可是孕妇,这一不小心孩子可都……” “她肚子里……有孩子!?” 瑾之面具下的瞳孔瞬间放大,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第131章 国师是谁 宣绍听到瑾之吃惊的口气才意识到一点。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呢啊!她肚子里的孩子估摸着都有俩月了,这估计都快要显怀了!”宣绍说着有些庆幸,“还好这毒没下那么深,估计是接触的不算多,还没伤到孩子,若是严重了,估计孩子指定要保不住。” 不过话说回来。 若不是宋云棠怀了孩子,这毒恐怕也不会这么早便显露出来症状。 这无色无味无症状的剧毒,真正显露症状的时候人就毒入肺腑病入膏肓了。 那个时候才真是大罗神仙都难救。 瑾之攥紧了拳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确定没事?”瑾之急忙问道。 宣绍点头:“放心,我的医术绝对没有问题。如果大人和孩子出现什么意外,我保证赔给你!” 瑾之:“……你赔不起。” 顿了顿宣绍就听到对方又道:“让人赶紧通知宣叔来。” 宣绍顿时瞪大了眼睛。 “哎哎!我都说了我可以干嘛要让我爹来呀!” 瑾之却没理会他。 之前宋云棠为了帮他调理身子特地去找了宣大夫,瑾之怕宣大夫来了会露馅才让人传信给对方,不必急着进皇城。 可现在他后悔了。 不。 他早就应该派人严密地保护宋云棠。 那样或许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想到如果不是即使发现了她中毒,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都会保不住。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瑾之心里便痛得发紧。 “宣绍,在宣叔来之前,如果她有什么……不管如何都要先保住大人!” 瑾之虽然戴着面具没显露出表情,但是郑重的语气却已经让宣绍听出了他的决心。 宣绍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自己身子……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保不准不会有下一个。你不担心吗?” “不。”瑾之摇头。 孩子从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 不管什么时候宋云棠的安危肯定是第一位的。 “好,”宣绍叹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你真的不用想的这么坏,她身子不错,这些年你明里暗里也没少给她吃稀罕东西吧,不然她胎气也不会这么稳当。” 瑾之蹙眉。 他的确有让人在一些饭食里放一些好的东西,但是他是为了宋云棠身子好,从来没有想过怀胎的事情。 不然他也不会自己来喝避子汤。 对了。 还有避子汤。 “你的避子汤失灵了。” 瑾之口气凉凉地说出这个事实。 明明那避子汤至少应该有三年功效,可如今根本就没有到日子,否则宋云棠应该不会怀上孩子。 可事实上她却怀了孩子。 只能说避子汤没效用了。 听到这话,宣绍顿时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得背后冒烟: “我保证,我那避子汤绝对没有问题!不过……不过你的身子本来就和别人不一样,那避子汤药效可能才会有些不一样!” 宣绍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避子汤药方有什么问题。 他很相信自己现在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医术上不一定就比他爹差。 一个小小的避子汤,他亲自配出来的不可能有问题。 只能说眼前的人自己体质特别。 这怎么能怪到他的头上呢! 完全不能啊! 宣绍感觉自己冤枉的很。 “或许你应该自己试一试,看看那避子汤到底是有效还是无效。” 瑾之说完转身就走。 被留在原地的宣绍目瞪口呆。 他怎么试啊。 他还是个童子鸡啊! 哼! 有媳妇了不起啊! 你媳妇现在还是别人家的媳妇呢! 怀孕的事儿敢说出去吗! 哼哼! 不管宣绍如何在心里偷偷骂,瑾之只想快点去看看宋云棠的情况。 回到屋子,荣乐郡主此刻坐在宋云棠身边,旁边采兰拿热帕子给宋云棠轻轻擦脸和手。 “国师大人。” 采兰连忙恭敬地喊了一声。 不管对方到底是谁,现在的确是他救了自家主子,就冲着这一点,采兰也是感激万分。 荣乐郡主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着国师的眼神充满探究。 “你们出去吧,我陪着她。”瑾之开口。 可现在荣乐郡主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伸出手臂挡住瑾之。 “国师大人,多谢你带了大夫来,这之后照顾她的事儿就不需要劳烦你了,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荣乐郡主的脸上写满了拒绝。 采兰有些犹豫地看看这边又看看另外一边,最后只能保持安静。 这里没有她这个丫鬟说话的余地。 虽然荣乐郡主的态度不太和善,不过瑾之却不怪对方。 很显然荣乐郡主是真的对宋云棠好。 就冲着这一点,瑾之都不会对她有丝毫不满。 想了想,瑾之直接伸出手揭开了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 荣乐郡主顿时看呆了。 这国师竟然如此年轻俊美! 且还貌若潘安! 荣乐郡主来不及赞叹,就听到旁边采兰一声惊呼:“瑾之公子!” 这个名字荣乐郡主一点也不陌生。 但是! 宋云棠之前说的那个被她养在南乌巷的公子——竟然是眼前的国师!? 老天! 她们俩究竟是谁疯了! “这件事情我会慢慢和你们说,现在你们出去吧,我想要单独陪她一会儿。”瑾之开口说道,“荣乐郡主,请你让人去查一查棠儿近期有接触过的来历不明的物件或者是入口的吃食茶饮,采兰也是一样,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异常之物。” 瑾之简洁明了地说出了安排。 眼前的人毕竟是国师,和宋云棠又有那么一层说不清楚的关系,荣乐郡主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好,我这就去查。” 算了,别的可以慢慢弄清楚。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的确是找到幕后下毒的凶手。 “另外,还有曾经想要利用监马处的马害她的荣康郡主,也需要查一查。” 荣乐郡主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遭,听到这话立刻瞪圆了眼睛。 好啊! 没想到荣康背后竟然还做了这种事! 若是叫她抓住把柄,她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荣乐郡主忿忿地转身离开屋子。 第132章 放心有我 宋云棠悠悠转醒,只觉得脑袋仿佛被千斤重锤砸过一般,疼痛欲裂,意识也如坠云雾之中,一片混沌。 她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但眼皮却似有千钧之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挣扎着撑开一条缝隙,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眩晕感终于渐渐消退,视线也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当她终于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守在床边的身影。 “瑾......之.....” 宋云棠艰难地张开口,试图呼唤他的名字。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之前所中的剧毒尚未完全清除,此刻她的嗓音异常低哑,听起来甚至还有些含糊不清,就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听到宋云棠的呼唤,瑾之急忙起身,快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宋云棠尚且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人就自己灌了那杯茶,对方温热的呼吸一瞬间袭击而来。 口中被哺入温热的茶水。 宋云棠先是一怔,瞬间伸出胳膊,可却绵软无力。 “我……中毒……你也想……吗……” 宋云棠意识到自己是中了毒,不是什么风寒。 她现在还没好呢。 难道瑾之不怕也被传染中毒吗? “不怕,放心。”瑾之将茶杯放到一旁,伸出手将宋云棠揽入自己怀里,“我不会跟着中毒。” 宋云棠身体里的毒与他自己本身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完全不需要担心。 宋云棠想要瞪他但是却有些无力,只能软软地靠在他怀中,让对方透着热意的拥抱缓缓传入她的脊背。 手指也被紧紧握着。 甚至握得宋云棠有些痛。 她以为瑾之是被自己中毒的事儿给吓到了,安慰道:“我没什么……事了,别担心……” “为什么不告诉我?” 瑾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宋云棠身子微微一僵,小腹上被轻轻覆上一双大手。 透着热度,让她浑身发软。 “你……知道了……” 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只要大夫一把脉,滑脉这么明显的脉象怎么可能会探不出来呢。 这肯定是瞒不住的。 “我就是一直……没想好应该怎么跟你说……我也不知道……” 宋云棠的嗓子还是有些不舒服,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即使她这话没有说完,瑾之也知道她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是不是不想要?”瑾之的声音也很低,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宋云棠想要去看他的表情但是却偏偏看不到。 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我之前的确是很犹豫,但是我现在想要他。” 宋云棠没有迟疑地说出这句话。 “真的?”瑾之的声音透着不可置信,但是隐隐地还有一丝惊喜。 “嗯,我想要他,”宋云棠肯定道,脸颊在身后人的颈窝中轻轻蹭了蹭,“不管有多少危险,这个孩子既然来了,我想生下来,我想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想抱他,想知道他像你还是像我。” 瑾之的双臂缓缓收拢,将人更紧地拥入自己怀中。 “别怕,有我在。” 宋云棠摇头,她不怕。 “荣乐也知道这件事情……她会帮我,等和离了之后我可以去她的别院,不会被人知道……” 哪怕自己中了毒这个孩子都还安然无恙,这个孩子的生命力实在是坚强。 这种情况下宋云棠更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去舍弃这个孩子。 不过宋云棠做好这个打算,瑾之心里却有另外的打算。 他怎么可能让宋云棠隐姓埋名地去生孩子。 这个孩子合该是他名正言顺的孩子。 他会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一切。 他的孩子不该沉寂。 “放心,有我在。” 瑾之的话听上去极有份量。 宋云棠一时间有些恍惚。 仿佛瑾之不是国师的“替身”,而是真正高高在上的人。 不。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瑾之就是瑾之而已。 “对了,给我诊脉的大夫可靠吗?”宋云棠突然间想起这件事情来。 当时她也是匆忙之中只能让荣乐郡主去找瑾之。 不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荣乐是不是也知道你的身份了?”宋云棠微微蹙起眉头。 可她的眉毛却被人轻轻抚平,瑾之的声音带着难言的安稳:“别担心这些,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不管是荣乐郡主还是那个背后下毒的人,瑾之都会处理好。 至于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宋云棠来担心。 她要做的只有照顾好自己。 其他一切都有他。嗯 “嗯……我也有点累。”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宋云棠现在便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睡吧,等你醒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瑾之俯身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仿佛蜻蜓点水一般。 宋云棠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缓和下来。 等她彻底睡着,瑾之才给她盖好了被子,站起身的时候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面具被重新覆上,那精致耀眼的纹路挡住了俊美容貌上的冰冷和寒意。 瑾之走出房间就看到了外面的荣乐郡主和采兰,两个人也是刚刚回来。 荣乐郡主面露苦色道: “我没查到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最近我们吃饭都在一起,如果下毒是在那些饭食里,那我不可能躲过去,感觉不像是吃食里头的毒。” 她和宋云棠基本上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喝的一样的茶水。 怎么可能只有宋云棠一个人中毒。 所以吃喝上真的很难查出什么。 瑾之点点头。 这点他现在也想到了。 那毒,大概率并非从口而入。 瑾之转头看向采兰。 采兰连忙给瑾之看自己找出来的东西: “这些都是近期夫人收到过的东西,还有就是夫人经常接触的东西,我全都弄过来了。” 采兰现在急得上火。 她家主子中了毒,可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所幸没出什么大事儿。 这若是……那她也只有以死谢罪的份儿。 第133章 毒从何来 瑾之让采兰将那些东西都放进屋子里,然后让福旺喊了宣绍过来。 宣绍的脸色相当不好看。 毕竟才被人质疑过能力不行,现在还要被迫当差,实在是难受。 “现在是你为过去的错误赎罪的机会。” 瑾之的口气淡淡的。 但是宣绍却透过面具看到了那幽暗的眼神,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好吧好吧。 他就是这倒霉的命。 宣绍将采兰挑拣出来的物件全都一一查验。 在查到其中一个盒子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是哪里来的?”宣绍问道。 采兰脸色一白:“这是,侯夫人送给我们主子的党参,说是潞州来的上好的补品,让我们主子服用……” 不过因为宋云棠怀孕了所以不敢随便吃这些东西,才一直搁置没动。 这次春猎的时候采兰是收拾物件的时候不小心的将这个混在了其中。 “这党参有点问题。”宣绍看了一眼瑾之说道,“里面掺了一些东西,一开始服用发现不了,但是人会越吃越虚弱,大约一两个月之后估计就难救了。” 采兰瞬间脸色煞白。 成武侯夫人竟然对他们主子下毒! “这个成武侯夫人是不是疯了!”荣乐郡主也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婆婆竟然给自己儿媳妇下毒! 简直是太荒谬了! “她是不是知道……” 荣乐郡主想到了这个可能,忍不住看了一眼瑾之。 虽然不知道自家闺蜜是怎么搞上了这位国师大人,但是真的是好本事啊! 这随便一找人,就找到了这种极品! 采兰连忙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 罗氏那样的人如果知道了宋云棠“偷人”,根本就没有必要偷偷下毒。 她完全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将宋云棠给囚禁起来,没有必要这么做。 这样才是多此一举。 “那真是奇怪了……”荣乐郡主皱眉感觉根本想不到成武侯夫人这么做的原因。 瑾之却缓缓开口:“大概是因为叶湘湘。” “叶湘湘?她怎么了?”荣乐郡主疑惑。 瑾之冷笑一声。 “成武侯夫人大概为了儿子,准备舍弃这个儿媳妇。” 瑾之之前并没有往这件事情上去想。 可现在却不得不想。 叶湘湘与宋云棠针锋相对,她还那么喜欢江成远,看来是德贵妃那头与成武侯夫人,或者说是淑贵妃达成了什么交易。 成武侯府竟然是准备要了宋云棠的命。 荣乐郡主也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一变。 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成武侯府! “那个江成远还敢三番两次找棠儿!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这话,瑾之皱了皱眉头。 江成远还在纠缠不休? 荣乐郡主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这成武侯府的人简直跟神经病一样! 这头江成远还在追着宋云棠不放,什么坚持不肯和离之类的,另外那头成武侯夫人竟然在给宋云棠下毒! 居然用上了如此下作的手段! 简直让人不齿! “虽然发现了这个东西,但是这并不是真正的中毒来源,”瑾之说道,“必然还有其他东西。” 毕竟宋云棠并没有吃成武侯夫人送的党参。 这物件没有真正起到作用。 那么宋云棠身上的毒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正摸不着头脑时,外面传来福旺的声音:“主子,江世子在外头要见夫人。” “呵!他居然还敢来!” 荣乐郡主简直气得眉毛倒竖。 “你出去应对一下,不要让他知道中毒的事情,试探一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瑾之对荣乐郡主说道。 荣乐郡主深呼一口气:“好,我明白了。” 毕竟也是见惯了宫廷诡计的人,瑾之的话一下子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荣乐郡主走了出去。 “你又来做什么?” 荣乐郡主没什么好气地看着江成远。 没想到出来的又是荣乐郡主,江成远头皮都跟着发紧:“郡主,听说宋氏身子不舒服,我来看看她。” “她得了风寒,已经睡下了,轮不到你看。”荣乐郡主冷声道,“不是让你好好回去琢磨你的和离书吗,还是已经写好了?” 江成远脸色僵硬:“郡主……我不想和离。” “不想?你们侯府把她当血包吸了这么久还不够!江成远,你们可别太得寸进尺了!”荣乐郡主说道,“你都有两个姨娘了,而且听说叶家那个还痴恋着你呢,你现在赶紧和离说不定马上就又能当新郎官了。” 荣乐郡主边提起叶湘湘边去看江成远的脸色。 江成远却似乎十分惊讶:“叶家?郡主你怎么能随意提到别家的千金,那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你难道不知道当初你离家出走之后,叶湘湘是怎么刁难棠儿吗!”荣乐郡主说道,“我劝你赶紧和离,赶紧和叶湘湘凑一对正好!” 江成远被这话气得眼前发黑:“郡主不要胡说八道,我和叶湘湘清白的很,没有任何首尾!” 荣乐郡主眉头收紧。 瞧着江成远的样子,好像真的不知道他们成武侯府的打算。 也就是说,江成远以及他背后的老侯爷应当是不想要和离,希望宋云棠继续留在侯府。 而罗氏却做了另外的决定。 并且这件事情其他人不知道。 不对,也许成武侯知道也说不定,毕竟罗氏一个人应该不会这么大胆子。 确定了江成远不知道这件事情,荣乐郡主摆了摆手:“棠儿是定要和离的,你再痴缠也没用,回去歇着吧,棠儿睡下了这会儿也没空见你。” 打发了江成远,荣乐郡主转身回去。 “他身上的香囊有问题。” 谁知道刚回去就听到那大夫说道。 “什么?” 荣乐郡主下意识转身,可这里却见不到江成远的身影。 瑾之看向宣绍:“怎么回事儿?” 宣绍道:“他身上那个香囊算是个引子吧,本身香囊里的东西是无毒的,但是里头那位应该是接触到了别的东西,二者混合才引发了毒症。” 这回算是弄清楚了。 宋云棠本身接触了一种无毒的东西,但是因为江成远的接近,才激发了 她身子里的毒性发作。 至于是谁在背后做出这件事情…… 第134章 醋意横生 众人没想到这毒竟然还是从两个地方下的。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江成远身上有线索,那么就只能顺着他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查下去。 “叫我去把江成远给揪回来。” 荣乐郡主说着就要去,刚才不知道香囊的事儿,现在她得好好问问这个香囊是哪里来的。 “等等。” 瑾之直接蹙眉拦住她。 “怎么了?”荣乐郡主不满。 好不容易有线索了,难道放着不管吗。 “郡主殿下,你确定江成远不是那个下毒的人吗?”宣绍开口问道。 荣乐郡主愣了一下,道:“他还不想和棠儿和离呢,他怎么可能会下毒啊。” 可瑾之和宣绍的表情却不是这样。 荣乐郡主搞不明白。 “在没有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下毒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将对方排除。”瑾之沉声说道,“江成远同样有这个可能。” 毕竟香囊有毒是确确实实的。 而且就佩戴在他身上。 他自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荣乐郡主道:“我觉得不会是他,他几次三番来找棠儿和好,完全不像是演的。如果真要说,我觉得还是罗氏的可能性更大!虽然党参也是她送的,但是也不代表她就不会再用别的法子!说不定那个党参就是为了浑人耳目呢!” 荣乐郡主猜测道。 既然罗氏给宋云棠下毒已经是确定的事情,而且对方又是江成远的母亲,给江成远一个香囊那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何况江成远这样不想和宋云棠和离,罗氏肯定也知道。 对方也肯定会知道江成远一定会利用这次的春猎来接近宋云棠。 这样罗氏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毕竟正常人谁会那么明显地去给人下毒啊,而且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 罗氏应该不会是那么蠢的人吧。 或许这个香囊下毒才是她真正要用的法子。 听到荣乐郡主说起江成远几次三番来找,瑾之的脸色越来越沉。 宣绍也忍不住看过去。 “既然那位江世子很担心里头那位,就干脆让他来见一面,趁机试探,这样或许才能问出真相。” 宣绍给出一个提议。 只是这个提议说出来就立刻被旁边的人狠瞪了一眼。 宣绍无辜地露出一抹坏笑。 谁让这人这么野呢,偏偏喜欢人家有夫之妇。 现在吃醋也是白吃。 荣乐郡主听到宣绍的话挑了挑眉:“你这个大夫还挺有主意的嘛。” 宣绍立刻道:“我可是神医!” 荣乐郡主扯了扯嘴角。 这神医还有自封的呢? 宋云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一点血色,被瑾之亲自喂着喝粥。 “有点苦~” 宋云棠忍不住皱起鼻子,五官都有些发紧。 瑾之手里拿着汤匙,柔声安抚:“这是药草粥,里面加了一些解毒的药材,对你身子好的,你现在不好直接吃别的补药。忍一忍,嗯?” 说话的口气极其轻缓,仿佛要将人溺死在这温柔中。 宋云棠看到他的眼神忍不住红了面颊,微微低下头乖乖喝粥。 目睹这一幕的荣乐郡主这回是彻底相信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亲密呢。 等宋云棠喝完了粥,荣乐郡主才同她说起宣绍的提议。 瑾之皱眉:“我觉得这法子不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反正他不是很愿意让宋云棠和江成远见面。 宋云棠顿了顿,道:“我觉得这个提议可以,我不认为江成远会对我下毒,他不是这样的人。” 瑾之将粥碗递给旁边伺候的采兰,微微垂下眼睑。 “夫人倒是很了解江成远。” “嗯?”宋云棠抬起头看向瑾之,后者此刻的脸色有些发沉。 糟糕。 忘记了这人素来最会吃醋。 “因为他很蠢,蠢人怎么会想出这么聪明的下毒方式呢!”宋云棠立刻说道,“所以我才觉得不可能是他!” 不只是他,就连罗氏,宋云棠都觉得他们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母子俩是一样的人。 听到这话,瑾之的脸色似乎才好了一些。 “的确是个蠢人,所以那就不要试探了。”瑾之说道,“而且你也很累,没必要折腾。” “……” 得。这人的醋劲儿还有点上头了。 “我觉得还是见一面吧,好歹问问香囊的事儿。”宋云棠往瑾之怀里靠了靠,亲昵地蹭了蹭他,“我保证很快的。” 因为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会儿宋云棠的声音还有些无力。 可这软绵绵的感觉偏偏听得人骨头酥麻。 瑾之这还怎么拒绝。 到底只能选择妥协了。 “好……听你的,但是就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时间立刻就让他走!” 这已经是他能忍耐的极限了! 荣乐郡主:“……” 没想到啊。 原来这国师是这样的人。 第135章 出自谁手 江成远本来以为有荣乐郡主在,估计自己直到春猎结束也不会再有见到宋云棠的机会了。 没想到宋云棠竟然主动说要让他来见面! 难道是被自己的诚意打动了? 江成远急急忙忙往荣乐郡主处赶,一抬头又对上了荣乐郡主的冷眼。 “赶紧说完赶紧走,不要耽误棠儿休息的时间。” 江成远只能勉强笑着答应。 进去之后江成远就看到半躺在床上的宋云棠,脸色相比之前看上去明显要差了许多。 “这到底是怎么了?生病了还是什么原因?” 江成远连忙关切道。 宋云棠垂眸:“无事,就是癸水来了,加上一点风寒,累加起来就看着有些严重,现在我感觉还好。” “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听到这话江成远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宋云棠扫了一眼江成远身上那个香囊。 的确是她之前没有见过的东西。 一个新的香囊。 但是现在白莺已经被禁足,按理说应该没有那个功夫再给江成远绣香囊。 那么这个香囊…… “谢谢你想着来看我,”宋云棠道,“咱们毕竟夫妻一场,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意对我也是个慰藉,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江成远连忙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们别和离了不行吗?过去我做错的事情我都可以改,你有什么不满意都可以跟我说,我们实在是没必要走到和离这个地步……” “我只是想要结束我们现在这样的纠缠,世子,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我也不能再继续占着这个位置,”宋云棠说道,“我们和离了,你还是可以找一个你合心意的女子共度余生,我们实在是没有必要继续磋磨。” 宋云棠其实并不是很恨江成远。 虽然怨过。 可她在其中也有自己的错。 其实宋云棠也从来没有把江成远当成自己真正的夫君。 因为她同样不喜欢他。 “可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继续过下去不比什么都好吗?”江成远皱眉说道,“我以后会给你正妻的体面……” “即使是体面,你也应该给你真正喜欢的女子。”宋云棠说道,“就好比白姨娘,你之前那么喜欢她,想来也不可能说忘就忘吧。” 听到宋云棠提起白莺,江成远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以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妾室,她生的孩子会由你教养……” “你现在这样说只是一时生气,等你冷静下来之后,你就会后悔现在的决定。”宋云棠声音不疾不徐,她的眼神落在那香囊上,“而且,你现在还戴着她给你做的香囊吧?你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 “什么香囊?” 江成远一愣,随后低下头,看到自己腰间只有一个靛蓝色的香囊。 “你说这个?这个不是白莺做的,”江成远说道,“这好像是寒翠阁那边送来的,我出发之前母亲让常姨娘帮我收拾行囊,这个香囊应该是她做的,你若是不喜我现在就摘了去。” 江成远说着直接解了下来。 宋云棠顺势伸出手:“这是常姨娘的手艺?没想到倒是挺精巧。” 江成远也没多想,见宋云棠拿过香囊去看以为对方是吃醋了。 “你放心,不管是白莺还是常姨娘,日后都绝对不会越过你去!” “那就是世子自己的事了。” 宋云棠敛眉说道。 这口气一时间变得更加坚硬。 江成远愣了愣:“你还是想和离?” 宋云棠不动声色的将那个香囊藏在自己袖中,抬起头道:“叶家的姑娘一直心仪世子,我觉得世子可以好好考虑一番,等我们和离之后,你刚好可以迎她进门。” 江成远的脸色逐渐发青。 “宋氏,你……” “哎哎,时间差不多了,江世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赶紧回去吧。”荣乐郡主直接走进来下了逐客令,“棠儿还要多休息呢!” 荣乐郡主一进来,江成远想不走也不行了。 只是离开时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 他走之后,瑾之才带着宣绍绕过屏风过来。 “这有毒的东西可不能拿在手里。” 瑾之立刻将宋云棠手中的香囊取来扔给宣绍。 宣绍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才拿起香囊仔细嗅闻一番。 “没错了,的确是药引子,单独接触无毒。” 宋云棠道:“江成远说香囊是常姨娘给的,我真的没想到……” 常韵除了之前刻意揭露白莺的事情,其他时候都相对比较低调安分,其实宋云棠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却没想到这要命的香囊竟然是出自她的手笔。 可是为什么? 常姨娘难道是觉得害死了她自己就能够上位了? 根本不可能啊。 虽然常姨娘是罗氏选出来的妾室,但是她既不得江成远的喜欢,又没有家世背景傍身,想要妾室扶正谈何容易。 似乎完全找不到常姨娘害她的理由。 “把她抓起来毒打一顿,就不信她不说!”荣乐郡主立刻说道,“等回去之后看我怎么弄死她!” 一个妾室居然敢暗害主母! 真是狗胆包天! “不,我倒是觉得一个小小姨娘未必是真凶,”宣绍举了举手里的香囊说道,“这药方极其刁钻古怪,寻常大夫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即使知道方子,可这里头有几味药根本不是寻常药铺能买到的东西,一个小小姨娘是弄不来的。” 荣乐郡主:“那说不定是她高价买的!” 宣绍失笑:“郡主,有些东西真的不是银子就能买到的,银子可不是万能的。” 荣乐郡主哼了一声。 “谁说的,银子就是万能的。” 在荣乐郡主的世界里,只要银子足够多,就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 如果做不到,那就是银子太少了。 宣绍忍不住笑了笑。 这郡主倒也是很有意思。 “我也觉得不像常姨娘的手笔,背后的人要么是收买了她来放这个香囊,要么就是掉包了常姨娘原本的香囊用来嫁祸,也不是没有这可能。” 宋云棠看着瑾之说道,她的眼神里头还有一些依赖和求证。 她也是真的很想要找到差点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命呜呼的罪魁祸首。 瑾之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别怕,不管是谁,我都会找出来。” 然后——将对方碎尸万段。 第136章 国师态度 瑾之带着宣绍离开了,他们还要再去查一些别的东西。 屋里只剩下宋云棠和荣乐郡主。 看着对方灼热的目光,宋云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无奈道:“好啦好啦,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现在瑾之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 不过还好。 反正两个人早晚都要见面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宋云棠毕竟身子还没有完全大好,说不了太多话,只能尽量简明扼要的将自己和瑾之的事情说给荣乐郡主听。 其实之前她已经将自己和瑾之是如何认识如何在一起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要说的主要还是来猎场之后的事情。 她也是被瑾之的身份给惊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真正的那位国师的替身?” 听完宋云棠的话之后,荣乐郡主的神色不明。 宋云棠认真点头:“对,他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觉得这个差事挺危险的。” 毕竟要当替身,那就很可能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儿。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让瑾之不要继续当差呢。 荣乐郡主看着宋云棠貌似纠结的模样嘴角控制不住地扯了扯。 这个说法,简直有点太离谱了。 关键更离谱的是,宋云棠竟然还相信了。 这…… 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荣乐郡主是完全不相信这个说法的。 她见过的人多了,瑾之的气质根本就不是什么寻常人,对方能在建和帝面前那么得信任和宠爱,怎么可能是什么鬼替身。 而且还带着那么厉害的大夫,能够封锁这边院子的消息。 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荣乐郡主敢打包票。 这个瑾之就是真正的国师,除非对方还有更高的身份。 只是不知道瑾之出于什么想法才一直骗着宋云棠。 是不好说明实情,还是故意让她误解? “唉你啊……” 荣乐郡主看着宋云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别人都说一孕傻三年。 看来宋云棠如今已经陷入这个圈子里了。 居然相信那人糊弄的说辞! 荣乐郡主看着完全信任对方的宋云棠微微眯起了眼睛。 之前她想着那个瑾之只是个普通人,凭着她的身份足够为宋云棠撑腰。 如果宋云棠以后什么时候腻了那人直接踢了就行。 就算是有孩子也不是养不起。 她完全可以为宋云棠当这个强有力的依靠。 可现在却不行了。 对方完全就深不可测。 国师大人——建和帝最宠爱的人,甚至还即将进入朝堂,更往权力中心迈步,日后会如何谁都不可估量。 可这样的人,却的的确确是宋云棠腹中孩子的亲爹。 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她还是要弄清楚,对方到底是真心对待宋云棠的,还是玩玩而已。 前者也罢了。 只当是宋云棠运气极好,一把就找了个牛气哄哄的人物。 可若是后者…… 荣乐郡主即使拼尽所有也要护住宋云棠,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好好休息吧,先不要想那么多了,反正他说了会去调查清楚所有的事情,”荣乐郡主给宋云棠掖了掖被角,“明日咱们回了皇城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了。” “嗯,我会好好休息的。” 宋云棠应承着,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确认宋云棠睡着之后荣乐郡主才站起身。 转身的瞬间脸色微微发暗。 - “调查成武侯府那个常姨娘近日来接触过什么人,哪怕是一条狗也都给我查清楚!” 黑衣人跪在地上听着瑾之的命令。 这阴沉的口气让人听出了他的愤怒。 黑衣人立刻领命要去。 瑾之却又提到:“还有宫里那个淑贵妃,查查她这几日有没有和常姨娘或者是成武侯府有过接触。另外,贤妃那边也查一查。” 那药物既然疑似出自宫中,淑贵妃便是一个很值得怀疑的人物。 还有就是曾经想要害过宋云棠的贤妃。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人。 “是!” 黑衣人立刻消失无踪。 过了会儿福旺来禀告说荣乐郡主过来求见。 瑾之蹙眉。 “让她进来。” 荣乐郡主是宋云棠最信任的闺中好友。 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荣乐郡主走了进来,也没有行礼,就站在那里看着瑾之。 “你现在是国师,还是棠儿的房里人?” 房里人? 这个称呼倒是叫瑾之愣了一下。 随即恍然。 荣乐郡主府里养着不少面首的事儿他也知晓,看来这是荣乐郡主对那些面首的称呼。 听起来,荣乐郡主大概是没有相信“替身”的说法。 也不奇怪。 毕竟是皇室中人,这一点多疑和敏感是理所当然存在的。 瑾之也没有否认:“既是国师,也是她的人。” “你是她的人,还是她是你的人!”荣乐郡主理所当然地质问。 这两种说法所代表的意义完全不同。 这代表他们之间的庇护关系。 瑾之道:“没有区别,我要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白头到老?你现在都不是她的正经夫君,凭什么白头到老?”荣乐郡主昂起头。 瑾之听到荣乐郡主这话就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了。 “你放心,等回到皇城之后,我会想办法尽快迎娶她,给她对应的身份。” 荣乐郡主听到这话却感觉更加不对了。 “国师能娶妻吗?” 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历代哪位国师办婚事的。 瑾之摇头。 “国师不能,但是别的人能。” 荣乐郡主听着这话有些惊愕地瞪大眼睛。 “你该不会是……不当这个国师了吧?” 既然国师不能,那瑾之还说要迎娶宋云棠,那不就是不当国师了吗! 老天! 还能这样吗! 陛下能允许吗? 荣乐郡主被这个念头惊住了。 她是希望这位国师大人能够给宋云棠一个相应的名分地位,但是如果需要不当国师…… 这真能做到吗? 瑾之声音认真:“郡主放心,我自有法子,你不必多虑。” 他会安排好一切。 身份,地位,名声。 给他的夫人,他的孩子,最好的一切! 第137章 春猎返程 荣乐郡主实在是不知道这位国师大人打算做什么。 不过不管对方做什么,只要是对宋云棠好就行了。 荣乐郡主走出房间,正好看到坐在外面石凳上拆解东西的宣绍。 他面前的石桌上放着的就是从江成远身上弄到的那个香囊。 “你在做什么?” 荣乐郡主有些好奇地问道。 宣绍回答:“我在研究这个香囊里面的药材,这样可以更加对症地研究出来克制它的药方。”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错眼地扒拉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粉末。 这东西居然还能看出来用的是什么药材…… 还真挺厉害的。 宣绍说了话之后才意识到旁边多了个人,下意识侧头去看。 荣乐郡主刚好把脑袋凑了过去。 偏偏就那么巧。 两个人竟然嘴对嘴亲了个正着。 四片柔.软的嘴唇相贴,瞬间让人脑袋都懵了懵。 只是荣乐郡主尚且还没反应,反倒是宣绍瞬间弹跳起身。 “你,你,你你你……” 本来只是觉得有点儿小小的尴尬,见到对方竟然这么大的反应,荣乐郡主反倒是来了兴致。 她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支着下巴,眼神中透着几分媚意:“哎呦,我一个女子都没你这么大反应……小宣大夫,你该不会还不通人事吧?” !!! 短短一日功夫,竟然被不同的人说自己不通人事! 热度瞬间从脚底疯狂烧了起来。 “我才不是!” 宣绍故作坚强地否认。 可惜他这个模样怎么可能瞒得过“身经百战”的荣乐郡主。 荣乐郡主一时间倒是对他颇感兴趣。 慢悠悠站起身,莲步慢移,腰肢轻摆,行如水蛇,走到宣绍面前,伸出胳膊,一根手指轻轻挑上了那俊秀大夫的下巴。 “小大夫,若是不体会一把男女之欢的美妙可有些太浪费功夫了……若是想起来了,记得来找本郡主……本郡主挺喜欢你哦。” 荣乐郡主说着抛了个媚眼。 宣绍顿时呆若木鸡。 - 翌日,大部队便准备返程回皇城去。 宋云棠睡了一觉之后身子又好了几分,上马车都是在采兰的搀扶下自己上去的。 不过没想到片刻之后上来的人不是荣乐郡主。 “你怎么上这里来了?” 宋云棠惊讶道。 瑾之应该去上国师那车才对啊,怎么能明目张胆地来她这辆马车。 “无事,我找了人替代,反正戴着面具瞧不见人。” 瑾之将宋云棠拥入自己怀里抱着。 他现在真是时时刻刻都想抱着她,想对方时时刻刻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如此才能安心。 宋云棠听到瑾之的话有些呆愣。 那岂不是……替身的替身吗? “那荣乐郡主呢,你把她给支到哪里去了呀?” 来的时候荣乐郡主是坐她和辛氏的马车,这回去了辛氏是坐了自家府邸的车。 荣乐郡主另外备了车吗? 瑾之微一挑眉:“放心,给她安排了好地方,她很满意。” 宋云棠有些狐疑。 “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闹吧?”瑾之没有再解释,只是伸出手隔着衣裙轻抚她柔软的腹部。 宋云棠面颊漫出一点红色,低声道:“没有,孩子挺乖的。” “嗯,那就好,”瑾之低下头,“乖乖的听娘亲的话,不然等你回来爹爹会教训你……” 宋云棠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意从心头流过。 “你可不要把孩子吓到了……” 这边温情脉脉,另外一边马车上却气氛僵硬。 宣绍咬着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荣乐郡主。 “荣乐郡主不是有马车吗,为什么要来和我挤这么小一辆?” “哎呀,我这也没办法呀,你家主子占了我的位置,我只能来这里将就讲究了。”荣乐郡主伸出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这眼神充满侵略性,好像要将他给吃了似的。 宣绍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整个人都挤在了马车车厢的一角。 荣乐郡主瞧着只觉得饶有趣味。 她还没遇见过这个样子的小郎君呢的。 “小宣大夫,我今日头有些疼,你给我把个脉可好?” 荣乐郡主眨眨眼睛。 宣绍咬牙:“郡主自重!” 荣乐郡主奇怪:“哎?这和自重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大夫吗?难道,是怕我短了你的诊金?” 宣绍:“……” 随后宣绍就看到眼前美艳的女子伸出手摘下了自己发间的一个攒珠金簪,直接塞到了他手里。 “这可是够了诊金了?” 宣绍被塞了金簪,鼻间甚至隐隐还能嗅到对方发油的味道,浓郁热烈的桂花香味。 一时间耳根更红。 终究架不住眼前的人,只能伸出手指虚虚地搭上对方的脉。 陡然间,原本平稳的马车突然一阵晃动。 荣乐郡主正专心撩人呢,本来就没怎么坐稳,一瞬间跟着马车晃动抖了抖,瞬间往前扑了过去。 宣绍下意识伸出手,竟直接将人抱了个满怀。 “……” 真是相当糟糕。 第138章 神箭救驾 “怎么回事?” 宋云棠被瑾之牢牢抱在怀中,没有受到任何撞击,但是马车的摇晃却明明白白感觉到了。 瑾之顺手拿起面具戴上:“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 一边扶着宋云棠一边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子。 哪怕只是一条缝,都能让人看到外面纷乱的刀光剑影。 “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宋云棠听到了外面的高声呼喊。 刺客? 这可是皇帝的车马队伍!竟然还有人敢来行刺! 宋云棠有些紧张地抓着瑾之的胳膊。 瑾之眉头紧紧蹙着。 他现在总不能以这个身份出去。 正犹豫该如何是好时,就感觉到袖子被轻轻一拽。 他以为宋云棠是害怕了,正要安抚:“没事,我在……这是?” 瑾之没想到递到自己眼前的竟然是一把弓箭。 宋云棠将弓箭塞给他:“本来只是留着看的……没想到竟然有能用到的时候。” 宋云棠的脸有一点点红。 其实这把弓箭就是她和荣康郡主比试的时候用的那一把。 她有些喜欢,特地将弓箭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去。 瑾之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低下头迅速在宋云棠发间一吻,随后才掀开轿帘一角。 张弓搭箭。 只凭着那一点点视线,长箭破空而出。 虽然有弓,可箭只有一支,自然不能随便浪费掉。 虽然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瑾之还是冲着那疑似领头之人射出此箭。 中与不中。 只在顷刻之间。 那蒙面之人拳脚功夫甚好,已经让建和帝身边几个侍卫太监接连折损。 却万万想不到,从身后那女眷马车的队伍中竟然射出一支如此威力十足的箭矢。 一时间猝不及防。 领头人被射中右胸,箭簇入骨,血染一片。 “该死!撤!” 随着这一声高呼,其他几个刺客也看到了领头人中箭的模样,这回是真的顾不上继续打下去了。 几个人簇拥着领头之人离开。 临走之前那领头之人冲着马车遥遥看了一眼。 似乎察觉到了那眼神,瑾之直接掖实了轿帘。 “怎么样了?” 宋云棠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瑾之那一箭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只是外面的声音好像小了一些。 那些刺客走了吗? “没事了。”瑾之将箭放下,伸出手轻轻拍拍宋云棠的肩膀。 宋云棠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这么大胆?” 这可是御驾队伍啊。 从前从未听说过御驾队伍还会被人半路截杀的。 瑾之的眼神漫出几分冷色。 “大约是些不要命的东西吧。” 无非就是那些人。 倒是也没什么可猜的。 只是没想到那些人胆子大到这种程度,当然,也太过痴心妄想了一些。 宋云棠还想问什么,却听到外面传来内监的声音: “是成武侯世子夫人射的箭吧?陛下特地命老奴来给夫人传口信,夫人救驾有功,如今在半路不好下旨,等回了皇城定然重重赏赐夫人!” 救驾? 看来是瑾之那一箭真的起到了作用。 宋云棠张口就想说不是自己射的箭,却被瑾之立刻捂住了嘴,然后对着她缓缓摇头。 对了。 不能暴露。 宋云棠只能道:“臣妇只是侥幸射中,烦请公公转告,多谢陛下。” “夫人客气了。” 等那内监离开,宋云棠才道:“要不然等私下和陛下说清楚?那明明就是你射的箭,我根本就就没有这个本事啊。” 她在射箭上根本不怎么通。 现在怎么能揽这么大的功劳呢。 “夫人,难道你想跟陛下说,马车里有咱们二人?”瑾之眉毛微微挑了挑,“若是陛下问我为何在此?夫人打算如何解释?毕竟,咱们可是在……偷情呢。” 宋云棠脸色爆红。 她完全忘了这个了。 “那怎么办……” “咱们两个还分什么呢,我的功劳自然就是夫人你的功劳,”瑾之笑得十分大度,“夫人尽管认下就是了。” 宋云棠目露为难,苦笑道:“我怕事情闹大,很多人都会觉得我是个神箭手……万一有人来找我比试怎么办?” “这倒不需要担心,毕竟夫人可是连荣康郡主都打败了,若是那些人想来打败你,岂不是不给荣康郡主面子?”瑾之笑着说道,“夫人不必多虑。” 即便真有人想要来和宋云棠比一把,也必定是不敢赢的。 若是赢了宋云棠,岂不是更证明了自己比荣康郡主强。 对方即使不考虑荣康郡主,总也要顾虑一下后头的邬太后吧。 如此完全不必烦忧。 听到瑾之这话,宋云棠恍然。 “是了,想来应该是没人敢来了!” 瑾之笑了笑。 之前他倒是还想要安排这么一遭。 没想到眼下竟然是天助他也。 这次可定要好好利用一番这个救驾之功。 第139章 救驾求赏 御驾队伍这回再不耽搁迅速回了皇城,中途还又调来了上百人护驾,一路极其浩荡。 只是众人都能感觉到这队伍中的压抑气氛。 御驾队伍被截杀! 这是何等猖狂的事儿! 估计此刻定然是龙颜大怒。 宋云棠自然是要回祈年宫,瑾之赶着要去见建和帝,便只让福旺跟着护送。 不过现在倒是也不必担忧什么。 如今荣乐郡主也进宫了,想来也没人再敢去做什么说什么。 更何况还有“救驾之功”呢,谁敢在这时候上赶着找麻烦。 荣乐郡主之前没来过祈年宫,跟着宋云棠过来打量了一圈却不怎么满意。 “这屋子也忒小了些,到底是要为咱们大乾祈福呢,这住的总要好点吧。”荣乐郡主满眼嫌弃。 “我倒是觉得还好,而且吃喝上祈年宫也特设了小厨房,没什么不好的。”宋云棠笑着说道。 她现在倒觉得回到这里还安稳些。 “那也是他们应当弄的,毕竟你可是国师……亲选的祈福之人呐!” 荣乐郡主知道宋云棠现在还不完全知道瑾之的身份,只能转了话头。 她才不要替那位国师大人说出真相呢。 谁糊弄的谁自己解决。 她可不去多管这个事儿。 “对了,马车上射出来的那箭是怎么回事儿?”荣乐郡主问道,“真是你射的?” 若是外人也就罢了,眼前的人却是无比熟悉自己之人,宋云棠实在是很难撒谎。 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你觉得我能有那个本事吗?” “果然……是国师射出来的那一箭吧。” 荣乐郡主这话是肯定的语气。 宋云棠点点头:“可他叫我不要说……” “那是不能说啊,”荣乐郡主赞同道,“反正他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爹呢,这一体的,他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嘛!” 宋云棠脑子有些发懵。 还能,这么算呢? “再说了,陛下都已经说了是你救驾有功,如果现在再说,那岂不成了欺君了?”荣乐郡主说道,“所以不要说就好。” 宋云棠听到欺君这话才慎重地点了点头。 是了。 还是瞒着吧。 建元宫。 “呵,你还敢来找朕讨要赏赐啊,真当朕是傻子,瞧不出来那箭是谁的手笔吗!” 建和帝狠狠瞪着站在下首的人。 瑾之理直气壮道:“不管如何,陛下也已经在外人面前承认了救驾之功,总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吧,若是叫外人听着,还以为陛下言而无信呢。” 建和帝脸色一黑。 “你可真会说啊……那就赐她绫罗绸缎二十匹,珍珠十斛,黄金百两如何?” 建和帝觉得自己给出来的这赏赐已经足够丰厚。 却见瑾之还是摇头。 “你小子可不要贪得无厌……” “陛下,非也,”瑾之说道,“并不是需要什么黄金珠宝,这些都没什么用,只是想要求陛下一个恩典。” “什么恩典?”建和帝试探道。 瑾之下跪:“想求陛下赐宋氏和离。” 砰! 价值不菲的墨条被狠狠扔到瑾之脚边,绣着金龙纹样的红色地毯被迸出一地墨点。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天底下只有皇帝赐婚的,却没听说过皇帝亲口赐和离!你是痴心妄想!” 瞧出了瑾之打什么主意,建和帝根本就不可能答应。 他怎么可能去做这个恶人! 何况建和帝原本也不看好瑾之和宋云棠,他只盼着瑾之腻了之后和对方分开才好。 根本不可能主动去让宋云棠和离。 岂不是更给了瑾之可乘之机。 瑾之未来的正妻怎么能是这样的出身! 不可能! 坚决不可能! “陛下,我和宋氏是真心相爱。” 瑾之面色严肃,眼神中写满真挚恳切。 可这模样却丝毫都打动不了那御座上的九五之尊。 “朕说过,暂时可以不去管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朕也不可能去主动促成!能如何是你自己的事!”建和帝脸色发沉,“总之别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 “可是她……” “你想要寻欢作乐朕现在不管你,但是你未来的正妻必须出身显贵,你未来的孩子绝对不能有这样出身的娘亲!” 建和帝的脸色严肃郑重,完全没有丝毫回转余地。 几乎就要将宋云棠已经身怀有孕的话说出口,瑾之瞬间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罢了。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似乎是见到他神色中的固执和不肯放弃,建和帝的脸色严肃起来。 “在你恢复身份之前朕包容你做的一切,但是你要记住你自己到底是谁。” 瑾之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晃,双拳紧紧攥到一次。 “陛下,我说过,我是瑾之,我是这大乾国的国师,我不是别人。” 建和帝眉头更紧。 “纵然你暂时不愿也罢,可朕已经对不住你母后,朕必须对得住你。” “你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想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你不仅是国师,更是——萧临峥。” 第140章 瑞安县主 翌日,建和帝的圣旨经由内监直接下到祈年宫。 众人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成武侯世子夫人宋云棠随驾回皇城中临危不乱,于危难中张弓搭箭击退匪徒首脑,英勇非凡,今特封为瑞安县主。” “另赏赐绫罗绸缎二十匹,珍珠十斛,黄金百两!” “钦此!” 宋云棠被封为县主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就纷纷过来恭喜了。 “真是太好了啊,恭喜恭喜!” “瑞安县主恭喜啊!” “真是太厉害了,听说是很强的一箭!” “恭喜县主!” 宋云棠好不容易才打发了其他人,领完圣旨和辛氏一起回了卧房。 屋子里已经摆满了建和帝赏赐的东西,一眼看去让人眼花缭乱。 “真是可惜,当时我们的马车太靠后了,都没瞧见你的英姿!”辛氏笑着赞叹道。 宋云棠只笑了一下。 靠前也是看不到的。 “可是也不至于给这么大的赏赐吧……” 宋云棠看着圣旨上的龙纹心里有些不安。 毕竟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功劳。 辛氏却道:“这也不算什么,只是县主而已,前朝也曾经有人立过这种救驾之功,就此平步青云实在是太正常了。” 宋云棠没说什么。 若真是她射的箭立的功那自然是没有什么觉得不好的。 可眼下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心里不稳当的很。 宋云棠晚上等到了瑾之,才连忙问起这封赏的事情。 “不算什么,陛下既赏赐了你便接着就是。” “可是这赏赐本该是你的……而且还封了县主,我心里觉得别扭。”宋云棠低声说道。 瑾之将宋云棠抱在怀里,笑着亲了亲她的耳朵: “好夫人,我的就是你的,难道我们这样还要分什么你我吗?” 眼角处微微盈出一丝深沉的笑意。 建和帝想错了。 其实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他下旨赐和离,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他就是想要为宋云棠讨个封号。 只是若自己直接说了必然会被拒绝,那自己提出一个让建和帝根本不会答应的要求,如此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这只是第一步。 “夫人若是同江成远和离后就会成了普通老百姓,如今有了县主的封号,自然也就不必怕什么了。”瑾之笑着说道,“何况你这个县主还是陛下亲自下旨封的。” 听到瑾之这话宋云棠如今也只能将这封赏生受了。 瑾之又亲亲她,低下头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肚子。 虽然如今尚且还感受不到什么,但是里面却已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悄然孕育。 瑾之现在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建和帝,毕竟建和帝那番话让他实在不安。 若是建和帝下了狠心去母留子,或是通通不留…… 他不能冒这个险。 至少现在不能。 “夫人,等祈福一过,你能不能立刻搬离成武侯府?” 听到这话宋云棠微微一怔。 “为何这般着急?” 她要走总要和离才能走。 但是宋云棠之前已经答应过老侯爷了,至少要等到对方的寿辰之后。 “夫人现在何必管这个承诺,他们府里已经出了想要你命的人,还不只一个,那个府里已经待不得了!”瑾之的声音有些硬了起来。 宋云棠很少听到他这般口气,可见他是真的很生气。 “也许我回去反而她们不敢动手了呢?”宋云棠伸出手搂住瑾之的腰,软软的声音尽力去安抚他烦躁的情绪,“我觉得我回去或许更安全,他们一定不会让我死在成武侯府。” 罗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对方实在是蠢得可以。 只有已经知道了的一个常姨娘隐藏在暗处。 可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隐藏在暗处的是他们,而且那个香囊在被宣绍调换过里面的药材之后已经偷偷送回给江成远。 现在常姨娘已经露出了水面,这就很难再对宋云棠做什么了。 “我现在还没有和离,也不可能不回去。” 瑾之脸色依然沉得可怕。 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他现在就会让人把那个常姨娘抓起来严刑拷问。 “那也可以去荣乐郡主那里……”瑾之想到了合适的地方。 宋云棠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一直待在别处,那我怎么劝说江成远写和离书呢。” 虽然老侯爷是答应了,可也没有祖父替孙子写和离书的吧。 最关键的还是江成远。 对方的态度竟然意外的坚决。 宋云棠也是想要回去成武侯府把这件事情尽快处理干净。 她不想继续背着成武侯府世子夫人这个名头了。 瑾之微微眯起眼睛。 江成远现在很显然是对宋云棠不死心,不想和离。 既然如此,那倒是不如找个让对方不得不和离的法子…… “瑾之?” 见瑾之似乎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宋云棠疑惑地歪了歪头。 瑾之这才低下头,道:“江成远实在是厚颜无耻,竟然还妄想让夫人同他继续在一处,早知道当初下药就该干脆……” 下药? 空气突然一瞬间凝滞。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瑾之的喉结轻轻滚了滚。 宋云棠瞬间恍然大悟。 难怪之前她发现江成远不行了,而且看起来似乎就是在回了侯府之后。 没想到竟然是…… “夫人……”这声呼喊里透着几分撒娇。 瑾之的口气还带着几分紧张。 他有些怕。 怕夫人觉得自己心狠。 却听到宋云棠颇为无奈的声音:“你可真是的,我不是说过我不会同他亲近吗,你居然还这么不放心。” 这人醋劲儿竟然到了这个程度。 宋云棠真是感觉好笑又无语。 听她的口气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瑾之才稍微松了口气,委屈地抱怨:“谁让他是夫人名正言顺的夫君呢,我当时也是害怕夫人会更偏向他……” 宋云棠一脸“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不过瑾之的行为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值得夸奖的地方。 毕竟当时江成远是真的想要霸王硬上弓。 所幸没有得逞。 否则宋云棠说不得就要背上个“伤夫”“弑夫”的罪名也未可知。 “以后可不许了……若是要做也要告诉我。” 宋云棠提醒道。 “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瑾之口中余音上扬。 第141章 探听情况 翌日荣乐郡主来找宋云棠,顺便恭喜她荣封县主。 这事儿现在基本上已经整个皇城都传遍了。 估计现在去成武侯府贺喜的人都不少。 毕竟那可是救驾之功,谁敢不重视,谁敢不去恭贺。 现在成武侯府的门槛说不准都被踏破了。 “只是还让成武侯府白白得了这点荣光。”荣乐郡主冷哼了一声。 宋云棠倒不在意这个,只同荣乐郡主说起自己准备祈福结束就回侯府的事儿。 “你想的很对,现在这个情况你回去侯府也不会如何,现在你已经是县主了,侯府的人不敢让你在府里出事。” 荣乐郡主同宋云棠想的一样。 即便是之前侯府的人都只是偷偷下药下毒的,可见并不是很想要将事情闹大,最想要的是悄无声息地把宋云棠弄死。 更何况现在宋云棠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回去侯府,里面的人也只敢供着她。 谁还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不成?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瑾之不放心。”宋云棠耸耸肩说道,“真是……对了,你怎么老称呼他国师啊,他又不是,你不要说漏嘴了啊,让别人听见可不好。” 荣乐郡主看了她一眼眨眨眼睛。 对方就是国师啊。 她能怎么称呼。 宋云棠还要说什么,就听到采兰禀告说福旺来送午膳了。 “正好,我也一起吃点。” “看看够不够,若是不够就让人再……” 宋云棠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送进来的四个大食盒。 之前都是两个食盒,一般都是四五个菜和一个汤,或者搭配一碟其他新奇的点心。 现在竟然多了一倍! “夫人现在的情况一定要吃好,这是公子特地让人准备的!” 来的不只是福旺,还有路嬷嬷,尤其是路嬷嬷眼珠子都亮了。 路嬷嬷之前就觉得宋云棠的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儿。 她现在才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原来是有身子了! 这有身子的人自然同其他人不一样。 只是路嬷嬷和其他嬷嬷不同,她原本是宫女出身,后来立誓不嫁自己梳发当了嬷嬷,自己没有经历过这种怀胎的事情,才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现在的激动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以后路嬷嬷搬到附近的小屋子,时时刻刻都在祈年宫里,”福旺躬身说道,“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打发丫鬟去寻路嬷嬷!” 路嬷嬷连忙点头:“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把你照顾好,不管是吃喝还是什么,都有老奴在!” 虽然她没有自己怀胎过,可过去她家主子怀孕时她就曾经经历过一遭,这孕妇禁忌什么她也十分清楚。 今日的饭食都是她盯着小厨房单做的。 “其实不用照顾什么……” 宋云棠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关键是没想到瑾之竟然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福旺和路嬷嬷。 没想到他竟对他们信任到如此地步。 “路嬷嬷在也好,采兰年轻很多事情不懂,”荣乐郡主却开口说道,“多一个人总好上许多。” 路嬷嬷点头:“正是如此呢!” 荣乐郡主既然这样说了,宋云棠也没什么别的好讲了,只能开口道谢。 路嬷嬷连连摆手:“夫人千万不要客气,老奴必然好好伺候夫人!” 这夫人肚子里可是他们小主子的亲生血脉啊。 真是没想到的事…… 别的不说,这加倍的菜色倒是让荣乐郡主占了个大便宜。 宋云棠的胃口其实还好,虽然偶尔会想吃一些什么东西,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这么多菜她也根本吃不过来。 倒是荣乐郡主吃了个不亦乐乎,连连夸奖祈年宫的小厨房。 吃完捧着山楂水静静消化。 路嬷嬷看着忍不住道:“郡主日后万万不要再像这样进这么多了,很容易积食对脾胃不好。” 荣乐郡主摆摆手:“就偶尔一次,主要是这菜色实在是对我的胃口。” 路嬷嬷转头看向宋云棠。 虽然没有说话,可眼神却是在暗示宋云棠千万不能和荣乐郡主一样。 宋云棠无奈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路嬷嬷进宫不少年了吧?”荣乐郡主道,“可是我过去也没怎么瞧见过你,你过去是伺候谁的?对这宫里的情况可熟悉?” 荣乐郡主虽然也经常进宫,但那都是去看建和帝的,很少和后宫有什么接触。 因为之前宣绍说那香囊中的药材多半从宫里来的,荣乐郡主惦记着这件事情才想要打听一下。 路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奴十八岁入宫,对宫里还算熟悉。过去……是伺候宫里的一位贵人娘娘。” 荣乐郡主点点头,倒是没多想,只以为路嬷嬷是伺候过去的什么嫔妃贵人之类的。 “嬷嬷十八岁才入宫?” 荣乐郡主听到这点却觉得十分奇怪。 宫里选宫女一般都是十五岁左右入宫,可路嬷嬷这个年纪似乎有些超了。 按理说不该这个年纪才进宫的。 “当时老奴是跟随一位贵人一起入宫的,所以年岁略大了一些。” 荣乐郡主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位贵人如今可还在吗?” 路嬷嬷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才低声道:“贵人已经仙去多年了,所以老奴才去了乾安殿。” 路嬷嬷的声音很低,也有些哑。 宋云棠甚至还看到了对方微微泛红的眼珠。 很显然路嬷嬷想到那位贵人心里是极为难过的。 “想必那贵人对嬷嬷很好,才叫嬷嬷一直惦记着,”宋云棠安慰道,“有嬷嬷这样的忠仆惦记着,那贵人必然是极好的人。” 路嬷嬷连忙点头:“是了,那贵人娘娘极好极和善的,若是论起来,有些地方竟还同夫人有几分相似……并非模样性情,只是一种感觉。” 说起来仿佛都可算是“离经叛道”了。 “真的吗?”宋云棠有些意外,“真是可惜无缘得见。” 路嬷嬷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怀念。 “无碍,只是缘分却定然是在的。” 否则宋云棠也不会和她那小主子相好,兴许就是她那主子在天上的指引也未可知呢。 第142章 不能和离 荣乐郡主从路嬷嬷口中得知对方这二十多年来倒是都没怎么在后宫待过,对后宫如今的事儿却并不十分熟悉。 “夫人莫急,公子已经让人去查背后的人了,定然能找到的!” 路嬷嬷的神色极其严肃。 那背后下毒的人用心何其歹毒,险些害了宋云棠和腹中孩子这两条人命。 若是不寻出来,还不知道对方会做些什么呢。 “多谢嬷嬷。”宋云棠点点头,“你让瑾之也不要急,这种事情肯定不是随便就能查出来的。” 路嬷嬷:“是,老奴会转告公子。” 见路嬷嬷要出去,荣乐郡主又连忙拦住,问道:“嬷嬷,我还想问问……那个宣绍,他是哪里来的呀?” 路嬷嬷一愣。 宋云棠也是目露惊讶,等看到荣乐郡主眼神中的趣味更是吃惊。 这莫非是看上了? 大约也是想到了荣乐郡主素日的情况,路嬷嬷的脸色有些僵硬。 “这……宣大夫的事情老奴也不太清楚,是国师让他在乾安殿当差的,平时来往……不多。” 荣乐郡主有些失望。 “这样啊,好吧……” 路嬷嬷连忙行了个礼告退,出去的时候脚步仿佛都灵活了一些。 不快点走不行啊。 这若是荣乐郡主想要将宣绍纳进郡主府当面首…… 真是不敢想啊不敢想。 宋云棠都看出路嬷嬷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等她出去了才问荣乐郡主想做什么。 “哎呀,也没想做什么嘛,只是觉得小大夫挺清秀,有点对胃口。”荣乐郡主笑得十分潇洒。 毕竟宣绍看起来是瑾之的好友,还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宋云棠想了想劝道:“我瞧着那大夫是个挺正经的人,恐怕未必愿意跟你……你可不要强迫。” “瞧你说的,我可不是那种人啊。”荣乐郡主捻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睛,“本郡主向来讲究你情我愿的,从来不胁迫。不过小大夫确实正经的很,这越正经的人就越是吸引人啊。” 不仅是正经。 看起来还很纯情呢。 荣乐郡主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人了,当然忍不住心里发痒。 宋云棠看着她显然没打算放弃的样子只能叹口气。 “听说顺王快来了,你可别再惹顺王殿下生气了,不然非罚你不可。” 顺王其实不太能接受自己女儿养面首的事儿,不过毕竟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大处罚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总免不得一些疾言厉色。 虽然荣乐郡主丝毫不改就是了。 果然听宋云棠提起这事儿之后荣乐郡主不太开心地撇了撇嘴。 倒是没再提起宣绍的事儿了。 此时因着宋云棠被封了县主的事儿,成武侯府乱成了一锅粥。 后来还是老侯爷下令关了府门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江元甫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商户女出身的儿媳妇能立下这种功劳,着实吃了一大惊。 待稍微定了神之后便将罗氏喊了过来。 “不能了,若是现在让宋氏出了什么意外,咱们整个侯府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江元甫警告妻子,他们之前和淑贵妃密谋的事情已经做不成了。 现在那个叶湘湘就算家世再好,他们也不能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去结亲。 现在莫说是宋氏没出事儿,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恐怕江成远都得给这个正妻“守孝”,不然岂不是成了打陛下的脸。 罗氏脸色有些白:“贵妃那里……” “她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去做,咱们不能再继续蹚这个浑水,眼下不能让宋氏在侯府出任何意外!”江元甫说道,“记住了没有!” 罗氏连忙害怕地点点头。 江元甫将江成远喊了来,问起对方在猎场可是有和宋氏处理好关系。 毕竟是夫妻。 眼下还是得和睦才好。 陛下可在上头瞧着呢,他们府里绝对不能亏待了宋氏。 江成远的脸色有些黯然:“她很坚持,想要和儿子和离。” “绝对不行!”江元甫神色严肃,“她现在是县主,陛下定然看着呢,若是和离了丢脸的就是咱们侯府了!” “可是她很坚持,而且祖父也同意了……” “那又如何,她要和离的人是你,不是你祖父。”江元甫觉得不需要顾虑老侯爷的事儿,“总之,和离是肯定不能的。” 江成远神色萎靡。 他也不想和离。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他实在是没想到宋氏能这么坚持。 他现在是束手无策。 “你真是蠢的很,你们可是夫妻,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道理你不懂?” 江元甫丝毫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身体情况,这话简直无异于在江成远身上撒盐。 江成远面色僵白,真是说不出话来。 第143章 姨娘心事 江成远灰头土脸地从自己父亲的书房出来,心情烦躁实在是没地方去。 罢了,去瞧瞧白莺吧 对方肚子里好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正要迈步,就听到身后一道娇声呼喊:“世子。” 江成远他侧过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女子。 “什么事儿?” 常韵走过去行了一礼:“世子从猎场回来看着很是忙碌,不知道如今可闲下来了,能不能去妾身的院子里坐坐?” 江成远看着常韵含羞带怯的模样心里有些烦躁,不过到底是没地方去,只得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常韵惊喜万分,带着江成远往自己的寒翠阁去。 常韵自然是万分殷勤,又是让人上茶水又是伺候江成远脱外衣。 “世子去猎场走一遭定然很是疲惫,妾身学了些按摩手段,妾身给世子按一按可好么?” 江成远点了点头。 常韵立刻双手压在江成远肩膀处轻轻揉捏,一边按一边忍不住去看江成远腰间系着的香囊。 “世子,这香囊世子闻着可还好?若是喜欢妾身可以再给世子做一个。”常姨娘试探着问道。 江成远张了张嘴,想说他对这个香囊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宋云棠却拿着把玩过。 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算了。 自古妻妾都是面和心不和,他没必要多说。 “不必了。”江成远直接拒绝,“等夫人回来了,夫人若是安排你做香囊你再做,日后一切都要听从夫人的话。” 他觉得宋云棠当时在意香囊,大约在意的还是妾室。 既然如此,那他就要让宋云棠知道,日后不管什么妾室定然都越不过她去。 如此也算让她看到他的决心。 听到这话,常韵脸色微微僵硬。 “是,妾身定然听夫人的话……没想到夫人那么厉害,如今还被陛下封了县主。” “那是自然。”江成远闭着眼睛点点头。 “世子这几日可是都有同夫人在一处吗,”常韵状似不经意问道,“世子在猎场可都是夫人来照顾的?” 江成远随意道:“那是自然。” 他怎么可能跟常韵说自己根本不得近宋云棠的身。 那也未免太没面子了些。 如此想法常韵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微微抿紧了红润的唇角。 看来宋云棠根本就没有受到那香囊的任何影响。 不是说只要世子与宋云棠接触,宋云棠身子里头的毒素便会被引发吗? 如今瞧着竟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竟还能救驾! 万万没想到那人竟是诓自己的。 “好了,你歇着吧,我走了。”江成远站起身。 常韵有些错愕:“世子……” 白莺如今被禁足,江成远的身子也好了不少,难道就不需要泄火? 为什么江成远丝毫没有碰她的意思。 “世子,别走好不好,今晚让妾身伺候你不好么?” 常韵急忙从榻上下来,从背后紧紧搂住江成远,手指顺着在对方身上抚摸,妄图勾起对方身体里的火气。 她如今甚至都还不是真正的妾室呢,若不能抓住眼下这机会,那等宋云棠回府必然更不会有她什么事儿。 常韵吐气如兰,声音娇媚,甚至忍着羞涩拉着江成远来触摸自己。 “够了!” 江成远眉头皱起,一把将常韵撇开。 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常韵完全没有防备,直接摔在了旁边的榻边上。 江成远没有任何安慰,只不耐道:“身为妾室就安分守己,不要做多余的事儿,你又不是青楼楚馆里的!” 说这话的时候江成远好似也全然忘了自己曾经为了出身青楼的白莺那么癫狂的事儿了。 说完抬腿便走。 香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常韵摔在一旁,连忙过去将人扶起来:“姨娘,这是怎么了?用不用叫大夫来?” 常韵忍着疼摇头。 若是现在叫大夫那所有人都会知道她不得宠的事儿。 不能这样。 常韵实在是没想到江成远竟会如此对自己。 真是走错一步步步都错。 如今眼下这情景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香菊,你晚上趁人不注意将那些没用的东西给扔了,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 如今宋云棠没事儿,而且瞧着眼下的情况自己再想要做什么并不容易,那些东西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是,姨娘放心。” 常韵被香菊扶着躺到床上休息。 她真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若非江成远如此冷漠,她何至于此。 夜半三更,香菊偷偷将包袱里的东西埋到了寒翠阁外的一颗树下。 自以为万无一失。 却根本想不到在她离开之后,一道黑影带走了她埋下的东西。 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匿在月色中。 第144章 国师入朝 原本该是众多平平无奇地上朝日,可今日却偏偏同往常不同。 之前众位大臣分列两旁,中间余一过道,供给出来禀奏的臣子。 可现在中间位置却多出了一个人。 玄色衣袍,脸戴面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容人靠近的奇妙气场。 “这就是国师?” “陛下怎么会让国师参政,过去可没这个先例啊。” “这职位算什么?” “不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安排。” 众位大臣讨论不休,平白生出一股风浪将起的预感。 直到建和帝坐到御座之上,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才开口:“今日起正式赋予国师上朝议政之权,加封正二品太子少师之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原先他们以为建和帝为了让这位国师议政方便定然会给一个闲职,只以为至多不过是给个四品通议大夫之职,没想到竟然直接给了正二品。 这职位未免有些太高了一些! “陛下,臣认为此举不妥,国师于国事不通,如此高的职务并不利于稳定朝堂!请陛下三思!” “国师大人毕竟于国有功,夙日辛苦,不过是个正二品之职有何担不起的!” “此言差矣!臣认为,还是先封个四五品的职务,等国师立功再行升迁晋封也不迟!” “陛下九五之尊,所言岂能收回啊!” “众臣既谏言有何不能更改!” “你这人……” 朝堂之上几位股肱之臣吵作一团,所言各异。 唯有建和帝和那位国师始终不发一言。 眼见着场面无法控制之时,建和帝手中的杯盖重重地碰到杯壁。 众人噤声。 建和帝却看向站在众臣首位的宁王:“宁王觉得朕这个旨意可有何不妥?” 宁王没想到建和帝居然第一个问他,一时间有些发愣。 他原本并不想掺和这件事情。 可现在却不能不答话。 宁王半晌才回道:“父皇金口玉言, 儿臣等自然只有听命的道理。” “所以,你并不反对国师入朝?”建和帝只问道。 宁王硬着头皮点头:“是,儿臣等自然的是欢喜倍至。” 建和帝下一句话却让宁王如坠冰窖。 “既然如此,那就让国师去户部同你一处办差吧。” 什么! 宁王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可不管宁王如何,建和帝却已经下了旨意,让国师入户部。 当朝众臣顿时都没了声响。 原以为即使给了个正二品也就是个听上去好听的闲职,却没想到竟还给了实权! 那可是户部啊! 大乾国的钱袋子! 宣王这两年一直妄图和宁王争取户部的控制权,却没想到眼下竟然被国师捷足先登。 建和帝这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如此谁也不敢说话了。 他们觉得建和帝给二品少师职位给的太高了,这一反对竟然直接让国师去了户部。 这若是再说话,谁知道还会如何。 指不定直接就要封个太师太傅之类的。 还是消停些吧。 这朝上的之后谁都说了些什么宁王通通都没听到,直至内监高声宣布退朝。 “宁王殿下。” 宁王看着国师向着自己走来,脸色僵硬。 “殿下,我入户部只是想要同殿下学习,殿下过多不必在意。”瑾之的声音听上去极稳。 宁王的脸色却怎么都说不上好看。 “那自然是好的,本王也很乐意能同国师一起共事。” “多谢殿下。” 面具下的声音虚虚实实让人听不真切。 宁王强笑着转身离开。 宁王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他实在是不明白,六部那么多部门,建和帝为什么要将国师安插进他主管的户部。 难道是察觉到户部有问题…… 宁王的脸色忽青忽白。 “宁王殿下。”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将宁王拦在宫门口。 正欲不耐地发火,看到来人却瞬间松了下来。 “舅舅。” 来人正是贤妃的兄长,宁王的亲舅舅,也是现任的兵部尚书。 钟尚书锋利的眉头皱起:“你现在这个脸色莫非是想要让陛下瞧见?” 宁王一怔,连忙低声道:“舅舅我也不想,我现在是害怕,父皇是不是知道账本的事儿了……” 钟尚书立刻示意他噤声,随后将他拉到一旁的殿门后头,确保四下无人。 “陛下还没有这么说,你何必自乱阵脚!” “可是……” “即使陛下真的是知道了什么,那国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能成什么气候?你现在就怕成这样,日后还怎么成大事!” 兴许是钟尚书笃定的口气给了宁王一些底气,他的脊背稍微挺直了一些。 他舅舅说的也对啊。 那国师未必通政事,怎么可能发现得了他账本里的问题。 难道还怕糊弄不过去不成。 “可是父皇怎么偏偏就让他来户部,为何不叫他去宣王的刑部,”宁王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真是搞不明白父皇在想些什么。” “这又如何,我倒是觉得这是个机会。” 钟尚书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145章 户部查账 建元宫。 “这个安排如何?” 建和帝看着站在下首的人问道。 瑾之听到这话微微挑眉。 “若我说不好,陛下难道会封我一个太师当当?” 建和帝哈哈笑了两声:“那职位可不适合你,何况之前可是你自己说的想要去户部,现在朕可是让你如愿以偿了。” 瑾之点头:“多谢陛下……不过若是真的查出户部有什么问题,陛下可能大义灭亲?” 毕竟户部如今是宁王所管。 建和帝脸色却丝毫未变。 “若是真能查出什么那也是你的本事,你只管去做,能做到什么程度全都是你自己的事儿,朕不会随便干涉。” 建和帝的声音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期待。 他想要知道瑾之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更想要早点看到——真正的萧临峥。 瑾之的嘴角淡淡地勾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 “只怕到时候陛下接受不了。” “哈哈……那就让朕好好瞧瞧吧。” 建和帝只笑着看他,似乎在透过他看到了他背后的人。 瑾之转身便走。 既然想要瞧瞧,那他自然不会客气。 瑾之离开建元宫直奔宫外的户部。 “国师大人来了啊,你……” “殿下,如今臣是太子少师,国师之名还请殿下暂时不提。” 瑾之的声音不冷不淡。 宁王忙道:“是是,少师大人快请,本王这就让人去备酒菜,咱们可要好好喝一杯!” 宁王完全听从了钟尚书的话,只想着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同国师拉拢感情。 对方既然在建和帝面前那么得信任,若是能拉拢到自己的阵营自然有百利而无一害。 瑾之看了宁王一眼,眼神幽深: “既然殿下相请,臣便不客气了。” 见瑾之没有拒绝,宁王脸上笑容更大:“少师自然不必客气,快请入座!” 宁王让人摆了满满一桌珍馐,可见对瑾之的重视程度。 瑾之也没客气,与对方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宁王的心情愈发昂扬。 看来还是他舅舅说的对,他父皇让国师来户部也不能代表什么。 或许是因为信任他才将国师安排在他这边的也不一定。 他之前还是担心的太多了。 可接下来瑾之的一句话却让宁王瞬间背后发冷: “不知道历年的户部账本都放在何处?饭后可否容臣一瞧?” 宁王怔住。 “殿下,这账本难道臣不能瞧?”瑾之问道。 宁王手里尚且举着酒杯,闻言嘴角笑容有些僵滞:“这……自然是能瞧的,只是国师……少师何必着急呢,少师今日才到户部来,不如先好生休息一番,待到之后再……” “不必了,陛下既然让臣来了户部,那臣自然不能尸位素餐,否则岂不是浪费了陛下的赏识和信重。”瑾之凉凉地开口,酒杯被放下,声音淡淡,“请殿下尽快准备好账本。” 他既然来了户部,那自然免不了这件事情—— 查账。 宁王的脸色有些白,片刻后又恢复了些:“本王这就让人取来。” 这位少师真是翻脸不认人。 不过既然要查那就给他查。 那十几位老账房一起对出来的账,他就不相信对方能瞧出什么来。 第146章 藏着秘密 建元宫。 “邬太师的意思也是觉得朕不该让国师入朝当差?” 建和帝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 而不是自己的亲舅舅。 邬太师表情平和:“臣只是觉得,陛下似乎对这位国师的爱重有些过度了,陛下若是过于信任某个臣子,可非大乾之福。” 建和帝笑了两声。 “是啊,这话朕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呢,所以朕谁都不信……哪怕亲生母亲也是一样。” 何况一个舅舅。 这话邬太师也听懂了,脸色有些僵硬。 “陛下,老臣也是为了大乾。” “所以,若是将邬家的人分到户部,那太师是不是觉得这样会更合适。”建和帝平静问道。 邬太师道:“邬家的人自然个个都是好的,也都忠心于陛下,若是陛下信任,自然都能当得起这个重任。” 看着邬太师理所当然的模样,建和帝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是啊,邬家的人衷心啊……不过太师到底年事已高,朕觉得太师还是多多回府休养更好些。” “陛下……” “邬太师,朕累了,太师退下吧。” 说完内监直接请了邬太师离开。 邬太师没想到建和帝居然真的如此对待他这个亲舅舅,被带出建元宫的时候脸色极其难看。 转身直接去了寿安宫。 邬太后让宫女上茶。 邬太师却直接砸了茶杯。 邬太后也不奇怪,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兄长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邬太师黑着脸道:“你知道现在你那个好儿子怎么对待我这个舅舅的!他还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邬家的一半血脉!” 邬太后道:“他身上当然是流传着邬家的血脉,兄长何必这么心急呢。” “心急?我能不急吗!你看看邬家现在的情况,若是没了我,邬家还有什么人!” 邬太师咬着牙,苍老的面颊上全是不甘。 他们邬家在当年邬太后刚刚当上皇后的时候可是荣极一时,可随着建和帝大了,竟然连邬太后的话都不听了。 “当年你承诺过让邬家的女孩当皇后,可你做到了吗!我看不只是陛下,就连你都快忘了你自己姓什么!” 邬太师的话极不客气,甚至将当年的陈年烂账也都翻了出来。 邬太后的脸色一时也有些难看。 当年她也是想要让建和帝娶邬家的女孩儿,毕竟邬家是自己的娘家,她自然盼着娘家好。 可先帝却私下明着告诉她,太后和皇后,只能留一个姓邬的。 邬太后自然不可能用自己的死去换。 可这话邬太后没办法对娘家说。 后来邬太后瞧中了相对方便控制的成武侯之女江淑云,甚至私下已经对对方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思。 可谁知道建和帝往成武侯府去了一次就对那个谢泽兰一见钟情。 一个医女。 实在是可笑。 后来建和帝求到她这里来,为了全这份母子之情,加上那个谢泽兰出身微贱,她原想着也好控制。 谁知道那谢泽兰竟然是硬脾气。 还要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笑的念头。 “谢氏死了,”邬太后不愿意称呼谢泽兰皇后的尊号,“虽然现在皇后的位置上不是邬家的人,可也不是别人。” “那又如何!她死了又如何!你说的让邬家的女儿进宫你弄成了吗!”邬太师冷声说道。 若不是记得眼前这个人还是太后,邬太师更难听的话都说的出口。 邬太后沉默半晌才道:“如今陛下早不是当年能被控制的稚子了……” 邬太师也知道现在说这些其实早就已经晚了,就算现在他们家族中的女儿入宫,真要生出什么皇子来,估计也得被别人弄死。 早就错过时机了。 邬太师:“想办法让平王回皇城!若是将来有什么事儿,他必须留在皇城!” “我也在和陛下谈这件事情,可他一直不肯松口。”邬太后咬牙道。 她也想要让平王回来,可建和帝就是不肯松口,不管什么条件都不行。 如今邬太后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如今倒是觉得有个人可以下手。”邬太师说道。 “谁?” “那个国师。” 邬太师觉得建和帝对国师的信任确实太不寻常,尤其是竟然为了他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 他有种预感,这个人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 第147章 心生不安 “呕——” 宋云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心里十分不安,这种不安仿佛化在了身体里,让原本安稳的孕吐症状竟然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荣乐郡主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云棠虚弱无力地靠在床榻上。 “怎么会这样啊,国师没找大夫来给你瞧瞧吗!是不是之前中毒的后遗症?”荣乐郡主见她脸色实在是难看忍不住道。 宋云棠摇了摇头,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没事,我自己看了医书,孕吐这种症状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没必要再喊大夫。” “他那里大夫不是现成的吗,哪怕给你开一点药汤喝一喝不也可以。”荣乐郡主看了宋云棠一会儿突然间问道,“你……该不会都没告诉他你现在的状况吧?” 宋云棠还没说话,旁边递来湿帕子的采兰已经嘴快道:“主子不让说呢,最近公子那边好像是有些忙,她想忍一忍。” “我说呢嘛!要是那头知道了怎么能不闻不问的!”荣乐郡主说道。 说来也是。 现在那个国师入了户部,而且听说还和宁王发生了不小的冲突,忙是肯定的。 但是也不能因为忙就什么都不管吧。 宋云棠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宋云棠见荣乐郡主这么不满的样子,无奈道:“我哪有那么体贴啊,其实我就是不想喝药汤子……要是让人来看肯定要开药,我这吐一吐反倒是还觉得舒服些。” 其实让宋云棠难受的不主要是身体上的原因。 只是有些事情说不清楚。 荣乐郡主见宋云棠不想联系瑾之也不劝,只说道:“反正如果明天你还是这样,你不说我也要说,不然我给你找个大夫来!” “好好……” 宋云棠笑着点头。 可倒是没轮得上荣乐郡主。 宋云棠原本借口自己这两天需要好好休息,让福旺转告瑾之晚上不需要来瞧她,在路嬷嬷面前也尽量不表现出什么异样。 可没想到荣乐郡主走之后的晚上瑾之还是来了。 一眼就看到了床边备着的痰盂。 “夫人身子不舒服?”瑾之直接将人搂在自己怀里,“为何不说?”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 “夫人那么说肯定是有事,夫人难道觉得我听不出来?”瑾之挑眉。 他很了解宋云棠,特地嘱咐什么要好好休息的话,听着就很奇怪。 再一问路嬷嬷,就更觉得奇怪了。 他再忙也得过来跑这一趟。 “我真的没事儿,只是有点反胃,”宋云棠安慰他道,“其他的就没有了,你不用担心。” 瑾之却紧蹙眉头,轻轻抚摸宋云棠的面颊。 微微的凉意。 隐隐感觉脸上的肉感似乎少了一些。 孕妇本该更圆润些的,结果却反而更消瘦了。 瑾之直接掀开被子将人给抱了起来。 冷不丁悬在半空宋云棠下意识紧紧环住瑾之的脖子。 “你要做什么呀?” 瑾之沉默不语,只是抱着她,随手捡起旁边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抱出屋子。 宋云棠想说这样做的风险也未免太大了,但是瑾之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她感觉有些害怕。 只能沉默着搂紧他的脖子。 瑾之直接抱着宋云棠去了乾安殿。 唯一让宋云棠觉得庆幸的就是一路上竟然都没遇到什么人,不安定的心也放下了。 “大半夜的怎么叫我来啊?” 宣绍打着哈欠,头发甚至都是仓促梳起来的,脚步虚浮的很。 等看到被瑾之抱在怀里的人才精神了一些。 “不会是那毒复发了吧!” 瞬间迎来一个瞪视,让他头皮发麻。 “好吧好吧,我乌鸦嘴了……” 宣绍讪笑着走过去给宋云棠诊脉。 “是孕吐严重是吧?”宣绍只切了一下脉就直中要害。 宋云棠有些昏昏欲睡,听到这话才睁开眼睛:“嗯……就是经常吐,有点睡不好……” 瑾之蹙眉。 他就知道肯定不只是普通的孕吐。 宣绍:“放心吧,我开个方子,不是什么大事儿,其实就是情绪原因导致的,心情不好才郁结于心,若不是怀了胎,这症状也会表现在别的地方,只是现在胎儿的反应更大些。” 宣绍说着给了瑾之一个眼神。 这种需要更需要的是精神安慰,根本不是药方的事儿。 瑾之直接过河拆桥,让福旺将人带出去。 也是宋云棠现在在瑾之怀里昏昏欲睡,否则若是瞧见福旺这对瑾之恭恭敬敬的样子也能察觉到些异样。 等人都走了,瑾之才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摇晃。 现在倒是不急于问东问西,还是先让她好好睡觉才是正理。 也怪他。 这几日忙着抓户部和宁王的漏洞难免忽略了这边。 都是他的错。 “夫人好好睡,我在这儿呢……” 听到这轻柔的呢喃声,宋云棠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柔和。 第148章 盐渍酸梅 翌日,宋云棠醒来的时候看到陌生的环境,缓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里。 看着外头天光大亮,立刻就慌忙要起身。 “夫人,不要急,你现在该多睡会儿。”旁边的瑾之原本就比她醒的早,见她动作连忙伸手去拦。 宋云棠连忙道:“不成啊,这要是被人发现我居然在乾安殿,那成什么了,还要上礼训课呢……” “无事的,国师那边尽早传了信下去,礼训课已经差不多了,这两日让你们歇着,等十五了直接去。” 瑾之从后头搂着宋云棠,声音还带着一点未完全清醒的沙哑。 宋云棠一愣:“真的吗?” “自然。”瑾之伸手轻轻抚摸宋云棠的肚子,“夫人好生歇息就好,千万不要过于担心。” 宋云棠如此才稍微放了下心。 她伸出手覆到瑾之手背上,却有些惊讶:“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瑾之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背上冒出来的浅浅的一丝青蓝色筋脉痕迹。 “无事,只是沾了些凉气。” 宋云棠连忙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回被子里,还将被角向上掖了掖,双手紧紧握住瑾之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的手掌。 好半晌才感觉到恢复了一些温度。 “夫人待会儿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弄。”瑾之笑着亲亲宋云棠的额角。 “嗯……都好,你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这可是乾安殿,宋云棠怎么可能还挑挑拣拣的。 瑾之知道宋云棠的想法也没再问,只是起身披上了外衣走出卧房。 宋云棠也不想继续躺着了,也披着衣裳下了地。 之前她没有来过乾安殿过夜,自然也没进过瑾之的卧房,如今才算是一窥全貌。 房间的地面铺满了柔.软的绒毯,墙壁上挂着两张字画,虽然宋云棠对字画不通,可看着那气韵十足的画幅也能瞧得出是名家珍品。 这卧房极大,是卧床与书房相连的设计,中间用檀木八宝格屏风隔开,格子中放着一些典雅的瓷瓶摆件,过道中间还有一个紫檀木缂丝绣竹屏风。 另外的书房里自然是少不了的檀木书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并不少书册,还有一个香炉,正散发着淡而莹润的香气,书案旁边一个极大的花瓶,里面插着几幅长卷。 阳光透过书案侧边的窗户透进来,宁静和煦。 瑾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宋云棠正随手把玩着桌面上的印章,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夫人,可别着凉了,快穿好衣裳。” 瑾之连忙快走两步直接将人抱起来放到床旁边的软榻上,忍不住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几个玉章。 还好。 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否则宋云棠一定立刻就能看到上面的字了。 瑾之松了口气,转身去拿衣裳给宋云棠穿上,又拿了绣鞋,半跪着蹲在脚踏上给她套鞋。 宋云棠被他触碰脚底微微有些发痒,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虽然宋云棠说了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但是瑾之却不会让人随便糊弄。 八菜一汤,全都是平素宋云棠在南乌巷爱吃的东西,不过用的都是宫里的做法,也算是尝个新鲜。 “这是路嬷嬷做的盐渍酸梅,说最是开胃,很适合孕妇吃。” 瑾之特地点了点那个白玉小碟,里面盛着几颗撒着白色盐粒的乌色梅子。 瑾之夹了一颗给宋云棠送入口中。 酸意瞬间袭来。 宋云棠刚皱眉却又感知到了梅子的甜味,还有淡淡的咸味中和了这股甜意。 酸而不腻。 让人不自觉眼前瞬间一亮。 “这个梅子真好吃!” 宋云棠自己伸筷子又夹了一粒,这会儿更加感觉这酸意简直让人上头。 “好了好了,这吃多了也不行,两粒就够了。” 见她还要去夹,瑾之连忙拦着,一边将那碟子挪到了桌子另外一边,将其他菜往她面前挪了挪。 宋云棠有些恋恋不舍,也只能先吃其他的,眼神却忍不住总往那梅子上瞥。 带着点小渴望的眼神像个想吃糖却又吃不上的孩子。 瑾之看了好笑,笑着道:“夫人若是把这燕窝粥全喝完了,就可以再吃一颗。” 宋云棠“啊”了一声,她自从怀了孕反而不太爱喝燕窝粥这种东西。 低头看看燕窝粥,又抬眼瞧瞧那仿佛在冲着她的招手的梅子。 “你要说话算话呀!” 下定了决心,宋云棠才深呼一口气,直接端起瓷盏,将燕窝粥灌入自己口中。 喝完嘴里仿佛还残留着黏黏糊糊的口感。 宋云棠转头委屈地看向瑾之,却撞上对方含着笑意的眼神,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贴近。 宋云棠的后颈被瑾之轻轻捏住让自己眼前撞了撞,双唇相贴,唇舌纠缠中,酸甜咸的梅子被渡了过来。 吃完饭宋云棠端着果茶慢慢喝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瑾之含笑看着她。 “那个……国师这两日是不是挺忙的?听说是去了户部办差,回头还有时间举办祈福仪式吗?”宋云棠随意找了个话题,“你是不是也要帮忙啊?” “嗯,户部有些账本,我帮着一起看看。”瑾之指了指旁边地上的几个木箱 这几个木箱之前宋云棠就瞧见了,她还以为里头放着的是什么衣服器具呢。 没想到竟然全是账本。 “这么多?”宋云棠看着满箱满箱的账本咋舌不已,“那要看到什么时候去啊。” “慢慢看吧,前些日子北边有几个州闹了瘟疫和灾荒,如今陛下急需用银子,可户部拿不出钱来,”瑾之的声音严肃了几分,“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的漏洞找到。” 宋云棠知道这是正事。 前些日子她也听说了如今那几个州灾荒的事情,还让自己附近的铺子管事出银子去施粥赈济,不过她这些行为也是杯水车薪。 归根到底还是要朝廷拿钱放赈。 户部可是掌管着天下银钱,如今竟然拿不出钱来拯救老百姓。 简直可笑! “我可不可以帮忙?” 宋云棠忍不住看着瑾之问道,她也是很会看账本的人,当然也想要为那些受灾的百姓出一份力。 第149章 犹未可知 瑾之听到宋云棠的话下意识想要答应,毕竟他也知道宋云棠能管那么多家铺子,而且个个赚钱自然是有本事傍身的。 可是。 他的眼神落在宋云棠的腹部。 “没事呀,我就随意看看,如果累了我就自己休息,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儿。”宋云棠吃了那梅子之后感觉十分开胃,刚才早膳可是实实在在的没少吃。 现在感觉浑身充满力气。 见她十分坚持,瑾之只得给她几个账本:“你不要勉强,有任何不舒服就立刻停下来!” “放心吧,我知道的。” 宋云棠盘腿坐在软榻上,瑾之给她拿去账本和算盘。 咔哒咔哒。 宋云棠左右翻账本,右边细长白.皙的手指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动。 算盘珠子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手指仿佛都要打出残影来了。 瑾之其实没看到过宋云棠亲自打算盘,这还是头一次。 一时都有些惊讶。 这熟练的程度一点都不比那些当了几十年账房的老先生差。 其实也理所当然。 毕竟出身商贾,宋云棠从五六岁开始就接触算盘了。 正是因为在算盘上表现出来的得天独厚的天分,宋老爷才开始对这个不怎么在意的女儿高看一眼。 瑾之低头也去翻阅账本,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宋云棠。 两个人一个坐在书案前,一个坐在软榻上,尽管并不坐在一起,可偶尔却会目光纠缠仿佛蕴含无限温暖情意。 渐渐的算盘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 直到停歇。 瑾之抬起头,就见到宋云棠眼神落在账本上,手上却不见丝毫动作。 “怎么了?”瑾之奇道。 宋云棠轻轻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瑾之走过去,宋云棠立刻摊开账本。 “这里写前年赈灾发放帐篷和棉袄等物,可是你看看价钱和数量。” 帐篷十两银子一顶,所用帐篷五万个,共计五十万两。 棉袄二两银子一件,所用十万件,共计二十万两。 还有蜡烛等物,就用了将近一百万两。 “这账目看起来好像滴水不漏?”瑾之问道。 宋云棠摇头。 问题的根源并不在这里。 “寻常铺子里一般的棉袄也就是五钱银子到一两银子一件,何况大量采购价钱会更加便宜,这里的账目价格直接抬到了双倍有余。” 帐篷也是同理。 所以账目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这些东西的价格。 绝对花不了这么多银子。 瑾之微微一怔:“棉袄……一两就够?” “是啊,这些是用来给灾民取暖用的,又不需要多么奢华的刺绣,价格自然没那么高。” 宋云棠虽然银子很多,平素也过得相对奢华,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寻常市面上物件的价格。 她可不是待在深闺里面的人。 见宋云棠眸光坚定,瑾之低下头重新翻阅了一下账本。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些账房先生寻不到问题了。 包括他自己。 瑾之根本就没有用过多少宫外的物件,南乌巷里的东西倒是有很多都是宋云棠让人采买的,可宋云棠给他准备的自然也都是最好的。 他对普通物件的价格根本不够熟悉。 “原来如此……” 瑾之恍然大悟。 宋云棠却奇怪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时候你不是说家中贫困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 宋云棠有些惊讶。 这棉袄是寻常百姓过冬最常备的东西,按理说瑾之不可能这么不了解。 瑾之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僵。 “嗯……过去没有进过这种铺子。”瑾之压制住紧张的情绪。 宋云棠奇怪地看了他两眼。 片刻后眼神中却浮现出一抹心疼。 定然是过去他们家里买不起棉袄,所以才不敢进棉袄铺子。 瑾之过去也不知受过多少苦。的 “没事儿的,都过去了。”宋云棠轻轻握住瑾之的手柔声安慰。 瑾之故作“坚强”地笑了笑。 “还是多亏了夫人发现了这么重要的漏洞,现下需要安排账房重新核查这些账目。” 再次查账,必须核实那些物件的集市价格。 棉袄价格都赶上绫罗绸缎了。 宁王可真是有本事藏。 “对了,那个宁王知不知道你在背后给国师出谋划策啊?”宋云棠想到这一点忍不住问道。 这若是宁王知道瑾之发现了这些东西,会不会恼羞成怒。 宋云棠原本已经消散的不安又重新聚了起来。 瑾之微微低头,看到了宋云棠黑色的瞳仁中写满了紧张不安。 他将账本放到旁边,坐过去将人抱在自己腿上,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放心,我不会有事儿,宁王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宁王确实不知道国师背后还有“人”,这话倒也不算是撒谎。 “那你也要小心,谁知道他们那种人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连赈灾的款都要贪,真的没有人性!”宋云棠眉头紧蹙,“这样的人若是当了皇帝,也不知大乾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来那两个争皇位争得最热的两个人。 一个宣王,暴虐没有人性,还曾经妄图染指她。 另外一个宁王,表现温良,却私联侯府贵女,还贪墨钱财。 想到这样的人有可能荣登大位,宋云棠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夫人可是不希望他们登基称帝?” “当然了。” 宋云棠瘪瘪嘴。 那种人,她当然不希望他们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 “夫人放心,他们必不能登上那个位子。” 瑾之这话是贴着宋云棠的耳朵说的,微微的气声让宋云棠浑身发痒,软软地靠着他。 “可也没有别人了呀。” 宋云棠的声音绵绵的还带着一点无奈。 有些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如今建和帝成年皇子,就是一个宣王一个宁王,还有一个安王年岁实在是太小,眼下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个问题。 如今这般情况也怨不得朝堂上那么多人都开始站位。 二选一啊。 这个比例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去拼一把。 瑾之轻轻收紧搂着宋云棠的胳膊,发出一声低笑: “那也未必……” 不到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第150章 还不死心 淑庆宫。 “真是没用的东西!好不容易弄来的那么好的药,全白费了!” 江淑云脸上满是怒容。 她好不容易弄到的药就为了把宋云棠给弄死,谁知道宋云棠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现在竟然还被封了县主! 简直是太可恶了! “主子消消气,这事儿本来就没那么容易成的!”方嬷嬷只能给江淑云倒茶好生劝慰一番。 江淑云气得咬牙切齿:“那个姨娘真是是个没用的!” 原本想着利用一番那个常韵,对方在成武侯府存在感最低,可以无声无息的将香囊给了江成远。 谁知道这样都不能成! “主子,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做了,陛下如今刚封了宋氏为县主,若是现在出事必然要追究到底的!”方嬷嬷想要劝江淑云收手。 江淑云咬牙:“这我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自从宣王被禁足之后,德贵妃那里逼的就更紧了。 其实她明白德贵妃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因为宣王如今境况不佳,便愈发想要将成武侯府和她都牢牢地拴在宣王这条船上。 如今德贵妃拿过去的事情来威胁,江淑云是不干也得干。 “我不能要她的命,脏了我的手便麻烦无数……既然如此,便想办法让陛下亲自来要她的命!” 江淑云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阴鸷。 方嬷嬷道:“这怎么可能呢,宋氏救驾有功,陛下不会……” 江淑云说道:“后日就是祈福仪式了,如果宋氏在祈福仪式上出错……你说陛下会不会动怒?” 方嬷嬷仍是不解。 这出错无非就是礼仪学的不好,虽然祈福仪式是很重要,可陛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发雷霆之怒吧? “一般的小错自然不会,可如果……宋氏在祈福仪式上行为不端有违妇道呢?” 江淑云眯起了眼睛。 方嬷嬷心中一惊:“主子的意思是?” 江淑云冷笑一声。 纵然现在建和帝一时对宋氏的所谓救驾之功有些感念,可宋氏毕竟只是一个女子之身。 只不守妇道这一路便最容易也能最彻底地将她压垮。 “主子可是有了计划?”方嬷嬷有些紧张地问道。 江淑云勾起嘴角。 “既然要做,就要做个彻底。” 只弄掉宋氏一个人算什么。 既然她要上宣王的船,那就不能让另外一艘船先到达对岸。 彻底翻了船才好! - “后日是祈福仪式,这两天我得帮着弄一些东西,可能没空来瞧你了,”瑾之抱着宋云棠柔声说道,“若是有事你立刻告诉给路嬷嬷,让她给我传信,有任何不舒服的也千万不要藏着,知道么?” 瑾之毕竟还担着国师的身份,这祈福仪式该弄得是不能少的。 户部那边现在已经让账房重新核对账册,正好趁着这几日的功夫整理好。 听到瑾之的话,宋云棠笑着点头:“好,我若是再有什么不舒服肯定不瞒着,你只管去忙就好,别担心我。” 瑾之听到这话笑着低头亲亲她的脸颊:“夫人乖~” 这仿佛哄小孩子的口气让宋云棠面颊微红。 瑾之离开之后,采兰拿来了侯府里采葵送来的书信。 之前宋云棠发现了宁王身上戴着江妙莲送的玉佩就传信回府让采葵留意江妙莲的动向。 既然江妙莲和宁王有些瓜葛,那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必然忍不住要和情郎见面。 她总要确定江妙莲的情郎是不是真的是宁王。 采葵稳重又机灵,这事儿交给她去办宋云棠完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果然。 采葵只略略留意了一下,就发现了端倪。 “五小姐真的和宁王有私情吗?”采兰忍不住好奇道。 宋云棠点了点头:“采葵让人留意了五小姐身边的丫鬟,发现对方和宁王府里的小厮有接触,两个人接触的时候十分隐秘,偷偷摸摸的。” 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宁王的玉佩确实就是江妙莲送的。 真是没想到。 原本瞧着江妙莲还有些胆小的样子,谁能想到竟然和宁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淑贵妃连带着侯府未来肯定是要站在宣王背后的,江妙莲这真是够大胆。 若是梅姨娘知晓这事儿恐怕都得昏倒。 “主子要告诉梅姨娘?”采兰听到宋云棠的决定有些惊讶,“她可是知道南乌巷的事儿,还拿这事儿来威胁主子,咱们干嘛多管这个事呢。” 宋云棠摇头。 “梅姨娘比罗氏强,不管之前她要什么,至少她确实信守承诺瞒着这个秘密,眼下我将这事儿告诉她,也算是回她一份情。” 采兰点点头,立刻准备笔墨。 宋云棠简单写了几个字便将纸条塞进了一个不起眼的钱袋里。 “让人送去给采葵,叫她亲自转交梅姨娘。” “是。” 采兰领命去了。 宋云棠随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也不知道梅姨娘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江妙莲的行为恐怕要让她头疼好一阵子了。 其实宋云棠也能理解江妙莲的心思。 大约是在那次宫宴上,江妙莲就对宁王有了不一样的印象。 现在想想,当时江妙莲的表现就很不寻常。 十几岁的小姑娘会喜欢这样外表温和的翩翩公子,对方还是天潢贵胄,大约表现出来的也多半都是温和体贴的模样,江妙莲会动心一点都不稀奇。 若是宁王蓄意接近,再表现得更好一些,甚至再许出什么不值钱的海誓山盟心不悔之类的……那江妙莲肯定是没有丝毫抗拒之力。 只是,宋云棠想不出来宁王突然间这么做的原因。 是为了抢夺侯府的支持? 可江妙莲只是一个庶女,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她更偏向于宁王有其他的目的。 在这种淑贵妃已经站队宣王的情况下,宁王明明知道江妙莲的身份却还要去撩拨,很难让人不去想对方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 只可惜宋云棠一时间也想不出宁王这么做的原因。 眼下若是梅姨娘能阻止自己女儿犯傻才是最关键的,否则还不一定事情会往什么地方发展。 但愿梅姨娘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第151章 马上断掉 “主子,您瞧瞧,这玉镯子可真是太好看啦,是宁王殿下特地派人给您送过来的呢!” 丫鬟笑盈盈地对着自家小姐说道,言语之中满是奉承之意。 江妙莲满心欢喜地接过那只玉镯子,轻轻地戴在了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腕上。 那碧绿的镯子宛如一汪春水般环绕着她的皓腕,与羊脂白玉般的肌肤相互映衬,愈发显得美丽动人。 江妙莲凝视着手腕上的玉镯,心中涌起一股甜蜜。 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送来的礼物啊! 别说是如此精美的玉镯了,哪怕只是一盒再普通不过的胭脂水粉,只要是出自宁王之手,她都会视若珍宝。 江妙莲脸色微微泛着粉色,整个人俨然是沉浸在爱恋中的幸福小女子的模样。 “莲儿。” 外头冷不丁传来梅姨娘的声音。 “娘,我正换衣裳,您等一等。” 江妙莲心头猛地一颤,慌乱瞬间涌上心间,那只镯子此刻还套在手腕上,可时间紧迫已容不得她摘下。 无奈之下,江妙莲只得匆匆将装着镯子的盒子塞进枕头底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铜镜前,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平静。 等确认母亲应当无法看出任何异样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拉开房门。 脸上绽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轻声说道:“娘,您怎么过来了呀?” 只见梅姨娘面色平淡如水,丝毫不见喜悦之色,仿佛罩着一层寒霜般令人心生寒意。 她微微眯起双眸,上下打量着江妙莲,缓声道:“怎么,娘想自家闺女了也不能来瞧瞧吗?你这几日都不怎么往娘那边走动,娘自然要亲自过来看看你究竟在忙些什么。” 江妙莲闻言,心中一紧,赶忙垂下头,满脸愧疚地道: “女儿这几日一直在专心练琴,未能常去给娘请安,都是女儿的不是。” 说罢,她偷眼瞄向梅姨娘,却见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那眼神犹如两道利箭直刺而来。 江妙莲不禁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双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揉搓起来,掌心渐渐渗出丝丝细汗,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难安。 梅姨娘挥挥手。 “其他人都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个,江妙莲一时间心里更加不安。 “娘……” 梅姨娘直接撸起了江妙莲的袖子,指着上面的镯子:“谁送的?” “没,没谁啊,这是女儿自己买的。”江妙莲心里虚,声音听上去就更虚。 梅姨娘却十分干脆。 她直接将那镯子撸了下来,然后在江妙莲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镯子往地面狠狠一摔。 在江妙莲愕然惊恐的目光中,镯子碎成了好几段。 “娘!您在做什么!” 江妙莲的眼珠都红了,立刻蹲到地上心疼的将那镯子碎段捡了起来。 眼眶里瞬间溢满了泪水。 这是宁王送给她的! 居然就这么被她娘给摔坏了! 江妙莲抬起头泪水盈盈:“您怎么能……” “不就是一个镯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娘看它不顺眼就想摔!”梅姨娘冷冷道,“你买这镯子花了多少银子,娘补给你就是了。” “您知道什么!这可是宁……” 江妙莲的声音瞬间哽住,看着梅姨娘带着怒气的眼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娘知道了! 绝对知道! 这个眼神就是。 “娘……”江妙莲不敢再提镯子的事儿,声音沙哑,口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莲儿你糊涂啊!” 梅姨娘坐到绣凳上,一只手拍得桌子震天响。 江妙莲的心脏跟着扑通扑通跳,半晌之后直接跪到了地上。 扑通一声。 梅姨娘简直不忍去看。 “娘,女儿真的喜欢宁王殿下,之前的宫宴上宁王殿下给女儿送过一个手炉,女儿真的很喜欢他……” 江妙莲少女之心大动。 她原以为自己那时候的心动只是单方面的,可是没想到前些日子她出门竟然再度偶遇了宁王。 对方说还记得她,还主动邀请她吃饭。 宁王风度翩翩文雅温和,让江妙莲受宠若惊也更心动非常。 原以为是自己的一场单相思。 可没想到宁王却说也喜欢她! 他们竟然是两情相悦! “胡说八道!”梅姨娘气的眼前直发黑,“他接近你肯定是别有用心的,你知不知道淑贵妃和宣王那边是一条船的!你现在做出这种事情来,不说别人,只单单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他肯定都会要了你的命!” 议婚之前与男子私相授受原本就是大错。 偏偏还是宁王。 若是侯府和淑庆宫那位知晓,她这女儿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女儿只是喜欢宁王,和旁的事情又没有关系,”江妙莲低声嗫嚅道,“宁王殿下说一切他都可以搞定,还说要娶我当正妃的……” “蠢货!” 梅姨娘感觉自己的脑仁都要被炸成浆糊了。 她这个蠢女儿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若说宁王许一个侧妃甚至侍妾的位置,梅姨娘都还觉得有些靠谱。 正妃!? 许给江妙莲这么一个庶女? 纵然梅姨娘觉得自己女儿千好万好的,也绝对不敢痴心妄想自己女儿能成为亲王正妃。 当初淑贵妃想要让江妙莲入宣王府,那都是准备以侧妃之位进去的,甚至到底最后能不能扶正都还不一定。 那种情况她都倾向于不可能。 多半都是侯爷和淑贵妃为了让她安心嫁女儿才编出来的话。 江妙莲只是个庶女。 没有一个皇子会娶庶女当正妻。 哪怕对方不争那个位子都不可能。 更遑论宁王这样的情况。 “你马上和宁王断了,他给你的所有物件全都毁了,不许再和他有任何来往!” 梅姨娘简单干脆地告诉江妙莲自己的打算。 “娘!” “别求我,求我也没有用!”梅姨娘下了狠心,“若是你不断,我就吊死在这里!” 江妙莲摇摇欲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她啊。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这有什么错。 她没有做错啊。 “娘……” 江妙莲眼泪汹涌而出。 第152章 祈福仪式 三月十五日,大乾国祈福仪式正式举行。 宋云棠和其他参与祈福的人都换上了已经定制好的吉服,庄重中带着典雅。 “夫人,若是有什么不适定要立刻同老奴说……” 路嬷嬷悄悄走到宋云棠身边低声叮嘱。 之前瑾之让宋云棠参与祈福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宋云棠会怀孕的事儿,这祈福辛苦劳累,若是早早预支,瑾之必然不会让宋云棠受一点罪。 可如今这时候却是无法,若是现在将宋云棠从祈福队伍中去掉,定会让许多人生疑。 况且现在宋云棠还是县主,祈福时需要在皇城中乘坐祈福马车饶城一周,不知道多少老百姓都想要一窥这位立下救驾之功的瑞安县主的真容。 这事如今已经不是瑾之一个人说了算的。 现下只能让路嬷嬷时时刻刻留意着。 “多谢嬷嬷,放心吧,我现在挺好的。”宋云棠笑着说道。 “辛苦夫人了。” 路嬷嬷仍然不放心,不过也只能自己上心盯着。 小主子的心上人还有那未来的小小主子,谁都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辛氏忍不住碰碰宋云棠的手:“路嬷嬷对你真的很不错啊,她好像经常跟你叮嘱点什么。” 她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不过她之前去找宋云棠的时候就经常看到路嬷嬷出现在宋云棠卧房周围。 宋云棠一愣,随即诌了个理由道:“其实路嬷嬷和荣乐郡主有些关系,所以她才额外照顾我些。” “原来如此,那难怪了。”辛氏恍然。 宋云棠微微松口气。 现在也只能把这事算在荣乐郡主头上了。 大乾国的祈福仪式每年都有,不过通常五年十年才会有类似这样的祈福队伍巡皇城。 祈福的马车是没有侧面围挡的,四个角立着柱子,柱子上面刻着神秘华贵的纹路,中间挂着金色帘幔。 宋云棠看着那纹路心里却有种异样的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纹路常有人用的,宫里也有不少器具上都用这样的纹路,瞧着自然熟悉。”辛氏低声说道。 外面人声嘈杂,也无人注意两个人的悄悄话。 不过随着马车走出皇宫,四周渐渐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众人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都目光灼灼不敢随意乱看。 “那是瑞安县主吗!” “听说瑞安县主前几天神箭救驾,真是英勇非凡,没想到更是容貌仙绝啊!” “如今茶楼里全都是瑞安县主救驾的故事,咱们也算是见到真人了啊!” “瑞安县主吉祥!” 围观老百姓的声音传入宋云棠耳中,被强迫塞了这个救驾之功的宋云棠有些面红耳赤。 原本这都是属于瑾之的啊。 现下却偏偏让她承了。 宋云棠心里有点惭愧却又没办法说出事实真相,只能红着脸沐浴在百姓们赞叹的目光中。 祈福队伍绕着整个皇城走了一圈,直到太阳西落才终于回到被落日余晖映照下愈发显得金碧辉煌的皇宫。 刚下了马车,等在那里的采兰立刻将香囊里的点心往宋云棠手里塞。 这祈福最难的便是没有时间用午膳,好在早膳用的多,还用了参鸡汤,宋云棠才撑了下来。 不只是宋云棠,辛氏等其他人也在各自丫鬟的照顾下开始往嘴里塞点心。 稍微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又重新列队前往乾安殿。 乾安殿一向是最神秘的宫殿,第一次宋云棠去乾安殿的时候也都没有见过里面的大殿是什么模样。 眼下才终于得以一览全貌。 正殿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广而空旷的大厅,地面正中间铺着足有七八尺宽的厚厚的红色绒毯,两侧各自矗立着十根巨大的立柱,每一根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神话生物和精美绝伦的图案,彰显出皇室的尊贵与威严,天花板上也绘制着绚丽多彩的壁画。 正中间便是一一座巨大的祭台。 整个大殿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又透着奢贵的氛围。 宋云棠等人按照位置站好,随后建和帝领着众位大臣齐齐入内,众人神色俱是肃穆不已。 “国师入内!” 宋云棠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皮。 除了第一次在宫里见到了国师,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人,春闱猎场上都是瑾之。 眼下这么重要的仪式出现的人应该是国师了吧。 只是让宋云棠失望了。 来人竟然还是戴着面具。 总不能现在出现的还是瑾之吧……不,应该不会吧…… 宋云棠的目光忍不住追随那位身着黑色华贵长袍的人,灼热的目光几乎想要将那面具烧透,看看那背后到底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只可惜都是徒劳。 建和帝都没对这位国师依旧戴着面具表达出任何不满,好似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宋云棠也听到了对方口中的吟唱,只是她离对方很远,空旷的大殿让声音都听不真切。 真可惜啊。 直到祈福仪式结束,宋云棠也辨认不清那人到底是瑾之还是那位国师。 内监高声宣旨: “请众人前往祈年宫饮宴。” 宋云棠等人被带着去换上身上的吉服。 采兰陪着宋云棠一起进去。 刚进屋子,只感觉一阵轻烟缓缓飘过。 两个人瞬间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第153章 祸乱宫闱 祈福仪式后的宫宴上,江淑云和贤妃两个人陪在建和帝左右。 如今宣王依旧被禁足,德贵妃自然也没有资格前来参加宫宴。 相比之下,贤妃才真是喜气盈盈,毕竟没有宣王在场,她的儿子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只是不知为何,宁王竟迟迟不到。 “宁王殿下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宫宴已经开场了还不来,莫非是在托大吗?”江淑云举着酒杯缓缓发难。 听到这话贤妃脸色却不变:“约摸是遇到什么事儿绊住脚,贵妃姐姐倒是挺为川儿上心,妹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江淑云笑而不语。 贤妃面上平静,心里却疑惑,只得偷偷喊了宫女去寻一寻宁王。 这两个人的眉眼官司建和帝只当作不知,只与众臣子推杯换盏。 有个内监慌慌张张地走到建和帝身边。“陛下……” 建和帝脸色微变直接站起身。 众人惊讶地看过去。 建和帝摆摆手:“大家尽管饮宴,朕有些事情去处理一下。” 建和帝站起身。 “陛下,臣妾陪陛下一起吧。”江淑云毛遂自荐。 她既要去,心中隐隐生出不安的贤妃也不甘落后。 建和帝也没反对,带着她们一起离开正殿。 众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面面相觑。 建和帝直接带人去了启和殿。 门前正站着刚刚进宫来的顺王和顺王妃。 他们夫妇二人一路舟车劳顿就为了及时赶上宫宴,谁知道在被内监引路来参加宫宴的时候,竟然在路过启和殿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的yin秽声响。 两个人不好声张,只能命人悄悄去禀告建和帝。 荣乐郡主也是听闻自己父母刚进宫迟迟没见到人才过来寻,谁知道竟正好撞上了建和帝一行。 “这是怎么了?”荣乐郡主疑惑不已。 顺王妃将女儿拉到一旁,悄声说了几句话。 荣乐郡主惊诧不已。 这宫里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儿?不要脑袋了吗? “把门打开!” 建和帝声音冷肃。 侍卫应声上前,直接一脚便将门跺开,发出哐当的猛烈撞击声。 如此门户大开,屋内的声音便更加清晰可闻。 男子压低的吼声混合着女子娇媚的shenyin声,让所有听到的人脸色都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或许是二人沉浸太过,竟然连如此大的撞门声都没有惊动他们分毫。 江淑云看着旁边紧皱眉头的贤妃微微勾起了嘴角。 “陛下,也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待查明身份定要严惩不贷!”江淑云进言道,“贤妃妹妹你说呢?” 贤妃镇定自若:“那是自然,秽乱宫闱罪不容诛。” 不可能的,总之不可能是宁王。 建和帝的眼神在她们二人身上来回看了看,迈步进屋。 荣乐郡主也跟在后头,她也很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里面的床帐落着,旁边的地上散落了一地衣物,玉佩香囊还有女子桃红色的肚兜。 “陛下在此,你们二人还不快出来认罪!” 江淑云率先开口。 荣乐郡主惊讶地看过去。 怎么感觉淑贵妃对这事儿的反应好像格外的大呢。 难道她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荣乐郡主头皮瞬间发紧。 成武侯府的罗氏想要宋云棠的命,而且后面送香囊的人是常姨娘,都是成武侯府的关系,但是那个香囊里面的药材却出自宫廷。 与成武侯府关系最紧密的宫廷里面的人——就是淑贵妃。 莫非背后的推手就是她? 荣乐郡主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去找宋云棠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人。 不会真的是…… 荣乐郡主目光紧张地看向那床帷,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 “父皇……” 床帐里面终于探出了一个人影。 真是宁王! 贤妃幸好被宫女及时扶着,险些摔倒地上去,脸色瞬间煞白。 宁王此刻似乎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忙从床上跳下来,一下子就跪到建和帝跟前。 “父、父皇……儿臣无状,求父皇恕罪!” 贤妃也跟着跪了下来:“陛下!川儿肯定是被人陷害的,他不会自己做这样的事儿,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淑贵妃!是不是你干的!” 贤妃直接看向江淑云。 江淑云故作惊讶:“贤妃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可是一直在一处呢!现在是宁王自己同人通jian,你怎么能往我身上栽赃!” 江淑云目露不屑。 她做的事情必然没有任何疏漏,就算别人怀疑也没关系,只要找不到把柄,那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现在就剩下床里头的女子了。 江淑云大步走过去,直接掀开帷帐。 看清楚里面赤身裸体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女子,江淑云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是你!?” 第154章 万幸万幸 蜷缩在床角的女子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瑟瑟发抖,她用尽全力拉紧那床薄被,仿佛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格外突出,泛出一种与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如出一辙的颜色。 她瞥见江淑云的身影时,整个人猛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此时的江淑云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断盘旋:怎么会这样?这个人……明明应该是宋氏啊! “叶湘湘!居然是你啊!” 荣乐郡主见江淑云迟迟不说话立刻上前,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脸色苍白的人。 居然是叶湘湘啊! 那个痴恋江成远的蠢货! 眼下居然敢在皇宫里和宁王偷情! 简直是匪夷所思! 真是好大的胆子和脸皮! 有趣实在是有趣。 这一波瞧得实在是不亏。 荣乐郡主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站到一旁。 建和帝低头俯视宁王,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居然和她在这里……你们若是相好,大可以同朕说,朕给你们赐婚就是了,何必这样偷偷藏藏的!” “陛下,川儿是被陷害的!”贤妃连忙控诉,“就算不是淑贵妃干的,肯定也是叶家觊觎王妃之位才让自己女儿来勾引川儿!肯定是这样的!” 贤妃哭着为自己儿子辩解。 知道里面的女子不是后宫里的某个皇妃,贤妃瞬间松了口气。 至少这罪过一下子就轻了许多。 可是为什么会是叶湘湘! 原本贤妃笃定了肯定是江淑云干的这事儿,但是叶湘湘可是德贵妃那边的人,江淑云如果真是为了陷害宁王,怎么可能将那边的人也拉下水? 还是说,这就是江淑云一石二鸟的计划? 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贤妃一边和建和帝哭诉,一边去看江淑云,却见后者的脸色同样灰暗。 似乎并没有计划得逞之后的得意感。 或者说她就是装出来的这个模样? 反正现在贤妃绝对不能让宁王娶叶湘湘! 她儿子将来的王妃必须出身名门身份高贵,更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和宣王一派有任何关联。 “不管如何现在二人发生了肌肤之亲是事实,”建和帝坐在椅子上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怒,“来人,去把叶侍郎夫妇喊来……还有德贵妃,也让她过来吧。” 贤妃攥紧手掌。 居然还要喊德贵妃过来,看样子今晚这件事情不好善了了。 顺王夫妻对视一眼:“陛下,这件事情毕竟是陛下的家事,我们就先告退吧。” 建和帝无奈地看了一眼顺王:“皇弟,让你们见笑了……你们去宴会上喝酒去吧,这事儿真是平白污了你们的耳朵。” 顺王忙道不敢,连忙和顺王妃一起告退,顺便拽走了还想要留下看热闹的女儿。 荣乐郡主回去之后闷闷不乐,不过好在这会儿终于见到了宋云棠。 “你刚才去哪里了啊,你知不知道出大事儿了……” 荣乐郡主立刻凑到宋云棠耳边,迫不及待地向她分享自己刚刚见到的事儿。 宋云棠微微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荣乐郡主连忙道:“刚才我爹娘进宫路过启和宫然后……真是没想到居然是宁王和叶湘湘啊!你说震惊不震惊!那叶湘湘明明不是对江成远芳心不改的吗,居然又能和宁王搅合到一起,叶侍郎可是宣王那边的人,这下子可热闹了!” 荣乐郡主笑得乐不可支。 她真是不敢想象,宁王娶了叶湘湘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宣王和宁王这一直斗啊斗的,眼下瞧着竟然就成姻亲了! 宋云棠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她听那黑衣人说要重新找个人代替她,竟然找上的是叶湘湘…… 老天。 宋云棠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夫人?您还好吧?\" 伴随着一声关切的询问,宋云棠悠悠转醒,意识仍有些混沌不清。 当她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时却被守在旁边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那人从头到脚皆身着一袭黑色衣衫,连头部也被黑色的罩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仅露出一双眼眸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是谁!你究竟想干什么!\" 宋云棠惊恐万分,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句。 她现在想起来了,她要去换衣裳,结果刚进屋子就晕倒了。 宋云棠将身体紧紧蜷缩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般拼命往后退缩,直至后背紧贴着冰凉坚硬的墙角,再也无路可退。 心里此刻满是恐惧与惊慌。 宋云棠下意识想要尖叫出声,却被对方一个手势连忙制止。 “夫人,属下是瑾之公子安排来保护您的,您不要误会!” 宋云棠一愣:“你……保护我?” 黑衣人连忙点头:“自从春猎后属下一直都守在您身边以防不测,刚才您和丫鬟进了那间屋子之后便晕倒了,属下才将您带了出来。” 宋云棠半信半疑:“是有人要害我?” “是的,有人做了局,不过您不用担心,属下会解决,”黑衣人说道,“您只要正常地去换衣服然后当做无事发生就好,属下已经传信给路嬷嬷,她很快就来。” 宋云棠看了一眼旁边还趴在桌子上昏迷的采兰。 黑衣人连忙走过去,将一个药瓶打开塞子送到采兰鼻子下面轻轻挥动。 那之后宋云棠出了门见到了匆匆赶来的路嬷嬷才算是彻底放心。 之后的事情宋云棠都没去管也没去问。 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现在从荣乐郡主口中知道宁王和叶湘湘的事儿,她突然后知后觉地后背生出一层薄汗。 如果不是瑾之安排了人保护她,那此刻被捉奸在床的人是不是就是她了? 真是这样,等着宋云棠的大概就只剩一条死路了。 宋云棠微微半阖眼皮,掩住眼底的波涛汹涌。 第155章 终于掉马 之后建和帝到底怎么处置的这件事情别人不知道。 宋云棠晚上回到了祈年宫,明日她就可以和其他祈福的人一起离开皇宫了。 瑾之进来的时候发现原本这个时间应该早早躺进被窝的人此刻竟然坐在桌子旁,对方的眼神无比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瑾之走过去,笑着低头想要将人抱起来:“是不是被今晚的事儿给吓到了,有我别怕……” 可瑾之没想到自己下一秒的动作竟然落空了。 宋云棠避开了他的胳膊。 瑾之一怔,抬起头就对上了对方审视的目光。 这个目光看上去有些陌生,让瑾之心里有淡淡的不安。 “夫人,怎么用这般眼神看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瑾之困惑地开口。 宋云棠摇头。 “你没做错,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 “你白天当国师挺累的,晚上还要来这里陪我,真是很辛苦啊。” 宋云棠的声音不疾不徐,看着瑾之的眼神也与从前不同。 瑾之咽了咽口水,神色紧张。 “夫人……在说什么呢?” 宋云棠淡淡地一笑:“辛苦国师大人还要派人保护我,我真是有些消受不起,国师大人真是辛苦了。” 瑾之瞬间冷汗连连,俊美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慌张。 “夫人,你……” “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不承认,那就……”宋云棠微微垂下眼睑。 这话没有说完,但是仿佛又说了很多。 完了。 这回是真的瞒不住了。 瑾之无奈地走到另外一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双眼直视着宋云棠,眼神里带着些无奈。 “夫人真是聪慧,竟然猜到了……我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就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出真相。” 听到瑾之说这话的时候,宋云棠微微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其实她之前怀疑这也不能完全确定,刚才说那番话也是想要诈一诈对方。 没想到。 竟然真的是。 她一直以为的穷困潦倒的落榜书生……实际上却是大乾备受陛下信重的国师。 这样的人却一直就那么住在南乌巷。 为什么…… 宋云棠低着头没说话。 瑾之以为她是太过惊讶还想要等她缓解一会儿情绪,谁知道却看到一滴水落了下来。 瑾之心里一慌。 连忙伸出手捧住宋云棠的脸颊。 就看到娇美面容上两行清泪正顺着洁白如玉的面颊缓缓滴落。 瑾之慌不择已:“夫人,你不要哭,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不想骗你,我当初是对你一见倾心才下意识瞒住了身份,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瑾之想到了宋云棠知道真相之后可能会生气,可能会发火。 但是他真的接受不了对方的眼泪。 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凉凉的眼泪直接灼烧了他的心。 宋云棠咬着下唇推开瑾之:“我不开心,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现在没有我同意你不许抱我。” 瑾之瞬间犹如天塌。 “夫人……” 若是从前瑾之用这种带着一点撒娇意味的口气说话,宋云棠通常都是无有不应的。 可那时候的前提是对方是个文弱俊秀小书生! 但是现在瑾之已经失去了那层伪装身份。 宋云棠不为所动。 “所以你之前春猎戴面具,想要隐瞒的该不会就只有我一个人吧?” 当知道真相之后,过往那些奇怪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国师既然出面了,为什么还要戴面具。 为什么瑾之说自己只是国师身边的一个小小文书,可福旺和路嬷嬷,还有乾安殿的其他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还有之前宋云棠半夜想要吃烤肉也能立刻安排。 因为乾安殿就是他的。 那哪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你……”宋云棠咬了咬牙,“你是国师,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什么要和我混在一处……” 瑾之听到这话瞬间怔住。 “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云棠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话。 “如果你是喜欢美貌的什么样子的找不到,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还要担这种可能被人发现之后的污名……” 宋云棠似乎瞬间就走进了牛角尖。 她的话越说声调越低,仿佛在诉说她此刻的沉闷和烦躁不安。 下一刻她就被紧紧地拥入怀中。 “夫人……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说,不要否定我们的过去,不是混,是爱。”瑾之的声音都透着一丝颤抖,“夫人,我爱你,我只是爱你这个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生死相随白头偕老。” 当初瑾之和宋云棠的相遇确实很偶然。 那时候瑾之身体不适住在隐龙寺由当时的方丈大师和宣大夫一起调养。 他一开始就瞧见了同众人一起来的宋云棠,那时她的眼神便充满光彩,笑容明媚得让满树阳光似乎都失色。 后来瑾之就知道了宋云棠和江成远,和成武侯府的事。 一般的女子若是遇到这种事大约少不得悲春伤秋,至少也不会有这么灿烂明媚的模样。 可她却截然不同。 当时仿佛是冥冥中的一种预兆,半夜他睡不着便随意在寺内散步。 却没想到竟然看到宋云棠径自跳入湖中的那一幕。 他太震惊的。 白日里明媚灿烂的女子,难道晚上便想不开要寻死吗?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瑾之也跟着跳了进去。 然后他才知道。 这女子就是和他想的那般一样。 她根本不是寻死觅活,而是被歹人下了药,霸气到要自己跳湖去压制药性。 这种女子实在是世间少见。 宋云棠的药性没有被压制,反而将瑾之扑到了湖边的草地上。 两个人就那么席天慕地的发生了鱼水之欢。 一切仿佛都是注定。 瑾之当时便想着,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他都要她!只要她!不会放手! “夫人,别否定我,不管我是谁,我们都要在一起……” 瑾之将宋云棠揽在自己怀里,强硬地力度挤得宋云棠有些痛。 宋云棠听到对方带着沙哑的声音连忙开口: “别……别压着孩子……” 她还怀着身孕呢! 第156章 自食苦果 宋云棠望着眼前这个耍无赖的国师,心中一阵无奈和懊恼。 她实在拿他毫无办法,这个人总是能够用各种方式来的让自己束手无策。 宋云棠低头抚摸自己的腹部。 何况如今肚子里孩子都有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 “你应该没有旁的事情瞒着我了吧?”宋云棠忍不住求证。 这人实在是瞒得太过厉害,现在宋云棠不得不怀疑起他来。 说不得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在藏着掖着的。 看着宋云棠漆黑的眸子,瑾之喉结微微滚了滚,一只手微微攥紧,声音有些虚:“目前……应该是没有了。” “……” 宋云棠看着瑾之貌似无辜的模样磨了磨牙。 听这话的意思总觉得好像还有旁的。 实在是没办法相信这话。 不过……罢了。 对方既然是国师,那身份自然和从前不一样,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不好叫她知道,她倒是也能理解。 反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比堂堂国师隐姓埋名被她“金屋藏娇”来得更严重了吧。 宋云棠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 瑾之这才微微松口气,同时也松开了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 “那现在这孩子怎么办……如果被人知道是你的……” 宋云棠下意识压低声音,即使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她也怕其他人听到这话。 她之前打算的都是自己和离之后就离开侯府,不管是藏到荣乐郡主那里还是别处,总之再难也得让孩子生下来。 可那时候宋云棠甚至想着之后带瑾之离开皇城……却唯独没想过对方的身份如此高不可攀。 “陛下那么宠爱你,如果这件事情……” 宋云棠心里忍不住害怕。 瑾之收紧了手臂,声音平稳:“夫人放心,你该做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一切都有我。” 建和帝目前是不可能对宋云棠做什么的。 至于以后…… 他也不可能给他能做什么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瑾之明明只是国师,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但是听到他的话宋云棠还是感觉莫名的安心。 有他在,自己或许真的是不用担心什么。 “对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宋云棠在瑾之怀中抬起头,眼神中透着困惑。 对于今天晚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现在都还是糊里糊涂的。 到底是怎么变成了宁王和叶湘湘搅合到了一起呢。 瑾之勾了勾嘴角,轻轻捏了捏宋云棠的脸颊。 “事情很简单……” 瑾之开口将晚上的事情汇总了一番说给宋云棠听。 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 自从知道那香囊是常韵送给江成远的,加上那里面的药材又是出自皇宫,瑾之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淑庆宫的那位贵妃娘娘。 毕竟能联系到常韵,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做事,淑贵妃的可疑性是最大的。 后来瑾之让人监视了淑庆宫,就发现了江淑云在这次祈福宫宴上准备做的事情。 就连淑庆宫安排要迷倒宋云棠的药物都被瑾之用宣绍的迷药换了,换成不损伤宋云棠的身子的。 这也幸好之前瑾之就安排了人盯着淑庆宫,否则即使让黑衣人跟着宋云棠,对方也不可能在宋云棠更衣的时候也跟进屋子。 让宋云棠被迷晕,就是想要让淑庆宫的人放下戒心。 然后就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说起来那位淑贵妃倒真是有本事的人,连宁王身边的人都能买通,”瑾之的声音中透着凛凛寒意,“若非她没有儿子,否则宣王和宁王真不一定能斗得过她。” 之后瑾之将计就计,只是将淑庆宫计划中的宋云棠换成了被贤妃邀请入宫的叶湘湘。 既然江淑云做了计划,那就干脆让他们狗咬狗。 果然不负众望。 在江淑云自以为是的安排下,建和帝他们亲眼目睹了宁王和叶湘湘颠鸾倒凤的香艳场面。 “那陛下现在怎么处置呢?”宋云棠问道。 瑾之挑眉:“降旨赐婚,遮掩真相,五月中旬宁王要迎娶叶湘湘入府为侧妃。” “侧妃?”宋云棠疑惑,“不是正妃吗?” 瑾之摇头:“贤妃坚持不应。” 建和帝特地召了德贵妃前去,其实本身是想要让叶湘湘为宁王正妃的。 德贵妃当然也是这么打算,也只能是这么打算。 毕竟叶湘湘既然和宁王发生了关系,那就不可能再嫁进成武侯府了。 叶湘湘成了一枚弃子。 这枚弃子最后的用处就是用来狠狠恶心一把宁王和贤妃。 至于叶湘湘若是真进了宁王府,被冷待还是被虐待,德贵妃根本就不在乎了。 没用的东西也不值得她再去管。 这个想法贤妃自然也看出来了。 贤妃对着建和帝直哭,最后好悬才让建和帝改成了侧妃位份。 “另外,宁王也将在下个月迎娶正妃,”在宋云棠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件事情的时候,瑾之又开口说道,“是寿国公孙女钟氏。” 宋云棠有些吃惊。 “是她?” 她对钟氏可是很有些印象。 对方的父亲如今在礼部任职,钟氏的外祖父也是如今的礼部尚书,这书香门第的,所教养出来的钟氏性情刚硬古板。 与一般女子很是不同。 居然是钟氏成了宁王正妃。 “寿国公不掌实权,陛下自然也是考虑到朝堂才为宁王选了这看似高贵实则无用的高门大户,”瑾之说道,“贤妃听到这话当场就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可惜不管贤妃是晕过去还是死过去,建和帝这个旨意都已经下发到钟家去了。 圣旨里自然写的冠冕堂皇。 什么宁王在宫宴上见到寿国公倍感投缘,建和帝见之欣慰,便欲要凑成秦晋之好。 于是,那古板严肃到至今无人敢求情的钟家姑娘就成了宁王正妃。 宋云棠听着简直目瞪口呆。 这…… 宁王这正妃古板严肃,侧妃是被人设计来的敌方亲眷。 估计宁王以后回府都得皱眉头吧。 “只是可惜了钟家姑娘,虽然古板了些,却也是个认真的姑娘,”宋云棠叹息道,“我从前同她说过几次话,她可不是什么内里藏奸的人。” 瑾之点点头:“这是陛下的决定,旁人也奈何不得。或许对钟家来说,自家的姑娘成为王爷正妃,也不失一条好路。” 建和帝既然能脱口而出便许了钟家姑娘给宁王,还要宁王先迎娶正妃,这个打算必然不是才想到的。 对于建和帝的决定宋云棠自然是不能说什么。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帝王之言,一个字就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不过宋云棠现在也担心不了旁人,她只能担心自己的事儿。 第157章 真是难受 “明日我就要回侯府了,”宋云棠低声说道,“你现在这么忙就留在宫里吧,不需要经常去瞧我,若是有什么事儿我让人给你送信儿。” 宋云棠觉得自己这是体贴之言。 毕竟她现在才知道瑾之这个国师的身份,何况现在他还要入朝办差,户部的事情又那么多。 她不想瑾之白日劳累过后还要操心自己的事儿。 可瑾之听到这话却是瞳孔都暗了一圈。 “夫人莫不是还在生气我之前瞒着你的事儿?怎么现在竟然都不许我去瞧你了!”瑾之的声音带着几分慌张,“若是你还生气,尽管罚我,就是不要不理我!” 若不是因为现在宋云棠还是成武侯府的人,他必然不可能放她出宫的。 让她回侯府短暂地再待些日子已经是瑾之忍耐的极限了。 宋云棠眨眨眼睛:“我没有生气了啊,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了,户部那边不是还有很多差事吗,你……” “那些差事重要,可夫人同样重要!”瑾之眼神认真,“如今夫人尚且还怀着孩子呢,难道我能放着你一个人不管么!” 宋云棠忍不住失笑。 “看你这认真的样子,好好,你想什么时候去瞧我就去瞧,这样可好了?”宋云棠挑眉,“别气了,好好的。” 宋云棠伸出手轻轻抚摸瑾之紧蹙的眉头,看着他的眉宇逐渐舒展才笑了笑。 瑾之执起宋云棠的手亲了亲。 “夫人等我。”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到时候他们才能再不分离。 宋云棠不知道瑾之说的是什么,以为他说的是要她在侯府等他去。 点了点头应道:“好,我等你,我和孩子都等你。” 翌日宋云棠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不过当初入宫的时候就只有采兰一个人陪着,可现在离开却多了一个人。 “主子让老奴跟着照顾您,您不用担心,外面没多少人识得我,”路嬷嬷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精神奕奕,“纵然是有人生疑,也只说是国师感念县主救驾之情特地指了老奴伺候您就是了。” 听了这说话宋云棠才忙道:“那真是辛苦嬷嬷了。” 路嬷嬷的目光在宋云棠的腹部柔柔一瞥,笑得和善慈爱。 “老奴觉得很是值得。” 这次回侯府和上次离开侯府完全不同。 虽然之前被选进祈福队伍是一件颇为荣耀的事儿,可到底被选中的人不少,也没有那么稀罕。 可这次却完全不一样。 如今的成武侯府世子夫人一眨眼已经成了瑞安县主。 这份荣耀足够让侯府的人尽数出来迎接。 倒并不是说县主的身份多么高贵,关键是获封县主的缘由。 什么? 瑞安县主荣耀回府,侯府的人竟然不重视? 侯府的人莫不是不在意对方的救驾之功? 那岂不是也不在意朕? 生怕建和帝生出这样的联想,除了老侯爷的身份过高实在是不适宜出面,其他人尽数都到了侯府大门口。 连江元甫都来了。 将宋云棠迎入府后,自然更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 只是其中罗氏的表情最为怪异。 她准备了补品药材给宋云棠妄图要了对方的命,谁知道她不仅安然无恙,还成了县主。 而原本希望自己儿子续娶的叶湘湘,眼下却…… 罗氏此时真是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宋云棠倒是好生欣赏了一番罗氏的模样。 这想要害的人不仅没死还飞黄腾达地荣耀回府。 自然是说不出的难受了。 “好了,宋氏一路回来也累了,就先回院子去好好休息,待晚上再备重宴给她接风洗尘。” 最后老侯府一锤定音,算是暂时解了罗氏的坐立不安。 宋云棠带人回自己院子,江成远却恋恋不舍地追了上来。 “世子还有事儿吗?” 宋云棠往前走着,给江成远的一个正眼也无。 江成远低声道:“有大夫来给白莺诊断过了,她肚子里的极有可能是个男孩儿……” 宋云棠听到这话微微蹙眉。 “世子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江成远还是那套说辞:“只要你肯不和离,白莺的孩子就给你养,日后府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同母亲也说过,母亲也同意了……” 这也是罗氏极为不自在的原因之一。 她没想到自己儿子现在然后还想要和宋云棠和好如初,可她也知道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叶湘湘那头是没戏了,再折腾也无用。 何况现在宋氏是县主,他们侯府也不可能主动休弃她。 罗氏在听到自己儿子的想法时几乎是捏着鼻子应了。 宋云棠看着江成远充满期盼的眼神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说的话都说了多少遍了。 江成远到现在居然都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世子,和离书由我来准备吧。”宋云棠别的话懒得说,“世子自便。” 江成远表情僵住。 怎么还是要和离啊! 看着宋云棠带着丫鬟嬷嬷离开的背影江成远五官微微扭曲。 他有什么不好,侯府有什么不好。 宋氏即使被封了县主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商户女。 凭什么这么高傲! 哼。 随便,他就是不肯和离! 第158章 为母则刚 采葵听采兰说起他们刚才被江成远拦住的事儿。 采葵一边给宋云棠沏茶一边道:“奴婢看世子似乎是铁了心不愿意和离了,您不在的时候世子还来过这里几趟。” 虽然江成远也没说什么,但是莫名其妙的跑到这院子来,他的态度就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宋云棠喝了一口茶缓缓道:“从他带着那白氏走我就准备好和离了,这不是他想不想的事。” 并不是因为江成远带着白莺回来。 而是江成远当年的离去就已经在她脸上扇了狠狠的耳光。 若不是因为靠着侯府的势力去压制宋家,宋云棠又怎么可能忍这么久。 如今她早就不愿意忍了。 “若是江世子不同意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然让国师想想办法?”路嬷嬷低声在宋云棠身边说道。 “国师?” 采葵有些惊讶。 采兰连忙拽了拽她,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采葵的眼神由疑惑转为震惊,最后又恢复平静。 原来如此。 其实采葵一直也觉得瑾之并不像是个穷苦人家出身,不然哪里会有那通身的气派呢,如今倒是真相大白了。 采葵惊讶过后自然是替宋云棠高兴。 若是瑾之有那么高的身份,自己主子这事儿肯定更好解决。 可宋云棠却摇摇头。 “这件事情不能让他出面……” 宋云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隐藏腹中孩子的存在,若是有外人插手很容易被发现端倪。 哪怕是瑾之那样的身份也不合适。 她想要和离只能靠自己。 好在宋云棠也有能拿捏江成远的法子。 既然宋云棠有自己的主意路嬷嬷也就没有再多说,她来的时候小主子已经叮嘱过她了,只需要关注宋云棠的身子健康,其他的事情不要多管多话。 路嬷嬷肯定不会做那个多管闲事的人。 “采兰姑娘,你带老奴到小厨房瞧瞧吧。”路嬷嬷到这里来还需要关注一下宋云棠的饮食。 宋云棠也忙道:“那采兰你快带路嬷嬷去,然后给路嬷嬷安排个好屋子,被褥什么的都要好好准备,嬷嬷也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多谢夫人。” 路嬷嬷笑着谢过才跟着采兰离开了。 采葵轻轻帮宋云棠按揉肩膀,笑着夸赞:“还是公子……国师大人很细心,给主子安排了嬷嬷,路嬷嬷瞧着就面善。” “是,路嬷嬷人很不错。”宋云棠无奈笑笑,“跟了我反而是委屈了。” “主子怎么能这么说,您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很重要的,国师大人肯定也这么想!” 尽管瑾之从公子变成了国师,采葵的态度还是依然。 宋云棠点点头,笑容里带着一点甜。 “最近府里没什么事儿吧?” “主子这么问……那倒还真是有一件,”采葵道,“五小姐被梅姨娘禁足了。” 之前宋云棠从宫里传来信儿给采葵,采葵不敢耽搁,立刻就将宁王和五小姐的事儿传递给了梅姨娘。 之后就传出了那对母女的争吵。 “看来梅姨娘之前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梅姨娘这个人还是比较拎得清,她不会让五姑娘去跳这个火坑。” 宋云棠叹息道。 梅姨娘是为母则刚,这一点与她母亲杨氏真的很不一样。 第159章 姐弟难为 南乌巷。 宋云意已经许久不见自家姐姐了,这一见自然是亲近得不得了。 不过在宋云棠告诉对方自己怀孕之后,宋云意整个人就懵住了。 很显然,这孩子必然不会是江世子的。 “姐……” 宋云意的声音有些颤抖。 像是害怕这件事情背后可能会带来的隐患。 宋云棠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其实这件事情本来也可以不用跟宋云意说,不过宋云棠还是希望能够跟自己的亲人分享这件事情带来的喜悦。 见自家姐姐格外镇定的表情,宋云意心下略安,虽然还是担忧,面上却平静了些。 他就算担心也不能再表露出来,否则他姐姐该愈发不安稳了。 “姐姐,你放心,选拔考试我一定能考上!” 宋云意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念书进入朝堂,不管将来如何,只有自己掌握了权势才能成为自己姐姐最坚强的后盾。 不就是侯府吗! 未必就不能撬动! “姐姐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想让你高兴一下,你马上就要当舅舅了。”宋云棠无奈笑道。 宋云棠真的不是想要借此激励弟弟,宋云意已经足够用功了,她经常捎信给他都是希望他不要过于拼命。 毕竟年纪还不大,也需要适当的休息。 “是啊,我马上就当舅舅了啊。”宋云意像是才反应过来,微微弯腰忍不住盯着自己姐姐的肚子瞧。 宋云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别看了,现在瞧不出来呢。” 宋云意嘿嘿傻笑了两声。 “对了姐,前几天宋府派人来了,说要接我回去呢,”宋云意撇嘴道,“被我给赶走了,他们就是看你被封了县主,想要沾光呢。” 家里出了一个县主女儿,这可是无比荣耀的事情,何况宋家只是商户出身,眼下恨不得拿眼睛走路。 只是稍微熟悉的人家一打听就知道宋云意被自己姐姐接走的事儿,宋老爷这面子里子都过不去,更害怕这个儿子万一真的出息了,自家沾不上光。 这才巴巴地打发了人来接。 宋云意也不傻,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回去。 “不必管他们,回头多找两个人来守院子。”宋云棠的眼神有些冷。 桃子熟了就想来摘,做他们的青天白日梦吧。 宋云意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 姐弟俩打算的很好,却没想到宋府再派来的人居然是杨氏。 姐弟俩不可能将亲生母亲拒之门外,只能客客气气地将人迎进屋子。 不过俩人发现杨氏气色瞧着竟还很不错,面色中还透着一点红润,眼神都亮了。 “意儿在这里还好吧?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杨氏看着女儿问道。 宋云棠笑了笑:“母亲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意儿是我亲弟弟,能添什么麻烦。” 杨氏点头:“是,你们是亲姐弟关系好也是应该的……只是毕竟这么一个空院子就只有意儿一个人在,到底孤单冷寂了些。” 宋云棠看了一眼宋云意,后者立刻接道:“这里很多下人,哪里空了,没旁人打扰正适合儿子念书,母亲不必担忧。” 杨氏却目露忧色:“怎么能不担忧呢,母亲在府里日日记挂着你呢。” 姐弟俩听着这话只觉得十分怪异。 若杨氏真如此担忧,为何当初不愿意跟着一起来? 又为何这些日子连一次都不来南乌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