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时归》 第一章:梦回 “冷,好冷......” 不见天日的镇北侯府密室里,一衣着破烂的女子正低声吟叫,她无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身子,面上满是恐惧。 一旁的婢女满目忧心的叫道:“大姑娘,您快醒醒,再坚持坚持,说不得侯爷便会来救我们的。” 那正陷入昏迷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镇北侯府嫡出长女苏如锦。 许是婢子的摇晃太过用力,使得苏如锦终是有些清醒的意识,她仍旧是双手抱着身子,目光胆颤的望着这个近乎于地牢的密室,一时有许多疑惑涌入脑海。 这便是地府吗?可为什么如此熟悉,同六年前的那个噩梦一般无二。 她是镇北侯府嫡出长女,母亲是出身镇国公府的天之娇女,光彩夺目的曾让整个鄞都的女子都黯淡无光。 但她不是。 因为苏如锦出生的时候,正值镇北侯与她的母亲大云氏反目成仇之时,母亲因此在镇北侯府里辟出了个小佛堂,自此终日待在那里头,再未曾出来过。 也就是同年,父亲镇北侯娶了礼部尚书的女儿白氏作平妻,不过三个月后,镇北侯府的二姑娘,她的二妹妹便出生了。 生母视而不见,生父忙着与新娶的娇妻幼女享受天伦之乐,又怎么会想起她这么个让他心烦的孩子呢? 苏如锦的前十一年的人生中,就是在父母漠视,继母不喜的境况中长大的。 她以为这种境况大抵会持续到她嫁人的前夕,但未曾想,她到底高估了继母白氏对她的容忍力。 苏如锦在十一岁那一年里,被人诬陷她勾引隔房的堂兄——也是到后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勾引堂兄的其实另有其人,正是她那二妹妹手下的婢女,而堂兄那一日过来,不过是将她认成了那婢女罢了。 因这事,苏如锦被白氏打了个半死,就在她以为自己此生无望的时候,白氏却饶过了她一回,将她送到了京郊城外的庄子里,这一去,就是整整六年。 六年不见天日的生涯,底下婆子们的百般磋磨,令苏如锦以为自己大抵这一辈子就要折在这儿了。 不想在她十七岁那一年,新科状元许佑安将她给带了出来。 许佑安说昔日里惊鸿一瞥,他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只自觉身份卑微,故而不敢求娶,直至今时今日。 苏如锦信以为真。 后来的后来,苏如锦才知道,所谓念念不忘,不过是骗鬼的话罢了。 他念念不忘的,其实另有其人,是那人让他求娶的她,为此与她假装恩爱六载,又亲眼看着他的心上人将她折磨至死。 这人不是旁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宠妃月贵妃之女,怀柔公主。 怀柔公主同她的二妹妹是闺中好友。 苏如锦还记得,她临死的时候,高高在上的怀柔公主对她不屑一顾,将这六载的美好假象一一毁灭,末了怀柔公主问她:“想活命吗?” 苏如锦笑了笑,是那种木然的笑。 她这一生未曾被人所喜欢过,曾经带她看到光明的人又将她重给带回了地狱里头。 如厮可笑的一生,活着不过是浪费光阴罢了。 怀柔公主见她不语,又问:“只要你告诉我,当年镇国公与他麾下的那数十万将士究竟是去了哪里,并传言里的宝藏又是在哪里,我不仅仅可以放你一条命,还能让许佑安待你如往昔。” 说到这儿,苏如锦怔住了神。 外祖父镇国公曾经是整个北朝的守护神,但也身死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那时候,镇国公引以为傲的女婿镇北侯也在。 但所有人都没了,只有镇北侯回来了。 也因此,造就父亲与母亲的反目成仇,并她这悲哀的一生。 苏如锦也听到过许多传言,其中以外祖父在回朝路上偶遇到一处宝藏,众人见宝藏互相哄抢厮杀,最终全部身死为最。 另有传言说,是镇国公坑杀了那数十万将士,带着宝藏投敌叛国。 如此种种,从未被证实过。 但偏偏怀柔公主如今信誓旦旦的问她,可苏如锦,真的不知道。 她是镇国公的外孙女,但从未见过镇国公一面。 怀柔公主当然是不甘心的,她当初之所以让许佑安娶苏如锦,为的就是苏如锦背后的秘密——她的母妃月贵妃生有一子一女,深受父皇宠爱,但父皇再宠爱她的母妃,也不肯让她的兄长做太子。 如今国本之争在即,怀柔公主的兄长三皇子全然没有一点点胜算,如此唯有倚靠当年镇国公消失的秘密了。 无论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亦或是数十万将士,都能让她的兄长有反败为胜的几率。 可苏如锦说她不知道。 怀柔公主却一点都不相信,因为众所周知,当年镇国公诸多儿女中,最喜欢长女,即苏如锦的母亲。 也因此,镇国公数年来南征北战,都带着长女大云氏。 镇国公的秘密,大云氏一定知道,而大云氏怎么不会告诉她唯一的女儿苏如锦呢? 但苏如锦非但闭口不言,而且还趁着她们不注意,一头撞了柱子——天地良心,当时苏如锦虽然很惆怅、很无望,但她绝对没有寻死的打算。 不过是想着避开怀柔公主逃出去罢了——她并非是寻常养尊处优的闺秀,在京郊外的庄子上,她曾做了六年的苦力,对付区区怀柔公主,还是可以的。 但不想,因为怀柔公主和苏如绘的阻拦,使得她一时跑偏了,然后就直生生的撞上了柱子,尔后一命呜呼。 醒来便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若说这地方让苏如锦很是眼熟,那么眼前的人,便更让她眼熟了,正是当年命苦跟着她这么个主子的云秀了,但云秀分明已经死在了她临去庄子前的那一个晚上了,怎么如今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苏如锦辗转反侧,终是从尘封的记忆中寻出了蛛丝马迹,这密室不正是当初白氏在她“勾引”堂兄后关押她的地方吗? “你刚刚说什么?”苏如锦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然后云秀就道:“难不成大姑娘竟被他们给打傻了吗?侯夫人因姑娘勾引隔房的蔚少爷,不过刚刚给姑娘用了家法,多亏了姑娘福大命大,在这样的情况下竟还活着,但侯夫人并未就这般罢休,还准备着请族长们来商议如何处置姑娘,八成是想将姑娘给沉塘,如今姑娘只能期望着侯爷这时候能站出来了。” 这事倒是有那么几分熟悉。 但将指望放在镇北侯身上,倒不若她先一步自己死了,还少受那许多羞辱呢。 等等,这事分明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怎的如今又...... 第二章:反击 苏如锦花了半刻钟的功夫,便接受了她并不是在地府里头,也不是在梦中。 而是切切实实的回到了六年前。 那个任人欺凌、打压也不敢反抗,只懂得示弱求饶的时候。 是她前前世的时候恶贯满盈,所以上天故意这样捉弄她,要她经历两世的痛苦? 苏如锦闭眼冥想。 于是她又用了半刻钟,彻彻底底的推翻了自己上一世的人生。 这世间有千百种人,或坚毅勇敢,或柔中带刚,或满腹心机、或心如毒蝎,又或是怯懦不堪。 她偏偏就选择了做这最最下等的人,面对着旁人的轻视、为难,以为只要自己示弱、求饶,便能换来一线生机,结果却是变本加厉的打击! 是她错了! 倘若她有一点点破釜沉舟的勇气,想来她的人生也会有很大的不同吧。 即便是最终的结果依然是相同的,但只要她曾奋起反抗过,总归是有意义的吧? 想明白了这一切,面对着相同的底牌,苏如锦倒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彷徨无措了。 然后她又寻思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是永泰十六年,尚在壮年的北朝第三代皇帝孝武帝摩拳擦掌,意图将整个天下尽收北朝疆土。 所宠幸的臣下是她的父亲——镇北侯苏埼,师承她外祖父镇国公,并在镇国公去世后,掌握了整个北朝的兵权。 至她外祖父镇国公消失,已有十一年了。 这十一年间,苏如锦未曾见过自己的母亲一面,至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也不过是寥寥几面罢了。 这几面,还是她偷着看的,每每所见,无不是父亲正悉心关照着其他的兄弟姊妹。 之前的时候,苏如锦会伤心、甚至会自责,想着是不是自己不够可爱,不够优秀,所以父亲才唯独无视自己。 但如今苏如锦不会了。 就当作是上天对她的磨砺吧。 苏如锦知道,大概用不了多久的功夫,父亲继娶的侯夫人白氏,便会带着苏氏族中诸多人过来,意图将她给沉塘。 当然,因为她父亲镇北侯的阻止,这大概率不会被实现,但她也因此被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如此重复自己上一世的命运。 但苏如锦这时候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既然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妨就从现在开始吧。 苏如锦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云秀,“我记得你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便伺候在我身边了,未知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关于从前的记忆,苏如锦其实已经有些淡忘了,她知道自她有记忆起,云嬷嬷并云秀、云霜就已经伺候在了她的身边,但继母白氏进门已久,安知她身边的这些人未曾被白氏所收买? 从前她不计较这些,往后却得计较起来了。 云秀一时被这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嘴中不自觉的便回道说:“奴婢是云氏的家生子,是打小便跟着姑娘一起长大的,姑娘作何这般问?” “我便当你说的是真的。”苏如锦唇角微勾,显示出不同于以往的残酷来,“倘若你的心不在我这个主子这儿,甚至同外人勾结,那么即便是我如今自身不保,却也不会留你一个独快活,便同父亲和白氏说,是你教唆着我勾引蔚堂兄的。” 若说苏如锦还能因着到底是镇北侯的长女,从而留下一条命的话,云秀这“教唆”主子“品行不端”的罪责,非一死难抵其罪了。 云秀登时就被吓蒙了,连忙跪在苏如锦的脚下说:“云氏对奴婢有大恩,奴婢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背叛大姑娘的,倘若今日所言,有一丝一毫的虚假,便让奴婢被天打五雷轰。” 这丫头面对着她的威胁,首先想到的并非是自己往后的处境,而是向自己表忠心,大抵是能打消她一半的疑虑的。 苏如锦望着密室的入口,突的捂住自己的心口道:“云秀,我突的觉得心口疼的厉害,要窒息一般的感觉,你不妨让他们叫郎中过来一下。” 云秀自是当真了,就很紧张的问苏如锦说:“姑娘从前也没这样的毛病,疼的可厉害?” “大约是心疾吧。”苏如锦虚弱道:“从前也有过的,只我怕麻烦你们,故而都忍着罢了,眼下却是疼的厉害,我总觉得我还没被白氏折磨死,怕都要疼死过去了。” 云秀一听苏如锦说得这般严重,连忙拍打着密室的门说:“有没有人,快过来人,我们姑娘快不行了,你们快叫郎中过来。” 外头看守的人当下里正在喝酒吃菜,浑然不管里头云秀如何喊的焦急。 没办法,云秀只得一直喊,一面又安慰着苏如锦。 外头的人被喊的不耐烦了,方才过来了个人,那人隔着老远便喊道:“总归大姑娘都是一个‘死’字,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云秀当下被这人浑不在意的话给气到了,便说:“那可不一样,我们姑娘若是现在没了,即便夫人乐得见这样,却还有侯爷呢,侯爷虽说漠视我们姑娘,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乐得见底下任何一下人都能明面上欺辱我们姑娘,甚至于置我们姑娘的性命于不顾。” 那人被说的到底是有些心软,但又怕这样做会得罪白氏,故此打算先进来查看一下苏如锦是否真如云秀所说得那般严重,然也正是这打开门的一瞬间,原捂着胸口呼痛的苏如锦却已站在了他的面前,并在他还未回过神的时候,一个拳头扫过,竟直直的就将这人给打倒在地,痛呼一声,直晕了过去。 苏如锦甩了甩自己的拳头,也有些诧异。 而后外头留下的那人听到声音也过来了,见状正要叫人,苏如锦当机立断,打出了第二拳,这人也同上个人一般晕了过去。 云秀惊诧不已道:“从前只知国公爷幼时便力大如牛,曾举起过三百斤的鼎,然与大长公主所生之子,却都偏文弱,不想却是姑娘承袭了国公爷的特质。” 苏如锦面上没什么反应,然而内心里却也无不惊讶,她当然不会相信云秀所说,毕竟人的相貌、性格许是能传承,然而如力气这种需得靠着后天锻炼才有的东西,怎么会传承呢? 却是想着,莫不是因为自己前世的时候做苦力所致,并带回到了六年前? 然而眼下并不是急于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只对着云秀说:“你眼下去寻蔚堂兄过来,就说我想见他。” 苏家三房长子苏如蔚贪财好色到了无知无畏的地步,曾在数年后因偷了太医院程院使的夫人,被程院使拿着刀在街上追赶着砍,最后生生折了一条腿,成为了个废人。 这样的人,可不是会在乎礼仪伦理的。 也因此,白氏才会寻了苏如蔚来往她身上泼脏水。 第三章:巧合 云秀听着苏如锦的吩咐,一时却面露犹疑之色。 “现下府中上下都议论姑娘与蔚少爷之间不清不楚的,虽说奴婢心里清楚,姑娘同他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更别说是‘引诱’了,但外头人不知道,倘若这会儿您再和他碰面......”云秀的疑虑在情理之中。 尤其先前的苏如锦怯懦不堪,面对着旁人泼上来的脏水大抵也只得受着,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她还是她,又不是她了。 因此苏如锦郑重其事的看着云秀,“我既吩咐了你,自然有我的用意,你只管照做就是。” 云秀一时间觉得姑娘似乎变了,虽还依然是那么个模样,可说话的口气大不如从前。 姑娘从来温柔若水,待她们这些底下人都当是亲姊妹一般,如何用过这般毋庸置疑的语气?又不由得让人信服。 于是云秀决定跟着主子赌一把,毕竟先前的时候她们主仆前面的路就是死路。 于是云秀匆匆去往三房里头,偷偷的寻了苏如蔚,然后与苏如蔚道:“蔚少爷,我们家姑娘寻你有话说。” 苏如蔚听着便扬起了眉,“你们家姑娘,可是苏如锦?” 诚然在苏如蔚的眼中,苏家长房嫡长女自来是可有可无的一个角色,甚至于可以让他直呼其名,“莫不是苏如锦自知走投无路,想让我替她在大伯母跟前求求情?” 云秀忍着对苏如蔚的不满,只堪堪看向苏如蔚,“还请蔚少爷见我们姑娘一面。”不论如何总是要完成姑娘的吩咐才是。 于是苏如蔚就跟着云秀到了关押着苏如锦的密室里。 苏如锦双手抱膝,虚弱的坐在密室的地下,她隔着窗户沿看着外头,眼下天色渐暗,乌云密布,要不了多久,便会有倾盆大雨而下,直至第三道闪电,白氏便会带着云氏族人过来。 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苏如蔚,然后眼中泪水倾泻而下,:“蔚哥哥救救我,你知道我没做过那样的事情,一切不过是误会罢了。” 昏暗的屋子里头,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苏如蔚从前未曾这样仔细端详过苏如锦,只模糊的记得苏如锦就是个可怜虫罢了,而如今细细看来,却不由令他惊艳。 到底是当年名满鄞都,令无数才子为之魂牵梦绕的云霜衾的女儿,样貌又怎么会差了去? 苏如蔚颇为意动的上前,“瞧妹妹这话说得,你我兄妹十一载,我又怎么会眼看着你被人误会呢?” 他说着便摸上了她的手。 苏如锦怯生生的往后退了退,“蔚哥哥说的话可当真?” 苏如蔚又跟着上前,“只要你听哥哥的话,哥哥保准替你向大伯母解释。” “那......”苏如锦话还未罢,不想苏如蔚竟直将她给抱在了怀里头。 她木然的望着天色越来越暗,外头的雨声传来,渐渐的咬紧了牙关,直至雷声轰鸣,闪电照亮整个密室。 一下、两下、三下。 苏如锦面上突然显现出悲愤来。 她用尽浑身的力气将苏如蔚给推开,并抱紧了自己的身子,悲愤欲绝道:“蔚堂兄怎么能这样强迫于我呢,到底你我同出一脉,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然苏如蔚却只当苏如锦在欲拒还迎,他是三房长子,同时也是苏氏这一辈的长子,故而得到了阖族上下的宠爱,就是镇远侯这么个大伯父也是曾拿他当亲儿子看待的,因此很有些无知无畏。 “妹妹别怕,有蔚哥哥在,蔚哥哥会护着你的。”说着便欲上前来。 然在外头半晌的白氏与苏氏族人眼下却面如冰霜。 白氏将苏如蔚给喝令道:“放肆,这朗朗乾坤,竟是由着你做下这等天地不容的事情来的吗?来人,将大少爷给带过来。” 尔后冷眼看向苏如锦,“你这贱婢,勾引你蔚堂兄一次不行,竟还勾引第二次,真是要我苏家因为你而名声尽毁吗?” 苏如锦面红耳赤的反驳道:“方才继母和族中叔伯亲眼所见,分明是蔚堂兄不顾我的意愿,要轻薄于我,怎的在继母嘴里,就成了我不知检点呢?” “说到底,我虽不是你的孩子,可到底也是父亲的孩子,继母便这样看不得我好吗?” “若是继母宁愿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要置我于死地,那我不如眼下便一头撞了柱子,且遂了继母的愿就是!” 苏如锦说着便欲朝着一旁的门上头撞去,多亏了云秀拼死拦下。 苏如锦哭倒在云秀的怀中。 “眼下我母亲尚在,不过平素不甚关心我罢了,继母便能这样待我,倘若有一日母亲去了,说不得继母会明晃晃的将我给弄死呢!” 她这一番话,自然而然的令苏氏族中人不甚认同的看向白氏。 白氏的眉头深深皱起,她来不及思量为何苏如锦会从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子变成今天这样,就先一步堵住了苏氏族中人的嘴说:“说到底蔚哥儿是叔伯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什么品性叔伯们岂能不知道,又怎么会做出这样有违人伦道德的事情?便只有是旁人引诱他的份了。” 苏如蔚来不及连连点头,就见着苏如锦站起身来,回看向白氏说:“我也认同继母这样的说法,我与蔚堂兄悉数都是苏家的孩子,苏氏向来教子甚严,按理我与蔚堂兄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却听着当时蔚堂兄唤我‘镜心’,莫不是将我给认错了人?” 从前她在白氏这继母的手底下过活,因而惧怕白氏,然如今直视起来,却觉得白氏也不过如此,是个寻常人罢了。 只这人心机深沉、歹毒了些,却也没那么可怕。 白氏脸色顿时黑如铁,正要驳斥苏如锦,不想苏如蔚却附和起了苏如锦这一番话。 作为苏氏这一代的长子,苏如蔚虽然格外好色了些,但他并不是傻子,相反还很有些小机灵,若不然也不会哄得苏家上下都很疼他。 苏如蔚连忙抓住苏如锦的话茬,接口道:“正是这镜心先行引诱了我,还约着我去离锦妹妹屋子不远的一处废弃的屋子里头见面,今日自也是镜心寻了我过来,这两次都是因为屋子里头太过黑暗,故而我并看不清,这才......做下了这等错事。” 苏如锦紧接着便说:“而我记得,这唤镜心的是二妹妹屋子里头的婢女,自来就很得二妹妹的看重,然二妹妹却是由继母亲自抚养长大,自来德容工整,怎会教下这等不知廉耻的婢子呢?” 这话正巧就被刚刚听闻苏如蔚犯下大事,并匆匆赶来欲为自家儿子开脱的苏府三夫人柏氏听到。 第四章:交锋 苏家祖上不过是淮州那边的乡绅罢了,苏老太爷参加科举数次,至老不过是个秀才,无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其中就只长子在这上头还有些天赋,即如今的镇北侯。 镇北侯却也是个胸有丘壑的,决心要闯出一番成绩,故而直至及冠之时都未曾有婚配。 三房子却是先于这长兄有了婚配,其妻柏氏是淮州那边一介平民之女,因生得貌美故而令苏三爷求娶。 这柏氏未曾读过多少书,性子泼辣,又因极受苏三爷喜爱,故而平日里连镇北侯这个大哥都不太怕,更别提是对着白氏这么个继娶的夫人了。 因此柏氏一进门就抓着苏如锦刚才的话道:“我就说我儿平素里恭顺孝悌,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与堂妹苟且的事情来,却原是大嫂你贼喊捉贼!” “这府里人人都门清你看不惯大姑娘,你要百般磋磨大姑娘我管不着,但你因此将我儿子给扯到你们那一堆破事中,我便看不得,今儿个我非得要大哥给我一个公道才好!” 因柏氏突然发难,着实令白氏觉得为难。 苏府发迹全因她的夫君镇北侯,故而上下都对她这长嫂很是恭敬,唯独柏氏平素里泼辣不讲理,令她颇为不喜。 白氏斟酌开口道:“眼下事情未明,三弟妹何必这样说话。”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苏如锦紧接着就说:“我与蔚堂兄之间,皆是一场误会罢了,问题不过是出在二妹妹身上,是二妹妹身边的婢女做下这等下贱的事情,甚至差点污蔑了我与蔚堂兄之间的清白,继母合该请二妹妹过来问话才是。” 柏氏尤是个护犊子的,更是连连附和道:“是该将二姑娘唤过来问话。” “不过是底下一个婢子犯的事罢了,如何就碍着绘姐儿的事了。”白氏厉声看向苏如锦,“眼下你是洗脱了冤屈,却也不必逮着你二妹妹不放罢,怎么着,你便是这样做人长姐的?” 苏如锦一向懦弱不堪,今儿个非但不同以往,甚至颇为机敏,令白氏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然苏如锦并不接她的话茬,只与柏氏道:“三婶婶明鉴,如锦不过是觉着如二妹妹那等兰心蕙质的姑娘,所教导出来的即便是个婢女,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胆敢陷害主子们,这才想着唤二妹妹过来问一问,莫不是有谁指使了这婢女?总归我们苏家的孩子,总不能白白受了人算计不是?” 柏氏本就是个护内的,尤其疼宠自己这长子,如何肯让长子莫名其妙的被人算计了,自连连附和说:“大嫂这样推诿,莫不是当真是大嫂主谋,只为陷害大姑娘和我的蔚哥儿?只因着大姑娘和蔚哥儿的母亲皆不是大嫂所喜欢的?” 于此又恳求苏家族长并叔伯们去将二姑娘苏如绘给唤过来。 苏家族长左右为难,最终在柏氏的胡搅蛮缠下终是让人将苏如绘和她底下的婢子镜心给带过来。 然过来的却只有苏如绘。 苏如绘先发制人说:“先前族长派人叫我过来的路上,我便打听了这儿发生的事情,原是因为我这婢子所引发的这一些列纠纷,于是我又问了镜心。” “原这婢子是想着攀高枝,不想就弄了这么一个误会。” “后来这婢子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情,于是竟撞墙自尽而死,眼下叔伯们若是想见她,如绘倒是不妨让人将她的尸身给抬过来。” 苏家二女苏如绘那可是连当今皇上都曾夸赞过的蕙质兰心,从来也是清高自诩,更别提这样轻声细语的与苏家叔伯们说过话了。 她这样说了,苏家叔伯总要给她这一个面子,毕竟总不能当真就因为一个婢子而令苏家的二姑娘难堪罢? 于是苏家族长说道:“事已至此,为着苏家的名誉着想,还是就将这事情按下才好,绘姐儿你也别太伤心了。” 苏如绘点点头说:“虽说我与这镜心算是一同长大的,她没了我也难过,但到底苏家为上,苏家的兄弟姐妹们为上,再难过伤心我也得忍着。” 苏家叔伯们一时都对苏如绘刮目相看。 毕竟相比于先前的苏如锦和三夫人柏氏,苏如绘此言实在是太懂事不过了。 本以为此事就此罢了,不想苏如锦却突兀的又说了一句,“二妹妹为着我们兄弟姐妹,却能舍下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奴婢们的性命,真真是让我这做姐姐的感动极了。” 柏氏也道:“我也代蔚哥儿谢过二姑娘了。”话语中不无讽刺之意。 苏如绘这才看向苏如锦——她一直以来都刻意忽视的长姐,因着苏如锦的存在,她只能屈居做镇北侯府的继室嫡出次女。 而偏偏苏如锦又是这般的懦弱不堪,不过侥幸托生在了大云氏的腹中罢了。 苏如绘从来都是心有不甘的,但她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她拿着苏如锦当成一回事,于是每每忽略。 不想,本以为这一回是十拿九稳的能送了苏如锦去上西天,却出现了这么一个反转。 真是令她恨的有些牙痒痒。 “今日的大姐姐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苏如绘对着苏如锦品头论足道:“大姐姐与蔚堂兄是我的兄弟手足,镜心是侍候我长大的奴婢,无一不是我所爱,我未尝不感到为难,是镜心自己不愿意让我为难。” “她愿意为自己所作出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厮得体的回答,无不彰显着属于镇北侯府嫡出次女应有的从容镇定。 苏如锦莞尔。 “有绘姐儿这样的妹妹,我还有何所求。”她话锋陡然一转,“既然这样,我便不担心往后无论是继母亦或是二姐姐会继续对我怀恨在心,从而百般为难,以此不置我于死地就不甘心。” “我又是如此安分的人,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的误会了罢。” 无不是为威胁白氏与苏如绘,倘若他日她有丝毫不测,白氏与苏如绘都该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 从前怯懦不堪的苏如锦令苏如绘厌恶。 而今苏如绘发现,这样有些精明凌厉的苏如锦,她亦不喜欢。 怎的这个人就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话罢,苏如锦领着云秀便退了出去,云秀尚心有余悸道:“刚刚真是将奴婢给吓坏了,却还是头一次,这白氏在姑娘的手底下吃了这么大的亏。” “但是,先前云霜被白氏她们抓了过去,自少不了一顿严刑拷打,即便是姑娘亲自去要,怕夫人也不放。” 第五章:郑氏 说起云霜,苏如锦的面上一阵悲戚戚然。 她当然晓得云霜是被白氏给带走了,为的是更加“落实”她勾引堂兄的罪名,好让她没有一点点回手之力。 白氏意图对云霜威逼利诱,企图让云霜指控苏如锦。 但白氏到底失望了,因为云霜视死不肯污蔑苏如锦。 “倘若云霜背叛了姑娘,那么刚才夫人就不会那样轻易的饶过了姑娘。”云秀斟酌道,她以为苏如锦是顾忌着云霜是否背叛她,所以才经久不言,“既然方才都查明了一切不过镜心那么个贱婢下的手,那么姑娘如今去向夫人要人,夫人应该会给吧。” 苏如锦唇边流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她是会给,然给到手的却是伤痕累累的云霜,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从今儿起,我要让这府中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人,动不得,动了便要付出代价。” 白氏母女意图陷害苏如锦未果,且最后还让苏如绘白白折了个丫鬟的消息辗转传到了镇北侯青梅竹马的表妹郑氏那儿,颇令郑氏回味。 “要说镇北侯府上的这位继室夫人,出身也算是书香门第,当初借着同大云氏交好的功夫,偷了表哥,并在表哥与大云氏之间有了嫌隙的功夫,怀上了表哥,让表哥不得不将她娶进府中,这心机自是不浅,不想如今竟会着了苏如锦一介黄毛丫头的道。”半老徐娘、兀自风流的郑氏眼下就满面笑意道:“可见着白氏也不过如此。” “白氏的女儿苏如绘倒是有些狠辣,当机立断的就处置了镜心那贱婢。” 眼见着亲娘郑氏在那儿夸奖着自己十分讨厌的苏如绘,张月瑶不满的嘟起了嘴说:“苏如绘真要是聪慧,也不会棋差一着了,就这么一个样貌仅是平常,靠着生母的钻营才占得了镇北侯府嫡次女的名头的人,女儿可是很不屑的!” 郑氏连忙哄着张月瑶说:“为娘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罢了,论美貌、论聪慧,谁比得上我儿,按说我儿才该是表哥的长女的,可惜......” 这话还未说罢,就有人进来禀告道:“张夫人,大姑娘求见。” 郑氏有些惊异,到底还是让人将苏如锦给请了进来。 “大姑娘于我这琼瑶居来说,可是稀客。”郑氏好声好气道,并让人上了上好的普洱茶,“想来大姑娘来我这儿,应该是有要事罢。” 说罢便上下打量苏如锦。 因苏如锦从密室里出来之后,并未回到自个儿屋里,而是马不停蹄的就到了郑氏这儿,可想而知自是身着褴褛。 这么个模样的苏如锦本来就是可怜的,更何况她还泫然欲泣。 “如锦今日侥幸活命,按理合该更加安分才是,别再让人抓住了把柄,但是......但是......”苏如锦似乎有些惧怕般的抖动了些身子,并说不出话来了。 郑氏就佯装关照道:“大姑娘是表哥的长女,自来合该是这府上最尊贵的,若不是白氏蛊惑了表哥的心的话,你也不必这样,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且与我说说吧。” 苏如锦这才抬头看向郑氏,面上溢满了感激之色,“我可以唤您表姑姑吗?” 郑氏道:“那我便拿你当嫡亲的侄女看待。” 苏如锦受宠若惊道:“表姑姑,是我身边一唤‘云霜’的婢子如今还在继母的手中,眼下都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可继母还是不肯放过我手底下的丫鬟,她原就看我不顺眼,若是我去要,说不得又会被她抓住把柄,晓得表姑姑素日里最是菩萨心肠,就只好来求一求表姑姑了。” “瞧你这般可怜,我是当真想帮你,就怕心有余而力不足。”郑氏为难道:“你不知白氏对我素来也颇有成见。” 苏如锦接着就说:“可父亲是十分疼宠表姑姑的,您去同父亲说,父亲一定会给您这个面子的。” 郑氏沉默了,她看了苏如锦半晌,最后方说:“大姑娘先回去吧,我会替你走这一遭的,只能不能成就不一定了。” 苏如锦当即满口道:“那就有劳表姑姑了,他日表姑姑有任何差遣,如锦自当效犬马之力。” 郑氏点头,看着苏如锦离去的背影,眸光却越发深沉。 “想来我们先前都有些小觑大姑娘了。”郑氏长叹一声气。 其女张月瑶却很是有些不屑。 苏如锦出了琼瑶居中,云秀就快步跟上前去,“张夫人素来对谁这般仁善,但奴婢们自小便听云嬷嬷说了,这张夫人实是个不要脸的,她与侯爷早在与大夫人成婚之前就有了苟且,张月瑶名义上是郑氏与张参将的女儿,但实际上却是侯爷的女儿,又在张参加身死后,堂而皇之的带着女儿进入到了侯府里头。” “这人素来是个笑面虎,方才对姑娘也是敷衍了事,姑娘想求她救下云霜,怕是她没这么好心。” 云秀终究还是有些担忧,她同姑娘一起长大,晓得姑娘单纯。 苏如锦理解云秀的担心,她就安抚云秀说:“我亦是知道,郑氏不可能会没有缘故的帮我,但如果帮我对她本身有好处呢?” 说到底郑氏觊觎镇北侯夫人位由来已久,从前是顾忌着大云氏,为了镇北侯的将来不得不蛰伏,未想后来大云氏对镇北侯心死,闭门在小佛堂里不理世事,却又来了个白氏。 郑氏是能沉得住性子,但不代表她没野心。 尤其分明张月瑶和苏如绘都是镇北侯的女儿,一个可以嫁给高门大户,一个偏就要伏低做小。 郑氏爱慕镇北侯,但她更是个母亲。 不出苏如锦的预料,她前脚走,郑氏后脚就去寻了镇北侯。 作为镇北侯青梅竹马的存在,又为了镇北侯的将来,怀着女儿忍辱负重嫁给张参将的郑氏,素来是很得镇北侯的心意的,再加上镇北侯对郑氏由来就很有些愧疚,是以整个镇北侯府中,只有郑氏可以不经人通传便能见到镇北侯。 彼时镇北侯正在处理公务,但见着郑氏,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一切,领着郑氏到了隔壁厢房中。 镇北侯看着郑氏道:“你从来最是懂事,从来不曾在本侯处理公务的时候来打扰本侯,今日可是有要事?” 第六章:青梅 郑氏望着镇北侯近在咫尺的面容,一下子竟忍不住落泪来。 就是这张英俊的面容,让自己惦念了十几年,哪怕后来嫁给了张参将,张参将明知她腹中怀的是表哥的骨肉,依然待她温柔小意,但终究不抵竹马。 幸运的是张参将适时的没了,可以让她不用有丝毫愧疚的同张家决裂,领着女儿到镇北侯府讨生活。 但不幸的是,表哥的野心太大了。 他从来没想过许她为正妻。 先前有一个大云氏,可以让表哥平步青云到如今镇北侯的位置。 后来,是她配不上表哥了。 堂堂镇北侯怎么会娶一个二婚的女子为正妻呢。 可郑氏不甘心。 她将这份不甘心表现在面上,于是越发令镇北侯愧疚——他虽不想娶她为正妻,但青梅竹马相伴十几年的情分,终究是有的。 果不其然,眼下镇北侯见着郑氏哭了,忙说:“从你进府的头一天起,本侯就对左右说了,本侯是将你视为嫡亲的妹妹的,难不成还有人敢给你气受?” “不不......侯府的人待我和瑶儿虽然有些疏离,但也没太敢为难,但夫人素来沉得住气,心里恨得我要死,面上却不得不装出大方的款来,我是怕......”郑氏咬唇,“实话说吧,是我这几日看到夫人对付大姑娘,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镇北侯讶然。 他当初之所以娶白氏,除却白氏出身尚书府,与他还门当户对外,就是看重白氏行事稳妥,知进退,懂分寸,堪为侯夫人。 换句话来说,白氏本身可能并非良善之人,甚至也会做出歹毒的事情,但她总会寻一个不错的由头,令旁人揪不出错来。 再听郑氏说到大姑娘——镇北侯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对这么个长女,他常年不甚在意,上一次看到长女,似乎还是在年前中秋时候,但如今真要是长女站在他的面前,他一时竟很有可能并认不出来。 没办法,他膝下的女儿众多,光是正妻白氏所出的就三个,且各个都很懂得争宠,对于失去母亲庇护,自个儿也胆小的苏如锦,自然而然的就忽视了。 但这孩子到底还是云霜衾的女儿。 想到大云氏,镇北侯的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说到底如锦是我的嫡长女,虽然性子怯懦了些,但白氏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从前没对她做过什么,又犯得上如今对她出手。” 瞧着镇北侯竟偏着白氏说话,郑氏就恨得一阵牙痒痒,她将这份不甘心给咽下,复又说道:“所以我才说这白氏可怕呢,表哥请想一想,她从前未尝不是不芥蒂大姑娘的存在,但到底碍着表哥,不想一进门就做恶人,叫外头人听到说大姑娘有了不测,少不得猜测她是个恶毒的继母。” “因此不得不将这份不喜给潜伏起来,直至今时今日。” “按理说这大姑娘平日里不争不抢的,不过就是占了个嫡长女的名头,竟能令白氏这般对待。” “等等。”镇北侯觉得一阵头疼,因他平素里很放心将内宅一应事物交给白氏,自个儿则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军务上,因此光听郑氏说了白氏如何如何恶毒之外,并不知道白氏究竟做了什么,于是眼下就径直问了郑氏。 郑氏就回道说:“也是我光顾着害怕了,倒是将这茬给忘了。” “这白氏支使着她膝下的二姑娘,令二姑娘底下的婢女故意勾引三房的蔚少爷,再与蔚少爷相约到离大姑娘屋子不远的一个破旧的屋子里,然后继续引了大姑娘过去,以此陷害大姑娘勾引蔚少爷。” “不过白氏究竟棋差一着,因被蔚少爷和大姑娘双双否认,继而引出了二姑娘底下的婢女镜心出来,白氏见情况不妙,于是令二姑娘杀了镜心灭口。” “眼下却是大姑娘求到了我这里,原是虽然大姑娘洗刷了冤屈,但同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婢女云霜却被扣在了白氏那儿,可怜见的,这姑娘因怕极了白氏,故而求到了我这里。” “我以为这些事情表哥合该是知道的,怎的白氏竟没同你说?” 同样一件事情,在不同人的嘴里,自有不同的形状,于郑氏而言,当然是要尽可能的抹黑白氏。 镇北侯听罢就说:“是这两日太忙了,都未曾去到白氏房中去。” 郑氏面上窃喜,显然是很喜欢镇北侯这说辞的。 因此言谈间就随意了些,央着镇北侯的胳膊道:“大姑娘如此可怜,身边能用得上的婢子也就这么两个,总不能还让这叫云霜的给折在了白氏的手中吧。” 镇北侯眸色越发深了些,他倒是记得,长女身边的这两个婢子当初还是镇国公府中大长公主差人给送过来的,虽说两府间因为镇国公当年无故消失一事,闹的很不愉快,大长公主更因此与镇北侯府断了来往。 但终究还是瞧着苏如锦可怜,给她送了两个丫鬟过来。 大长公主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对大长公主送过来的人,镇北侯自然只能接着。 但这之后,却也没见大长公主对苏如锦这么个外孙女有什么关照。 大长公主送来的人,到底还是留着才好,镇北侯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弄清了事情的始末,眼下倒是有闲心关心郑氏了。 “你刚刚说‘兔死狐悲’,难不成是怕白氏以后也设计对付你?” 郑氏道:“表哥也知道白氏这人素来清高,但那不过是表面上罢了,对我们的昔日保不准很是有成见,不过是碍着表哥的面子不敢说什么不敢做什么罢了。” “她要对付我没事,我就怕咱们的芙儿有个什么万一。” “芙儿她可是我们的长女,不过因为......唉,不说也罢,总归是我们亏欠了她的。” 镇北侯道:“这你便是多虑了,算来芙儿今年也有十三了,本侯会给她相看好合适的人家,保准能让她一世无忧的。” 但郑氏想要的却不仅仅是一世无忧,于是她旁敲侧击的问说:“听闻过上几日,三皇子殿下与晋安郡王会来咱们府上做客,到时候表哥可否为芙儿引荐。” 镇北侯道:“依着芙儿的身份,即便有本侯引荐,到底也只能做个侧妃罢了。” 郑氏不甘心说:“她到底也是你的女儿。” 镇北侯又说:“但外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终究只是一介参将的女儿。” 郑氏很不满,但她最后只“嗯”了一声,悄然退下。 镇北侯揉了揉眉心,最后让人去唤了苏如锦过去。 第七章:召见 彼时苏如锦不过刚回到了自个的屋里,令人端了吃食上来,刚用了两口罢了,镇北侯那边就过来了人。 云秀一阵激动。 “这还是侯爷头一次主动叫姑娘到他跟前去,可见着侯爷打从内心里还是有着姑娘的,姑娘该好生打扮一番,务必要在侯爷跟前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往后也不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苏如锦虽然名义上是镇北侯府的大姑娘,但镇北侯府的后宅全然是由白氏一手说了算,不用白氏说,底下那起子拜高捧低的人都会尽可能的克扣苏如锦每日的用度,以至于苏如锦平素里吃的穿的用的同下人也没什么差,甚至于说有时候都比不得白氏的女儿们底下得宠的婢女。 然苏如锦听罢云秀所说的,却兀自站了起来,“父亲这个时候来寻我,定然是有要事的,我若是耽搁了父亲的大事,岂非不好。” 说着就准备着之前那粗布褴褛而去。 云秀一时呆滞住了,待反应过来就忙跟上前去说:“但左右换衣裳也用不了多长时候,因姑娘的衣着进而觉得姑娘没有一点点礼数的话,侯爷怕会发怒。” 苏如锦止步。 “该如何做,我心里有着计较,便无须你多言了。” 云秀笑着吐了吐舌头,“是奴婢的错,总还将姑娘当成从前的姑娘。” 以前的时候,大姑娘平素胆小,若非必要并不想到人前去,譬如逢年过节苏家诸人总是要聚到一块儿,这时候姑娘就会忐忑不安,每每这个时候,她与云霜都会费尽口舌的安慰姑娘,并替姑娘选择适宜的衣裳首饰——华贵的虽然没有,但白氏因怕别人说她克扣继女,故而每每在这之前,还是会施舍给姑娘一些虽不时兴,但好歹也不旧的衣裳。 云秀曾经还万分担忧,自家姑娘这般胆怯,偏又生活在狼窝里,往后可该怎么办。 如今姑娘陡然变了,她一时却没适应得过来——至于说云秀为何不诧异,因为在云秀眼中,虽然苏如锦胆怯懦弱,可说到底她也是曾经叱咤风云,令无数女子羡慕,无数男子仰慕的云家嫡长女云霜衾的女儿! 这样果敢有谋的苏如锦才是正常,先前说不得只是姑娘不想令府中人注意到她的伪装罢了。 而今见自己有了生命之危,这才不得不替自己筹谋。 对,一定是这样的。 云秀望着苏如锦的背影,一时又觉得有些心酸,倘若她与云霜机灵些,使得姑娘没有前头那灾难,也许姑娘这会儿还能钻到壳子里苟且些时候,而不必戴着面具应承着这许多人。 但事已至此,她往后更尽心的照顾着姑娘也就是了。 不久,苏如锦到了镇北侯在前头办公的院子里,经人通传后方进去。 距离她上一次见到镇北侯还是在前世十七岁那年大婚的时候,虽然她并不得父亲的喜爱,但她的夫婿许佑安却很得镇北侯的看重。 然那时候的镇北侯,虽名义上是她的父亲,可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那么的疏离,疏离到连陌生人都不如。 如今重见父亲,苏如锦深呼吸了三下,然后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进去了。 第八章:汝慕 镇北侯看着陌生的长女,面上不自觉地皱起眉来。 “怎的穿成这样就过来了,难道你继母不曾给你缝新衣穿吗?”眼前的苏如锦不止是穿着破旧,而是在经历了请家法、密室一夜后的狼狈。 苏如锦就忙回道说:“继母她......有给女儿缝制衣裳,身上的这一件其实已经算是顶好的了,只不过因为女儿先前经历了一些事情,所以才......原是听着父亲召见,这才顾不得许多便匆匆赶来,既然父亲嫌弃,那女儿便回去重换上一身也就是了。” 她说着就欲转身。 “罢了。”镇北侯身子向后靠去,好整以暇的从上至下审视着苏如锦,从前不大注意长女,今时今日一看,虽说面容憔悴,且未施粉黛,但同从前的大云氏倒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虽性情怯懦了些,但胜在听话。 是了,苏如锦从进门开始的表现让镇北侯觉得这应该是听话的女儿。 而一个美丽又听话的女儿,简直是一个再好用不过的棋子了。 想到此,镇北侯的眸色深了些,佯装怒意道:“你继母也真是的,合该晓得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是及笄,怎的对你的衣着打扮还是如此的不上心,等一会儿父亲去说她。” “真的吗父亲?”苏如锦自觉失言,忙捂住了嘴,“还是不了吧,若是因为我而伤害到了父亲与继母的感情,那怎么好。” 似极了一个十分在乎父亲的女儿。 镇北侯眸中闪现出一抹意外,“父亲这许多年冷落了你,你对我没有怨言吗?” 苏如锦道:“怎么会,您是我的父亲,是给了我生命的人,还有这许多年的衣食无忧,我若不是狼心狗肺,怎么会怨恨父亲呢。”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再撞上那副纯真无邪的眼神,竟令镇北侯有片刻的心虚。 “就是......”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从前有些害怕父亲,所以不敢上前,但看着其他姐妹们都能围在父亲跟前嬉笑逗乐,我也是很羡慕的,就是怕......父亲不喜欢我。” 镇北侯对于长女这样的汝慕很是受用。 苏如锦又说:“可今儿个同父亲面对面的,才知道父亲竟是这般仁善。” “你从前竟怕我?”镇北侯错愕道,“为父还以为你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亲近我,说罢,你为何觉得为父会不喜欢你。” 说到这上面,苏如锦就有些踌躇,最终还是大着胆子道:“许是因为父亲同母亲的关系很是僵硬的缘故。” 再度提到大云氏,镇北侯的面色冷了冷,但最终还是道:“我同你母亲之间有些误会,但并不是什么大事,故而你往后无须怕我。” 苏如锦忙道:“那女儿往后若是想见父亲了,能到前头来寻父亲吗?” 镇北侯并不介意在长女面前扮演慈母,因此就点了点头,毕竟能见是一回事,见不见得着又是另一回事。 “也罢,夜深了,为父让人送你回去,再者,你身边那叫云霜的丫鬟,明儿个便能回到你身边,无须担心。”镇北侯这样吩咐道。 苏如锦雀跃道:“真的吗?那就太感谢父亲了。”她连连道谢,然后退了出去。 等出了房门,方才还雀跃的面上笑意尽褪。 对方才镇北侯的反应并没有一点点的意外,因为她深知她的父亲就是这么个人前仁善的人,尤其对着一枚可以用得上的棋子。 第九章:徐叔 苏如锦被镇北侯身边的徐管事送着回去,一路上沉默不语,直至她被送到了院门前。 苏如锦眼中满是期寄,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抖动,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徐管事道:“这天寒地冻的,徐叔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如今是深秋时节,刚刚经历了一场滂沱大雨的鄞都已经很寒冷了。 未想徐管事径直道:“那奴才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叔客气,我知道您是父亲身边的红人,是跟着父亲一块儿上过战场的人,在父亲的眼里大抵您就像是亲兄弟一般,这声叔叔也并非是托词,而是真心实意。”苏如锦略有讶异,但很快就接上了徐管事的话茬,并将徐管事给请到房屋里头,要亲自给徐管事煮一碗参茶喝。 徐管事见她手上的动作娴熟,就问说:“大姑娘平素里还对这些略有研究?” 大抵公侯之家的姑娘,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虽说苏如锦是镇北侯府不受重视的嫡小姐,但到底底下还有云秀和云霜不是? 苏如锦有些漫不经心的搅动着手中的参茶,眼底渐渐放空,“因为自己喜欢喝,所以便也就学着做了。” 她一个日常生活得战战兢兢的侯府姑娘,哪里来的闲心去做这些,却是因为上一世的时候许佑安喜欢——许佑安虽说也是出身书香世家,但在他六岁那年的时候,京兆尹许家因得罪了月贵妃之兄——常宁侯,故而举家被下狱,后来许父许母被斩杀,许家女儿被收作官妓,许家男儿则被净身入宫,但许佑安逃过了这一劫。 后来许佑安虽说凭借着自己的努力高中状元,但一个戴罪之身的状元,总是要艰难许多的,纵然那时候许佑安攀上了怀柔公主,也少不得官场之中的应酬,每每醉酒回家,都喜欢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她也是那时候开始慢慢的学着做一些调理身体的药补之类的东西。 可惜了,终究是一场真情错付了。 空气一阵凝滞。 “大姑娘。”徐管事忽然叫道:“这参茶再搅下去,怕是就凉了,凉了便不好喝了。”似还有些口馋的模样。 苏如锦这才回过神来。 “我再给徐叔盛一碗。”她面色如常,又问道:“徐叔每日里与父亲同进同出的,可知道父亲喜欢些什么,不喜欢些什么。” 徐管事却是来不及回答,先喝了口姜茶,待到面色红润起了,方说:“上下谁不知道侯爷平素里平易近人,大姑娘是侯爷的长女,即便做出些许不当的事情,侯爷也不会说什么的。” 苏如锦又说:“父亲是不会当面责罚我些什么,但总会对我不喜,可怕的是我生性迟钝,有可能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需知我这样一个没人庇护的长女,没有父亲的喜爱,在这府上总是举步维艰的。” 徐管事觉着,就是冲着这热腾腾、香扑扑的姜茶,他也该提点大姑娘两句。 “侯爷平生的禁忌,大抵便是有人在他跟前说起大夫人,也就是大姑娘的母亲。” “然论到讨侯爷的欢心,则莫过于取悦老夫人了,需知侯爷至孝。” 寥寥两句,便让苏如锦心惊。 是因为她刚刚才在镇北侯的跟前提起过母亲大云氏,但镇北侯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悦。 于是徐管事又说了:“当年有人觑着大夫人与侯爷反目,并为取悦侯爷,而在侯爷跟前说起过大夫人的坏话,被侯爷处以私刑而死。” 第十章:恩怨 苏如锦因从来不曾同父母一起生活过,故而对这两个人,她都不是很熟悉。 曾经年幼的时候倒是憧憬过自己在被人百般为难的时候,父亲亦或是母亲会突然站到自己的前头,护自己于羽翼之下。 可直到她被送出镇北侯府,送到京郊庄子上头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这件事情。 从那以后,苏如锦的心便凉了,父亲母亲于她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但也正是因为苏如锦是生活在这样的境况里头的,所以那些底下人说话的时候是从来不忌讳着她的。 她曾听苏府底下有些老人说,镇北侯当初是在头一次来京赶考的路上偶然救到的母亲大云氏,那之后外祖父镇国公就收了镇北侯为徒弟,悉心教导,而大云氏也是时常被镇国公给带到身边的,二人日常相处,难免生了情意,但这情意是大云氏对镇北侯所生的。 大云氏想嫁给镇北侯,但镇北侯再三推辞,最后推辞不过,方才应允了这门婚事。 但苏府的老人日常是领着苏府的月银,说话间自是向着镇北侯的。 而依苏如锦看来,要弄清父亲母亲之间的关系,不看过程,单纯看结果,却着实是父亲镇北侯讨了大便宜。 想当年仅为一介书生的镇北侯,若非救了大云氏,又怎么会有得到镇国公手把手教导的机会,并从而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破格封侯呢?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做个无关紧要的文官罢了。 是以苏如锦一直都以为父亲对母亲,大抵情分无二,若有情分,再怎么也不会在母亲妊娠期间与母亲的手帕交白氏有染且怀子? 更不会对自己这么个大云氏所出亲女视而不见。 不会娶白氏为平妻令大云氏难堪。 这些都还是最最次要的。 而首要的,镇北侯对不住大云氏的地方,自然是到现在都陷在谋害恩人并岳父的舆论里。 在苏如锦看来,父亲镇北侯也很有动机杀害镇北侯。 毕竟父亲也就是在镇国公身死后回京的当晚,就被当今圣上封侯的。 但这些毕竟是往事,她同这故事里头的每个人都有着关系,但又都未曾亲近过,因此并谈不上什么喜恶。 而是从这些事情中,苏如锦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大抵父亲便是通俗意义上的凤凰男罢。 这种人不发迹还罢了,一旦发迹最最厌恶的便是有人拿他发迹的过程说事了,也因此听完徐管事的前一句话也还罢了,而后便少不了震惊。 因为苏如锦实在寻不着父亲心底还对母亲有丝毫留恋的证据。 徐管事看着苏如锦不认同的表情缓缓笑了,“大姑娘未曾想到吧,大抵世人也不会想到,但侯爷对大夫人自来就有着不一样的复杂情感。” “大姑娘想得到侯爷的看重,便不妨往着大夫人年轻的时候打扮。” 母亲年轻的时候......苏如锦并不知道,但她身边的云嬷嬷知道。 不论这话真与假,总归苏如锦向徐管事道:“那就谢过徐叔的一片好心了。” 目送徐管事离开,苏如锦转身回去屋内,便问起了云嬷嬷关于母亲年轻时候的事情。 第十一章:夫妻 尔后徐管事回到前院里与镇北侯复命,言其已将苏如锦平安送回到屋子里头。 镇北侯并不甚关心的点点头,只问说:“她一路与你都有说什么吗?” “大姑娘......”徐管事觑着镇北侯的神色说道,“她向我打听侯爷的喜好。” 如苏如锦这等并不受宠的姑娘,打听家主的喜好以便能更好的取悦家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镇北侯又问:“在你看来,大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管事道:“奴才不敢妄言。” “你自本侯微时便跟着我了,在本侯跟前便不必这般谨慎了。”镇北侯有些不悦说。 徐管事于是才不得不说:“大姑娘倒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于人情世故上很懂得变通,同大夫人倒有些不同。” 镇北侯的目光不由得就看向外头,他似喟叹道:“是了,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怕连公主站在她的跟前都忍不住黯然失色、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云霜衾何时会这样小心翼翼的打听旁人的喜好并取悦旁人呢。” “从来都只有旁人取悦她的份。” “可苏如锦不同。” “从前本侯以为这个女儿就是个废柴,不懂得反抗,只会示弱,眼下倒不尽然,她竟还有些许小算计,晓得利用郑氏来对付白氏,只这一点,便足以令本侯重新审视这个女儿。” 说起这些的时候,镇北侯的目光中有一种奇异的色彩。 徐管事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着人告诉白氏一声,今晚本侯过去她那边。”镇北侯又吩咐道。 得知镇北侯要过来自己这边的白氏,心情很是高兴。 她当初以礼部尚书之女、大云氏手帕交的身份,费尽心机的勾引上镇北侯,并愿意未婚孕子,其本身对镇北侯就是心存爱慕的。 然镇北侯的心思深沉不可侧,他虽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为平妻,但这之后并未对她有丝毫的偏爱,且不说苏家大房侍妾便有数十个,还有郑氏仗着镇北侯表妹的身份动不动就对她蹬鼻子上脸,偏偏她还不能说什么。 尔后镇北侯在她生下三女一子后就越发疏远了她,近来更是少有在她房中过夜。 于是受宠若惊的白氏还格外沐浴更衣了一番,甚有些忐忑的等待着镇北侯的到来。 镇北侯姗姗来迟,他仍旧同寻常时候一样,面上和蔼,但似乎并没大注意白氏有何不同,或者说没空在乎。 他径直问说:“本侯听闻近来府中姑娘们之间发生了一件不快的事情。” 白氏面色因陡然转变而显得有点扭曲。 “侯爷过来就是问妾身这个的吗?”白氏失笑道:“是发生了一件事情,不过全都是误会罢了,因侯爷自来便不大过问后宅之事,所以妾身便没同你说。” 镇北侯皱眉道:“一个误会?” “旁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 “你可是个在与云霜衾明面上交好的时候,背地里就能给她设计了无数个陷阱的狠心之人,这会儿你说如锦之故是个误会?” “白氏,明人不说暗话,苏如锦于本侯,有大用处,你动不得。” 第十二章:褒贬 这还是白氏嫁到镇北侯府后第二次镇北侯用这样严厉的措辞与她说话,第一次自是她身边的得力之人因言行之间冲撞了大云氏,令得镇北侯震怒,下令处以私刑。 白氏心中顿时感觉冰凉凉的一片,世人都说她使计魅惑了镇北侯,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于镇北侯眼底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虽然无论是这府中上下,亦或是外头人眼里,她已是镇北侯府的女主人,但她自己清清楚楚的记得,她的上头还有个大云氏。 这主母之位,管家之权,不过是大云氏不屑于,这才施舍给了她罢了。 白氏的心底当然是不甘心的,因此才会有了这一次针对苏如锦之事的发生,她以为镇北侯对这个长女也合该是漠不关心的,但事实却颠覆了她的想象。 白氏收敛失态的神色,尔后又换上一副温婉的面容,“侯爷错怪妾身了,需知妾身再怎么平日里不大关心锦姐儿,但她到底也是苏府的姑娘,她的名声坏了,对苏府其他的姑娘难道是好事?妾身就算不为旁人着想,也得为我膝下的三个姑娘着想。” 镇北侯道:“所以你的意图可不仅仅是坏了锦姐儿的名节,而是意图借这个事情彻底除去了锦姐儿,需知这事到底是在侯府内部发生的,你要不想传出去有千种万种方法。” 白氏一时间脸色惨白,“侯爷就是这样想妾身的?” 镇北侯面无表情说:“你是什么人本侯早便知道,在本侯面前使心机、耍手段,本侯不想戳破你,愿意陪着你演戏也就罢了,反之本侯却也不会惯着你。” 既然两人话都说得这样直白了,白氏便也不去兜那些圈子了,只灰头土脸道:“妾身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再者,锦姐儿身边的那个唤‘云什么’,到底是大长公主送过来的人,你还是将人给放了,因本侯一惯赏罚分明,今日你既犯了大错,即使本侯想放过你,但到底不能服众,且就以后每日晨起去到云霜衾的身边服侍一番,既是你身为妾室的职责,也好磨磨你的心性。” 白氏纵使是镇北侯的平妻,但这后宅之中,历来也都是有个先来后到的,白氏于大云氏,自然是妾室。 说完这些,镇北侯并没有留在白氏这里过夜,而是转身离去了。 白氏坐到主位上,她身边的陈嬷嬷就上前说:“看侯爷这意思,岂不是我们连大姑娘都动不得了,这样未免也太憋屈了。” 白氏冷笑道:“你觉着侯爷是这么个意思?” 陈嬷嬷愕然道:“那难不成还有旁的意思。” “本夫人与他夫妻这十一载,自认对他还是有七分了解的。”白氏目光无神的看着人影斑驳的墙壁,“她若当真不想让本夫人伤害到苏如锦,便会如同七年前处死白洛那般,至少给本夫人个教训。” “可他没有。” “侯爷他若想护住苏如锦,有千百种方法,偏偏选择了最容易激怒我的一种,这说明什么?” “说明侯爷也想让我对付苏如锦。” 陈嬷嬷却有些异议,“侯爷毕竟也给了夫人教训,譬如让夫人亲自去服侍大夫人。” “那算什么?”白氏不屑一顾道,“自十一年前,云霜衾产女后,她自己踏入小佛堂里,其间不曾见过任何人,即便是侯爷吩咐了,怕是本夫人去服侍她,她都不带的见我。” 第十三章:质问 “但是,”陈嬷嬷是看着白氏长大的老人了,在白氏跟前素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当下即道:“侯爷真要是想做做样子的惩罚夫人,也有千百种方法,作何选择这种会让夫人感觉到羞辱的。” 说到这个,白氏就沉默了。 她良久痛苦出声道:“这是我心里的隐痛,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大抵侯爷对大云氏旧情未了,但大云氏与侯爷之间,却误会重重,于是才有了这十一年的蹉跎人生,才有了我的趁虚而入。” 陈嬷嬷是想宽慰自家主子的,于是说:“假若侯爷真如夫人所说,对那大云氏情根深种,即便当时与夫人有了苟且,却也不至于迎夫人进府,还是做平妻,毕竟那个时候侯爷已是皇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还手掌兵权,就是那高门世家也无不想与侯爷联姻,哪怕是将庶女嫁过来做妾。” 白氏道:“说实话,侯爷的心思,我纵与他夫妻这十几载,却也不得不说我从来都没有真真切切的看清楚过,也许正是因为他身上全然是个谜一般,才令我对他这般迷恋罢。” “那......可还要给大姑娘使些许个绊子?”陈嬷嬷问道。 白氏沉吟了一会儿,就说:“当然要,但等过些时候罢,一来三日后三皇子与晋安郡王要来我们家里做客,晋安郡王便也罢了,虽说年少时便战功赫赫的,说到底只是一介郡王,其父恭王虽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兄长,但偏宠的乃是幼子,顶了天也就是在那个郡王的身份上待到老了。” “倒是三皇子,这位殿下乃是月贵妃之子,深受皇上的喜爱,最重要的是侯爷看好他。” “侯爷他目光如炬,他能看准的人,一定不会差了,当下紧要的,却是让无论是如绘也好,亦或是如绣也罢,攀上这位三皇子才好。” 白氏生有三女,长女苏如绘便是这府上的二姑娘,同苏如锦同岁,俱是十一岁,次女苏如绣是府上的三姑娘,年十岁,至幼女苏如兰年仅六岁。 安排好这些,白氏又说:“也恰巧侯爷刚因苏如锦之事说过我,便不妨等到这风头过了,咱们再对她给安排了。” “本夫人从来不轻易出手,一出手要的必定是这苏如锦的命。” 对于这点,白氏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说这话的时候,她很明显将这回未曾在苏如锦的手里讨着便宜的事情给忘记了。 ...... ...... 也就是镇北侯寻白氏说过话的第二日里,云霜便回到了苏如锦的身边,她未顾着满身的伤痕,便赶忙将苏如锦上上下下给看了个遍,尔后便泪如雨下说:“幸亏大姑娘没事,这样即便是奴婢被夫人打死也心甘情愿。” “好霜儿,白氏她一定给了你许多苦头吃吧,既如今逃了出来,且好生休养着才是,别的一切都别想。”再度看到云霜,苏如锦的心里很是五味陈杂,说到底是她蠢笨、无能,上一世非但救不了自己,还连累了这许多对她忠心耿耿的人。 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入到了肉里,苏如锦似感觉不到疼一般。 将云霜给安抚妥当,苏如锦正要入睡之时,云嬷嬷到了她的跟前,语重心长的与苏如锦说:“这一次归根究底,虽说是夫人使计,但倘若姑娘安生生的待在屋子里头,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有人将姑娘给劫过去陷害?” “是姑娘冒失了。” “往后切记得要安分,就守着这么一个小屋子,躲着那许多事情就好了,毕竟人生在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苏如锦本能的感觉到不悦,她望向云嬷嬷,压抑着心中的怒意道:“敢问嬷嬷,我被白氏陷害,被关押到密室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第十四章:不理 云嬷嬷一滞,“老奴当时深知大姑娘身处艰险之中,于是欲求助大夫人,未尝得见,后来老奴又想去求见大长公主,但也被拒之门外了,但老奴相信,无论是大夫人,亦或是大长公主,她们这样做都是为了大姑娘着想。” “没见着大姑娘如今到底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倘若大夫人和大长公主出了面,说不得大姑娘连命都没有了。” 苏如锦对这话嗤之以鼻。 “嬷嬷大抵是想差了,我能从白氏的虎爪之中平安逃出来,归根到底却是因为我自己争气,若不然就真如嬷嬷所说,你见到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尸体。” “嬷嬷真是好口才,将母亲与外祖母对我的无动于衷偏伪装成一片善心的模样,我能理解,却不能原谅。” “母亲与外祖母就也罢了,我与她们到底不曾相处过,但云嬷嬷你看着我长大,合该有一二情分罢?” 云嬷嬷是看着苏如锦长大的,苏如锦记事起,云嬷嬷就告诉她凡事要忍、要让,因为她身份之特殊——虽身份矜贵,但父母成仇,本身就遭了父亲的厌恶,若不忍让,如何还有生机? 苏如锦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做的,但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见着苏如锦对大云氏和大长公主殿下明晃晃的怨憎,云嬷嬷张口想说什么,但终究觉得有些无力,想了想就从镇国公之死说起。 “大姑娘幼时也该有些耳闻,那便是镇北侯实是个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的小人,是的,不仅仅是外头人怀疑镇北侯与岳父镇国公之死有关,大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大夫人手里还有一二证据,之所以不拿出来,实是因为有苦衷。” “镇北侯忌惮于大夫人,又自己心虚,安能不怀疑大夫人会在将来有一日将这证据拿出来,毁掉他苦心经营的名声并权势?而大姑娘身为大夫人之女,又如何会不被镇北侯怀疑将来有一日会继承母志,为母报仇、为镇国公讨公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唯有姑娘小心翼翼的行事,展现出胆小、怕事并愚钝来,方才能令镇北侯不以姑娘为忌惮,才能保命啊!” “而大夫人与大长公主对大姑娘置之不理,自是因为以上原因,唯有与姑娘彻底割裂,才不会让姑娘遭了镇北侯的猜忌,若当真不管,大长公主又何至于给姑娘送来云秀和云霜两个婢子?” 这若是以往的苏如锦,也许就被这说法给说服了,但她是死过一遭的人了。 她深切的知道,前世的时候正是因为她听从了云嬷嬷这样说法,方才让她有了那样憋屈的一生,重来一次,又如何能走原路呢? “云嬷嬷所言有理,但可否听我一言?”苏如锦平静道:“既我与母亲之间已割裂至此,缘何不能拼一把,即向父亲展现我的能力,也许父亲会因为这些对我刮目相看,这样我也不至于面对着白氏的打压、陷害无能为力。” “到底是遭了别人的恨,既躲不过,何不就迎上去?” 云嬷嬷久久不语,她赫然发现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不知何时有了这样大的变化,面前的苏如锦坚韧、勇敢,那双眸子里盛满了坚定。 这一刻,云嬷嬷第一次正视苏如锦。 曾几何时,她侍奉的上一个主子——即大云氏也有这样坚定的眼眸,但与之不同的是,苏如锦是历经艰险后的依然坚定。 第十五章:相商 良久,云嬷嬷屏神凝息道:“老奴往后愿听姑娘差遣。” “差遣倒谈不上,嬷嬷看着我长大,我自认是拿着嬷嬷当亲人长辈看待的。”苏如锦谓然叹道,“往后有事嬷嬷与我商量着,我们主仆一块儿走过这些困境。” 她想了想又说:“既然我决定要孤注一掷的闯出一条生路来,那么一些事情便要开始准备着了,我知道两日后三皇子与晋安郡王要来我们府上做客,因这两位都曾受教于父亲,所以这一回来却是为着祖母——祖母她老人家前一阵子病了一场,如今大病初愈,少不得有许多人过来看望,这两位也在其中。” 云嬷嬷就理所当然的想说:“姑娘是想再两日后大放艳彩,好得了这两位其中一个的青眼?” 苏如锦却摇了摇头。 “眼下无论是白氏之女亦或是郑氏之女,都削尖了脑袋要往里头挤,她们所为的,无非是三皇子,另有些许庶女,也想得了晋安郡王的青眼,眼下我若是表现出对他们有意,岂不是现成的让那些妹妹们针对于我?” 苏如锦还不似她们,都有母亲庇佑。 “更何况......”她又说:“眼下国朝太子是早已立下的,既嫡又长,名正言顺,三皇子的母妃虽极得皇帝的喜爱,但说到底月贵妃不过是出身乡野,仅靠着一副美貌使得其义兄简宁侯将她贡献给皇上,荣宠至今。” “但说到底以美色侍人,焉能长久,到以后色衰而爱驰,三皇子如今这般锋芒毕露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这样的说法,深得云嬷嬷的认可,到底也是簪缨世家出来的奴仆,最看不上的便是那等以美色侍人的玩意。 到底苏如锦知道,上一世至她临死的时候,三皇子的境况很不好。 “我说起这事,为的仅仅是从中横叉一手,让父亲瞧瞧我的能力罢了。”她说着便很认真的与云嬷嬷分析了起来,“就说以着三皇子如今的得宠程度,无论是白氏亦或是郑氏,都是很想让自己的女儿攀上他的。” “郑氏的身份到底只是一介参将的妻子,其女也不过是一介参将的女儿,在侯府内父亲给她们面子也就罢了,但到了外头,旁人少不得小觑她,更别说给皇子做妻妾了,倒是没什么文章可做,不妨拉拢过来做盟友。” “至白氏之女,无论是长女苏如绘,亦或是次女苏如绣,则都很有优势。” 毕竟名义上苏如绘和苏如绣都是镇北侯府的嫡女,苏如绘是有名的才女,苏如绣则美貌非凡。 “但近来三妹妹似乎因吃坏了东西而使得面上长出了许多的小红点?” 她这样问到的时候,着实让云嬷嬷很是惊讶,因为在云嬷嬷的眼里,过往的苏如锦并不是个爱管旁人闲事的人,作为奴才,她也不是那等长舌的人。 但云嬷嬷很快就回道说:“正是,三姑娘也就是近来脸上才长的红点,因事发突然,且褪去的很慢,令三姑娘很是焦心,担心三皇子和晋安郡王过来的时候,她不能恢复如初,因此这几日里到处寻医问药。” 苏如锦就有些诡异的笑道:“堪好是在这样的关头上,三妹妹这命未免也太不好了些,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人从中作祟。” 第十六章:分析 云嬷嬷毕竟也是世家大族里精心培养出来的嬷嬷,彼时大云氏天真娇憨,身边正是需要一个老成持重之人提点着,这么些年因大云氏而韬光养晦,并不甚关心这些外物也就罢了,此刻却立即灵活应道:“因镇北侯府里想得到三皇子青眼的人有很多,偏偏三姑娘是在这个骨节眼上被毁了容,想来或许是府上其他的姑娘们。” “郑氏之女倒是最有可能一些。” “嬷嬷这样想?我却有些旁的看法。”苏如锦望着屋里东北角的方向,那里住着的正是白氏的两个女儿,“这下手之人无疑是不想让三妹妹在三皇子的跟前露脸的,但仅仅是让三妹妹因过敏而暂时性的脸上带彩,却并非是彻底毁了容,可见着这下手之人到底对三妹妹是手下留情了些。” “故而我却觉得合该是二妹妹才是。” “二姑娘么......”平心而论,云嬷嬷觉得苏如锦分析的是这么个理,但因为二姑娘苏如绘平素里表现的都是大方得体之人,从不因底下的姊妹们生得比她美而心生妒意,反而处处回护。 又或者说,苏如绘能有今天这么好的名声除却本身的才名外,就是因为次妹苏如绣太不懂了,屡屡闯祸,每每都是苏如绘这么个姐姐替她求情乃至于替她受罚,因此对比出来的。 正是因为苏如绘是这么个人设,所以平常人都很难将这样恶毒的做法给安在她的身上。 但苏如锦却知道,苏如绘表面清高,可内里却自私极了。 她不仅仅做过这么一次坏事,因为这一回苏府其余人的表现失彩,使得苏如绘在三皇子跟前大放异彩,尔后也令镇北侯对这个二女儿很是看重,后来苏如绘成功的嫁给三皇子,作皇子妇。 至三姑娘苏如绣,后来是嫁给了白氏母家的表哥,因白氏本家并不显赫,纵使白家表哥也可称为一表人才,但并不得她的喜欢,由此整日里心情郁闷。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及至后来的时候,苏如绣偶然从苏如绘的下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与苏如绘反目成仇。 掠过过往,苏如锦看向云嬷嬷,“不论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但就让三妹妹的心里种下对二妹妹的怀疑对我们来讲,不是很好吗?” 毕竟白氏欲针对苏如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倘若这时候,她膝下的两个女儿先一步反目成仇,互相算计了,白氏总要被分出一部分精力去调解她们两个。 云嬷嬷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相反她对于在大云氏妊娠期间偷了大云氏夫君的白氏有着很大的敌意的,以往是大云氏自己都不计较,她一个做奴才的也不能越俎代庖。 当下里对苏如锦越发满意了。 “从前的时候姑娘不声不响的,使得老奴还以为姑娘就是这么个不喜多事的人,因此也就只想着能护住姑娘平安,往后给姑娘择个良人也就罢了,不想姑娘还有这等心性,也有这等能力,老奴以后定然会尽心尽力的扶持姑娘。” 但苏如锦显然在第二日里便给了云嬷嬷另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十七章:引来 云嬷嬷每日里是要往大云氏和苏如锦两头跑的,及至苏如锦这边,也就是嘱咐云秀和云霜好生照料着,并每日里询问一回也就罢了,因此虽然从小看着苏如锦长大,但相比于云秀和云霜,云嬷嬷显然并不是特别深入的了解苏如锦。 只晓得这个小主子是个沉默寡言的,当苏如锦表现出相较于以往的不同时,云嬷嬷惊讶是有的,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及至苏如锦连夜为云霜捣制成治疗她身上的伤痕的药物,并敷于云霜的面上,令云霜的面容一夜之间便少了许多瑕疵后,才真正的令云嬷嬷震惊到无以复加。 若说一个人的品性、聪慧程度可以伪装,但苏如锦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是从哪里学会这门手艺的? 难道说是云霜和云秀瞒着了她一些事情。 迎着云嬷嬷质询的眼光,苏如锦并没有解释,也解释不了。 她前十一年的人生当中,循规蹈矩到了窝囊极了的地步,后来到了庄子上,被仆妇奴役驱使,也就是在那六年里,苏如锦识遍百草,与花草蛇虫为友,倒是格外有一些收获。 再至后来作许佑安的夫人,因她很是不习惯与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每每出错总是要被人嘲笑嬉闹,许佑安彼时以“心疼”她的名义,将她拘在府上,平素里就侍弄一些花草,还请了专门的人学习这些...... 当然后来快死的时候,苏如锦才知道许佑安哪里是心疼她,不过是嫌她丢了他的脸罢了。 往事如风,现如今苏如锦回想起许佑安,就觉得这个人之于自己,似乎已经很陌生了。 但其实也就是不久之前,她临死的前一日里,许佑安还与她堂前嬉闹,临睡前对她颇多嘱咐...... 算了,不想也罢。 苏如锦半阖的眼睛一眯,对云霜说道:“你现在就到外头去溜一圈,尤其到三妹妹那边溜一圈,务必要让三妹妹近身侍候的人看到你‘完好无损’的脸庞。” 云霜依言行事。 云嬷嬷大抵知道苏如锦是什么意思了,但云秀却不然,她懵懂的问苏如锦道:“既姑娘蕙质兰心,研制出能治疗云霜面上伤痕的草药来,何不忘云霜的身上也敷些上来?” 苏如锦一晒道:“因我之前不过是研制着玩罢了,如今能对云霜面上的伤痕有效,也不过是乱打乱撞,谁知有没有副作用?由此且先试一试,况是药三分毒,药也不可多用。” 云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其实云霜脸上的伤痕并未完全褪去,仍还有些瑕疵,但用些脂粉遮一遮,还是遮得住的。 大约两个时辰过去了,云霜馒头大汗的跑回到了苏如锦这里,并呼叫道:“姑娘不好了,三姑娘使人过来,要叫姑娘过去。” 三姑娘苏如绣因容貌妍丽,乃是苏家这一辈姑娘当中最得镇北侯宠爱的,性子刁蛮骄横,曾公然当着苏家所有人的面用马鞭抽打过庶出五姑娘苏如音的脸,然即便是这样,镇北侯也依然纵着苏如绣。 而苏如锦,名义上是苏家的嫡长女,但与庶出女儿苏如音,大抵也没什么差了。 云霜向来懵懂,先前苏如锦吩咐下来的事,她尽管去做了,但并不明白其用意,因此眼下还以为是自己将三姑娘苏如绣给招惹了来,并愧疚非常。 第十八章:威逼 苏如锦略作梳洗一番,便到了苏如绣处。 作为苏家这一辈公认的最美貌的姑娘,苏如绣从来自负,她最最在乎的无疑是自己的这一张面容,为此多年来从来茹素,从不吃辣,但未想有朝一日竟会食物过敏至脸上出了许多红点点。 非但如此,哪怕是近来,她都不曾寻到诱因。 苏如绣将自个儿拘在屋子里头整整五日不曾出去,郎中倒是也说过了,她脸上的红点点坚持抹着药,不出半个月便会有好转。 但她却等不及了。 只因再过一日,三皇子便要过来了。 三皇子何许人也,那可是当今皇上最最宠爱的皇子。 苏如绣觉得以自己的这般美貌,除却皇家,还有何人能够配的上? 当然她也知道,这鄞都中多的是人想嫁给三皇子,她也并不是最最出色的那一个。 因此卯足了劲的想要在三皇子过来的时候狠狠的惊艳一把。 不想临了临了会出了这么一个岔子。 苏如绣这五日里在自己屋子里头可谓是将能摔的能打的东西都给摔了出气,但并没有用。 不想刚刚底下人禀报说她们瞧见了云霜。 云霜是谁?区区一介下人也值当她们禀报给她? 苏如绣盘问一番方才知道前因后果,于是立即让人将云霜给召了过来,问清楚始末,当即发号施令,令苏如锦也过来。 至苏如锦乃是苏家嫡长女,她的长姐,那又有什么关系,左右是个不受宠的罢了。 是了,从前三姑娘苏如绣对苏如锦可是很不服气的,就这么一个唯唯诺诺的人怎的就占了苏家嫡长女的名头?自少不了捉弄。 而今苏如绣又见苏如锦,眼底不由得闪现出一抹惊诧。 如今的苏如锦虽然依旧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顾盼之际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胜雪,神态悠闲,越显秀雅绝俗。 人依然是那么个人,但整个人的气质似乎从内到外都变了。 再联想到自己面上有瑕,苏如绣整个人的神色都不好了。 她双目嗔怒道:“听闻你手中有奇药,能使人容貌快速的恢复如初,在哪里?” 苏如绣是病急乱投医,但苏如锦却不能顺着她的话茬说,因此苏如锦只道:“是有药,但并没有三妹妹说的那么神奇,况且也有些副作用。” 苏如绣眼睛猛的一亮,“就知道你有好东西,却舍不得给我用罢了,还不快快给我拿来,不然要你好看。” 说着便甩了甩她惯常用的鞭子,其鞭油光发亮,乃是用鹿皮制成,打在人身上异常的疼,以为震慑。 “但是......”苏如锦犹豫道,“三妹妹的肌肤哪里是那下等婢子能够比得了的,毕竟您肌肤胜雪,万一有个差池,哪里是我能负得起这个责任的?” 苏如绣却道:“你只管将膏药拿来,剩下的不用你负责。” 苏如锦却依然犹豫个不停。 最后苏如绣怒甩了苏如锦一鞭子,勒令着苏如锦拿来,不然就打死云霜,苏如锦这才将膏药奉给苏如绣。 苏如绣用了之后,面上几无瑕疵。 她高兴之余,却也放过了苏如锦,“从前觉得你毫无用处,如今瞧着却也并非是这样,到底还有这个手艺。” “往后有好东西了,却记得要给我送过来一些。” 苏如锦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 苏如绣这才觉得苏如锦顺眼了些,她就喜欢见这大姐姐在她跟前匍匐的模样,而不是先前。 苏如锦出了苏如绣这里,云霜恨恨道:“三姑娘太可恶了,竟逼着姑娘......都怪奴婢太无用了些。” 苏如锦的眸子里渗出一抹凉意,只兀自叮嘱云霜道:“赶明儿个用凉水将面上的药给清晰干净,以后别在用了。” 第十九章:如音 临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三姑娘苏如绣又差跟前的婢女连翘给苏如锦来要药,苏如锦咬唇,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将药拿给了苏如绣,但还是叮嘱道:“先前就同三妹妹说过,这药不能多用,你且记着提醒着点三妹妹。” 连翘不耐烦道:“三姑娘要如何做事情,不用大姑娘提点,奴婢唤你一声‘大姑娘’,你难不成便真将自己当这府上的大姑娘了?” 苏如锦神色渐冷,但也没说什么,目送着连翘而去。 她这厢里稍作收拾,便要入睡了。 只云霜和云秀却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 云秀先开口说:“大姑娘,明儿个侯爷指明让姑娘也去老夫人那里露露面,若只是看望老夫人就也罢了,穿得素净一点没什么,但问题是到时候三皇子和晋安郡王都会来,可姑娘能穿得出去的衣裳却没几件。” 苏如锦原是没将这个当成一回事的,但听云秀说了,便道:“那你不妨去继母那里要上一身,好歹撑撑场面。” 未过几时,云秀灰头土脸的回来,控诉着白氏的无动于衷,并说:“明儿个好歹姑娘也是要见外客的,真要让外人瞧见说姑娘穿得破旧,也少不了说白氏克扣继女,难不成她竟是不怕吗?” 反是苏如锦安慰她说:“没事的,继母自来如此。” 在白氏的眼中,大抵苏如锦还是从前那么个唯唯诺诺的人,她转手挑了一身最旧的衣裳,作明日的穿着。 贰日。 苏如锦携云霜和云秀去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所居住的院落在整个苏府的最东边,途中要经过一处园子,不想正在这里碰到了四姑娘苏如音。 苏如音乃是冯姨娘之女,冯姨娘昔日里是白氏的陪嫁丫鬟,后来被白氏送给了镇北侯,这么些年冯姨娘与苏如音母亲素来是唯白氏马首是瞻,至苏如音则日日跟在三姑娘苏如绣的屁股后面,纵使苏如绣曾当着许多人的面拿鞭子抽打她,她也始终奉承着苏如绣。 至于为何苏如音不去上赶着奉承苏如绘,自是因为苏如绘自诩清高,并不屑得与苏如音这等人往一起走。 现在二人既碰了面,苏如锦一反往日里的胆小怕事,并主动上前与苏如音打招呼说:“从前见四妹妹都是与三妹妹在一块儿的,今儿个怎么落了单。” 苏如音面貌承袭了冯姨娘,只是普通,现下里看着苏如锦身着一身并不鲜艳的衣裳,但仅仅就那副神似大云氏的面容,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她给压了下去,顿时就觉得胸腔中涌出一股无名的气来。 她也回道说:“因我今儿个起迟了,对了,大姐姐且随我过来,我有事要与大姐姐说。” 苏如锦警惕道:“有什么话便且在这儿说也就是了,作什么要走那么远?” 苏如音就说:“是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姐姐且就遂了妹妹。” 从前的时候四姑娘苏如音是从未曾用过这样好的语气与苏如锦说过话的,事有反常必有妖。 上一世苏如锦在今日之前的时候虽然早已被送到了京郊的庄子处,但并不影响她从底下人的口中知道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便就是在今日三皇子与晋安郡王齐齐来府的时候,因四姑娘苏如音被人推下了水,恰为晋安郡王所救。 苏如音湿身的模样被晋安郡王看到了,这年头女子名节大过天,苏如音意欲自尽,最后逼得晋安郡王娶了她。 电光火石之间,苏如锦便猜到了苏如音的用意。 第二十章:闹剧 苏如音大抵是想用她作她落水的垫脚石,如此一石二鸟,既能堂而皇之的攀上晋安郡王,又能陷害于她而向白氏谄媚。 她正要拒绝的时候,远处拐角处突然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 随着人影越来越近,苏如锦明显的认出了那个少年,正是她前世的“良人”许佑安。 她脑中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从善如流的应了苏如音。 跟着苏如音到了池塘边,苏如音握着苏如锦的手改为推拒,正当她要以“落水”构陷苏如锦时,不想未曾出口,就见着苏如锦笑意不达眼底,纤细的手指一伸,就将她给推到了池塘里。 因为太过震惊,苏如音都来不及喊冤。 不想苏如锦这时也跟着跳了下来,但她无视苏如音的呼救声,从池塘的这边游到了池塘的那边。 浑然不知她的丫鬟与苏如音的丫鬟俱赶到了池塘边,并为各自的主子据理力争。 也不知远处更有一人的身影飞快的掠过,从池塘的这边走到了池塘的那边。 总而言之,当苏如锦顶着半湿的如海藻一般的头发露出水面的时候,就见到有一人正不错眼的盯着她。 神色有些恍然。 这实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苏如锦一时又猛的沉入水底。 低沉的声音渐渐的入了耳,“大姑娘是想在水里一直都不出来吗?” 他知道她是谁。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苏如锦越发茫然,因她平素里谨小慎微不得阖府重视之缘故,故而这十一年的人生当中,从来都不曾外出过。 可这个男人分明是外客,却认识她。 随后一截藕白伸向了她,苏如锦有些迷糊的将自己的手竟就递给了他,随后这人就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 苏如锦神色越发萎靡。 等回过神来,才猛的收回自己的手。 耳边传来一声愉悦的笑声:“方才见着你将旁人给推入水中的时候,可没有这般的畏首畏尾。” 苏如锦很想冷静的梳理一番如今的境况,但听着这人挪榆的话语,她似乎并不能冷静起来。 索性回道说:“刚刚我是与四妹妹偶有争执,但却是她先将我拖入的水中,至于她为何会落水,我却不知。” 又挑眉说:“看公子这穿着,似乎非富即贵,就不怕我缠上你?” 面前这人却道:“你好歹也是镇北侯府大姑娘,我不算吃亏,不过为着姑娘的名誉着想,我是该避嫌。” 他说着便悠然远去。 苏如锦看着这人的背影清瘦,回忆着他方才的一言一行,心道这人难不成就是晋安郡王? 但想着这会儿对面怕是乱作一团了,赶忙小跑回到自己的屋里,并换上另一身衣裳,匆匆赶到了老夫人那里。 至老夫人这里,也是乱作一团,概因苏如音控诉苏如锦将她给推到了池塘里,幸亏为许佑安所救,这才捡回到了一条命。 作为这场闹剧中的主人公之一,故此不过刚刚到了这儿,就被老夫人跟着的冯嬷嬷唤着到了前头。 第二十一章:纠缠 作为镇北侯府上的老夫人,大抵是这阖府中唯一一个能对镇北侯说“不”的人了。 苏如锦曾在底下人口中听过关于老夫人的来历,原也是出身大户的官家小姐,只家道中落,这才嫁给了镇北侯的父亲,如苏家那种家底,能培养出镇北侯这样的人来,多仰仗这位老夫人。 她先前未曾与老夫人这样面对面的说过话,不过是躲在一群人的后头,跟着附庸祖母罢了,但也晓得这位祖母对待底下的小辈们,无论是嫡出亦或是庶出,无论是男孙亦或是女孙,都是一视同仁的,自来都和蔼可亲,当下里倒是没有丝毫惧怕。 无论老夫人本性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只一点,她是习惯了在众人面前做“和善”的样子的,便不会任由苏如音将脏水给泼到她的身上。 苏如锦匍匐在苏老夫人的脚下,主动道:“孙女见过祖母,今闻祖母竟特意召我过来,不禁受宠若惊。” 她并不敢抬头,以示恭敬。 苏老夫人面上一片严肃,“那你可知,老身叫你上前来是做什么。” 苏如锦茫然。 苏老夫人指着底下衣衫尽数湿了的苏如音道:“那你可知你四妹妹缘何成了这个模样。” 苏如锦看向苏如音,一时往后退了两步,怯生生的望着苏老夫人,“祖母......” 尚未来得及一言,就被苏如音抢过话茬道:“祖母,都是苏如锦将我推入到了水中,才落得这个模样,甚至......她却在这儿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一样,还请祖母替我做主。” “四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倒打一耙呢?”苏如锦似被气极了道,“诚如四妹妹所言,方才我们是碰了面,却是四妹妹主动邀请我到池塘边说话,然后意欲推我入水,我更没想到紧接着四妹妹竟也同我一起给跳了进去,尔后......有一位面生的公子就跑了过来。” 苏如音道:“你若非是心虚,做什么在祖母跟前装着像是没事人一般呢?” “那当然是因为......”苏如锦将苏如音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眼,“且不说今儿个有贵客过来,贸然闹了开来,到底有损苏家声誉,就说方才四姐姐也知是谁救了你。” “那面生的公子到底是个男子,四姐姐为了逃生故此不惜名节,让外人看了身子这也情有可原,可身为长姐,我却也要尽可能的替四妹妹保守这个秘密不是?” “于是纵然为四妹妹将我推入水中感到很委屈,但也只能忍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四妹妹你自己会向祖母说出来,其实向祖母说也没什么,毕竟都是我们家里人,但也不必要在今天罢。” “你不将自己的名节当成一回事也就罢了,却怎么能不将我们家的名誉也不当成一回事?你这不是让祖母难堪吗?” 她这一番话说得都不带喘息的,令苏老夫人本能的就皱起了眉头。 诚然如苏如锦所说,苏老夫人可是个最最重视名誉的人了,于是乎,苏老夫人责备的看向了苏如音。 苏如音硬着头皮道:“一切却也不过是你空口无凭罢了,再者难道你要我当时溺水而亡都不呼救的吗,毕竟谁也不是和你一般,既懂水性,又能眼看着自家妹妹被水淹死的!” 苏老夫人又看向了苏如锦,显然是想听听苏如锦是如何解释的。 第二十二章:乌龙 “诚然如四妹妹所言,一切都是你我的空口白话罢了,毕竟当时是四妹妹主动邀请我到空旷无人的池塘边去的。”苏如锦不卑不亢道,“晓得的人只当是四妹妹单纯的不喜我,于是陷害我罢了。” “但不知道的人,还当是四妹妹因为知道今儿个三皇子要过来,故而早早在三皇子要过来的路上埋伏,又想借我之手落水,再堂而皇之的由三皇子给救起来,好赖上三皇子!” “你!”被说透了心思,苏如音恼羞成怒,“你是个没有母亲教的,难不成就觉得旁人都同你一样的心思!” 苏如锦反唇相讥道:“我与四妹妹可不同,毕竟当时我顾忌着苏府的声誉,故而宁愿被水淹死也不呼救,直到等到了我们苏府的下人,这才将我给捞出来。”说着又适时的打了个喷嚏。 “我......”苏如音尤想辩解。 苏如锦又抢先道:“就是不知若被三皇子亦或是晋安郡王知道我们苏家的姑娘竟打着这样的算盘,将来会怎么看待我们苏家,怎么看待父亲!” “你......我......”苏如音一时急的竟就不知该怎么说了,随后啜泣出声。 苏老夫人隐忍着怒气道:“够了,来人,带音姐儿下去,别让她再丢我们家的人了。” 苏如音心头一黯,赶忙在快被带出门之前急促说道:“不论如何,方才我误打误撞终是被晋安郡王给误了清白,晋安郡王得对我负责。” 苏老夫人一时头疼,令人捂住了苏如音的嘴,就问苏如锦道:“依你所见,音姐儿这事该怎么办。” 苏如锦恭谨道:“回祖母的话,如今见识浅薄,恐说错了话。” “方才还伶牙俐齿的。”苏老夫人不辨喜怒的说道,尔后悠然笑说:“是祖母让你说的。说错了不怪你。” 苏如锦这才大着胆子说道:“虽说四妹妹言行之间冒失了一点,但到底是我们自家人,若果真为晋安郡王所看了湿身后的模样,我们作为四妹妹的亲人,是得给四妹妹善后。” 苏老夫人又问:“你不恨她吗?你四妹妹待你这个长姐从来不知恭敬,之前还陷害你,你不想令她吃点苦头吗?” 苏如锦于是回道:“虽说四妹妹待我不恭敬,但归根究底,她是妹妹,我是姐姐,我不该同她一般见识,再者,她是苏家的姑娘,苏家姊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好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苏老夫人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教出了镇北侯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最看重的是儿子所打下的家业,最见不得的是旁人拿着苏家的声誉不当成一回事,因此苏如锦口口声声都为苏家着想的态度很是让苏老夫人满意。 她甚有些愉悦的说:“终归是大族出身的大云氏所出的女儿,仅就这份气度,便与你那些妹妹们不同,堪为长姐。” 随后令身边冯嬷嬷道:“也晾了许公子好一会儿了,快让他进来罢。” “许公子?”苏如锦疑惑道,“这许公子是何许人也,也是今儿个来看望祖母的人吗?那五皇子和晋安郡王还没过来吗?” 苏老夫人就给她解释道:“这许家公子是同三皇子和晋安郡王一块儿过来的,只是这儿太乱,祖母就让你父亲先行将三皇子和晋安郡王给请到了旁处,方才并不是晋安郡王救的你四妹妹,而是这位许公子。” 第二十三章:圆润 虽说这些都在苏如锦的预料之内,但她还是佯装惊讶道:“怎么会,刚刚四妹妹分明说是晋安郡王,那这许公子究竟作何来历,家中父母可好相处?”似极了一位极为妹妹着想的长姐。 苏老夫人就说:“这位许公子,家中父母都已没了,至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介白衣罢了,只因偶然得了怀柔公主的青眼,这才被三皇子时时带在身边,将来大抵有些前途吧。” 苏如锦有些遗憾道:“可惜了四妹妹心心念念的都是攀上三皇子亦或是晋安郡王这两根高枝,甚至不惜陷害于我,若知道救她的只是一介白衣,想来也会很失望罢。” “这也是她的命。”苏老夫人并不甚关心道,区区一介庶女的婚事,对苏家的影响有限,况这许佑安归根到底也是三皇子如今看重的人,能凭借着许佑安同三皇子越发紧密的连接起来,苏府也并不吃亏。 片刻后,许佑安来见老夫人,进来时关切的问说:“四姑娘她没事吧。” 苏老夫人道:“谢过苏公子关心,老身已让郎中看过音姐儿了,她不过是着了些凉罢了,身体上并不碍事,就是这心理上颇有些想不开。” “苏公子也知,女子名节大过天,方才许公子却......” 许佑安忙道:“方才是我唐突了。” “唉,怎么能这样说呢。”苏老夫人无奈道,“许公子也不过是想救人罢了,只是眼下......”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作为女方这一边的人,却也不好主动提出。 许佑安命途多舛,是见惯了世情冷暖的人,当然最明白眼下该怎么做,因此他就主动说道:“正巧小生未有婚配,倘若四姑娘不嫌弃小生,小生可与四姑娘定下婚约,等四姑娘及笄后迎四姑娘如府。” 苏如音的母亲冯姨娘是白氏在自己妊娠期间送到镇北侯房里的,后来白氏怀上苏如绣的时候,冯姨娘怀上的苏如音,苏如绣与苏如音也不过相差一个月罢了,俱是十岁,离及笄还有三年的功夫。 苏老夫人欣然应允。 将这事情给说定了,苏老夫人就与冯嬷嬷道:“唤侯爷与三皇子他们过来罢,让如绘和如绣她们也过来。” 是苏如绘与苏如绣先过来的,她们早前就已到了老夫人这儿,只是不欲牵扯到苏如音的事情当中,苏老夫人让她们先待在隔壁偏房当中罢了。 诚如镇北侯一样,苏老夫人最喜欢的也是苏如绣这么个三孙女,她将苏如绣给拉到自己身边说:“前几日里还听人说你因贪嘴之故而吃坏了东西,弄得脸上都过敏了,让祖母还好生替你担忧了一番,今日一看,分明比之前更美丽了,也不知这是谁传的谣言。” 苏如绘也认真的看了一番,方说:“三妹瞧着是比从前更光彩照人了,就是怎么觉着这脸较之以往有些圆润?” 苏如绣最紧张自己这一张脸了,闻言就忙问苏老夫人说:“当真吗?” 苏老夫人哪里会依着苏如绘的话说,那样少不得还得哄一会儿苏如绣,因此就道:“你二姐姐同你开玩笑的。” 第二十四章:默契 苏如绣长呼一口气,半嗔道:“二姐姐真是太坏了,明知道我最紧张这一张脸了。”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毕竟她们姐妹两个感情自来就好,尤其苏如绘是时常护着苏如绣的,苏如绣如何会觉得苏如绘有坏心呢? 祖孙三人倒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一旁被明显忽视的苏如锦倒好似是个外人一般。 不多时,郑氏领着张月瑶也过来了。 郑氏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当初郑氏与镇北侯姑且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是老夫人出面破坏了这么一场婚事,但也并不代表老夫人就因此是不喜欢郑氏的,只是不喜欢郑氏做她的儿媳妇罢了。 后来郑氏的夫君去了,却是极得了老夫人的怜爱,郑氏在老夫人这里得脸的程度,怕是比之白氏还要更胜一筹。 一进门,郑氏就领着张月瑶从老夫人与苏如绣之间横插了一杠,并亲切极了说:“之前姑母病了,可将我给急坏了,每每想过来,但因为郎中说姑母要静养,于是只能隔着远远的望一眼,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张月瑶也道:“姑祖母大病一场,瞧着倒是比从前更加精神了。” “这小嘴,好似抹了蜜一般。”苏老夫人也是极喜欢张月瑶这么个小辈的,又拉着张月瑶的小手说:“阿瑶也是大姑娘了呢,出落得越发水灵,也不知将来哪家二郎有幸能娶了你。” 张月瑶腼腆笑笑。 苏如绣已是很不满,只是碍着在苏老夫人跟前,将心中的不满给掩饰住,争宠似的道:“祖母真是见了张姑娘,就忘了我们,将我和二姐姐给冷落在了一旁。” 苏老夫人捂住嘴笑道:“一个个的,还跟小孩子似的,你们都是祖母的心头肉,祖母都忘不了你们。” 苏如绣这才咧嘴笑了。 倒是苏如绘听着这话,神色一凛,目光有些沉重的看向了张月瑶。 苏如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半刻钟后,镇北侯领着三皇子、晋安郡王过来。 三皇子与晋安郡王虽出身尊贵,但还是很给苏老夫人的面子,率先上前问好。 苏老夫人慈善的目光带着歉意道:“因刚刚老身突然又犯了病,所以不得不冷待三皇子和晋安郡王了。” “苏老夫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三皇子儒雅的面上是和善的笑意,“您是长辈,让我们做什么都是愿意的,您的身子......” 堂堂皇子对待一介侯府老夫人都是如此的客气,归根到底都是镇北侯如今深得皇帝器重,并手握兵权的缘故。 想到自己儿子的成就,苏老夫人笑意越发浓厚了些。 “对了,老婆子左边的这一位,是我们家的二姑娘,名唤如绘。” “这一个是我们家的三姑娘,名唤如绣。” “这个是老身的娘家侄女所出的月瑶。” 苏老夫人就一一介绍着,被介绍到的人皆同三皇子与晋安郡王并行一礼。 三皇子与晋安郡王则回以一礼。 苏如锦是最后一个被介绍到的,不过寥寥一语,“这是我家大丫。” “倒是赶巧了,她们几个正过来看望我,三皇子和晋安郡王就过来了,不妨认识一番。” 三皇子望着苏家的姑娘们,温润如三月的春风道:“妹妹们倒是长得格外标志,尤其是......大姑娘。” 这句话一出,不止苏老夫人,苏家一众姐妹并张月瑶感到惊讶,就是苏如锦本人也是很惊讶的。 三皇子深得皇帝宠爱,却苦于储君早立,看重苏家手握兵权。 两方结亲是早有默契。 无论是谁,苏家都没有意见。 但是苏如锦,苏老夫人望着这个长孙女,想到她的母亲,神色不由一黯。 第二十五章:为难 苏如锦的母亲大云氏是镇北侯的结发妻子,苏如锦作为苏家这一辈的原配嫡出长女,合该是苏家这一辈里最受重视的女孩子,但自十年前镇国公去因成谜,镇北侯作为首当其冲被怀疑的人,不止大云氏与镇北侯决裂,更有甚者,镇北侯府以大长公主为首的一众云家人对镇北侯,也是恶意满满。 苏如锦堪是在苏云两家关系恶化的时候出生,自然而然的承受了苏家大部分的怒火,使其身为苏氏嫡长女却岌岌无名甚至生死不能由己做主。 苏老夫人并非不知苏家人对苏如锦的刻薄,但一直以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苏如锦不过是个姑娘家,还是不受云氏所看重的外孙女,能给苏家带来的益处有限。 至如今三皇子在众多苏家姑娘中唯独对苏如锦另眼相看,却令苏老夫人本能的皱眉。 这并不是因为苏老夫人就十万分的讨厌苏如锦到了骨子里头,毕竟作为一个培养出镇北侯这样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物的母亲,苏老夫人很有大局观,苏老夫人之所以皱眉,却是因为她拿不准苏如锦对苏家是个什么看法。 这许多年苏家对苏如锦的薄待,苏老夫人也是有些心虚的。 更不说镇北侯与大云氏还有那样的一段过往。 虽说这年头父大过母,但世事无绝对。 尤其镇北侯在镇国公没了的一事上是理亏的一方,倘若苏如锦更偏向母亲,再加上这么多年苏家对她的薄待,那么苏如锦身为苏家的女儿,无疑是怨恨苏家的。 那么抬举苏如锦,显然对苏家是很不利的。 若非必要,苏老夫人并不想这样的抬举苏如锦。 因此苏老夫人格外加重语气道:“如锦可是昔日里名动鄞都的云霜衾的女儿,能不出众么。” 大云氏母家以大长公主为主,可是切切实实的储君支持者,这句话无疑是告诫了。 三皇子笑笑,倒没坚持就苏如锦说事。 倒是晋安郡王,眼中流露出一抹诧异说:“老夫人是说这位大姑娘是姨母所出,岂不正是本王的姨表妹妹,这么些年未见,只听人说妹妹是体弱多病,不想今日一见却不太像身子弱的样子。” 苏如锦这才看向晋安郡王,这人一双桃花眼,端的是风流倜傥,与他周身不符的,却是他格外严肃的神色。 正是刚刚她自水面露面时见到的那人。 可晋安郡王这模样却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一般。 苏如锦睫毛微颤,回以一礼,楚楚道:“如锦身子无碍,就是有些怕见生人。”倒端的是一副扶风弱柳的绰约模样。 这话了了,苏如绘姑且还能沉得住气,苏如琇却是目光一沉。 她素来习惯了作众人目光的中心,哪怕是嫡姐苏如绘每每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如今却被去去苏如锦给抢去了风头。 苏如琇美目一横,就呛声晋安郡王道:“郡王这话说的,倒好似我们家故意不让苏如锦出去一般,那郡王这些年里常年随我父亲待在气候恶劣的南疆,从来不大在王府里头,却也是因为恭王宠幸继娶的恭王妃,容不下郡王的缘故?” 第二十六章:软刀子 晋安郡王的生母,是出自镇国公府,乃镇国公的庶出女儿,与苏如锦的母亲系姐妹,当年在剩下晋安郡王的当晚便血崩而死。 后来恭王所娶的妻子小邹氏乃是安平侯的义女,也是宫中月贵妃的妹妹。 小邹氏自过门后就先后为恭王生下了一子二女,极得恭王的宠爱,甚至于挑唆着恭王疏远原配嫡出子温斐然,而立小邹氏所出的孩子为世子。 这之后温斐然似乎完全放弃了反抗似的,对内谄媚继母,对外示好于三皇子,在外人的眼中,晋安郡王温斐然已全然被划进了三皇子一党中。 温斐然闻言多有诧异,“我北朝与南朝交火已久,我南疆子民更是不堪北朝扰,我身为天家后代,皇帝的子侄,自请愿去抵抗南朝,为我北朝献绵薄之力,岂非我的分内之事,谈何逼迫呢?” “再说母亲她是出了名的贤惠端庄,待我与幼弟自来一视同仁,更谈不上什么逼迫不逼迫了,苏三姑娘此言可谓是诽谤母亲了。” 这鄞都城中能用这样亲切的口吻对待继母的,大抵也只有晋安郡王一人了。 而众所周知,小邹氏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之人,倘若今日他们这一番对话传到小邹氏的耳里,固然小邹氏顾忌着镇北侯的权势,但总归不会对苏如琇有什么好的感观了。 而小邹氏是三皇子的姨母。 苏如琇被气了个够呛,她并非蠢钝不堪之人,当然想的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气煞道:“我什么时候针对过恭王妃了,你休要血口喷人。” 温斐然无奈道:“苏三姑娘说没有,那便没有吧。” 令苏家老夫人并一众姑娘惊讶的则是,传言里懦弱不堪的晋安郡王,却仿佛并不似传言中那样。 苏老夫人替苏如琇打了个圆场说:“如琇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刚才大抵是想关心郡王,却说错了话,还望郡王海涵。” 温斐然于南疆时是曾在镇北侯手下做事,这点面子却还是要给苏老夫人的,因此就说:“那谢过苏三姑娘了。” 苏如绘掩嘴笑说:“三妹与郡王倒是不打不相识,也算是一段缘分。” 张月瑶则不解道:“昔日里二表妹可是出了名的最护三表妹了,今日不说替三表妹说句话也就罢了,竟还想着将三表妹与郡王凑到一块儿?” 苏如琇闻言,心里对苏如绘也闪过一丝狐疑。 苏如绘从善如流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郡王与父亲有着师徒情谊,本来同我们家就很是亲近的,若因一些无谓争端而起了龌龊,岂非不值?我是护着三妹妹,所以才更愿意为三妹妹的长远发展而考虑。” 苏如琇对苏如绘的信任与依赖,是这么多年里刻在骨子里头的,先前虽有疑惑,但也被苏如绘三言两语打消了疑虑,并道:“有些人,就是见天的想挑事,看别人不和,她自己就开心了。” 苏老夫人仿佛看不到这些暗潮汹涌一般,面上仍旧笑呵呵的,又适时的提醒说:“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三皇子与郡王不妨就一起同我们用午膳吧,顺道也将许公子给唤过来。” 许佑安因救苏如音之故,湿了衣裳,刚刚与苏老夫人说定与苏如音的婚事过后就去换衣裳了。 席间苏老夫人刻意的提了苏如锦,让苏如锦坐到她的左手边,苏如绘坐到了她的右手边。 苏如琇不甘心,但也被苏老夫人警戒的一眼将不甘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苏老夫人指着就近的一道菜肴说:“这道清蒸鲫鱼可是你母亲当年最喜欢吃的了,可惜自你母亲入小佛堂之后就再没有吃过了。” 第二十七章:展现 大云氏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镇北侯府的禁忌所在,头一次被公然提起,是在苏老夫人的口中。 苏如锦并不意外,也知自己这祖母怕并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着借此试探自己罢了。 她曾于幼时,便被云嬷嬷耳提面命,苏家老夫人——她的祖母并不是什么好人,当年惮于母亲一族的权势,自大云氏进门以来,便是摆足了好婆婆的款,谁见了不说苏老夫人与大云氏亲如母女? 然之后镇北侯与大云氏因镇国公之故反目,苏老夫人不曾替他们两个缓和不说,还一手操办了镇北侯与白氏的婚事。 论到云嬷嬷对苏老夫人的评价,那便是这苏老夫人可谓是个笑面虎、老人精了。 面对着这么一位老人精的试探,苏如锦一来不能表示出对大云氏特别明显的汝慕,以免为苏老夫人所忌惮,另一面却也不能太过薄情了,毕竟这世道孝大过天,一个不孝的女子,是会被千夫所指的。 故此苏如锦只作天真道:“因孙女从前未曾与母亲一起生活过,倒是不大知道,谢过祖母提点。”她一副感激极了的模样。 苏老夫人面上笑意未减,“虽说你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你母亲,但为人子女,打听母亲喜好乃是天性应该,你却怎么一点也没有这么个意思?” 这明面上是打压,于苏如锦眼里也是另一轮的试探。 苏如锦面上现出苦恼,“孙女自幼时候也曾与身边人,亦或是外头人打听过,但她们无一例外都三缄其口,于是孙女就想,大抵母亲是不喜欢我到了骨子里头,以至于不让我知道她一丁半点的消息,于是我也只能遵从母命了。” 这话既是为自己开脱,也是在暗示苏老夫人,她与母亲大云氏的感情是真的不深厚。 苏老夫人没有再试探苏如锦,而是缓口道:“你母亲为人是有些淡漠,但大抵也是为你好罢。” 接着不动声色的将话茬转到苏家另外两个姑娘身上,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不显威严,端的是慈善有加。 “三皇子自来出入宫闱,也该知道令妹怀柔公主与我这两个孙女很是交好吧。” 三皇子看向苏如绘和苏如绣,“倒是听五妹提起过,说苏家的两个姑娘很是出众,二姑娘善解人意,三姑娘明艳生辉,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人。” 苏老夫人笑意更甚,“不是我老婆子自夸,我苏家这两个姑娘放眼整个鄞都都是极出众的,二女才艺无人出其左右,三女容颜无人出其左右。” 这话可称得上是狂傲了。 然事实却也正是这样,苏如绘与楚王膝下的端敏郡主并称鄞都两大才女。 至苏如绣的容颜,也是公认的美人胚子,仅次于宫中的怀柔公主了。 三皇子道:“也曾有所耳闻,就是还未曾亲眼见过二姑娘展示才艺。” 苏老夫人说:“如绘,你不妨就让三皇子开开眼。” “臣女蒲柳之姿,不敢自夸,但望不要贻笑大方。”苏如绘自小由白氏教导,属于那种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这一回在三皇子跟前是弹的琴,曲风激昂,令听者也忍不住心生意气风发之感。 只这屋里除却苏如绣和张月瑶,其余的人面色却多有匪夷。 苏如绘所奏的这一曲《送君行》却是当年大云氏送镇国公出征南疆时为诸将士所奏,流传至今,也是备受推崇。 北朝女子多飒爽,但又有谁飒爽过当年的大云氏? 大云氏身为女子,却是切切实实的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做过将军的人物。 到十一年前镇国公最后一次出征,大云氏因身怀有孕故而未能同父亲、夫君一同前往,于是有了这一曲《送军行》。 因大云氏太过明艳生辉,甚有女子敢与之比拟,故而这一曲《送君行》十一年间屡屡被人提起,但却甚少有人敢当众弹奏。 苏如绘却...... 需知苏如绘的生母白氏与大云氏之间,可谓也是纷纷扰扰。 苏老夫人面色古怪了一瞬,但转瞬便恢复如常,唇角带着笑意,似极满意苏如绘的弹奏。 三皇子也交口称赞道:“只瞧着二姑娘文文弱弱的,不想还有这等心性。” 苏如绘道:“三皇子谬赞了。”横眼生波,苏如绘虽生得不算极美,但白氏显然在她的教养上下足了功夫,一颦一笑清高中带着些妩媚,平素里不显,眼下却也不由让人惊艳,三皇子亦是。 苏如绣对苏如绘的被夸赞也有些不满,但这是亲姐姐,还是平素里极护着她的亲姐姐,到底未曾表现出来,央着苏老夫人说:“祖母祖母,姐姐弹琴弹的好,而我跳舞也跳的好,没道理只让姐姐出风头,却不顾我。” 苏老夫人嘴角抽了抽。 苏如绣自幼是苏老夫人亲自抚养着长大的,长到七岁才被送回到了白氏那里,对她,苏老夫人再了解不过,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丽质亦不乏聪敏,但......就是极懒惰,于才艺上未有丝毫出众,至于舞技更是平平,不过平素里被底下人夸着捧着,就当真以为自己跳的极好。 苏老夫人还是护着苏如绣的,因此说:“当下里用膳的功夫,你二姐弹奏还算是助兴,你跳舞......祖母怕你跳的太好看了,我们都没的心思用膳了。”察觉到苏如绣嘟起了嘴,苏老夫人就转口又夸了她一把。 苏如绣也大言不惭说:“我略马马虎虎的跳些,总好吧?” 苏老夫人没再吭声,苏如绣便当她同意了,然后就到前去跳舞。 其间屋里十分静谧,却都是在压抑着笑罢了。 三皇子还频频点头,以示他很满意苏如绣的舞技。 至晋安郡王,却没那么好心了,直白道:“苏三姑娘确定这是在跳舞,而不是在学企鹅走路吗?” 显然还记着先前的事情。 张月瑶也很不给苏如绣面子的笑出了声,随后忙捂住嘴,以示自己是不小心笑出了声。 苏如绣恼羞成怒,刚想驳斥晋安郡王,被苏老夫人眼刀子一瞥,强制住冲动。 然后她看了看屋子里头的,指着苏如锦说:“方才我跳舞,不小心扭歪了脚脖子,你过来扶我一把。” 突然被点名的苏如锦亦关心十足的问道:“三妹妹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扭着脚脖子了,可疼不疼?” 然却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众所周知,三姑娘苏如绣平素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欺负且打压出了苏如绘、苏如兰以外的姐妹们。 显然庶出女苏如音和不受重视女苏如锦是她头号打压戏弄的对象。 如今苏如音不在,自然首当其中的是通过打压苏如锦来让自己消气并找回场子。 第二十八章:成拙 苏如锦上前去扶苏如琇,眼中还满是担忧,不想苏如琇突然左腿一歪,跌倒在地,并责怪的看向苏如锦,“大姐姐真要是不想扶我便早说,我也不会强逼于你,却何必背地里使阴招。” 又撒娇的看向苏老夫人,“祖母,我的脚好疼,莫不是往后就废了?” “我的乖乖,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叫府医过来瞧一瞧,有没有碍着大事。”苏老夫人瞧着就让底下的仆人将苏如琇给扶过来,左右查看,全然不顾一旁的苏如锦是如何的尴尬。 片刻后,府医过来了。 因白氏掌内宅之权已久,胡府医也全靠白氏照拂,方能在镇北侯府有一席之地,说话间自然是向着白氏之女的,察觉到苏如琇的用意,连忙道:“三姑娘自幼习舞,本身筋骨的柔韧性就是极好的,若非有人刻意下了阴手,合不该这样的。” 苏老夫人忙问:“是有大碍。” 胡府医就回道:“若悉心调养,倒也未必没有康复的可能,只这之后却万不能再有差错了。” “苏如锦!”苏老夫人怒气冲冲道:“你枉为长姐,就是这样对待你天真无邪的三妹的?” 这一场戏,不仅仅是苏如琇入了戏,苏老夫人亦是。 苏如锦从刚刚胡府医说话的时候就开始酝酿情绪,到眼下泪滴自然垂落,满是无辜道:“我不知道三妹妹怎么会这样,我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依着三妹妹去扶她罢了,若是祖母不信,那我只有......只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说着竟就要朝着门梁上一头撞去。 电光火石间,张月瑶忙拦住了她。 “锦表妹这又是何必,纵有人见不得你好,我们问心无愧的,却也不必被强逼着去死吧!”自认为自己不比苏如琇姐妹低一等的张月瑶觑见这样的机会,哪里肯放过对苏如琇冷嘲热讽。 苏如琇连忙反击道:“方才胡府医所言历历在目,是她苏如锦害得我腿受了伤,她去死不是应当的吗?” 一时间苏老夫人都被苏如琇的言辞直接给刺激得如鲠在喉。 这小三真的是太单纯了些。 苏如锦见状,强自要挣开张月瑶的手说:“既三妹妹这样想让我死,我不放遂了她的愿,也难为三妹妹为了陷害我,竟自毁双腿!” 张月瑶忙道:“锦表妹冷静,她不仁不义的,你却不能不将自己的生命给不当成一回事。” “月瑶表姐竟是这样的善解人意。”苏如锦跌坐在地上,“只我这爹不疼娘不爱的人,怕在这府中真真就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却何必......”话未说罢就伏在张月瑶的怀中哭泣。 张月瑶道:“说到这个,我与锦表妹真真就是同病相怜了,何尝不是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惜自损也要陷害我们,直到让我们在这府中不能过活为止。” 苏如琇对苏如锦和张月瑶这一唱一和叹为观止,她指着她们道:“你们休要胡言乱语,真将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了,说到底你们一个是不受宠的孩子,一个是寄居在我们家的外人罢了,有的什么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苏如锦和张月瑶互相对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敢与三妹妹为敌,只求着三妹妹留我们一条命罢?” 苏如琇气煞,就要过来抽苏如锦和张月瑶,只苏如锦和张月瑶都各自躲了过去,随后苏如锦一副果真如此的口吻道:“瞧三妹妹这不是很康健吗?怎是如胡府医所说的坏了一条腿的模样?” 第二十九章:热讽 苏如琇仗着自己在苏老夫人跟前的得宠程度,明晃晃的指鹿为马,刚巧苏老夫人也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来可以接着试探苏如锦究竟本性如何,二来也能让苏如锦在三皇子眼中的映像大打折扣——不论苏如锦对苏家是惧怕抑或是仇恨,总归让苏如锦嫁给三皇子,不符合苏家苏老夫人的利益。 但不想,苏如琇实在是太禁不得人激了,三言两语竟就送了现成的把柄给旁人。 苏老夫人扶额,到底是替苏如琇圆场,就问胡府医说:“琇姐儿娇柔,平常有个磕了碰了的便喊疼,这没什么,但你枉为郎中,枉费我苏家花这许多年的俸禄供养你,怎的竟就连个腿伤都看不准?竟还连累得她们姐妹之间起了争执。” 胡府医在心里默默的替自己喊了把冤,但也明白这里头的规矩,只得默默得替苏如琇给担了责任,道:“是我的不是,方才眼神差了。” 苏老夫人这才呼出一口气,:“既然你自己诚心认错,那我苏家便还留你做事,只往后俸禄减半。” 胡府医就忙谢了恩。 “祖母宅心仁厚。”苏如绘就及时奉承了一句,又说:“就怕大姐姐觉得这处罚轻了,心中愤愤不平。” 苏如锦抬眼诧异得看了苏如绘一眼。 “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因我平素里不大在祖母跟前伺候,心中本就有些为人孙女的愧疚,但难得的是祖母不因远近亲疏而薄待我,反而格外的秉公处理,倒叫我心里不甚感激。”她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些恭维话的,末了又问苏如绘道: “二妹妹这样说,莫不是也觉得刚刚三妹妹过分了些?” 苏如绘顾左右而言其他道:“三妹妹自来娇惯,我们做姐姐的让着她岂非理所应当。” 苏如锦就只含蓄的笑了笑。 这一番膳食众人皆用的无滋无味的,倒是苏如锦吃的很是有滋味,她年幼时未得父母照拂,平素里得用度同下人一般无二,后来嫁给许佑安,许家是被抄家灭门过的,徒靠许佑安一人后来得志,家底本就不丰厚,更何况还要支撑许佑安平素里的人情往来,苏如锦为着许佑安计,只得在用度上百般委屈自己。 却还是头一回用这般丰盛的菜肴——招待三皇子与晋安郡王的膳食,自然是顶顶好的。 直到四下里散了开来的时候,苏如锦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本是要径直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头去的,不想中途许佑安跟了过来。 许佑安对苏如锦道:“方才远远的见着大姑娘落了水,心里焦急,就径直赶来,不想救下的却是四姑娘。” 言下之意即他本来想救的原是苏如锦。 苏如锦眉头本能得皱起。 对这个曾与她相伴六载、却临了摆了她一道的夫君,苏如锦真是本能的厌恶,然心头泛起的疑惑却是,他如今这么早的同她套近乎,难道是代表着在这个时候,怀柔公主就已经盯住了她,然后吩咐许佑安这样做? “你怎的认得我?”苏如锦疏离的问道。 许佑安作了一辑道:“昔日里我曾同大姑娘见过,惊为天人。” 同样的说辞,只换了时间、地点,以及当时那个单纯的愚蠢的人罢了。 苏如锦面上浸满了冰霜,“许公子倒真真是不拘小节,如此在我家当众将我给拦住,又说这样一番话,难不成是想我与你私相授受?” “需知许公子刚刚已应下了同我四妹妹的婚约了。” “却怪道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究竟你自幼父母亲人皆亡,无人教导过你这些事情,因此才会不知廉耻的见到女儿家落水,便巴巴的要赶过来,看了人家的身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真是枉为读书人!” 第三十章:藏拙? 许佑安被苏如锦这一番话说得灰头土脸,他试图与苏如锦解释,但发现他似乎无法可解,于是无可奈何道:“大姑娘似乎对我有所误会?” “当时的情况事发突然,根本容不得我多想,我不过是想救人罢了。” 苏如锦反问道:“需知那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你见着了便赶忙唤苏家的婆子过来也不过片刻的功夫罢了,却自己巴巴儿的往上撞?” “末了又到我跟前说这些似是而非的事情?” “是,我晓得你身世坎坷,于是想卯足了劲的往上爬,好不容易逮着个贵女落水便要往上扑,但这也罢了,你不能前一刻在我祖母跟前应了你与我四妹妹的婚事,下一刻又到我跟前?” 纵使许佑安到底命途多舛,也见惯了旁人的白眼,却还没被人这样奚落过。 关键他还觉得苏如锦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许佑安有些心虚得咽了咽口水,有些迟疑的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小生不过是想救人罢了,未曾想到那许多。” 苏如锦不屑道:“那如何今日又到我跟前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做个两面派,占尽好处了!” 再不欲同许佑安说话,扭头便走了。 许佑安望着渐行渐的身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还是他昔日里认识过的那个温柔小意的苏如锦吗? 还说过六年前的苏如锦,原是个小辣椒一般的性子。 不想这一切尽入远处三皇子与晋安郡王的眼。 三皇子与晋安郡王道:“昔日里只听闻说苏家大姑娘胆小懦弱,不想是传言有误。” 晋安郡王则道:“到底是姨母所出的孩子,再怎么不得长辈的喜爱,也不会是那般性子的。” 上头二人争辩的这一幕悄然被苏家的下人所看见,便传到了白氏的耳中,彼时苏如绘与苏如琇正在白氏两侧。 白氏晦涩不明的说道:“昔日里分明只是苏家最不起眼的一个姑娘罢了,怎的今日竟被这么多人注意。” 苏如琇就不屑道:“不过是个许佑安同她示好罢了,就她那样的,却也只配家破人亡许佑安了。” 显然白氏并不只是说许佑安,而是连带着刚刚在苏老夫人那里发生的一切,显然头脑简单的苏如琇并想不到这一点。 但白氏也没准备给苏如琇解释这许多。 苏如绘就说:“到底她的生母是那一位,就注定了纵使她资质平平,也多的是人想在她的身上做文章,就是可惜了,先前我们针对她的设计终究棋差一招,让她给逃了出来不算,还在三皇子和晋安郡王跟前露了脸。” “且表现也不是那么的差强人意,难不成从前竟都是她在故意藏拙吗?” 想到很有可能是这样,白氏面色一白。 白氏曾作为大云氏的手帕交,多年都笼罩在大云氏的阴影底下,只因着大云氏太过出彩,她在大云氏身边只能做个绿叶罢了。 人们提到白氏,想到的就是她是大云氏的闺中密友。 从前还得意于她教养了一双好女儿,大云氏曾经再得意,到底生出了像苏如锦这样懦弱的孩子不是? 可若这孩子的懦弱也是伪装,甚至很有可能这孩子将来还会比她的一双女儿出色。 一想到这一点,白氏就不甘心。 可问题是,但凡涉及到大云氏的事情,白氏的心里就没有一点底。 白氏就与苏如绘说:“刚刚在后花园的池塘边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秘密,且私下里老夫人也将音姐儿同许佑安的事情给定了下来,也就缺个过场罢了,如今却传出来许佑安与苏如锦的风言风语,想来苏如绘也不会安心吧,你且去告诉她一声,先给苏如锦找点事情吧,且看看她究竟是藏拙,抑或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第三十一章:良苦 倘若苏如锦不过是听了什么人的指点,才会有今日之变的话,倒是不足为惧。 说到底也不过云嬷嬷抑或是云霜和云秀两个丫鬟罢了。 前者曾是大云氏的左膀右臂,说大云氏都清心寡欲的主动放权了,想要除去云嬷嬷,也是简单的很。 至于云霜和云秀——作为当初大长公主亲自送给苏如锦的两个丫鬟,纵使这么多年大长公主再没有召见过她们,但因镇北侯之谨慎,镇北侯虽然并不寄希望于在掺和到镇国公之死后,还能与镇国公府一干人等重交旧好,但若非必要,镇北侯也并不想再与镇国公府有任何过节。 白氏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她素来在镇北侯跟前都做惯了贤妻良母,镇北侯不希望的事情,她大抵也不会做。 可一旦涉及到她膝下一双女儿的将来,倒也未尝不可,左右迂回曲折些的除去罢了。 但倘若苏如锦并不是得到了她们的提点,而是本身聪慧,之前的许多年都是藏拙,那就有些棘手了。 毕竟有着先前她刻意针对意图让苏如锦悄无声息的死去的事情在前,倘若苏如锦再出事,很难不让有心人想到她这里。 有时候猜忌是会要了一个人的命的。 更不提她身边还有个郑氏虎视眈眈。 这是好一点的情况。 到底苏如锦倘若本身聪慧,又怎么不会设法破了白氏所设计的局? 白氏一阵头疼,所以才想着让苏如音做这个急先锋。 苏如绘听了母亲白氏的吩咐,便想唤着苏如琇一起去,并说道:“四妹妹才逢落水受了风寒,你我姐妹去看望也是应有之义。” 苏如琇却道:“去去苏如音,也值当我去看她?” 苏如绘有些无奈的看向了白氏,白氏就道:“你妹妹不想去,那你便独一个人去,也省得被你妹妹坏了你的事。” 苏如绘这才告退。 白氏望着一副天真面容的苏如琇,忍不住叹了三口气,“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将你嫁出去。” 苏如琇直接回道说:“母亲何必作这样的担忧,我到底出身镇北侯府,父亲深得皇帝信重,并掌兵权,我本身又貌美,嫁给谁,也只有被人供着的份。” 说实话,苏如琇这一番话其实并没有错,就冲着她乃镇北侯之宠爱的女儿,即便是嫁给皇子,若非犯了谋逆这等大罪,皇子大抵也只得忍着。 但长此以往,谁又能真心忍受苏如琇,更何况皇子也终究有羽翼丰满的一天。 到时候苏如琇没有丝毫长进,少不得被人算计,又如何能坐稳皇子妃位? 需知当年的大云氏可比如今的苏如琇还要出身高贵、还要美貌、性子还要高傲,又落得个什么好的下场? “倒是你说的这么个理,但我儿美貌非凡,多的是人觊觎,总是要选择对我儿最好的那一个。”但白氏也知自己这么个次女,被人捧惯了,你说实话她反而不爱听,只能这样循循善诱的说道:“你舅父家的堂兄子仁,性格温顺和善,倘若你嫁给子仁,即便你嫁过去霸道善妒了些,想来他也会忍让你一二,即便他不想忍让,你舅父舅母也会逼着他忍让。” 最重要的是,白氏本家不如镇北侯府,总是不敢得罪镇北侯府的。 白氏一番良苦用心,苏如琇却并不理解,反而觉得白氏是偏心。 “母亲也说我如此貌美,嫁给白子仁那么个书呆子,岂非白白浪费了我这一副容貌,白子仁他怎么配得上我?”苏如琇显然被吹捧的很有自信,“说到底二姐姐是在母亲跟前长大的,母亲更希望她能嫁给人中龙凤,而非是我了。” 第三十二章:挑拨 白氏对当年刚生下苏如琇便将她抱给了苏老夫人这一点一直都很愧疚,但当年的事情,她也没办法。 当时是白氏嫁给镇北侯的第二年,因她初入府中,镇北侯与苏老夫人明面上待她都不错,将苏家后宅的所有事情都交付于她,但那只是明面上。 实际上无论是苏老夫人抑或是镇北侯都未曾将她当作能交心的那一个,更有甚者,他们似乎完全只将她当作一个可心的手下。 可白氏那时候打从心底里是真心爱慕镇北侯的,也很希望镇北侯和苏老夫人能真正的将她当作一家人,所以想尽了办法讨这两位的欢心。 是以她刚生下苏如琇,晓得不是个男孩子,倒是有一阵失望,后来苏老夫人说膝下寂寞,想将苏如琇抱过去她养,白氏立马欣喜的同意了,毕竟能用一个女儿换苏老夫人的欢心,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又隔了两年,她生下苏如沐这么个男孩,便将大部分精力给放到了苏如沐的身上。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后来随着苏如琇越长越大,出落得更加可人之际,也越发的骄纵任性,白氏才隐隐有些担忧。 许是这么多年膝下也没个可心的女孩子的缘故,苏老夫人对苏如琇简直是予取予求,好到了极点,偏白氏还不能说些什么。 这愧疚仿佛滚雪球一般的,越滚越大,直到今日苏如琇直接说出口的时候,白氏到底不忍心在与苏如琇说这些她不爱听的话。 这女孩被苏老夫人养的心气极高,但偏偏心眼不足。 也罢,女子的婚事终究是父母做主,苏如琇再怎么心气高,苏老夫人和镇北侯可是人精,怎会容许苏如琇胡来? 因此白氏摈弃凝气道:“好我的儿,你何尝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就不疼你偏疼你的姐姐?不过是觉得那皇家里的龌龊事太多了,你性子单纯应付不过来罢了。” 如此哄了苏如琇好一会儿才让她破涕为笑。 这时候苏如绘也已到了苏如音的浣汐苑里,苏如音正在榻上发呆,她刚刚唤了人去外头苏老夫人那儿打探消息,自是关于她落水那事是如何处置的,只那人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因为太过出神,苏如绘走进屋里头的时候,她都还没有发觉,直到人近了,苏如音才赶忙要从榻上下来,却被苏如绘给一把扶住。 “四妹妹身体有恙,却何必理会那些虚礼,我是你姐姐,难道还会怪你?”对于不会碍着自己事的妹妹们,苏如绘从来不吝啬好言好语。 苏如音心中一阵感激,“虽说是姐妹,可二姐姐是嫡出,我是庶出,我得给二姐姐行礼。” 苏如绘笑笑。 “你身子感觉怎么样?需知女子最受不得凉,尤其眼下秋去冬来,最是容易落下病根的时候,我从祖母那里听说了你的遭遇,就很担心,这不刚从祖母那里出来,就来看你了。”她说着又让人拿了许多补品给苏如音。 苏如音越发感激,连忙谢了,又问说:“那二姐姐可知祖母对这事是如何处置的。” “你是我们苏家的姑娘,祖母定然是会护着你的。”苏如绘接着就回她说:“祖母一早问了许公子的意思,许公子是说他家中也并未有为他定过亲,愿意娶四妹妹。” “只不过这人家境......有些不好。” “许公子?”苏如音眼中有些迷茫,继而一阵发白,“今儿个难不成还有旁的人来我们家?” 苏如绘就与她解释说:“这许公子是三皇子的底下人,跟着三皇子一块儿过来的,当时救了四妹妹的正是这位许公子,如此英雄救美,倒是能传成一段佳话。” 苏如音矢口否认道:“不可能!” 不拘救她的人是三皇子抑或是郡王,都好过一介无名之人。 苏如音也自知自己不过是庶女,最好的打算也就是给三皇子做妾,抑或是给郡王做正妻了——晋安郡王不比旁的郡王,究竟不得恭王喜爱,如今又是在镇北侯手底下做事,勉强做正妻也是够的。 但苏如音没想到,竟会是半路杀出来的许公子。 她脸色灰白之际,不住的否认,但也心知,苏如绘这样说了,十成十是真的。 此刻苏如绘也很是可惜,“我们家的四妹妹,嫁什么样的人不行,偏偏是这罪臣之后,不说你接受不了,我都替你心凉。” “倘若这许公子是个能交托的良人就也罢了,偏偏他......朝秦暮楚,不过刚刚在祖母那里应下了同你的婚事,转头竟就同大姐姐勾搭在了一块儿。” “苏如锦?”苏如锦说是这府中的嫡长女,可那是连苏如音一个庶女都不当成一回事的,今日却摆了苏如音两道,莫不让苏如音对苏如锦恨之入骨。 偏偏苏如绘又说了,“是了,我也觉得奇怪呢,先前四妹妹落水,紧接着就被许公子所救,刚好那时候大姐姐也在一旁。” “后来许公子又与大姐姐相谈甚欢,仿佛极熟稔的模样,这当中难道就真的一点猫腻都没有吗?” 苏如音当即想到,是苏如锦与许佑安里应外合。 “这许佑安是罪臣之后,虽说当年因怀柔公主一言侥幸逃生,并有幸跟在三皇子后头,但也不过是个侍从罢了,又怎会不想着攀高枝,于是寻上了苏如锦,给我设了这样的一个套。”苏如音立马意会苏如绘的暗示,并信以为真。 显然她忘记了自己的落水乃是自己故意为之,而非是苏如锦所为。 只苏如绘口其就有些不确定了,“大姐姐平素里不言不语的,瞧着最是温柔,想来也不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吧?” “怎么损人不利己了。”苏如音气势汹汹的说道:“她从前在苏家的姐妹中是最不起眼的,经过今日这事,祖母怎能不注意到她。” “还因此同许佑安有了恩惠,许佑安再不起眼,也是常年跟在三皇子身后的,平素里同三皇子提起苏如锦,也是近水楼台。” “二姐姐,苏如锦她平素里瞧着是不声不响的,可需知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她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不行,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她好过!” 苏如绘又适时的提醒,“我还听闻当时四妹妹和大姐姐是一块儿落的水,怎的最后就只有四妹妹被那许公子给救了,大姐姐......难道当真同那许公子没什么吗?” 第三十三章:教训 苏如音顿时灵光乍现。 既然她与许佑安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那么何不如拉苏如锦下水。 凭什么她费尽心机想要达成的事情未能成功,却让苏如锦踩着她获得苏老夫人的关注? 因此将苏如绘给送走后,苏如音当即去寻了苏如锦,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苏如锦给她一个说法。 “大姐姐枉为长姐,分明祖母将我与许公子的事情给定下的时候,你就在一侧,却怎么能转头就同许公子勾勾搭搭的,是,我知道,当时我与大姐姐一同落水,许公子只救我未能救你,却也看了你在水下的紧贴着的湿身模样,你因此寄情于许公子,这没什么,你同祖母去说啊!” “祖母素来通情达理,也不会不同意你想要委身于许公子的请求的!” 如此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直将苏如锦给说的脸色冷峻。 她指着外头说:“若四妹妹只是来胡搅蛮缠的,需知门就在那儿,你慢走不送。” 苏如音怎肯如此罢休,“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你知、我知、许公子知。” “许公子正人君子,不肯说出实情也就罢了,我替着大姐姐说出来,也好替大姐姐一尝夙愿,毕竟许公子也算是一表人才,大姐姐肖想于他乃是人之常情。” 眼瞧着苏如音越发过分,苏如锦丹凤眼微微眯起,站起身来,遂靠近苏如音,“四妹妹今日,莫不是病还没好,发了疯?” “我精神好的很。”苏如音不屑道:“只是想着大姐姐这么多年过得实在凄苦,好不容易有个想要得到的人,我这做妹妹的,总要舍爱让出来不是吗?”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是苏如锦实打实的一个巴掌,啥时间苏如音的面上便肿了起来。 苏如音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如锦,并不仅仅是因为震惊于苏如锦竟然敢打她,也震惊于苏如锦的力道,直将她打的身子退了又退。 “身为镇北侯府嫡长女,我实是看不得四妹妹你如此不自爱,你不自爱也就罢了,竟还想着玷污我所有苏家姑娘的名誉,这真是太不应该了。”苏如锦轻飘飘的收起双手,目光微微凌然,仿若高山仰止,带着十足十的蔑视,“祖母仁慈,不肯罚你,那么我这个长姐不妨就代替祖母,好好的给你一个教训!” “这一巴掌,是打你不自爱,明明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偏赶着许公子过来的时候往水中跳,上赶着要许公子看了你的身子,不以为耻,还到祖母跟前去告状!” “‘啪——’这第二巴掌,是打你不知廉耻,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甚至颠倒黑白,栽赃长姐!” “是,许公子区区罪臣之后,面对你的爱慕,不屑一顾也就罢了,竟还想着向我谄媚,这令你愤恨,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污蔑我!” “他许佑安是你上赶着也要嫁的人,于我,却不过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罢了!” “啊!!!”苏如音简直要疯了,这还是她先前认识的那个苏如锦吗? 整个人冷酷中透着一股子癫狂,不屑一顾的模样竟令她觉得可怕,尤其是她被打的两边脸好痛、好痛! “真是疯了,疯了,你竟敢如此待我,我一定要寻祖母给我讨个公道来!”苏如音接着便跌跌撞撞的去寻了苏老夫人。 云秀和云霜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是云秀上前问说:“大姑娘,这......未免做得太过了?” 她们当然不觉得自家姑娘做得过了些,相反,她们觉得很爽。 就是害怕,苏老夫人会不会因此怪罪姑娘? 第三十四章:求全 其实怪罪倒是其次,云霜同云秀真正担忧的却是苏老夫人信了苏如音的话。 毕竟这世上三人成虎,女子的名节而言,于女子本身并整个家族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 虽说北朝历来民风开放一些,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南朝而言。 方才苏如音言之凿凿,倘若被造谣的乃是府中的二姑娘亦或是三姑娘,也许苏老夫人还会思量几分,究竟这两位是在她跟前看着长大的。 至于苏如锦,在苏老夫人眼里大抵连苏如音的地位都不如。 苏如锦也明白她们的担忧,但依然笃定道:“祖母素来都是极重视镇北侯府的名誉的,倘若今日苏家有一个姑娘同许佑安不清不楚的,还能说是偶然,倘若一个两个的都......那外人岂不会议论镇北侯府的姑娘都是这样不知廉耻的?” 这事最初的赢面就不在苏如音那里,苏如音这样做顶多是让人苏老夫人越发的厌恶她,让苏如音在出嫁前夕这两年越发的不好过罢了。 至她自己,却得想办法怎样利用这件事,踩着苏如音,让苏老夫人看到她的价值。 苏如锦说罢这些,便将周身的衣裳钗环弄得凌乱些,然后紧随苏如音其后,也到了苏老夫人的院子里头。 苏如锦过去的时候,苏老夫人还没召见苏如音。 倒是有苏老夫人跟前的仆人,不甚善意的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老夫人的病体不过刚有好转罢了,如今因着你们这一遭,却是有了反复。” 苏如锦当即惶恐的低头请罪道:“祖母的身体......这都怪我,我该拦着点四妹妹的,只是四妹妹太霸道,进门就对着我拳打脚踢的,我一时未想到那许多,早知如此,我就该不拘四妹妹说什么,我都应着就是了。” “我真是罪该万死!” 苏如音见着苏如锦那模样,不禁然冷笑道:“你平素就这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可方才你却是怎样的伶牙俐齿。”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那仆人,“祖母的身体到底大好,就算急着了也合该没什么大碍吧,便不能见我一见,我实是有要紧的事情要禀明祖母。” 那仆人白眼翻了又翻,不耐烦道:“天大的事能有老夫人的身体重要?”说着便摇摇头回到了屋子里头,将外头的情况禀报给了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沉如钟的眸子动了动,翻眼看向白氏,“不成想平素里见着锦姐儿不大爱说话,却还有这样一番玲珑心思。” 相较于四姑娘苏如音只顾着自己的事情而丝毫不理会苏老夫人的身子,苏如锦这等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苏老夫人安康的做法,不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看着便让人欣慰。 白氏暗恼苏如音的没脑,但也心知这庶女是急了眼,只得应和苏老夫人道:“大姑娘瞧着倒是个孝顺的。” “可惜我老婆子如今身子不适,倒不能为她们评一评谁是谁非,便你过去吧。” 白氏忙应了,既苏老夫人将事情给交到了她的手中,她总有办法让这苏如锦落于下风,不说非得嫁给许佑安,至少坏了名声是必须的。 第三十五章:外人 白氏走出苏老夫人的房门,轻描淡写的看了苏如锦和苏如音一眼,并肃然道:“老夫人的身子不大好,不能受扰,你们两个跟我过来吧。” 苏如锦和苏如音于是跟着白氏去到了林芳阁里,白氏朗声问道:“今儿个这事,究竟因何而起。” 苏如音忙道:“是因为今儿个晨起的时候......” “你先休息一会儿,让锦姐儿先说。”白氏深知苏如音这会儿太急躁了,让她先说的结果只能是说多错多,于是就看向苏如锦,“我并非是侯爷,也不是老夫人,不会吃你装可怜、卖眼泪这一套。” 苏如锦被白氏告诫了这一声,然后半分不受其扰,平静得看向白氏,“继母多虑了,这事情说到底还要从今儿个我与四妹妹同去看望祖母,中途在后花园里碰上的这一件事说起。” “这事的前因后果想来继母也是一清二楚的,方才祖母唤你过去不就正是说关于四妹妹与许公子的婚约这一事的吗?” “且不说四妹妹当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落水,总归事情的结果已经成了那样,四妹妹与许公子定下婚约,于四妹妹、于我们苏家都是好事,前者名节尚且保住,后者也不必受外人议论。” “但偏偏四妹妹没事找事。” “倘若只事关我一个人,我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需知苏家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二妹妹才华出众、三妹妹貌美非凡,倘若被人知道她们的姊妹,为了博得男人的喜爱不择手段,甚至于自毁清誉,会不会也遭人非议。” 倘若白氏只是想让苏如绘和苏如琇嫁给寻常人,碍着苏家的门楣,没人会说什么,但别说白氏不甘心让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泯然众人矣,就是苏如绘和苏如琇自己也不愿意。 但白氏并非是被吓大的,她轻蔑的看向苏如锦,“也许寻常人会将阖族名誉当作重中之重,然我更看重事实的真相。” “你若当真同音姐儿一般,也被那许公子给看了身子,便合该趁早好做打算,如此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自己解决,也好过被旁人说出,到时候才是真丢脸。” 苏如音听罢忙道:“我以我的人格保证,苏如锦确实是被许公子给看了身子!” “你的人格值几文钱?”苏如锦想都不想就说道,“也就是说继母的意思是,你不仅仅是要罔顾事实的真相,更有甚者,镇北侯府的家声、苏家所有姑娘的名节,于你眼中,都胜不过让我难堪?” 她未与苏如音辨真假,毕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当然是于苏家有益的就是真,于苏家无益的就是假,苏老夫人在是这样,镇北侯在也是这样。 白氏登时如鲠在喉。 这丫头竟是什么时候学得如此伶牙俐齿。 她正待要说什么,不想这时,外头缓步进来个穿着光鲜亮丽、气质优雅的贵妇人。 妇人径直步入屋内,目光炯炯有神中透着一丝玩味,“这么些年来,鄞都上人无人不知当年你白凝是用了何种手段进入到的镇北侯府,不想若干年过去,你所教导出来的苏家女儿们竟也是同样的不知廉耻,竟恰巧被我知道,当真是要好好儿的传扬出去。”她环视屋内,直到看向苏如锦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第三十六章:如意 白氏看到来人,亦是很诧异,只因这人正是镇国公府大少夫人魏如意。 魏如意少年时同大云氏也是很要好的闺中密友,二人性情相投,家世也契合,后来魏如意嫁给大云氏的兄长,二人又成了姑嫂,感情越发的好起来。 即便是后来大长公主勒令镇国公府的人从上至下都不要再与镇北侯府有丝毫怜惜,这其中也包括大长公主的女儿大云氏。 但在镇北侯迎娶白氏的当日里,魏如意仍是气不过,找到镇北侯府上来闹了一通。 白氏磨砂着右手的掌心,那里有一道疤痕,正是这魏如意当年下的手,至今疤痕都未消。 想到这魏如意的狠辣,白氏的眸中不期然闪过一丝后怕,但她依然强自镇定道:“这么多年如意姐姐你都未曾登门,今日过来......真是让我喜不自胜,就是你该早些告诉我一声,好让我准备准备。” “准备?”魏如意粲然笑道,“岂不就看不到这一场好戏,你白凝自己不自爱也就罢了,竟将霜衾的女儿也教成这般,倒真真是让人可恨。” 白氏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只因她笃定魏如意是个念旧情的人,方才恍过苏如锦的那一眼分明待着些许怀念——单从外貌上来讲,苏如锦同她的母亲大云氏可是有八分相似,因此她毫不惧怕的说道:“是呀,做出这事的可是云姐姐的女儿,你说来也是她的大舅母,即便知道,也合该替她遮掩不是,所以将她嫁给许佑安毫无疑问是最妥当的做法,我这也是为如锦好。” “嗤!”魏如意可笑道:“是,说到血缘与眼缘上,如锦这孩子我自然是极喜欢的,可说到底她还是镇北侯的女儿,镇北侯与我镇国公府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仇深似海,深到大长公主殿下连她千娇万宠的大女儿都不认的地步,牺牲区区外甥女,能让苏家脸上无光,岂不划算?” 言下之意,苏如锦于镇国公府来说,不过是个弃之若敝履的外甥女罢了,远没有令镇国公府出气重要。 白氏又被哽了一下,眼下摆在她前面的路只有两条,一条便是冒着牺牲苏家声誉的危险,也要将苏如锦许配给许佑安,让苏如锦往后的人生永远黯淡无光,再不是她孩子们的绊脚石,也让她出一出那许多年被云霜衾紧紧压制的旧气,但会让苏老夫人和镇北侯从此对她失望。 第二条便是否认魏如意的说法,苏如锦不过是被苏如音污蔑罢了,替苏如锦解围,这样做中规中矩,虽依然会让苏老夫人和镇北侯责备她,但到底不过是一通责备罢了。 白氏长叹一声气,心中也极是纳闷,怎的这魏如意十多年都不踏入镇北侯府一步,一进来竟让她面临如此抉择。 白氏望着底下低敛神色的苏如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该不会这一切都是苏如锦的设计吧。 苏如锦知道她不会轻易的让她好过,因此早早的就使人寻了魏如意过来,好让她自讨苦吃。 倘若是这样,白氏深深抽了一口冷气,那她便更不能如此轻易的就让苏如锦过了关。 眼下白氏唯有赌一把,赌刚刚魏如意不过是逞凶斗狠,实则魏如意的心底里对苏如锦到底还有着回护之意。 第三十七章:勇气 白氏无可奈何道:“近来我府上老夫人病体欠佳,因而我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老夫人的身上,倒是疏忽了对底下这些姑娘们的照顾,也是怪那日里后花园里四下无人,她们两个姑娘家不懂水性,又因嬉戏玩闹之际误落入到了水里头,被许公子撞见实是个偶然,怪也只怪那许公子自幼没得父母教导,竟然直接上前......” “就只能委屈了我府上的这两个姑娘,要么就嫁给这许公子,要么就为着镇北侯府的名誉着想,将她们两个给剃了头发去做姑子,也免得牵连她们的其他姐妹。” “当然,倘若她们两个有自知之明,眼下就该寻根绳子吊死,也免得被千夫所指。” “然,事情已经发生,又被如意姐姐你瞧见了,我也没什么办法,如意姐姐要学那些长舌妇议论旁人家的是非,便尽管去吧。” 言外之意即是,白氏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倘若魏如意不往外说这一遭事,苏如锦还有保住性命的可能,倘若魏如意真要一意孤行,那么苏家只有用苏如锦的死来堵住鄞都世家妇们的嘴了。 魏如意冷笑道:“你威胁我?当真觉得我不敢?” 白氏道:“妹妹不敢这样认为,毕竟如意姐姐当年同云姐姐之所以交好,凭借的就是同云姐姐一般无二的这股子莽劲,但我也无可奈何啊!” 倘若说屋子里头的这些人都能够明白对方的话里真正的涵义,而苏如音就是唯一一个例外了。 她从头到尾只抓住了白氏的那句“找根绳子吊死”,因此面色苍白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并在魏如意说罢之后,拽住白氏的衣角说:“母亲饶命,我不想去死。” “闭嘴!”白氏一把冷刀子看过去,“姑且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难得连这点自裁以为家族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锦姐儿就不同了,锦姐儿是长女。”她复笑眯眯的看向苏如锦。 苏如锦补充道:“继母,我不仅是长女,还是嫡女,是嫡长女。” 白氏脸色瞬间转阴,“那么你既身为嫡长女,何不以身作则?” “事情总要说明白才好。”苏如锦看向魏如意,并福了福身道:“见过大舅母。” “想来大舅母这会儿也还是云里雾里的,不妨就让我与你说清楚前因后果,我这四妹妹乃是冯姨娘所出,冯姨娘曾是继母身边的陪嫁丫鬟,尔后四妹妹自小经常在继母的身边,受继母的教导,因此野心也是不小。” “那日落水并非是失足,而是四妹妹处心积虑,只未曾想撞错了人,于是才阴差阳错的与许公子有那么一段。” 若仅仅是误会,即便传出去了,人们总是看在镇北侯的面上,不敢公然议论苏府姑娘不知廉耻,可倘若是处心积虑的攀高枝呢? “你休要胡言乱语。”白氏未曾想到,苏如锦会堂而皇之的将这些话说与魏如意听。 但苏如锦并不理会白氏的威胁,而是继续道:“至于我.......” 她好笑的看了白氏一眼,“自与四妹妹也存着一样的心思,一样的想攀高枝,一样的攀错了。” “只是四妹妹是继母看着长大的,终究是我比不得的,不瞧着先前继母为着四妹妹,特意与许公子说亲,到了我这儿,则是想着让我找根绳子吊死。” “也许,等这一回大舅母回去了,再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白氏眼珠子猛的瞪大,这苏如锦真的是......她不过年芳十一罢了,竟有胆子拿着镇北侯府姑娘们的声誉作筏子,威胁于她??? 想也知道,倘若今日苏如锦这一番话经由魏如意之口传了出去,想来苏老夫人和镇北侯头一个要做的就是休弃了她,再娶一个贤惠的夫人进来。 而苏老夫人和镇北侯因为畏惧流言,反而会留下苏如锦,让她起码蹦跶一段时间。 这苏如锦竟是出人意料的有些狠辣? 明明即将入冬的天气,白氏背后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顾不得那许多,忙说道:“你这孩子,净是会胡说,我身为你继母,心胸岂会如此狭隘?不过是想着唤你们过来了解了解情况,如今已确认是音姐儿胡来,我自然是要罚她的。” 一壁儿又与魏如意道:“如意姐姐你瞧瞧,这真是一场误会,我们家这四姑娘是个死心眼的人,既要与许公子定亲,可不就对着许公子一心一意的,生怕会弄丢了许公子,于是才生出了这一场误会,锦姐儿你倒是同你大舅母解释解释。” 先不说魏如意豁不豁得出去,起码这苏如锦就特别的能豁得出去,不瞧着先前魏如意刚来的时候,苏如锦一言不发,直到白氏表示她不受魏如意的威胁之后,苏如锦才开口。 白氏大抵猜到了,这苏如锦与魏氏分明就是一唱一和。 既白氏已服软,苏如锦也与魏如意解释道:“舅母,是继母说的那样。” 魏如意这才打道回府,作为镇国公府大少夫人,魏如意当然不会白来这一趟,回去之后便吩咐底下人大肆宣扬了镇北侯府的四姑娘是如何的不知廉耻,设计令许佑安娶她,并丧心病狂的对曾与许佑安说过一句话的苏如锦极尽诋毁。 当然流言总是传着传着便失去了原本的那个味道,到最后就成了镇北侯府四姑娘仰慕许佑安,许佑安却仰慕镇北侯府大姑娘,于是四姑娘便出手设计了许佑安,令许佑安不得不娶她这等三人行的剧情。 事情的结果很糟糕,但总算没有再糟糕,被损毁的只是苏如音一个人的名誉,至苏府的其他姑娘,虽有波及,但并波及的不深。 即便如此,也足够苏老夫人发怒于白氏了。 彼时镇北侯刚与苏老夫人来请安,苏老夫人就问镇北侯道:“你是怎么看今儿个这事的?” 镇北侯未加思索道:“音姐儿......不能留了。” 原因无他,一个使镇北侯的声誉受损的始作俑者,于苏家而言全然没有一点点可利用之处,甚至因为与许佑安的那事,连联姻的价值都没有了,那么留着她,提醒着世人镇北侯府永远有这个污点存在? 第三十八章:打算 苏如音不过是苏家最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罢了,也就这样一掠过去了。 “倒是因为这一遭事,让人不由得注意起了锦姐儿,这孩子......一晃也这般大了,以为是块朽木,原来却是蒙尘的珍珠,可偏偏是云霜衾的女儿,就不知你对这孩子有什么安排?”苏老夫人磨砂着左手边的佛珠,浑浊的眸子中透着一丝睿智。 镇北侯则谦虚道:“儿子同母亲一样,也是近来才关注到这孩子,倒是有些想法,还不太确切。” “这样么,”苏老夫人又道:“我瞧着这孩子,看着老实,实则......有些滑溜,到底是苏家嫡长女的身份,这一层身份,倘若能一直做依附于镇北侯府的蕾丝花,予他一门富贵婚事,也不辱这十几年养她一场。” “但最好也不能嫁的太高,免得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苏老夫人是念着前日里三皇子过来,却先注意到了苏如锦,固然不是因为苏如锦本身,而是因为苏如锦乃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的缘故,但也足够苏老夫人担忧了,毕竟在苏老夫人的设想里,最好是苏如绘和苏如绣,毕竟这两个好掌控。 而这事即便三皇子想,没有镇北侯的首肯,也是不可能会成的。 但镇北侯却道:“锦姐儿容貌酷似年轻时候的云霜衾,从这一方面来说,将她嫁给寻常门第,显然未能物尽其用。” 苏老夫人却冷笑道:“怕就怕你会养出来一头狼来反噬我们。” “但我瞧着,锦姐儿并非是那等知恩不报的人,再说这世道自来父重于母。”镇北侯这样说,显然是因为之前苏如锦在他跟前表现出来的汝慕。 “而且,儿子也并非是不知轻重之人,倘若将锦姐儿献给今上,凭借着她那副酷似云霜衾的容貌,总是会被宠幸吧。” 了解到镇北侯真正的打算,苏老夫人倒是认真的想了想。 “当今圣上昔日里与云霜衾倒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旁人不知,我们却知,他对大云氏是动过真心的,但依然能克制住这份喜欢,另娶了寻常世家出身的皇后,仅这份心性,便不是能为酷似大云氏的容貌所轻易动容的。”这倒是其次,左右只是镇北侯手上的一颗棋子,但苏老夫人还是原来的那份担忧,“锦姐儿未能取得今上的欢心也就罢了,倘若真因那份酷似云霜衾的容貌得了宠,当真会回馈于我镇北侯府,而非利用圣心报复?” 对这一点,镇北侯也是早有着准备的。 “且不说锦姐儿瞧着还是有几分渴望父母亲情,毕竟我们母子能走到今日,显然不能寄希望于区区情分,所以在此之前,儿子会设法使得锦姐儿丧失生下子嗣的能力。” 而一个徒有宠爱却没有子嗣的妃嫔,倘若有朝一日,今上去了,自只有去陪葬的命了。 晓得镇北侯的一番打算之后,苏老夫人倒是没有异议,而是又补充道:“倘若侯爷当真要这样做,那么往后给锦姐儿下绝子药的时候,不妨将这份罪名安在大云氏的身上。” 如此方能令云霜衾与苏如锦这对原本感情并不怎么身后的母子情越发所剩无几不说,甚至平添怨恨。 第三十九章:惩罚 镇北侯离去后,苏老夫人先后唤了白氏和苏如锦过来。 对白氏,自然是极尽苛责,苏老夫人罚白氏将管家之权匀出一部分交予三房的柏氏。 柏氏自来与白氏并看不对眼,更不要说还有先前白氏利用柏氏之子苏如蔚陷害苏如锦这一事了。 而且因柏氏同郑氏有着早前在淮州那边就相识的情分,所以柏氏和郑氏也很是交好的。 纵使柏氏自己出身不高,头脑简单,但因为苏老夫人的偏爱,并后头郑氏给她出主意,想给白氏找点麻烦来,也是轻而易举的。 总之白氏一阵头疼。 尔后苏老夫人又说:“你身为苏家当家夫人,未能教养好底下的小辈,让音姐儿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并任由音姐儿陷害锦姐儿,差点铸成大错,但念在你为苏家多年生儿育女,操劳家务的份儿,便这样过了。” “可音姐儿受镇北侯府抚养庇佑多年,不思回报,反而惹下了这些祸事,作为庶出女儿,却陷害长姐,真是其心可诛!苏家容不下这样的人。” 苏老夫人说这话时,轻描淡写至极,就好似在说今天吃什么饭一样平常,一时令白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事音姐儿是做的孟浪了,但她终究也是侯爷的孩子,是您的孙女。”白氏这样说,并非不忍心,而是这人究竟是她房里出去的陪嫁所生的孩子,一向听话,还未发挥半分作用,怎能就这样夭折? 况也好在苏老夫人跟前立立慈母的款不是? 苏老夫人却冷冷道:“区区一个孙女,还是给镇北侯府带来污点的孙女,事后旁人一瞧着音姐儿,就会想到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就会想到她是镇北侯府出来的姑娘,于镇北侯府脸上无光。” 白氏于是立即应了,只又说:“但这事也不过刚发生罢了,就这样贸贸然的除去音姐儿,未免显得我们心虚?” 苏老夫人则道:“这事你看着办就是。” “还有,郑氏也寡居多年,她同侯爷也是郎有情妾有意,倘若你有心,不妨给郑氏个名分。” 白氏登时一个激灵。 郑氏之于白氏,大抵就像白氏之于大云氏,一直都是白氏心底的一根刺,白氏恨郑氏恨得牙痒痒,偏偏拔不下来。 眼下苏老夫人又要她给郑氏一个名分。 白氏很不情愿,但她大抵知道,这应该也是苏老夫人给她的惩罚之一吧? 于是白氏只得压制着不甘,一壁儿笑道:“其实早前儿媳就想过这事,只是想着郑氏心气高,倘若让她做个区区姨娘,未免委屈她了?” 不想苏老夫人却道:“郑氏自来对侯爷情深义重,不会在乎区区名分。” 白氏笑着应了,在苏老夫人这儿,她输给郑氏,其实并不意外,毕竟郑氏乃是苏老夫人的嫡亲侄女。 但这一切的起源,莫过于她输给了苏如锦一个小辈,不甘之心愈甚,因此她就有些纳闷的与苏老夫人说起,“这镇国公府的大少夫人,也有十多年未曾踏入我侯府,怎的这一次偏偏就是在锦姐儿有难的时候过来,莫不是这么多年她们一直都有着联系?” 第四十章:敲打 即便白氏不说,苏老夫人也早已知道此事,因此只“嗯”了一声,就让白氏出去了。 苏如锦进来的时候,正好是白氏出去的时候,苏如锦与白氏屈身行了一礼,白氏也微点头,二人就这样错身而过。 苏老夫人彼时正低头喝茶,冷不丁抬头看了苏如锦一眼,带着经久的疏离与冷漠,悠忽,苏老夫人慈祥笑道:“好孩子,你没被今儿的事给吓着吧。” 苏如锦则回道说:“回祖母的话,刚开始是有些害怕,但好在继母明察秋毫,倒没偏听四妹妹的一面之言,所以有惊无险,如今祖母又这样的问候我,令孙女心中越发觉得暖呼呼的。” 却没说白氏的丝毫坏话。 苏老夫人有些诧异,又问苏如锦说:“老身因着病况经久未愈,倒有许久未曾出过这院子,刚刚听说镇国公府的大少夫人登门,她说来算是你正儿八经的舅母,同你之间难不成有些联系?” 这也在苏如锦的预料之中,虽镇国公消失已久,但镇国公府因有着大长公主坐镇,并云氏膝下的孩子们也各个都是可造之才,因此声势并未有丝毫受损,顶多就是没了兵权罢了,但也因此反而得到了今上更多的厚待。 寻常人若非痴了傻了,也万不会想与这样一个世家为敌。 镇北侯府亦是——虽说因为镇北侯这许多年的汲汲营营,使得苏家也能在鄞都诸大名门中占得一席之地,但终究是根基浅薄。 倘若只站在苏家姑娘的立场上,因着这许多年镇国公府对镇北侯的疏远与打压,怕是恨不得立马久撇清与镇国公府的关系。 可倘若站在苏家主事人的立场上呢? 因此苏如锦斟酌回道:“我因困于内宅,所以与大舅母,说来还是头一次见面,倒是我身边的云嬷嬷,终究是旧日的主仆。” 云嬷嬷是云氏的家生子,魏如意是云氏的大少夫人,姑且也算得上是主仆,尤其云嬷嬷原先的主子大云氏与魏如意这对姑嫂之间关系也是尤其的好,因此云嬷嬷在魏如意跟前有些脸面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样啊......”苏老夫人有些遗憾说:“苏家与云氏之间有些误会,多年未能解开,原老身还想着倘若云氏对你这么个外孙女能有一丝不同的话,那么也能以你为纽带,解开这许多年的怨恨。” 这么多年镇国公府虽然未曾从明面上去寻镇北侯府的麻烦,但私底下的一些小打小闹也是有的,令镇北侯府也是不堪其扰。 但没办法,当今圣上显然对镇国公府的这种做法是睁一只眼闭只眼的看法,镇北侯夫只能生生忍了。 因此苏如锦忙请罪道:“是孙女无用。” 苏老夫人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往后若有条件,倒是可以与你外家刻意的接近一点,不说调和我们苏家与云氏的关系,就说对你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苏如锦忙感激涕零道:“孙女谢过祖母的叮嘱了。” “罢了,老身乏了,你先下去吧。”苏老夫人于是摆摆手,末了还令跟前得宠的婢子送她回去。 苏如锦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头却来了个不速之客,三姑娘苏如琇等待苏如锦已久,一见着她回去就忙问道说:“苏如锦,你先前孝敬给我的脂粉我用着效果正好,就是这几天已经用完了,你快些给我再倒制一些出来。” 苏如琇这一次是用的寻常脂粉,起色却大不如前,苏如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烦躁的想摔镜子,因此着人唤苏如锦过来,未想苏如锦并不在,于是着急之下苏如琇就自己过来了。 第四十一章:打骂 “这脂粉需要的花粉也繁多,需要一日的晨光方才能制成,三妹妹要的这样急......”苏如锦并没有理会苏如绣对她的轻视,而是皱眉道:“之前我给三妹妹的按照平常的用量,至少也能用上一个月的,三妹妹莫不是将它们给撒了?” 苏如绣不耐烦道:“我用的多了些,却往脖子手臂上也用了些。” “三妹妹素来肌肤如雪,平常就是不抹脂粉也很白,却何必这样。”苏如锦就惊异道。 闻言苏如绣脸色越发的黑了些,她怎么能同苏如锦说,让她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一身肌肤,从最开始只是脸上出了些红籽籽,到最后竟遍布全身,于是她情急之下便将脂粉给抹遍了全身,效果当然是有的,也不过三日罢了,她身上就已大好,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肌肤不再白皙,并有些肿胀。 但将这脂粉再度抹到肌肤上的时候,她的肤色便会恢复原来的白皙,甚至更甚从前,这让苏如绣懊恼的同时,又莫不让她觉得有些庆幸。 她不说,但苏如锦已然猜到。 苏如锦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莫不是三妹妹除却面上,身上其他的地方也出现了红籽籽,府医有没有与妹妹说过这究竟是因何而生?” 苏如绣道:“先前说是过敏,但也并没有查出是因何物过敏,于是我让屋里人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换了个遍,但未想还是这样。”她对苏如锦虽很是不屑,因此态度上难免强势,但苏如锦始终如一的关照语气,还是让她也有所改变。 “也许不是屋子里头的物事,而是院中的花草树木?”苏如锦作这样的猜测,但骄傲如苏如绣,哪里会将苏如锦的话给当成一回事。 后来苏如锦用了一日晨光,又给苏如绣做了些先前用的脂粉,并送到了她的跟前。 不久之后是白氏娘家白夫人的寿宴,白氏膝下的女儿们自要随着白氏去给白夫人贺寿,加之之前的时候外边屡屡传言白氏苛待大云氏所出的嫡长女,为平息这种言论,更好的展示自己的贤良淑德,于是白氏这一回也带上了苏如锦。 这一日里苏如锦欲寻着苏如绣,然后一起去白氏那边,不想刚出了外头就碰到了六姑娘苏如昭,苏如昭乃是伶人朱氏所出,朱姨娘也是绝色,但与之相反的却是她的性子,极是沉默寡言,所出的苏如昭也是这样的性子,究竟不是白氏一派,故而在府上过得也并不是很好。 但朱姨娘与苏如昭也都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 苏如锦主动与苏如昭打了招呼,得知苏如锦要去苏如绣那边,苏如昭有些惊讶过后,便跟着苏如锦也一同过去了。 刚近了,就听到三姑娘的屋子里头传来了一阵鞭笞声,接着就是苏如绣的怒骂声:“什么玩意,不过让你伺候我如厕,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都知道三姑娘娇贵,平日里如厕的时候都得有人伺候着,稍有不如意底下的仆人便会被打被骂,因此苏如锦和苏如绣也并都不惊讶。 直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被苏如绣打骂的那个人并不是旁人,而是四姑娘苏如音。 第四十二章:捉弄 苏如音被苏如绣打骂惯了,又因为陷害苏如锦未果那件事,终究让她不如从前得嫡母白氏的喜爱,因此近日里苏如音都常待在苏如绣的跟前,欲讨苏如绣的欢心,以此让白氏对她放下成见,旁的不说,白氏看在她这样悉心侍奉苏如绣的份上,总是要在她出嫁的时候多给她添几分妆的吧? 因此这些打骂苏如音还是可以忍受的。 但当这场面被苏如锦和苏如昭撞见后,却让苏如音觉得好不难堪。 前者虽名义上为嫡长女,但在府中素来不显,也就是近来,才有了些存在感,还是踩着苏如音这块绊脚石。 后者与苏如音同为庶女,但到底生母出身低贱,苏如音对苏如昭一向也是很不屑的。 她难堪之余,不免愤愤不平,眼珠子不过一转,便与苏如绣谄媚道:“是我愚笨,但想来大姐姐出身尊贵,这些我做不来的事情大姐姐应是能做成的吧。”随后好笑的看向苏如锦。 苏如音刚刚是要给苏如绣穿戴衣裳,眼下苏如绣衣裳还有些凌乱,原本正怒不可遏着,听着这话,也来了几分趣味。 旁的不说,苏如锦到底名为镇北侯府的嫡长女,让嫡长女伺候自己如厕,想想都觉得有面子,也能更好的打压苏如锦,因此苏如绣便同意了,并特意为难些,“因今儿个是我舅母的寿宴,舅母一向疼爱我,故而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沐浴之后,焚香祷告一番,方才出门,只今日起得吃了些,只......洗一下脚就好了。” 她说着便轻点脚尖,褪下袜子,好整以暇的看向苏如锦。 苏如音也笑出声来:“三姐姐这样做是给你面子,你愣着做什么?” 这时苏如昭却站了出来,有些怯生生的说:“要不我来伺候三姐姐......” “你也配?”苏如绣毫不犹豫的反问道,并说:“大姐姐,你快些,别让母亲等急了。” 一时屋子里头静谧非常,众人皆看向苏如锦。 苏如锦脸上悠忽现出一抹梨涡来,她上面,给苏如绣打水、洗脚。 起初,苏如绣舒服的哼出声来,后来,苏如绣眉头拧成了川字,随着“啊——”的一声,她猛的推开苏如锦,以至于苏如锦措手不及打翻了盆子,盆中水顿时四溅,最先遭殃的自然是苏如绣,然后是离苏如绣最近的苏如音。 二者皆被溅了一身的洗脚水。 苏如绣震怒! 平常被镇北侯府千娇万宠的三姑娘,何时被人烫过脚并泼过洗脚水? 她怒从心头起,尚未擦拭干净的赤脚就这样踩到地上,甚至顾不得冰凉就指着苏如锦呵斥道:“你大胆,竟敢故意烫伤我。” 仔细看苏如绣的脚面上,倒有些过于红了。 苏如音亦在后头跟着指责苏如锦。 苏如锦不慌不忙的反口回道说:“我知道三妹妹不喜欢我,从一开始你让我一个嫡长女伺候你洗脚,便是明晃晃的为难,但我因不想让继母为难也从了,不想即使这样你也不甘心,还要诬陷我要故意烫伤你?” “可仔细瞧瞧你脚上有一点点被烫伤的伤痕吗?” 苏如绣的脚面上是有些红痕,但并不显,也可以解释为是被秋风拂过后冻红的。 不止如此,苏如锦还正义凛然道:“若不然,六妹妹就在一旁,也可为我作证。” 她一身从容镇定,竟令人不自觉的信服,若非苏如绣如今脚上还有些痛感,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恃宠生娇,故意为难苏如锦。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她想作弄苏如锦,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不想,苏如锦竟然真的敢这样做。 第四十三章:戏精 对于镇北侯府的其他人,苏如锦或许不是那么的了解,但对苏如绣,她太了解了。 苏如绣是被苏老夫人宠坏的孩子,又习惯了上头的姐姐苏如绘替她擦屁股,每每恃宠生娇,欺负底下的姐妹们,简直是她最大的乐趣,其中尤以苏如锦为甚。 无她,仅仅是因为苏如绣不满苏如锦占了嫡长女的名头。 但她又不是从前的苏如锦,怎么会就那样老实的等着苏如绣作弄自己? 何不若当真做了这事,也好过白担了这罪名。 眼下苏如绣愤恨之余,便要着人拿鞭子过来,欲狠狠的抽苏如锦一顿方才能解恨——这里毕竟是苏如绣的地盘。 不想苏如锦伸脚绊了那仆人一下,仆人便生生向前扑倒在了苏如绣的身上。 苏如锦耳尖的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料想是白氏等得着急了着人来唤她们,便从那仆人的手中拿过鞭子,顺着递到刚刚站起来的苏如绣的手中。 苏如绣恼火在前,哪里还能顾得上是谁递给她的,拿着鞭子便往那仆人身上抽,不想这时苏如锦却抱住身子瑟瑟发抖说:“若能让三妹妹撒气,你便尽管抽我吧,我生生忍着疼就是。” 苏如绣??? 帘子被从外头给掀起,进来的却不止是白氏那边派过催促的人,还有苏老夫人跟前的管事嬷嬷。 白氏的人还没说什么,周嬷嬷就望着这一地的狼藉,颇有些不忍说:“方才老夫人正在外头晒太阳,你们这里的声音就若隐若现的传了过去,老夫人还想着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特意让奴才过来看一看,却没成想是三姑娘故意欺负大姑娘。” 苏如绣听着这话,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头。 祖母素来偏爱她,连带着身边的周嬷嬷待她也与待旁的人不同,即便是她就欺负她们了,也不会说她一句不是的,更不用说如今明显是她被人欺负了,周嬷嬷莫不是老糊涂了? 这么想的时候,苏如锦就摊倒在地下说:“如锦素知三妹妹不喜欢我,百般刁难我也认了,总归忍着就是,还让嬷嬷转告祖母,切莫因为这些小事让她老人家烦心。” 周嬷嬷转头一脸欣慰的看着苏如锦,道:“大姑娘就是懂事,老夫人没白疼你。” “你这个口腹蜜剑、蛇蝎心肠的女人!”苏如绣恨恨道:“周嬷嬷你怎么会相信她的话,你素来也是极疼我的。” 周嬷嬷身为当年苏老夫人的陪嫁,陪同苏老夫人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虽自称“奴才”,可这府中谁敢拿她当奴才? 眼下周嬷嬷就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分别问了苏如音和苏如昭。 苏如音自然是向着苏如绣的,令人未曾想到的却是苏如昭,苏如昭从前就是独来独往,同府中的其他姐妹之间都是淡淡的,但不想她这一次竟然会向着苏如锦说话,“这儿是三姐姐的地盘,任凭三姐姐想欺负谁,我们不得乖乖受着,更何况大姐姐素来良善。” 周嬷嬷就遗憾道:“三姑娘,你也瞧着了。” 苏如绣不满道:“嬷嬷听了苏如音和苏如昭的话,前者向着我,后者向着苏如锦,却为何嬷嬷只相信苏如昭的,而不信苏如音的。” 周嬷嬷就娓娓道来说:“那当然是因为前者素来和你交好不说,就说也不过前些天四姑娘才与大姑娘结了仇,当然是会向着你的,至于后者却同三姑娘和大姑娘之间一直都是淡淡的,说话才会更为公允些,也容易让人相信。” 又说:“早在刚刚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就说了,倘若是三姑娘胡闹,便罚你今日不许出门,并抄一百遍《女戒》,所以,既大夫人着急,几位姑娘便先跟着过去,不必等三姑娘了。” 却是没允许白氏过来的人说一句话。 第四十四章:用心 周嬷嬷送着几位姑娘到外头,一路上却也只与苏如锦说话,她是带着那种长辈看小辈的仁善的目光,“大姑娘这么懂事,懂事的都令人心疼了。” 苏如锦有些颤巍巍的问道:“老夫人也会心疼我吗?” “那当然了。”周嬷嬷理所应当的说:“大姑娘是她的头一个孙女,老夫人最心疼你了,不过是先前瞧着大姑娘每每见着老夫人,都离得远远的,还以为你害怕她,怕吓着你了,这才会不召你去前头说话的。” “要不然今日也不会一知道大姑娘与三姑娘有了争执,便让奴才赶过来的。” 没办法,镇北侯欲要大姑娘进宫伺候皇上,分管成与不成,苏老夫人对这大孙女,也是要笼络几分的。 话音刚落,苏如锦就涕泗横流道:“从前是我不理会祖母的良苦用心,还望周嬷嬷转告祖母,他日如锦定会乖乖的服侍祖母,祖母有任何要求,如锦定会从命。” 对苏如锦的这种眼力见,周嬷嬷还是很满意的。 周嬷嬷回过头去,将这儿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了苏老夫人,苏老夫人倒是格外的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复杂的与周嬷嬷道:“她这么聪慧懂事,倒是可惜,不是在老身膝下长大。” “大姑娘是懂事,但三姑娘也不差,不过就是被您宠惯了,平素只需要撒娇卖萌就能获得自己喜欢的物事,自然就不会花费这许多的心思了。”周嬷嬷安慰苏老夫人道。 苏老夫人对这些也是心里有数,她能养出镇北侯这样有出息的孩子,想要再调教出一个聪慧懂事的苏如绣,也是简单的很。 但自苏如绣到她身边之初,因着苏如绣艳丽无双的面容,苏老夫人便对她的往后有了一些安排。 苏老夫人养苏如绣,是照着镇国公府养大云氏那样的养法来养的。 但大云氏本身就不可复制,以至于苏老夫人一个不小心就将苏如绣给养歪了,原是打算着将苏如绣进献到帝王后宫的,毕竟苏如绣再怎么东施效颦,就那份天真自信,还是很像大云氏的。 不想镇北侯却看中了苏如锦。 “那绣姐儿后来是怎么表现的。”苏老夫人又问道。 周嬷嬷就回说:“三姑娘很不可置信,觉得我们都被大姑娘给骗了。” 终究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苏老夫人听着就忍不住笑说:“这也是绣姐儿素来天真单纯,倘若是换成了绘姐儿......” “二姑娘怕都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周嬷嬷就添了一嘴道:“但老夫人如今铁了心的要拨乱反正,想来三姑娘见您不若从前那样纵着她,也会有些改变吧。” 苏老夫人之所以让周嬷嬷向着苏如锦,不仅仅是存着要笼络苏如锦的想法,更是想用苏如锦来磨炼苏如绣。 苏老夫人此刻就淡淡说:“谁知道呢,总归老身将她娇养了这许多年,总不能成为一颗废子吧。” 周嬷嬷也极认同道:“是这么个理,就是大夫人那边,似乎全然没有猜透您的意思,竟想着将三姑娘许配给她的娘家侄子,这怎么可能。” “白氏?”苏老夫人就不屑道:“当初我儿娶她为正妻,原便不是看重她的聪慧,而是看中了她的识大体、懂隐忍,就这一点,她做的是极好的了,再奢求别的,倒是有些难为人。” 第四十五章:大敌 目送着周嬷嬷离去,在去往白氏那边的路上,就仅剩下了苏如锦、苏如昭,以及白氏派过来的人。 苏如锦也没特意避讳白氏的人,就径直问苏如昭说:“方才多亏了六妹妹帮我,要不然就三妹妹那骄横的劲,我说不得要怎么被她作弄呢,就是六妹妹不怕......” 这后宅究竟是白氏当家,苏如绣究竟是苏老夫人膝下长大的孩子,又素来蛮不讲理,可以这样说,在这府上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苏如绣。 但偏偏苏如昭冒着被苏如绣事后报复的风险来帮她。 苏如锦从前未曾与这六妹妹亲密相处过,也不大了解,但也不相信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对她施予援手——也许从前信,但自死过一回后,她就不太容易相信旁人了。 苏如昭却坦然道:“再怎么害怕,也不能枉顾事实不是吗?” 苏如锦失笑,什么是事实,在镇北侯府,大抵谁有权,谁得宠,谁说的话就是事实。 但苏如昭又低声说:“更何况,大姐姐乃是正室嫡出长女,昭儿相信,终有一日,大姐姐会夺回自己所该拥有的一切。”她眼底闪耀着的光芒叫‘相信’。 但苏如锦自己都不知道苏如昭为何会这样相信自己。 紧接着苏如昭又说:“大姐姐应该知道,我母亲出身不过是伶人,原是没有机会侍奉父亲的,更遑论成为父亲的姨娘,一切却源于她那副与母亲悄似的容貌。” 说到这儿,苏如锦大抵意会,苏如昭是觉得归根究底父亲还是心悦自己的母亲的,所以赌她不会一直在这府上黯然失色。 但男人的心悦值几分钱? 是想到前世的许佑安。 但苏如锦没继续说这事。 到了白氏那边,白氏没见到自己的女儿,心中有疑惑,但见仆人一脸晦涩莫深的模样,却没问出口,直至到了马车上——白氏与二姑娘苏如绘同乘一辆马车,至苏如锦她们,则另乘一辆马车。 白氏便问心腹道:“如绣究竟是怎么回事。” “都是大姑娘太奸猾的缘故。”心腹就说道:“想咱们三姑娘,何厮尊贵,不过让大姑娘给她洗一下脚罢了,大姑娘若是不愿意,尽管说就是,谁知她竟存心作怪,用沸水烫三姑娘,于是引起争执。” 白氏听到苏如绣被沸水烫了之后,面上现出一抹担忧,忙问道:“如绣她没事吧。” “三姑娘瞧着倒是没大碍。”心腹就回道。 白氏又说:“如绣是个不肯让人的,想来不会白白受了欺负罢。” 心腹于是说:“三姑娘当然不肯白白受了这欺负,奴才进去的时候,三姑娘似乎在鞭笞大姑娘,也就是这一幕被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给看到了。” “可周嬷嬷素来也是疼爱如绣的。”白氏就忍不住道:“怎么着也不会是我们如绣吃亏的,可如今却见着,那小贱蹄子好好儿的,我的如绣却没能过来,如今也不知道在屋子里头怎么抹眼泪伤心呢。” 心腹见状面色也是不好,“也是奇了怪了,周嬷嬷素来跟着苏老夫人,都是最疼爱咱们三姑娘的,即便是三姑娘做的不对,也会向着三姑娘,这一次大姑娘奸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也是这周嬷嬷没有偏向咱们三姑娘不说,似乎还有些偏着大姑娘。” 原先白氏不过顾着替自己女儿鸣不平,眼下听见这话,却有些如临大敌。 第四十六章:安排 在镇北侯府中,周嬷嬷的态度自然代表着苏老夫人的态度。 周嬷嬷偏向苏如锦,那是不是代表着,苏老夫人待这个嫡长孙女,也不再是从前那样可有可无的了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白氏便止不住浑身戾气。 “母亲那边,都安排好了吧。”白氏又问道。 陈嬷嬷回道说:“老夫人一得了夫人的信,便立马安排了。” 马车悠悠,大抵半个时辰,便到了白氏本家——白尚书府中。 白氏往上数三代,都是读书人,但都止步于秀才,只到了白氏的父亲这儿,才逐渐发迹。 白家如今的当家夫人李氏,却是白氏父亲还未像如今这样显赫的时候便聘取的,所以李氏出身也不高,但胜在会生养,进门至今生有三子一女,又会奉承嫁到镇北侯府的小姑子,故此过得就还好。 今儿个是李氏的生辰,所请的也不过就是一些白家的姻亲罢了,其中就以白氏最为显赫,来的也是最迟了,都在那边等着白氏过来。 管事将白氏一行人给请了过来,李氏等人忙站起来迎接,就说:“早早的便等着妹妹过来,只瞧着如今......怎的不见绣姐儿?” 镇北侯府的二姑娘苏如绘平素聪慧非常,镇北侯府对她另有安排也就罢了,但三姑娘苏如绣却实是个天真的,白氏不欲她婚娶高门,只想着将她嫁给娘家侄儿,是白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 李氏对此也乐见其成,毕竟苏如绣纵使过于骄纵了些,但出身在那里摆着,娶了苏如绣,镇北侯府总会看在苏如绣的份上,对她的盛哥儿多加照顾些。 李氏所出三子一女,盛哥儿是其长子,也最有乃祖父风范,很得白家上下看重,因此她最关注的也是苏如绣。 白氏便解释道:“嫂嫂生辰,原是要带着绣姐儿过来的,却不想她临出门的时候突然身子不舒服,倒是不巧了。” 李氏就极遗憾说:“倒是可惜了,我最喜欢的便是绣姐儿了,也罢,等下一回有空了,我去看望绣姐儿。” 顺着白氏后头的几个姑娘看过去,直至看向苏如锦,眼中一抹迷茫一闪而过。 “这是我家的大姑娘,从前身子骨弱,如今却好了些,于是我便想带着她多出来走一走。”白氏这样解释道。 白家其他的人面色却有些不好。 李氏就道:“妹妹自来都这样心善。”说着又央了白家的长女白予溪上前来,领着诸位表姐妹出去玩。 等到小姑娘们都出去了,李氏才拉过来白氏说:“这一位自来不得侯府上的老夫人和侯爷看重,怎的如今妹妹却还抬举她?” 这说的自然是苏如锦了。 白家能有如今十几年的显赫,到底还有镇北侯所出的一份力,镇北侯之所以会帮白府,当然是看在白氏的面子上了。 但倘若有朝一日白氏不得镇北侯的心了呢? 寻常人等,白氏当然是不怕的,可若是那一位呢? 李氏不由担忧。 白氏到底还是不想在这嫂嫂跟前露出窘迫来,因此便说:“大姑娘还有三年便及笄了,不拘能不能上得了台面,我身为她的继母,总是要给她相看个合适的人的,往后只会越来越多的将她给带出来。” 李氏及许多白家人不约而同的赞白氏大方。 甚至李氏还颇为不认同的说:“妹妹若说没有自个儿的孩子也就罢了,分明你的几个孩子同锦姐儿也一般大,还是将心神多放在自家姑娘身上为好。” 也不知是一时兴起,总归李氏又说:“这锦姐儿出身是好,但性情难免怯懦,往后怕是会高不成低不就,我眼下倒有个人选,妹妹不妨寻思寻思,就是我膝下的礼哥儿......” 盛予礼是李氏的次子,不同于长子的虚心好学,次子却甚是胡来,小小年纪便喜欢跟着一些纨绔子弟去喝花酒。 第四十七章:事故 白氏并不是真心抬举苏如锦,不过是苏老夫人的吩咐放在那儿,她不好违抗罢了。 是以对李氏的想法她也就只敷衍了两句。 而后去了白家老夫人那里。 “刚刚有下人与我禀报了,说你们府上的这位大姑娘,光看相貌,倒是似极了那位大云氏,但许是性情的缘故,并没有大云氏当年那般令人惊艳。”不过刚进去,白老夫人就与白氏说起了苏如锦。 “母亲晓得,你这般的戒备她,归根究底还是惧怕大云氏,但不说大云氏已经风光不再了,就说这苏如锦,到底同大云氏当年的条件差得远了。” 大云氏出身镇国公府,母亲是今上的嫡亲姑母大长公主。 可苏如锦呢,出身不过侯府,亲生母亲也在侯府沉寂多年。 “故而我觉得,倘若你们家老夫人只是一般抬举这姑娘,便不妨应下。” “左右只是个女孩子,又不是要承嗣的男子,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 “母亲。”白氏一脸晦涩莫深,打断了白老夫人的话,并说:“你老人家大抵不知道,早在这之前,我便对锦姐儿下过手,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失败了,这丫头大抵也知道,是我看不得她好,所以无论她是愚蠢亦或是聪慧,但凡活下来,往后就有可能对我造成威胁。” “更不要说,她还有些聪明。” 白老夫人却不大相信,她从前去镇北侯府看望女儿白氏的时候,也是见过苏如锦的,完全不似白氏说的那般。 白氏见状就解释道:“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依我之见,这锦姐儿从前大抵是装的,为的是藏拙罢?” 最初的时候,白氏刚刚嫁给镇北侯,原本就有许多的流言蜚语,倘若那时候她对苏如锦下手,难免落人口实。 后来倒是可以筹谋这件事了,但偏偏丧夫的郑氏又进门来了,白氏与郑氏斗法倒也有好几年,两人你来我往,白氏徒有侯夫人的身份,却也奈何不得郑氏。 于是腾出手来就想安排苏如锦的往后,不想却碰了个软钉子。 白老夫人点点头,倘若是这样,倒是不能容得下这苏如锦。 “但诚如母亲所说,若非必要,我也不想惹上一身腥,所以才会提前叫母亲帮我准备着,一来也好完成苏老夫人之前对我的吩咐,二来利用这事将脏水泼到苏如锦的身上,如此一举两得。” 她们母女两个正谈话的功夫,外头便来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白府管家一脸慌慌张张的进来,并禀告说:“不好了老夫人,苏家四姑娘跳水了,救上来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怕是活不成了!” 白家老夫人登时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白氏道:“赶紧过去瞧瞧,这还是究竟是遇到什么事了竟会跳水。” 而与此同时,奄奄一息的苏如音正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指着苏如锦,但终究没说出话来,一口气下去,彻底没了。 这一幕刚巧被赶来的白老夫人和白氏看到。 白老夫人登时着人围住苏如锦道:“从前也听你继母说过你,说你虽沉默寡言,但胜在清心寡欲,性子淡泊,却未曾想竟包藏祸心至此,敢在我府上谋害你的妹妹!” 第四十八章:诡辩 苏如锦半点都没理会白老夫人的指责,而是伸手便握住了苏如音的手。 “妹妹你去的真冤,别怕,我身为你的长姐,自当为你讨回这个公道。”悲戚的话语中,又不乏斩钉截铁。 苏如锦转身站了起来,看向白老夫人。 “我与妹妹到你们府上来为你们夫人贺寿,理当算是客人,我妹妹在你们府上出了意外,你们不说承认错误、表示歉意,反而倒打一把。”她眼中尽数是冷峭,深吸一口气道:“白老夫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脸指责我?又凭的是什么?” 若从前听白氏说起苏如锦时,还觉得不以为意,一个女孩子再怎么变,也脱离不了本性,但当真正见了之后,方才令白老夫人真正的感到震撼。 这真的是从前那个见了生人都不敢上前来打招呼的苏如锦吗? 但白老夫人到底阅历在那里摆着,再怎么震撼也不可能会表现出来,她只淡淡的说:“若是旁的客人,我老婆子许是不会有这样的猜测,但你们两个。” “旁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与你这四妹妹不久之前才发生了争执,于是你对你四妹妹怀恨在心,失手之下意欲害死她,只是镇北侯府素来对你管的严,你寻不出下手的时机也还罢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四妹妹可不就没命了吗?” 面对这样一番指控,苏如锦依旧丝毫不慌不乱。 “敢问我镇北侯府的家事,白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白老夫人沉默。 “难不成白老夫人有在我镇北侯府放的眼线?”苏如锦又问道。 终是白夫人李氏沉不住气,回击道:“婆母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见天的要知晓镇北侯府的事,还为此要安插眼线,那当然是因为你们府上的人传出来的。” 苏如锦等的便就是她这一句话,立即说:“那是谁呢?总不会是继母罢?” 众人无言。 “需知家丑不可外扬,继母虽是白氏女,但更是我苏氏妇,这么点浅显的道理,我一个姑娘家都知道,继母不该不知道吧。”苏如锦责问白氏道。 “我......”白氏自从做了侯夫人后,还没被人这样指责过,即便是苏老夫人对她不满,也只会迂回着说,不想头一次却是被个小辈这样指着鼻子说,“如今分明是说你四妹妹没了的事,你却扯到我头上,这等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本事,倒是见长!” 苏如锦收敛神色,“但继母确实是做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吗?” 白氏哑口无言。 她接着又说:“继母身为镇北侯夫人,带着我们姐妹来到你娘家这边,如今我们姐妹在白家受了委屈,你却一声不吭的,想想真让我替四妹妹感到委屈。” 白氏神色复杂,她不说话的原因当然是她不好说话,作为镇北侯夫人,她素来端庄贤惠,在事关苏如音的死的事情上,她更应该公正示人,所以那等胡搅蛮缠的话,合该她母亲替她说来。 如今却被苏如锦抓作把柄,这种感觉真是不好极了! 区区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三番两次的令她落于下风,白氏面上转为哀思道:“你四妹妹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孩子,我自来疼爱她,但锦姐儿你更是云姐姐的孩子,我对你也只有疼爱的,我不说话实是因为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心头肉,伤害哪一个我都不愿意!” 苏如锦的面上有明显的疑惑。 “难不成继母也认为,是我杀害了四妹妹?苏家出来的姑娘就有这么残忍?”她顺着便将苏家所有的姑娘给带了出来,又道:“可事实却是四妹妹因一桩见闻事关白家辛秘,于是才被白家杀人灭口。” 第四十九章:赌 不理会白家这诸多人的惊异神色,苏如锦自顾自的说:“若是不信的话,白老夫人可以着人去这园子后头去寻一寻,瞧瞧是不是有一对狗男女!” 她的话令白老夫人与白氏都半信半疑。 白老夫人自认白家的所有都在她的掌控之内,倘若是苏如锦为了脱罪故意这样说的呢? 总归白老夫人挺直了腰板道:“若真如你所说,我白家有那等子腌臜人,不用旁人说,我头一个大义灭亲,但如果并不是这样,你不仅仅要为今日诋毁我白家声誉付出代价,还需得认了谋害庶妹这一条罪名。” 苏如锦古怪的笑了笑,“白老夫人为了陷害我,都坡上了家族的声誉,我又怎么会不让你如愿呢?” 总归在白老夫人的带领下,这一众人都向着园子后头而去,逐渐深入,直至东南角上,苏如锦虚虚指了那其间最不起眼的一个茅草屋,并说:“白老夫人不妨着人去那里头瞧一瞧。” 这个茅草屋从白家搬到这府邸里的时候就存在了,平素并没有到过这里,当然也未曾有人打扫过这里,想着白家的这些姑娘少爷都是爱干净的主,即便有什么也不会在这里头。 越发的确定苏如锦是为了脱罪才故意编造的这样的说辞,因此白老夫人也就放心了,指派了身边的一个嬷嬷过去瞧一瞧。 那嬷嬷进去了有一会儿方才出来,并与白老夫人禀告道:“里头空无一人。”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白老夫人冷笑道。 苏如锦同云秀使了个眼色说:“若是白家自己见不得人的事,白家出身的嬷嬷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替你们遮掩,难免不让人信服,不妨让我身边的丫鬟进去瞧一瞧。” 这等时刻,立在苏如锦一边的苏如昭都替苏如锦紧张,偏苏如锦镇定自若。 苏如锦是有些把握的,刚刚她与苏如音被白家姑娘白予溪给领了出去后,莫名其妙的双双被人泼了一身水,尔后就被白家的丫鬟给领到了后头,恍恍惚惚确实是见到了两个人影往后头跑去。 因此脑海中也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她于十七岁时被许佑安从京郊庄子上接回来后的不久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白家老爷纵使不成器,但在白氏这么个妹妹的扶持下,也做了个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 于白家有恩,曾在危难之刻救过白家老夫人一命的老书童因与人喝酒后口吐真言,说出新任少卿与弟媳有染的事情,并传遍街头巷尾。 不久之后白少卿的夫人李氏病入膏肓,前来探望的娘家人正是在这一间草屋里头撞到的白少卿与其四弟媳,并传到外头,令群众一片哗然。 那时的皇帝已至不惑之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全靠丹药苦苦支撑着,已无力去理会这些事,朝政已交由太子摄政,镇北侯辅政,太子对白少卿自然不会手软,但终究因着镇北侯的干涉,只贬斥了白少卿罢了。 苏如锦方才所见的两个身影,与白家老爷和他的四弟妹方氏在年龄上都很符合,况其行动间也是偷偷摸摸的,所以她才大胆猜测,白家老爷与方式其实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勾搭上了。 但世事无绝对,苏如锦也不过是在赌罢了。 偏云秀久久未曾出来。 第五十章:败露 “你身边那丫鬟,该不会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因此无颜出来罢?”李氏禁不住对苏如锦冷嘲热讽道。 苏如锦并未被她所激怒,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茅草屋,并说:“这会儿白夫人还有闲心在这里嘲弄我,等一会儿见到里头的场景,别是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 又与白老夫人道:“既然云秀久久未能出来,不妨我们进去瞧一瞧究竟。” 一行人以白老夫人为首,便进去了茅草屋里头。 茅草屋闭塞不堪,屋内一桌一椅一榻并三两人。 除却昏倒在地上的云秀,剩下的便是一男一女了。 李氏看着那两人,果真是如苏如锦所说的,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她太震惊了! 她指着那男人说:“夫君怎么会和四弟妹在一块儿。”终究还是怀着希望,想要白老爷否认她新中所想的一切。 但白老爷久久未曾言语。 白老夫人赫然面上也是一片灰败之色,被嬷嬷扶着的整个手臂都在打颤,但白老夫人依然坚定说:“定然是方氏勾引的我儿,而非是我儿主动犯错。” 李氏也不由点头道:“对,一定是这样的,自打方氏才进门之初,我瞧着她就跟个狐媚子似的。” 方氏的出身相比于李氏是要好上许多的,是白家老太爷做了尚书之后才替四儿子给相看的,容貌也极秀丽,在白家时常将李氏这么个大嫂的风头给压过。 这边白老夫人和李氏正一股劲的要给白老爷脱罪,不想那边白老爷自己却将一切都给揽了下来,并说:“并非是方氏勾引我,而是我与方氏两情相悦。” 白家人不由得都抽了口气。 李氏气急,上前便要同方氏撕打起来,被白老爷给拦住了,三人于是缠在了一块儿。 这也就是白四爷不在这儿,若不然必定也会同长兄给打起来。 白老夫人连呵“停手”,奈何没有半分用处,最后是李氏的长子白予盛上前将他们几人给分了开来。 屋内不过刚刚静了,就听见一少女仿若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婉转中不乏坚定,“你们可闹够了?总归这是你们白家人自己的事,自己关起门来去解决也就是了,眼下我们合该说另一件事,那便是我四妹妹的死因。” 白老夫人刚要出口反驳,苏如锦就紧接着道:“若说之前只是怀疑罢了,但我的婢女不过进来了一会儿,便被打晕在地,安知若是我们来的再迟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所以白老爷与其姘头私会的事恰被我四妹妹发现之后,二人狠心淹死我四妹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故这凶手是谁还有疑点吗?” 这时白氏上前呵斥她道:“长辈们都还没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是没想到事情会以她们都兜不住的形势发展下去。 白家之于白氏来说,究竟是在她所生的儿子未长成之前一份立身的依靠,无论是她亦或是白氏都不能对白老爷的名誉受损、身处杀人的旋涡中置之不理。 不想这时候苏如锦倒极是乖巧的应声道:“继母说的是,这事合该继母来为我站出来,我便姑且相信继母在我们姐妹与白家之间,能做到公平公正,为四妹妹讨回这个公道,也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并退到后头。 白氏的左眼皮冷不丁跳了又跳。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竟是有官府过来了解情况。 第五十一章:资格 原是苏如锦早在苏如音溺水而亡之初,便就让身边的云霜去报了官,也正在事情有了一点儿尘埃落定的影子,白家欲将这事给压下的时候,官府的人便及时赶到了。 来的人是京兆尹左大人,左大人乃当今皇后的胞弟,素来都是皇后并太子一党,当然也明确的知道最近三皇子与镇北侯来往密切,而白家与镇北侯是姻亲关系,如今既有送上门来的把柄在,左大人怎么也不会让白家就这样轻易的便过去了的。 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左大人不顾白老夫人的哀求,分别带走了苏如音的尸身,以及白老爷和方氏二人。 白家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甚至于李氏都顾不得自己的夫君刚刚与方氏私通的事,焦急的着人去寻老尚书回来。 而与之完全相反的就是苏家苏如锦、苏如昭了,后者事不关己,至于前者...... 苏如锦则焦急的催促着白氏道:“虽说如今犯事的是继母的娘家兄弟,让继母这时离去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但最终真正受到伤害的却是四妹妹,四妹妹人都没了,总是要让家里知道,好为妹妹讨一个公道。” “你哪里来的立场跟资格说这话?”只跟在白氏跟前,一直冷眼瞧着这一切的苏如绘突然发难,“论到姐妹亲情,你与四妹妹自来不说友好,甚至时常有些龌龊,更甚至你在四妹妹没了的这一场事故中,也是有些嫌疑的。” “在场的甚至六妹妹都有资格说这话,偏偏你没有!” 苏如锦默了默,随后扯出了个漫不经心的笑,“二妹妹这话可说错了,我才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毕竟我是镇北侯府嫡出长女,四妹妹虽与我起争执,但我可是嫡长女,怎会将这一点小小的事情给记挂在心上,她出事了,我替她善后,理所应当!” “而至于你,到底是继室所出次女,因此没我这开阔的心胸,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以最平和的态度,说出最嚣张的话语,偏偏就令苏如绘无法反驳。 “可你......”苏如绘到底不甚甘心,压低了声音道,“平素在府上,却也没见你有这么嚣张,自来以‘软弱’示人,可没成想,我们都看错了你!” 白氏也深深哀痛。 这一看错,就令白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走吧,走吧。”白老夫人眼下纵使是对苏如锦恨到了骨子里,却也不能说什么,为了个白氏这么个女儿除去心腹大患,她竟要折损了她的长子! 女儿重要,是因为女儿嫁的是镇北侯,关系到了白家往后的荣耀。 可如今连长子的前途都要没了,还说什么荣耀,故而白老夫人主动要白氏回去。 “留在这儿又有什么用,不妨回去同镇北侯解释解释,四姑娘之死必定与我儿无关,还请他们明察是非。” 白氏忙应下了白老夫人的请求。 一行人回去的路上寂寞无声,白氏领着人去苏老夫人那里说明情况的时候,苏老夫人对在白家发生的一切已经了如指掌,她没让白氏进去,只让人唤了苏如锦。 第五十二章:选择 目送着苏如锦进去,白氏眼神复杂。 苏如锦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复杂。 她进入到内室里,苏老夫人正闭目假寐,听到脚步声,眼皮子重重的一翻,苏老夫人坐起身来,“大致的经过,早在你们回来的路上就有人禀告给老身了,只到底是盘观者之言,难免片面了些,锦姐儿既身处其中,不妨与我详细的说来。” 苏如锦便将那过程说与苏老夫人听,因今日之事原本就是白家设计,所以她一字一语都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的。 苏老夫人听了之后,倒是点了点头,“老身不论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你到底是老身的长孙女,你既这样说了,老身愿意信你,但你可能同老身保证,倘若你没做这事也就罢了,倘若这事真是你做了,不能留下一点点把柄,若是留把柄与白家人手,你便自裁罢!” 苏老夫人的态度很明确,那便是镇北侯府的姑娘不能同杀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苏如锦大抵明白了苏老夫人的意思,到底是侯府的老夫人,看问题的角度也更广泛一些,苏老夫人不会理会底下的一些明争暗斗,但唯有一点,那便是不能对镇北侯府有丝毫不好的影响。 如此看来,她着云霜唤官府来的这一步棋,到底是走对了。 事情既已公之于众,镇北侯府与白家,便是站在了对立的两面上。 “祖母且放心吧,孙女与四妹妹的死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便不会让白家人将这盆脏水给泼到我的身上。” 苏如锦就这样退了下去。 尔后白氏才进来。 白氏一进来便要为白家伸冤,未想苏老夫人却打断了她,“事情究竟如何,老身已听锦姐儿说过了,未想你长兄倒是个心狠的,也不瞧瞧他下手的人究竟是谁家的姑娘,我镇北侯府的姑娘,岂能就这样轻易的被他们谋害?” “婆母。”白氏忙道:“这事绝对不是我大哥做的,是这样,之前不是您吩咐了儿媳,说这四姑娘不能留了......” 顶着苏老夫人仿若要吃人一般的眼神,白氏就忙转口说:“不,不是您吩咐,是音姐儿做了有损苏家名誉的事情,我身为苏家当家主母,合该这样做。” “但无论如何,我大哥没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苏老夫人抿了口茶水,不咸不淡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和老身说这些话的,是白氏女?还是苏家妇?” 白氏就是一滞。 苏老夫人又继续说:“若是白氏女,你便回你娘家去,我苏家容不下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人,若是苏氏妇,你这些话说都不该说。” 不用苏老夫人说,白氏也大抵明白这些话,但问题是,那人究竟是她的大哥,还是因为她的设计才被卷入杀人的旋涡的,却让她怎样置之不理呢? 但看苏老夫人这个态度,白氏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是,老身是与你说过四姑娘不好留了,但老身也只是让你在私下里悄悄的办了这事,是让四姑娘去远处庄子里也好,旁的也罢,却没让你将人给带到你娘家去。”苏老夫人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如今其实也很好选择,就看你是选择你大哥,还是选择你的丈夫、儿女。” 第五十三章:挑拨 若到现在白氏还不明白这内里的关系,这几年的侯夫人,也就白做这许多年了。 那便是苏如锦再不好,再不得苏老夫人的喜爱,那也是镇北侯府的姑娘,倘若当真同苏如音的死扯上关系,那苏家其余的子女又会被人怎么看? 这其中就有白氏的儿女。 相反白老爷与白氏的关系再好,互相成了婚,就是两家人。 白氏深觉心累。 她令母亲白老夫人做这局之前,也是细细思量过的,白家是她的娘家,人口也并不复杂,是以即便事发,也能将局面控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白氏是要借由苏如音的死栽赃苏如锦,但也仅仅是在私底下,欲借着娘家的手除去苏如锦罢了,可没想过将这事给报官。 如今既由官府审理此事,必定是会传到外头。 见白氏默然,苏老夫人也叹了一口气,“老身知道你难为,但事是你做的,未能达成所愿反而弄巧成拙,又能怪得了谁呢?” 怪谁?自是怪白氏自己,连个黄毛丫头都制不住。 “如今既是我们家没了姑娘,你这做嫡母的自然该是首当其冲的为音姐儿讨公道,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该做的。”苏老夫人指点道。 白氏有些犹疑。 苏老夫人就笑了一下,“老身知道你心虚,心虚之下难免有惧怕,怕白家狗急跳墙,向世人说出你这恶毒继母的所作所为,但老身也只是让你做做样子罢了,至于剩下的......老身会让侯爷出面,去京兆府中撤下这案子,明面上让白家吃些亏,暗地里却让侯爷给他们一些好处也就是了。” “老身记得你们家那个长子.......” “婆母是说予盛吧。”白氏忙提醒道。 “对,就是予盛。”苏老夫人面露慈祥,“老身记得这小子为人处世倒很是妥帖,就让侯爷提携提携他罢。” 白氏就忙应下,之后的第二天,白氏便以给庶女苏如音讨公道的名义,到白家“闹”了一通,总归明面上两家是很不愉快的,尔后白老爷头顶上的乌纱帽也给摘了下来,事情重归寂静。 再之后白家长子白予盛进入军中,镇北侯对他也很是提携。 而等这事完了之后,白氏将苏如音的生母冯姨娘召到跟前,十分遗憾的说:“都是我的不对,分明知道音姐儿与锦姐儿之间不对付,却还是让她们两个给待到了一处,以至于酿成大祸。” 冯姨娘虽不算是花容月貌,但到底年轻,原本每日里也是很精神的,但经过苏如音没了这事,那原本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没了,看上去就比以往老了十七八岁似的。 冯姨娘原本还萎靡不振,听到这话,立马一个哆嗦,眼睛直勾勾的看向白氏,“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儿的死其实是与大姑娘有关吗?” 苏如音是因为撞破了白家的丑事而没了的,这些冯姨娘知道,但因为她能有今日全靠白氏抬举,再价上她本身也是从白家出来的奴才,是以并没敢说什么,如今听到白氏这话,却是一个激灵。 白氏点了点头,肯定了冯姨娘所说。 “我就知道!!!”冯姨娘杀机毕露,“老爷那么面善的人,怎么会因为这些区区小事就除去了音姐儿,原来是苏如锦那个丫头,我要去问问她,究竟怎么忍心,音姐儿还那么小啊!” 第五十四章:伪装 见冯姨娘一个冲动,便要立马去寻苏如锦算账,白氏忙让人拉扯住她,“我知道冯姨娘的心情,亲生女儿没了,凶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偏偏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但你也不可冲动行事,末了不曾给音姐儿讨回公道也就罢了,反而连累了自己。” 冯姨娘当即痛哭流涕,“没了的不是夫人你的孩子,夫人你自然说的轻巧,可我问夫人你一句,倘若是二姑娘亦或是三姑娘有今日的祸事,而罪魁祸首却还好端端的,夫人能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作为白氏昔日里的贴身丫鬟,冯姨娘素来乖巧懂事,这还是头一回忤逆白氏,但白氏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乐见其成,冯姨娘越是这样,表明她就越狠苏如锦。 “音姐儿虽不是我亲生,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没了,我当然也是心疼的,但倘若我如你一般不管不顾的上门去问责锦姐儿,怕是还会被她给抓住把柄,反而不值当。”白氏硬生生的挤出两滴泪来佯装悲伤,又说:“倒不如我们从长计议,既让她给音姐儿偿命,又让我们全身而退,如此不是更好?” 冯姨娘似乎将白氏的话给听了进去,到底认错说:“是我误会了夫人的意思。” “你回去好好儿的冷静冷静,我总归养育了音姐儿一场,不会就让她这样白白没了的。”白氏又安抚冯姨娘。 等到冯姨娘回去后,倒是当真如白氏所说,并没有去寻苏如锦的麻烦,但这只是前两日,等到第三日晨起的时候,冯姨娘就忍不住,领着丫鬟到苏如锦那边。 苏如锦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便传来一阵聒噪,是冯姨娘在外头的叫骂声。 一旁的云秀就与苏如锦说:“冯姨娘来了有一个时辰了吧,倒没做些什么,就是在外头骂,骂大姑娘心狠手辣、蛇蝎心肠,连一府里头庶出的妹妹都容不下云云,甚至连带着大夫人并大夫人的娘家人也骂上了。” 这里的大夫人自然是指的大云氏了。 “她本身粗鄙出身,那说出口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奴婢们都听不下去了,云嬷嬷去外头干涉,却也被冯姨娘给骂了回来,后来云嬷嬷就想着让白氏管管这事,却也去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奴婢想着白氏八成也是不想管这事的。” 云霜“呸”了一口说,“怕白氏那贱人不仅仅是不想管这事,是压根乐见其成吧!” 云霜从前是被白氏手底下的人虐待过的,对白氏的恨意可比云秀多多了。 苏如锦倒是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让云秀和云霜服侍她洗漱。 等一切完了,苏如锦让云秀将冯姨娘给请进来。 冯姨娘是一个人进来的,她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将这里的一切都给推翻在地,并冷笑一声说:“大姑娘倒是闲情雅致的很,却可怜我那音姐儿,年纪轻轻的就没了,你便没有半点心虚吗?” 苏如锦好整以暇的看着冯姨娘作罢这一切,两手一摊说:“四妹妹没了,冯姨娘伤心难过这都是有的,但这与我有何关系,你不说去寻罪魁祸首,却来到我这里撒泼,怎么着?是觉得我堂堂镇北侯府嫡长女,就因为心性软弱了些,便能由你一个奴才欺负吗?” “你要如何?”冯姨娘大哭流涕道:“大姑娘可是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我怎么敢欺负您啊!” “可我是一个母亲,我不能看着我的女儿就这样白白枉死啊!” “如此,倒不如我同大姑娘你同归于尽的好。”她说着就连连点头,并冲向了苏如锦,因来得突然,让人一时都没有防备,并掐着苏如锦的脖子,半点不曾松手。 苏如锦一边挣扎着,一边让云霜和云秀去寻老夫人来做主。 等到这屋子里头就剩下了她两个人,苏如锦才道:“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冯姨娘就不必再演戏了罢。”她声音冷的似乎是才从冰窖里出来。 就令冯姨娘掐着苏如锦脖子的手顿时一松,“你怎么知道?” “冯姨娘嗜女如命,你的女儿没了,你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不为过,如此倒也能很好的瞒过一些人的眼睛。”苏如锦的眼睛看向远方,恍惚想起前世的时候,苏如绘因为身子弱的缘故,不能有孕,所以白氏就将苏如音嫁给三皇子作妾室,最终在生下三皇子的孩子后被白氏母女残忍杀害。 冯姨娘最开始就是装作不知道真相的样子,后来趁着府中松懈了,与白氏同归于尽,一同被大火焚烧。 所以她才会笃定冯姨娘视女如命。 她又说:“但是能在白氏的许多陪嫁里头让白氏唯独相信你,并将你许给父亲,在这许多年里头对你都很提携,这已经不仅仅是‘幸运’二字可以解释了的,冯姨娘很聪慧。” 这样聪慧的冯姨娘,怎么会看不清白氏的算计呢? 冯姨娘顿时跌坐在地上,“大姑娘好眼力,于公,大姑娘与我的音姐儿虽有着矛盾,但也只是女儿家的小矛盾罢了,万没有到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地步,更何况......大姑娘素来软弱。于私,那是在白府里头发生的,白家的嫌疑应该是有很大的,尤白氏势强,大姑娘势弱,势弱的却压倒了势强的,多半便是这势强的一方果真做了不好的事情。” “但如今所见,大姑娘其实并不软弱,倒是让我对这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总归冯姨娘如今其实也很迷茫,她甚至求助的看向苏如锦,“那天大姑娘与我的音姐儿就在一处,大姑娘能给我一句保证,音姐儿的死同你毫无关系吗?” 苏如锦道:“冯姨娘倒是格外的眼明心净一些,是的,我与四妹妹的死毫无关系,甚至于白家老爷和四夫人方氏与四妹妹的死也没有关系,真正下毒手的却是白家的那位老夫人。” “白老夫人与四妹妹之间从无龌龊,却要对四妹妹下手,说来也都是受了继母的嘱托。” 第五十五章:母女 冯姨娘在白氏手底下过活,自来小心翼翼,从不生事,也从不管闲事,平日里也是这样嘱咐苏如音的。 但苏如音并不听生母冯姨娘的话,她因自幼跟在苏如绘和苏如绣的身边,所以很是滋长了一些野心,冯姨娘对此很是忧心,但也毫无办法。 前一阵苏如音本欲嫁达官显贵,不想弄巧成拙反而与一介白衣许佑安有了首尾,这事传到冯姨娘的耳边的时候,冯姨娘甚至有些高兴。 许佑安虽然是一介白衣,但许家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即便如今落魄,但许佑安也是得了三皇子青眼,并时常被三皇子带在身边的,将来未尝不能有官身。 甚至因为如今的身份,只能娶苏如音为正妻——冯姨娘自己妾室出身,却也并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做旁人的妾室。 所以无论苏如音如何的恼恨,冯姨娘也只悉心安慰她,惹得苏如音大骂冯姨娘无用。 但冯姨娘也没说什么,她以为苏如音也同她一样认命了,万不想后来苏如音会去寻苏如锦的麻烦。 这也没什么,左右事情都已经完了,上至老夫人,下至白氏,都已经罚过了她的女儿。 冯姨娘认为,已经被许配了人家,且这人家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更犯不着招了谁的眼的苏如音,只要安安分分的在府上待上两年,嫁予许佑安也就是了。 可不曾想,她们不曾招谁惹谁,旁人却主动招惹了苏如音。 话已至此,冯姨娘还是能听得出来苏如锦的意思的,“从来都晓得夫人心狠,但我以为她到底也是看着音姐儿长大的,再怎么拿音姐儿当一枚棋子,也不会就这样让音姐儿殒命也要陷害大姑娘罢?”她心中悲愤如厮,嫉恨如厮。 “你作为白氏的陪嫁,跟着白氏一同长大,难不成还没看透她?”苏如锦笑冯姨娘的天真妄想,“想当初我母亲同她做闺中密友的时候,也未曾想过她会抢了自己的夫君,并费尽心机的置我于死地吧?” 冯姨娘当然明白,自己女儿的性命在白氏的眼里什么都不算,但她还是很心痛,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用,为什么没能多劝一劝苏如音,让这个女儿离白氏远一点呢?纵使女儿不听但也聊胜于无罢,说不得就不会有今日祸事。 “我亲眼所见,领着我与四妹妹去更衣的那个婢子亲手将四妹妹给推入水里,我欲救四妹妹,但被他们给压制住,硬生生的看着四妹妹呼救却无能为力,最后彻底没了气息,然后她们才叫了人过来。” 叙说苏如音死前这一幕无疑对冯姨娘来说是另一种伤害,也正因为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才令冯姨娘心中恨如蚀骨。 “我女儿的死,白氏是主谋,白家的所有人都是帮凶,我好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冯姨娘直将尖细的指甲深入到自己的肉里,仿佛觉不得痛一般。 苏如锦一时之间有些羡慕苏如音,这么个四妹妹再不懂事,终究也有一个费尽苦心皆为她的母亲。 而她呢? 苏如锦对母亲几无映象。 她其实是见过母亲的,幼年时未尝不曾偷偷的跑到西面的小佛堂前,对着那个身着缟素的女人叫“母亲”,如今仿佛有些痴迷的对她说:“你抱抱我好不好”。 对面的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浑身皆数是生人勿进的气息,然后说:“我不是你母亲。” 苏如锦那时候“哇”的一声就哭了,后来被云嬷嬷给领了回去,从此往后,她再也没有说要去看看母亲的心思了。 甚至她与许佑安成婚的时候,其实她知道,那个女人曾在最隐秘的角落看着她出嫁,但苏如锦强制着让自己不要看过去。 她告诉自己,你已经长大了,即将成为一个妻子、甚至母亲,不再是以前那个渴望娘亲亲自己、抱自己、哄自己睡觉的无知小儿了。 她的心里其实对大云氏,是有些恨意的。 而今被冯姨娘的一片爱女之情所勾起来的,竟然恍惚还有那么一丝渴望。 苏如锦将这么一丝渴望给硬生生的压制了起来。 “是啊,我们都无能为力,谁让她是当家夫人,主宰我们的生死,但起码我们都还活着,便总能做些什么不是吗?”她这样安慰冯姨娘。 冯姨娘本身也不是那等轻易便绝望的人,刚刚不过是一时失态罢了。 冯姨娘摸了摸两颊上的泪珠道:“正是大姑娘所说那样,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日久天长的,总是能让那等刽子手付出代价的。” 苏如锦面上泛起柔和的笑意,她复与冯姨娘说:“之前祖母刚刚病愈的时候,三皇子等人说要来看望,转头三妹妹的脸上便不好了,之前我去到三妹妹的院子里头看了看,里头有一株鱼尾葵,会使人过敏,想来便是因为这鱼尾葵,才让三妹妹面上有瑕罢,也不知是何人送与三妹妹的,因为我不得三妹妹待见,倒是不好与她说,冯姨娘多少也是看着三妹妹长大的,不妨好心告诉她一声。” 二人在这方面倒是有着出奇的默契,冯姨娘因此就忙道:“大姑娘一片好心,我定回去就与三姑娘说,就是不知是何人这样心狠。”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冯姨娘登时一个激灵,扯住苏如锦的衣领子,二人便撕打开来,苏如锦是姑娘家,自然不及冯姨娘有力气,因此自然更加狼狈一些。 镇北侯与白氏进来后,忙令人将她们两个给分开。 白氏名为叱责,实为替冯姨娘开脱道:“你到底也虚长了锦姐儿这许多岁,平日里也不爱生事,却与锦姐儿生的什么仇什么恨,要这般的对锦姐儿。” 冯姨娘便哭诉起来,“前几日的时候可是夫人告诉我的,说四姑娘是因大姑娘而死,我既是为人母的,又怎么能就眼看着大姑娘逍遥,而我的四姑娘却不见天日。” 白氏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青的,她责怪的看向冯姨娘。 冯姨娘登时改口道:“不,不是夫人说的,是我猜测的。” 白氏脸色依然不好,她甚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觉得好歹也是自己提携了这么多年的姨娘,怎么就这般无用,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 而脸色更为不好的则是镇北侯。 第五十六章:相争 赶在镇北侯发怒之前,白氏急忙开口向镇北侯解释说:“你瞧瞧,冯姨娘从前行事多么有章法,如今没了女儿,竟就这样胡言乱语了起来,但请侯爷念在四姑娘的份上,就且饶了冯姨娘这一回吧?” 镇北侯没有理会白氏话语中的漏洞,当然也没理会冯姨娘,他径直看向苏如锦,亲自将苏如锦给扶起来,“身子没大碍吧?” 苏如锦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的面容,一时有些愣怔,直至胳膊上的疼痛传来,她才“呀”了一声,随后连忙低下头说:“我没事的,父亲先安慰安慰冯姨娘吧。” 镇北侯一脸欣慰,“你这般懂事,不愧为本侯的长女。” 白氏心里就被刺了一下,自从前些日子镇北侯同她专门谈过关于苏如锦的事情之后,镇北侯对苏如锦,是越发的好了。 “你懂事是一回事,可本侯身为你的父亲,却看不得你被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欺负。”镇北侯突然厉声道:“冯姨娘,你可知错?” 冯姨娘依旧嘴硬道:“奴婢为如音讨公道,何错之有?” 镇北侯冷笑了一声。 “音姐儿是你的女儿,也是本侯的女儿,她没了你心痛,但本侯的心痛绝对不亚于你,事究竟已经有了结果,你不能听着旁人的有意引导,就将气给撒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冯姨娘不以为然,苏如音是镇北侯的女儿,但又不是镇北侯唯一的女儿,更不是镇北侯所宠爱的女儿,但这话终究不能说出来,她软了软口气说:“我这样说并不是没有一点点依据。” “那你的依据在哪里?”镇北侯复问道。 冯姨娘看了看白氏,白氏撇开了眼睛,她终究咽下不甘道:“是我猜的,毕竟大姑娘与四姑娘素来不对付。” 镇北侯就手抄起手边的一砚台就朝着冯姨娘给扔过去,“凭你无端猜测,便就敢来寻嫡长女的麻烦,真是谁给你的胆子?” “父亲息怒。”苏如锦忙拉住镇北侯的衣袖说:“诚如继母所言,究竟冯姨娘丧女之痛在前,便是胡来一些我也能担待,若是因此让父亲气坏了身子,那女儿才是要自责死了。” 镇北侯面上才复笑颜,他夸赞道:“果真出身不同,气度便不同,为父不生气,但为父也不能任由旁人这样欺辱你,冯氏,本侯念在你为本侯生儿育女的份上,且饶你一条命,你但以上欺下,实在罪不可恕,便贬去你姨娘的位份,回到白氏的跟前重新做一回奴才吧。” 冯姨娘不知可信,白氏也不可置信。 苏如锦赶在她们开口之前替冯姨娘说道:“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若是四妹妹泉下有知,想来也会替冯姨娘感到难过,咱们总是要让亡者安息吧?” 镇北侯道:“难为你有如此善心,依你之见,该怎样惩处冯姨娘?” 苏如锦就想了想说:“不妨就让冯姨娘替四妹妹抄写经文,一来平心静气,二来等到四妹妹下葬的时候烧给四妹妹,也算是冯姨娘对四妹妹的一片心意。” 镇北侯就赞赏苏如锦说:“我儿此言甚好,就依你说的办吧,冯姨娘,还不赶紧谢谢锦姐儿?” 冯姨娘心不甘情不愿的向苏如锦道了声谢。 镇北侯环顾左右,并说:“今冯姨娘将你屋子里头给弄得不成样子,也住不成人了,不妨给你换个院子住。” 苏如锦如今住的院子是在最边上的,当然离苏老夫人或镇北侯他们也是最远的,里头就两间屋子,一个苏如锦住,另一个云嬷嬷她们住,里头的物事什么的都陈旧的不像样子了,但也没人说给换过,如今又被冯姨娘这一通闹给砸了个粉碎。 白氏也依着镇北侯说:“是该换了,咱们府上院子也还多,就不知道锦姐儿想住哪个院子?” 苏如锦回道:“我对这些要求不大,就想着说能离父亲近一些的,以便时常看到父亲,我记得父亲院落旁边有个流云居,那里不知母亲有没有用处?” 白氏闻言身子僵了僵,那处院子当然是极好的,不仅离镇北侯那里近,离苏老夫人那边也近,是从前姑小姐苏美凤住的,苏美凤是苏老夫人第七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孩子,还是唯一的女儿,苏老夫人极宠爱这个女儿,当然镇北侯也很宠爱这个妹妹。 那时苏美凤和苏如绘都喜欢那个院子,但到底还是姑小姐苏美凤占了上风,后来苏美凤许了忠勇侯家的嫡次子,流云居这才空了下来。 但苏如绘也没好意思再提说要住进来,不成想苏如锦却是不客气。 但苏如锦是以着“想离镇北侯更近一些”的理由说的,倒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白氏究竟阻拦说:“那儿是从前七妹妹住的,七妹妹嫁人之后一直都空着,就是因为老夫人想留个念想,不然锦姐儿再挑个住处?” 苏如锦面上作有些可惜状,其实她心里却一点都不可惜,不论住在哪里对她的影响都不大,然流云居是苏如绘所喜欢的,她知道不久之后苏如绘就会向苏老夫人开口要那个院子,苏老夫人也会允了她。 但经由苏如锦这么一提起,白氏又用这样的借口拒绝了,苏如绘总不好意思再提起了吧? 不想镇北侯见状却说:“美凤都嫁人了,平日里也就只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一趟,还不过夜,留着也是空留着,既然如锦想住,便依了如锦。” 分说白氏意外,苏如锦自己也是极意外的。 似乎镇北侯这父亲待她格外的好了些,难不成是愧疚心起,想补偿前十一年她所缺失的父爱? 苏如锦心想,这父亲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 那便是对她有所图? 她心中既起警惕,少不得左思右想,但终究未能想出个所以然。 倒是之后白氏与镇北侯回去之后,镇北侯便给了白氏两个耳刮子,“先前在外头,本侯不欲让你没面子也就罢了,如今屋子里头既只有咱们两个,本侯倒是要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第五十七章:祸心 白氏的脸颊登时肿起,她甚至一时都没有回过神来,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脸颊寒声问道:“我嫁给侯爷这许多年来,矜矜业业谨守本分的做好这么一个侯夫人,又为侯爷生儿育女,侯爷便对我有天大的不满,却也不该这样对我吧?” 需知镇北侯和一般的武将还不一样,他祖上都是读书人,就是镇北侯自己,原先也是打算走科举这一条路的,若非偶然救了大云氏,故而得了镇国公的青眼,这才被栽培、被器重,但本质上他是属于文质彬彬的那种类型的,在府中的时候自来也是和善的,从未曾对人动过手。 休说白氏还是他的妻子。 面对白氏的质问,镇北侯款款的收回自己的手,他眉眼中温润不再,取而代之的却是阴鸷,“本侯之前有没有和你打过招呼,让你不要再寻锦姐儿的麻烦?” 白氏咬唇,镇北侯当然是说过的,但白氏并没有将这话当成一回事,因为她深知镇北侯自己对这个长女也并没有半分怜悯。 “侯爷是因为冯姨娘刚刚.......”她试图解释道:“冯姨娘刚刚自己不也说了,是她自己无端猜测。” 镇北侯嘿然道:“你当本侯不知音姐儿之死的前因后果,分明就是你意图陷害锦姐儿的一出好局,只不想局面翻转,倒累及你娘家罢了,音姐儿究竟只是个不能给府上带来丝毫利处的庶出之女,没了也就没了,但你还欲将这罪责推到锦姐儿的头上,就休怪本侯对你不客气!” 白氏自知自己有错在前,也不敢分辨,她转了转心思,就问说:“侯爷之前对锦姐儿,分明也是漠不关心的,怎么如今却......” 镇北侯就道:“从前是对她心有戒备,但这孩子似乎对本侯并没有恨意,甚至汝慕的很,本侯到底心软,想着这到底也是我们家的嫡出长女,仅这层身份,往后少不得许一个殷实的人家,能给我们侯府带来帮衬,所以她的身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又说:“这侯府的将来不也都是如湛的吗?”苏如湛便是白氏与镇北侯唯一的儿子。 白氏似乎被说服了一般,总归低头认错道:“先前是妾身小心眼了,妾身往后定然好好的待锦姐儿,总归也嫁给侯爷这么多年,没的连这点心胸都没有。” 镇北侯这才掩去怒色,又说了一会儿府里头的事情,便离去了。 他一走,白氏的心腹陈嬷嬷就上前说:“依夫人所见,侯爷刚刚的话可当真?” “嬷嬷当真了?”白氏就笑道:“侯爷说话素来说一点,留一点,想将锦姐儿许给殷实的人家,这话肯定是没错的,但问题是什么样殷实的人家,是仅仅公侯世家便好,还是皇家呢?” 其实站在白氏的立场上,无论是公侯世家,亦或是皇家,都不是她想看见的,她对大云氏的女儿,从来都只有恨不能其去死的! 陈嬷嬷悠忽醒悟道:“是了,无论侯爷从前再怎么冷待锦姐儿,但总归他们是父女,可夫人却并不是她的亲娘,湛哥儿更不是她的亲弟弟。” 这时候冯姨娘过来为先前的说话不当请罪,白氏就好言好语的劝解她道:“妹妹丧女之痛在前,一时失了理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可以的,仅仅是说话不分轻重,我还是能理解的。” 冯姨娘忙道:“夫人这样好,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来报答您。” 白氏就道:“报答什么,你好好儿的将身子养好了,别再去寻锦姐儿的麻烦,毕竟如今侯爷看重她,等闲不能做什么,等往后......往后我总要给音姐儿讨回这个公道的。” 冯姨娘一口应下。 她之后就去寻了苏如绣,苏如绣这几天很是安分,在自个儿屋里待着任是哪里都没去,安分的都有些让人怀疑这还是不是那个最爱花枝招展的三姑娘了。 而这一回听到冯姨娘要过来,直接让人别来了。 被苏如绣拒之门外的冯姨娘很是迷惑,她也没管苏如绣不欲她进来,就径直闯了进去。 彼时苏如绣正对镜抹泪...... 冯姨娘看到苏如绣的那一张脸,登时就惊了,她惊了的同时还不忘挖苦苏如绣,杨作不知道:“你是何方妖怪,怎的坐在三姑娘的位置上,怪道三姑娘不见我,原来是被你这厮给控制住了。” 苏如绣:“!!!”好气啊! 她抬起一张过于与身材不符的脸,大骂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进来的,你给滚出去!” 冯姨娘往后退了退,不可置信道:“你真的是三姑娘?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人当然还是那么个人,但比以往却胖了两倍少那么一点点。 分说冯姨娘有这个疑问,就是苏如绣自己也是很疑惑的。 这种情况其实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她羞的无法见人,更不想与旁人说,但不想竟就被冯姨娘看到了这一幕。 苏如绣佯装发怒道:“这与你有何关系,我不让你进来,你竟就自己闯了进来,真当母亲抬举你,就以为自己是主子了?”说着便欲将冯姨娘给扣下。 冯姨娘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并不敢妄为,不过是担心三姑娘罢了,因路过三姑娘院子,偶然见三姑娘屋子里头有种的鱼尾葵,奴婢知道这鱼尾葵极易让人过敏,联想到之前三姑娘脸上就出了许多红点,心中担忧,这才冒着违逆三姑娘的风险也要进来同你说一声。” 苏如绣一听这个,哪里还顾得上问罪冯姨娘,忙令人拿着那株鱼尾葵去问问府医,得到府医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就暴怒了。 冯姨娘佯装关心道:“究竟是何人,竟将这样有毒的植物给搬到三姑娘的院子里头,害的三姑娘至此......” 冯姨娘不知道,苏如绣还能不知道,她咬牙切齿道:“冯姨娘也不会想到,我那和蔼可亲的二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罢?” “什么?竟是二姑娘送给三姑娘的,难道她不知......”冯姨娘忙转口道:“也许二姑娘当真不知。” 苏如绣却冷笑一声,“我那二姐姐可最是博学,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第五十八章:姐妹 冯姨娘面上一片肃然,“平心而论,三姑娘生得比二姑娘好了许多,也更得老夫人的喜爱,但再怎么着,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二姑娘即便惧怕三姑娘太过惹眼,以至于让二姑娘显得平平无奇,也不该毁了三姑娘最最引以为傲的容貌啊!” 苏如绣原便是吃不得亏了的人,眼下听了冯姨娘的,越发认定是苏如绘嫉恨她所以设计她,当下里便要去讨回这个公道。 只在出门之前,苏如绣还是万分心痛的用帷帽遮上了自己那臃肿的面容。 是夜,苏如绘都要入睡了,但还是让人打开门,苏如绘有些无精打采的问苏如绣,“妹妹怎的深夜来此,可是有要事?怎的在自家里却戴上了帷帽?” “我怎的成了如今这样,旁人不知道,二姐姐不知道?”苏如绘冷笑的质问,她一把掀开帷帽,“怎的,二姐姐作何这样震惊,这一切不都在你的算计里吗?” 她进入到屋子里头,逐渐靠近苏如绘,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对着苏如绘的面上就是一刀子下去,尔后哈哈大笑说:“如今二姐姐同我却也差不离了。” 因为来的突然,苏如绘一点点防备都没有,竟是真的就挨了这一刀子,她忙用手抚摸上自己脸上的伤痕,令人唤府医过来,并回击苏如绣道:“妹妹你这是听了谁的挑拨之言,需知你我是亲姐妹,我比谁都希望你好。” 苏如绘这会儿大抵明白苏如绣是因何而来的,八成就是因为她送她的那一盆鱼尾葵,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 苏如绣冷叱道:“是,旁人都说我有一个好姐姐,我犯下什么错事,二姐姐都会替我去收拾,以至于长辈们说起我来,都说我骄纵任性不懂事,说起二姐姐来,却说你端庄大方,懂事惹人怜爱,从前我心里觉得不舒服,但也挑不出二姐姐哪里不对来,如今方知,二姐姐却是借着我来衬托你的好,其实打从心底里是嫉妒我的吧?以至于对我下了如此狠手!” 她就握着那刀,在苏如绘的眼前比划。 苏如绘纵使较之旁人更加成熟一些,但也没直面过这样关乎到生命的威胁,尤其对面那人还是苏如绣。 苏如绣从来就不是一个有理智的人,冲动起来当真用这伤害她也是有的。 因此苏如绘一边安抚苏如绣,一边给人使眼色去唤白氏。 而这里的动静不仅仅惊到了白氏,也惊到了苏老夫人,二人匆匆赶来,见苏如绣拿着刀,俱是呵斥苏如绣。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了,拿着刀做什么?”跟前的两个都是白氏的女儿,白氏自然最为担忧,匆忙上前就要夺过苏如绣手中的刀,等看到苏如绣的正面的时候,也冷不丁吓了一跳。 人依然还是那么个,皮肤也是一如以往那般的白皙,但是却发了福,一眼望过去甚至有些惊悚,再不复从前那般妍丽。 “母亲,这就要问问二姐姐,我究竟是怎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苏如绣说着便从连翘的手中拿过那盆鱼尾葵给白氏说:“您瞧瞧,这盆花可是二姐姐亲自送给我的,如今却让我成了这样子。” 这花其实并不寻常,白氏从前也不曾见过,到底郑重的让人拿过来瞧了又瞧,“这花并不常见,你二姐姐许是也并不知道。” 苏如绘也赶忙说:“这花最开始的时候是母亲给我的,那日里三妹妹见了说喜欢,所以我这才送给三妹妹,至于三妹妹为何会成了如今这样,做姐姐的我也很纳闷。” “总不会是母亲有心要害我罢?再说当初也是三妹妹主动开口朝我要的,我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算得准三妹妹的喜好。” 苏如绣一时有些恼怒,诚如苏如绘所说,这花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苏如绣主动要的,但那时却是苏如绘故意引导的,她这二姐姐何厮狡诈,竟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算到了今日。 但苏如绣最会的便是胡搅蛮缠,她先问白氏说:“这盆栽当真是母亲送给二姐姐的?” 白氏硬着头皮道:“正是。”这便是胡话了,但没办法,两个都是她的女儿,白氏不想她们哪一个受到伤害,更不想她们因此往后有了嫌隙。 “但母亲每日里自来很忙,不及得二姐姐,二姐姐可是我们家出了名的才女,最是博览群书,故此母亲可能不知道这盆栽会让我毁容,二姐姐却不一定不知道。”苏如绣讥诮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如绘自嘲一笑,她朝着苏老夫人和白氏跪下说:“三妹妹如今容貌成了这个样子,她认定了我是凶手,亦或是心有不甘也罢,总归是要将胸腔里的那一股子气出了才罢休,我既身为姐姐,为了让三妹妹出气,也不妨受罚。”却是以退为进了。 苏老夫人还没有表示,白氏却是一阵心疼,连忙扶起她说:“你三妹妹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计较,当下最最紧要的还是你这一张被划花了的脸。” 苏如绘脸上的那道伤痕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到现在还血流不止。 苏如绣见状却将苏如绘给推到一旁道:“母亲只知道心疼她,却不看看我的脸成了什么样子,正好府医在这儿,不妨就让府医说一说,我是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屋子里头的人顿时一下子就都看向了胡府医。 胡府医沉吟了一会儿说:“三姑娘最先脸上过敏,以至于起了许多的红籽籽,当时老夫就说多半是因为对什么过敏所致,但一直没有寻到源头,如今看来,多半就是因为这盆鱼尾葵,至于三姑娘屋子里头人那么多,为何只三姑娘的症状严重些,那当然是因为三姑娘不比底下人,到底肌肤更娇嫩些,但......” 他一时也面露疑惑,“这鱼尾葵仅仅是让人过敏一段时日罢了,却不会令人发胖,三姑娘不是在这段时日里暴饮暴食了?” 苏如绣一时满面通红,“谁不知道我平素里最爱惜我这副容貌和身材了,平日里遇着喜欢的食物都不敢多吃,更何况这一阵我因为过敏心情郁闷,便更不会对吃食有什么兴趣了。” “所以,绣姐儿究竟是因何发胖?”苏老夫人发出这关键一问,只因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苏如绣胖的不正常,旁人胖起来也是匀称的,而苏如绣就......只从她一张脸蛋上看过去,两颊凸起的严重,使得原本烨烨生辉的一双眼睛浮肿不堪。 苏如绣跺了跺脚说:“定然是苏如绘的阴谋!”眼下更是直呼苏如绘的名字,可见对这二姑娘一点点往日的姐妹情分都没有了。 第五十九章:虚荣 苏老夫人当然不会像苏如绣这样毫无根据的就将所有的一切罪名都给推到了苏如绘的身上,她老人家令胡府医去到苏如绣的屋子里头,寻找有没有使苏如绣发胖的过敏源,但胡府医一无所获。 是以虽然苏如绣的一张脸成了如今这样可能并非全然都是因为苏如绘,但在苏如绣的心中,这嫡亲姐姐就是罪魁祸首。 然苏老夫人却不是这么说的,她安抚的看向苏如绣说:“咱们这府上人丁兴旺,你也有许多的姐妹兄弟,可论到底,唯有你这二姐姐跟你才是最亲的,就是谁都有可能害你,唯有你二姐姐不可能害你。” 苏如绣仿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苏老夫人一般,“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祖母,这府中您说过就跟我最亲,如今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祖母您却要包庇二姐姐?” “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祖母当然恨不得将幕后的罪魁祸首给千刀万剐了。”苏老夫人就一脸惋惜说:“可你二姐姐不可能的,况且你也没有证据不是吗?” 苏如绣说:“那盆鱼尾葵不就是吗?” 苏老夫人亦道:“可你二姐姐不是都解释了吗?” 苏如绣简直一脑门子疑问,苏如绘解释了她就要相信吗? 可这时候苏老夫人已不再给苏如绣解释的机会了,令人将苏如绣给带走了。 苏老夫人又看向了苏如绘,“这事姑且算消停了,可在老身这儿还并没有完,你且跪着罢,等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什么时候再过来请罪。” 苏如绘依言照做。 等到屋子里头就剩下她们母女两人的时候,白氏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真是让我怎么说才好,她是你的亲妹妹。” “母亲也觉得是我做的?”苏如绘反问道。 白氏说:“自小你就比你妹妹聪慧十倍有余,倘若你要算计她,她是当真逃不掉的。” 苏如绘沉默了一会儿,方哽咽说道:“不拘母亲信不信,总归我是不曾动过害三妹妹至此的心思的,她到底是我嫡亲的妹妹,不说情分,往后姐妹总归是个帮衬。” “我信你。”白氏也沉默了一会儿,“你自小就要强,即便想越过你三妹妹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赶明儿去和你祖母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镇北侯府一致都格外的沉默。 云霜刚去了三姑娘那边,她与苏如绣跟前的连翘是同乡,连翘虽是三姑娘身边的一等婢子,但三姑娘性本顽劣,动不动的就责打身边的婢女,连翘也躲不过,因此心生怨怼,平素里难免抱怨,刚巧这抱怨就被云霜给听到了。 云霜借由同乡之情时常开导连翘,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熟了。 后来苏如锦许以银钱,令连翘悄悄的将苏如绣从苏如锦哪里拿的剩余的脂粉都给倒掉,所以胡府医才会查无所获。 这一趟自然是去了解情况的。 “这三姑娘瞧着平素最是得宠,也最是刁蛮,但不曾想,对上二姑娘,竟是落了下风。”云霜回去就与苏如锦禀告道,“大姑娘不知,这三姑娘竟是被老夫人软禁了起来。” 苏如锦听着也有些讶异,“按说三妹妹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祖母对她往日里也有几分偏爱,怎的如今却是一言不发,还软禁了三妹妹?” 她自己心里倒是有些设想,但也不太敢相信,苏老夫人不在乎庶出女儿的死活也就罢了,这嫡出女儿,还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嫡出女儿,竟也半分不值? “大姑娘究竟只与老夫人照过这几次面,不了解老夫人也是有的。”云嬷嬷就与苏如锦解释道,“想如今在咱们府上暂居的那位张夫人,可是老夫人的嫡亲女儿,当年大夫人与侯爷成亲之处,这张夫人未尝不曾肖想过侯爷,但用不着大夫人做什么,老夫人就已经将张夫人给婉言送了出去,而不像如今让张夫人鸠占鹊巢,碍着白氏的眼,由此就可见咱们这位老夫人,在某些情况下,还是很重视情分的,但在与镇北侯无利的情况下,任何情分都没有用。” 苏如锦有些了然的笑了笑,“倒是三妹妹自视甚高了,也是,一个已经容貌不再的孙女相比于令一个聪慧十足的孙女,该选哪一个,已经很明了的,就是.......三妹妹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话是这么说,苏如锦的心里可没有半分怜悯,她先前在苏家仅有的那十一年里,白氏为了自己贤良淑德的名声,不能对她做些什么;苏如绘又太过清高,对她是不屑做些什么;而苏如绣——这一位自来任性,可没少磋磨她。 苏如绣的母亲还是白氏,白氏还欲置她于死地。 她叹息一声说:“三妹妹没脑子,二妹妹却和她不同,现下说不得正在寻找三妹妹成了如今这模样的真相。” 苏如锦猜的不错,那天过后,苏如绘先是去苏老夫人跟前承认了错误,但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即她对苏如绣,是有些防备的,但也仅仅是防备,绝对不曾想让这三妹妹容貌不在过的。 苏老夫人也信了她的说辞,并限苏如绘在七天之内寻找出事情的真相,所以苏如绘这几天里就一直派人盯着苏如绣这边。 大宅院里多的是看笑话的人,苏如绣闹起来的那天虽然是晚上,但到底也闹出了许多动静,白氏那边口风自然是紧的,苏如绘这边也不会往出说什么,唯一能探查到些什么的也就是苏如绣这里的。 所以这几天和苏如绣这边的丫鬟们联络的人,还真不少,包括但不限于朱姨娘、陈姨娘、辛姨娘以及三房、四房的当家夫人。 但苏如绘偏偏就从这些人里头盯准了苏如锦,并寻到了苏如锦这边。 苏如锦倍感荣幸,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说来二妹妹还是头一回过来我这儿,倒也来的正是巧,刚赶到我才搬过流云居这边,也刚好收拾妥了,也不辱没了二妹妹的身份。” 苏如绘表面清高,但实则还是很在乎这些外物的,不然也不会害怕因为苏如绣太过耀眼,赶在见三皇子之前让苏如绣毁容,眼下更是。 第六十章:败兴 从前苏如绘对苏如锦不屑,觉得就这么个无用的人,也配占了嫡长女的名头? 如今嘛,这心情就有些复杂,毕竟近些日子镇北侯府发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看似与苏如锦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屑,有之; 警惕,也有之。 “大姐姐说笑了,你长我幼,无论你住在哪里,我都是乐得去寻你的,而非会嫌弃住处这些外物。” “也是。”苏如锦就着又给苏如绘泡了杯普洱茶,醇香的茶香味扑鼻而来,令苏如绘本能的就皱起眉来。 苏如绘知道,近来皇上新赏赐了父亲镇北侯些从江南进贡来的普洱茶,前几日里,湛哥儿想要,还被父亲给驳回了。 如今却从苏如锦这儿见到了。 父亲一反常态,这样看重苏如锦,更是令苏如绘心里不舒坦之余,又升腾起深深的防备。 “像我这等俗人,最喜欢的就是吃的好、住的好、穿的好类似这些外物,偏偏二姐姐不一样。”苏如锦就这样挪榆了一句。 苏如绘笑了笑说:“大姐姐谬赞了,我也是平常人。” 苏如锦没继续将精力放在这些口舌上的无谓争端,她径直问说:“二妹妹总不会是来我这儿只为喝茶吧?” “当然不是。”苏如绘环视着整个屋子里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总归看得很仔细,她有些漫不经心的问说:“大姐姐平日里用的脂粉是公中给发的,还是自己用银钱是买的,亦或是......大姐姐身边有高人,会自己研磨。” 苏如锦诧异的看了看左右,“我平素里其实不大用脂粉的,二妹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觉得我肌肤白嫩心生羡慕?那真是有些要让二妹妹失望了,我生得底子好,不用也白。” 苏如绘明显被噎了一下,她是完全没想到这样有些过于自恋的话会从苏如锦的口中说出来,然后她还真就认真打量了苏如锦一番。 从前因着这大姐姐时常是低着头的,并不惹人注目,但平心而论,苏如绘知道出自大云氏腹中的苏如锦光说样貌,也是有些不凡的,但也仅仅是有些不凡。 而今一晃看过去,苏如绘的眼中轰然蹦出“美艳不可方物”六个字,不过十一岁的稚龄罢了,一袭嫩黄衫子越显娇美,肌肤细腻,是从远处都能看到的滑嫩,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身上无一处不妙,神采飞扬间越发的光彩耀人,让人移不开眼。 纵使很不想承认,但苏如绘也不得不说,自己这大姐姐从前约莫是明珠蒙尘,而今一朝绽放,哪怕是昔日里的苏如绣也比不得。 苏如绘一阵头疼。 苏如锦就安慰她说:“二妹妹不必失望,你虽然底子不若三妹妹好,但倘若细心保养着,也不会差了去的。” 苏如绘:“???”她的表情很是有些一言难尽,所以纵使她容貌只是清秀,但也不算太差罢,怎的依苏如锦所说却...... 她深呼一口气,终于想起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苏如绘清了清嗓子才问道:“大姐姐知不知道前朝文帝有一宠妃李氏,生得花容月貌,但再美貌也终有容颜枯老的一天,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但李氏不甘心,她为复宠故而用了西域的一味息肤丸,肌肤重新恢复了少年时候的娇嫩,也重新得到了文帝的宠爱,也不过两年罢了,她却比之从前又老了二十岁,仿若垂垂老矣的老人,这便是息肤丸的副作用了。” 苏如锦的表情有些迷惑,她摇了摇头说:“不知,二妹妹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大姐姐当真不知?”苏如绘复问道:“三妹妹最近的遭遇大姐姐应该听说过了,我怀疑她就是用了类似的东西。” 苏如锦继续摇头。 苏如绘又说:“从前大姐姐是个淡泊雅致的性子,可到了三妹妹的身上,怎的却派心腹丫鬟去四处打探?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在三妹妹的事情上,大姐姐有些嫌疑。” “你怎么会这样想?”苏如锦很愤怒,“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我最是孝悌长辈,友爱手足,所以我闻说三妹妹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所以使人打探,好想着安慰安慰三妹妹,却不知在二妹妹的眼中却成了我是凶手?” 她一挥袖子,说话间也没半分客气,“诚如二妹妹所言,我是使人打探了三妹妹那边的事情,也得知二妹妹在这其中做了很多的手脚,我还没说你呢,你竟怀疑上了我?” 她说得那般的振振有词,几令苏如绘一时也自我怀疑,难不成是自己多心了? “是,这些日子里许多人都曾去打探过三妹妹的消息,或许有人是担心三妹妹,可这人绝对不会是大姐姐你。”苏如绘笃定说:“你心中对我们姐妹的恨意,想来是个人便能知晓。” 苏如绘自知,她母亲白氏是踩着苏如锦的母亲大云氏上位的,她与苏如绣姐妹这么多年,更是享受了本该属于苏如锦的一切。 尤其无论她亦或是苏如绣,这么些年来都是或多或少的蹂躏着苏如绣的。 也就是月余前,她身边的婢女更是奉她的命令诬陷了苏如锦。 苏如绘以为,只有苏如锦有这个动机,既害了苏如绣,又让她陷在这一滩烂泥里出不来,如此一石二鸟。 苏如锦嫌恶道:“你是这样的人,便觉得旁人都是这样的人吗?你们以往待我是不好,但我自知自己年长于你们,合该包容,再者,二妹妹你有证据吗?” 苏如绘当然没有证据,倘若她有证据,也不会来这里,而是直接禀告苏老夫人去了。 苏如锦败兴而归,她无颜去回禀苏老夫人,但苏老夫人却将她给召见了过去。 这结果在苏老夫人的意料之中,她问苏如绘说:“你可知自己错在了哪里?” 第六十一章:安排 苏如绘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当今皇帝膝下唯有二子,太子虽乃正宫所出,但正宫皇后不过是个皇上放在那里的摆设罢了,太子还体弱多病。 相反三皇子的生母月贵妃受尽宠爱,虽只为贵妃,但整个后宫何尝不是月贵妃一个人的天下。 三皇子更是面若冠玉,聪慧非凡,以至于她的父亲镇北侯也看中了三皇子,认为三皇子于继承大统有望,欲将一个女儿嫁给他 三皇子就那么一个人,苏家姑娘却有那许多人,她自认在苏家这一众姑娘里头是最出众的,但抵不住容貌不若三妹妹,因此只能另辟蹊径,就是不曾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的变故。 心中虽是如此想的,但苏如绘哽咽道:“先前的时候,只想着等三皇子过来的时候拖住三妹妹罢了,我也实在不曾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是我错了,往后就是让我给三妹妹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苏老夫人身子前倾,专注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看她神色有没有作伪,接着就朝她招了招手说:“你上前来,坐到祖母的身边。” 苏如绘依言照做。 苏老夫人摸着她的额头说:“你们姐妹两个是老身看着长大的,老身平日里瞧着对你们一视同仁,可最喜爱最寄予众望的也唯独只有你们两个,今日你三妹妹成了这个样子,老身其实是很伤心的,老身也信你所说的,你并没有想要你三妹妹成这个样子。” “但这个头是你起的,有心人又利用你推波助澜了这一把,倘若你没这个心,旁人也不会有害你三妹妹的这个机会。” “所谓姐妹一体,将来你便会少一个有力的帮衬。” “老身知道你害怕,害怕旁人只凭着第一面的眼缘,喜欢你三妹妹不喜欢你,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总归那人是你嫡亲的妹妹,总好过旁人看上与你关系更远的姊妹吧?” “所以要想成为人上人,这心胸就必定宽广一些,眼光放长远一些,不争一时之长短,而要看最终的结果。” 这是苏老夫人老生常谈的话语,苏老夫人时常让她们姐妹和睦,一心皆为苏家利益考虑,而非是个人得失。 苏如绘的心里其实是很有些不屑的,但她知道,忤逆苏老夫人是万万不能的,因此她只低眉顺眼道:“终究是孙女因恐惧而行差踏错,但那幕后真凶我们就完全不追究了吗?” 苏老夫人看向她,“没有证据,怎么追究?” 其实真要仔细寻找,未尝不能寻到蛛丝马迹,但苏家至今为止,已经折了两个姑娘了,虽然苏家姑娘多,但每个都有每个的用处。 “倘若今日事关苏家声誉,那么老身即便是要将这府上翻个底朝天也要将真凶给寻过来,可这幕后之人太狡诈了,她虽是借着你的手搞了这么一通事情,可偏偏这些事情还在老身的容忍范围之内,你该学着些。” 苏老夫人的容忍底线自然是镇北侯府的声誉。 苏如绘深以为然。 “还有你大姐姐那里。”苏老夫人又说:“老身和你父亲对她都另有着安排,总归不会碍着你的路。” 只听到关于苏如锦的,苏如绘便禁不住深吸一口气。 她也明白苏老夫人的意图,如今苏如绣容貌已不复从前妍丽不说,心思也太单纯,并不适合作为联系镇北侯府与三皇子的媒介。 但是苏如锦...... 倘若是之前的时候苏老夫人说这话,苏如绘也许真就会乖乖的听话,可在见识到苏如锦的心机之后,她并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总归苏如绘在苏老夫人跟前是应了这话。 当苏如绘将苏老夫人的话转告给白氏的时候,白氏与苏如绘也不由细细的寻思起苏老夫人与镇北侯的用意,但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最后苏如绘道:“祖母瞧着慈善,可内里实是个心狠手辣的,最不喜欢的便是旁人忤逆她,索性也没些时候就是皇上的四十大寿了,等到那时许是可以看出来祖母和父亲是何安排了,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第六十二章:明了 当今皇帝乃是北朝第四代皇帝,是谓武帝。 武帝登基如今是第十三载,登基之初国泰民安,百姓富庶,武帝趁机兴兵讨伐南朝,大胜。 奈何镇国公班师回朝之与百万大军竟突然就没了影踪,消失不见,回来的只有镇北侯。 天下人议论纷纷,武帝置之不理,封赏了镇北侯。 镇北侯府这些年来又日益强壮,甚至能与百年世家相提并论。 如今武帝寿辰,旁的府上许是只有自家嫡女才有资格进宫为武帝贺寿,偏偏镇北侯府,无论嫡出庶出皆可面圣。 这是武帝给镇北侯府的殊荣,也是镇北侯自己这些年来的经营所得。 武帝四十大寿的前一天晚上,云嬷嬷等人还寻思着要给苏如锦穿什么衣裳——当然白氏这么个继母在面上做的也是极好的,提前有给苏如锦送衣裳过来,也都是新的,但款式都是好几年前流行的。 是以云嬷嬷她们就很为难,自家姑娘本来底子就是特别好的,原来不愿与人争也就罢了,如今既有这么个心思,又是头一次去外头见那许多人,不说艳压群芳,总也要出彩才好。 不等她们想出法子,镇北侯就着徐管事亲送了一套衣裙过来,徐管事还特地嘱咐苏如锦说:“这套一圈是从前大夫人极喜欢的,只是后来大夫人自去了小佛堂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了。” 送走了徐管事,苏如锦面上一片严肃,她问云嬷嬷说:“我母亲曾经真的穿过这身衣裳吗?可父亲又做什么将母亲的衣裳送到我这里来。” 云嬷嬷就说:“从前大夫人没穿过这身衣裳,是大夫人怀大姑娘的时候绣娘做的,大夫人极喜欢,说等生下大姑娘后一定要穿,只是后来的事情大姑娘应该也知道,大夫人因镇国公的事情怨怪侯爷,故此就不曾穿过了。” “这衣裙是京都里一等一的绣娘所织造的,极是精美,就说咱们府上也只有大姑娘能撑得起这身衣裳。”她又补充道。 苏如锦当然知道镇北侯的意思,“父亲他将这衣裳专门赶在进宫的前一天晚上送过来,自然是想要我穿的,可父亲平素里事物繁忙,怎么还会注意到小小的这些事情。” 再有就是,镇北侯这些日子里一反常态的优待起她来,虽然也有她故意表现的原因,但还是太反常了些。 云嬷嬷就试图解释说:“其实在最初的时候,侯爷和大夫人是很恩爱的,当初也是大夫人先冷待的侯爷,许是侯爷心里终归还是有大夫人的吧?” 这话骗骗旁人还好,可苏如锦本身就是经历过男欢女爱的,她最是知道,所谓真心有多么虚伪。 尤其镇北侯还是在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就与白氏有了来往。 但苏如锦也没说什么,只将衣裳平整的放在一旁。 贰日。 苏如锦精心准备好之后,就跟着白氏及苏家姊妹们一同进宫贺寿。 白氏看到苏如锦的穿着之后,眼角很是抽了一抽,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倒是她最小的女儿,即七姑娘苏如兰说:“今儿个大姐姐的妆容配着这身衣裳正是好看,比三姐姐还要好看呢。” 苏如绘倒也缓缓笑了笑说:“都有些让人目不转睛了。” 白氏剜了她们两个一眼,“别打趣你们大姐姐了,她面皮薄,一会该不好意思了。” 苏如锦就笑笑。 白氏携着苏如绘和苏如兰坐一辆马车,苏如锦和苏如昭坐后头的马车。 至三房坐另一辆马车。 马车悠悠,白氏有些愉快的哼了哼小曲。 苏如绘望了望白氏,又望了望苏如兰,最终道:“难不成父亲是想着让大姐姐侍奉君王侧?” 白氏道:“说不得,倒是很有可能。” 苏如绘从前是跟着白氏见过武帝的,武帝有如虎狼,令人莫不敢直视,真正当得起“君王”二字。 可到底也是个四十岁的老头子了。 “可大姐姐肯吗?”苏如绘忍不住问说,“尤其是皇上已多年不曾令妃嫔有孕,即使为妃、为宠妃,倘若没有一男半女,将来便只会是殉葬的命了。” 这当然最是令她们乐得见的,当下里苏如绘就觉得有些好笑。 “莫笑。”白氏却说:“她若是不得皇帝欢心也就罢了,可万一她就真入了皇帝的眼,怕就是第二个月贵妃。” “须记得月贵妃是何等的得宠,即便是朝臣偶有不敬之言,竟被灭了满门,我们和苏如锦之间,难道不称得上是仇深似海吗?” 苏如绘这时确实是笑不出来了。 “不过也别怕,前头不还有个月贵妃吗,月贵妃怎么会眼看着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而什么都不做呢?”白氏因此就示意苏如绘等会进到宫里之后先去寻一个怀柔公主。 而另外苏如锦所乘坐的马车里,则有些过于寂静了。 苏如锦与苏如昭皆沉默着,直至过了半刻钟后,苏如锦的眼前突然有一个黑影掠过,苏如昭突然就晕了过去。 云秀刚要出声叫人,只见着对面的人将食指竖起,不过“嘘”了一声罢了,鬼使神差的,云秀竟就乖乖的闭上了嘴。 苏如锦看着对面穿着过于普通,但依然不掩浑身贵气的男子,神色又显得过于平静。 “姑娘,对面这人真真好看,似乎在哪里见过?”半晌,云秀竟蹦出了句这话。 苏如锦汗颜,从前觉着云秀比云霜稳重些,如今却怎么有些......花痴? “他是恭王之子晋安郡王,当日里同三皇子一块儿来到我们府上,那时候你见过的。”苏如锦就解释了一句。 温斐然就笑笑,“表妹好记性。” 面对着温斐然刻意的套近乎,苏如锦显得有些过于四平八稳了,她如常一般的坐着,好似马车内并没有多温斐然这么一个人。 “苏姑娘不怕吗?”温斐然无奈道:“也不问问我来找你是有什么事?” 他觉得有些挫败道:“还是因为我长得太过人畜无害,以至于这样都不令你感到害怕。” 苏如锦抬眼,她望着那个过分好看的少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有着如琥珀一般明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过于凉薄的唇瓣,脸上带着善意而无害的温笑,似乎他们两个是已经认识了好多好多年的老朋友。 而出奇的是,苏如锦面对着温斐然,也有一种类似于知己的从容,这种从容并非是因为她历经两世从本性上的淡定,而仅仅是因为对面那个人。 良久,她发问道:“所以郡王是来做什么的?” 第六十三章:换衣 “表妹今日打扮得着实是好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艳光四射。”不料,温斐然答非反问道,“表妹可知,当今圣上最爱什么?” 苏如锦沉思。 温斐然又自问自答道:“当今圣上最爱美人,尤其是像表妹这样的美人。” 他已暗示的如此明了,苏如锦又会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甚至已经相信了八成,怪道这一阵的时候父亲会对自己这样前所未有的上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苏如锦对皇帝并没有什么映像,有的只是从许佑安嘴里听过的,聊胜于无罢了。 想到这里,她面上一片肃然。 她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可不想嫁给一个糟老头子,虽然这糟老头子富有四海。 但面对着温斐然,苏如锦依然不动声色道:“可我们邵都城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比我美的也大有人在,皇帝更是阅遍美人,区区一个我,如何能入他老人家的眼。” 温斐然细细描摹上苏如锦的眉眼,脑海中掠过一副与苏如锦眉眼悄似,但远没有如此明艳的面容,眼中悲悯一闪而过。 “也难怪,表妹这许多年来都被困在那三尺之地,因此没听说过这些过往不足为奇,是十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先帝健在,当今圣上不过是先帝膝下众多皇子中平平无奇的一个罢了,但皇上有大长公主的偏爱,因此同镇北侯同时拜在了镇国公的门下。” “皇上与姨母,实是青梅竹马,奈何郎有情妾无意,姨母心心念念的,唯有镇北侯了。” 苏如锦虽被困在苏府后宅里,但也是听云嬷嬷说过关于自己母亲的一些事情的,在云嬷嬷的叙说中,母亲她自然是极好的,包括母亲当时年轻时曾得了许多青年才俊的仰慕,但母亲只心悦于父亲。 苏如锦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即便真如你所说,皇上心悦母亲,但母亲嫁给了镇北侯之后,皇上却也没做什么,甚至依旧厚待父亲——他贵为九五至尊,想得到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想来也是存着几分理智,虽心悦,但不强求。” “这样么......”温斐然低头无声的笑,瞧着甚是有些癫狂,“你若敢赌,便尽管去赌。” 苏如锦复又问道:“即便这样,可我与郡王虽说是表兄妹,但这许多年都未曾有联系,想来也是半点情分都无,外祖母家都不在乎我的死活,郡王却来告诉我这些,是为的什么。” 他神情又复归平静,依旧有些迷恋的看着苏如锦,“表妹长得与我母亲甚像。” “郡王的母亲小云氏与大云氏乃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如今已去世多年了。”等温斐然离去了,云秀就与苏如锦说起小云氏来,“那时奴婢好似听云嬷嬷说过一耳朵,这小云氏在怀着晋安郡王的时候就很是郁郁寡欢的,直到后来生下郡王,没多久就去了,去因成谜,不过奴婢听闻,这小云氏和大夫人甚像。” 同是一府的姐妹,相像再正常不过。 而苏如锦是大云氏的女儿,天然悄似大云氏,与小云氏也应该是有几分相似。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温斐然为何会过来这一遭了。 云秀又疑虑道:“倘若真如郡王所说的那般,我们可要如何是好?” 也就是这时候,苏如昭姗姗醒来。 苏如锦眼睛顿时一亮,“六妹妹,不妨我们两个将衣裳换了?” 苏如昭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她年纪还小,但也看得出来这衣裳料子极好,就是有些撑不起来。 而苏如锦则穿上了苏如昭的衣裳,发髻又弄得凌乱了一些。 等到了皇宫门口,镇北侯府的人就都下了马车,白氏等人看着刚下了马车的苏如锦和苏如昭,眼睛忍不住抽了抽,她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一路上的功夫,连着衣裳也给换了过来。” 苏如昭憨笑道:“我瞧着大姐姐的衣裳极华美,心生羡慕,不想大姐姐极好,竟主动提出与我换。” 苏如锦也跟着笑笑,对苏如昭倒有些刮目相看,这六妹妹已经是第二次主动替她解围了。 从皇宫门口步行进宫,经过宣武门向东,直进入永福宫中。 白氏同相熟的夫人走到一块,难免有人向白氏打听苏如锦说:“这是你们家的亲戚不成,以往却是没怎么见过。” 白氏就也直言道:“是我们家的大姑娘。” 问的人听了,就不作声了,却暗地里悄悄的打量苏如锦。 苏如锦迎着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眼睛始终盯着前方,她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这样看着她,应该是因为她的母亲。 到了永福宫里,苏家姊妹则跟着白氏坐在靠前头的地方,因为记着温斐然刚刚的话,故而苏如锦坐在苏如昭的后头,努力的使自己不惹人注目。 有婢子过来同苏如绘耳语,苏如绘就跟着那婢子走了。 苏如锦知道,苏如绘一直以来都和怀柔公主走得很近,所以她猜测,那婢子应该也是怀柔公主的人。 苏如绘去了大概有一刻钟便回来了。 然后刚刚与苏如绘说话的婢子又来到了苏如锦的身边,并与苏如锦说:“苏家姑娘,我们公主有请。” 苏如锦看向了白氏,白氏则与她说:“既是怀柔公主有请,还不快快去,别惹了公主不快。” 这是在后宫里头,后宫里又属月贵妃最为得宠,怀柔公主身为月贵妃之女,她发话了,又哪里有苏如锦拒绝的份。 苏如锦略加思索,就与苏如昭说:“我去去就回,倘若一会儿宴会开了,我却还没回来,了,六妹妹记得去寻我。” 苏如昭忙应下。 苏如锦跟着那婢子七拐八拐的,最终到了怀柔公主的寝宫。 她是见过怀柔公主的,上一辈子濒临死亡的时候,她卑微如蝼蚁,怀柔公主则高高在上的。 如今第一次见面,依旧是这样。 但苏如锦的心境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怕事、软弱可欺的苏如锦了。 苏如锦上前,躬身行礼道:“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怀柔公主眼中一抹诧异一闪而过,是没想到困于内宅的苏如锦头一次面见她会这样不卑不亢,她还以为苏如锦是个什么礼数都不懂的没见识的小丫头呢。 “也就是不久前,曾听佑安说起过大姑娘,便一直想见见你,所以就趁着今儿个这机会把你给唤了过来。”怀柔公主掩去鄙夷,面上一片柔和道:“大姑娘还记得佑安罢,前一阵和三哥一块儿看望过你们家的老夫人。” 第六十四章:软禁 上一辈子,苏如锦嫁给许佑安之后,便时常在许佑安的嘴里听到诸如怀柔公主的许多话,她知道这位怀柔公主曾在许佑安差点被净身的时候救过许佑安一次,也是因为怀柔公主,许佑安得以以罪臣之身,科举及第。 那时候,苏如锦还不知道,许佑安之所以会娶她,也是因为怀柔公主。 更不知道,怀柔公主最终想要的是她的命。 如今往事又一次发生在苏如锦的眼前,只是相较于以往提前了许多时候,但再来一次,苏如锦怎么还会重蹈覆辙呢? 她诧异的说:“前一阵我祖母病体刚愈的时候,确实是有很多人来看望过祖母,三皇子也来过,但对于许公子,臣女却没什么映像。” 怀柔公主不曾想,这小小的未曾见过世面的苏如锦竟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亦或是太不懂得逢迎?又见苏如锦的面上一片坦然,想着应该是后者罢,到底没为难她,就单刀直入说:“大姑娘不记得佑安也罢,总归那一日在镇北侯府上,佑安对大姑娘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便委托了我来同大姑娘说一说。” “大姑娘若是对这人不甚讨厌,本公主赶明儿个就与你继母说说这事。” 怀柔公主缓缓道来,瞧着似很是通融,但话语间的意思无不是觉得以苏如锦在苏家的不受宠程度,配许佑安也就行了。 苏如锦似浑然不觉道:“我对这人没映像,又遑论讨不讨厌,公主不妨同我说一说这人家中是什么情况。” 怀柔公主就道:“这许家世代清流,佑安自己也是极努力上进的,又有皇兄帮衬着,考取功名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倘若苏如锦对这人一点都不了解,大抵会信了怀柔公主这一番说辞。 “但婚姻大事,还是得父母做主的好,我母亲多年不问世事,公主不妨去问过我父亲。”苏如锦便就这样绕过白氏,回绝了怀柔公主。 怀柔公主面上有些不悦,又想起刚刚苏如绘与她说得话,道是镇北侯似乎有意让长女侍奉父皇,心中也不由得活络了起来。 自己的母妃究竟为何会得宠这许多年并一直荣宠不衰,身为月贵妃的独女,怀柔公主最清楚不过,可不是因为母妃独得圣心,而仅仅是因为母妃是最像大云氏的那一个。 可苏如锦的眉眼,分明比母妃还像。 电光火石间,怀柔公主就决定要在今日宴饮其间,将苏如锦给扣在这儿,不仅如此,她想要办的事也得办成了。 怀柔公主一壁儿的与苏如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另一边却与宫人耳语,让人将许佑安给带过来。 大抵过了些时候,怀柔公主就与苏如锦说:“外头太过喧闹,你便先在本公主这里待着,等一会儿本公主就回来了。” 她甚至不用什么特别的要求,就那么一说,苏如锦就只能应是了,谁让跟前这人是公主呢? 苏如锦虚虚应了,但也大抵能猜到怀柔公主的用意何在,无非是听了苏如绘的话,不想让自己太过出头罢了。 但当许佑安进入到殿中的时候,苏如锦顿时生出了一身冷汗。 第六十五章:报应 上一辈子临死的时候,苏如锦方知,许佑安之所以会娶自己,无非是因为怀柔公主让他这么做的。 而怀柔公主之所以会让他这么做,是因为她的身上有怀柔公主要找寻的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苏如锦也不知,但这大抵同她的母亲、外祖父有些关系。 如今重来一回,大抵怀柔公主的目标也没有变。 又经过方才一番试探,方知她对许佑安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而倘若这事情问到了镇北侯的跟前,想也知道镇北侯自会推拒。 所以怀柔公主是想用强吗? 一阵天旋地转,苏如锦突然觉得头晕的厉害,她看向了身边的云秀。 云秀也迷糊道:“”姑娘,奴婢怎么觉得这屋子里头好似有一阵不同寻常的香味。” 她们主仆看着越发靠近的许佑安,顿时生出了一阵冷汗。 苏如锦强自镇定,她起身看向许佑安,“这里是怀柔公主的寝宫,你是来寻公主的吗,倒是不巧,公主刚刚出去了。” 仔细看许佑安脚步也有些凌乱,他甚至也不敢看向苏如锦。 “许公子?”苏如锦又问了一声。 “我......我不是来找公主的,我是来找苏姑娘的。”许佑安有些颤颤巍巍的伸手欲抚摸上苏如锦的面容,苏如锦佯装羞怯的往后退了退。 她过于小声道:“许公子做什么这个样子。” 许佑安见她没有抗拒,面上的笑意深了一些,“自上次见到大姑娘,小生便一直念念不忘的,于是委托了公主,就想着能见一见大姑娘,大姑娘不记得我了吗?” 苏如锦道:“当然记得。” 许佑安又问道:“那大姑娘可还讨厌我?” 苏如锦低声笑了笑,“许公子不知道女儿家都习惯性的嘴硬吗,如锦不过是有些害羞了。” “真的吗?”许佑安狂喜,他一把握住苏如锦的玲珑小手道,“既这样,那等明儿我便......” 话还未说罢,就轰然倒下。 原先迷离着双眼的苏如锦顿时目露异彩,浑然不顾手上血流如注,那是方才察觉出 身后手中拿着烛台的云秀紧张兮兮道:“姑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苏如锦起身走到桌子前头,将染着的香给吹灭了,然后等完全清醒了方道:“先将他给抬到怀柔公主的榻上罢。” 怀柔公主设了这么大一个局,要毁掉她的清白,以此不得不让她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可她并非以前的苏如锦,这长出来的六年光阴她不是白活的,总是要回送给怀柔公主一个大礼才是。 将许佑安给抬到怀柔公主的榻上之后,苏如锦示意云秀褪去他的外衣,再到内室中翻箱倒柜,然后寻出怀柔公主的贴身之物,放到许佑安的身边。 又与云秀双双立在门后头,凝神静气。 大抵一个时辰后,怀柔公主回来了——她原是想着看看里头的情况,然后再唤镇北侯夫人白氏过来的,但不想,不过刚刚进到内室里头,看到昏睡在榻上的许佑安,却独独不见苏如锦,正察觉到诧异的时候,脑后就挨了一棍子。 怀柔公主应声倒下。 苏如锦又和云秀一同,再将怀柔公主也给搬到榻上。 云秀看着她们两个的杰作,兀自心惊道:“大姑娘,这可是公主,我们这样做了,倘若事后被怀柔公主清算可要怎么办。” 苏如锦却说:“我从前未曾与怀柔公主有过什么恩怨,她却要置我于死地,所以这跟我得罪不得罪她有什么关系吗?” 云秀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便连连点头。 二人到了外头,云秀又问说:“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便若无其事的回到前头永福宫中吗?” “当然不是。”苏如锦自然知道,这后宫中既是月贵妃的天下,纵使一会儿怀柔公主醒来,发现自己正与许佑安躺在一张榻上,即便怒而给许佑安几巴掌,于怀柔公主本身,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她得趁怀柔公主醒来之前,将这事给闹大,闹得人尽皆知,金枝玉叶的怀柔公主其实是个清白身不保的。 而要将这事给闹大,就得寻个不怕月贵妃和怀柔公主的人。 是谁呢? 苏如锦将目光重新放到了云秀的身上。 “你是从镇国公府里头出来的,未知以前可曾伺候过我外祖母大长公主殿下呢?”在苏如锦认知范围内既权势滔天又能伸出援助之手帮她的人实在是有限,思来想去,她便想到了大长公主殿下。 大长公主这许多年再怎么对她置之不理,却也终究是她的外祖母,总是要尝试一番的。 云秀却有些苦恼道:“奴婢在镇国公府上的时候,年岁还小,是府中人专门为孙小姐们给培养的丫鬟,因此奴婢都还没来得及侍奉主子,就被送到了姑娘的身边。” “不怕。”苏如锦却并不在意,“总是要尝试一番的,你先去寻大长公主殿下,就说我为怀柔公主所软禁,求她来救我,若大长公主不应,你便去寻大舅母。” 无论如何,这大舅母对她还是心存善意的。 而在云秀去寻大长公主的间隙,苏如锦便藏身在这座宫殿的附近。 倒是出乎苏如锦的意料,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罢了,大长公主殿下便来到了怀柔公主的寝宫里,然后发现正躺在榻上的怀柔公主和许佑安,大长公主让人用凉水泼醒了怀柔公主和许佑安,来回踱步,终究还是让人唤来了皇帝和月贵妃。 正在宴饮上观看美人跳舞的皇帝贸然被打断,原就带了几分怒气,然后还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怒上心头的皇帝当即让怀柔公主上前,二话不说便给了她两耳光。 怀柔公主捂着侧脸,利弊权衡之下,终究是指着许佑安苛责道:“父皇赎罪,是这厮......这厮用迷药将我给迷晕了,然后才这样......” 许佑安此刻还处在懵逼当中,就被怀柔公主给指控了。 迎接许佑安的是皇帝的怒火,皇帝只一脚就将许佑安给踢翻了,眯了眯眼睛说:“朕瞧着你有些眼熟。” 身边的小太监就忙提醒道:“这人原是许家之后,当年被下令自宫的,但因为怀柔公主的求情,所以饶了他一命。” 皇帝“哦”了一声,然后转头就吩咐说:“既然这样,那便再将他给阉了,送到......辛者库罢。” 他这样吩咐了,也不去管许佑安如何了,倒是思索起了该如何处置怀柔公主。 第六十六章:郡主 当今陛下,子嗣稀少,其中公主也就只这一位了,不说多尊贵,意义总是非凡的,所以当皇帝见到怀柔公主与许佑安共处一榻的时候,会不由分说便处置了许佑安,而非是将怀柔公主许配给许佑安。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虽然大长公主殿下在得知此事的第一刻就已经下令将怀柔公主的寝宫给封锁了,知道此事的也就只有皇帝、大长公主以及大长公主的亲信。 而皇帝也已将许佑安给贬为阉人,想要他说不出话来的方法也有千万种。 但这皇宫中有无数双眼睛,说不得谁见撞见了此事,而不为皇帝和大长公主所知,并在之后流传了出去。 皇帝眼下思考的,自然是如何为怀柔公主保全名声——诚然身为金枝玉叶,即便怀柔公主的名声在外头再差,也多的是人求娶,可武帝又怎么能看得上外头的那些凡夫俗子,武帝自然是希望自己这唯一的女儿能物有所值。 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嫡亲姑母,当年也是极力扶持还是皇子的皇帝登基的,眼下自然是明白皇帝的心思的,所以沉思了一会儿方道:“若不然便让怀柔去道观里头待上几年,等风头过了再出来。” 皇帝对大长公主的话自来极为重视,眼下听了便立即说:“姑母所言甚是。” 甚至都没给怀柔公主转圜的余地。 之后皇帝便让人将怀柔公主给软禁了起来,同大长公主一同去了外头。 今日盛宴乃是月贵妃一手操办,她在前头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被人看着要送去道观了,还在永福宫中纳闷皇帝究竟去做了什么,等皇帝过来了,月贵妃就忙上前邀宠道:“臣妾专门为了皇上的寿宴排了许多的舞蹈,皇上这一过去,就已是误了三四个了呢!” 遥想当年,月贵妃不过是一介宫女罢了,却有着几分美貌,所以才会被皇帝临幸,又幸运的怀上了皇嗣,如今已为贵妃十几载,皇帝后宫妃嫔不知凡几,却也唯独月贵妃一人荣宠至今,皇帝对月贵妃总是有着几分薄面的,当下便安慰月贵妃道:“爱妃费心了,朕现在就好好儿的品爱妃的这一番心意。” 月贵妃笑意更甚。 月贵妃与皇帝在上头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而一旁的皇后却好似是个局外人一般。 皇后浑身透着一股子苍白无力,她是当年还在皇帝为皇子的时候嫁过去的,家世平平,样貌也平平,前些年的时候还很是愤愤不平月贵妃的僭越,这争来斗去的,竟是差点将自己的身子都斗坏了。 往后争夺的心思也就淡了些。 相比月贵妃的肆意张扬,中宫这边就显得有些死气沉沉了。 眼下皇后也不过隔一会儿便要咳一阵,使得一旁的月贵妃都心生怨怼了,与皇帝开口说:“您瞧着皇后姐姐那模样,既在病中便不妨在宫室之中休养也就是了,做什么还要到外头,没的被风吹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皇帝也只笑呵呵的说:“贵妃好心。” 一旁的皇后见惯了这样的情形,当下也只是道:“有劳贵妃妹妹关心,我无碍的,不过皇上,您不觉得今日着实太无聊了些吗,到底宫中寺人所排的歌舞难免千篇一律,不妨让底下的官家小姐们也一展才能,若是遇到好的,便加以奖赏可好?” 当今皇帝本好色,只看着他后宫里头一溜的才人便可知,月贵妃这么多年能一直高居贵妃之位屹立不倒,着实也费了些功夫,到底皇帝再好色,也从未曾纳过家世好的姑娘进宫,就还好。 但以前没有,以后若是有了呢。 月贵妃心知自己倘若只担压住底下的妃嫔也就罢了,倘若是家世好的姑娘进了宫却不一定了。 这些年皇后不是没动过扶持宫嫔来与自己争斗的心思,但到底都不成气候。 如今却是想请世家贵女来与她一斗呢。 月贵妃心中冷笑,嘴上也不饶人,只苛责皇后道:“皇后也是自世家里头出来的,需知这这等公众场合中献艺的那是什么人,哪里是世家贵女能够做的。” 皇后也就只温和笑笑,“贵妃这话就说错了,能有机会给皇上献艺,那是她们的福分。”尔后也就不说了,只看向皇上。 皇帝对此举倒是乐见其成,他望着底下的一众姹紫嫣红,动心道:“每每宫中宴会都是那一套,说实话朕也看烦了。” 此话一出,底下难免有人心动。 皇帝又说:“但倘若只献技,未免太无趣了一些,不妨就让皇后与贵妃二人评赏,最佳的朕应允她一个条件。” 底下一片轰然,大多跃跃欲试,即便不能得到皇帝的奖赏,在众人跟前出一回彩头也是好的。 “先静一静。”皇后安抚众人道:“瞧着大家都有兴致,但总是要有个先后次序的,想要一展技艺的到段嬷嬷跟前报个名,本宫按顺序叫你们上来,这头一个,就且先让......”她正欲说着,环视了一圈子,突然发现怀柔公主并不在场。 但也只纳闷了一瞬,便自如道:“让端敏郡主来开个好头罢。” 端敏郡主乃北朝异姓王楚王独女,楚王在当年南伐时先于镇国公死在了南朝人的手中,留下楚王妃与端敏郡主孤儿寡母,端敏郡主小小年纪便极会体会民间疾苦,每逢灾荒之年都会布衣施粥,广受好评。 端敏郡主自也应了皇后,她款款站了出来,并看向上头说:“皇叔伯,我身为王府郡主,自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是再与诸多贵女相争,未免就有些不厚道了,故此侄女这一曲只单纯为皇叔贺寿罢了。” 她这样说了,众人自无不称赞,于是端敏郡主就为皇帝弹奏了一曲《无衣》,中规中矩,难得的是其寓意,乃是端敏郡主在她七岁那年为从军的将士所谱写的。 皇上听了,连连点头说:“端敏自来就大气,倘若楚王还在,看到你这样,想来也会很欣慰的。” 第六十七章:替代 提起楚王,殿中气氛一时就有些沉闷。 与镇国公同为国朝极为重视的武将,但与镇国公来去无踪不同,楚王是众所周知身死在南疆的战场上,因此纵使身死也是大义凛然。 又因楚王无子,所以才越发的让人遗憾。 端敏郡主原本就是众人所怜悯的存在,又因她这些年来布衣施粥,好善乐施,精通医理,救过无数人的性命,备受人尊崇。 此刻听皇帝提起楚王,就有些伤感。 “罢了,不说这事了。”皇帝也觉得自己此刻提起楚王似有些不妥,又说:“你想要什么讲奖励,朕都应允你。” 端敏郡主有些微的动心,但她依旧推辞道:“我本......” “这奖赏是朕命令你必须接受的。”皇帝坚持道。 于是端敏郡主就看向了恭王所在的那边。 于是皇帝会意,不等端敏郡主开口就说:“朕知你自幼同永年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今儿个朕便做一回月老,为你们两个赐婚。” 皇帝口中的“永年”便是恭王府的次子,温斐然的妹妹。 “皇叔伯。”端敏听了顿时脸色煞白道:“我并不想......” 皇帝却打断了她的话说:“你父亲如今不在了是,朕既是你的叔父,自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做主,你不必推拒。” 这话既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了,纵端敏不想,却也不敢公然抗旨,只得惶惶然的回到座位上。 月贵妃一瞧着皇帝给端敏郡主赐了婚,顿时也有些心动,三皇子是她的独子,如今也尚未婚配,因此她就旁敲侧击的说:“镇北侯的二女自来与端敏郡主并称为京都二姝,如今端敏郡主头一个上前来,为免底下人太过拘束,怕在郡主跟前太过失彩,不妨就先让苏家二姑娘上来。” 这等小事,皇帝自然允了。 月贵妃甚是得意的看了看皇后,皇后无奈,等着月贵妃移开了眼神,唇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月贵妃浑然不知。 苏如绘虽然于样貌上不是甚佳,只是清秀,但这一次来是精心打扮过了的,因此一眼望过去就还蛮惊艳的,虽说没有提前准备,但苏如绘这么些年骄行帝都也是有些水准的,当下里便给皇帝跳了一曲惊鸿舞。 但见她身姿妙曼,青衣白衫,要置袅娜,轻移莲步,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仿若精灵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但皇帝的注意力却从始至终都不在她的身上。 皇帝的眼睛直直的看向镇北侯府白氏领着的几位姑娘身上,至于是哪位姑娘,却也不知。 月贵妃原专心看着底下,不过一晃之后看到皇帝的目光,心里也是一个“咯噔”,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见苏如绘一舞还未完,皇帝的手便指着底下镇北侯那边说:“那个姑娘,你站出来。” 苏家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方才确定,皇帝手指着的方向是苏如昭。 苏如昭于惊弓之鸟,战战兢兢的站了出去,与皇帝行礼问安,浑身依然不掩颤抖。 苏如昭是头一次面圣,就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揪了出去,不安有之,恐惧亦有之。 但皇帝浑然不觉她的恐惧,径直问道:“你身上的衣裳,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苏如昭茫然了,她后知后觉的想着,皇帝原来叫她出来仅仅是为了她身上的衣裳。 这衣裳是从大姐姐那边得来的,但这事能与皇帝说嘛? 苏如昭忐忑不安道:“是臣女在府中偶然所得,觉着好看......” “脱下!”皇帝突然呵斥道:“你不配穿这衣裳。” 苏如昭愣住了,要让她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将衣裳给脱下来?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紧张、无措、不安,一阵头晕...... 这时,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托住了她。 “回皇上的话,这衣裳是我给六妹妹的,皇上觉得这衣裳好看吗?”苏如锦笑颜如花的嬉笑问道,就似和一个熟识的人闲聊一般。 而上头的皇帝看着突然站出来的苏如锦,没有被冒犯的愤怒,而是呆呆的。 他看着苏如锦,确切的说,他是看着与云霜衾悄似的面容,恍惚间忆起往昔。 当年的云师姐,何尝不是这样的光芒四射,骄矜有余,即便穿着最最寻常的衣裳,也让人移不开眼。 “你是谁?”皇帝浑浊的眸子里似乎有些许微光。 “臣女乃镇北侯长女,是谓如锦,临来的时候,母亲让我给您带话,说想让我替她问您声好。”她仿若普通人家的女儿,用汝慕的姿态与坐在最上头的皇帝说话,软糯极了。 皇帝的眼里有几许晶莹闪过,“原来是她的孩子,一晃竟也这么大了。” 他望向苏如锦的眼里是有几许贪婪的,与苏如锦的汝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而此刻,僵硬的站在另一旁被人们完全忽视的苏如绘尴尬极了,她恨死了一旁的苏如锦和苏如昭,分明是该她大放异彩的时刻,却偏偏被这么两个人给夺去了光芒,但她只能低头跪在一旁。 坐视着皇帝甚至走下龙椅,快步走上苏如锦,“让朕瞧一瞧,她的女儿,果然同她是像极了。” 此刻苏如锦方才有空环视上头,她惊讶的发现,不止她同她的母亲像,月贵妃同母亲也像极了。 此刻方才后知后觉的后怕了起来。 尤其是撞上皇帝那过于贪婪的目光,又过于亲昵的动作,她身子顿时僵硬。 “别怕,别怕......”皇帝似乎察觉了出来一般,“假如是师姐在这儿,她是从来都不会怕朕的。” 苏如锦让自己放松下来,“皇上如此平易近人,臣女只觉得亲切,就像看见自己的父亲一般,怎么会怕呢?”她刻意的强调‘父亲’二字,但显然皇帝并没有注意他的措辞。 皇帝又给苏如锦给赐了座,让她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仅次于皇后的位置。 月贵妃敢怒不敢言,悠忽撞见皇后诡谲的目光,顿时后背一凉。 没有人比月贵妃更清楚,皇帝对于云霜衾的执着,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而今却有个比她更像的替代品出现,那她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第六十八章:县主 苏如锦就这样坐在皇帝的身边,看完了这一场盛宴,但却颇有些没滋没味的。 她想她应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起码这一世,她不再泯然众人矣,不会再次嫁给许佑安,但危险从来如影随形。 她渴望权势,渴望财富,但这并不代表者她愿意用自己如此年轻而又富有活力的生命作为代价。 没有人比她懂得更为鲜活的活着有多么的快乐。 父亲镇北侯的用意不言而喻,甚至父亲也如愿以偿的达成了他最希望的结果,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直至回到镇北侯府中,苏如锦依旧有些木然,甚至当苏如绣拦在她面前的时候,苏如锦都没有看到,甚至直直的撞了过去。 苏如绣不以为怒,甚至笑嘻嘻道:“你这个模样一瞧就是在宫中吃了瘪,也难怪,从前从未见你出过府中,今日头一回出去,不出丑才不正常呢。” 她不复从前美貌,一张脸两颊凸起,瞧着甚是有些恐怖。 苏如锦看她这个模样,连相争的冲动都没有。 “呵呵,”苏如绣就笑了笑说:“现下知道就你这个样子,还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的好罢。” 苏如锦却明晃晃的掠过她走了过去。 苏如绣这几天被软禁都要憋坏了,好不容易瞅着一个可以出气的,谁知这人竟不理她?她当即正要拿着鞭子鞭笞她,不想苏如锦又一次一只手牢牢的接住了她的鞭子,“三妹妹想知道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妨去问问二妹妹。” 随即苏如绘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 苏如绣撇了撇嘴,问向了白氏,白氏也是一脸苍白。 这个时候,宫中李公公就拿了圣旨进来,苏家所有人都聚集在外头听李公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镇北侯长女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 皇后赞之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幽闲表质,特封贤贞郡主,赏黄金百两,绢绸百匹,良田万顷,另赐秋怡湘春扇一柄,幽洁惬意帕一方,寒芳舞凤簪一枚,金镶玉步摇一副,紫怜惜雨耳环,钦此!” 一摞接着一摞的赏赐鱼贯而入,令人目不暇接之余,怀疑这皇帝莫不是吃错了药? 李公公念罢了,便将圣旨交到了苏如锦的手中,又笑呵呵的说:“前头那些是皇上赏赐给县主的,是想县主多些银钱傍身,不论在哪里都有立足之地,至于后头那些,则是皇后的一番心意。” 苏如锦忙谢恩道:“臣女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对待,真是不甚恐慌。” “皇上说你值得,你就值得。”李公公就笑道:“皇上教给咱家的任务既已经完成,咱家也就先回去了。” 苏如锦忙上前,“臣女送您。” “不敢不敢。”李公公推辞,但苏如锦依旧坚持跟着李公公出去,到了外头,苏如锦就往李公公怀里塞了几个银锭子,问说:“皇上荣宠之至,用意何在?” 李公公道:“天子之心,深沉如海,咱家虽然伺候皇帝多年,但也不敢说能摸透皇帝的心思,皇帝轻易不会重赏于人,上一次还是在十七年前,皇帝头一次见月贵妃的时候。” 这暗示的如此明显,令苏如锦一时心沉了又沉。 她回到府里,郑氏很是酸溜溜的恭喜苏如锦说:“大姑娘真是好福气,任谁在一个月前,大抵也不会想到大姑娘会有这等造化,能被封为县主。”她因身份说到底只是一介参将的夫人,所以并没有资格进宫贺寿。 要知道自来备受宠爱,极得月贵妃喜爱的苏如绘都没有这份福气。 苏如锦只将忧虑藏于心底,面上是谦卑的笑意,“若非当日姑母相帮,我都不会有今日进宫的机会,今日我既得势,将来姑母但凡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总是会尽力相帮的。” 这说的自然是苏如锦刚刚醒来为白氏所迫害的时候,曾求郑氏出面向镇北侯说情一事了。 郑氏见她纵使得势,待她还似从前一般,又想着纵使她从前的时候也是极讨厌大云氏和这苏如锦的,但当今站在她前头的绊脚石终究不是她们,而是白氏母女,这总比白氏母女得势要好的多。 说不得苏如锦还能帮她...... 想到此,郑氏一转态度,就说:“怪道苏家那么多姑娘都进宫去了,偏偏只有你得了皇上的青眼,就冲着你这份宠辱不惊的心态,我要是皇上,我也赏识你。” 苏如锦含蓄的笑笑。 一边的苏如绣就冷笑道:“从前也没见你这样对她献殷勤,如今见她得势了,倒是愿意低下头了,难不成她得势了,你也能好,你到底不还是带着个拖油瓶寄居在我家里的无名无分之人吗?” 苏如绣现在看谁都不惯。 郑氏不与她个姑娘打嘴上关系,张月瑶可不惯着她,当下里就说:“锦表妹是我们苏家的姑娘,自家姑娘出头,总也是苏家的荣耀,怎的,绣表妹竟是嫉妒了不成?” “你!”苏如绣当下里冲到张月瑶的对面,“我们苏家的荣耀,又干得了你什么事了?”竟是意欲掌掴张月瑶,不过被苏如锦给拦住了。 苏如锦抓着她的手腕并握紧道:“三妹妹真是越来越暴躁了,这一不如意就想打人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 苏如绣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苏如锦竟敢这样对她。 苏如锦反手又是一个耳光,“你自己改不了,我身为你长姐,总要帮你。” “你......”苏如绣正欲挥舞自己手上的鞭子,但随即就被云秀给紧紧捏住了。 “我既是你长姐,又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这样对我,若被我告诉了皇上,就是忤逆之罪。”苏如锦吩咐道:“云秀,继续掌掴,总是要让三妹妹长长记性,知道什么叫利害。” 苏如绣当然不会就那样任云秀一个奴婢责打,但白氏也不会让她胡来。 苏如锦回到屋子里头之后,清点了一下皇上的诸类赏赐,将田产账簿放在一旁,至于其余的黄金并首饰,苏如锦留了一点,其余的让云嬷嬷去变卖,买成各类铺子。 既事已至此,总要抓紧自己能抓住的一切。 不久后,忠勇侯着人传唤苏如锦,苏如锦却径直去求见了大云氏。 第六十九章:伪善 苏如锦在大云氏所居住的流云居外头跪了整整三天,都没换来大云氏的一句松口。 尔后大雪突降,苏如锦依旧不肯回去。 屋外的苏如锦是这般的倔强,屋里的大云氏却是如厮平静,她在这座小佛堂里清心寡欲了整整十一年零十一个月,每日里就伴着那尊佛,一颗心早已经麻木了。 还是云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她:“大夫人这又是何必,您就算再恨侯爷,可归根究底大姑娘也是您十月怀胎的孩子,这些年夫人作践自己,也作践着大姑娘,可唯独没有对侯爷做过什么,这是否对大姑娘也太不公平了呢?” 云嬷嬷知晓大云氏从前就是这么个倔性子,从前大云氏要嫁给镇北侯,镇国公阖府的人都不同意,但依然没什么用,大云氏最后仍然嫁给了镇北侯。 在关系到苏如锦的事情上,云嬷嬷自来都不会多说一句话,她知道自己陪伴着长大的主子极有主意,轻易不能动摇。 但云嬷嬷同时也是眼看着苏如锦长大的,苏如锦是她的小主子,在她的心里也就跟自个儿的孩子一样。 从前小主子不争也就罢,如今好不容易要争一回,她又怎么能眼看着不过韶华之年的小主子要去伺候一个年过半百的人? 纵使那人是帝王又如何? 大云氏依旧没什么表示,她敲了一会儿木鱼,似乎依旧没能静下心来,老木沉钟的眸子终究是转了转,嗓子动了动,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说话,是啊,她已经有十一年未曾怎么张口说话了。 “让那孩子进来罢。”一开口,喉咙便瑟瑟作响。 云嬷嬷大喜道:“奴才这就去唤大姑娘进来。” 苏如锦进来的时候,大云氏在用膳,不过简简单单的一碗粥罢了。 她眼睛瞟过大云氏,都说她的母亲是这世间极罕见的美人,曾让无数才子趋之若鹜,无数的女子羡慕嫉妒,堂堂帝王此后所宠幸过的人,有半数都是像她的。 究竟是多么美的人呢? 但苏如锦到底是失望了。 她的母亲大云氏美则美矣,但是毫无灵魂。 不过穿着一身略嫌简单的长锦衣,一头长发用簪子挽起,裸露出里面的白发来,眼睛木然无神,她低头看着桌面,许久,方才抬起了头。 眼神带着些恍惚,“原来一晃,你竟也这么大了,恨娘吗?” 她就那么脆生生的站在那儿,不曾行礼问安,更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直到大云氏先开了口。 苏如锦带着些嘲意的笑了笑。 她恨大云氏吗?或许曾经恨过,但是现在她不恨了,她的母亲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年轻时心心念念要嫁的人不过企图着她背后的家族,更是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这十多年避而不见,除了恨意,还有惧意吧? 她摇头说:“您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是我命苦,托生在你的腹中,但也不过是徒有母女缘分,而无母女情分了。” “如锦!”她突然叫道:“母亲是爱你的,倘若不是因为爱你,又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出去一步。” “我的存在本身对你而言就是一种危险,你父亲他费尽心机的杀害了你外祖父,又岂能不担心我在事后对他报复?” “而你是我的孩子,又怎么不会被我引导?” “我为了你不受亲生父亲的猜忌,所以这么多年才隐身在这里,不见天日!”因为情绪起伏太过剧烈,使得大云氏剧烈的咳嗽起来。 “呵呵。”苏如锦冷笑道:“你说的可真好,什么叫为了我,把我放任在别院十几年不见一面就是为了我,任由我在外头跪了三天三夜就叫做为了我,你的爱便是这般廉价,随便说说就好的吗?” 大云氏复平静道:“若非为了你,我怕是早就手刃了他,替我父亲报仇了。” 这个“他”自是指镇北侯了。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苏如锦望着她容颜已近乎枯老的面容说:“是怕你以着这样的面容出去,会吓到那些曾经爱慕你的人吧。” 大云氏的脸上,赫赫然有一道已经很深很深的刀疤。 她听罢忙捂住自己的侧脸,“这么多年我没敢照镜子,就是怕会照到这张让我曾经引以为傲的脸,你猜对了。” “你真的是......比我要聪慧的多的多。” 苏如锦原先只不过是试探罢了,瞧着她的反应,方知自己猜测的是对的。 多么的可笑,大云氏分明是为了自己,却说是为了她,若是从前的她,也许就信了,并感动的一塌糊涂,大云氏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去做什么。 可上天还是厚待她的。 她生而迟钝,旁人小小年纪便能明了的事情,她花了两辈子才明白,但也因此看事情比旁人更透彻了些。 大云氏收回方才演绎出来的“母爱”,复作木然道:“我本以为你在苏家后宅里,没人教、没人管,合该是个蠢笨的,不过三言两语便会哄骗得你对我掏心掏肺,罢了,不过这样更好。” “是的,如你所说的,我恨你父亲,你是你父亲的孩子,因此也牵连着恨上了你,但我还是更恨你父亲一点。” 她抚摸上自己一侧的脸庞,“你知道我脸上是为什么会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吗?说来都是在我入了这小佛堂之后......我原先听闻你祖父消失不见了的消息,第一个怀疑的自然也是你父亲,但终究他是我的丈夫,又百般解释,我原只想着使使小性子,等时候一到他再来请我,我便也出去了。” “可是没有......“ 镇北侯不仅仅没来接她,转头就迎娶了白氏那个小贱人为平妻,连跟她商量都没有! 之后白氏便堂而皇之的代替了她,还在夜半时分进来毁了她引以为傲的容貌! 大云氏是切切实实的狠毒了这么一对奸夫**! “你父亲他靠着我上位,却在上位后将我给抛弃,为娘我之所以这么多年都苟延残喘,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出出这口恶气。”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没办法,我在这里被困住了,出不去,但是没关系,我还有女儿。” 第七十章:去世 大云氏看向了苏如锦,“虽然你恨我,但你终究也是我的女儿,你得替我出了这一口恶气。”她甚至起身走到了苏如锦的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是两世以来,苏如锦离大云氏最近的一天,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虽然大云氏毁了容,可她的皮肤却还是如此的光滑如少年。 苏如锦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她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大云氏说:“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些,我凭什么替你出气。” “不怕不怕。”大云氏却说:“你可能本心里不会想替我出气,但你父亲那么个人么,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对你大抵也只有利用,我瞧你也不是什么乖巧的人,总是会冒犯到他的,将来不怕你们不成仇。” 只要成了仇,再以着镇北侯的性子,可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后患,要想不被除去,只能除去对方了。 她再度背过身去,苏如锦从大云氏的背影里,似乎看到了过往属于镇国公府独女的风采,她就那样一身素衣,背影落寞萧条,遗世而独立。 “至于阿兜那里,我会去同他说的,你不要担心了。”大云氏这样说道:“你可以离去了。” 苏如锦转身离去,不带一丝惦念,等出了这里,她才问云嬷嬷说:“阿兜是谁?” 云嬷嬷道:“是皇上,他小名阿兜,从前大夫人经常这样唤他。” 苏如锦了然,但又有些疑惑,倘若大云氏当真不想让镇北侯好过,想让她替她出一口恶气,不应该凑成这件事吗? 毕竟只有成为皇妃,才能凌驾于镇北侯之上不是吗? 又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是镇北侯极力促成的,大云氏不想让他如愿。 毕竟在羽翼未丰之前,她同镇北侯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总是不能割裂的。 “大姑娘。”云嬷嬷欲言又止道:“大姑娘刚刚待大夫人,未免也太冷淡了些。” 原想事情正出神的苏如锦听到这话,格外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待我不也一样吗?” 云嬷嬷有心想说点什么,终究落成一声喟叹,“大姑娘和大夫人这么些年也就才见了这一面罢了,就闹成这样,以后却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苏如锦却没半分被说动,毕竟这样的结果并非是她造成的。 回去的时候又突然想到镇北侯先前传唤过她,于是又匆匆过去了。 正巧赶上镇北侯用晚膳,镇北侯见状就给她也拿了一副碗筷,苏如锦见状也不推辞,与镇北侯一道用起了晚膳。 她自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一回倒是跟着镇北侯享了回清福。 “你同你母亲都说了些什么?”镇北侯如是问。 苏如锦却顾左右而言其他道:“母亲她苍老了不少,也许是因为这样,才勉强见了我,说了许多自己年轻时候的事,还说她恨您,也恨我。” 她知道镇北侯想听什么,无非是她与大云氏有没有说关于她为皇帝所见被封县主的事,大云氏又是什么样的看法。 镇北侯一听这个,倒是放下心来,与苏如锦闲谈道:“你母亲自来倔强,这许多年我也不是没想过看看她,只是无奈,她也不见我,她恨我终究是有所应,但锦儿你合该是无辜的。”他的目光温暖而又富有力量,就似一个极宠爱女儿的父亲。 苏如锦配合他的演出,目光中闪现出点点晶莹说:“这么多年女儿都习惯了,女儿也曾听过许多的风言风语,但父亲终究是母亲的丈夫,是要陪伴母亲一生的人,究竟要比外祖父重要的多不是吗?即便她对父亲内心有不满,这么些年却也该够了。” 对苏如锦这话,镇北侯满意极了。 “你能这样想,父亲很高兴。”镇北侯满是怜爱的望着苏如锦,“你今年十一岁了,过了年也就十二岁了,不过再有一年的功夫,也就及笄了,对于未婚夫婿,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吗?” 苏如锦有些羞涩道:”女儿现在谈这些还早,我还想多陪陪父亲呢。“ 镇北侯“哈哈”一笑,“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站在父亲的立场上,自然是希望你能婚嫁高门贵子,然这世界上最尊贵的莫过于天子了,倘若你能有朝一日,得了天子的赏识,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为后也未尝可知。” 苏如锦有那么一瞬间倒还真的有一丝的心动,但转瞬一想,皇帝似乎于生育方面有那么一点点的问题,以至于至今唯有二子,便极不情愿的说道:“皇上都跟父亲一般大了,在我眼里他就只是长辈。” 镇北侯就不说了,他这一回也只是试探苏如锦的口风罢了,是以也就只“呵呵”笑了笑,让徐管事送苏如锦回去了。 可苏如锦还尚未回去,就看到西边院子里突然着了漫天大火,烟雾似乎要将整个镇北侯府给弥漫一般。 随着“着火了,救火呀”的声音响起,她突然朝着西边飞奔过去,着火的那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大云氏所居住的地方。 分明不该的,上一世的时候,她似乎没这么早去,这一世就也不该。 明明是个从不曾理会过她死活的人,可苏如锦不知为何心里难受的厉害。 等她看到仆人们将火给浇灭,抬出大云氏的尸体的时候,她顿时跌坐在地上,浑身冰凉。 不知什么时候,云嬷嬷也过来了,云嬷嬷将苏如锦从地上扶起来说:“皇上对大夫人,大抵有些情分,更多的却是想要得到、想要征服的心理,大夫人说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引以为戒,放过大姑娘。” “不可能的。”苏如锦手脚冰凉道:“在她的眼里,我分明什么都不算的。” “再不算,姑娘也是大夫人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云嬷嬷叹了一口气说:“回吧,若被侯爷瞧见其实姑娘是在乎大夫人的,怕是会对姑娘心生疑虑。” 毕竟自来苏如锦在镇北侯的跟前都是表现的极为在乎父亲而非在乎母亲。 再者苏如锦在这府中生存,更多的还是要仰仗镇北侯不是? 大云氏去的悄无声息,但她终究还是镇北侯府的大夫人,是以她的葬礼举办的规模也是很大的,从前同大云氏有过来往的人悉数到场,包括皇帝。 第七十一章:哭诉 皇帝的亲临到底还让这许多人都狠狠惊讶了一把,纵使当年皇帝与大云氏相识不浅,但到底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甚至到后来镇北侯冷落大云氏,娶了白氏,皇帝也没说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重用镇北侯。 镇北侯将皇帝亲自给请到了一旁,皇帝瞧着就说:“朕想看看从前云姐姐生活过的地方,侯爷去前头招呼客人罢。” 镇北侯自推辞着,外头的所有人加起来还没有里头这个重要。 但耐不住皇帝坚持,到最后命令他离去。 镇北侯只得到了前头,让徐管事好生招呼着皇帝。 皇帝这是头一次来到镇北侯府上,他问徐管事说:“从前云姐姐是在哪里住的。” 徐管事便将皇帝给带到了流云居里头,皇帝睹物思人之际,让徐管事先行出去,他望着近十一年来大云氏所居住的地方,极是不符合过往大云氏的品味。 大云氏喜好奢华。 但这里到处透露着朴素。 是因为嫁给了镇北侯才这样的吗? 莫名的,他竟有些悲戚戚的笑了,他自十岁那年头一次到了镇国公府上,就被彼时已十三岁的大云氏给迷住了,云霜衾生来便是天之娇女,一双眼中是不染世家污浊的单纯清爽。自来自信骄矜。 而反观他,虽身为皇子,但不过是最不受先帝重视的那一个。 可想而知,这样的大云氏对他有多大的诱惑,但大云氏似乎只将他当做弟弟,而对那么个出身卑微的苏崇勇满是殷切,甚至后来还嫁给了镇北侯。 皇帝阴暗的心里越发荒芜,他对大云氏又爱又恨又惧,这么多年宫里的人来来去去,但每一个都有大云氏的影子。 他想这时候的大云氏一定后悔了罢,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发狂。 前几日见到大云氏的女儿,那孩子真是似极了大云氏,皇帝是有些心思的,但更多的还是想看看大云氏的反应。 见着她的女儿很可能会因她的原因而要伺候一个老皇帝,她应该会来求他罢? 可皇帝没想到,大云氏竟会以死相逼? 皇帝在这一刻是有些恨镇北侯的,又更恨自己一些,倘若不是他逼迫,云姐姐即便是苟延残喘,想来也不会去寻死罢? 这时云嬷嬷突从里头出来,她看到皇帝,万分激动道:“皇上,奴才还以为您不会过来呢,您要给我们大夫人做主啊!” 从前的时候云嬷嬷便伺候在大云氏的身边,因此皇上与云嬷嬷也是熟识的。 皇帝就忙将云嬷嬷给扶起来,“朕从来都不曾忘记过云姐姐,只恐云姐姐厌了朕,这么多年不是朕不来,而是朕不敢来。” 云嬷嬷底下的头颅上浮现出一抹冷笑,面上诚惶诚恐道:“大夫人日日夜夜的盼着您过来,大夫人年轻的时候真是瞎了眼才会选择镇北侯这么一个人渣,害了老国公也害了我们大夫人!” “云姐姐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云嬷嬷面前,皇帝再也不是平日里喜怒无常的那个皇帝,而更像极了当年在大云氏跟前那个有些羞涩的少年。 云嬷嬷道:“即便老国公的事是误会,可我们大夫人的死呢?要知道我们大夫人纵使这么多年对镇北侯心灰意冷,可她从来没想过死啊,她那么个年轻时候活得热烈的女子,又还有女儿未长成,怎么就会死呢?更何况,大夫人还一直心心念念着等老国公回来——大夫人她说老国公又没寻到尸身,说不得就是没有死,她等啊等啊,却等到了这一天。” “这一定是侯爷和那**的奸计!” 晓得大云氏的死竟是人别有用心的设计,皇帝的脸色冷了又冷,“嬷嬷你细说,这事情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嬷嬷就哭诉道:“前几日皇上封我们家大姑娘为县主的事情,大夫人也晓得了,她还说要进宫谢谢您呢,所以我们家大夫人从未曾想过寻死,更不曾想过要被大火烧得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要知道大夫人平素里最是讲体面的人了。” “在这个府中,恨不得我们家大夫人灰飞烟灭的,又能轻而易举的致我们家大夫人于死地的唯有白氏了,而这事,侯爷即便没有掺和,也必定是知情的。” “老奴恳请皇上为我们家大夫人做主啊!” 云嬷嬷声声切切的恳求就在耳边,但皇帝就有些若无其事的看向了窗外,为云姐姐做主,他当然是想的,但他还有用得着镇北侯的地方。 皇帝的面上满是可惜道:“那嬷嬷可有证据吗?” 云嬷嬷茫然的摇了摇头,又忙说:“但这府中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倘若要寻,总是能寻到证据的。” 皇帝却无可奈何道:“镇北侯是朕倚重的重臣,倘若没有一二证据,朕不好贸然调查他的,不过......嬷嬷可以在侯府上伺机寻找证据,然后查到了证据,再来寻朕也不迟?” 云嬷嬷似还要说什么,但皇帝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皇帝转身离开了流云居。 她目送着皇帝l离开,唇角冰冷的一笑,浑然不知这一幕被远处披着一身孝衣的苏如锦看见。 苏如锦这一整日都在灵堂里守着大云氏,她对大云氏没什么感情,映像最深的时候大抵也就是这一回见面,然后她就没了。 更多的可能也就是不可置信。 但也是有忧伤的,这种忧伤毫无缘由,但又如此真切。 晚间云嬷嬷从小厨房里熬了热汤给她端来,苏如锦喝完了汤,身子也有些暖和了,她搓着小手看着大云氏的灵位,悠忽问道:“云嬷嬷是早知道母亲要没吗?” 云嬷嬷没有想到苏如锦会这样问,但立即她便摇了摇头,“老奴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大姑娘身边,大夫人那边已经很少顾得上了,再者大夫人也不想让老奴伺候,她似是习惯了一个人。” 苏如锦又问:“那方才云嬷嬷跟皇上是都说了些什么?” 云嬷嬷身子顿时一僵。 “我都看见了。”苏如锦补充道:“母亲既已去了,想来我该是嬷嬷唯一的主子了罢,还是说你还有什么暗中孝顺的人。” 第七十二章:和亲 云嬷嬷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大夫人去了,老奴自然只效忠于大姑娘一个人,老奴只是替大夫人鸣不平,凭什么大夫人就这样去了,偏这么些人活得好好的?” 她与苏如锦说了白日里的具体情况,苏如锦似是信了,最终只道:“细数母亲这一生,确实还蛮悲哀的。” 少年时候惊才艳艳,中年却老死屋里,至死还未曾让那些造成自己到如今地步的人付出任何代价,能不悲哀吗? 苏如锦为大云氏守了七日的灵,眼看着大云氏下葬,转头就到了年关。 因着年关将至,府里各处都忙了起来,苏如锦这里倒是很热闹,因着她刚刚被封县主,大云氏没了的时候皇帝还亲自过来了,因此除却白氏母女,这府中各处的人都觉着虽然从前大姑娘不声不响的,但保不齐这孩子往后会发迹? 因此多的是人来奉承巴结。 今儿二房婶母姊妹过来,明儿就是三房,这两房终究是倚靠着侯府过活,是以若非必要,不会得罪谁的。 但郑氏和张月瑶就不同了,她们如今在侯府的身份极尴尬,郑氏与白氏之间从前就是你死我活的,如今更是。 郑氏今日前来寻苏如锦,先说了一番客气的话,尔后又道:“大姑娘可知,忽兰使臣近日便快要到了,听闻忽兰大王子极是俊美,今次就是这位大王子领着使团过来的。” 苏如锦知郑氏无缘无故的不会与她说这些,既说了自然就有用意,于是就猜测道:“难不成表姑母是想着让月瑶表姐嫁给这位大王子。” “大姑娘如今都会取笑人了。”郑氏闻言就挪榆了一句,“忽兰王子再俊美,到底是异域番邦之人,我可不希望我的瑶姐儿将来离我这么远,但忽兰大王子这次过来确实是想从我们北朝求娶公主的,但怀柔公主乃是今上唯一的掌上明珠,今上怎么会便宜了忽兰大王子呢?倒是想着说从臣下的府邸中择一品性高洁的姑娘封作公主,嫁于忽兰王子,这些是昨儿个你父亲回来的时候与我说的。” 苏如锦就问道:“那继母可知道这事?” 郑氏就摇了摇头,“如今大抵还不知,昨儿个侯爷是在书房宿的,并未去她那里,但想来不久也会知道。” 苏如锦就别有深意的笑了笑,郑氏倒被她这么无心一问给弄得心中愉悦,面上作羞涩状。 “表姑母既不是想让表姐去和亲,便是想在继母膝盖的三个孩子身上做手脚了罢,如今三妹妹容貌不似以往,继母欲过了年将她与白家表兄的亲事给定下来,七妹妹又年幼,表姑母是说二妹妹不成?可她素来志不在此,更不要说继母也不会同意的。” 忽兰不过是个小国,分处在北朝和南朝的中间,因着其地理条件的重要,所以无论北朝还是南朝都很重视忽兰。 但此来和亲的不过是忽兰大王子,又不是忽兰王,所以大家其实都不是很想将家中的嫡女嫁过去,但若是嫁庶女,那又不一样了。 但因着今上表明了要嫁诸位大臣家中的嫡女的,倒是没人敢说这一茬。 郑氏听闻此言,就冷讽道:“不仅仅白氏不会同意,怕是侯爷也不会同意,侯爷这么多年悉心培养二姑娘,也不是为了让她去和亲的,但倘若二姑娘在这其间出了什么岔子,不若以往那么冰清玉洁呢?”眉眼间皆带着算计。 苏如锦也有些微动心。 诚如云嬷嬷所说,大云氏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了,凭什么这些鸠占鹊巢的人还好好的待在这儿呢? 她是在大云氏没了的那天都没交她一声“母亲”的,但终究是生她养她的人,怎么能让旁人这样欺负呢? 更不要说苏如锦本身也是差点被苏如绘身边的人给害死的。 她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记得从前二妹妹身边名唤‘镜心’的婢子同二房的蔚哥哥有私交,说不得二妹妹和蔚哥哥的关系也是极好的,这侯府中瞧着程光瓦亮的,但内里多少龌龊,却多的是人不知道呢。” 意会到苏如锦的意思,郑氏就也笑了,心下却越发的高看苏如锦几分,心想从前不将这人看成一回事,可不过头一回出府,人家就能被封县主,还以为独独是因着她样貌悄似大云氏的原因,但如今看着,这人本身也是有着成算的。 若不然怎么会和以往悄似大云氏的人的下场那么不同呢? 她们两人在这里算计白氏的时候,镇北侯也过来白氏这边说起忽兰的事,白氏听着这事,心下倒是微动,她当然是想到了苏如锦。 心说苏如锦刚被今上封了郡主,正是最受白氏忌惮的时候,倘若这时候将她远嫁忽兰,正是可以解除这一心腹大患。 白氏这话还未说起,就被镇北侯给看了出来。 “你休想着打锦姐儿的主意,若是从前今上未曾注意到她也就算了,可如今既注意到了,于我们府上大有用处。”镇北侯告诫道。 白氏讪讪然的。 “今上独独只将心中的打算告诉侯爷,想来是想将这事交给侯爷来办,忽兰于国朝之重要不言而喻,总是要便宜咱们自家人的。”她想了想又说,纵使忽兰不过是小国,但耐不住要嫁的那人是王子,还是王长子,“不若侯爷收瑶姐儿为养女?” 镇北侯眉毛一动,白氏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原也是想着将张月瑶,亦或是二房三房的姑娘给嫁过去的,但张月瑶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怎么也要比隔房的侄女要可靠一些。 因此镇北侯就将这事告诉了苏老夫人,等到第二日的时候,诸人来到苏老夫人跟前请安的时候,苏老夫人就专门将张月瑶给邀到了身边,因苏老夫人平日里也是极喜欢张月瑶的,故此众人也没人觉得有什么。 直到苏老夫人将张月瑶浑身上下给夸了个遍之后,陡然一句,“老身瞧着你这般好,无奈没了父亲,真是可怜,莫不若让侯爷将你认为义女,从今往后你便也是我们镇北侯府的姑娘了。” 张月瑶还没觉得有什么,但郑氏脸色突变。 第七十三章:条件 郑氏自从丈夫死后,已经很少这样失态了,但事关唯一的女儿,她还是难免紧张起来,脸色苍白的笑道:“这么多年瑶姐儿都习惯了,侯爷是她的表舅,一时间成了她的父亲,想来孩子也会不习惯的。” 三房的柏氏也阴阳怪气道:“这侯府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来了不是,一介参将之女,凭什么一夕之间就成了侯府正儿八经的姑娘?” 二房三房依仗着大房,才在这邵都城中有一席之地,到底她们的孩子不若大房的孩子,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姑娘,这就也罢了,凭什么一个外头来的姑娘也要越过她们的孩子? 若搁在平常,郑氏当然不能就这样跟她们算了,但眼下到底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因此她急着与苏老夫人说:“侯府这些年待我们娘两都很好,我们都是知足的人,实是不敢担得这些。” 张月瑶虽不知母亲为何推拒,但她知道郑氏是不会害她的,因此也跟着跪下推拒。 “你们这样......”苏老夫人也有些为难,儿子的打算是为了镇北侯府好,但郑氏又是她唯一的侄女,这么多年郑氏又为镇北侯付出良多。 她们僵持不下,白氏就出言相劝道:“今时不同往日,从前瑶姐儿还小也就罢了,可如今瑶姐儿都大了,到了该许人家的时候了,她虽样样极佳,但唯独家世这一点,受人诟病,老夫人这样做也是为了能让瑶姐儿许个好人家,到底侯门之女不一样不是?” “老夫人好心好意我知道,可你么......呵呵!”郑氏就冷笑道:“这事若没有你插嘴,许是我推辞一番也就同意了,可既是有你插口,我却是怎么也不会同意了!” “我怎么了,我不是为了你好么?”白氏也不满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们侯府缺人做女儿不成?” 二人一番争执,谁也不让谁。 最后苏如锦在苏老夫人耳边耳语一番,苏老夫人就突然道:“肃静!” “老身知晓你的担忧。”这话是对着郑氏说的,“老身如今既决定做这么个好人,也自然好事做到底了,就说今日这事,老身原本是要侯爷收瑶姐儿做女儿,你既不肯,那不妨这样,你改嫁给侯爷,如此瑶姐儿也算是侯爷名正言顺的女儿。” “这......”郑氏和白氏异口同声的说。 倘若让镇北侯收养张月瑶做女儿,大抵郑氏会坚决不同意,只因着这时机太过巧妙,恰巧是忽兰要和北朝和亲的时候,但倘若利处足够大呢? 譬如让她做镇北侯的夫人。 是“夫人”,不是“妾”,倘若让她做镇北侯的妾室,许多年前张参将死的时候就可以了,也不必等这许久了。 她意动,白氏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 “老夫人,您怎么能乱点鸳鸯谱呢?”白氏道。 苏老夫人说:“这怎么就叫做乱点鸳鸯谱呢?郑氏如今已经寡居多年,又是侯爷青梅竹马的表妹,没有谁比郑氏更能好好的照顾侯爷了,你说这话难道是不同意吗?” 白氏狠狠心说:“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让郑氏给侯爷做妾,未免有些委屈她了?” 第七十四章:幌子 “郑氏是良家出身,又是老身的嫡亲侄女,怎么能给侯爷做妾呢。”不用郑氏开口,苏老夫人就替着郑氏道:“自然是做平妻了。” 这白氏怎么能容忍,她开口说道:“姐姐不过才刚刚去世,我们便张罗着给侯爷纳平妻,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却是拿着大云氏当幌子。 苏老夫人面上就冷笑了一番。 “怎的,当初母亲不过刚刚生下我,你便巴巴儿的和着你那腹中的孩子住了进来,原当你是个不知廉耻的,却不想你并非不知,不过是分人罢了,让表姑母做平妻,我都没说什么呢,继母你倒是不肯了。”苏如锦也没客气,就这样将白氏给顶了回去。 白氏气煞道:“大人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份?” “若说是在家中,我是嫡长女,你不过是父亲继娶的罢了,若在外头,我也是今上亲封的县主。”苏如锦十足嘲讽道,“你又是凭的什么让我闭嘴呢?” 她这十足十的气势,又哪一点像从前在家中时一声不吭的小可怜呢? 是当真被圣上封了郡主之后便胆子肥了?还是她本性如此,不过现在才显露出来,又想到刚刚也就是苏如锦在苏老夫人耳语了一番过后,苏老夫人便有了将郑氏抬为镇北侯平妻的这一说辞。 随即便又笑了。 “是啊,本夫人是没资格,但是你觉得郑氏就有资格,她是侯爷的表妹,在姐姐没嫁给侯爷之前就与侯爷不清不楚的,你还将她当成好人?”白氏转而攻奸起了郑氏的过往。 郑氏面色越发白了几分。 苏老夫人就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那么多从前的事情做什么,老身意已决,想来侯爷也是乐见其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罢。”竟是一言以决之。 出了苏老夫人这里,白氏灰头土脸,而郑氏便是一脸喜滋滋的模样。 白氏见了就讽刺说:“靠着卖女儿所得来的位置就这么让你开心?” 郑氏当然开心,镇北侯夫人的位置是她从前从来都不敢想的,而今竟成为了现实,与这相比,一个女儿的前途又算得了什么,将来她还会与侯爷又更多的孩子,甚至是男孩子。 但这些话她自然不会当着张月瑶的面上,只道:“什么叫卖女儿,我为参将守寡多年,却也没沾花惹草过,而今之所以同意,为的也不过是我那女儿的将来罢了,试问一介参将之女与侯府的姑娘差别有多大,难不成妹妹不知道吗?”若不然先前侯府的姑娘都能进得宫去,偏偏 白氏年龄是比郑氏小的,所以郑氏这声“妹妹”也算不得错。 白氏简直要被气炸了。 关键是郑氏的女儿张月瑶也替着郑氏说:“我母亲能嫁给侯爷了,我也打心眼里替她感到高兴,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我都不太懂您在说什么。” 白氏拂袖而去。 她自己昔日里上位不光彩,但并步代表着她看的过别人也这样,白氏回去就将她的一双儿女给教训了一通,“瞧瞧人家的女儿,还晓得护住她母亲,你们呢,你们说过一丁半点的话吗?” 幼女苏如兰也就还罢了,她本就年龄小,因着同弟弟苏如湛年龄差不多大,故而家里人一直以来都更多的把心神放在苏如湛的身上,她倒是没那么多的心比天高。 主要是苏如绣,三姑娘如今境地不大好,一张引以为傲的脸不若从前,连带的白氏还强逼着她和白氏本家的表哥成婚,她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无奈自己也没特别好的出路,于是就将白氏给恨上了,此刻便出言嘲讽道:“无非是一报还一报了,母亲何必这样动怒。” “你......我真要是不管你,你便自生自灭去吧!”白氏可恨苏如绣不懂得她的一片苦心。 随即又看向苏如绘,“母亲晓得你自来都有主意,这一次之随意一声不吭,应是有自己的想法罢。” “母亲自来便了解我。”苏如绘便道:“祖母发话的事,一般情况下并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刚刚即便是我们都说话,大抵也是没什么用的,但让表姑母给父亲做平妻,其实也并算不上什么很不好的情况,毕竟即便表姑母这么多年在府中无名无分,掺和的事情还少吗?” 诚然如苏如绘所用,郑氏所掺和的事情,一点点都不少,甚至还因为她这么多年无名无分的,让苏老夫人和镇北侯都觉得亏欠她良多,在许多事情上白氏都得让着些郑氏。 “既然是这样,不妨我们就大度一些,她想要什么我们就给她什么了,这样一来,祖母和父亲亏欠的就是我们了,再来,这么多年父亲身边兜兜转转的人都很多,但父亲唯一的男嗣是母亲所出,仅凭着这一点,这府中谁都越不过您去。”苏如绘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显了,无非是让白氏暗中给郑氏下了绝子药。 这话白氏意会,苏如绣却没意会,她甚至还问了出来,“纵使郑氏也徐娘半老,但也不一定就生不出来男孩呀。” 转头就被小她好几岁的妹妹苏如兰给敲了一下说,“她能生,但我们能让她生不了,毕竟母亲做这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白氏睨了她们两个一眼,让人将苏如绣和苏如兰给带了下去。 到了外头,苏如绣恨恨的看向屋子里头。 苏如兰几乎瞬间明了,她摇着小脑袋说:“二姐姐自来聪慧,三姐姐你从不曾是她的对手,还是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的好。” 苏如绣这时才正视向这个最小也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妹妹,发觉她虽然每一句都是童言稚语,但却偏偏又都说到了点子上。 苏如绣低头走了许久的路,等快到了她的院子里头的时候,突然开口说:“七妹妹可要到我那里坐一坐?” 苏如兰笑眯眯道:“这还是三姐姐头一次邀请我呢,自然荣幸之至。” 二人虽踱步进屋子里。 苏如绣将婢子们都给邀了出去,尔后才问道:“母亲欲将我许给白家表兄,我若不愿意又该怎么办?” 第七十五章:陷害 “什么,白家大表兄那么好,你竟是不愿意?”苏如兰说话就很直接了,“以三姐姐现在这个样子,难不成还能嫁给什么比大表哥更好的人家吗?” 苏如绣自是恼怒,但因着眼下实在没人与她出主意,也只能忍了下去,就说:“我自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但到底底子是好的,未尝不能调理成原来的样子。” 苏如绣极重视自己那一张脸,因此刚开始知道后,拿苏如绘泄愤不成,便也寻了郎中,开了副方子,日日喝着药并节食,日久天长下来,也总是有些效果的,但到底收效甚微,可要苏如绣认输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说嘛,怎么瞧着最近三姐姐好似与以往有些不同。”苏如兰这次没有打击苏如绣了,就作冥思状,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不想嫁给大表哥,说不得大表哥也不想娶你哩,但苦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只能依了,可倘若再你们定亲之前,大表哥同旁的女子有了什么首尾,想来母亲也不会放心的将三姐姐交给他咯。” 苏如绣顿时明了。 苏如兰又说:“不过你可不能算计到二姐姐头上,虽说你有今日全都是二姐姐作的恶,但她到底是我们的姐姐,只有她将来好了,靠着些微的姐妹情分,并她对你的愧疚,你才能更好。” 诚如苏如兰所说,苏如绣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苏如绘,毕竟她是因为苏如绘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且二姐姐向来聪慧,怕也不好唬弄,免得坏了你的大事。”苏如兰又补充道。 这话苏如绣倒是听了进去。 相比于报复苏如绘,摆脱与白予盛的这门婚事才是重中之重。 而白氏也没给苏如绣多长时间布局,也就是三日后,白夫人李氏就到了镇北侯府——因之前苏如音没了的那事,虽然明面上白家老爷受了许多苦楚,甚至因此被罢官免职,但后来到底镇北侯予以补偿,使得李氏长子白予盛进入到了军中,并且升职迅速。 李氏心中的那些怨气自然就没了。 毕竟丈夫哪里有儿子重要,更何况还是个同弟妹搞出龌龊事的丈夫。 李氏对白氏这么个小姑子依然还是如从前那般殷切,她们两个相携进入正堂中,李氏就问说:“苏老夫人呢,今儿可是咱们绣姐儿的大日子,她老人家也不出面吗?” “婆母身子素来不大好,近日老毛病又犯了。”白氏因此就说:“倒是不太好出来。” 但其实是苏老夫人懒得出来,不过区区一个白家,没得足够的利处罢了。 但李氏却信以为真,“妹妹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我好带些礼物专程去看一看苏老夫人。” 白氏道:“她是老毛病了,况婆母喜清净,倒是不用。” 李氏缓了缓问道:“绣姐儿呢?” 白氏指指帘子后头,李氏就明白了——她并不知苏如绣的变故,只当苏家上下都是极赞成这门婚事的。 两家又都是知根知底,一些话不用说都明白,因此倒省略了很多过程,到最后过了聘礼,定了时间,这事也就算了。 只当事人白予盛一直倒有些魂飞天外似的,这是自己的嫡亲侄子,将来又会成为自己的女婿,白氏自然很是关心的,因此就问说:“盛哥儿脸色这般苍白,是病了吗?” 李氏睨了他一眼,就说:“他近来跟着侯爷,历练颇多,难免身子有些跟不上,不碍事的。” 白氏一听这个,连忙殷切的说:“那就先让盛哥儿在厢房里休息一会儿,再用午膳。” 陈嬷嬷将白予盛带到一处厢房里,并嘱咐道:“表少爷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唤老奴,老奴就在外头候着呢。” 白予盛点点头,示意陈嬷嬷下去。 他在厢房里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脑海中想的却是那日母亲生辰的时候,跟着姑母并绣妹妹同去的那个女子,听说是这府上的大姑娘。 白予盛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不顾人阻拦的就走到了外头,他有些茫无目的的走着,想着说不得会碰到那位姑娘。 苏家大姑娘自来不得父母宠爱,是个隐形人,倘若他同姑母将她要过来,给做妾的话,说不得姑母也会同意罢? 这样浑浑噩噩的想着,突然过来个婢子,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然后就走了。 白予盛打开纸条,上头只说了让他回厢房等着,落款是“苏如锦”。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声的“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将纸条给揣到怀里,然后回到厢房里。 就见着床榻处坐着一身姿妙曼的姑娘,姑娘头被蒙住了,并看不清面容,但白予盛却十分确定,那人就是苏如锦! “如锦。”他叫的倒是极亲切的,“上一回见到你,我便日日夜夜的梦到你,我都以为我是病了,直到今儿见到你,我才知道,我确实是病了,得的是相思病。” “嗯.....”榻上的女子似乎在挣扎着,却被白予盛给一把抱住,“原以为自己只是单相思,今日方知,如锦的心中也是有着我的。” 怀中的女子挣扎的越发的厉害了些,白予盛急忙问道:“锦儿是说顾忌我已与三表妹定亲了吗?无碍的,这不过是一时的,难为我如今在侯爷手底下做事情,而三表妹却是侯爷极宠爱的女子,只有娶了三表妹么,侯爷才能提拔我,不过你放心,我可以求一求姑母,将你纳为贵妾。” “我一定会好好的对你的,比对三表妹还好,他日用不着三表妹了,白府中自独你一个说了算......” “砰!”的一声,门被从外头给踢了进来,白氏和李氏一同进来,她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李氏赶在白氏发怒之前,先行将榻上的女子给揪了出来,并说:“你这个小贱人,也不瞧瞧是哪里,竟是敢勾引我儿,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贱货!” 这话自然是指苏如锦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就没有管过她了,可不想,等到李氏将帕子给揪下来之后,却赫赫然的看到,那人并不是苏如锦,而是张月瑶! 第七十六章:合谋 张月瑶被捂住了嘴巴,五花大绑的绑在榻上,先前无从反抗也就罢了,如今既被人发现了,自然要央求着解绑。 白氏示意人上前。 张月瑶一经解绑,连着便扇了李氏两个大耳光子,质问道:“你说谁有娘教没娘养呢?” 李氏被打懵了。 张月瑶接着就哭诉道:“你儿子把我给绑在了这里,也不知要做什么,幸亏舅母来得及时,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她当是不傻的,知晓此时并不能将苏如锦给牵扯进来,而是要将自己同白予盛给割裂开来。 现下郑氏还未被抬为平妻,所以依理张月瑶还得称白氏一声“舅母”。 白氏此时瞬间从“懵逼”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审视的看向白予盛,白予盛既能说出刚才那样的话,那可见便不适合她的绣姐儿——他在婚前便诸多算计,婚后指不定呢,更何况苏如绣又自来单纯,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所以白氏定了定心神,也将矛头对准了白予盛,“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予盛自从发现他跟前这人不是苏如锦后,也意识到自己大抵是被人给算计了,听罢白氏质问后,他立时就将自己怀中的纸条给摆了出来,并说:“是侯府的下人先给了我这张纸条,所以我才会这样做的,实不知最后这人竟是张姑娘?” 将纸条给递到了白氏的眼跟前,白氏于是让人将苏如锦也给唤了过来。 主导了这一切但并不知具体情况如何的苏如绣只听闻白氏震怒,就以为自己的阴谋得逞了,正兀自冷笑道:“虽说我看不上盛表哥,但盛表哥其实也算是一表人才,配苏如锦也是绰绰有余了,她晓得盛表哥约她,自是会上赶着过去的。” 而苏如锦过去之后,首当其冲的被白氏问责,白氏只将那张纸递给苏如锦,就质问道:“你倒是同本夫人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如锦将这纸条拿到眼跟前看了看,复递给陈嬷嬷道:“从前还不觉得继母如此无能,今日一瞧,哪里仅仅是无能,简直是是非不分了!” 白氏接连在苏如锦手底下吃亏,眼下又被她这样轻视,到底耐着性子说:“你青天白日的给盛哥儿递这么一张字条,接着瑶姐儿又诡异的被人绑在了这里,我不问你要问谁去?“ 因着这话太过可笑,苏如锦愣是笑了好一会儿才泛过来。 “继母说这怪我?”她耐着性子问道:“继母可曾核实过这字迹当真是我所写?又或是问过表姐一句她确实是被我绑过来的?你什么都没有问便将这些当做事实来质问于我,我倒是问一问继母,你有没有长脑子?” “又或是见着我母亲刚去,迫不及待的要除去我,就能这样的颠倒黑白?”苏如锦自己寻了个小椅,坐到了白氏的对面,“如此,你不妨就趁着祖母和父亲都不在,趁早儿除去我的好,也免得落人口舌。” 她这样一说,白氏又怎么再好意思继续下去? 倒是张月瑶听到这话,急吼吼的说道:“方才我虽然没有看清楚挟持我的人,但我能感觉到确确实实不是锦表妹身边的人,倒是有些像绣表妹身边的人,舅母这样急吼吼的欲要锦表妹认罪,倒是有些似替绣表妹遮掩一般。” 白氏倒当真是没想到苏如绣这一茬,但自己这么个次女素来心思单纯,即便不想嫁给白予盛,也不会想出这法子的罢? 因此她倒是底气十足道:“瑶姐儿,你的意思倒是我们绣姐儿坑害自己已定亲的未婚夫了?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不是这样你又当如何?” 张月瑶冷哼了一声,将头给偏了过去,“如今名节被毁的人是我,舅母想让我怎么样呢?” 白氏正欲让人去唤苏如绣过来,不想这时苏如锦却阻止了她,“继母若是当真笃定三妹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不妨先让人将平素里三妹妹写过的字给拿过来,让教湛哥儿他们念书的先生再过来瞧一瞧、认一认,也就能辨明了。” 白氏自然不肯就照着苏如锦所说的去做,因此她不仅仅让人将苏如绣曾写的字给拿了过来,还让人将苏如锦和张月瑶的字也都给拿了过来。 先生一番辨认,最后确定这些字都与字条上的字迹不附。 白氏就笑了笑,“瞧,这事确与我们绣姐儿没什么关系,八成就是你们两个羡慕嫉妒我们绣姐儿的婚事,看不得我们绣姐儿好。” 苏如锦与张月瑶双双也都笑了。 这时白予盛提议道:“不妨将三位姑娘底下丫鬟以前的字也拿过来瞧一瞧?” 这一瞧便当真瞧出了些猫腻,这字条上的字迹倒是同苏如绣身边的丫鬟连翘的字迹很是有些想通。 白氏脸色铁青之余让人将连翘给叫了过来,便质问道:“好端端的,你却同表少些写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却是想将这事给安在连翘独一个人的身上。 可连翘却不配合她,甚至不用人问就将苏如绣给招了出来,并说:“这是三姑娘让我写的,并寻了人给送到了表少爷的跟前,不过是为了摆脱这门婚事罢了,原是想着让大姑娘做替罪羊的,但不知为何最后竟绑错了人,绑成了表姑娘?” 苏如锦和张月瑶如今住的地方离得并不远,比邻而居。 连翘的实话无疑有人欢喜有人忧,而与之完全不同,恼羞成怒的则是李氏了。 李氏先前还蛮替自家儿子担忧的,生怕因为这些事情而令白氏取笑了这门婚事,但不曾想,始作俑者竟是苏如绣。 “绣姐儿这是什么意思?”到底白家不若镇北侯府声望高,是以李氏就是这声质问问得也很是没有底气,“即便是不同意这门婚事,我们都是绣姐儿的亲人,难为还不让她讲吗?如今却是面上答应,私底下做这些勾当,当真是一不小心我们盛哥儿的名声就被她给毁了。” 第七十七章:白费 面对着李氏的质问,白氏虽然心中有愧,但面上不显,就说:“嫂嫂也知绣姐儿自来单纯善良,断然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定然是这婢子被人收买,陷害于绣姐儿。” 并不理会苏如锦和张月瑶的讽笑,白氏兀自让人唤了苏如绣过来。 苏如绣过来故作不解的问说:“母亲,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怎的大姐姐和表姐都在这儿。”她茫然的看着这里的一切,实则心中也是真茫然。 苏如锦在这里她并不意外,可张月瑶怎么也会在这儿? “你别在那里装糊涂了。”张月瑶一点都不客气的质问道:“你便是不想嫁给白家公子,与你母亲说便是,做什么要将我和锦表妹给拉下水?你这么歹毒的心思究竟是随了谁?” 苏如绣惊讶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氏瞧着越发心疼,一把手将苏如绣拉过来说:“这么单纯的女孩子,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脸陷害绣姐儿的,乖孩子,既你大表哥对你没有那么深的心思,并在与你定亲的当日差点与你表姐有了首尾,那这门婚事也就作罢。” 苏如绣心中雀跃,但面上依然故作不解。 李氏急了,问:“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既盛哥儿口口声声说并不喜欢我们绣姐儿,而对瑶姐儿情有独钟,那就不妨让他娶了瑶姐儿。”白氏冷脸道。 “这怎么行?”李氏和张月瑶一同急了。 前者不知内情,自然看不上生父只是一介参将,并已没了好几年的张月瑶。 至于后者,显而易见的,张月瑶是想嫁给高门显贵的,撇开这点不说,只单单说白予盛乃是白氏侄子,白老太爷已从尚书之位上退了好几年,甚至人也都已经不在了,白老爷更因与弟妹通奸一事害死了苏如音,至今还在牢狱中,白予盛如今所有的一切可以说全然都是依靠着白氏,自然也更向着白氏。 那白氏又一向恨极了她母女,倘使她嫁过去了,那还不是白氏想要白予盛怎么磋磨她,就会怎么磋磨她。 张月瑶当然是不肯,“方才连翘都已承认,这一切都是三表妹设计。” “她的话做不得数,说不得就是被你们给收买了。”白氏忙堵住张月瑶的嘴。 张月瑶气极反笑道:“连翘是三表妹的丫鬟,我们何德何能能收买得了?更不要说舅母你执掌内宅,一些微的证据都没有,就是这样便定了我们的罪。“ “我不管,我与白予盛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更何况你非我母亲,怎能定我亲事。”一甩袖子,使人去唤了郑氏过来。 苏如绣也说:“我也不嫁给盛表哥,他心里又没有我。” 一时间本是来定亲的白予盛,结果却成了万人嫌。 白予盛好不尴尬。 李氏欲从中缓和,就说:“妹妹,咱们一家人早就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变呢,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咱们大人怎么也能跟着不懂事。” 白氏目光不善,“可方才盛哥儿说的什么话,你也都听到了,我这样还要将绣姐儿嫁过去,不是要将我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李氏忙与白予盛使眼色,白予盛也忙上前解释:“方才侄儿不过是......一时受了人迷惑了,方才我不过刚进到这屋子里头,就觉得一阵头晕,然后便就胡言乱语了。” 白氏望着白予盛姣好的面容,对这个侄子她是寄予厚望的,所以才会想着将亲生女儿嫁给他,心中到底有一丝犹豫。 苏如绣看母亲似有犹豫之意,就忙赶在她之前说:“我是侯府贵女,父亲最看重的女儿,嫁给他本就是纡尊降贵,可今日他却敢在背后编排于我,我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纳妾,母亲觉得这样一个人往后会对我好吗?” 李氏瞧了瞧苏如绣,到底没忍住道:“从前绣姐儿或许是天之娇女,但现在的绣姐儿,不说天之娇女,你还敢出去见人吗?” 白氏羞恼,但又明白她说得确实是事实,一时间也头疼了。 这时苏如锦突兀的出声道:“继母如今为难,倒不妨想一想倘若祖母知道了这事会怎么办。” 苏老夫人一向将镇北侯府的名声放在最前头,为了不让这件事影响到镇北侯的名声,大抵会尽力遮掩,将苏如绣嫁给白予盛吧。 又想着说倘若不将苏如绣嫁给白予盛,又能嫁给谁呢? 寻常人觑着镇北侯府的门第,大抵也会娶苏如绣,但旁人大抵也会同白予盛一般的想法,更甚至会更家的明目张胆一些。 思来想去竟觉得还是嫁给白予盛更好一些? 虽是如此想的,但白氏面上并不显。 直到李氏百般苦劝,并令白予盛发誓道往后再不纳妾,白氏才笑颜逐开了。 白氏将白予盛从地上给扶起来,“你是我的亲侄子,我又哪里能不向着你呢,只是你也该了解姑母,绣姐儿是我亏欠最多的孩子,我总是担心她往后会不好......” 白予盛于是又是一番承诺。 苏如绣眼看着明明这门婚事都要解除了,偏因着苏如锦的一句话,转而又成了原来的样子,却哪里肯善罢甘休,就忙说:“母亲,我不想嫁给他,你不要中了苏如锦的奸计,她想嫁给白予盛,让她自己去嫁啊!” “瞧瞧,就三妹妹说的这话,便可以肯定今儿这事定然是她不情愿,于是设计的。”苏如锦便冷呵了一声。 张月瑶面露不善。 李氏从中就打了个圆场。 这事也就算是这样定了下来,等到郑氏赶过来的时候,明白自家闺女被人设计,险些名节俱毁,便同白氏闹了开来。 偏白氏不接她这茬,郑氏欲寻苏老夫人做主,被苏如锦给阻止了。 苏如锦拉着郑氏去到外头,郑氏还不明所以,直到苏如锦告诫的出声说:“你这样闹腾倒是没什么,但因此坏了你嫁给父亲做平妻的大事,想来你也不会高兴吧?” 郑氏忙噤声了,是了,这对她来说是头等大事。 第七十八章:忽兰王子 白氏母家再不济事,白氏也是镇北侯如今的正妻,苏老夫人提议要郑氏给白氏做平妻,也是想过白氏会不允许,但未曾想过,白氏不过只言片语,便应允了这事。 这让苏老夫人大为意外的同时,对白氏的感官也好了些。 纵使白氏为人愚钝了些,可到底听话,也是有着可取之处的。 倘若这时白氏与郑氏之间有了争执,大抵苏老夫人是会偏向白氏的。 白氏等的也正是如今日这般时候,让苏老夫人看到郑氏的无理取闹,以此更有理由的削弱郑氏在苏老夫人跟前的情分。 但郑氏也并非愚钝不堪之人,更非不能忍让之人,更何况此事并非不可挽回,起码白氏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不会让今日这事传扬了出去,是以不过苏如锦稍微提醒,郑氏就此作罢。 与苏如锦一同出去,郑氏便忍不住吐槽说:“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白氏自己是个心肠歹毒的,她女儿也是,幸亏苏如绣是个蠢的,若不然这后果当真是不可设想。” 这会儿郑氏对内里情况其实并还不太了解,只知道一些细枝末节。 “也是表姐吉人自有天相,天意不让她中招。”苏如锦就附和道:“不过姑母不觉得继母在你做父亲平妻这事上过于沉默了些吗,就好像在憋着什么坏呢。” 不用苏如锦说,郑氏也察觉到了,她与白氏在侯府中十余年,二人互相看不惯,又过招了好多次,她没落过什么下风,却也没讨过什么便宜。 刚开始只是有着这样的设想,经由苏如锦这样一提醒,郑氏越发郑重了起来,对自己每日里接触的人和事都详细琢磨着,这一琢磨,却还真琢磨出了些所以然。 她近日的吃食不大对,经由府医细细排查,终于发现在她的吃食中含有一味让人怀不上孕的药。 但郑氏并没有就此发泄,而是按耐着要同白氏撕扯的心情。 又过了五日,忽兰使者来京。 忽兰作为北朝与南朝的交界点,自来备受两国重视,但忽兰自来不偏不倚,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还是忽兰人头一次来京,来的还是忽兰的大王子,于是一大早,京中的人都出来看热闹,街头巷尾,极是热闹。 苏家姑娘们大多喜静,唯苏如绣性喜张扬,纵使近来诸事不顺,但还是想看热闹。 以往这时候,许是苏如绣会寻苏如绘陪她一起出去,亦或是苏如锦,但前者与她反目成仇,后者如今尸首说不得都腐朽了,是以苏如绣只得去寻了苏如兰。 苏如兰今年也不过堪堪七岁,平日里瞧着似是个小大人一般,在这事上却也掩饰不住兴奋。 忽兰多美男,兼具异域风情,深闺姑娘多少年都不曾见过一回的,是以不过略作推辞,也就跟着出去了。 因为苏家姑娘们平日里出府,是要向主母禀报的,经由主母允许方可出门,但白氏素来不喜欢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大抵不会同意,于是她们两个是偷偷的出去的。 这边张月瑶瞧见了,便去寻了苏如锦,也想要出去,当然张月瑶不止是想看热闹,“前些日子,舅母为了让我和亲忽兰王子,甚至肯忍受我母亲做舅父的平妻,纵使我打心眼里不愿意,更甚至想着推拒了这门婚事,但也想瞧瞧,这忽兰王子,是何许人也,倘若真的不错,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这样说了,苏如锦也没轻易允了,张月瑶又好生央求了一番,苏如锦这才允许,临走时苏如锦又嘱咐她说:“今儿个外头最是人多眼杂,一会儿我们两个一定握紧手,别走散了。” 她们两个最近因着有共同的敌人,是以倒很是亲近。 二人戴上帷帽,遂也偷偷的出了镇北侯府。 她们先前并不是不曾出过府,但大多是坐在马车上,就这样大咧咧的走在路上,还是头一遭,又有着这样热闹的氛围,一时间属于闺阁女子的拘束也没了几分。 远远的瞧着苏如绣和苏如兰她们,张月瑶就指给苏如锦看说:“瞧瞧三表妹,做了那样的事情,竟还有脸出门。” 苏如锦示意张月瑶噤声,毕竟那天的事,也涉及到张月瑶自己。 没一会儿工夫,就见着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嘶......”是一众人的惊艳声。 只见着来人竟是身着一拢红衣,乌发也束着红色的丝带,天然一股盛气凌人之气势,待人走近了,才看到那忽兰王子一双桃花眼,顾盼间似能蛊惑人心一般,面对着众人的惊艳之声,他甚是喟叹的吹了个口哨。 北朝人多内敛谦虚,这忽兰王子却是外放的很。 只这一个口哨,瞬间却令围观的人群一阵躁动,人们拥挤着向前,如苏家姑娘们这等久居深闺的人自被她们给挤在了后头,一时苏家四位姑娘竟是聚集在了一块儿,苏如绣和张月瑶互相看不惯的冷哼了一声。 一袭红影从空中掠过,伴随着人们的阵阵惊呼声,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苏如锦的怀中。 苏如锦望着这红缎,似有些像是京中女子抛的绣球?此刻被忽兰大王子给抛到她的怀中,难道这忽兰大王子是想以抛绣球许亲? 可这一般是女子才会做的事情,但忽兰王子终究是异域之人的,倒是不可以常理所推断。 正当苏如锦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着那忽兰大王子竟是朝着她走来。 霎时间苏如兰竟是从苏如锦的怀中接过绣球,站到了苏如锦的前面。 苏如锦只来得及说一声“你”字,那忽兰大王子竟已走了过来。 他生得人高马大的,又是一拢红袍,样貌又足够惊艳,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他。 渐渐的,忽兰大王子走近了,他低头看向那个拿了他绣球的姑娘,不过只长到了他腰腹间罢了。 真要这么矮的人做他的妻子? 忽兰大王子皱皱眉,他眼中精光乍现,从苏如兰的怀中拿过绣球,笑眯眯的道:“小姑娘,这绣球可不能乱拿哦。”随即又给塞到了苏如锦的怀中。 他眼神极好,即使隔着人海,也能看得清楚他的绣球究竟是落在了谁的手中,纵使跟前的这四位姑娘衣着相差不多,仔细瞧还是同样的面料,但唯独他绣球抛中的那人生得格外高挑,露在外头的一双眼中过于平静了些。 第七十九章:误会 但苏如锦并没有接他这茬,那绣球便掉了下去,随着一阵风吹过,又给吹到了苏如昭的脚下。 忽兰大王子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我可是忽兰王子,又生得这般好看,你一介民女竟不动心吗?” 不怪忽兰王子会这样自信,实是在忽兰的时候,他便是万千少女想嫁的那一个。 但反倒是这样,而让忽兰王子觉得太没挑战性了,听闻北朝女子兼具柔和与坚强两面性,所以才想着到北朝求娶一位女子。 倒也不一定是公主,主要得这女子有趣才行。 苏如锦拂了拂身说:“大王子身份尊贵,非民女可以肖想,合该匹配天仙才是。” 这话他爱听,但这女子的神情......一如先前,过于平静,让人怀疑她心中是否这样想。 “本王子信缘分,不用天仙,你就行。”他说着随手一挑,竟欲挑下苏如锦的面纱,但苏如锦似乎早有预料,偏生躲过了这一回。 那一双如古井无波的眼终是闪耀出不一样的光芒来,忽兰大王子纳兰真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子以这样促狭的眼神看过。 尔后耳中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先前那假说自己接住她绣球的小姑娘似是在嘲笑他。 等纳兰真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嘲笑的时候,她们就已走远。 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大王子,要将人追过来吗?”他的侍从问道。 纳兰真道:“不用,且跟着些她们,瞧瞧她们是哪家的姑娘,禀告给本王就成。” 他是忽兰王子,想要和亲区区一介女子,同北朝皇帝说上一声也就是了。 又过了几日,是镇北侯娶郑氏为平妻的日子,因郑氏乃二嫁之身,是以这婚礼举办的并不隆重,姑且只比纳妾的规格高那么一点。 但郑氏并不在意,区区大婚又能代表什么呢? 当年大云氏可算是风光大嫁,堂堂皇帝亲来给她撑场面,但到底大云氏也只落得了个被人背叛的下场。 但郑氏可不一样,她为表哥镇北侯隐忍多年,终于等到苦尽甘来的这一天,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只要......除去了白氏。 那日里经由苏如锦一番提醒,郑氏知道,白氏这些日子对镇北侯娶她一事之所以什么异议都没有,是因为白氏这狠毒妇人早就已经暗算了她,她日日让人给她喝断子药,但没关系,她发现的时候早,还是可以怀上孩子的。 郑氏没将这事给说出来,当然不是因为她想忍气吞声,而是她还有更大的谋算。 但白氏浑然不知自己的计划已被人看透了,她如今正将心思给放在苏如锦的身上。 到底郑氏她还能看透,但苏如锦这小家伙,因变化的太快,她竟隐隐看不穿。 这一日里镇北侯下朝回来,白氏侍候镇北侯用罢午膳,就与镇北侯说起,“既侯爷有意令瑶姐儿和亲忽兰王子,那么论年龄,锦姐儿是仅次于瑶姐儿的,绣姐儿都已经定亲了,到底锦姐儿的事情也该操心些了。” “这事不急。”镇北侯便这样说。 白氏准备了许久,怎么会因为镇北侯区区三言两语便作罢,因此她继续道:“侯爷可别瞧着锦姐儿如今还小,这孩子长得快,再有一年便及笄了,总得早点替孩子找着,别往后好的都被人给挑走了。” 镇北侯倒是笑了两声,“本侯的女儿,难不成还愁嫁不出去吗?” “咱们苏家的姑娘,自不会愁这些。”白氏就依着他说,“但锦姐儿不仅仅是侯爷的孩子,还是云姐姐的孩子,她倘若与云姐姐长得不像也就罢了,偏生这孩子和她母亲长得像极了,今上的恶趣味,侯爷又不是不知道。” 最后这句话,却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镇北侯倒是讶异的笑了笑,白氏是真的不明白他正有此意,还是假的不明白? 不过镇北侯没有向白氏挑明,因为白氏就继续道:“我和云姐姐既是闺中密友,她如今去了,我自然拿着锦姐儿当自己亲生的看待,于是这几日里每每看诸多京中才子画像,倒还真看准了一个,便是那刚刚承袭了安宁伯爵位的段伯爷,他比锦姐儿虽长了十来岁,但胜在有爵位在身,锦姐儿嫁过去便是现成的伯夫人。” 城北安宁伯确是个青年才俊,不得不说白氏替苏如锦相看倒是费足了功夫,镇北侯却不见笑意,“可这安宁伯却是个有名的断袖,你是想让锦姐儿过去守空闺吗?” 白氏不妨镇北侯竟知道这些妇人都不一定知道的内里八卦,但随即解释道:“但也正因为安宁伯是个断袖,所以才会不让今上动怒。” 说完这些,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是啊,正因为安宁伯是个断袖,倘若今上对苏如锦有意,召臣妻进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倘若是这样,纵使苏如锦与今上之间有了什么,苏如锦也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如此既能让这人替镇北侯府讨圣上欢心,又能防止她反噬侯府。 不得不说,镇北侯竟也有一瞬间,对这提议动心了。 但随即,他便摇了摇头,想来母亲定然是不会同意的,因此镇北侯就说:“锦姐儿的事便不牢你多操心了,你不妨想一想绘姐儿,今日今上与我说,忽兰王子似是对绘姐儿有意,问我们家的意思。” 白氏听了这个,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 镇北侯就说道:“似是忽兰大王子进京的头一天里,就碰到了绘姐儿,并惊为天人,所以才会想娶绘姐儿。” “倘若是因为绘姐儿的才名,想娶绘姐儿,倒是不无可能,但......”说到这个白氏就更想不通了,“分明绘姐儿近日里从来未曾出过家门,更别说见过忽兰大王子了,忽兰大王子别是将谁家的姑娘当成是我们绘姐儿了。” 苏如绣已经毁容了,苏如兰还小,白氏如今可就指望着苏如绘能嫁入皇家,断然不想让苏如绘同忽兰大王子有什么关系的。 保险起见,镇北侯就让白氏问问苏如绘,近日里有没有偷偷的出去过。 第八十章:商议 “当然没有,母亲觉得我会做出这样放肆的事情吗,一声都不通禀就偷偷的出去,还与人私相授受。”苏如绘极力否认道。 白氏当然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说谎,那便只能是何苏府有关的人了。 随即令人通禀,这几日都有谁偷偷溜出去过。 这一查便查到了苏家三位姑娘以及郑氏之女的头上,因其中涉及到自己的一双女儿,故而白氏又使人仔细探查,方知晓那日里纳兰真其实是与苏如锦和苏如兰双双说过话。 白氏也不过为难了一瞬,便想通了,苏如兰不过是幼女罢了,忽兰大王子再变态,也不会看上一介幼子,遂禀告于镇北侯。 镇北侯沉吟一瞬,就道:“你所说的一切,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当不得真,关键是忽兰王子认准的人就是绘姐儿。” 白氏也从心眼里明白,若非不要,镇北侯大抵不会舍弃苏如锦了,看来唯独只能从安宁伯身上下功夫了——镇北侯不允又怎样,明的不能来,那就来暗的。 白氏又问道:“可绘姐儿却是你我精心培养的嫡女,难为竟要便宜了那忽兰小子?” “自然不会。”镇北侯道:“忽兰大王子只说是要苏家二姑娘,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要绘姐儿,如今郑氏既已为我妻,郑氏的女儿自也算作本侯的女儿,便将她的年龄给算小上一岁,作镇北侯府的嫡次女,嫁给忽兰大王子也就是了。” 究竟郑氏的女儿在外头人眼里不过是镇北侯的养女罢了,登不得台面,能嫁给忽兰大王子,也算是高配了,这事倒是按照着先前她们商量着来的。 白氏方觉良久以来闷在心中的一口郁气散了开来。 接着,白氏就与安宁伯的老夫人来往密切了一些,安宁伯也不过而立之年,不过因着其父去的早了些,便早早的接手了爵位,按理即便长得差了些,也该是京中女子趋之若鹜的存在,更不要说安宁伯其实生得还算是十分俊美的。 究其根本,却是因为安宁伯自来便对女子避之唯恐不及,而对男子来往的则更为亲密些,更是公然在京郊外头专门盖了一所别院,安置被安宁伯看上的男子。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安宁伯之所以会将这些男子安置在京郊城外,不过是怕其母会伤害到这些人,并没有有意隐瞒。 所以既知安宁伯的性取向有问题,谁家又敢将女孩许给他? 但伯老夫人却不气馁,屡屡企图说服安宁伯,说服不了安宁伯,就只能另辟蹊径,想着先为他娶一房端庄贤惠的妻子,说不得慢慢的,安宁伯也就收心了。 可一般人知道她家这样的情况,也不想将自家的女孩子嫁过去守活寡,倒有些想着攀高枝的,可那些人伯老夫人都看不上,更别说安宁伯了。 伯老夫人整日里愁着安宁伯的婚事,以至于瞧上去竟生生老了数十岁。 正这时,白氏递出了橄榄枝。 苏如锦这姑娘,伯老夫人曾在不久前的宫宴上加见过一眼,气度不差,到底是侯府嫡女,身份也匹配得。 故伯老夫人当即就很感兴趣,热络的与白氏商量着这事。 这时白氏突又有些为难道:“但我家侯爷似乎不太看好这门婚事,前些日子我旁敲侧击的问过侯爷,似乎侯爷并不太了解安宁伯,以至于一口回绝,可我觉得伯爷却是极好的。” “是以,此事倒不是会那么顺利的成的。” 伯老夫人一瞧白氏这么个态度,便也忙说:“既是这样,得想个法子令侯爷同意。” “他那人死脑筋,认准了事情大抵轻易不会松口,怎么办呢......”白氏沉吟了一会儿。 伯老夫人一想,自家儿子若知道这事,大抵也不会同意,怎么才能让这好事成了呢?大抵唯有先斩后奏了? 伯老夫人与白氏各自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不妨隔日我请伯爷过来,让他与锦姐儿见见面,说不得两个孩子会看对眼呢?”白氏这样提议。 伯老夫人也忙说:“若是这样,那真是极好的。” 又过了一会儿,伯老夫人遂从镇北侯府离去。 陈嬷嬷去外头送了伯老夫人回来,见白氏的面色冷淡了下去,就忙问:“夫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着针对大姑娘,先前在白府中的那场风波也就罢了,赶明儿却别再出什么岔子。 她这样说,白氏面色便更冷了些。 “你当我是吃饱了撑的?”白氏冷笑道:“这小妮子不简单,怎么会一次两次的都是意外,再者上次与大嫂定绣姐儿与盛哥儿那日里,绣姐儿分明针对的是锦姐儿,然最后却是瑶姐儿,反成了我与郑氏对峙。” “郑氏心思简单,而我却不然,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矛头都指向苏如锦,可见着孩子比郑氏更值得我们注意。” 她们主仆在议论苏如锦的时候,苏如锦与郑氏在一处,刚刚知晓,白氏与安宁伯府的老夫人见过面。 一些事情倘若细心查起来的话总是能查到的,很快,她们便得知白氏这些日子好生相看了一批京都才子的画像。 三姑娘婚事已定,二姑娘欲嫁皇子,镇北侯又意欲将张月瑶嫁给忽兰王子,便只剩下了一个苏如锦。 郑氏是好心提醒苏如锦,也是存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的,苏如锦听闻了这事,倒是有些轻笑出声了。 只因相似的事情曾在历史上上演,不过那时候白氏针对的人是张月瑶。 “不说旁的,这安宁伯确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青年才子。”郑氏试探着苏如锦对这事的看法,“不过就是可惜,这人似乎不好女色,要说白氏倒也是缺德,怎的不给她自己的女儿许这样的人家。” 这话不用郑氏说,苏如锦也知道,岂止是不好女色,简直是视女色为猛虎。 “是得想个法子避过此事。”苏如锦笑意颇深。 郑氏忙道:“若能用得上我,我自是愿意帮你的。” 二人一拍即合。 第八十一章:远嫁 又过了几日,趁着镇北侯外出公干的时候,白氏邀了伯老夫人和安宁伯来上门,又专门将苏如锦给带在了身边。 四人就坐在正堂里。 白氏笑呵呵的打量着安宁伯,只见这安宁伯俊美绝伦,剑眉下是一双似笑非笑眼,令人只见了似乎便能沉浸其中。 这样相貌好的男子,白氏平日里并不多见,这一见便有些可惜,若非他是个断袖,她是怎么也不会将苏如锦给许配给他的。 这份感叹也不过瞬间,接着白氏便与伯老夫人说道:“从前只听过安宁伯的名号,但却没见过,今日一见,只觉不同凡响。 安宁伯府是老牌世家了,承袭到小伯爷这一代,已是第十三代了。 自来并不热心官场,在朝中不过担了个闲职,领份俸禄罢了。 伯老夫人闻言便说:“比不得你家的湛哥儿,小小年纪便口才了得。” 她说的自然是白氏的幼子,白氏极为重视这个幼子,自来只让他专心读书。 白氏闻言笑意更甚。 伯老夫人又说:“大姑娘也是极好的,就是性子未免有些淡泊,以往竟不曾在外头见过。” “她是有些腼腆。”白氏因此就说:“有些怕见生人,不过近来倒是好了许多。” 伯老夫人因此就看向苏如锦,跟前女子不过素妆淡抹,却见惊艳,只是这苏家大姑娘似乎对他们并不甚感兴趣一般,只低着头喝茶。 至于她的儿子安宁伯——则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们,眼中也是不屑一顾。 心中便不由得“咯噔”一声,今日之事也不知能不能成。 又互相恭维了一番,白氏道:“若不,且先让两个孩子在一处待一会儿?” 伯老夫人自然应允。 白氏就与苏如锦道:“我且先出去,你和安宁伯好好说会话。” “继母。”苏如锦道:“我与安宁伯有什么好说的,况光天化日的,我和他共处一室总是不妥。” 白氏道:“云姐姐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故此将你托付给我,你如今又到了年纪,自是该考虑婚嫁之事,这事侯爷也是知道的。” 她这样说了,便也就出去了。 屋子里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如锦看向安宁伯,她对这位伯爷从前并不甚熟悉,但听郑氏说了,安宁伯对女孩不感兴趣,于是她主动说道:“想来伯爷也并不想来见我罢。” “这还用说?”安宁伯见惯了寻常女子一见着他便犯花痴的模样,偏生这苏家大姑娘倒是依稀未尝的模样,不禁心生乐趣:“不过被老母亲逼得没有法子了,这才来应付一般,怎的,听你的意思竟也是事先不知情?” 苏如锦道:“那是自然,我与继母的关系一向都不大好,更不知继母做何这般热心的张罗我的婚事,不过......今日一瞧伯爷这模样,这事大抵不成,但我这继母心思颇深,她想办成什么事,大抵会费尽心机。” 安宁伯一想自己的母亲,伯老夫人倒不是那么的执拗,但那也只是在寻常事情上,倘若设计到他的婚事,却不一定了。 以往他也不是没跟着母亲见过旁的姑娘,但大抵那人都会被他给气的直接回绝了,长此以往,母亲便也不硬逼着他与旁人见面了。 但今次...... 正察觉诡异的时候,忽有一阵诡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不好......是欢宜香。”安宁伯是在声色犬马的场合中待惯了的,这香味他一闻便知。 却见苏如锦依然镇定的坐在那里,似乎并不为所动。 “难不成你先前无意,如今见本伯爷生得好看,所以动了心思?”安宁伯忙抱紧自己的身子,似乎生怕苏如锦会对他做什么一般? 苏如锦起身,绕到一侧的柜子旁边,将门打开,两个绑的圆鼓鼓的麻袋顺势便滚了下来。 “过来帮忙。”苏如锦这一声叫的理直气壮。 安宁伯鬼使神差的竟就跟了过去,然后和她一起解麻袋。 将麻袋解开后,赫赫然便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其中安宁伯所解开的那个麻袋,是个女子,安宁伯忙抖了抖手说:“真是污秽!” 苏如锦笑了笑。 安宁伯后知后觉道:“怎的这欢宜香竟对我丝毫没产生用处?” 他看向苏如锦,“你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伯爷真是枉费这么多年的经验了,竟是一点都没有预料到她们会做什么不成?”苏如锦这话自然是承认了这事与她有关了。 将这两个人给放到正堂中央,苏如锦示意安宁伯从后头窗子上跳出去。 可怜安宁伯自幼养尊处优,哪里跳过窗?这一跳,竟就瘸了腿。 但安宁伯也丝毫不喊疼,而是十分恶趣味的说:“大姑娘这是早有准备,你这般眼毒心黑的,你继母竟是没看出来,还想着算计你?” 又说:“这般好的法子,从前我怎的竟是没想出来,倘若头一次便设计了那姑娘,想来往后母亲再也不敢在我的事情上指手画脚了。” 就是这法子多少有些阴损? 这般自言自语的功夫,苏如锦已经走开了。 安宁伯却兀自留下,复爬上墙头,意图看看里面的情形。 只见原昏迷着的两人渐渐醒来,又闻到里头的香味,那男人便立时受不住,欲缠上女子,女子似还有些自制力,一直抵抗着。 “污秽污秽......”安宁伯随之又跳下了窗。 随着“砰——”的一声,正欲往里头送糕点的婆子看到这情形,一时傻了。 外头的白氏与伯老夫人互相对看了一眼。 “成了!”双方都在对方的眼里看成了相同的意味,于是双双进屋。 等看到里面的情形,她们两个人又都傻了。 伯老夫人是认得苏家二姑娘的,可那男子,她却着实不认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氏最先回过神来,她打量着伯老夫人说:“今日之事,还望伯老夫人别说出去。” 这事原就是她们两个互相设计的,如今却搞成了这样,真要传出去伯老夫人也讨不了好。于是伯老夫人立刻点头,并领着安宁伯快速的出了镇北侯府。 “老夫人,蔚哥儿和绘姐儿竟做下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可饶恕,真要是传了出去,我们侯府可要怎么做人?”白氏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郑氏已率先将这事告诉给了老夫人。 那男子正是隔房的蔚少爷。 这可是镇北侯府最受重视的二姑娘,竟出了这样的岔子,苏老夫人心中也很是不快,可这事不能传出去,她最先做的,合该是尽力遮掩此事,于是将今日见到这一幕的丫鬟婆子统统发卖到了南方。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使如此,也难免会有风言风语,将来对苏家,总是威胁,所以,只能尽量的降低苏如绘的存在感了。 “对此,你是怎么想的?”苏老夫人问道。 郑氏不假思索道:“将二姑娘远嫁忽兰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法子,既不负侯府这么多年辛苦养她,又可解决苏家的后顾之忧。” 第八十二章:有孕 今上有明言,会将和亲忽兰的人选封为公主,纵使是封赏的,但又有谁敢对和亲公主有异议,那样岂不是质疑今上? 再者纵使私底下有些风言风语,可苏如绘都已经远到忽兰,再说这些又还有什么意思。 以此,终有一日,关于今日的事情会被世人彻底忘却。 “这倒是个好法子。”苏老夫人并不是个老糊涂,相反,她甚是睿智,在许多事情上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这事不要危及到镇北侯府。 “让侯爷纳你做平妻,是对你愿意将瑶姐儿远嫁的嘉赏,你倒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份嘉赏。”苏老夫人面上没什么表情,甚是麻木道:“但末了你非但没有乖乖的顺从,甚至私下里做了这许多的手脚,到如今,让老身不得不按照你的意思走。” 郑氏惶恐的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没有像以往那样对这么个侄女表示心软,“但如今念在你是老身的嫡亲侄女,又为侯爷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的份上,老身可以不怪你,但,这镇北侯夫人一位,你还是不要肖想了,等风头过了,老身会让你去一处寺庙处,了此残生。” 郑氏惊诧的看向苏老夫人,“姑母......” 相比于婆母,姑母自然更为亲近。 “您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这么多年无依无靠,唯有姑母,姑母现在竟是也不要我了吗?”郑氏似乎极为受打击,“既然这样,不妨我现在就一头撞死。” “现在你还不能死,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镇北侯府里头。”苏老夫人甚为残忍的说道。 也许旁人会惊讶于苏老夫人竟然会这样对她的嫡亲侄女,但身为苏老夫人嫡亲侄女的郑氏,却很是平常。 因为苏老夫人当真没有在外头表现的那样心疼她、喜欢她,若是如此,苏老夫人当年也不会狠心拆散她和镇北侯两个。 但......郑氏并非没有一点点准备。 她突兀的呕吐起来,这一吐便吐个不停,直到最后晕了过来。 府医把脉说:“郑夫人有孕已有月余。” 苏老夫人听了,自然不会再说让郑氏出去的话了,毕竟如今镇北侯膝吓不过一个男嗣罢了,倘若郑氏如今怀的是个男孩,于镇北侯府来说无异于就很重要了。 这事也就是说过便罢了。 但白氏却被气坏了,她精心培养的女儿一夕之间竟成了这样,白氏去到苏老夫人跟前理论,“我知蔚哥儿素来胡来,但他这次却也太胡来了些,绘姐儿是他的妹妹,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吗?老夫人也是绘姐儿的祖母,不该给绘姐儿讨回一个公道吗?” 苏老夫人只问了一句,“那天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知道,老身知道,锦姐儿也知道,三房更知道。” 所以白氏又怎么有的脸去讨这个公道? 始作俑者分明就是她自己! 白氏悔恨不迭。 她恍恍惚惚的想起,最先的时候,她本是拿着苏如锦勾引苏如蔚的事情,欲将苏如锦送到京郊的庄子上。 最后兜兜转转,竟是她的绘姐儿重走了苏如锦的路。 难道,这便是报应吗? 不,不应该的,定然是那苏如锦所设计,对,都是苏如锦害了她的女儿。 白氏此刻对苏如锦的恨意甚至抵过了当年对大云氏的嫉妒,这么多年对郑氏的厌恶。 她的长女,她最引以为傲的长女,就这么被苏如锦给毁了! 白氏有些癫狂的想着,倘若现在她的手中有一把刀的话,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朝着苏如锦捅过去。 可是她不能这么冲动,她还有她的兰姐儿和湛哥儿,再者绘姐儿如今定然茫然无措,她还得去安抚她。 白氏一时脑袋乱哄哄的,登时竟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就看到镇北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侯爷......”终究是自己年少时便费尽心机要嫁的人,那时候镇北侯还不是侯爷,她便看中了他。 但不抵大云氏身份尊贵,所以她只能将这些年的爱慕藏在心里。 至后来,再深的感情也被这平淡如水的侯门生涯给磨灭了几分,可白氏还是期寄着得到镇北侯的关心的。 更何况,绘姐儿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侯爷,绘姐儿可怎么办,这孩子打小要强,如今竟这样......”白氏这样激动的与镇北侯诉说着,可偏生镇北侯木然着一张脸,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悲痛一般。 白氏试图感染镇北侯,“侯爷,绘姐儿也是你的孩子,更曾是你给予厚望的孩子。” 镇北侯唇角动了动,“那又如何?” 白氏哑然失笑,“是妾身忘记了,侯爷对这些女儿大抵没什么特别的感情罢,即便是绘姐儿,也是看在她自小努力替侯府争光的份上,如今这份光彩没了,更甚至还要拖侯府的后腿,侯爷对她自然再没什么情分了。” “绘姐儿是侯爷的女儿,可又不是侯爷唯一的女儿,侯爷自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了。” 镇北侯也冷笑了一声,他喑哑道:“你将本侯的话当做什么,耳边风吗?本侯让你不要掺和锦姐儿的事情,你不仅仅不听,更有甚者,还将安宁伯给请到了家里,好似我镇北侯的女儿没了人娶,要上赶着那么个断袖?” 白氏不吭声了。 镇北侯又问:“绘姐儿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当本侯不难过吗?这世道养女儿不算太难,可养得这般出色却又很难,本侯从小到大在她身上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旁人不清楚,难为你也不清楚吗?” “可又怪得了谁?倘若你不如此多事的话,也不会这般!” “再有,如今郑氏有孕,未免冲撞了她,你最好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他这样吩咐道。 白氏一时跌坐在榻上。 有孕...... 郑氏怎么会有孕呢?这不应该的啊。 因着这一个个的打击来的太突然,白氏一时竟当真病了。 而与此同时,苏如绘这边也不平静,她再怎么要强,究竟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罢了,平生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不止如此,苏如绣听闻了此事,竟是上赶着来奚落她。 柏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上门来便破口大骂,诸如“贱人”此类言语不绝于耳,分明是说苏如绘勾引的苏如蔚,费尽心思的要将儿子从这事里抽出身来。 第八十三章:威胁 苏如绘平生还未被人这样羞辱过,偏生她一个闺阁小姐,面对着柏氏这样的泼妇,除了哭竟完全没有办法。 最后苏如绘被逼的没有办法,竟欲寻死。 白氏闻言忙来给女儿撑腰,事情最后闹到了苏老夫人那边,一边是迟早都要嫁出去的孙女,另一边则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长孙,该向着哪一边,心中已有了定论。 苏老夫人问白氏说:“大房三房因着你与柏氏之间不甚和睦的原因,素来不怎么大联系,大房又多是女儿家,湛哥儿平素就不怎么过来,怎的今儿个好好的,会到你们房里里,还是大厅里?” 白氏对此有些猜测,却不敢太肯定,此刻到底没说,反道:“这就要问湛哥儿了,腿长在他身上,又没有绑着他过来。” 苏如湛闻言忙反击道:“当天我正在外头赏花,就感觉有人打了我一棍子,尔后醒来便到了大房这边。” 苏如绘面色也古怪了些,她当天似乎也是被人一棍子给打晕的。 但这话显然在这时候不适宜说出来,苏如绘眼下泪如雨下,“那天我不过是有事情去寻母亲,然后就被湛表哥......”似乎有些不堪回想那日的情形。 “但是......湛表哥一个男子,在自家宅院里,怎么会就无缘无故的被人给打晕,当真不是湛表哥为了脱罪而胡乱诌的吗?” 苏如湛哑口无言,他想解释,偏生不晓得怎么解释,最后道:“倘若我今日所言有半分虚假,便让我......被雷电给劈死!”最后一句话说得颇为勉强。 苏如绘梨花带雨的面上浸满了冷意,“这誓言倘若有用,这世间不知有多少尸骨累累。” “你如今的心情,祖母可以理解,祖母也相信你在这一场事故中是完全无辜的。”良久,苏老夫人出口道:“只是蔚哥儿也没下作到那种地步,依老身来看,这事说不得是个误会。” 苏如绘对苏老夫人这说法不置可否。 “从前你身边那个叫......什么的婢子,似乎还曾私下里与蔚哥儿有过联系。”这许多事苏老夫人虽没有出面过,然她心里是门清的,此刻便拿出了去年那一桩事来说。 苏如蔚闻言忙道:“是叫‘镜心’的。” “对,就是镜心,你身边这婢子不老实,私下里勾引蔚哥儿,甚至还差点害到了锦姐儿,幸得你母亲及时赶到,才救了锦姐儿一命。”苏老夫人这就是完完全全的胡说八道了,毕竟当时刘氏实则是去“捉奸”的,不过最后没能成,反被苏如锦给将了一军罢了。 但眼下也没人去细究那些事。 又说:“如今回想,今日之事与那日之事冥冥中似乎有些相似,说不得还是你身边的婢子不安分,所以才......” 苏如蔚连连点头。 苏如绘此刻却是有苦说不出了,当时她母亲要用镜心算计苏如锦,苏如绘如何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越发的心虚。 而今苏老夫人摆明了是要用这样的借口搪塞她,除非她敢翻出旧事来对照。 “所以......虽说这事最终吃亏的是你一个姑娘家,但倘若你能约束你手底下的婢子,不让她们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也不会累及你。”苏老夫人瞧着苏如绘也算可怜,终究没说什么狠话。 苏如绘只是在一旁哭。 “当然,祖母也是维护你的。”苏老夫人又说:“这事不会传出去,你依然还是我们苏家的二姑娘,至于旁的,交给我们做长辈的就好,你也别想太过。” 苏老夫人又指着柏氏:“从今往后,谁若是再提起这事,便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柏氏忙道:“那是......那是......” 她之所以来闹这一通,主要是怕苏如绘闹起来,倒不如她先下手为强,如今苏老夫人都发话了,她自然就乖乖的应了。 苏老夫人摆摆手,令柏氏领着苏如蔚回去。 苏老夫人又将苏如绘给召到了自己的身边,“祖母知道,你这孩子自来要强,陡然间碰到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接受不了的,但没办法,谁让你碰上了呢,你只能接受,接受从云层上跌落到尘埃里,但我与你父亲都不会不管你的。” 苏如绘自来不像苏如绣那样天真,她知道她的祖母与父亲都是实实在在的只讲究利益的人,即便是对亲生女儿也是这样,但她在苏老夫人的跟前表现的还是很乖巧的,抽泣道:“祖母真的不会不管我吗?” “当然。”苏老夫人一边抚摸着她的额头道:“那天你三妹妹亲眼所见,忽兰大王子生得极好,他又点名要你,想来也是听闻了你的才名,你又自来聪慧,不愁在忽兰过不好日子,将来再辅佐着这大王子登临王位,你便是一国之母。” “需知忽兰再小,那也是南朝与北朝都争相讨好的存在。” 苏如绘有些麻木的听着这话,倘若忽兰大王子当真喜欢她也就罢了,可分明那日里忽兰大王子看上的是旁人罢了。 似知道苏如绘所想的一般,苏老夫人又说:“这咱们苏家的姑娘才,出去到外头自然是戴着帷帽的,任是谁也看不出真面目。” 所以苏如绘完全可以放心,忽兰大王子会不喜欢她。 这样安抚了苏如绘一通,苏老夫人就此离开了。 苏如绘望着苏老夫人渐渐消失的背影,口中冷笑出声道:“咱们这位大姐姐,可真是好样的,既提前看穿了母亲的意图,反手又将我给设计进去。” 她开始当然是彷徨的,但当柏氏找上门来,苏老夫人以从前镜心相威胁的时候,苏如绘反而想明白了。 苏如锦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旁边的婢子忙道:“大姑娘纵有那么个眼力见,能看穿夫人的意图,但再怎么着,又如何能设计得了这一出?” 是啊,苏如锦一个人势单力薄。 “那当然还有郑氏的帮衬。”苏如绘再不复从前的清高,眼神仿若是一只毒蛇一般,“这事发生之后,祖母再不提让张月瑶去嫁给忽兰大王子,反而是舍弃了我,这其中得利的是郑氏之女,出力的自然也是郑氏之女。” “那我们该怎么办?姑娘便只能由着他们设计,远嫁忽兰吗?”婢子沉声问道。 《锦时归》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锦时归请大家收藏:()锦时归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四章:示弱 “那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吗?” 苏如绘自嘲道,她留在这里,倘若事情一经暴露,那她便是人人唾弃的存在。 大抵祖母和父亲会率先让她以死以证清白。 就像是苏如音那样吧。 “不过,我也不会这样坐以待毙,既然忽兰王子真心悦我,那我令他为难于大姐姐,想来忽兰王子定然不会吝啬。”或许是因为近来的遭遇,使得苏如绘整个人都阴郁不已。 她拾掇了一下自己,然后去到白氏那儿。 白氏生怕长女会想不开,忙安抚着苏如绘道:“事情没到最后一刻,也不一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母亲,我想开了,嫁给忽兰王子,总比在京中淹没在众人流言蜚语中要好的多罢,可在此之前,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故而苏如绘与白氏说了自己的一番设想。 “从前是我们错了,处处树敌,以至于她们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反而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话说的自然是苏如锦和郑氏了。 白氏也是无奈,“若非必要,谁又喜欢处处树敌呢,可这两个,一个是大云氏的女儿,一个是对侯爷心心念念的表妹,我们从来就都是敌人。” 其实这话也不对,毕竟在这之前的时候,苏如锦不过是个小孩子,那些恩怨大抵是上一辈子的了,若非白氏太过分,苏如锦又怎么会风起反抗呢? 白氏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事已至此,早已没有了后悔的余地,更何况这世上最让白氏嫉妒的大抵就是大云氏了,对大云氏的女儿她又怎么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的。 “但也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苏如绘如是说:“不论有没有,我们总要试一试,毕竟我们如今这样也太被动了,不妨就今日,母亲拖着病体分别去一趟大姐姐和郑氏那边,向她们诚诚恳恳的认一番错,不论她们反应如何,母亲且受着也就是了。” “就是这两个人之间,也不过是母亲处于上风时不得已的利益联盟罢了,若稍加言语挑拨,未尝不会反目成仇。” 对这些白氏自然就更加在行了,因此她道:“不论有没有用,母亲便姑且去试一试,就是......郑氏那边,我还是先不要去的为好,毕竟她如今身怀六甲,倘若有个什么意外,污蔑我就不好了。” 苏如绘遂点点头。 但白氏还未来得及去寻苏如锦,午间便又发生了一件事。 郑氏她流产了! 至流产原因,却是因为郑氏在孕期之初喝了避子药的缘故。 而这避子药是谁给郑氏喝的,那当然要问白氏了。 关键是府医之前还说了,郑氏这一胎极有可能就是个男嗣! 苏老夫人气煞,连见都没见白氏,更别说给她这么一个解释的机会了,直接就削了她的管家之权,并让人将她给软禁了起来,连药都不让人给她送了。 这已是提前宣布了白氏的死亡。 白氏悲戚间明白自己大抵又被郑氏给算计了,这郑氏大抵早先就知道她给她喂了避子药,不过故意压制着没有声张,又勾结府医,故意造成自己已经有孕的假象,然后再小产并陷害于她。 白氏用帕子猛的擦拭了自己的嘴,意图挣开苏老夫人派来的人,去揭穿郑氏的真面目。 但苏老夫人跟前的人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最后是七姑娘苏如兰恰巧来探望白氏,撞见了这一幕,引着白氏独子苏如湛去到苏老夫人跟前说情。 苏老夫人到底给这唯一的嫡孙的面子,姑且见了白氏一面。 白氏跟脚就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但苏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凉了。 “郑氏是在老身的跟前小产的,老身当时就是为了避免有这样的误会,于是唤了自己常用的陈郎中,最后才得出的结论,你是说连老身也被郑氏勾结了,就为陷害一个你吗?” 白氏眼中是明显的震惊。 难道这郑氏竟真的是服着避子汤药,并怀上的?并且之后又因为避子汤小产了? 白氏兀自没回过神来,就被苏老夫人着人给送了回去。 ...... 含玉阁里。 苏如锦过来看望刚刚小产的郑氏,来的时候冯姨娘和朱姨娘都在,毕竟如今白氏失势,即便是身为白氏陪嫁的冯姨娘,也都过来巴着郑氏。 还有三房的柏氏——从前她年轻气盛,与白氏贸然闹翻了脸,但越到后头越知道,跟着侯府能拾到多少好处,她这些年又错过了多少好处,苏三爷她是不指望,可她还有儿子。 三房的苏如蔚这些年因为在外的名声不太好,因此年逾二十都还未曾娶妻,但倘若镇北侯能给苏如蔚谋个一官半职的,许是就不一定呢,甚至那官家小姐都争着要嫁给她的蔚哥儿呢。 从前她与白氏闹成那样下不来台也就罢了,可如今掌侯府中馈的却成了郑氏,自然不一定。 郑氏对这些人的示好稀疏收下,勉强应付了这许多的人,到最后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了苏如锦。 “方才人多,倒是有些冷落你了。”郑氏说,她的神色颇有些不自然的,旁人不晓得她在其中都做了什么手脚,可她知道,苏如锦一定知道。 果不其然,苏如锦普一开口就说:“表姑母可真是好大的狠心,孩子都已经在你腹中月余,可偏偏你为了陷害白氏,竟就舍得这一条小生命,甚至很有可能还包括了你以后的子嗣缘分。” 郑氏如今年纪不小了,纵使这么多年精心保养,但她也已年逾四十了。 况当年她嫁给张参将,彼时张参将家中并不显赫,郑氏也足足过了好一程苦日子的。 郑氏此刻眼里点点冷意渗出,但她依然无奈道:“我哪里有那样子的狠心,或许是这孩子本来就不怎么能保得住罢,毕竟我不比小姑娘,前一阵还喝了那许久的避子汤,多少有些影响。” 她这样否认了,苏如锦也没有再坚持说下去,毕竟两人也不过就是一时利益相同罢了。 苏如锦更看得出来,郑氏如今得势,自然就翻脸不认人了,但她也无所谓,毕竟她也对郑氏无所求了。 苏如锦前脚刚走,郑氏便摔盘子摔碗了开来,张月瑶一瞧着,忙安抚道:“母亲这是做什么,你刚刚小产,正是要好生保养的时候,可千万别动气,毕竟我可还想有个弟弟呢。” 纵使如今郑氏得势又如何,没有儿子还是白搭。 就比如白氏,做下那许多恶劣的事情,可因为她是苏如湛的母亲,苏老夫人为了孙子,就会主动将这些事情给遮掩下去。 第八十五章:分歧 “是呀,旁人瞧着我如今正是风光,合该万分欢喜,可唯有我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有多难。”郑氏抹着泪花道:“当年分明是我与侯爷青梅竹马,情真意切,不过因着侯爷进京赶考,救了大云氏一回,她看中了侯爷,便要嫁给侯爷。” “你父亲当然是不舍得我的,但有什么办法呢,他呕不过姑母和姑父,他们两个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于是强逼着我嫁给张参将。” 郑氏回想过往,眼中噙着一抹恨意,那是对苏老夫人的恨意,苏老太爷且不说,到底和她隔了一层,可苏老夫人却是她的嫡亲姑母啊! 也就是因为这样,越发凸显出苏老夫人的残忍无情。 张月瑶握住了郑氏的手说:“没关系的,那一切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郑氏说:“当年我们郑氏其实也曾是一方富户,可是当我祖父从外头领回来姑母——是的,你没听错,其实姑母她不过是区区一介外室女罢了,尔后姑母嫁人的第三年,郑氏一族就无缘无故的被人灭了满门,徒留下我一个孤女,姑母将我接了过去,那时我是实实在在的寄人篱下啊!” “所以当姑母要将我嫁给张参将的时候,我一点点反抗的法子都没有,甚至不敢让他们知道我腹中已经怀了侯爷的骨肉。” “即使是这样,每每见到姑母,我还得强颜欢笑,告诉他们,只要侯爷往后能出人头地,我心甘情愿的退步。” “可其实不是的,我不甘心。” “我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今日,所以区区腹中子又算得了什么,别说是腹中子,即便是他已经出生了,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也不是不可以牺牲的!” 郑氏眼中狠厉乍现,令张月瑶瞧见了,竟心生出了一抹惧意。 “不怕,不怕。”郑氏道:“我们母女陪伴这么多年,当然是不一样的,母亲这样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 “只从前我们前头挡着一个白氏也就罢了,如今白氏已不是威胁,再让我对那个小东西笑脸相迎,我可真是不甘心!”郑氏唾弃了一口,这说的自然是苏如锦,因大云氏,郑氏才有着许多年的颠沛流离,如今大云氏已去,就只剩下了大云氏的女儿苏如锦,郑氏怎能对苏如锦没有恨意呢? 与此同时,苏如绘来到了苏如锦这边——她母亲白氏被软禁,出不来们,也只能她过来了。 苏如锦将苏如绘给迎了进来,并说:“二妹妹可真是稀客,怎的今天想到来我这儿了?” “大姐姐这话说的,怎的,我就不能来吗?”苏如绘浦一进了屋子,面上便有些许泪痕,又陡然跪了下去,“大姐姐,今儿个我是来与你请罪的。” 这又是闹哪一出?苏如锦眼底尽是冷意,偏生面生依然笑意盈盈的,欲将她给拉起来。 苏如绘坚持着跪在地上,“从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因嫉妒大姐姐便心存歹意,甚至企图诬陷大姐姐与苏如蔚不清楚,而今兜兜转转,却是我自食恶果,方知一切都有轮回,今日过来,却是诚心向大姐姐认错的,恳求大姐姐能够原谅我。”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 从前谁又能想象得到自来自诩清高的苏如绘竟会与她跪下认错呢? 这不正常。 苏如锦当然是不会信她的,恶人倘若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是恶人了,但她还是故作惊诧道:“竟是二妹妹,我与你生得什么仇什么恨你要害我。”她似是才知道这事。 苏如绘也明显凝滞了一下,尔后又虚心认错道:“是,是我的错,那时我年少轻狂,如今已是认识到错误了。” 苏如锦没说话。 “大姐姐?”苏如绘又说:“你能原谅我吗?” 苏如锦理所当然道:“不能。” 苏如绘纳闷的想着,即便只是说场面话,苏如锦也不该这样直接啊。 她只得继续说:“那大姐姐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不需要。”苏如锦道:“你我原不过就是面上的姐妹,并不同母,况将来我们都要出嫁,届时天南海北的,见都见不着,还用得着原谅吗?” 苏如绘哽了一下,从前只觉得这大姐姐胆小懦弱,如今倒是不复从前,又和郑氏联手让她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总也是要圆滑一些才是啊,她这是什么意思? 再卑微的话苏如绘也说不出来,她只得道:“总归我心意在这儿,大姐姐原不原谅自是大姐姐的事情,但......妹妹知道大姐姐近些日子同郑氏走得极近,总是要尽些姐妹情谊,提醒大姐姐一番,这郑氏可不是好人。” 苏如锦这时才来了兴趣,问:“这话怎么说?她不就是父亲的表妹,而今寡居多年,又顺势嫁给父亲吗?” 苏如绘道:“她是父亲的表妹,可早在这之前,她与父亲就来往甚密——这些话我也是无意间听母亲说的,只是后来的时候父亲认识了你的母亲,出身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生来便万众瞩目,所见者无不逢迎,偏生父亲有些不同,令你母亲感到新奇之余,更要嫁给父亲,需知当时父亲不过是一介白衣罢了,如何能反抗得了镇国公府?” “所以,父亲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应允了你母亲,从而抛弃了郑氏,你说既有着这样的过往,郑氏能不恨你母亲吗?可你母亲没都没了,她不只能恨你吗?” “所以妹妹好心提醒大姐姐,且防备着些郑氏。” 其实苏如锦对这些过往大抵有些了解,但并不甚清楚,心中自有思量,面上却说:“那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了,难为郑氏还要同我一个小辈计较吗?倒是二妹妹多心了。” 遂让人送苏如绘出去。 又转身问云嬷嬷道:“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姑娘别信旁人说的,嬷嬷与你仔细道来。”云嬷嬷就说:“当年你母亲可是出身镇国公府,你外祖母又是大长公主,自出生起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同侯爷之所以会扯上关系,大抵就是因为那一次刺杀,侯爷为救大夫人看,伤了左臂。” “大夫人性子单纯,见着侯爷因她而受伤,自然愧疚极了,于是每每慰问,就在这日渐相处的过程中,二人互生情愫,是互生,而非是大姑娘一厢情愿,但大夫人单纯,大长公主却不单纯,于是令人去彻查了侯爷的底细,这一查便查出了郑氏的存在,可侯爷口口声声说,他与郑氏只是表兄妹的关系......” 第八十六章:逢迎 “甚至到后来时候,侯爷还请了郑氏到大夫人的跟前作证,郑氏也十分保证了,她与侯爷没什么关系,一切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传言罢了,就这样,大夫人才得以与侯爷继续走下去,但也成婚没几年,就出了老国公那档子事,郑氏就借口丧夫堂而皇之的住了进来,这之后他们当着大夫人不管事,明里暗里眉来眼去多少年,故而一些从前怀疑的事到现在便成为了事实。” 云嬷嬷就与苏如锦道明了前因后果。 知晓自己的母亲在这其中并没有理亏,苏如锦便也放心了,但她也深知郑氏定然是对大云氏有怨怼的,这怨怼总是要有一个突破口才是,于是这突破口便只能是她了。 故而就让云嬷嬷多关注郑氏那边的情形。 年初的时候,皇帝为迎接忽兰时辰,特地令皇后在别宫举办了一场宴会,因为别宫灯景实属别致,所以这宴会是在晚间进行的,受邀的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和未出嫁的姑娘们。 苏家一行人也同样受到了邀请。 但因为白氏被软禁,郑氏刚刚小产,是以只有几位姑娘出去,这其中尤以苏如锦、苏如绘最为年长,于是被苏老夫人嘱咐着要带好几个妹妹。 她们两个自然满口应下,苏老夫人又格外嘱咐苏如绘表现得正常一些,苏如绘神色一僵,到底也应下了。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苏如锦一下马车,就碰到了镇国公的马车,大长公主领着白家一众夫人和姑娘们,也刚下马车。 苏如锦主动上前去打招呼,她躬身道:“外祖母安好。” 她的模样似极了独女,纵使这么多年白家儿媳们也陆陆续续生出了好几个姑娘,但没一个比她更像大云氏的了。 只是这外孙女远没有独女那样张扬,更为内敛一些。 又想着倘若独女没被她宠成那个样子,是否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到底虽老镇国公是因大云氏之夫君镇北侯所没有的,但到底也没了那么长时间了,再多的怨恨也随着独女的去世而烟消云散了,更何况丈夫哪里有女儿重要呢。 只是碍于今上心思阴沉,这么多年都克制着对独女的思念从而没有来往,甚至独女没了她都没去送这孩子最后一程。 生怕被今上怀疑她与镇北侯有着来往而殃及到苏如锦以及镇国公府一众儿孙。 已经有了老镇国公的前车之鉴,她哪里能不防备着些。 故而眼下她虽然也很想将苏如锦这么个外孙给拉进前来好生的嘘寒问暖一番,但到底抑制着,冷淡回道:“起来吧,这么多年没见,情分本就没有几分,也无须这样多礼。”随后看向其余的苏家一众姑娘,颇带着几分打量。 无论这些人与大云氏有何恩怨,但前头的这人究竟是大长公主——今上的姑母,她们自微笑,也行了一礼。 “且过去吧,和你自家小姐妹待在一块儿。”大长公主如是说。 苏如锦也没有丝毫气馁,依然笑道:“我与外祖母纵使这许多年不见,但到底骨血相连,一见着您就觉得十分亲切,您看我自然也是相同的,不然那天在怀柔公主处怎会那样焦急的赶来,可不就是担心我么。” 大长公主竟觉哑然。 这么个女孩,究竟是像谁呢? 她母亲可是个脸皮薄的,被谁说了,定会扭头就走了,再见面你一定要主动和她说话,不然她可是生怕你还会说她丢面子而不理你的。 这大抵是这孩子的幸事罢。 要是像霜衾那样的脸皮薄,得知自己历经千难万险也要嫁的夫君合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可不就是一生都与镇北侯不复相见了么。 大长公主佯装气极反笑道:“你可别胡说,那日里我分明是担心怀柔公主。” 可只要了解大长公主的人就知道,大长公主对苏如锦一定是怀有爱意的,若不然可不会自称‘我’,要知道大长公主即便是面对着镇国公府的孙子孙女们也一向是自称‘本宫’的。 苏如锦甜甜的笑了笑,“外祖母嘴硬,我可是您嫡亲的外孙女,怀柔公主不过是您的侄孙女罢了,您一定更爱我呀,我这就先走了,一会儿得空再来寻您。” 倒让大长公主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瞧着那少女的身影愈走愈远,隐隐的竟同十几年前独女的身影重合起来。 这孙女不似独女那般痴、那般傻,倒是真好。 想来霜衾在九泉之下看到如锦活得这么好,也会很欣慰的罢。 魏如意上前扶住大长公主的手说:“殿下,我们也进去吧。” “是该进去了,本宫一时竟是忘了。”大长公主拂去自己面上的泪滴,跟脚进去了行宫。 行宫一片灯火通明,是在景帝登基二年时才建立的,作景帝与月贵妃避暑之用,还是头一次用来接待外国使臣。 行宫里分有七个岛屿,而今用来举动宴会的是位于最中间、也是最大的承平岛,承平岛四周都是水,人们需要乘坐着船只才能过来。 岸边停留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苏家姑娘们今次来的只有五个姑娘,是以只坐了一个小船,过去的时候皇后与许多的妇人都已到了。 远远的看到了苏如锦,竟就让身边的小内侍喊她过去。 自从上次的时候,苏如锦就察觉到皇后对她很是殷切,这殷切有些没有来由,但究竟是皇后所请,并不能推拒,所以苏如锦就嘱咐苏家妹妹们待会乖乖跟着苏如绘,别乱跑,是以也就过去了。 她与皇后款款行了一礼,然后看向皇后身边的那位端庄女子,苏如锦是有些映像的,正是被京中许多人所追捧的楚王之女——端敏郡主。 随即也微弯膝道:“端敏郡主。” 端敏郡主也回了一礼,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苏如锦,“县君快别客气,当年我母亲与你母亲侯夫人亦是闺中密友,只许多年没有联系了,今次母亲得知你也要来,要我好生关照县君呢。” 端敏郡主的母亲徐氏乃是出身清河徐氏,其兄长位居四大国公之一晋国公,自幼便与大云氏很交好。 苏如锦曾听云嬷嬷说过这些,是以眼下并不意外。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八十七章:孽缘 就这样,在宴会还没开始的时候,苏如锦便与端敏郡主坐在了皇后的一侧。 当景帝携着月贵妃而来的时候,看到苏如锦,明显怔愣了一下。 苏如锦与端敏郡主起身跟着底下的妇人们同时像皇上行礼问安。 景帝让众人平身,又独独叫住苏如锦道:“前些日子云姐姐去了,你也别太伤心了。” 诸命妇包括月贵妃都很是惊诧,毋庸置疑,在景帝的心中,大云氏究竟是不一样的,但私底下唤大云氏为“云姐姐”也就罢了,公然这样唤却有失帝王身份。 所以在景帝的心中,这大云氏究竟占几何呢? 月贵妃心中一沉。 苏如锦回道:“多谢皇上的关心,臣女不胜惶恐。” “别这样见外,朕唤你母亲一声‘姐姐’,你便跟朕的孩子是一样的。”景帝又温声说道。 听到景帝这话,月贵妃先是松了一口气,既是将苏如锦看作小辈,那便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但随即心中又是一沉,今上如今膝下唯有月贵妃所出的一个女儿,如今却将苏如锦给看作自己的女儿,那岂不是威胁到了她的怀柔的地位? 月贵妃趁着景帝心思不在她这儿的这一会儿工夫,于是与身边侍人耳语了一番。 半刻钟后,忽兰王子姗姗来迟,他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上殿之后便道:“方才睡得过头了,一时竟是来迟了,还请皇帝陛下赎罪。” 他一身风尘仆仆,桃花眼中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只要他犯的不是什么大错,景帝很乐意通融这位忽兰大王子,是而景帝道:“今日原就是为了迎接你而举办的宴会,总是要你畅快才是。” 并令人赐了专座给纳兰真,是在景帝左手第一排处,正好与苏如锦坐在正对脸。 今日到底与那日不同,所有贵妇并贵女们都没有带着帷帽,是露出真面容的,因而纳兰真很容易看到这些人的真面目。 不由感叹天朝真是美女如云,这份美不似忽兰女人那般蛮,又不似南朝女子那般柔,是介于二者之间的。 其中尤以他对面的两个女子为最——正是端坐着的苏如锦和端敏郡主。 他尤爱前者,是那种一瞧着便夺人眼球的美,令人视之惊艳,至于后者,则显得有些过于平凡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同他那日里在街上撞见的那个女子极为相似。 纳兰真有片刻犹疑,他那日所碰见的女子分明是镇北侯府家的姑娘,可按理侯府姑娘不应该是坐在这处的。 但他向来是不习惯于将疑问给掩藏在心底的人,于是就向景帝问道:“这位姑娘是......” 他正指过去,就见着对面的人一时间竟是没了。 纳兰真忍不住眨眨眼,最后将自己的疑问给咽了下去。 他忽对景帝说:“没什么,我想去如厕。” 景帝便忙让人带着他过去。 纳兰真当然不仅仅是去如厕,而是想去找找那女子,他方才见着有一抹靛蓝色的身影,似乎正是方才那女子。 ...... 苏如锦刚刚喝了些汤水,顿觉腹中隐隐有些疼痛,皇后见了,忙令人给她倒了热水,然后她就有些想如厕,于是皇后又着身边的小内侍领着她去寻茅厕——这处别宫岛屿众多,一般人很容易就走丢了,于是皇后还专门嘱咐了几句。 然而当苏如锦被这小内侍给带着七扭八拐刚走到茅厕所在处的时候,那小内侍轰然倒下,不省人事。 苏如锦身子有些僵硬的转到后头,然后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许佑安,或者说如今应该叫他“许公公”。 许是进宫以来的这些日子不好过,总归许公公很是憔悴,一双眼睛阴郁的可怕。 许佑安说:“县君,别来无恙。” 可以说那一场宫宴是二人各自人生中的分水岭,许佑安从一介白身进宫净身成为万千不起眼中的太监中的一个,而苏如锦则一跃成为景帝亲封的贤贞县主。 “我与你本不相熟,何谈别来无恙。”苏如锦如是说,她一边往后退去,“你有今日,不怪我。” 许公公道:“那怪谁?怪怀柔公主?怪我自己?大抵是这样罢,所以当刚刚月贵妃令奴才将县君给推到那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的时候,奴才悠忽间就转了心思。” “县君,也许你不信,可奴才的心中确确实实的是有着你的,奴才可以枉顾月贵妃的命令,换一个宫女替作您,将您给私藏起来,往后便只有我们两个双宿双飞......” 苏如锦觉得眼前的许佑安大抵脑子有些毛病,他本奉月贵妃的命令要害她,只因转了心思,欲留下她一条命,她就要对他感恩戴德? 需知她本来可是前途无量的郡君! “这样吗?只不知你是何时对我转了心思,总不能继续用从前的那套说辞来敷衍我。”这地方她不熟悉,又是如此深夜,身边也没个人帮衬,终究是小命要紧,于是她只能尽力与他周旋着,同时她的眼眸也不断的看向四周。 “你不会懂得。”许佑安这样说:“我对你,大抵是在日渐的相处中动心的罢。” 苏如锦越发不解,但她本就对这些已经不甚感兴趣。 可许佑安依然兀自说道:“原以为你不过是我漫长人生中向上攀登的一枚棋子罢了,可直到知道你没了的时候,方知我的心中是有你的,只是寻常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察觉不出来罢了。” 他颇有些苦涩的回味着那已经离他有很久的过往。 苏如锦听到他这话,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嗅出了一抹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与他是相处过,可那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她原打算不与他再有交集的,倘若不是他主动凑上来的话? 所以他也带着上一辈子的记忆吗? 心存爱恋?平常的时候并察觉不出来?倒是有意思。 “既是如你所说,你作甚么还要听着怀柔公主的陷害于我,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情!”苏如锦犀利问道。 许公公顿时有些哑然。 要怎么说呢? 他的心里是有她的,可又不是完全是她。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现金/点币等你拿! 第八十八章:求娶 “你听我说。”许佑安万般无奈道:“你也知我家道中落,平常都是依仗着怀柔公主和三皇子方才能便宜行事,倘若我忤逆他们的话,便不能出人头地,倘若不能出人头地,又如何给你好日子过呢?” “况我原就是要娶你的,倘若借着这事,再名正言顺的娶你,有何不可呢?我总是对你有情的,不会负你的,这点你信我便好。”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如锦一时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你所谓的喜欢便是毁我名节,然后让我将全部身家都赌在你的身上,真是笑话,我堂堂镇北侯府嫡女稀得你这样的喜欢吗?” 许佑安一时发狠,“如今你听不听都得随着我,不然我能让你去见了阎王!”竟是威胁了开来,说着就将手伸向苏如锦的脖颈。 苏如锦便朝着那边有人影的地方喊道:“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 她原便就是觑着外头有人影过来,所以才敢激怒许佑安的,但不想,这人却是三皇子和晋安郡王温斐然。 许佑安听着有人过来,顿时也有些胆怯,但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丝毫松懈。 “是谁,于天子眼前,竟敢行此杀人之举?”三皇子还未说话,晋安郡王温斐然便先行出声。 许佑安也是一颤,但他看到三皇子的面容,顿时就不怕了,他口口声声道:“是贵妃娘娘让我这样做的。” 三皇子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一抹嫌恶。 “大胆!”温斐然便呵斥了一声,“哪里来的小太监,对着皇子竟敢自称‘我’,甚至还假传贵妃的口谕,莫不是不想活命了?” 温斐然说出来三皇子想说的话,无论许佑安行此事是否为贵妃所指使,他都不该说出来。 “三皇子,贵妃娘娘与苏家大姑娘无冤无仇的,想来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罢?”温斐然又有些疑惑的问道。 三皇子道:“母妃自来心善,即便与苏姑娘有些过节,也不会就想着置苏姑娘于死地的。” 不论事实有没有,总是要说没有的。 许佑安这时方才紧张了开来,一步步的带着苏如锦往后褪退去,而他的背后,却赫赫然是深潭冷水。 苏如锦握紧了拳头。 可恨来的这人竟是三皇子,三皇子身为月贵妃的儿子,自然是会向着月贵妃的,纵使不承认这事是月贵妃所指示,想来也不会她。 那么她就只能自救了。 从袖中抽出一把小刀来。 “大胆狂徒。”一声爆喝声传来,“倘若你现在束手就擒,便三皇子且能饶上你一命,倘若......” 然而温斐然并没有给许佑安思考的时间,便趁着他全神贯注的挟持苏如锦的时候,朝着他而来。 苏如锦手中短刀出鞘,刺伤了许佑安的手臂,使得他陡然间松手。 同时温斐然也倾身过来,并将苏如锦一把给抓了过去。 这时巡逻的卫兵过来,三皇子令卫兵将许佑安给押了起来。 “苏姑娘,你没事吧?”三皇子如是问道。 苏如锦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些,但她还是勉力说道:“无碍,谢过三皇子和郡王相救了。” 三皇子道:“这声‘谢’我可担待不得,倒是阿然,他素来待什么都是一副极浅淡的模样,不想今日却对苏姑娘的事情这样上心。” 这话是有试探的成分的,诚然既是月贵妃想要苏如锦去死,三皇子自然不会去忤逆母亲,所以刚刚才会迟迟都没有动作。 偏偏温斐然出手了。 温斐然彼时道:“到底苏家大姑娘也是我表妹,总不好袖手旁观的。” “倒是忘记这一茬了。”三皇子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究竟他与月贵妃不同,月贵妃所看到的仅仅是后宫那么半大点的地方,三皇子看到的还有前朝。 苏如锦到底是镇北侯长女,不拘以前镇北侯对这么个长女怎么看待,而今却是很重视这个长女的。 接着三皇子又以怕苏如锦再遇到这样的危险为由,与温斐然亲自送了她去到宴会上。 皇后瞧见了就问她,“怎的这么一大会才过来,你不晓得,刚刚有个胡人女子跳舞,极是新鲜,许多人眼睛都看直了呢?” “这样吗?”苏如锦笑得有些勉强,“刚刚我出现了一点点意外,有人说是奉了贵妃的命令要置我于死地,幸得三皇子与郡王相救。” 皇后就关照的问说:“究竟是哪个内侍这么大胆?” 因为皇后这一声问得焦急了些,就没有压低声音,底下人听不真切也还罢了,在她身边的皇帝却听得真切,问道:“发生了何事?” 于是皇后就将苏如锦被人受月贵妃指使并谋害的事情与皇帝说了。 皇帝也是很震惊,毕竟苏如锦不过就是个贵女罢了,又能挡得了谁的路,竟要被人置于死地? 忙问道:“没大碍吧?” 皇后也复看向苏如锦。 苏如锦起身回道:“仅仅是手臂那儿擦伤了一点儿,不过幸运的是那时候正巧碰到了三皇子和晋安郡王。” “那就好。”景帝说:“快快坐下,等这儿完了,朕亲自寻月贵妃给你一个交代。” 苏如锦点点头。 如厕回来并一无所获的纳兰真猛然瞧到苏如锦已回到了她的座位上,当即与景帝道:“皇帝陛下,臣因欲与国朝和亲,所以才远赴万里,来到国朝,先前陛下说了,因国朝只有一位公主,且这位公主如今正代发修行,不能与臣下和亲,故而让臣下从诸位大臣中寻一女子,如今臣下寻到了想要的那位女子......” “之前你不是说过,想要娶苏家的二姑娘吗?”景帝愉悦的打断了他,“莫不是如今又改变了主意。”倒未见有不悦,只是略有挪榆。 纳兰真也是直接,“我刚才发现认错了人,其实当时我遇到的是这一位姑娘。” 他说着手就指向了苏如锦。 苏如锦眨眨眼睛,这忽兰王子的眼力见倒是好,那日不过匆匆一别,他竟就认出了她。 与此同时,苏如绘却是感到一阵羞辱。 她既出了那事,原本是不该进宫来的的,但是因为考虑到纳兰真会出现在这里,既然确定她是要与纳兰真和亲的,倒不如培养培养感情。 这下可倒好,过了今日这一夜,北朝所有贵女都应该知道忽兰大王子看不上她,反而看上了苏如锦。 第八十九章:拒绝 但显荣纳兰真不会去考虑苏如绘的心思,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苏如锦。 这女孩有趣的紧,被他这样当众求婚,竟也是这样淡然。 景帝只愣怔了一瞬,接着便道:“倒是不巧,这苏家的大姑娘同真膝下的三皇子已有了婚约,却是不能同意了。” 纵使忽兰对于国朝很重要,但纳兰真也不过是大王子,并不是忽兰王,景帝用这么个由头,姑且也能搪塞得住他了。 月贵妃当即不允,但被景帝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皇后也很震惊,心中更多的是可惜,好不容易寻着一个比月贵妃更貌似大云氏的苏如锦,本还想着促成苏如锦进宫的事,以压制月贵妃——似她这般年纪,当然不是为了争宠,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稳坐太子之位。 至于苏如锦进宫往后会不会生下皇子,也威胁到皇后,那不在皇后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如今宫里已有多少年没诞生过皇子了,别说皇子,就是皇女都不曾有。 苏如锦也不会是那么个例外。 偏生这会儿功夫,景帝为了搪塞纳兰真,就要将苏如锦许配给三皇子。 难不成景帝当真对苏如锦这酷似大云氏的容貌不动心吗? 还是说因为大云氏的死打消了这么个打算,皇后不得而知,撞上苏如锦亦有些紊乱的眼神,不由得安抚一笑。 将苏如锦嫁给三皇子也不是一件坏事,说不得还会激发景帝与三皇子之间的矛盾,这事也并不难办。 至底下的纳兰真则明显愣怔了一瞬,但依然不想放弃,又说:“仅仅是订婚,并不是成婚。” “纳兰真,你非我国朝之人,不知国朝的规矩,女子一经订婚,若非必要,不能悔婚。”景帝复又耐心的解释道。 纳兰真又说:“可也有悔婚的例外不是吗?” 这时景帝有些不悦了,沉声道:“但三皇子乃是我天家之子,朕不许他悔婚。” 纳兰真此时才噤声,他也是极明白的,虽然忽兰的地理位置很重要,但忽兰也是很弱小的,这么多年在两朝之间左右逢源,并非是不知进退的。 就是有些可惜。 这么耀眼的姑娘,就是与他没有缘分。 纳兰真坐了下去,神情有些恹恹的,虽然歌舞很是精彩,但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皇后从中缓和气氛道:“王子,虽然这苏家的大姑娘不成,可国朝还是有很多美貌情的女子的。” 但纳兰真已没了兴趣,既都是苏家的姑娘,这苏家的二姑娘与苏家的大姑娘,想来应该也相差不大吧? 不过..... 他突然来了精神,问道:“不过我还有个小妹,今年十三岁,也到了婚配之年,她同我一样,也养母北朝的风土人情。” 纳兰真的妹妹是忽兰最小的公主,倘若嫁到了北朝,那自然北朝与忽兰的联系会进一步加深,景帝与皇后顿时都来了兴趣。 皇后就问道:“未知这小公主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纳兰溪,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吧?”纳兰真就朝着自己身边作男装打扮的人说道。 仔细看这人虽然极尽掩饰,但依然不掩眉眼精细秀巧,皮肤又过分白皙了些,原还以为是男生女相,却原来是忽兰的小公主。 “公主既与王子同来,何不早些告诉我们,这一整夜却让公主站在一旁,真是我们待客不周了。”皇后忙让人给纳兰溪搬了一张椅子,就让她坐在纳兰真的旁边。 “是,我们北朝适龄公主的男儿确实有很多,公主既有这样的想法,不妨仔细的瞧一瞧,若是不好意思这会儿与本宫说,等一会儿咱们私下里再说也是使得的。” 实际上皇后这完全是多虑了,纳兰溪又不是北朝的女孩子,忽兰人自来飒爽,即便是女子也是一样的。 而纳兰真其实已经将这大殿中的人给看了个遍,却是已经有目标了。 她目光灼灼的望向温斐然,这人她是见过的,那似乎是个北朝驻守在北疆的一个将军,彼时曾短暂的在忽兰停驻过,那时她便觉得这少年将军过分好看了一些,又温润如玉,实是大好男子,所以她才会在王兄要来北朝的时候,也央着要过来。 不想,还真是碰上了。 这心思一望就知,正坐在皇后下首的端敏郡主更是看了出来,她面色煞白,死死的咬着嘴唇,颇有些心不在焉。 皇后瞧见了,就问说:“端敏,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端敏郡主到底不若忽兰公主那般飒爽,因此就没能说出来,皇后见状也不坚持问,端敏的心思,旁人不清楚,皇后还是有些清楚的。 可皇后到底是一国之母,纵使平素里待端敏郡主也很好,可这样关键的时候,也不会将端敏的利益置于北朝的利益之上的。 因此就错过了拦截纳兰溪的关键时候,使得纳兰溪先一步说出,“我觉得这个小将军就不错。”她说的自然是温斐然了,只因不知道温斐然的身份,故而用了‘小将军’一称。 温斐然是恭王家的长子,是恭王原配正妃小云氏所出,小云氏亦是出生镇国公府,不过是庶女罢了,但因为镇国公府的女儿少,也是被大长公主当做嫡女一般对待的。 后来使小云氏嫁给了恭王,因为二人有着自幼就相识的情分,所以倒是感情甚笃。 变故发生了婚后第三年,小云氏一直未得有孕,于是景帝便给恭王赐下了小邹氏,小邹氏是月贵妃的妹妹,但彼时月贵妃不过是区区婕妤,且没有家世,所以当时小邹氏是做的侧妃。 然小邹氏貌美,于是就将恭王的心给笼络住了,以至于恭王冷落起了小云氏。 至二人感情不好的时候,小云氏反而是有孕了,然小云氏素来身体极康健,即便是怀温斐然的时候,身子也很好,偏偏就命丧产房。 那之后就有许多若有似无的声音,皆怀疑是小邹氏害的小云氏。 前些年温斐然还小的时候,对恭王和小邹氏是恨入骨髓,后来许是吃了些苦头,所以才将恨意收敛,甚至逢迎起了小邹氏,并时常与三皇子行走在一块。 又因自请缨到镇北侯身边,镇守了几年北疆,中间立下过大大小小的功劳,被景帝封了郡王 虽然如今瞧着面上都是一片和睦,可景帝相信,这大侄子对恭王不会没有怨恨。 景帝要的也是这样。 所以对于能够壮大温斐然,使得温斐然有更大的声势与恭王相对抗的联姻,景帝其实乐见其成。 所以很痛快的就应了纳兰溪的请求。 第九十章:阴险 那纳兰溪并非其兄长那般张扬霸道,她对于指婚这事其实并不看好。 纳兰溪又是骄傲的,虽然打从心底里对仅有一面之谋的温斐然很是心水,却也没打算凭借着指婚来得到他。 因此她先谢了恩,尔后又走到了温斐然的跟前,看着这面如冠玉的男子,仰头问说:“未知郡王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冷漠又多情的眼眸微抬,俊美的脸庞上缓缓露出一抹淡雅的笑意,使得他浑身疏离褪去,只余温柔的剪影,“公主这般飒爽,令人瞧着便心生喜欢,我从前心中不曾有过要和谁度过一生的想法,只今儿个看见公主,却是满足而期待的。” 这话只令纳兰溪登时雀跃。 但纳兰真的眼眸却只余危险,他不似幼妹那般单纯,男人这种生物,他当然是懂得,更不曾放过温斐然眼眸深处那抹麻木。 但那又如何呢? 纳兰溪可是他们整个忽兰的掌上明珠,他即便是做样子,也得做出对他妹妹喜欢的模样来。 故纳兰真上前。 “父王自来只有溪妹唯一一个女儿,又是最小的孩子,也是百般宠爱的,从不曾想过让溪妹妹远离忽兰,却远嫁到你们北朝来,倘若受了欺负,岂不是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他眼中倒是赤诚的一片担忧,“不妨便让郡王同我们到忽兰去。” 景帝听罢眼中倒是不减笑意,让人并分不清他对此事的看法。 景帝问温斐然道:“朕说来虽是你的长辈,却究竟只是个伯父罢了,你的婚事,朕给你定了也就罢了,论到这远离故土的事情,想来还是该问问你或是你父母的意思。” 恭王也还罢了,小邹氏却是赶紧说道:“做父母的,当然不舍得让儿女远走,但倘若是为了我们北朝与忽兰的邦交,我们却也只能忍痛答应了。” 众人又都看向了温斐然。 倒是纳兰溪,怕温斐然为难,就道:“倘若郡王不愿,也就罢了。” 她满心满眼里都是情人,哪里还顾得上一双父母的心情,以及兄长的用意深长。 “公主好意,斐然心领了。”纳兰溪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一副谦谦君子般的模样,哪怕是纳兰真明晃晃的让他入赘到忽兰去——也许一般人对这差使荣幸之至,到底是娶公主、做驸马,可温斐然原本就是恭王府嫡子,圣上亲封的郡王,又怎么会稀罕做区区忽兰的驸马呢? 但他也没表现出明显的推拒。 温斐然看向景帝道:“臣有幸托生到温家,享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倘若自己的婚事能促进两国邦交,那么即便是让臣远离故土,去往忽兰,臣也是愿意的,尤其溪公主还是这么的可爱,只是......” “大王子要娶我们国朝镇北侯府的二姑娘,二姑娘毋庸置疑是要跟着你去往忽兰的,既都是和亲,怎的都是我们国朝的人去往你们忽兰,是否有些不太平衡。” 尤其刚才纳兰真都说了,纳兰溪是忽兰王唯一的,也是最喜欢的公主。 那么留在国朝做人质不好吗? 纳兰溪心思单纯,并没听懂温斐然话中有话,可纳兰真听懂了。 他当即怒喝道:“既是为两国邦交,你怎能存这种利用的心思呢?要知道我们溪儿可是一片赤诚。” “怎么会呢?”温斐然两手摊开,一脸无辜道:“我不过是想让两国能够联系的更紧密一点。” 谁又能说不对呢? 毕竟唯有忽兰公主留在北朝,忽兰再想与南朝做什么的时候,总还是要前后思量一番利害关系的。 纳兰真又道:“我们忽兰一片赤诚待你们北朝,但你们北朝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那要不......”温斐然犹豫了一会儿说:“那婚事作罢可否?” “当然不行!”纳兰溪瞬间否决道,且不说她这么多年唯独喜欢这么一个温斐然,本以为此生都遇不到他了,不想不仅仅遇到了,更甚至她还能嫁给他,又怎么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给没了呢? 尤其忽兰多莽汉,似她大哥,那是一个例外,难不成真要她嫁给那些莽汉? 纳兰溪本能的摇头。 温斐然笑得一脸无害,却令纳兰真见了便觉咬牙切齿。 没办法,自家妹妹是个恋爱脑,除了遂着她,还能怎么办呢? 景帝这时道:“朕自知溪公主于忽兰王之意义,但斐然也是我皇朝郡王,恭王夫妇也一样舍不得这儿子远走他乡,便只能委屈公主了,往后令斐然每年都陪着公主回去忽兰住一阵,便也就好了。” 虽然景帝说的婉转,可众人都知道,这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纳兰溪总归是极高兴的。 纳兰真虽不满,可他拗不过纳兰溪,再者他知晓,所谓平衡,尤其忽兰弱小,这么些年一直靠着在南朝北朝之间左右平衡,方才能有立足之地。 如今他之所以会亲来北朝,并一定要娶个北朝的女子,实是因为忽兰王觑中了北朝的潜力,要投靠北朝之缘故。 也许纳兰真是极在乎纳兰溪这个妹妹的,可忽兰王却不一定,终究是要着眼大局。 这场宫宴的重头戏大抵就是这一场关于纳兰溪与温斐然的赐婚了罢,多数人是看客,唯有恭王妃小邹氏很是有些不开心,任何能够壮大温斐然势力的事,她都不乐见的,纵使这么些年温斐然对她这个继母极为客气,甚至客气到了讨好的地步,可越是这样,邹氏就觉得这继子不安好心。 偏偏恭王和三皇子竟就吃他这一套,邹氏只是个妇道人家,却没办法。 至于端敏郡主的心情就很是......低落了,她如今倒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她是极喜欢温斐然的,这许多年也是极尽可能的暗示温斐然,可偏偏温斐然不为所动,只将她当做妹妹。 端敏郡主一方面是脸皮薄,一方面却是因为她不急,只因温斐然在恭王府的地位极尴尬,一般好人家是不会将嫡女嫁过去受婆婆的气的,再者就是不怎么好的人家,温斐然也不会情愿的。 所以她多的是时间来与温斐然培养感情,可谁知半路竟会来了一个忽兰小公主? 端敏心中此刻是恨极了这个小公主,但也安抚自己说:“不怕......不怕......总归二人还没成亲,她总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第九十一章:恭维 还有就是苏家大姑娘与三皇子。 这事,怎么说呢,众人就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苏家大姑娘的名头,若非是上一次宫中宴会,大抵京中人都不会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 纵使苏如锦被景帝封了贤贞郡主,并封赏诸多,但也就那一会儿引起了一阵的轰动,随着后头大云氏去世,人们就觉得这苏如锦......大抵也就只风光那么一时吧。 毕竟景帝之所以会厚待苏如锦,大抵也就只是看在大云氏的面子上。 大云氏去了,苏如锦便成了爹不疼、没娘爱的小可怜。 不成想,却能在被景帝封了贤贞郡主后,再度嫁入皇家,还是深受景帝宠爱的三皇子。 但在此之前他们完全都没有听到苏如锦要嫁给三皇子的风声啊! 但总归景帝一言九鼎,更何况是在忽兰使臣的面前说过的话,又怎么会不算数呢? 故此,当宴席散了之后,过往备受人们冷落和排挤的苏如锦并温斐然,却都成为了香饽饽一般,多的是认识或不认识、见过或没见过的人上前攀附。 更有甚者,还踩着苏如绘来捧高苏如锦。 二人对此追捧无一例外的甚好脾气的一一应了,当到了行宫门口,诸人都已近散了的时候,苏如锦一抬头,便撞见了温斐然。 苏如锦微微讶然。 温斐然亦是。 “县君......” “郡王......” 二人竟是异口同声的,然后又突然止声。 温斐然极有绅士风度的做了“请”的姿势,“县君请先说。” “这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郡王如今见着真真比以前精神百倍。”苏如锦便顺着也逢迎一句。 “不比县君。”温斐然看着苏如锦,脸上又现出恍然,“不过县君这样说,是觉得我以前很不精神吗?” 苏如锦道:“当然不,是如今特别精神。” 温斐然笑了笑,“以后倘若县君真成了皇子妃,还记得提携提携我。” 苏如锦讶然失笑道:“八字没一撇的事,旁人这般当真,我却不乐观,看来郡王竟同我有相同的预感。” 温斐然说:“却也有不同之处,是相信县君还有比做皇子妃更自在的去处。”他一语双关。 却令苏如锦更觉茫然。 这温斐然屡屡借着同她是姨表兄妹的关系,每每提醒,但苏如锦觉得并不仅仅是姨表兄妹的原因。 “上次见面时,我曾提醒县君,但县君似乎将我的提醒给当成了耳旁风。”温斐然嘿然一笑道:“但想来那也是县君主动选择的,走进今上的视线中,自此以后,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受旁人的冷嘲热讽,只是代价么,县君想过吗?” 这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苏如锦还是明白的,只是她此时此刻胜券在握道:“当我选择走出去的那一刻,也是有想过后果的,但无论如何,总比从前好罢。” 从前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卑微如蝼蚁。 “再者我也是有后路的。”苏如锦又说,所以她才会在刚从宫中回到苏府后,就去寻了大云氏。 大云氏是景帝的心病,自也只有大云氏能医治得了景帝。 温斐然不置可否道:“今上的恻隐之心,动得了一时,却能动得了一世吗?若不然今上方才为何只借着三皇子为你解围,而不是太子殿下。” 苏如锦道:“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太子妃的所在,自然非比寻常,需得精挑细选,我有自知之明。” 最重要的是,身为镇北侯的长女,不适合嫁给太子。 “但是么......”他似有些不忍心般的沉吟了一会儿,方道:“太子妃那般重要,当然是轻易动摇不得的,皇子妃却不同了。” 这句过于轻柔的话却令苏如锦身子猛的颤了一下,前世嫁给许佑安之后,因为见识太过浅薄,为了不让许佑安失面子,苏如锦熟读史书,自然看过不少君夺臣妻、父占子妻的事,但是景帝...... 景帝的心态原就是有些问题的,却是保不定。 不过不是现在,她还可以筹谋。 是以苏如锦很快的就掩饰了自己的失态,并言笑晏晏说:“恕我愚钝,并没听懂郡王是什么意思。” 温斐然无所谓的笑笑。 “不过嘛,今上一言九鼎。”他又说:“你与三皇子的婚事,大抵改变不了,但月贵妃这个婆母,却着实不好应付,贵妃之所以上位,原就是靠着姨母,她是姨母身边伺候的人,又费尽心机的模仿姨母的模样,终于得今上回顾,虽然贵妃这许多年来靠着模样姨母独得圣心,但也因此,她才是最恨姨母的人。” “你既身为姨母的女儿,落到了她的手中,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倒是能提前准备着了。” 准备什么呢,自然是准备对付月贵妃了。 “多谢郡王提醒了。”对这内情,苏如锦确实是不知道,但她更疑问的是,“以前见郡王时常与三皇子在一块儿,以为郡王与三皇子关系极好的。” 温斐然与三皇子也是表兄弟,如今却又唆使着她去对付月贵妃,这当中又是否有什么猫腻呢? 她究竟不是从前那么个旁人一句话便能拿着她当枪使的人了。 温斐然理所当然道:“我与三皇子自来娴熟,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就因此会亲近贵妃。” 苏如锦却觉得,这当中应该还有些旁的原因,她回到了镇北侯府中,就将云嬷嬷给唤了过来,云嬷嬷并没跟着苏如锦去到别宫中,但别宫里的消息也传到了镇北侯府中。 对今上以苏如锦已定三皇子为由,并拒绝了忽兰大王子的事情,云嬷嬷也早已有所耳闻,她还以为苏如锦是说这事。 不成想苏如锦却问起了月贵妃。 “是的,月贵妃昔日里不过是伺候在大姑娘身边的一个婢子罢了,她当时在一众婢子当中就是极漂亮的,所以后来稍微花了一点心思去模仿,便使得今上注意到了她。” “但今上么,着实是个有些奇怪的人,今上喜欢大夫人,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可今上从来没有动过要娶大夫人的心思,倒是花了许多心思在貌似大夫人的人身上,也不过就这样罢,有很长一段时间,月贵妃不过就是今上身边的一个暖床丫鬟罢了。” “至如今会有这样的地位,却也不仅仅是因为她诞下一子一女的功劳。” 《锦时归》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锦时归请大家收藏:()锦时归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二章:贵妃 诚如云嬷嬷所说,最初的时候,月贵妃不过是大云氏身边的一个婢子,因着这份便宜,得以每日里见着对大云氏极尽殷勤的当时的九皇子,并心生欢喜。 从前的时候,大云氏对月贵妃这么个聪明伶俐会讨她欢心的婢子还是极为喜欢的,甚至因此擢升她为一等丫鬟,但当月贵妃对今上的这份心思被大云氏知道的时候,大云氏对这个丫鬟的看法就不一样了。 镇国公府长女身边的婢子,可以聪明伶俐,可以略有心机,可唯独不能有野心,尤其当这份野心流于表面,区区一介婢子竟敢使一些下作法子欲爬上皇子的床的时候,大云氏便自己做主将这个婢子给赶了出去。 大云氏或许年少,心思纯善,仅仅是将月贵妃给赶出去也就罢了,可大长公主却不会这般好相与,大长公主将月贵妃给发卖到了妓馆里头,但这之后,月贵妃不晓得得了哪个达官贵人的青眼,故而将她给赎了出去,并送到了皇宫里头,送到了景帝的身边。 景帝不过宠幸了她一夜罢了,她便有了身孕,但景帝也并未因此对她变现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甚至都没给她加封。 直至三皇子出生,景帝方才封了她为婕妤。 在生下怀柔公主之后,方才被封了贵妃。 这是众所周知的。 苏如锦纵使不知道月贵妃从前的那些事情,但也知她能从一介小小的宫女成为一介贵妃,哪里仅仅是与大云氏容貌颇为相似便能成了的。 毕竟景帝这些年也宠幸过不少与大云氏有几分相似的人,也没见这些人荣登贵妃宝座? 如今既知道了这些内情,苏如锦便不由得猜想,“莫不是那个送月贵妃进宫的人有些来头?” “大姑娘聪慧。”云嬷嬷甚是欣慰的说,“当年私下里送月贵妃进宫的人,不过是个小小的阉人,因在今上还未登基前曾是伺候在今上身边的一介小小的书童,故而得了今上的信任,并在之后令他组建了一支专属于皇帝的暗卫——也就是如今令上至官员,下至平民百姓,都甚为闻风丧胆的金羽卫。” “他就是如今的平西侯。” “平西侯能得封侯爵,除却自身为今上处置了许多的眼中钉外,也有月贵妃耳边风的作用。” “可以说,他们二人,互相成就。” “平西侯因此认了月贵妃做妹妹,自然如今的恭王继妃也跟着姐姐月贵妃认了平西侯做兄长,改为‘邹’姓。” 经云嬷嬷一番解释,苏如锦对月贵妃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但因她重生之故,故而知晓月贵妃母子的结局,可能不大好。 只是“可能”。 因为景帝纵使十分宠幸月贵妃和三皇子,但也仅仅是宠幸罢了,景帝心中的储君,自来便是那位太子殿下。 纵然太子体弱多病,许多大大小小的宴席都未曾出过场,但也正是这位体弱的太子,在十年后景帝病危的时候,被景帝予以监国重任,将三皇子一党给打压的节节败退。 所以才会有了她濒临死亡之际,怀柔公主对她的质问——该是有多么绝望,所以怀柔公主才会将希望放在她区区一介侯府弃女的身上? 但最终的结果,苏如锦也没有亲眼见过,所谓皇家之事,朝夕之变,谁又能说得准呢? 苏如锦眼下在思考一件事情,景帝在昨夜宴上的那句话,究竟仅仅是替她解围,还是当真想让她嫁给三皇子呢?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尤连月贵妃这样陪伴在景帝身边十几年的人都不太能看懂,尤其是她苏如锦呢? 云嬷嬷见她眉头皱起不语,便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因此就试探性的说:“如若不然姑娘不妨向皇后递个折子,我们赶明儿进宫试探试探今上的意思,倘若是当真,大姑娘不妨请辞,倘若今上不答应,我们再行计较。” 主要是眼下也没有旁的法子。 “那恭王原妃,也就是我的姨母昔日里与母亲的关系如何?”苏如锦又问道,是想着那温斐然实在是太怪异了些。 他对她若有似无的提点看似不过是无意为之,却又恰到好处,苏如锦可不会相信那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姐妹。 “恭王妃么......”说起这位已去世的小云氏,云嬷嬷的神色就有些诡异,“恭王妃与大夫人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只是大夫人是嫡出,她不过是庶出罢了,容貌虽相似,但性格却南辕北辙,大夫人自来便是自信的、张扬的、骄傲的,恭王妃却是有些卑怯,平素里也喜多愁善感,但诺大国公府邸不过就这么两个姑娘罢了,因此纵使恭王妃是庶出,但大长公主待这个庶女也是极好的,一应事物比同大夫人。” “只是因着性情并不相同,故而虽大长公主千叮咛、万嘱咐,要大夫人平素里与与恭王妃待在一处,但二人并说不到一块儿,大夫人反与如今国公府的大夫人魏氏相谈甚欢,至白氏,却是因为她过分逢迎,百般的讨大夫人的欢心了。” 所以大云氏与小云氏之间的关系其实一般般,温斐然的借口就实在是胡诌的。 但云嬷嬷说大云氏与小云氏容貌相似,她容貌又悄似其母,温斐然的格外关心,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但还有诡异之处。 “那恭王妃又是怎么没的,其中又有没有什么内情?”小云氏没了的时候,大云氏且还是京都中骄行一时的贵妇,云嬷嬷既是大云氏身边的第一人,对当时京都中的一些各府里的内情,应是有所了解的,尤其这小云氏与大云氏关系还匪浅。 说到这个,云嬷嬷就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众人都知道,恭王妃是在生下郡王之后,才撒手人寰的,但......”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这些阴暗的事情告诉大姑娘,毕竟大姑娘原先的性情也是偏怯懦的,纵使这些日子有所转变,但倘若知道这些事后,又回不过神来,又当如何? 苏如锦将她的犹豫尽收眼底,不由道:“还望嬷嬷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九十三章:进宫 见苏如锦确实想知道,云嬷嬷也就说道:“其实恭王妃平素的身子还算康健,真正有问题的却是她的心理,似乎在知道自己怀上郡王的时候,恭王妃的精神就有些恍惚了,平素里还时不时的想要自杀。” 苏如锦闻之却很是有些惊讶。 “谁也不知道恭王妃是遭遇了什么。”到底这恭王妃也曾是镇国公府里的姑娘,云嬷嬷对她的感官也是挺好的,平素里待人有礼,不争不抢的,谁又能不喜欢的,是以说起这段过往,云嬷嬷也就很是感叹,“恭王妃第一次自杀的时候,恭王就使人到了镇国公府里,想请大长公主开导开导恭王妃。” “那时候恭王夫妇的感情还不错,纵使今上已赐了小邹氏做恭王侧妃,但恭王对小邹氏也是极冷淡的,所以见着恭王妃这样,最难过的还是恭王,大长公主听着恭王说了恭王妃的情形,也亲自到了恭王府里,但情况还是不甚乐观。” “据说那一阵的时候,恭王妃一阵阵的做噩梦,然后醒来或是用头碰墙,亦或是割腕,恭王真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若不然恭王妃定会趁着这空隙去寻死,也不是没寻良医来看过,终有一人说恭王妃这是产前抑郁,但病因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云嬷嬷深吸一口气,她当时也跟着大云氏去看望过恭王妃,那真是一个惨不忍睹,分明是怀胎好几个月的妇人,偏偏瘦成了皮包骨头,听说是恭王妃不想吃,累着自己,也累着了腹中的孩子。 “说来当时谁见着了恭王妃不说可怜,但也正因此,才凸显出恭王的深情来着,真是底下人都熬不住,偏偏恭王整日整夜的就那样不合眼的陪着恭王妃,直至恭王妃产下那个过分瘦弱的孩子,恭王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但也就是这一松懈,就被恭王妃给寻着了机会,一杯鹤顶红就此撒手人寰,抛下恭王和尚在襁褓中的郡王,就这样走了。” “那恭王知道这事后,怕是要跟着恭王妃去死的心思都有吧?”苏如锦就忍不住问道,这事也实在是太玄幻了些,倘若是恭王对小云氏不好也还罢了,可偏偏王妃对小云氏很好。 “谁说不是呢。”云嬷嬷也是一脸悲戚,“那时老奴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曾听人说过一耳朵,似乎是恭王在的时候,恭王妃也还跟正常人一样,与恭王说说笑笑,但恭王一走,恭王妃便寻各种各样的法子去自残,甚有人说,莫不是恭王妃被人给诅咒了。” 也不是没有人相信,因为小云氏当时实在是太诡异了。 “后来恭王妃去后,恭王几欲跟着恭王妃去死,但似乎是被小邹氏给劝了下来?总归自此以后恭王就极为宠爱小邹氏,很快便与小邹氏有了一子一女,反而对郡王极是冷淡,令世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昔日里恭王与恭王妃当真还有过那样情深甚笃的时候?” “倘若有,又为何会那样的对待他与小云氏的孩子。” “倘若没有,可分明是人们历历在目的。” 苏如锦听到这话也忍不住一阵的唏嘘感叹,“可见着这男人的深情都靠不住,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变了。” 这是从恭王与小云氏的事情中得到了结论,这话也不能说不对,但苏如锦毕竟还小,云嬷嬷就不忍让她这么小的年纪便对情之一字这般绝望,因此便说:“虽然恭王极宠爱邹氏,但其实这么多年邹氏都还只是侧妃,恭王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如何,总归没再擢升过小邹氏。” 苏如锦就冷笑了一声,“这样又能说明什么,恭王妃不过是个名分罢了,可郡王却实实在在是小云氏的孩子,他这样待小云氏的孩子,可见对小云氏也没从前那般深情了。” 话也是这么个理,正是因为从前深情过,才越发的让人觉得现在的恭王如厮绝情。 苏如锦也很快的从这种唏嘘感叹中抽身出来,并说道:“嬷嬷相信那鬼神一说吗?” 是说上头小云氏被人诅咒一说。 云嬷嬷一时也有些为难,“这种事情说来有些玄乎,倘若不信,谁又能解释得了当时小云氏的癫狂呢?可倘若信了......深宅大院,人心难测的,都说不准。” “我倒觉得小云氏之死乃至之前的癫狂,都与这邹氏有些关系。”苏如锦就冷笑一声道:“不仅仅邹氏,与月贵妃想来关系也极大的。” 云嬷嬷道:“也许吧。” 这样看来,温斐然对小邹氏、对月贵妃母子,应是有着很深很深的恨意的,纵使他将这份恨意给遮掩,对上媚俗,苏如锦也是深信不疑的。 说罢这些,苏如锦也就入睡了。 后来的几天,府中都忙着筹备苏如绘的婚事,终是在七日后,苏如锦递给皇后欲要进宫的折子才被应允了,苏如锦略作收拾,便在云嬷嬷的陪同下去见皇后了。 这是苏如锦第二次进宫,但因着头一次是跟着白氏及其姊妹们一同去的,并没有仔细观察这座有些过于威严的宫殿,一如景帝的为人。 虽然只见过景帝三面,并景帝在外头表现的形象,都是......萎靡的,但苏如锦从景帝的眼眸深处,看到了属于帝王的威严。 从皇宫正门口径直而入,经过宣武门,穿过正和宫、太初殿,以及各个大大小小的宫殿,终于才到了正宫所在——紫玄宫中。 说到皇后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她比景帝还要大上三岁,几年正是四十三虽,但看上与远要更老一些,尤其戴上专属于皇后的桂冠,越发显得老气沉沉。 苏如锦进去的时候,皇后正在咳嗽,凸显出了一抹虚弱。 她看向了一旁的大长公主殿下,“晓得殿下嘴硬心软,你说有多不待见这么个外孙女,心中对这个外孙女就有多心疼,这不,知道她要进宫,我就提前唤着大长公主过来了。” 因着皇后出身并不显贵,加之大长公主又是皇家长辈,故而皇后在大长公主跟前,还是要恭恭敬敬的。 大长公主便轻笑了一声,“你又自作主张了。”却也没表示什么异议。 第九十四章:推辞 苏如锦并没有想到大长公主也会在这里,也不过心里掠过意思惊讶,面上依然波澜不惊的向皇后和大长公主请安。 “皇后娘娘安好,外......祖母安好。”说罢黑白分明的眼眸似有些胆颤的看向大长公主,生怕大长公主会因为她这声称呼而有不悦。 幸运的是,纵使大长公主的眼眸里依然没有温情,但也没有不悦。 “好孩子,快起来吧。”皇后忙道。 苏如锦便就此起身。 皇后又示意苏如锦坐下,正坐在大长公主的一侧。 皇后温言道:“贤贞,未知你今日来寻本宫是有何事。” 因景帝封她为贤贞县主,故此皇后也唤她“贤贞”。 苏如锦面上现出惶恐,“皇后娘娘,是因前一阵在别宫时,皇上的一句无心之言,说我与三皇子已有婚约,故此我回到家中后,日日惶恐,心想自己何德何能,能嫁入天家,嫁给皇子,这事,倘若是皇上一时兴起,并未当真,也还就罢了,可倘若是真,臣女却要推辞了。” 说罢就看向皇后。 即便早已经见过苏如锦两次,皇后也不由得感叹,这女孩是真俏丽,不过穿着一身最为素淡的深兰色织锦长裙,袖口上绣着的也是最为淡雅的兰氏百合,却胜在肤白如新剥鲜菱,光彩照人,双目晶莹如玉,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与年轻时的大云氏形似而不神似。 她是那样的内敛,然而因为那样的一双美目,又让人不由得将心神给凝聚于她的身上。 以前不见也就罢了,真要是见了,大长公主怎能不对这女孩心软呢? “需知君无戏言,这当然是真的。”皇后含笑说道:“你外家是镇国公府,大长公主是你的外祖母,昔日里名动帝京的名门淑女是你的母女,你的父亲又是简在帝心的镇北侯,倘若你都不配嫁入皇家,又还能有谁配呢?” 又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大长公主今年已年过六旬,然因精于保养、身份尊贵之故,瞧上去竟比皇后还要年轻几分,又因着出身皇家,养尊处优,威严比之皇后也是更甚。 她听到这话似有不悦,蹙眉看向苏如锦,“出身再好,也是外物,真正要给皇子做妇,则需得有一副玲珑心,从前小女没这个能耐,她么......一个自小就不曾由父母亲身教导的野人,就更没有了,真要趟进皇家这潭浑水,怕是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说话间也不由得带了几分轻蔑。 这话委实有些难于入耳,但苏如锦依然笑吟吟的望着大长公主。 这外祖母虽名为嘲讽,实际上却是对她的回护。 “臣女也是这般觉得的。”苏如锦出声附和大长公主。 皇后就轻笑一声,“殿下自谦,贤贞也自谦了,在本宫看来,苏家大姑娘的教养,实是许多人都及不得的,这还是在没有父母亲身教导的情况下,倘若再有人教导,那气度想来是皇家公主都及不得。” 苏如锦连忙道:“皇后谬赞了,您说的那人是我吗?我怎么觉得是旁人呢?” 皇后但笑不语。 苏如锦就也低下了头。 未几何时,景帝就到了,皇后等人连忙起身迎接。 景帝见到大长公主也在皇后殿中,掠过惊讶,忙道:“姑母今儿个过来,也没人告诉朕,朕好早些过来。” “皇帝平日诸事繁多,我怎好劳烦你呢?”大长公主面对景帝,似乎极为冷淡,甚至比不得对皇后。 景帝也不觉得有什么,随后便在皇后一边坐下,“如锦怎的今日进宫来了?” 皇后就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然后看向景帝。 “朕当日所言,当然是真的。”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苏如锦,“朕是真心想要将你许配给朕最喜爱的儿子的。” 苏如锦忙跪下道:“可臣女粗鄙,怕担不得皇子妃这般重任,倘若惹了三皇子厌烦便不好了。” 景帝笑道:“他敢,在朕这儿,如锦却比皇子还有面子。” 他虽这样说,可苏如锦却不敢当真,依然推辞。 直到景帝面露威严道:“朕意已决,你推辞不得。” 苏如锦只好闭了嘴。 “这样才对嘛。”景帝复展露笑颜说:“朕给你什么,你接着也就是了,多的是人想要这份机会,还没有呢。” 苏如锦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谢恩。 “姑母这些日子还好吗?”景帝又问大长公主道,是那种标准的小辈对长辈的殷切。 然大长公主咧了咧嘴说:“膝下孙儿绕膝,本宫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只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觉得甚没有滋味的。”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淡漠。 皇后谓然叹了一声。 景帝又说:“朕知姑母的心结无非是姑父了,这些年朕也一直有派人去姑父消失的地方找他,不过都一无所获罢了,但为了姑母,即便是尸骸,朕也要给姑母寻到。” 大长公主无悲无喜道:“皇上高兴就好。” 景帝摸了摸鼻子,“都十几年了,姑母还是这样不待见朕,也罢,朕这就走,免得让姑母继续不高兴。” 景帝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瞧瞧,倘若今日不是殿下和贤贞在这儿,怕是皇上定然不会来我这里。”皇后这话是实话,也是为何缓和因景帝过来的僵持的气氛。 不过大长公主显然淡然多了,只要景帝不在,她就自如了一些,“皇帝非常人,他要是常来你这儿,怕是你还应付不得来呢。” 皇后也无奈的笑了笑。 外人不知道,可她是陪着景帝从皇子一路到帝王的人,哪里能不知道,当年所有的人都不看好景帝,唯大长公主,不过是因为景帝的母妃当年乃是伺候大长公主的一位仆人,后来的婕妤,如今的张太后。 张太后曾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时候,救过大长公主一命,所以被大长公主看作姐妹,连带着自然也最喜欢当时张太后所出的九皇子。 说服夫家镇国公也支持九皇子,才有了后来的景帝。 可景帝在登临地位后却见不得镇国公府好,甚至主持谋划了老镇国公之死一事——虽说这事最有嫌疑的是镇北侯,可区区镇北侯,不过依仗着镇国公府才有了今日的光荣罢了,怎么敢那样对老镇国公呢? 第九十五章:跋扈 况当时多少人谏言要景帝处死镇北侯,纵使错杀也不可放过很可能伤害了镇国公的镇北侯。 但景帝偏力保镇北侯。 这之后镇国公府再不同镇北侯府有过联系之外,大长公主对景帝,也不复从前喜爱,反而冷漠到了极点。 至于事情真相究竟如何,皇后其实也不得而知。 她出身只算是中庸罢了,主要是当时景帝不过是区区不受先帝宠爱的九皇子,并不能婚娶高门贵女,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出身此等人家的皇后。 婚后景帝待她一直都不算热络,是真正的相敬如冰,尤其在生下太子之后,景帝更是从来没和她同过房。 为帝这十几年,皇后徒有正宫之名,而无正宫之实,她甚至都不若月贵妃了解景帝。 皇后对此并不好接话,便转了个弯,问苏如锦说:“你这般不想嫁给三皇子,想来是有些担忧贵妃罢。” 满皇宫里,诸多嫔妃,唯有月贵妃最难伺候,每日里赐死的宫女不计其数,稍微不合她的心意,小命就没了。 想也知道,月贵妃对儿媳会是如何的挑剔,入了她的眼的话还好,倘若是并不为她所看好的儿媳,那才当真是有的磋磨。 “臣女对月贵妃并不太熟悉,连话都没说过。”苏如锦说话滴水不漏道:“倒是不知,当然彷徨反侧还是有的。” 便不由得令皇后又高看了她一眼,这女孩,不仅生得好,心里也灵巧,在这方面,倒是更胜大云氏一筹。 “你不用担心。”皇后就说:“虽然贵妃不大讲理,但三皇子毕竟是由皇上亲自教导出来的皇子,还是很讲理的,但凡你没做错事情,贵妃也不好罚你。” 这安慰显得就有些太过苍白了,毕竟这年头当婆婆的要想磋磨儿媳,多的是法子,哪里需要讲“理”? 苏如锦也不过虚虚应道。 却不想这话正被匆匆而来的月贵妃给听到。 “皇后姐姐这是说谁不讲理呢?”月贵妃不经人通传,就闯进了宫来,是真正的不将正宫皇后给放在眼里,看到大长公主也在,脸色顿时煞白了一瞬。 到底月贵妃虽然许多年前是大长公主府里大云氏身边的一个婢子,甚至被大长公主给卖作官妓,可那又怎么了,如今她是贵妃。 是以月贵妃脸色也只煞白了那么一瞬,然后就如同以往那般趾高气昂的迈进了紫玄宫正门当中。 皇后同月贵妃过招不知凡,很快就稳住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说妹妹你被皇上宠的无须讲理,难道不是这样吗?” 月贵妃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说:“姐姐可别当着大长公主的面来诋毁妹妹,我平素可是最感念皇上恩德,是以并不敢行差踏错,不比姐姐每日里仿若老姑子一般的,难免徒生怨气,以至于只能拿着宫人们撒气了。” “你!”皇后微怒,但很快稳住说:“倘若妹妹是个懂礼的,就不会堂而皇之的无视本宫这个皇后了,当着大长公主的面,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急事,竟是不经人通传就闯了进来,你是不将本宫这个皇后当成一回事,还是不将大长公主给当成一回事?” 大长公主原先是不像理会这种沾风拈醋的事情的,但听到皇后的话,眼中也流露出一抹不耐。 月贵妃瞧见了,倒是冷笑了一声,很快便回道说:“当然是急着见我这出身镇北侯府的儿媳妇呢!” 她眼中的冷意更甚,直将苏如锦给从上至下审视了个遍。 “区区一个没有教养的人,见着本宫都不知行礼问安?竟也配做本宫的儿媳?”月贵妃浑身带着浓浓的戾气。 皇后见此倒是往后靠了靠,显然是想作壁上观来看戏。 苏如锦一个小姑娘,被贵妃这样指责,却也没见胆怯,她不慌不忙的起身朝着月贵妃行了一礼。 月贵妃显然不打算接受她这一礼,就说:“现在知道向本宫行礼了?晚了!”也没说让苏如锦起来。 苏如锦自顾自的起来了。 “贵妃说臣女无礼,但臣女还想说是贵妃先不懂礼数的。”她目光大胆而又肆虐,直直的看向月贵妃,“是贵妃先这样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并没有给皇后和外祖母行礼不说,更甚至还出言顶撞皇后。” “你这样来势汹汹的,又哪里有给我机会行礼?” “你倒是伶牙俐齿!”月贵妃笑意更冷,“比之你母亲当年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你母亲是个什么下场,你也不掂量掂量。” 苏如锦诧异道:“贵妃这话是何意,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夫妻感情甚笃,乃是寿终正寝,去世的时候皇上还亲自到镇北侯府去吊唁,又有什么不好的。” 月贵妃一时被呛着。 这女孩是怎么理所应当的说出这样与真相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的? 可偏偏又让人无从反驳,毕竟镇国公与镇北侯之事这么多年都是众人的忌讳,即便得宠如她也不能说。 尤其苏如锦最后那句——景帝曾在大云氏去世的时候前去吊唁,无疑又一次告诉月贵妃,她能有今日,都是靠着模仿大云氏。 即便大云氏已经没了,也不能掩饰这一点。 如今大云氏没了,景帝会去吊唁,他日她没了,大概景帝只会感到可惜,又失去一个极像大云氏的人了。 月贵妃顿时如鲠在喉。 她自顾自的坐在大长公主的对面,居高临下道:“且不说你的失礼之处,本宫今日前来,主要是寻一物事的,这物事乃是皇上头一次见本宫时赏赐的翡翠绿颜镯,因本宫今日出门时落在了路上,方才寻人问时方知你有路过那里,所以便猜想,莫不是你见识浅薄,又是头一次进宫,于是就行为粗鄙的捡到本宫的手镯,并据为己有,而今本宫要搜你的身!” 月贵妃说着便示意身边的宫人上前,去搜苏如锦的身。 苏如锦被逼的连连后退。 “臣女曾听家中继母说过,这翡翠绿颜镯乃是正宫才有。”她风马牛不相及的突然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贵妃既恃宠而骄从皇上那里讨来了这样珍贵的物事,不思珍惜不说,竟还给弄丢了,弄丢了竟也罢了,悄悄的寻回来也就是为了,可贵妃却大肆宣扬,是想置皇后于何地?” 她如厮口舌伶俐,让月贵妃忍不住眯了眯眼,这苏如锦真是又似其母,又不似其母,倘若是大云氏在这儿,怕是......不,当年的大云氏,也不是月贵妃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欺负的。 第九十六章:反击 “皇后姐姐大度,自是不会与本宫计较。”月贵妃在宫中几多沉浮,自也不会轻易被苏如锦一番话给说怕了,又道:“更何况,这原就是皇上对本宫的一片心意,本宫做什么要藏着掖着,否则岂不是辜负了皇上对本宫的一片心意。” 苏如锦当即轻笑了两声。 若非皇后和大长公主在此,怕是月贵妃就想当即令人将苏如锦给押上来,好好儿的抽她一顿。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嬷嬷,搜身罢。”月贵妃又下令道。 那嬷嬷上前,不过刚伸出了一只手,却被苏如锦给拦住了。 苏如锦反质问道:“这皇宫这般大,臣女不过偶然路过了贵妃曾经路过的地方,又恰好是贵妃丢失镯子的路上,贵妃便要搜臣女的身?这凭借的是什么,难道就是这诸多偶然吗?” 月贵妃便说:“这宫中多的是见惯了泼天富贵的人,即便是奴才们,也见惯了主子穿金戴银的,唯独一个你,却是个见识粗鄙的,这样想,也只有你的可能性最大了。” 听到月贵妃这样说,苏如锦面上顿时显现出悲愤来,“臣女虽不若诸 位娘娘身份尊贵,见识广博,但好歹却也是镇北侯府嫡长女,贵妃这样说究竟是想侮辱我,还是想侮辱我整个镇北侯府。” 又说:“没有一点点的人证物证,贵妃便堂而皇之的带着人到了皇后的跟前要搜我的身,你这样做,不仅仅是不把我镇北侯府放在眼里,也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她向着皇后便是一俯身,“还望皇后能替臣女做主。” 皇后急忙掩饰住自己眼中的雀跃,这真是一对冤家,一想到这两人这时便这般的掐了起来,往后真要做成婆媳了,还不晓得要怎样掐呢。 “好孩子,本宫晓得你没错,且快起来吧。”皇后自来是如此仁善的,“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平白受了这份委屈。” “贵妃,你这样做着实是不讲理了些。”说罢竟是忍不住的咳了起来。 皇后是在生太子的时候就亏了身子,这么多年也都是靠药吊着一条命呢。 月贵妃瞧着她这个模样,却是笑意更甚,“皇后姐姐,依着臣妾看,你还是顾着自己的身子最为紧要,你是好心,想替着苏家大姑娘做主,可皇上对臣妾的心意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这纯粹是颠倒黑白了,但月贵妃这样说,皇后也没怎么反驳,可见着皇后虽然说得好听,实际上却是不想怎么管这事,而是想让她们两个闹得更狠一些,她好看好戏。 苏如锦无奈,她其实很不想和月贵妃对上,但眼下已到了如此地步,她眸光直直的看向月贵妃带在身边的那个嬷嬷,也就是先前欲搜她身的那个嬷嬷。 “皇上对贵妃的心意,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但是臣女有办法,既不白白费了皇上对贵妃的一番心意,也能不让贵妃落下个以权压人的坏名声。”她依然看向皇后,“臣女同意搜身,但是要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搜身,而且是分别搜臣女与这嬷嬷两个人的身。” 皇后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讶,自然是没想到这女孩不过电光火石间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是了,今日月贵妃明显是专门来找茬的,她堂堂一介贵妃,既是来找茬,怎么能丝毫不做准备呢? 但苏如锦进宫的途中又没有接触过任何旁的人,也不存在被人诬陷的可能。 那么猫腻就只会在这个嬷嬷的身上。 月贵妃是想令这个嬷嬷当场诬陷苏如锦,但是她们都没有想到,苏如锦竟是这般的聪慧,预料到了她们这一步。 任何能让贵妃吃瘪的请求,皇后都不会推拒,因此纵使贵妃百般阻拦,皇后依然还令自己身边最得宠的婢子前去搜了苏如锦和那嬷嬷的身。 赫赫然便从那嬷嬷的身上搜出了月贵妃所丢失的翡翠月颜镯。 月贵妃顿时花容失色。 至于那嬷嬷,则跪地求饶道:“原是奴才记错了,以为贵妃的镯子丢了。” “呵呵呵。”皇后冷笑了几声,月贵妃现成的把握在这里,她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依本宫来看,真是什么话都让你们主仆给说尽了。” “说丢镯子的是你们,说没丢的也是你们,依着本宫看,莫非是贵妃你看县君不顺眼,所以就想污蔑县君罢。” 从前,月贵妃却没少借着帝宠在皇后的跟前耍威风,却还是头一次,月贵妃落拉下风,还是送上门来的把柄。 “本宫虽知你们后妃之间互相使计诬陷都是常事,但本宫却还在这儿呢。”良久只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大长公主突兀的出了声,“贵妃不将皇后当成一回事,又不将本宫当成一回事,本宫也还罢了,终究是长辈,不与你们一般计较,但皇后是自皇帝在潜邸的时候就陪在一旁的,又是皇帝亲封的皇后,你这样是不将皇帝当成一回事?” “皇后,本宫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事了,倒忘记这‘大不敬’之罪该如何惩罚了。” 既有着大长公主做后盾,皇后说话底气也足了许多,她看向贵妃,眉眼间依然是温和的,“倘若贵妃只是对我不敬,我自大度的不计较了,诚如大长公主所说,她对皇上不敬,这是重则杀头的大罪,但念在贵妃陪伴皇上多年,又生下了三皇子,故而便只从轻处罚,不妨......贬为才人罢。” 皇后这话自是看着大长公主的眼色说的,看到大长公主很满意,皇后才松了一口气。 月贵妃仿若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道:“皇后没得痴心疯罢,竟要将我给贬为才人?” “放肆!”大长公主怒不可遏道:“来人,掌嘴,好让这个婢子知道什么叫‘尊卑’!” 便有宫人上前左右开弓,足足打了月贵妃十个巴掌,这宫人是自大长公主未出阁时候便伺候在身边的,因此也是资历极老的人了,旁人许是将月贵妃给当成一回事,可她不会,是以力道便也是极足的。 这般屈辱,不免令月贵妃回想到许多年前,大长公主也是这样的高高在上,让人将她给发卖作官妓,可如今她是贵妃,她怎么还敢! 大长公主唇角微勾,“不服气么,你可以去寻皇上给你做主,本宫没什么意见。” “外祖母。”正说时,苏如锦突然上前一步,笑盈盈的叫了大长公主一声,跟前少女容貌妍丽,天然便让人心生好感,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外孙女。 大长公主面容依然剪影,但内心早已柔软的一塌涂地,问说:“你有什么话要说?” 第九十七章:示弱 苏如锦看向被外祖母身边嬷嬷打的全然没有从前一点点秀丽影子的月贵妃,面上现出一抹善意的笑容,“贵妃身份尊贵,即便再不怎么喜欢臣女,想来也不会真的就诬陷臣女行偷窃之事的。” “所以,这事自然只是这嬷嬷窥错了主子的心思,所以才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 “贵妃该罚,只因她没能管教好身边的奴仆,但也不该罚的那样深,主要还是贵妃身边的这奴仆。” 皇后面色顿时显现出一抹难堪来,自是不满苏如锦这个时候竟会替月贵妃说话,分明二人刚刚的时候还水火不容呢。 月贵妃也没想到,但她也并未领回苏如锦的这情分,因此就冷“哼”了一声。 不想大长公主却应了苏如锦这话,“你说得倒也有些理,依着本宫看,这老奴便拖出去活活打死,至月贵妃,便降为婕妤,未知皇后以为如何。” 大长公主自来身份尊贵,所说出的话,连景帝都不曾回绝过,皇后自也只能应了。 月贵妃听着外头嬷嬷的求饶声,不由得将衣裳给扭成了一团。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贵妃真是好久都没有感受到了,偏偏今日就在苏如锦这么个小女孩的身上马失前蹄。 大长公主对外是说不管这外孙女的死活,可实际上似乎并不是这样。 月贵妃......不,眼下应是月婕妤,月婕妤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因此,她从皇后这儿离开之后就去寻景帝告状了,但景帝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连见都没见她。 月贵妃不甘心,在太初殿外等了整整一日,却只等来景帝去往皇后寝宫的消息。 多少年景帝不曾去过皇后寝宫了,偏偏是今日,月贵妃旁的不在行,在猜景帝的心思上可是能下功夫的,是以她立马意会到景帝这是在对她表示不满。 为什么? 她不过就是出手对付了区区一介侯府之女,并且最后没能成不说,甚至她自己还反落得一身骚,难道仅仅是因为这苏如锦是大云氏的女儿吗? 想到大云氏,月贵妃心中嫉妒的发狂,但她只能将这份嫉妒给深藏在心底,然后一如从前一般,期盼着她唯一的儿子将来能够登临九五至尊之位。 届时别说苏如锦,大长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但作为月婕妤寄予厚望的三皇子,此刻却正等在苏如锦出宫必经的地方,远远的便朝着苏如锦招手。 大长公主与苏如锦同行,见状道:“你且先过去罢。” “那外祖母可会等我?”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见大长公主不语,苏如锦又说:“如今自小长到大,虽十分希望得到父母之爱,但无奈前者并不看重于我,因此也就无所谓爱了,而后者......我头一次见面,不想却是永别。” “如锦没什么血亲,大抵外祖母是唯一与我最亲的人了,不论外祖母喜不喜欢我,我总是想着与外祖母多待一会儿,哪怕不说话,多待一会儿也好。” 大长公主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她终究是点头同意了。 苏如锦登时笑开了花。 然后一蹦一跳的去见了三皇子,也唯有这个时候,苏如锦才有些像十几岁的小姑娘。 大长公主虽然竭力控制,但唇角依然掩饰不住的慈母笑。 远处苏如锦在快要走到三皇子身边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并踱步走到三皇子的跟前,“未知竟会遇到三皇子,不知三皇子可听说刚刚在皇后宫里发生的事了?” 三皇子点头应是,然而还未曾来得及说旁的,苏如锦就又开口了。 她说:“我原想着我与贵妃无冤无仇的,按理贵妃合不该这样陷害于我的,但不想......” “母妃自来有些骄纵。”三皇子面如冠玉,生得也是无双容貌,眼下也是颇有些内疚道:“我过来这里等着县君,主要也是想替母妃向你说声抱歉。” 苏如锦瞧见了,忙拦住说:“贵妃不喜我也就罢了,偏偏还意图陷害于我,我虽然伤心,可也明白,这与三皇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容貌偏娇艳,但因用心打扮之故,故而娇艳间又现淡雅,此刻因有些过于沮丧之故,头便有些低了起来,三皇子只一低头,便能瞧清楚于她细致乌黑的长发间所裸露出来的仿若凝脂一般的香肩,顿时将他心中的那些小九九给冲淡的一无所有,眼前唯有这么一片春意。 三皇子虽是月贵妃所出,但许是因着过于早慧之缘故,素来有些老成,所思所想的,俱都是如何能凌驾于太子之上,以至于虽年逾十八,但自来都不层将心思给放在男女情事上。 哪怕自他及冠至今,房中也有许多月贵妃送来的女子,但不过当个玩意,聊胜于无罢了。 苏如锦却不同,这是景帝赐给他的未婚妻子,是他往后名正言顺的正妻。 况她还是镇北侯之嫡长女,镇国公府之外孙,虽传言说镇国公府并不认这么个外孙,可不见如今大长公主正在一点点的接纳苏如锦吗? 总归自从三皇子头一次见到苏如锦开始,他对这女子便是有所图谋的,只那时候他也只想着让苏如锦给他做个侧妃罢了,是因传言中的苏家大姑娘性格怯懦,又不受镇北侯之待见的缘故。 不想后来这苏如锦的表现倒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造化弄人,他还未曾有丝毫动作,景帝就将人赐给了他做正妃。 既是大义所在,又容貌姣好,还能给自己带来益处的姑娘,三皇子也就是自然而然的放纵了,专心的欣赏起了眼前的美色。 “你这般懂事,真是让人瞧着心疼。”三皇子说着伸手,似想安抚苏如锦,但却让苏如锦受惊了,往后退了几步。 瞧着跟前姑娘仿若受了欺负的小白兔一般,登时红了眼,三皇子眸色暗沉。 如厮美色,可惜他还不能尽享。 不过......不急。 “也是知晓婕妤娘娘乃是三皇子之母,是以纵是她对我十分过分,我也一一忍了,替她说情,但似乎只起了那么一微点的作用,不过保留了婕妤的位份罢了,但似乎婕妤娘娘并不太领情,依然不喜见我。”她有些忐忑的说着,将自己所担忧的事情全然告诉了三皇子,果不其然就见到三皇子眼中闪现出一抹怜惜之色。 第九十八章:前因 故此,苏如锦十分表示了一番自己的大度,并以此衬托已至中年的月婕妤的无理取闹,又十分的替三皇子担心说:“我也大抵能猜到婕妤娘娘为何要这样对我,无非是看不上我这个儿媳罢了,所以想使计污我清白,好堂而皇之的使这门由皇上钦点的婚事作废。” “但是,我倒也还罢了,毕竟我进宫次数实在有限,逃过这一劫就好了,但三皇子却是在婕妤娘娘的跟前,日日受着婕妤娘娘的埋怨,怕是耳朵都要生出茧子了。” 毫无疑问,苏如锦这话却是说到了正点伤。 月婕妤对景帝百般邀宠,但她自己心中也不是毫无怨言的,但在景帝的面前,就也只能将这份怨恨给紧紧的遮掩住。 但到了儿子的跟前,便不似这般了。 三皇子自小听到的最多的,就是月婕妤向他哭诉,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然后就是让他争气。 但月婕妤本身,给予三皇子的其实非常有限。 她因忙着固宠,甚至都来不及给三皇子请一个靠谱的师傅,而今三皇子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自己争取得来的。 再者说到他们这婚事上头,倘若月婕妤诬陷苏如锦未能得手,大抵就会让儿子主动退婚?却也是不一定的。 外头人瞧着三皇子自小虽然锦衣玉食,母妃得宠,父皇亦对他宠爱有加,但唯独只有三皇子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 他的父皇并没有向外人表现的那样的喜欢他。 甚至对太子,景帝还知道严格要求,对他,完全是已经放弃了。 但是没有人会关注这些,头一次晓得关心他、怜惜他的,竟然是苏如锦,这么个只见了三两面的人。 三皇子心里有片刻柔软,尔后又说:“这你便放心好了,我近来在礼部当差,并不会有很多的时间在母妃的身边。” 苏如锦点点头。 “现在倒是还好,你逃便逃了,婕妤娘娘只能干生气,但倘若以后......”她眸色渐深,“我们成婚了,平素里婕妤娘娘为难我,你若护着我,怕是要被婕妤娘娘说不孝,你若是不护我,难免被人说无能。” “更何况三皇子这样瞧着便一脸正气的人,想来也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而全然没有作为的。” “到时候真真是要成夹心饼了。” 苏如锦长叹一口气,“我想着就替三皇子揪心。” 这么美丽、心善的女子不仅仅为他着想,关键是还想的这般长远。 三皇子觉得或许苏家如锦就是来救赎他的。 “县君这般关心,倒让我有些受之有愧了。”三皇子面上亦是一片呵护关照之情,“但你既是我温久成将来的妻子,大可不必想这么多,只安心等着嫁我便好。” 苏如锦笑意盈盈的接受了他的这份关心。 “罢了,也不同三皇子说别的了,外祖母还在那边等我着呢。”她转瞬告辞道,“三皇子记得多保重。” 苏如锦赶去大长公主的身边。 因着大长公主并没有走多远,是以苏如锦一追就追上来了。 “我晓得外祖母要等我,便不必装样子了。”她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大长公主的伪装。 大长公主无可奈何的笑了,“你这个模样,究竟是像谁呢?” 反正是不可能像镇北侯的,她这么可爱的外孙女,怎么会像了那么个老谋深算、心机阴沉的老头子的? 也不会像霜衾,这女儿性格倔强,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苏如锦老神在在道:“我像外祖母你貌美如花呀!” 直将大长公主逗得大笑,整个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不过孩子,你真的想好要嫁给三皇子了吗,不要怪外祖母没提醒你,三皇子不是一个好归宿。”大长公主语重心长的说道。 苏如锦歪头想了想,“我一介臣子之女,即便不想,又能有什么拒绝的法子吗?” 倒也不是没有,倘若她痴了呆了死了,却是不用嫁过去了,但她也不至于为了不嫁给三皇子,就去寻死罢。 大长公主老神在在的看着她,“跟本宫一块儿上马车罢,你还没去过镇国公府罢,今儿个外祖母带你去。” 苏如锦便同带着自己来的马夫打了一声招呼,便跟着大长公主过去了。 因至午时,午后炎热,一路上人迹罕至,刚开始的时候苏如锦还有心思去瞧瞧马车外头的世界,不久以后便没了那份心思,她转过头看向了大长公主。 “未知外祖母刚刚说三皇子并非良配是什么意思?”苏如锦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长公主观察了苏如锦很久,久到苏如锦都相像不到,是从她幼年的时候便开始了。 自也不是她送到苏如锦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不然那岂不就人尽皆知了? 而是云嬷嬷。 云嬷嬷是她曾精心培养的仆人,在云霜衾出嫁之前送到这女儿身边的,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能提点一些大云氏。 可惜,镇北侯太阴狠了。 所幸,这外孙女倒很是明智。 “说到三皇子,自然不能不提他的父皇,当今的万岁爷。”大长公主提到景帝的时候神色颇为复杂,“因着他生母卑微的缘故,景帝做皇子的时候自来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他那时候可不仅仅是不起眼,甚至还会被别的皇子联手起来欺负,最后又不敢去见他的母妃,怕太后心疼,所以就......藏起来。” “那时候还是本宫去寻的他,只因当时的皇帝母子能倚靠的人大抵也只有本宫了。” “本宫后来无数次想,倘若那时候不对这母子二人有那么多的怜悯之心,镇国公府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外祖父是不是继还健在?” “但亦是徒然,太后昔年救过本宫的命,本宫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再者,镇国公府树大招风,不是景帝,也会是旁人,无论哪个当权者大抵都不会看着镇国公府继续壮大下去,起码景帝还是手下留情了些。” 若不然,怕是死的就不仅仅是镇国公独一个人。 大长公主也不是不知道。 “但本宫当时虽然怜悯景帝,但也从未想过要联合镇国公府扶持景帝,直到景帝展现出非同一般的聪明才智的时候......” 第九十九章:钓鱼 景帝少而聪敏,这种聪敏并非指他在学识上有多么的过人,而是说他善于隐忍,晓得利用。 譬如他本因生母位份低下,于是就极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使诸皇子不以他为威胁。 再譬如即便面对着诸位皇子、乃至于奴才们的百般欺凌,但景帝也依然不曾吭过一声,这并不代表着他当真就任人欺凌,而是他懂得借势。 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与诸位皇子相抗衡的时候,景帝很聪慧的选择了借助大长公主的权利,以大长公主为庇佑。 尔后堂而皇之的拜了镇国公为师。 自这之后,便很少有皇子再为难他了,甚至于完全相反,因为景帝当时势单力薄,即便是得了镇国公与大长公主为依仗,也不会对那些有志于皇位的兄弟们造成什么威胁,甚至他们很乐于与景帝交好,以此为媒介获得大长公主的支持。 景帝当时就在各方势力中左右逢源,当两方因积年累月的不断斗争而耗费力量的同时,景帝则是在积蓄力量,并以他们双方的名义招兵买马。 在这之前,镇国公府是打算对夺嫡之争袖手旁观的,但因为景帝——景帝在拜镇国公为师的时候,自来乖巧听话,极得他们的喜欢。 但无论是大长公主,亦或是镇国公,都未曾想到过,其实景帝是头披着皮的羊。 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韬光养晦,待他们仿若亲父一般,为的不过就是让他们支持他,然后在得到他想要的至尊之位的时候,再一脚将他们给踢开。 景帝不择手段的离间了镇国公与镇北侯,他先是提携镇北侯,然后又利用镇北侯在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残忍的除去了镇国公。 在这之后,镇国公府就每况愈下,徒有这么一个可以世袭的国公爵位罢了,倘若不是还有大长公主的话,怕是就要沦落为二等氏族。 但诚如大长公主所说,归根究底,景帝还是手下留情了,起码他没有对镇国公府赶尽杀绝。 “景帝最似吾兄。”大长公主如是说,“当年皇兄他抬举诸位皇子,唯独冷落景帝,令许多人都不将当时的景帝给当成一回事,但其实他最终期望的继承人就是景帝,他之所以宠爱其余的皇子,不过是将那些皇子当做鱼饵,来钓鱼罢了。” 苏如锦听了大长公主说了这许多过往,一时也听得入神,依大长公主所说,今上如先帝一般,着实是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人。 联想到自己的身上,即是今上心思深沉,令人捉摸不透,那么他这么多年独宠月贵妃、独宠三皇子,许就是在做戏罢了。 亦或是今上利用三皇子来钓鱼? 这样一想,倒是很能重合起来,譬如三皇子虽只是皇子,而非太子,但他有着最得宠的母妃,有着皇帝的喜爱,皇帝亦是很用心的栽培这个儿子,并引得底下臣子蠢蠢欲动。 譬如她的父亲镇北侯就主动的向三皇子给递出了橄榄枝。 所以三皇子是鱼饵,诸如镇北侯这些臣子却是鱼儿了? 那么她呢? 苏如锦仔细回想,许是自己被当成了炮灰? 既三皇子只是鱼饵,那么她身为三皇子未来的妻子,便只能是炮灰了。 倘若她不想这么做,便唯有二计。 其一便是,帮衬着三皇子走到那最高位,但是可能吗?需知三皇子的对手其实并非是太子殿下,而是景帝啊! 即便是她有这么个能力,能说服本家并外祖家帮衬三皇子,可她凭什么要帮三皇子,最后成全月婕妤和怀柔公主坐享其成? 需知她上一世的悲惨人生,可是由怀柔公主一力促成。 那么其二便是,做皇帝的一把刀,帮着皇帝尽快的利用三皇子将鱼儿给钓出来,但又用什么做自己的筹码以保证不会事后被景帝所清算呢? 大长公主见她沉思良久,明白苏如锦应是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便也不多言了。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城北的镇国公府上。 镇国公府是个十进十出大院子,是将原来的镇国公府和大长公主府合并而成,通往大长公主的庭院便是正门往进直走的最里面,因大长公主喜静,距离大长公主最近的两个庭院里都没有住人。 这一回是早早的听闻大长公主会带着苏如锦回来,是以各房里的人都齐聚一堂,等着瞧瞧这位外家小姐的真容呢。 属于老镇国公的那一支兄弟们都已经分了出去,其余的自然是老镇国公与大长公主的诸位儿子们。 老镇国公与大长公主共生三子,其中长子承袭爵位,便是如今的镇国公,国公夫人便是大云氏的手帕交——魏如意。 魏氏是个极精明大气的女人,坐镇国公夫人这十几年都极得上上下下的满意,共为镇国公生下了三子二女,大房唯有一个妾室,是柳姨娘,其中柳姨娘还是当年魏氏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魏氏强为镇国公所纳的,再到后来,镇国公就再也不肯纳妾了。 他与魏氏是年少相识,原便是情深甚笃,要那许多的妾室,没的晦气。 柳姨娘为镇国公只生了一个女儿。 与之完全不同的却是三房——云三爷是个颇为好女色的人,所娶的妻子也是一位徒有皮相而出身微寒、不识大体的女人陈氏,当年却是云三爷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说服了大长公主而娶的,不想不过短短半年,云三爷便对陈氏厌烦了,转而又纳了两房妾室,甚至到后头还在外面养过女子,陈氏没少因为这个与云三爷闹过。 也是因为云三爷好色的缘故,三房的孩子是这府上最多的,云三爷光与陈氏就有一子四女,再与其余的妾室们生有五女三子。 云二爷没三爷这么荒唐,他只有一位妻子,乃是出身伯府的李氏,云二爷与李氏也是感情甚笃,夫妻二人生有一子二女,其中幼子幼女是同胞所出。 当然,这样的场合里,那些妾室们是不会出现在大长公主的面前找不自在的,但也乌泱泱的一群人了。 大长公主瞧着就有些头疼,自老镇国公没了之后,大长公主就越发的清心寡欲,每日里吃斋念佛,连带着都免了各房里人每日过来的请安,也只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见上他们一面,是以她虽有这么多的孙儿孙女,一些年长的还好,一下年幼的,她都分不清谁是谁,又是哪一房的孩子。 第一百章:亲切 当然,身为镇国公府最具威严的大家长,即便是大长公主甚至都并不识得一些年幼的孙辈,却也没人敢表示什么不满,她们只会削尖了脑袋往大长公主的身边凑,祈求着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大长公主能唤出他们的名字。 眼下云家三房带着诸位孙辈与大长公主一一见礼罢了,大长公主便与他们介绍了苏如锦,“这是你们姑母所出的姊妹,苏家如锦,往后且互相照顾提携着。” 大长公主老了,她平素里已经甚少管这些儿女的事情了,但苏如锦么,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是她的独女所出的唯一的孩子。 独女为了这孩子而死,她这做母亲的、做祖母的总得也有所表示,替孙女铺好以后的路才好。 在帝都这贵人圈子里,多认识一个人、多交好一个人,总是有用的。 于是苏如锦也向着云家诸位长辈,诸位平辈一一见礼。 这些人当中有如魏氏一般,对苏如锦心怀好感的,亦有如陈氏一般,对苏如锦抱有不喜的。 这也很好理解,凭什么他们的孩子都在镇国公府里生活着,更是大长公主亲生的孙儿,偏偏大长公主都不记得这些孩子,反而记得一个外孙。 但不论诸人心中是怎样想的,他们都得对苏如锦表示好感。 毕竟大长公主在这儿呢。 大长公主从在皇后那里刚刚见到皇后的时候,就决定要带着孩子到镇国公府里走这一遭的,是以她早早的便让人回去吩咐厨子们,准备这一日用的午膳。 是以不过刚认了人,便可以用午膳了。 午膳间,大长公主让苏如锦坐在她的身边,便可以笑得大长公主的心思,大长公主是极喜欢这个外孙女的,甚至比过了大房的诸多孙辈。 需知即便是平素里大长公主最喜欢的长孙云丰羽,长孙女云丰芳亦是不曾被大长公主带到身边用过午膳。 苏如锦感受着魏氏与二夫人李氏的殷勤,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比起镇北侯府,镇国公府实在是太热闹了,镇国公府的人也更像是她的亲人一般。 苏如锦一一回应,瞥见大长公主的眼角竟有泪渍流出,她悉心的给大长公主布菜。 大长公主便又想起了老镇国公与独女云霜衾了。 在这座庞大的府邸中,因大长公主太过威严之缘故,也唯有两个人敢这样与大长公主亲近。 其一自然是老镇国公,其二便是独女了。 他们都怕她,唯有独女,跟个皮猴子似的。 眼下又添了个苏如锦。 大长公主笑了笑,也许这便是上天对镇国公府、对她的弥补吧,在失去了独女后,还能有这样懂事的外孙女。 这一顿膳食大抵是大长公主吃的最多的一次了,以往大长公主总觉得没滋没味的,如今方才晓得,哪里是膳食没滋味,那可是北朝最最有名的厨子做的。 是她的心里太落寞、太孤独了。 用罢膳食后,苏如锦又陪着大长公主做了一会儿,大长公主仿若一个孩童一般拉着苏如锦的手说起许多关于大云氏从前的趣事了。 苏如锦从大长公主的嘴里所听到的,则是与她所见的那个大云氏完全不一样的人。 镇国公府的大云氏,是鲜活的、骄傲的,富有生命的。 镇北侯府中的大云氏,却是死气沉沉的。 是因为什么呢? 因此父亲的惨死、丈夫的背叛? 也许到了这一刻,苏如锦方才有些理解大云氏,心中对大云氏的恨意,也浅淡了一些。 大长公主渐渐的累了,握着苏如锦的手不肯放,苏如锦就这样陪着她,这一觉竟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当长公主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趴在她床榻边,刚刚睡着,唇角带笑的苏如锦。 “表姑娘看着殿下睡着了,动都不敢动,生怕会扰着了殿下,竟在这里生生的坐了一整个晚上。”镇国公府的管事嬷嬷忍不住心疼的说,“表姑娘竟是这般的懂事。” 大长公主摸了摸苏如锦的额头。 “这孩子,真是将她给累着了。”大长公主唇角也带了三分笑意,需知自得知镇国公没了的那天之后,大长公主就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这样好的孩子,有孝心、有毅力,能忍耐,就是可惜了,老身从前竟那样的冷落她。” 管事嬷嬷说:“那也是没办法,殿下那样做也是为了她好,倘若表姑娘是一个有些笨拙的人,您对她的好反而是对她的催命符呢,眼下才正好,她这般聪慧,也能受住您对她的好。” 大长公主也缓缓点了点头。 遂轻声将苏如锦给叫醒,让她去隔壁的厢房里睡上一会儿,又突然想起,她隔壁的厢房似许久没收拾过了。 大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这十几年间,除了管事嬷嬷,她从来不让人近身伺候。 正巧这时候三房的秦姨娘领着五姑娘云丰筱过来给大长公主请安,于是自动请缨让苏如锦去她那里小憩一会儿。 大长公主便也允了。 五姑娘云丰筱实在是个很热情的姑娘,与苏如锦一路上说了许多关于这府上的话,她大抵了解,这云丰筱其实是云家三房中的一个庶女,但三房的庶女太多了,所以云丰筱在府中的存在感也是很低的。 而三房最出众的姑娘是谁? 当然是三夫人陈氏所出的云丰萱,也就是三房最年长的姑娘,在府中排行第四,只比云丰筱大几个月罢了。 据云丰筱所说,这云丰萱着实是个善妒、狠毒的姑娘,看不得庶出的妹妹们受关注。 尤其是云丰萱对三皇子似乎情有独钟? 当然苏如锦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旁人说个什么她就去信,是以她虽口头上应着,但其实并没将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紧接着苏如锦就被云丰筱给带到了一处厢房里,这屋子里的装饰很是华美,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庶女的住处。 苏如锦存着犹疑,等云丰筱走后,于是就很是密切的观察了一下这住处,然后都不用怎么看就能看到床榻的中间很是突兀的鼓了起来。 她将手伸到褥子底,摸出了个小人儿。 小人上被扎个遍,上面正中间刻着的却是“苏如锦”三个大字。 ’ 第一百零一章:败露 苏如锦敏锐的察觉到这当中一定有阴谋,于是立即就唤来了国公夫人魏氏。 自大长公主不理世事之后,都是魏氏管理诺大府邸的,她过来一瞧,立马震怒,将二房夫人陈氏及庶女云丰萱给唤了过来。 陈氏一瞧,立马傻了眼。 她平素是不怎么精明的,但也明白大长公主是很看重苏如锦这个外孙女的,于是当即就问云丰萱说:“这是你做的吗?” 云丰萱脸色发白。 “等等。”苏如锦疑惑的问道:“刚刚分明是五姑娘带我过来的,并说这里是她的厢房处,却怎么竟是不对吗?” 到眼下,苏如锦哪里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十有八成却是五姑娘云丰筱意图利用她来“陷害”云丰萱。 自上一次别宫宴会后,大抵北朝所有人都该知道她一介平平无奇的苏家大姑娘,却被指给了当朝备受宠爱的三皇子。 这当中大抵有不少人很喜欢三皇子,毕竟就一个小小的镇北侯府中,苏如绘和苏如绣都对三皇子有意。 这当中或是因为三皇子的气度,或是因为三皇子的出身。 倘若苏如锦也是真心喜欢三皇子的话,大抵会生出十万分的担忧来,担心三皇子太优秀,喜欢三皇子的人这么多,会不会终有一日,三皇子会被这些人抢了过去。 所以云丰筱刚刚会着重的与她说,四姑娘云丰萱十分喜欢三皇子。 那么作为三皇子未来正妃的苏如锦,即便知道这是云丰筱给云丰萱所设计的一个圈套,也合该闭口不言。 但是云丰筱到底想错了,苏如锦既不是多么的看重三皇子,更不会任由旁人将她当做棋子。 她十分的讨厌被人设计。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指出了这一点。 反观云丰萱,从方才的脸色发白到如今猛的松了一口气,苏如锦大抵断定,云丰筱或许设计了她,但关于云丰萱喜欢三皇子并诅咒她的事,大抵也是真的。 不一会儿,魏氏就将秦姨娘与云丰筱双双给传了过来。 云丰筱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是以十分的懵懂,秦姨娘也很懵。 倘若不知就里,大抵会当真以为她们母子两个什么都不知道。 魏氏执掌国公府这么多年,也是见过很多鬼魅的,尤其二房中,整日里的不消停,这秦姨娘更是个精明的,将云二爷给哄得团团转,见天的与陈氏斗法。 她们平日里斗,魏氏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过去了,可偏偏的,她们竟是用苏如锦作筏子。 怎的,是一点都不怕大长公主发怒吗? 魏氏冷漠道:“殿下让你带锦姐儿过来休息,怎的,你却将她给带到萱姐儿的闺房当中?” 云丰筱无辜道:“我的屋子,不过是庶女的屋子罢了,让表妹去住,岂不是委屈她了?” 云丰萱质问道:“那你带锦表妹过来,总也要问一声我的意思罢?” “都是姊妹,怎的,难为四姐姐你竟是不愿意让锦表妹在你的屋子里小憩一下吗?云丰筱显然更为能言善辩一些。” 云丰萱没了话说。 “再者......”云丰筱又说:“纵使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了,但眼下更重要的难道不是你对锦表妹心存嫉妒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这样的诅咒锦表妹。” “这样看来,我没经你的同意却将锦表妹带到你的闺房里是小错,但也能因此发现你竟是这样的包藏祸心,却也是因祸得福了。”云丰筱长叹了一口气说:“府中上下都晓得你喜欢三皇子,这原也算不得什么大错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因此嫉妒锦表妹,还这样的诅咒锦表妹,倘若锦表妹真的因为你的诅咒而有三长两短,这又该怎么算?” 一来,云丰萱原就不是云丰筱的对手,二来么,也是云丰萱原本就心虚的缘故。 至此,也都能看得出来这谁是谁非了。 魏氏冷声问云丰萱道:“这木偶是你做的?” 云丰萱嘴硬道:“我没有,我与锦表妹也是头一次见面罢了,这一定是云丰筱陷害我的,她既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五妹妹给带过来,又怎么不会如法炮制的将这个木偶放到我的床榻底下。” 然后双双看向了云丰筱。 “你的意思还是我陷害你了?”云丰筱冷笑道:“可我也不会提前算到锦表妹会在昨日里来到我们府上,更算不到她方才会乏了,正巧我又在那边。” “再说,你做这样的事情,旁人不知道,你身边的奴婢也合该知道的,唤过来问一声也就罢了。” 魏氏也有此意,云丰萱身边的丫鬟是个名唤“碧玉”的,碧玉被带上来的时候还是很忐忑的,她似生怕说错话一般,“虽说四姑娘喜欢三皇子是这府上众所周知的秘密,但四姑娘应该不会诅咒表姑娘吧?” “应该?”魏氏恐吓道:“倘若你不将事实究竟如何给说出来,那这镇国公府,你也不用待了。” 而一个被镇国公府所赶出来的婢女,又有哪个府邸敢收呢? 碧玉到底怕了,忙说:“需知今上最厌恶的便是有人做木偶诅咒人,即便四姑娘当真做了这样的事情,也合该千遮万掩的不让人知道的,所以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但奴婢知晓最近四姑娘时常偷偷摸摸的避讳着奴婢们做一些事情,大抵就是这木偶罢?” “你还有何话所说?”魏氏问道。 云丰萱狠狠的剜了碧玉一眼,陈氏忙拉着云丰萱向魏氏求情说:“你也知道萱丫头的,性子素来单纯,倘若没人教唆,她怎么会知道这么阴狠的法子?” 随即恨恨的看向秦姨娘和云丰筱,“定是这母女两个......” “好了!”魏氏道:“这些话,你留着去与大长公主去说罢,还有秦姨娘,从前你与筱姐儿诸多生事,我纵使罚你却也没太罚过罢?” 秦姨娘忙温声道:“大夫人明鉴,以往都是......” “你说都是三夫人逼得你?”魏氏笑了笑,“都是女人,你又何必在我跟前惺惺作态?” “从前是你们三房自己的事,我懒得管,如今却涉及到了锦姐儿,你们自求多福罢!” 云丰筱也慌了。 她如何会想到魏氏会将这事给捅到大长公主那边,需知大长公主虽已有许多年不管事了,但她当年是何等的铁血手腕,她们都是听说过的。 第一百零二章:惩罚 一听说了二房这边所发生的这事,大长公主原恹恹的神情顿时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狠之色。 需知大长公主已经清心寡欲了很多年,头一次这样却是因为苏如锦。 上下皆骇然。 很快,魏氏领着以三夫人陈氏为首的一干三房人并苏如锦,来到了大长公主的跟前。 大长公主已全然收敛方才的阴狠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和。 云丰筱和云丰萱见此,心中都是一阵松快,只要大长公主没有发怒,后果就不会太糟糕。 “事情的大概,本宫已经听人说过了,但还有几许不明之处,需得你们替本宫解释一番。”大长公主突兀的出声,抬眸且先望向了三夫人陈氏,“当年云三坚持要娶你进门,本宫不甚同意,但见着儿子心中喜欢,便想着也见一见,左右我们镇国公府又不需要儿子娶高门贵女以光耀门楣,只要这女孩品性不太坏也就行了。” “当时本宫见了你之后,半点挑剔都没有,只问了你一句,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平素里陈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这老祖宗,此刻为大长公主这般一问,脑中就是一阵卡壳。 她支支吾吾了许久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并不是忘记了,而是摄于大长公主的威严,一时组织不好话语。 那是陈氏第一次进入镇国公府这样的高门望族,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似大长公主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眼中没有半点欢呼雀跃,只有紧张。 是的,她很紧张,虽然她平时在家中的时候很是泼辣,可那也不过是窝里横罢了。 但大长公主却并没有为难她,甚至于她不懂什么,大长公主也着人仔细的与她解释。 临走的时候,大长公主问陈氏:“你是真心喜欢云三的吗?” 陈氏当时当然是真心喜欢云三爷的,因此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的眉眼又柔和了些,她握住陈氏的手说:“你既是真心喜欢他的,本宫也不为难你们,只你进门之后且记得守好属于云三夫人的本分,为云三管好内宅,教育好子女也就是了。” 这要求可以说是很不过分,甚至平常人家的婆婆大抵都还会比大长公主要求的苛刻的多,所以陈氏毫不犹豫的就点了点头。 但直到进入到了镇国公府后,陈氏方直,做好一个世家妇有多难,就不说对外一些打交道的事她做不好,自然大长公主也没要求她,只说让上头的两个嫂嫂多多的帮衬帮衬她。 但云三爷实在是太多情了! 这么多年云三爷往府里引的莺莺燕燕那么多,但陈氏出身也只是小门小户,她的出身、手段、眼界都不足以支撑她掌控这么多的小妾,所以只得每日里陷在与小妾们斗法的怪圈当中,弄得她精疲力竭,更别说教养子女了。 陈氏连她自己所出的子女都教不好,更别提教好云三爷的庶子庶女们了。 陈氏自觉无颜,她跪在地上也痛哭出声。 “掌掴。”大长公主不过轻吐两个字罢了,便有大婢子上前,然大长公主却说:“刘嬷嬷,你过去。” 却是嫌弃婢女到底年轻,下手也轻,不若刘嬷嬷力道大。 屋内顿时静谧非常,只听得到刘嬷嬷的“啪、啪”的掌掴声,众人皆都凝神静气。 大长公主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动气过了。 “你如今为人妻,又为人母,可你既没尽到一个做妻子的本分,也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本分,更别说作为云三夫人的本分了。” “好好儿的孩子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嫡女不像嫡女,不过小小年纪便春心萌动,甚至还因此生出害人的心思。” “庶女又不像是庶女,野心真是别谁都大,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云丰萱和云丰筱皆被说的垂下头来。 “罢了罢了,是本宫的错。”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但并非不可改变,陈氏今日本宫让云三休弃你回家,你服还是不服。” 甚至都不用问云三爷便知道他一定会同意。 毕竟如今的陈氏又不是当年和云三爷情深甚笃的陈氏了。 她早已没了从前的美容,与云三爷的情分也所剩无几,怕云三爷还会拍手称快,于是赶忙将秦姨娘给扶上位。 但陈氏如今已是中年妇人了,倘若她被休弃,又该去哪里? 陈氏忙向大长公主求饶。 一旁的魏氏也替陈氏求情。 “究竟陈氏有错,但殿下还需得想一想三弟房里的那些孩子们,殿下想让他们在外头被人嘲笑有这样一个母亲,甚至连将来的婚事都要受限吗,再次重复三弟与三弟妹如今的下场?” 魏氏说的话在理,需知云三爷如今也已不小了,既是要将陈氏给休弃,那又该择何人为云氏三房的夫人? 别说高门女不愿做填房,即便是愿意,也没有亲生的娘好啊。 但大长公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 “倘若你担心这些,却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大长公主似有些厌倦的闭上了眼眸,“便让云三与陈氏和离,对外说二人感情不和,本宫在认陈氏为义女,将来镇国公府依然能够将陈氏给养在府上,亦或是陈氏不想在国公府里居住,便再外头给她辟一间屋子也就是了。” 总归大长公主是不想要这么个儿媳了,也愿意荣阳陈氏到老。 魏氏听到这话,便也不再说了。 陈氏即便再哭泣,却也改变不了这样既定的结果。 “而至于萱姐儿和筱姐儿嘛,便尽早的择个人家嫁出去,不然待在府中总是生出一些不一般的心思,萱姐儿既是嫡女,自当匹配嫡子,也不需门户太高,差不多的就好。” “筱姐儿嘛,就嫁给同龄的庶子们也就是为了。” 这话一出,云丰萱也还罢了,究竟是到了年龄,总是有这么一关的。 但胆敢在大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些小动作的云丰筱的野心,可不仅仅是做一个低门庶子的妻子的,因此当下里忙道:“祖母,筱儿还小,还想多陪陪祖母的。” 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 秦姨娘也忙替女儿求情,她这一出声,大长公主便想到了她。 “至于秦姨娘,则发卖出去了事,镇国公府里也容不下这样一个爱搞事情的女人!” 秦姨娘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她的境况自比之陈氏还不如,陈氏到底还有镇国公府为她养老,可秦姨娘呢,真要被发卖出去,就是被当个玩意的下场,纵使在镇国公府里,也就是个玩意,但耐不住云三爷拿她当回事呀。 第一百零三章:死因 可大长公主连三房的正室夫人说休弃就休弃了,又怎么还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姨娘呢? 吩咐罢这些,大长公主就让人将她们都给带了下去。 这些人敢怒不敢言的走了下去,独独剩下了苏如锦。 “过来孩子。”大长公主将她给唤了过来,“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今日本宫此行径也不全然是为了,云家早已不复往日荣光,倘若再如往日那般胡来,真等本宫去了之后,那就是大厦将倾,难为让你做了一回这恶人了。” 虽说刚开始接近大长公主,不过是蓄意为之,但苏如锦也能看得出来,大长公主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从这方面来讲,苏如锦竟觉得这外祖母比母亲还要更亲切一些。 她回握住大长公主的手,略带哽咽道:“说来这还是外孙女头一次受到旁人这样不问缘由的庇护,心中感激都还来不及呢。” “委屈你了。”大长公主让人给苏如锦也搬一张椅子过来,就放在她的身边,祖孙二人看上去十分的和谐,“同祖母说一说你母亲去时的情景。” 因为大云氏去的太过突兀,大云氏身边又没有旁人,众人只晓得天降大火,大云氏就那样没了。 但苏如锦其实知道的也很有限。 “云嬷嬷说母亲是为人所迫害,并觉得是白氏害了母亲,但......”苏如锦却有不一样的看法,“白氏倘若当真有这样的能力,想来早就对母亲下手了,何必选择哪个时候。” 苏如锦还没有说的是,白氏在最初的时候连区区一个她都扼杀不了,更不要说大云氏了。 即便是前世的时候,白氏欲要害她,但最终也是被人给拦住了,使得她勉强逃生,被送到了远处的庄子上。 这人要么是镇北侯要么就是苏老夫人。 当然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也没太大的差别,总归他们不希望她死,而白氏受制于这两人。 要是云嬷嬷怀疑是镇北侯杀害的大云氏,也许她还能相信。 说起白氏,大长公主眼中也闪现出一抹轻蔑,“是呀,她不会有这个能力的,即便有这个能力,她也不会有这个魄力,不过是镇北侯的一个傀儡罢了。” 苏如锦能理解大长公主对于抢了自己女儿夫君之人的厌恶,但并不明白为何大长公主会称呼白氏为傀儡,当然她也没有问,而是转头想起了大云氏死去的那一天。 真的是一点点预兆都没有,起码在苏如锦去见大云氏的时候,大云氏还在诉说着对镇北侯的恨意。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是为了自己吗? 苏如锦其实脑海中闪现过无数次这样的疑问,但每每都被自己否认了。 如今也是这样。 正这样想的时候,大长公主就也说了,“你母亲自来自私惯了,她怕死的很,若非必要当是不会自杀的。” 不知怎的,苏如锦的心里就猛的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潜意识的并不想和大云氏有什么关系。 又陪着大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一起用了午膳,苏如锦便也要回去镇北侯府了。 她在刘嬷嬷的陪同下往外头走去,等到了三房处的时候就毫不意外的听到了云丰筱和云丰萱的争执之声。 其中当以嫡姑娘云丰萱最为气愤。 “你如今高兴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仅将你姨娘给害了,还将我们给害了,连带着我们的终生都被人给匆匆做主了。” 云丰萱说的话也没错,任关系到谁家姑娘一生的大事上,大抵父母双亲都会仔细挑选,生怕选错了,就误了自家姑娘的一生。 可如今大长公主发了话,必须立马将她们两个给嫁出去,可不就是放弃她们了。 云丰萱气的哭了起来,她原想着既嫁不成三皇子正妃,那便是做侧妃也是好的。 可如今......都成了空! 然云丰筱却不屑一顾道:“你觉得是我害了你,怎的不说是苏家姑娘将我们两个都给害了。” “倘若不是祖母太过疼宠她这个外人,即便祖母再怎么气愤我们之间的那些小矛盾,也不会惩罚至此啊!” 云丰萱听了,竟觉有些道理,主要是她也很是讨厌苏如锦。 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怎么就要嫁给三皇子为正妻,还得了祖母的万般偏爱呢? 云丰萱的蠢大抵是刻在骨子里的,若不是这样,却即便是再怎么讨厌苏如锦,也不会就弄了个娃娃诅咒苏如锦,并被云丰筱以为把柄,有了如今这样的下场。 而至于云丰筱,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如锦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跟她们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毕竟过了今日,她大抵再也不会见到这两个人——即便是见到,也不过是一上一下。 不可同日而语。 是以苏如锦很是平静的走了出来,并与云丰萱和云丰筱一一问好,就好似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她们两个刚才的对话。 云丰萱心中忐忑的紧。 至于云丰筱,虽然有些小心机,可到底年纪浅,又是说人坏话当场就被人给逮着,而且这人还是未来的皇子妃,真是心如惴惴,倘若不是她们只说了一两句话,怕是下一瞬,云丰筱就想跪下向苏如锦认错了。 苏如锦笑得颇为意味深长。 “萱姐姐,你往后可当真要小心一些筱姐姐,即便是往后你们两个会各自嫁给不同的人,可保不齐她对你的嫉妒是刻在骨子里的呢,毕竟你再不济是嫡女,嫁的也是嫡子,她却只能嫁个庶子。” 她说完这句话便也就走了。 回到了镇北侯府上,已经是贰日的午后了。 那些姊妹们见到苏如锦,皆是黏酸带醋的问一句,“大姐姐真是风光,自从被封了县君之后,便是皇子妃,如今还得了大长公主的看重,往后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呢。” 苏如锦对这些一概抱以微笑。 其他人也还罢了,主要是张月瑶,当郑氏压过白氏一头,逐渐掌权的时候,她们两个的矛盾就也逐渐凸显了出来。 郑氏让苏如锦进府后就去寻她,苏如锦便也去了。 郑氏便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即便是去你外祖家,却也合该早些同家里打声招呼,以免我们着急,需知如今你被指给了三皇子,倘若你丢了,那便是丢了三皇子的人,到时候皇家问罪我们镇北侯府,你又当如何呢?” 第一百零四章:陷害 郑氏在镇北侯府中素来是极好说话的,即便是被提为平妻之后,因着白氏尚在,她又无需管府中诸多事宜,除却对自己手底下的婢子,也是很和善的。 直到近来,白氏被软禁之后,郑氏才越发的锋芒毕露。 甚至于裁了好多之前白氏提携的人,而换了自己的人上来,这般大刀阔斧的,苏老夫人没说什么,其他人即便心有怨言也不敢表示出来,甚至多的是从前白氏提携之人上赶着来巴结郑氏,令郑氏莫不春风得意。 苏如锦知道,总是会有这么一遭的,所以她当下里也并不惊讶,从前与她姑且算得上是友好的郑氏会突然对她下手。 到现在为止,苏如锦还是很好脾气的,“先前外祖母说她曾派人过来说了,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可我并不知道。”郑氏不耐烦的说:“甚至还是我瞧着你一直没回去,四处去打听的,不过是碍着大长公主的面子,才没去到大长公主府里要人去。” 苏如锦又反问道:“那表姑母是觉得,我外祖母说了假话吗?”这声质问不禁得令郑氏及郑氏身边的人都深吸了一口冷气。 需知大长公主可是皇家之人,先帝胞妹,当年先帝以及今上上位之初,颇有一阵腥风血雨,皇室之人被屠戮了个尽,唯剩下大长公主。 甚至若非不是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大抵镇国公府也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倘若我不是替你着想,替我们苏家的名誉着想,你当我是稀得问你?”郑氏却顾左右而言其他道:“怪道人家说继母不好当呢,就是有你这种会找茬的继女,才让我们步履维艰,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白姐姐先前身子好的时候,何尝不是与你矛盾颇多。” “若说只有一个与你处不来也就罢了,如今一个两个的都与你合不来,便也只能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如今真是连“白姐姐”三个字都叫了出来。 苏如锦望着郑氏那一张姣好的脸,深深的明白在镇北侯府蛰伏十几年之久的郑氏,好不容易一朝得势,自是会想尽了办法的来立威,好让众人怕她、捧着她。 如今郑氏是用她这么个嫡长女来做筏子。 可凭什么她就乖乖的听凭郑氏的责骂呢? 需知她早已不是从前她,如今更是被许了皇子,又获得了大长公主的垂爱。 郑氏怕是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若是没她帮衬,郑氏又怎么会有今天? 从前郑氏需得避高高在上的大云氏的风头,是以不得不被苏老夫人匆匆许人,后来连出身不若大云氏许多的白氏,她亦是要退让,仅仅就因为她能忍,便能坐稳侯夫人的位置? 也许罢,倘若她能一直忍下去的话。 苏如锦狭长的眼眸将眼底的寒意给尽数遮掩,面上只见小心翼翼,“您是说我不好与人相与?” 究竟郑氏身份尴尬,苏如锦也不晓得如今该如何唤她了。 郑氏闻言冷哼了一声。 “所以您不喜欢我?”苏如锦便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所以您费尽心机的来找我的茬,更甚至不顾事实的真相,不理会大长公主的面子,也要为难我?” 她旋即如小猫儿一般的哭泣起来,莫不惹人垂爱。 也许苏如锦说的是事实,可郑氏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虐待原配嫡女? 蔑视大长公主? 前者足够将郑氏苦心经营的“慈善”人设给摧毁殆尽。 后者么,怕是郑氏能活着都是幸运了。 郑氏面色几尽崩溃,心道这小贱人倒是能言善辩,只抓住她“蔑视大长公主”这一条给紧紧不放了,即使她存心转移了话题,她也能记住。 苏如锦哭。 郑氏也跟着她哭,甚至声音更响更亮。 “倘若是我的女儿夜不归宿,怕是一进门我就拿着鸡毛掸子上去了,让她这般不知廉耻,不打死她都是轻的。” “可偏偏你不是我的女儿,但我如今既做了你名义上的母亲,就是被人说嘴也是要好好儿的管教你的!” 郑氏是卯足了劲的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更何况她这样做也不仅仅是胡搅蛮缠。 只见着她从袖口中取出一方手帕,并给扔到了苏如锦的面前。 然后苏如锦就见到了手帕上极清晰的绣着‘苏如锦’三个大字。 苏如锦又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原贴身带着的那方绣帕却不见了踪影。 心中也晓得,郑氏大抵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 郑氏同底下人示意,便有一小厮打扮,生得颇为唇红齿白的后生被带了上去。 “这是我们家的护院,一般是在外院担职的。”郑氏这样解释道,“可今儿有人传你们私相授受,原本我是不信的,不想却有了这样的物证。” “锦姐儿,你倒是说说,倘若不是你们私相授受,你又为何一夜未归,并这护院也有两日没有当值了。” 这真的是......明晃晃的陷害,苏如锦可不认这罪名,她仔细的回想,分明这帕子一直是在自己的手上了。 甚至于她陪着大长公主入睡的时候,瞧见了大长公主面上的泪痕,还用这房帕子给大长公主擦了擦泪。 是什么时候没了的? 她想了又想,似乎是在她被云丰筱领着去云丰萱的屋子里头休憩之后,变故接踵而来,她忙着应付这两人还来不及,更别说去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短的东西了。 所以要买是云丰萱,要么就是云丰筱....... 那么是这两人当中的谁呢? 苏如锦自然是更偏向于云丰筱,毕竟这两者相比,后者似乎更为聪明一些,更何况云丰萱也不会提前知道,云丰筱会借着带苏如锦去休息的借口,趁机戳穿云丰萱诅咒人的事情。 但也许不定是嫡姑娘云丰萱刻意让云丰筱知道自己诅咒苏如锦的事情,然后引导者云丰筱做出这样的事情。 毕竟区区一介镇北侯府都内争不断,更不要说是国公府邸了。 当然不论是谁,苏如锦都没有证据。 她望向那眉清目秀的小厮,眼中一闪灵光,这人她竟有些映像。 第一百零五章:拉拢(一) 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呢? 苏如锦前十几年的人生当中,可以说是很封闭的,她的生活当中大抵全然是云嬷嬷和身边的两个婢子,当然因为她不受长辈们的重视,所以底下们说小话的时候一般不会刻意的避着她,因此她也是晓得一些阴私之事的。 但是......这人似乎也不是在这些年当中见过的。 而是后来,后来苏如锦被从远郊城外的庄子上接回来之后,那时候苏家当家做主的还是白氏——郑氏依然还是假借镇北侯表妹的身份居住在侯府当中。 那时候的郑氏自没有如今这般年轻,头上已有了几屡白发,因为长久不得志而很郁闷。 在苏如锦待嫁的时候,偶然撞见了郑氏和这护院——当年的护院自也要比如今要更上一些年纪,但总体还是好看的。 这两人厮混在一处,即使被苏如锦瞧见了在,郑氏也没害怕,她甚至还威胁恐吓苏如锦。 之后苏如锦就嫁给了许佑安,自将这件事给忘到了脑后。 如今又复想了起来。 苏如锦当然不会单纯的觉得一切都是偶然,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郑氏其实这时候已经同这小厮厮混在一处了。 可是她没有证据。 苏如锦佯装惊讶的质问道:“我的帕子,缘何在你的手中,莫不是你偷的?” 那护院赶忙跪下,“我一介外男,平素里都在外头,轻易进不得内宅,即便想偷,也偷不了大姑娘的帕子。” “那这帕子,你是怎么得到的?”苏如锦就接口道:“那便是你捡的?” 郑氏道:“需知绣帕乃女子私物,即便不是你与他私相授受,你这般视自己的名节于无物,绣帕说丢就丢的行径,也真是极为不知廉耻的!” “呵呵!”苏如锦冷笑了两声,“所以你总归是想证明我不知廉耻,那又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名节有损,嫁不成三皇子,瑶妹妹便能嫁成了?” “真是痴心妄想!” 还别说,郑氏当真是这样想的,毕竟有先例在前。 忽兰王子本欲去苏家嫡女,苏老夫人不欲让苏家嫡女嫁忽兰王子,于是意图用张月瑶顶替苏家嫡女,虽然后头的时候因苏如绘出了岔子之缘故,使得苏老夫人取消了这样的打算,但纵使能证明这行为的可行性。 郑氏自知不会让苏如锦松口,于是转而威逼利诱的问起了这护院。 护院原就是与郑氏狼狈为奸的,自然便顺着郑氏的说出了郑氏想听到的话。 郑氏于是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如锦继续冷笑,“他区区一介下人,不过三言两语,便想毁掉我苏家嫡长女的名节?不成想郑氏你竟是如此的天真。” 她直呼了郑氏的名讳。 “真要让我心服口服,便拿出铁证来,倘若你真的有把握,不妨去搜一搜这护院的住处。”她又说道:“但你去搜,我不放心,不妨请祖母来住持这个公道。” 苏如锦说这话的时候,苏老夫人正在用着午膳,早在这之前,其实苏老夫人就已经知道郑氏为难苏如锦的事情了。 但苏老夫人并没有主动过去替苏如锦解围,而是安心的用着午膳。 直到苏如锦身边的云秀过来唤苏老夫人。 早在苏如锦刚进入镇北侯府,郑氏唤她过去的时候,她就吩咐云秀且后她一步进入镇北侯府中,并在外头候着。 倘若苏如锦很久都没出去,就让云秀去叫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眸中倒是闪过一丝赞许,这锦姐儿倒是懂得未雨绸缪。 “怎的只有你过来,你家姑娘呢?”苏老夫人一双精明世故的眼中闪过一丝疑问。 云秀便忙回道:“老夫人快救救大姑娘罢,她如今被扣在了郑夫人那里出不来呢,也不晓得郑夫人要对我家姑娘做什么。” 她在外头自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云秀跟着苏如锦见惯了苏府中人情冷暖,更知在大姑娘未曾显示出如今的聪明才智之前,郑氏对大姑娘,可自来是不屑一顾的。 更何况,大姑娘又是那样嘱咐她的。 里面的人来来去去,让云秀直觉不好 苏老夫人听罢,却也不急,“你说笑了罢,郑氏自来与人为善。” 云秀急道:“是真的,老夫人您快出去瞧一瞧。” “别急别急。”苏老夫人方才用罢午膳,并用着帕子拭了拭嘴,才不急不缓道:“老身与你过去瞧一瞧,总不会让锦姐儿白白受人欺负的,究竟这可是我的底长孙女。” 苏老夫人于是姗姗来迟。 却也正是苏如锦提议要去搜那护院屋子之后就进来了。 郑氏一见苏老夫人,连忙收敛神色,走到了苏老夫人的跟前,“母亲您上座。” 然后她扶着苏老夫人坐到上头之后,自己又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底下。 “您怎么会过来。”郑氏说着就叹了一口气,“儿媳原是不想着麻烦您的,毕竟母亲养尊处优这许多年,怎么能让您因为小辈的事还亲自过来过问呢?” 说着便不满的看了一眼苏如锦。 “不碍事,不碍事。”苏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她诧异的看向这屋子里的一切,便随口指着那护院问道:“这人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于是郑氏就与苏老夫人解释道:“母亲也知昨日锦姐儿彻夜未归,而底下这护院昨夜却也旷了一天工,这原也没什么,毕竟世上的巧合多了去了,但就诡异在儿媳从这护院的身上搜到了锦姐儿的帕子。” “锦姐儿先前不是去了大长公主那里了吗?大长公主这么多年都没好好儿的瞧一瞧这外孙女,总是要多留她一会儿的,但是......”苏老夫人说话还是很中肯的,“这事呢诡异就诡异在这护院的手中怎么有着锦姐儿的帕子。” “需知我们家锦姐儿自来乖巧懂事,自不会做出如此孟浪之事,便是这护院以下犯上了。” 苏老夫人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替苏如锦说话,并朝着苏如锦一招手,让苏如锦坐在她的身边。 郑氏眸色渐渐的复杂了些,但旋即释然。 苏老夫人就是这么一个人,对能给她带来利处的自来都是如此友好,更不要说苏如锦如今被圣上许婚给了三皇子。 但郑氏并没有因此沮丧。 第一百零六章:拉拢(二) 需知从白氏被软禁初始,郑氏就谋划着这一天了,甚至为此搭上了镇国公府的姑娘合谋给苏如锦做了这一局。 自然处处都有着陷阱。 因此纵使苏老夫人这会儿明确表示她很相信并向着苏如锦,那又如何,便用事实来说话就好了。 苏老夫人于是让周嬷嬷去这护院的住处搜查了一番,未几合何时,周嬷嬷败兴而归。 “回老夫人的话,老奴倒是在这护院的住处里搜查到了许多东西呢。”说着便将一溜帕子给扔到了地上。 这其中不仅仅有苏如锦的,还有苏如绣等一众苏家姑娘们的,甚至连尚未及笄的苏如音的帕子也在这里头。 郑氏一时就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郑氏几欲不信的自言自语道。 苏老夫人面上也一片严肃道:“大胆狂徒,说说姑娘家们的帕子为何会在你这里?” 这护院一见这情形也懵了,并说不出话来。 苏老夫人便自顾自的说道:“定然是你这狂徒偷了姑娘们的帕子并藏了起来,以满足自己的私欲,只是不想这一次却被我们给逮了个正着。” 这事也就这样盖棺定论了,苏老夫人命人将这护院给乱棍打死,这护院连忙求情,最后给求到了郑氏那里。 “郑夫人不能就这样看着奴才被打死,你说过如果事发会护住奴才的。”护院一时心急,竟就将真相给抖露了出来,一时间屋子里头的人都看向了郑氏。 郑氏硬着头皮指着这护院大骂道:“好你个贼人,陷害大姑娘不说,如今竟还要陷害我。” 护院当即就要解释,这时顾老夫人朝着底下人说:“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人给带下去。” 顾老夫人是要保苏如锦的,但对郑氏,她亦不想多做惩罚。 而身处旋涡之中的苏如锦眼下则更像是个局外人一般,似乎郑氏所要陷害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她甚至还很是心善的替那护院求了情,“这人瞧着倒也可怜,仅就因为有那一点乖僻,就要被乱棍打死,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苏老夫人很畅快的采纳了苏如锦的提议,只打了这护院五十大板。 又安抚苏如锦说:“镇国公府里到底不比咱们家,你难免休息不好,回到家中又遇到了这事,想来也是心累的很,便赶快去休息罢,等休息好了,再来寻祖母。” 苏如锦便应下了,她也着实是累乏的很,也是转身离去。 苏老夫人也欲离去,却被郑氏给唤住了。 “姑母之前明明说过您不喜欢她的。”郑氏不解的问道:“你说你喜欢大云氏,之所以对她宽容以待,只是因为她出身镇国公府,你不得不对她好,后来大云氏与侯爷闹翻了,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和侯爷在一起了,尔后又突然来了个白氏。” “那些过往就不说了,总归我也已经熬出头了,可为什么你还要大云氏的女儿凌驾于我之上。” “您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恨大云氏。” 当年她原本可以不用嫁给张参将,而与镇北侯结成连理的。 “是啊,姑母知道你恨她,可锦姐儿也是我嫡亲的孙女,还是更能带来给侯府荣光的孙女,两相比较,你觉得老身能舍弃她吗?” 当然是舍弃不了的。 “但是......她的心里却不一定装着姑母、装着侯府。”郑氏信誓旦旦的说,“她自小被侯府所漠视,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您呢,您真的不担心倘若她得势后会这样对待侯府吗?” 担心吗? 苏老夫人一点都不担心。 “她即便再得势也是侯府的女儿,也要依仗侯府,究竟这世上就没有完全能与娘家割裂的女儿。”苏老夫人信誓旦旦的说:“所以老身如今正在忙着弥补,弥补与锦姐儿这些年来所缺失的感情。” “即便弥补不了,她却也不会当真对侯府怎么样的。” 说罢这些,苏老夫人就离去了。 郑氏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大了解苏老夫人,这个与她血缘相系的姑母。 苏老夫人的眼里似乎只有利益。 镇北侯府的利益。 那么她的利益呢? 她女儿的利益呢? 苏老夫人或许说的对,可即便苏如锦碍于这些不会对镇北侯府做什么,那么对她呢? 对瑶儿呢? 想到这里,郑氏绝对不要这样就善罢甘休。 ...... 苏如锦睡了一天一夜,方才将这两天缺失的觉给补了回来,于是第二日,她去给苏老夫人请安了。 苏老夫人的眼里满是慈爱,“可休息好了罢,快坐到祖母的身边。” 诺大侯府,大房的姑娘共有六个,可唯独苏如锦被苏老夫人这样亲切的对待,需知这以前一向都是苏如绣的专利。 苏家姑娘们的地位随着她们即将嫁人而有了微妙的变化。 旁的人也就罢了,纵使心里嫉妒,但面上还是看不出来的。 但苏如绣不这样,她从前就任性,后来毁了容之后更是破罐子破摔,当下里便径直道:“从前也没见祖母对她这样热心,如今她被许了三皇子,祖母倒是上赶着讨好她,可祖母觉得这样有用吗?” 话是大实话,就是有些伤人,让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的尴尬。 苏老夫人如今觉得苏如绣这个孙女也太招人讨厌了些,她是一刻钟都不想见到她。 “啪嗒......”一声,是苏老夫人摔了手中的茶碗,“来人,将三姑娘带下去,以后没有老身的吩咐,别让她出来乱咬人。” “祖母被动气。”苏如锦就赶忙安慰道:“三妹妹是个直性子,这样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习惯了,我自己心里知道祖母不是这样的人就行了。” 苏老夫人欣慰道:“还是你懂事,怎的,去了一趟镇国公府,是不是就就觉得咱们镇北侯府有些破旧,不若百年世家那样威风?大长公主也比祖母更好了呢?” 这便是试探苏如锦了。 苏如锦深知,苏老夫人待她一直都是戒备的,这种戒备是因为她的母亲,她从前每每都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奉承苏老夫人以及镇北侯,在这时候当然也是这样。 毕竟这时候她还得用着镇北侯府。 第一百零七章:失望 起码是在苏如锦在邵都城里凭借着自己也能站稳脚跟之前,苏如锦当然不选择与苏老夫人、与镇北侯府闹翻的。 是以她好生为难了一会儿,扭着帕子道:“祖母,我可以说实话吗?” 苏老夫人慈爱道:“当然可以。” “这话我也只与自家人说,听着是有些忤逆不孝的,却也是实话。”苏如锦于是就绘声绘色道:“镇国公府里既是百年世家,当然不是我们一个不过刚刚起来的侯府可以比的,但论起人情味来,我们家却比他们家要好上许多。” “正镇国公府里的人,太多了。” “想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家的感情才更为淡泊?” “又因为他们家的姑娘太多了,所以虽然是外祖母邀请着我过去的,只是外祖母忙着与那些表姊妹们说话,都不大顾得上我,令我颇有些吃味。” “毕竟那是我头一次去他们家,合该什么都紧要着我的。” “就这,还有云氏三房的姑娘看我不得眼,甚至出手陷害我。” 苏如锦说话半真半假,令人分不清真假。 苏老夫人却是信了这话,毕竟大长公主曾在漫长的岁月里极为不重视苏如锦这个外孙女。 这种漠视同先前苏府上下对苏如锦的漠视又能差得了多少呢? 苏老夫人觉得饿,倘使不是苏如锦得了今上的青眼,又好命的被许配给了三皇子,大抵大长公主还不会邀请苏如锦去镇国公府的。 “竟会是这样?要知道云氏也是大家族,竟这样容不得人?”苏老夫人佯装震惊道:“真是欺负我苏家没人啊!那大长公主是怎么说的?” 苏如锦就回道说:“外祖母还是讲些理的,后来将这两个搞事的表姐给罚了一通。” 苏老夫人心疼坏了道:“真是让我们家锦姐儿给受委屈了,以后少去他们家也就好了。” 这样看似其乐融融的用罢了早膳,苏老夫人又嘱咐郑氏说:“绘姐儿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郑氏不妨苏老夫人竟突然问起了苏如绘,一时便有些支吾。 她这些日子忙着苏如锦的事,都有些没大顾上苏如绘的婚事,都是交给底下人去办的。 是以当苏老夫人问起其中的细节的时候,郑氏就有些答不上来。 “倘若你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就别怪老身让白氏出来帮你,究竟她是绘姐儿的亲生母亲,在这事上总要比你上心的。”苏老夫人不悦道。 郑氏被苏老夫人说了那么一大通,就颇有些恹恹的,直到处了老夫人屋里,整个人都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苏家的当家夫人不好做,郑氏如今真是深有体会。 苏如绘瞧见了,心中就冷哼了一声,但面上依然带着殷切的笑容说:“刚刚祖母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听到苏如绘的声音,郑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厌烦。 “是我做的不好。”但面上依然是充满笑意的,“虽说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也会尽力将它给办好,究竟你是要嫁给忽兰王子的,是要在全城的人的见证下嫁过去的,我也不能让你的婚事办的太过寒酸......” 这之后的小半个月,郑氏便一直忙着这事,转眼便到了苏如锦出嫁的这一天。 因嫁的是忽兰王子,这门婚事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但因为是在国朝举办的婚礼,所以还是按着国朝的习俗。 新郎官会在一大早的时候便准备起来,从驿馆处去往镇北侯府上迎接新娘。 辞别苏老夫人的时候,苏老夫人只与苏如绘说了一句话,“别忘了苏家是你的根,你是苏家的女儿。” 便将苏如绘给送出了镇北侯府上。 这是苏如绘出嫁的大好日子,可苏如绘却只想哭,她自来都是骄傲的,可现实教会她做人。 她不得不嫁给自己并不想嫁的人,远离故土,被人欺负了也没有依靠,只能自己扛过去。 诚如方才苏老夫人所说,苏家是她的根,是她的娘家,可她子啊忽兰受了委屈,难为苏老夫人还会到忽兰给她做主吗? 更何况,苏老夫人也给她做不了主。 但苏家要用到她的时候,她却必须为之所用。 想到这里,苏如绘就有些想哭。 踏上马车的最后一刻,苏如绘望后头看了一眼,乌压压的人群后头,她终是一眼就看见了挤在最后头的生母白氏。 眼中瞬间酸涩。 她就要离开了,以后母亲若是被郑氏欺负了,也没个人给她做主。 苏如绘是被白氏一手抚养长大的,与白氏的感情自也是不一般的。 此刻苏如绘心想,等她到了忽兰之后,一定好好儿辅佐纳兰真,她要做忽兰王后。 这样苏老夫人看在白氏是忽兰王后的女儿的面子上,想来也不会轻易的对白氏不好。 想到这里,苏如绘便将眼角的泪滴给拭去。 她自来自诩自己不比别人差,她一定可以的。 跟着纳兰真又复到了驿馆里,她在屋子里头坐了好一会儿,纳兰真才醉汹汹的进来。 纳兰真自然不若北朝男子有绅士风度,甚至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径直将苏如绘的盖头给揭了起来。 昏黄的烛火照耀下,苏如绘精心打扮的妆容颇有几分令人惊艳,纳兰真笑了笑。 虽说不是接了他绣球的人,但到底也还算可以。 然后朝着苏如绘一倒,就醉晕了过去。 这一醉就是一晚上,苏如绘费力的将纳兰真给搬到榻上,然后自己也累出了一身汗。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身旁睡着一只猪一般的忽兰王子,她还要伺候着她。 在这一刻,苏如绘突然害怕起了到忽兰的日子。 以前也听人说过,忽兰人多野蛮,甚至有的人还会打女人。 但苏如绘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些担忧根本就不会成为现实,因为在第二日里,就有一个噩耗迎接她。 纳兰真终是在第二天晨起的时候就早早的醒来了,他摸了摸头脑,似乎才想起来昨天是自己的大婚之夜,然后看到自己身边的女子——女子已经卸了妆,又因为一夜劳心劳力颇为憔悴,竟是出奇的有些丑? 这真的是他的妻子? 第一百零八章:退婚 “啊!”纳兰真有些惊恐的叫出了声,然后一把将苏如绘给推倒在地。 苏如绘着实有些委屈,这忽兰人怎么竟是这样不懂得怜香惜玉? 但纳兰真却没顾忌她一个姑娘的面子,径直朝着外头走去,“本王子一定是娶错了,做不得数的,我要寻北朝皇帝给我个说法,这人,本王子是不会要的!”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让人将苏如绘给送回去。 苏如绘被打包带回了镇北侯府上,并惊动了苏老夫人,苏老夫人很是有些纳闷的说:“昨日里你不过刚刚嫁给了忽兰王子,倘若是按着国朝的习俗,回门却也到了三日后了,怎的......” 即便是忽兰那边的习俗与着北朝不同,但忽兰王子也该和苏如绘一同回来,派个侍卫来是什么意思? 苏如绘在一边暗自垂泪。 苏老夫人一见这么个情形,哪里不明白事情应是很糟糕的,于是苏老夫人让人将苏如绘给带到内室里,方才一一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祖母。”苏如绘委屈的说:“纳兰真他嫌弃孙女丑!” 苏如绘自知自己样貌不是多么的让人惊艳,但也算得上是清秀,怎么却也没到让人看着觉得丑的地步吧。 定然是忽兰的人审美不同。 苏老夫人嗫嚅了两下,她看着现在的苏如绘,不得不说也有与忽兰王子相同的看法。 苏老夫人看着这几个孩子长大,对每个孩子都是认真观察过的。 三姑娘苏如绣是最最貌美的,仅仅就凭借着这份美貌,嫁个家世中庸的人,却也够了,自然苏老夫人会派人指点着苏如绣,这样做那户人家的主母也是可以的。 然苏老夫人一力抚养苏如绣长大,却也不仅仅是为了她将来的人生顺遂的,苏老夫人最想要的还是一个能乖乖儿听她话的孙女。 但不想后来会有那个变故。 而苏如绘么......虽然何苏如绣一母同胞,但她实在是有些貌不惊人了些,可以这样说,苏老夫人打从一开始就没将希望给放在苏如绘的身上,但见她十分努力的想要表现,所以她也就没说什么,心中也是期盼着苏如绘能当真有出息。 这到底也是苏家的孙女,往后嫁的好了,也是苏家的帮衬。 但事与愿违......不过忽兰王子却也还是个差不多的人,倘若苏如绘能笼络住这王子的话。 可......她竟然第一天就被忽兰王子给退货了? 苏老夫人觉得脑阔疼,她阴森森的望着苏如绘说:“你真是丢尽了苏家的脸,却怎么还有脸回来?” 苏如绘不说话了。 她当然明白祖母自小就不大疼她,到这个时候大抵也只会说谢风凉话,苏如绘这会儿想见见母亲白氏,可是没法子,白氏被苏老夫人的人看着,轻易出来不得。 苏老夫人现下觉得看见他就晦气的紧,于是令人将她给带回到屋子里去,轻易不能出去。 到了午后,镇北侯回来了,他面色有些凝重,径直寻了苏老夫人。 “母亲。”镇北侯脸色灰败,“今儿忽兰王子去寻圣上要公道,说天朝难道没女子了吗,竟然送给了他个那么丑的......忽兰王子要圣上给他一个说法,然后圣上将这事推给了我们家。” 苏老夫人打从一瞧见镇北侯的脸色开始,就知道这事大抵不妙,一脸凝重道:“那侯爷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这事既是绘姐儿给惹下来的,自也该绘姐儿主动将这事给解决了。”说起这么个已出嫁的二女儿,镇北侯的面上没有多少温情,“倘若从前绣姐儿未曾因绘姐儿之故毁容的话,大抵府里如今还有个备用的人选,给她堵住这个骷髅,但如今么......” “若是用锦姐儿来代替绘姐儿,倒是可以熄灭忽兰王子的怒火,但今上是要锦姐儿做儿媳,旁的孩子们,要么太普通,要么太小。” 镇北侯长叹了一声气,觉得这忽兰王子也太难伺候了些。 “但圣上极为重视与忽兰的关系,所以如果儿子处理不好这事的话,怕是会被圣上送给忽兰王泄愤。” 苏老夫人的面色越发严肃了一些。 “既是绘姐儿让我们家这样丢人,那便让她饮鸠自尽以谢罪罢,以免旁人往后看到她就会想到这样的一出子事,到最后她受不了,也落我们侯府的面子。”苏老夫人自然是维持自己一贯的作风。 镇北侯对这也没有异议,不过他表示,“倘若绘姐儿能自己想通并做了这样的选择,便也不必我们做这个恶人了。” “她该想到的。”苏老夫人冷笑道,“一会儿我让人给她旁敲侧击的提醒一番。” 于是她便让身边的周嬷嬷去与苏如绘说了。 苏如绘从前见过苏老夫人毫不犹豫的便放弃别人,可她没想到,她作为曾经最负盛名的苏家二姑娘,也会被长辈们这样轻易的给舍弃了。 她脑海中回想的是昔日年少时,她为争一时意气,每日里苦读诗书。 苏如锦尚且懵懂、苏如绣尚且玩泥巴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敢放松自己,一心想要凌驾于姐妹们之上。 当然,她也做到了,纵使她美貌不若旁人,但始终外人说起苏家的姑娘,头一个想到的是她。 但这一切全然都被纳兰真的一个“丑”字给毁了。 难道她不想生得好看吗?她不想一个笑容就换来旁人的回眸吗?而不用费这么多的功夫去立才女的人设,最后还被人嫌弃? 苏如绘不想死,但她知道,倘若她不从的话,苏老夫人会有许多种办法让她去死,是以她对周嬷嬷说道:“本来我心中也是感到十分愧疚的,如今又被人这样嫌弃,真是不用别人说我都想去死了,也免得连累了侯府。” “但是我想在这之前去见见母亲、见见妹妹们,不知道祖母能不能答应我这个要求?” 看她这样表态,周嬷嬷便放心的回去了。 二姑娘倒是个懂事的。 她都要死了,苏老夫人自然乐得做这个好人,于是就将白氏和苏如兰给带了过来,让他们在离别之前好好儿的叙叙旧。 第一百零九章:流言 不过刚刚见了白氏和苏如兰,苏如绘就忍不住的小声抽泣起来。 白氏忙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你不是昨儿个才嫁给了忽兰王子,怎的今儿个又回了娘家?” 她这一阵的时候一直被软禁在被院里,对外头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只是昨儿听着唢呐声,便知晓她的长女出嫁了,于是不顾着下人们的阻拦,也要去送长女最后一程。 原以为这一去山长水远,大抵很难再见到长女了,不过转眼,长女就又到了她的跟前,回到了镇北侯府里。 苏如锦听着白氏的问话,便又哭了起来。 “难不成是那忽兰王子太难弄,二姐姐被人给欺负了?”苏如兰是见过忽兰大王子纳兰真的,知晓那是个很胡来的人,于是便这样问道。 苏如绘连连点头,“他不止是难弄,他是就没将我当成他的妻子看待,他嫌我丑,让士兵将我给送了回来!祖母嫌弃我给侯府丢人了,欲说服我自尽。” “这个老巫婆!”白氏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平日里的忌讳,就恨恨的出声,“她也有女儿,倘若是她的女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会这样做吗?” 白氏一把将苏如绘给抱住说:“如绘你放心,母亲无论如何不会让这个老巫婆的奸计得逞的,母亲定然会想法子救你的。” “这忽兰王子真是仗着我们将他当回事,竟是胡作非为来着。”一边的苏如兰也跟着握着拳头道:“但她敢欺负我的姐姐,我就跟她没完。” 被苏老夫人的一席话所冰封住的心,方才涌出阵阵的暖意。 她充满希望的对白氏和苏如兰说:“眼下没人能帮我了,唯有母亲和七妹妹了。” 白氏和苏如兰应的很爽快,但是等出了这里,白氏也难为道:“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关键时候竟是苏如兰这么个小萝卜头有法子,她让人乔装打扮成平民的样子,并将纳兰真不过刚娶了苏家二姑娘一天就弃如敝履的事情给传扬了出去。 外头人并不像苏老夫人那般冷血无情,他们向着的自然是自家国家的苏如绘。 再者,苏如兰又让人传扬出去说苏家长辈冷血无情,发生这样的事情便想让自己家的孩子以死来讨好忽兰王子。 于是群情激奋,纷纷指责镇北侯府,镇北侯府的声誉一时间差到了极点。 苏老夫人平素里虽然不大出府,可镇北侯府在外头又不是没有耳目,是以很快便知道了这事。 “这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传出去的!!!”苏老夫人很气愤,但她转瞬间便冷静了起来,“我早该想到的,绘姐儿原便不是个轻易认命的人,也难怪,终究是我们掉以轻心了。” “二姑娘不想死,便也只有老奴去送二姑娘一程了。”周嬷嬷便道。 “不,不用。”苏老夫人却道,“赶在这眼节骨上,莫不是上赶着给别人诟病我们侯府的把柄,说不得现下朝中就有许多人等着参我儿一本呢,不急,不急......我们现在不仅仅不能动手让绘姐儿去死,还得防着她自己动手然后反咬我们一口。” 而正这时,外间却传来了苏如绘自杀的消息,不过幸运的是苏如绘被人给救了下来。 苏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瞧瞧,瞧瞧,这一个两个都在老身跟前耍心眼呢,莫不是当老身老糊涂了?” 但她虽然如此说,却依然亲自到了苏如绘的屋子里头去看望苏如绘,“让老身瞧瞧,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做什么......” 苏如绘顿时泪如雨下,并伏在苏老夫人的怀中说:“孙女还以为祖母就这样不要我了,刚刚周嬷嬷说我的存在是侯府的污点,让孙女......唉!,我以为这就是祖母的意思呢。” “胡说!”苏老夫人否认的很痛快,“你是我最最看重的孙女,你如今受了委屈,祖母替你讨回公道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你是侯府的污点呢?” “周嬷嬷大抵是意会错了祖母的意思,倒让你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苏如绘哭得更厉害了,“我就说嘛,祖母定然不会这样心狠的。” 苏老夫人额前的青筋绷起,兀自按耐住暴躁的心情,又说道:“只是你这样一来的,倒是让外头的人心生起无数对侯府一些不应该的怨怼来,倒是不好。” 苏如绘懵懂道:“那又该如何?” 苏老夫人说:“你不妨去外头走走,让人们都知道你是完好无损的,侯府并没有因为这些小事便怪罪你。” 苏如绘于是就点了点头。 安抚好了苏如绘,苏老夫人也就走了,她在筹划着要如何去给忽兰王子请罪。 忽兰王子来到北朝的意图就是寻一个美貌的女子当妻子,镇北侯府里头寻不到,那便去外头寻也就是了,于是苏老夫人就派府里的人去民间寻找。 倒别说,还真让苏老夫人给找到了,这女子出身微寒,但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唯一的缺憾就是因着平素里做农活的缘故,使得一双手上布满了茧子。 苏老夫人觉得这也没什么大碍,好生保养也就是了。 苏老夫人让徐管事将这女子送给忽兰王子,全当赔罪之用。 也正是这个时候,苏如兰带人将忽兰王子给堵在了驿馆外头的一个小巷子里。 巷子里前不见人,后不见人,唯有小丫头苏如兰以及她从外头刚刚买的一众家丁。 这小萝卜头不是世俗意义上好看的小丫头,却胜在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她梳了一对双丫髻,一双圆圆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似是十分聪慧一般。 苏如兰今年八岁了,但她长得显小,看上去就只有五岁。 而纳兰真看到的就是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手里拿着一根棍棒,似是要找他的茬。 关键这小丫头,他还见过。 有趣有趣。 纳兰真浑然不怕的走近前去,然后就被苏如兰给拦住了去路。 “你便是忽兰王子?那个抛弃了我姐姐的负心汉?”苏如兰冷哼了一声,“长辈们怕你,我却不怕你,今儿个我就非得给我姐姐出了这口恶气!” 说着便挥舞着手中的棍棒直直的朝着纳兰真的头上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并蒂 纳兰真猝不及防下,竟就当真被苏如兰给打了一闷棍子。 但他终究是练家子,也只是觉得头晕些罢了,随即摇了摇头。 就见着始作俑者依然不觉得有丝毫害怕,竟还十分小大人似的教训他说:“你可知,按着我们北朝的习俗,女子自嫁入男方的那一天起,就是男方的家里人了,而你,却丝毫没有一点点羞愧心的将我姐姐给送了回去。”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是我姐姐被外头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你忽兰王子竟也忍心?” “你便是不喜欢我姐姐,但她总归是你明媒正娶的人,最基本的尊重总是要有的吧?” “可你没有,你残忍的摧毁了我姐姐身为一个女人的自尊。” “怎么?王子了不起吗,说不得将来成王败寇,你连一介平民都不如。” 说罢苏如兰又“呸——”了一声,似很是不屑。 纳兰真笑了,他本是粗狂的男子,这一笑很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 “你这话说得,本王子怎的却不知道苏家的二姑娘没了的消息呢?” 纳兰真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自来在忽兰都是这样放纵行事的。 或许是忽兰女子比北朝女子更为坚韧些,从未因这儿闹过自杀,有的只是来向他宣战罢了。 苏如兰嗤之以鼻,“那大王子可知,我姐姐昨儿个才自杀,不过是未遂罢了。” “王子想说未遂就不算?但伤害总归是你造成的,这一次未遂,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即便我姐姐侥幸活了下来,将来却也不得不远走侯府,一生孤苦无依。” 说到末了,小姑娘的眼中已噙满了泪珠,仿佛刚刚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不存在一般。 苏如兰一把将面上的泪珠给抹干净,“所以为了弥补你的过错,你要到我们苏家给我姐姐道歉。” “不然的话呢?”纳兰真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个小姑娘给命令了。 苏如兰恶狠狠的道:“那你便会一生良心难安,或许你现在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当你壮年不再,总是会有愧疚的。” 她说完了这些,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日后,纳兰真登临镇北侯府。 因着他来得太过突然,所以苏老夫人就有些手忙脚乱,匆匆的将纳兰真给请到了正堂里,并沏了上好的龙井茶,又说:“大王子要过来,也不提前与老身说上一说,也让老身有些准备。” “苏老夫人客气了。”纳兰真道:“小王一向不拘小节惯了,倒是不习惯这样。” 苏老夫人眼中一抹歉意的笑容道:“先前我家的二姑娘未能让王子满意,于是老身又从苏家别枝里寻了更家美貌的姑娘,大王子可见了?” 纳兰真当然见过,只是那美人美则美矣,但似乎有些木讷,还有些怕她? 因联想到先前苏如音告诫他的那些话,忽兰大王子倒是涨了记性,晓得不能这样子直接说出女孩子的缺点,容易让女孩子觉得没脸进而去自杀。 于是纳兰真就勉强道:“苏老夫人费心了。” “我这回来,主要是给二姑娘道歉的。”他很快的便点名了来意,“说来也是小王那日里行事太过任性了些,竟全然没有想到这事的后果去,因此伤到了二姑娘的自尊。” 苏老夫人倒是纳罕了一把,这异域而来的王子竟也懂得道歉为何物? “大王子身份这样的尊贵,却能屈膝来给绘姐儿道歉。”苏老夫人十分感激的说道:“但是绘姐儿已经嫁给了大王子,就是大王子的人了,倘若大王子不要她,她怕是也没地方去了,要不......” 苏如绘虽然这次没能成功的讨得了忽兰大王子的欢心,但苏老夫人还是知道自己这个二孙女的,有些心机,纵使不能得忽兰大王子一时的惊艳,但日久天长的相处着,总是能处出一些情分来着吧? 但纳兰真却是极为难的说:“可小王的正妃,是要陪着小王一辈子的,小王并不想娶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人,故而......”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们家的七姑娘,很是不错。” 苏老夫人顿时惊讶了起来,“大王子竟认识我们家的兰姐儿?但这孩子今年才八岁......” 当然苏老夫人这样说自然不是因为关心苏如兰。 “偶然见过,瞧着七姑娘很是可爱。”为了避免上一次那样的误会,纳兰真这一回却是认真打听过了的,晓得那个小丫头片子确实是苏家的七姑娘,“当然七姑娘尚且年幼,小王可以先同七姑娘定下婚约,等到七姑娘及笄后再完婚也就是了。” “不过七姑娘得跟着我先回到忽兰,总是要先培养培养感情的。” “然后看在你们家七姑娘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将你们家的二姑娘给收到房中,也避免你们家二姑娘再去寻死觅活的。” 苏老夫人内心犹疑了一瞬,苏家当真要将两个女儿都给送到忽兰吗? 转念又想,苏如绘已是苏家的废子了,她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虽然心中很是同意忽兰大王子所说,但苏老夫人还是假装不舍道:“大王子不知道,这兰姐儿可是老身膝下最最听话的一个孩子了,又是最小的一个孩子,所以老身还是很舍不得她的,她如今又才八岁,远离故土,难免诸多不便,倘若她在你们那边受了欺负又该如何?” 纳兰真不由得就想起了昨日下午,苏如兰气势汹汹的模样,这样一个小人精难不成当真会受旁人欺负? 当然这是自己带回去的人,忽兰又有谁敢欺负? 于是纳兰真就向苏老夫人诚心诚意的保证说:“这七姑娘是我自己看中的,又立下婚约的,倘若真有旁的人敢欺负她,那便是不给我面子,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听到他这样说,苏老夫人才甚为放心的同意了,将纳兰真给送走后,苏老夫人将苏如绘和苏如兰给一同召见了过来。 望着这一母同胞的姐妹二人,苏老夫人逐渐心生出了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争执 苏老夫人长吁短叹了一声,然后就晦涩莫深的与苏如绘说了一句,“虽说你其貌不扬,为忽兰王子所嫌弃,但好在你还有一个好妹妹。” “好妹妹?”苏如绘也是极有悟性的,于是当即便看向了苏如兰。 因知晓这一阵的时候母亲白氏和七妹妹苏如兰一直在为自己的事情四处奔走,并这个平素里并没有大注意的七妹妹其实很是有些头脑,很是帮了她这一回。 所以苏如绘以为苏老夫人是在说这件事,自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对她生出援助之手的人,苏如绘也是很感激的。 “七妹妹心地善良,我也很庆幸有这么一个妹妹。”苏如绘应道。 苏老夫人道:“你是该感谢你七妹妹,倘若不是她偶然得了忽兰大王子的青眼,令忽兰大王子登门求娶,然后并带着给你道歉,然后又看在你七妹妹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将你收为妾室,你怕是这一辈子就要在庄子上了此残生了。” 纳兰真看上了七妹妹? 苏如绘心中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祖母莫不是在说笑,七妹妹才多么点。” “是呀,你七妹妹才这么点大。”苏老夫人面色也颇为复杂道:“也许是异域番邦之人的口味也有许多不同。” “但祖母竟是同意了不成?”苏如绘惴惴不安的问道。 苏老夫人道:“不同意能怎么办,那是王子,难不成我们家真要等圣上的圣旨下来了才不得不同意吗?倒不若趁着这个机会也将你的事情给解决了。” 又说:“绘姐儿,你瞧瞧祖母也替你着想了,你往后却别说祖母心狠。” “哈哈!”苏如绘即便再强大的内心,此刻却也抑制不住的恨意,“祖母是替我着想,怕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 “世上大抵再没有你这样狠心的祖母,不将孙女当成人来看!” 苏老夫人瞬间戾气陡生,“你竟敢这样对老身说话?” “老身不将你们当成人,你们这一个个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是谁给予的?” “老身将你们一个个的培养成才,你们自己抓不住机会,最后却来怪我?真是不可理喻!” “可笑至极!” 苏如绘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了,“祖母可真会说话,你这样做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自己吗?为了我们将来的婚配给给镇北侯府带来利益,偏好似当真只是为了我们自己一样。” “你若是心疼我们,会让七妹妹小小年纪远去番邦?” “你若是心疼我们,会在我被人欺负后反而来寻我的茬?” “你竟敢......你竟敢......”苏老夫人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苏如绘给气炸了,她紧紧捂着的胸口隐隐作痛,一旁的周嬷嬷忙上前来安抚苏老夫人。 见苏老夫人这样,苏如绘才觉得自己心头的一口恶气出来了些。 “那忽兰大王子究竟是圣上都要以礼相待的人,他这样说了,祖母总不好拒绝。”苏如兰见状忙十分懂事的劝说起了苏如绘,“二姐姐就别与祖母争这一时意气了,究竟祖母是长辈......” “还有你,你给我闭嘴!”苏如绘只觉得自己这么努力的成长到现在这样子,怎的一个个的都要与她作对。 最开始是苏如绣、后来是苏如锦,如今连个八岁的小孩子都要强压她一头,真是......她的命就这般不好吗?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七妹妹先前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奔走,就奔走了个这么样的结果?他是你的姐夫,你这样做是什么?不要脸!” 苏如绘口不择言起来,连苏如兰都骂。 苏如兰听了,圆圆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滴,“二姐姐,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是为二姐姐着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呜呜呜......” 跟着苏如兰便哭的停不下来了。 苏老夫人觉得自己不止胸口痛,头也痛。 “好了,都给我别说了!”苏老夫人阴森森的望着苏如绘道:“你对老身有怨恨也就罢了,可你七妹妹......你有的什么脸跟她说这些,倘若不是她的话,你如今怕是都不在了。” “你七妹妹一听说你的事情就替你前后奔走,你因此得以有喘息的地方,到最后你七妹妹甚至因为这搭上了自己,你竟还怪你七妹妹吗?” “是呀,忽兰王子虽好,可咱们什么样的人家,一个庶女嫁过去也就罢了,凭什么还搭配上两个嫡女?” “这些你都不想想的吗?不都是你不争气!” 苏老夫人越发看苏如绘不顺眼,幸好,这孙女赶明儿就不在她眼跟前晃悠了。 而与之相对的,苏老夫人觉得七姑娘苏如兰简直是一块宝藏,这女孩她都没用心养,小小年纪竟就这样的有勇有谋。 毕竟有着先前替苏如绘利用舆论来谋生的那一手,苏老夫人是怎么都不会觉得苏如兰简单的。 更何况,一个什么城府都没有的小孩子,可不会吸引忽兰大王子的注意。 苏老夫人着重夸赞了苏如兰一番,又着重贬低了苏如绘一番,这才让她们都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苏老夫人才复又坐直了身子,原先的怒意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笑意。 她就喜欢看这些孩子们之间有这许多的小龌龊,毕竟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掌控她们。 纳兰真上门主动向苏老夫人要苏如兰的事情很快的便被传了出去,传到了镇北侯府的各个角落,自然的,人们也更知道苏如绘还是因为苏如兰的缘故,才不用沦为弃妇。 知道这些事,苏如绣头一个就去了苏如绘那里,冷嘲热讽。 至于旁的人,心中纵使对苏如绘有鄙夷,但总归不会这时候去找她的不快,倒多的是人去苏如兰那边,热切的祝贺她。 苏如兰对此皆都一一应下了。 苏如锦看了这许多天的好戏,自然也去寻了苏如兰,说实话,她对苏如兰的观感不坏,毕竟无论上一世,亦或是现在,她都与她没什么交集,也就无所谓怨恨。 这女孩虽然会背地里使些小手段,但总归和她没有关系。 当然苏如锦不是和旁人一般去恭贺苏如兰的,毕竟在苏如锦看来,这事也没什么好值得恭贺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姐妹 苏如兰是镇北侯府嫡幼女,自幼因生母白氏已生了一子二女之缘故,并白氏更多的将心思放在培养苏如绘的身边,便很明显的忽略了苏如兰。 可以说,苏如兰的日常起居更多的是奶嬷嬷在负责。 所以苏如兰自小其实并没有怎么感受到父爱与母爱,这也早就她越发沉默的性格。 相应的,她也比同龄人更早熟许多。 在白氏们争着让自己的女儿来得到皇子的注意的时候,苏如兰也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是作为父母的掌中棋子被嫁给旗鼓相当的人家,并在这之后与镇北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是自己主动的去寻找一条别的路呢? 究竟上一个与镇北侯府相似的人家——镇国公府,一个现成的例子就在眼跟前摆着。 镇国公至今下落不明,镇国公府也从一等公爵府沦落为二等,这还是在有着大长公主坐镇,并今上的心上人乃是镇国公的女儿大云氏的情况下。 然而镇北侯府有什么? 镇北侯还娶了今上心爱的女人做妻子,纵使今上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但镇北侯自己不也是怕的吗? 若不然的话,镇北侯为何会在镇国公府还存在的时候,借着镇国公的幌子与大云氏快速的划清了界限,转而娶了白氏? 真的是因为镇北侯薄情吗? 苏如兰不觉得,以着她自小对父亲的观察来看,她的父亲镇北侯可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镇北侯之所以会娶她母亲,完全是因为想要努力的降低今上对他的嫉恨而已。 再者......大云氏撒手不管,镇北侯府也需要一个主母,并一个传宗接代的人。 但即便镇北侯这般努力的使自己少遭今上一些恨意,但依然也改变不了他有着从前镇北侯府的一半兵权在身,如今也还罢了,到底不成气候,可往后呢? 尤其是在镇北侯自来密切的与三皇子绑定关系,并一步步的壮大之后呢? 难免会步上镇国公的老路。 所以作为镇国公的女儿,苏如兰该怎么办呢? 是听从镇北侯府的安排之后再被母家牵连? 苏如兰当然是不想的,所以当听到忽兰使臣即将来京,并忽兰有意与国朝和亲的时候,苏如兰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所以在忽兰大王日进京的头一日,她便鼓动着三姐姐一同去外头,就是想瞧瞧这忽兰大王子是何许人也,然后对症下药。 不想就是这么的凑巧,这忽兰大王子会在那一日里仿照女子抛绣球的方法,然后将绣球抛到了她的大......姐姐的头上。 所以她会主动将绣球接过来,也是有意为之。 并这之后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能嫁给忽兰大王子,嫁到忽兰,虽然也不会与镇北侯府完全的割裂,到底不同。 面对着众人或言不由衷的恭贺,苏如兰内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午间,郑氏过来,是说苏如兰与纳兰真一事的,“究竟七姑娘和忽兰大王子的缘分在这儿,我们也说不得什么,咱们自家人说起,也只会道一声七姑娘大义,为了自家姐妹,竟然甘愿献身自己......” 说着便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这纯粹就是看笑话了,换到一般的女孩子,怕是就恼了,但苏如兰到底不一样,她闻言只是撇了撇嘴角。 “郑夫人谬赞了。”苏如兰颔首致谢。 郑氏自讨了个没趣,又说道:“我平日里事情多,来这里也不是与你说这些场面上的话的,究竟这事虽然是阴差阳错,但妹妹代替姐姐出嫁......到底不光彩,所以老夫人的意思是,七姑娘这婚事,便不办了,往后七姑娘便是三姑娘,至于七姑娘......大抵这世上往后再不会有镇北侯府七姑娘这个人了。” 苏如兰明白苏老夫人的意思,无非是顾侯府既丢不起自家女儿为忽兰大王子所弃的这个脸,又丢不起妹妹代替姐姐出嫁的这个脸。 便也只能想到这个折中的法子了,代价却是牺牲她和二姐姐。 “七姑娘有异议吗?”郑氏虽然是这样问,但也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毕竟镇北侯府又哪里有这些小辈们说话的份呢? 苏如兰道:“旁的倒是没,就是我二姐姐往后......长辈们是怎样安排的呢?” 苏如兰与苏如绘虽然是嫡亲的姐妹,可苏家的二姑娘自来顾着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如何做一个更好的才女,又哪里能顾得上这个最小的妹妹呢? 尤其二人的年纪相差的也大。 苏如兰这样问,究竟也是有些愧意的,虽说苏如绘为纳兰真所弃,并非她所为,但到底得益的是她。 倘若再因此,使得二姐姐丧了命,她的良心也会不安的。 似没想到苏如兰会这样问,郑氏也愣怔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并不想让这事有被人发现的风险,所以二姑娘怕是......” “不行!”苏如兰干脆利落的说道:“二姐姐是无辜的,怎么能因为苏家的一己私欲就丧命于此。” “这是老夫人说的。”郑氏佯装无奈道。 苏如兰道:“我不管是谁说的,总归倘若我二姐姐没了,我便是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跟着纳兰真去忽兰。” 她这样说了,郑氏面上就浮现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瞧瞧七姑娘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与二姑娘的姐妹情谊有多么的深厚。” 苏如兰一眼瞟过去,带着无尽的冷意,竟令郑氏这么个妇人心生惊悚之感。 这七姑娘的眼神,竟有些似幽灵一般。 “这是老夫人吩咐的,若不然七姑娘去寻老夫人说?”郑氏就试探性的说道。 苏如兰便起身,“那我这就去寻祖母,便不招待郑夫人了。” 她说罢也不等郑氏反应,也就走了。 郑氏颇有些哭笑不得道:“白氏这都是生得什么女儿,怎的瞧着竟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她从这里出去,便正好碰上苏如锦,打量着苏如锦是去寻苏如兰,便道:“咱们家的这位七姑娘,可是不同以往,你这样过去,怕是找不自在呢。” “继母为何这样说?”郑氏如今也算得上是苏如锦的继母,她偏头问道。 郑氏便倒苦水道:“究竟人家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如今得了忽兰王子的青眼,而这忽兰大王子据说是忽兰王最宠爱的儿子,将来七姑娘便是忽兰的往后,眼睛可不是长在头顶上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就刚刚......”郑氏如今倒是忘记了先前与苏如锦的过节,逮着人便说起了苏如兰的行径,“这七姑娘,了不得嘞,我姑且也算是她的母亲,对我说话可是用命令的,有事情都不与我商量,直接要去找老夫人呢!” 苏如锦闻此,讶然道:“看来还是继母的威严不够,若不然七妹妹也不会这样的无视继母,要么,便是继母刻意为难七妹妹,令得七妹妹不得不去找祖母。” 郑氏此刻觉得自己简直是脑子有坑,即便是要与人诉苦,也不该来着苏如锦,没的让她看她的笑话。 关键苏如锦猜的竟还差不离。 郑氏顿觉没有意思,随便应和了两声,便借口走了。 她身边的仆人孙嬷嬷便立马说道:“虽说大姑娘和七姑娘都是这府上的嫡姑娘,但到底您如今是这府上的主母,一个两个的,竟都不将您放在眼中。” “不急不急。”郑氏勿自道:“苏如兰也还罢了,究竟不日就要跟着纳兰真离府,可苏如锦......” “本夫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大姑娘如今是被圣上亲自指婚给了三皇子,苏老夫人是不会让夫人对她不利的。”孙嬷嬷忧心道。 郑氏不屑道:“府内不行,可府外难不成还不行吗?” “再过不久晋安郡王就要与忽兰公主成婚了,届时镇北侯府的姑娘都要过去,便趁着这个时候,要了苏如锦的命,不是正好吗?” 郑氏阴森森的说道。 孙嬷嬷看着她这个模样,也不说话了,跟着走了。 还别说,苏如兰在苏老夫人跟前如今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也不过就那么一会功夫,便令苏老夫人改变了主意。 但苏老夫人为了保险起见,依然弄花了苏如绘的脸,然后一辆马车将苏如绘给送到了离镇北侯府最远的一处庄子上。 十五日后, 恭王府娶妻。 郑氏携了苏家大房的几位姑娘一同前去祝贺,分别是大姑娘苏如锦、三姑娘苏如绣、六姑娘苏如昭,以及张月瑶。 不过刚刚到了恭王府中,恭王妃小邹氏就赶忙上前来迎接,又因苏如锦被许了三皇子之缘故,到底三皇子是小邹氏的侄子,所以小邹氏待苏如锦也是很热情的。 诚然这种热情中带了七分打量。 瞧着这女孩不仅仅与大云氏颇为相似,与小云氏也蜜汁相似,一时间邹氏的心情也是十分的五味陈杂。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月贵妃的心情了,从前月贵妃处处模仿大云氏,所以才能一步登天,但月贵妃本心里对大云氏是十分厌恶的,如今自己的儿子即将要娶妻了,娶的竟还是与大云氏颇为相似的女儿。 纵使大云氏如今已经没了,但这心里也是够膈应。 倘若之后三皇子向着月贵妃也就罢了,倘若三皇子向着苏如锦,才真是有够膈应人。 不过小邹氏不似月贵妃,纵使恭王原配是小云氏,即便从前恭王与小云氏再怎么恩爱,但如今恭王打心眼里喜欢的、宠爱的是她呀! 所以小邹氏心里也有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不过是一时的罢了。 将苏如锦给带到自己身边,小邹氏面上的笑意更甚道:“三皇子有福气了,能娶到你这么漂亮的姑娘。” “哪里。”苏如锦客气的道:“王妃才真真是美人,我站在您跟着,只觉得自惭形秽。” 这是客气话,但耐不住小邹氏当真了,毕竟小邹氏是十数年如一日的深觉自己极品美丽,若不然恭王怎么能宠爱她至今? 小邹氏又说道:“自从今上为三皇子指婚之后,我这个姨母就一直想瞧瞧,苏家的大皇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如今可算是碰着正面了。” 这话却引起了小邹氏的女儿温永梅的不满,这温永梅平素里与怀柔公主、以及苏家的二姑娘苏如绘十分的要好,前者因为苏如锦之缘故,如今还在寺庙里头避难着呢,虽说也因此躲过了和亲忽兰一事,但堂堂公主不能锦衣玉食,却需得吃斋念佛,又是个什么道理。 而后者么......后者就更惨了。 诚然又不是苏如锦让忽兰大王子选择的苏如绘,更不是苏如锦让忽兰大王子抛弃的苏如绘,但温永梅可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主,所以自然不会想到这些。 她想到的仅仅是苏如绘爱慕三皇子,但却是苏家的大姑娘被指给了三皇子。 难免殃及。 此刻便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苏如锦,“母亲这话我可不敢认同,依着我瞧着这苏家的大姑娘,相貌不过平平,配我表兄,真是差远了!” “臣女蒲柳之姿。”苏如锦笑意不减,“能有幸得了皇上的青眼,已是十分有幸,却不知皇上看上了臣女的什么。” 言下之意,区区王府的小姐,还是没被封了郡主的姑娘,自然不能与堂堂天子比眼光。 温永梅冷哼一声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迷惑了今上!” “温姑娘慎言!”苏如锦面容陡然锋利,“依着你说,竟是在诟病堂堂天子会为我一介臣女所迷惑?你当你是什么?论圣明,你比得过天子吗?” 这话温永梅却不敢接,不错眼的瞪着苏如锦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往我的头上扣了顶这么大的帽子!” 苏如锦无辜道:“却并不是我所扣的,而是你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让人们产生这样的误解。” 说来苏如锦与这温永梅前世里的时候还是有过交集的,说起她堂堂的王府姑娘,怎么会与她区区侍郎夫人有交集呢?就有趣的紧了。 那时候她刚刚嫁给许佑安,因京中人都知晓她是不为镇北侯府所喜爱的姑娘,甚至在京郊城外的庄子上还待了六年,所以很是上不得台面,不说,大字都不识的一个。 而温永梅就是这样捧高菜地的一个人,所以特地在自己的生辰上让许佑安带着她过去,准备好好儿的羞辱她一番。 温永梅以为她不识字,见识浅薄,所以写了些骂她的话,让她当众读出来。 只可惜,她到底是让温永梅失望了。 她识的字,更是借着这个话茬,将这话原原本本的骂给了温永梅。 第一百一十四章: 边,便很明显的忽略了苏如兰。 可以说,苏如兰的日常起居更多的是奶嬷嬷在负责。 所以苏如兰自小其实并没有怎么感受到父爱与母爱,这也早就她越发沉默的性格。 相应的,她也比同龄人更早熟许多。 在白氏们争着让自己的女儿来得到皇子的注意的时候,苏如兰也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是作为父母的掌中棋子被嫁给旗鼓相当的人家,并在这之后与镇北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是自己主动的去寻找一条别的路呢? 究竟上一个与镇北侯府相似的人家——镇国公府,一个现成的例子就在眼跟前摆着。 镇国公至今下落不明,镇国公府也从一等公爵府沦落为二等,这还是在有着大长公主坐镇,并今上的心上人乃是镇国公的女儿大云氏的情况下。 然而镇北侯府有什么? 镇北侯还娶了今上心爱的女人做妻子,纵使今上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但镇北侯自己不也是怕的吗? 若不然的话,镇北侯为何会在镇国公府还存在的时候,借着镇国公的幌子与大云氏快速的划清了界限,转而娶了白氏? 真的是因为镇北侯薄情吗? 苏如兰不觉得,以着她自小对父亲的观察来看,她的父亲镇北侯可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镇北侯之所以会娶她母亲,完全是因为想要努力的降低今上对他的嫉恨而已。 再者......大云氏撒手不管,镇北侯府也需要一个主母,并一个传宗接代的人。 但即便镇北侯这般努力的使自己少遭今上一些恨意,但依然也改变不了他有着从前镇北侯府的一半兵权在身,如今也还罢了,到底不成气候,可往后呢? 尤其是在镇北侯自来密切的与三皇子绑定关系,并一步步的壮大之后呢? 难免会步上镇国公的老路。 所以作为镇国公的女儿,苏如兰该怎么办呢? 是听从镇北侯府的安排之后再被母家牵连? 苏如兰当然是不想的,所以当听到忽兰使臣即将来京,并忽兰有意与国朝和亲的时候,苏如兰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所以在忽兰大王日进京的头一日,她便鼓动着三姐姐一同去外头,就是想瞧瞧这忽兰大王子是何许人也,然后对症下药。 不想就是这么的凑巧,这忽兰大王子会在那一日里仿照女子抛绣球的方法,然后将绣球抛到了她的大......姐姐的头上。 所以她会主动将绣球接过来,也是有意为之。 并这之后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能嫁给忽兰大王子,嫁到忽兰,虽然也不会与镇北侯府完全的割裂,到底不同。 面对着众人或言不由衷的恭贺,苏如兰内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午间,郑氏过来,是说苏如兰与纳兰真一事的,“究竟七姑娘和忽兰大王子的缘分在这儿,我们也说不得什么,咱们自家人说起,也只会道一声七姑娘大义,为了自家姐妹,竟然甘愿献身自己......” 说着便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这纯粹就是看笑话了,换到一般的女孩子,怕是就恼了,但苏如兰到底不一样,她闻言只是撇了撇嘴角。 “郑夫人谬赞了。”苏如兰颔首致谢。 郑氏自讨了个没趣,又说道:“我平日里事情多,来这里也不是与你说这些场面上的话的,究竟这事虽然是阴差阳错,但妹妹代替姐姐出嫁......到底不光彩,所以老夫人的意思是,七姑娘这婚事,便不办了,往后七姑娘便是三姑娘,至于七姑娘......大抵这世上往后再不会有镇北侯府七姑娘这个人了。” 苏如兰明白苏老夫人的意思,无非是顾侯府既丢不起自家女儿为忽兰大王子所弃的这个脸,又丢不起妹妹代替姐姐出嫁的这个脸。 便也只能想到这个折中的法子了,代价却是牺牲她和二姐姐。 “七姑娘有异议吗?”郑氏虽然是这样问,但也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毕竟镇北侯府又哪里有这些小辈们说话的份呢? 苏如兰道:“旁的倒是没,就是我二姐姐往后......长辈们是怎样安排的呢?” 苏如兰与苏如绘虽然是嫡亲的姐妹,可苏家的二姑娘自来顾着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如何做一个更好的才女,又哪里能顾得上这个最小的妹妹呢? 尤其二人的年纪相差的也大。 苏如兰这样问,究竟也是有些愧意的,虽说苏如绘为纳兰真所弃,并非她所为,但到底得益的是她。 倘若再因此,使得二姐姐丧了命,她的良心也会不安的。 似没想到苏如兰会这样问,郑氏也愣怔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并不想让这事有被人发现的风险,所以二姑娘怕是......” “不行!”苏如兰干脆利落的说道:“二姐姐是无辜的,怎么能因为苏家的一己私欲就丧命于此。” “这是老夫人说的。”郑氏佯装无奈道。 苏如兰道:“我不管是谁说的,总归倘若我二姐姐没了,我便是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跟着纳兰真去忽兰。” 她这样说了,郑氏面上就浮现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瞧瞧七姑娘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与二姑娘的姐妹情谊有多么的深厚。” 苏如兰一眼瞟过去,带着无尽的冷意,竟令郑氏这么个妇人心生惊悚之感。 这七姑娘的眼神,竟有些似幽灵一般。 “这是老夫人吩咐的,若不然七姑娘去寻老夫人说?”郑氏就试探性的说道。 苏如兰便起身,“那我这就去寻祖母,便不招待郑夫人了。” 她说罢也不等郑氏反应,也就走了。 郑氏颇有些哭笑不得道:“白氏这都是生得什么女儿,怎的瞧着竟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她从这里出去,便正好碰上苏如锦,打量着苏如锦是去寻苏如兰,便道:“咱们家的这位七姑娘,可是不同以往,你这样过去,怕是找不自在呢。” “继母为何这样说?”郑氏如今也算得上是苏如锦的继母,她偏头问道。 郑氏便倒苦水道:“究竟人家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如今得了忽兰王子的青眼,而这忽兰大王子据说是忽兰王最宠爱的儿子,将来七姑娘便是忽兰的往后,眼睛可不是长在” 苏老夫人长吁短叹了一声,然后就晦涩莫深的与苏如绘说了一句,“虽说你其貌不扬,为忽兰王子所嫌弃,但好在你还有一个好妹妹。” “好妹妹?”苏如绘也是极有悟性的,于是当即便看向了苏如兰。 因知晓这一阵的时候母亲白氏和七妹妹苏如兰一直在为自己的事情四处奔走,并这个平素里并没有大注意的七妹妹其实很是有些头脑,很是帮了她这一回。 所以苏如绘以为苏老夫人是在说这件事,自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对她生出援助之手的人,苏如绘也是很感激的。 “七妹妹心地善良,我也很庆幸有这么一个妹妹。”苏如绘应道。 苏老夫人道:“你是该感谢你七妹妹,倘若不是她偶然得了忽兰大王子的青眼,令忽兰大王子登门求娶,然后并带着给你道歉,然后又看在你七妹妹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将你收为妾室,你怕是这一辈子就要在庄子上了此残生了。” 纳兰真看上了七妹妹? 苏如绘心中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祖母莫不是在说笑,七妹妹才多么点。” “是呀,你七妹妹才这么点大。”苏老夫人面色也颇为复杂道:“也许是异域番邦之人的口味也有许多不同。” “但祖母竟是同意了不成?”苏如绘惴惴不安的问道。 苏老夫人道:“不同意能怎么办,那是王子,难不成我们家真要等圣上的圣旨下来了才不得不同意吗?倒不若趁着这个机会也将你的事情给解决了。” 又说:“绘姐儿,你瞧瞧祖母也替你着想了,你往后却别说祖母心狠。” “哈哈!”苏如绘即便再强大的内心,此刻却也抑制不住的恨意,“祖母是替我着想,怕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 “世上大抵再没有你这样狠心的祖母,不将孙女当成人来看!” 苏老夫人瞬间戾气陡生,“你竟敢这样对老身说话?” “老身不将你们当成人,你们这一个个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是谁给予的?” “老身将你们一个个的培养成才,你们自己抓不住机会,最后却来怪我?真是不可理喻!” “可笑至极!” 苏如绘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了,“祖母可真会说话,你这样做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自己吗?为了我们将来的婚配给给镇北侯府带来利益,偏好似当真只是为了我们自己一样。” “你若是心疼我们,会让七妹妹小小年纪远去番邦?” “你若是心疼我们,会在我被人欺负后反而来寻我的茬?” “你竟敢......你竟敢......”苏老夫人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苏如绘给气炸了,她紧紧捂着的胸口隐隐作痛,一旁的周嬷嬷忙上前来安抚苏老夫人。 见苏老夫人这样,苏如绘才觉得自己心头的一口恶气出来了些。 “那忽兰大王子究竟是圣上都要以礼相待的人,他这样说了,祖母总不好拒绝。”苏如兰见状忙十分懂事的劝说起了苏如绘,“二姐姐就别与祖母争这一时意气了,究竟祖母是长辈......” “还有你,你给我闭嘴!”苏如绘只觉得自己这么努力的成长到现在这样子,怎的一个个的都要与她作对。 最开始是苏如绣、后来是苏如锦,如今连个八岁的小孩子都要强压她一头,真是......她的命就这般不好吗?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七妹妹先前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奔走,就奔走了个这么样的结果?他是你的姐夫,你这样做是什么?不要脸!” 苏如绘口不择言起来,连苏如兰都骂。 苏如兰听了,圆圆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滴,“二姐姐,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是为二姐姐着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呜呜呜......” 跟着苏如兰便哭的停不下来了。 苏老夫人觉得自己不止胸口痛,头也痛。 “好了,都给我别说了!”苏老夫人阴森森的望着苏如绘道:“你对老身有怨恨也就罢了,可你七妹妹......你有的什么脸跟她说这些,倘若不是她的话,你如今怕是都不在了。” “你七妹妹一听说你的事情就替你前后奔走,你因此得以有喘息的地方,到最后你七妹妹甚至因为这搭上了自己,你竟还怪你七妹妹吗?” “是呀,忽兰王子虽好,可咱们什么样的人家,一个庶女嫁过去也就罢了,凭什么还搭配上两个嫡女?” “这些你都不想想的吗?不都是你不争气!” 苏老夫人越发看苏如绘不顺眼,幸好,这孙女赶明儿就不在她眼跟前晃悠了。 而与之相对的,苏老夫人觉得七姑娘苏如兰简直是一块宝藏,这女孩她都没用心养,小小年纪竟就这样的有勇有谋。 毕竟有着先前替苏如绘利用舆论来谋生的那一手,苏老夫人是怎么都不会觉得苏如兰简单的。 更何况,一个什么城府都没有的小孩子,可不会吸引忽兰大王子的注意。 苏老夫人着重夸赞了苏如兰一番,又着重贬低了苏如绘一番,这才让她们都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苏老夫人才复又坐直了身子,原先的怒意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笑意。 她就喜欢看这些孩子们之间有这许多的小龌龊,毕竟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掌控她们。 纳兰真上门主动向苏老夫人要苏如兰的事情很快的便被传了出去,传到了镇北侯府的各个角落,自然的,人们也更知道苏如绘还是因为苏如兰的缘故,才不用沦为弃妇。 知道这些事,苏如绣头一个就去了苏如绘那里,冷嘲热讽。 至于旁的人,心中纵使对苏如绘有鄙夷,但总归不会这时候去找她的不快,倒多的是人去苏如兰那边,热切的祝贺她。 苏如兰对此皆都一一应下了。 苏如锦看了这许多天的好戏,自然也去寻了苏如兰,说实话,她对苏如兰的观感不坏,毕竟无论上一世,亦或是现在,她都与她没什么交集,也就无所谓怨恨。 这女孩虽然会背地里使些小手段,但总归和她没有关系。 当然苏如锦不是和旁人一般去恭贺苏如兰的,毕竟在苏如锦看来,这事也没什么好值得恭贺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纳兰溪实是个直性子的人,她环视四周,都是乌漆嘛黑的一片,甚有些不在意的道:“怕什么,大不了一会儿我们杀出去,至多也就是个鱼死网破。” 苏如锦就无语了。 纳兰溪以为她是怕了,就说:“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将你给救出去的,毕竟你可是我兄长看中的人。” 这女孩年纪瞧着比苏如锦还大上几岁,但说出来的话,令苏如锦多少觉得有些太天真了。 “我知晓公主会武,但究竟这里是旁人的地盘,我们难免受制许多,倒是还得从长计议。”苏如锦又说:“再者,公主还不过这么点大的年纪,才刚刚嫁人,就想这样丧命吗?” 想想温斐然姣好的面容,纳兰溪一时便有些舍不得。 “这样罢,我们且先将各自身上的绳索给解下来。”苏如锦就提议道。 纳兰溪自然同意,索性二人都不是什么特别娇柔的小姑娘,因此也就是半刻钟左右,便将绳索给解了下来。 周围虽然一片乌黑,但苏如锦可以摸到周围的墙壁。 这里密不透风的,连一丝光亮也没有,可即便是黑夜,也不会这样的黑,便只能是哪一处的密室了。 “公主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苏如锦问道,毕竟这歹人目标是如此的明确,就是纳兰溪,而至于她,则是被人故意给放到那里,殃及了。 然细想想,虽然镇北侯府中有很多的人并看不惯苏如锦,但这些人怎么会在恭王府上做出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将她给打晕,并给带到喜房里而不会惊着一个人呢? 所以这人大抵不是镇北侯府的人,要么就是小邹氏。 究竟月贵妃是极不喜欢苏如锦这么个儿媳的,难为不会令小邹氏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这些人显然于她们如今的境况并没有任何益处,现如今最应该做的,自然是寻出绑架纳兰溪的人。 纳兰溪仔细想了想说:“我不过刚来你们北朝这几日罢了,按理不该有仇家的,但斐然哥哥是极俊俏的,想来暗地里应有很多爱慕他的小姑娘们,这些人大抵会对我心存恨意吧?也许会是她们?” “应是不会。”苏如锦缓缓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些小姑娘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单单只说即便她们打从心眼里嫉恨纳兰溪,大抵也只会使些心机,用些手段,让纳兰溪过得不自在罢了,而不会像如今这样。 她这样与纳兰溪分析了一番,纳兰溪觉得似乎也是这样,到底北朝的女子虽然不若南朝那般娇弱,可比起忽兰人,那也是差远了,她们不会有这个胆子的。 所以会是谁呢? 纳兰溪这人素来心直口快,在忽兰的时候得罪的人也不少,但她是忽兰的公主,那些人不过是臣子罢了,心中纵使对她不满却也只得埋藏在心底。 更何况这是北朝。 纳兰溪一时也估摸不出方向。 “公主方才说的倒也有一点是对的,那么便是公主嫁给郡王,大抵是有很多人看不过去,其中有的只能在心里干生气,但也有人有这么个能力,倘若是南朝的人呢?” “这些年两朝间虽然名义上止战了,但说到底暗地里都在互相计量的,南昌中有不少北朝安插的内探,北朝中却也有不少南朝中安插的内探,倘若是举国之力,便是不一定了。” 苏如锦之所以会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想到了重生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已到了镇北侯府在京郊城外的庄子上,所以对于外头的事情,大抵知道的很少。 但当时却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事情,便是原先在南朝与北朝当中很是中立的忽兰,甚至还隐隐有些偏向北朝,并派了使臣来到北朝,欲联络感情的忽兰,突然便倒戈相向,与南朝一同,给南朝便利,攻打起了北朝。 也是因着这事,使今上原还算是健壮的身子被气坏了! 如今一经联想,越发觉得是这样。 纳兰溪可不是普通的公主,忽兰人无所谓男女,都是可以参与国事的,所以对这些事情,纳兰溪也是有些了解的。 纳兰溪更知道,无论是北朝还是南朝都是很用心的想要拉拢他们忽兰,但最终忽兰选择北朝,却是因为她的父王觉得南朝上至帝王,下至世家子弟,皆数沉迷美色,并不大看好他们。 所以南朝这是眼见着忽兰与北朝的关系好了,坐不住了,甚至想通过杀掉了她而离间两国? 倘若真是这样,那南朝的手段未免也太阴损了些? 正这时,随着“吱呀”一声响起,有一丝光亮进来,苏如锦先是眯了眯眼,然后才观察起进来的这人,是个蒙着面的男子,观其骨架甚小,远不似南朝人——南朝男子多高大。 苏如锦与纳兰溪对视了一眼。 眼前人裸露在外的一双眼睛旁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似有些年头了。 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发出奇异的响声,听在人耳里只让人觉得难受极了。 “二位谁是忽兰小公主?”这人的嗓音嘶哑至极,似已有很多年都没有说过话了一般。 苏如锦和纳兰真听着都觉得有些难受。 “我......我是。” 二人竟异口同声的说道。 她们穿着同样的服侍,头发都凌乱之际。 这人的眼眸在二人的身上转了又转,眼中闪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既然你们这样说,那便都去底下相聚罢。” 他一挥手,便有两个婢女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双双端了一杯酒。 “给她们灌下去。” 这声命令一下,这两个婢女就上前来,欲要强灌她们酒。 这婢子自然不是寻常的婢子,手上的力气也是极大的。 但纳兰溪和苏如锦也不是寻常的女子,她们二人因早就解开了挣脱之缘故,于是打了这二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转瞬间,这两名婢女就已经受制于纳兰溪和苏如锦了。 形势瞬间反转,或者说也算不上反转,毕竟只是两名婢子罢了。 “虽不知老者是何人,但看您的口音似是我们北朝之人,更是京都这片的?”她试探的问道,这老者看上去似有五六十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我倒是谢过公主青眼了,不过嘛,我那七妹妹同一般的小姑娘却也有些不同呢。”苏如锦哭笑不得道:“这歹人倘若对我们有所图还好,倘若无所图,我们不就只剩下了个‘死’字?所以我们眼下想的,则该是怎么从这儿出去。” 纳兰溪实是个直性子的人,她环视四周,都是乌漆嘛黑的一片,甚有些不在意的道:“怕什么,大不了一会儿我们杀出去,至多也就是个鱼死网破。” 苏如锦就无语了。 纳兰溪以为她是怕了,就说:“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将你给救出去的,毕竟你可是我兄长看中的人。” 这女孩年纪瞧着比苏如锦还大上几岁,但说出来的话,令苏如锦多少觉得有些太天真了。 “我知晓公主会武,但究竟这里是旁人的地盘,我们难免受制许多,倒是还得从长计议。”苏如锦又说:“再者,公主还不过这么点大的年纪,才刚刚嫁人,就想这样丧命吗?” 想想温斐然姣好的面容,纳兰溪一时便有些舍不得。 “这样罢,我们且先将各自身上的绳索给解下来。”苏如锦就提议道。 纳兰溪自然同意,索性二人都不是什么特别娇柔的小姑娘,因此也就是半刻钟左右,便将绳索给解了下来。 周围虽然一片乌黑,但苏如锦可以摸到周围的墙壁。 这里密不透风的,连一丝光亮也没有,可即便是黑夜,也不会这样的黑,便只能是哪一处的密室了。 “公主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苏如锦问道,毕竟这歹人目标是如此的明确,就是纳兰溪,而至于她,则是被人故意给放到那里,殃及了。 然细想想,虽然镇北侯府中有很多的人并看不惯苏如锦,但这些人怎么会在恭王府上做出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将她给打晕,并给带到喜房里而不会惊着一个人呢? 所以这人大抵不是镇北侯府的人,要么就是小邹氏。 究竟月贵妃是极不喜欢苏如锦这么个儿媳的,难为不会令小邹氏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这些人显然于她们如今的境况并没有任何益处,现如今最应该做的,自然是寻出绑架纳兰溪的人。 纳兰溪仔细想了想说:“我不过刚来你们北朝这几日罢了,按理不该有仇家的,但斐然哥哥是极俊俏的,想来暗地里应有很多爱慕他的小姑娘们,这些人大抵会对我心存恨意吧?也许会是她们?” “应是不会。”苏如锦缓缓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些小姑娘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单单只说即便她们打从心眼里嫉恨纳兰溪,大抵也只会使些心机,用些手段,让纳兰溪过得不自在罢了,而不会像如今这样。 她这样与纳兰溪分析了一番,纳兰溪觉得似乎也是这样,到底北朝的女子虽然不若南朝那般娇弱,可比起忽兰人,那也是差远了,她们不会有这个胆子的。 所以会是谁呢? 纳兰溪这人素来心直口快,在忽兰的时候得罪的人也不少,但她是忽兰的公主,那些人不过是臣子罢了,心中纵使对她不满却也只得埋藏在心底。 更何况这是北朝。 纳兰溪一时也估摸不出方向。 “公主方才说的倒也有一点是对的,那么便是公主嫁给郡王,大抵是有很多人看不过去,其中有的只能在心里干生气,但也有人有这么个能力,倘若是南朝的人呢?” “这些年两朝间虽然名义上止战了,但说到底暗地里都在互相计量的,南昌中有不少北朝安插的内探,北朝中却也有不少南朝中安插的内探,倘若是举国之力,便是不一定了。” 苏如锦之所以会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想到了重生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已到了镇北侯府在京郊城外的庄子上,所以对于外头的事情,大抵知道的很少。 但当时却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事情,便是原先在南朝与北朝当中很是中立的忽兰,甚至还隐隐有些偏向北朝,并派了使臣来到北朝,欲联络感情的忽兰,突然便倒戈相向,与南朝一同,给南朝便利,攻打起了北朝。 也是因着这事,使今上原还算是健壮的身子被气坏了! 如今一经联想,越发觉得是这样。 纳兰溪可不是普通的公主,忽兰人无所谓男女,都是可以参与国事的,所以对这些事情,纳兰溪也是有些了解的。 纳兰溪更知道,无论是北朝还是南朝都是很用心的想要拉拢他们忽兰,但最终忽兰选择北朝,却是因为她的父王觉得南朝上至帝王,下至世家子弟,皆数沉迷美色,并不大看好他们。 所以南朝这是眼见着忽兰与北朝的关系好了,坐不住了,甚至想通过杀掉了她而离间两国? 倘若真是这样,那南朝的手段未免也太阴损了些? 正这时,随着“吱呀”一声响起,有一丝光亮进来,苏如锦先是眯了眯眼,然后才观察起进来的这人,是个蒙着面的男子,观其骨架甚小,远不似南朝人——南朝男子多高大。 苏如锦与纳兰溪对视了一眼。 眼前人裸露在外的一双眼睛旁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似有些年头了。 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发出奇异的响声,听在人耳里只让人觉得难受极了。 “二位谁是忽兰小公主?”这人的嗓音嘶哑至极,似已有很多年都没有说过话了一般。 苏如锦和纳兰真听着都觉得有些难受。 “我......我是。” 二人竟异口同声的说道。 她们穿着同样的服侍,头发都凌乱之际。 这人的眼眸在二人的身上转了又转,眼中闪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既然你们这样说,那便都去底下相聚罢。” 他一挥手,便有两个婢女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双双端了一杯酒。 “给她们灌下去。” 这声命令一下,这两个婢女就上前来,欲要强灌她们酒。 这婢子自然不是寻常的婢子,手上的力气也是极大的。 但纳兰溪和苏如锦也不是寻常的女子,她们二人因早就解开了挣脱之缘故,于是打了这二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转瞬间,这两名婢女就已经受制于纳兰溪和苏如锦了。 形势瞬间反转,或者说也算不上反转,毕竟只是两名婢子罢了。 “虽不知老者是何人,但看您的口音似是我们北朝之人,更是京都这片的?”她试探的问道,这老者看上去似有五六十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苏如锦就无语了。 纳兰溪以为她是怕了,就说:“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将你给救出去的,毕竟你可是我兄长看中的人。” 这女孩年纪瞧着比苏如锦还大上几岁,但说出来的话,令苏如锦多少觉得有些太天真了。 “我知晓公主会武,但究竟这里是旁人的地盘,我们难免受制许多,倒是还得从长计议。”苏如锦又说:“再者,公主还不过这么点大的年纪,才刚刚嫁人,就想这样丧命吗?” 想想温斐然姣好的面容,纳兰溪一时便有些舍不得。 “这样罢,我们且先将各自身上的绳索给解下来。”苏如锦就提议道。 纳兰溪自然同意,索性二人都不是什么特别娇柔的小姑娘,因此也就是半刻钟左右,便将绳索给解了下来。 周围虽然一片乌黑,但苏如锦可以摸到周围的墙壁。 这里密不透风的,连一丝光亮也没有,可即便是黑夜,也不会这样的黑,便只能是哪一处的密室了。 “公主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苏如锦问道,毕竟这歹人目标是如此的明确,就是纳兰溪,而至于她,则是被人故意给放到那里,殃及了。 然细想想,虽然镇北侯府中有很多的人并看不惯苏如锦,但这些人怎么会在恭王府上做出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将她给打晕,并给带到喜房里而不会惊着一个人呢? 所以这人大抵不是镇北侯府的人,要么就是小邹氏。 究竟月贵妃是极不喜欢苏如锦这么个儿媳的,难为不会令小邹氏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这些人显然于她们如今的境况并没有任何益处,现如今最应该做的,自然是寻出绑架纳兰溪的人。 纳兰溪仔细想了想说:“我不过刚来你们北朝这几日罢了,按理不该有仇家的,但斐然哥哥是极俊俏的,想来暗地里应有很多爱慕他的小姑娘们,这些人大抵会对我心存恨意吧?也许会是她们?” “应是不会。”苏如锦缓缓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些小姑娘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单单只说即便她们打从心眼里嫉恨纳兰溪,大抵也只会使些心机,用些手段,让纳兰溪过得不自在罢了,而不会像如今这样。 她这样与纳兰溪分析了一番,纳兰溪觉得似乎也是这样,到底北朝的女子虽然不若南朝那般娇弱,可比起忽兰人,那也是差远了,她们不会有这个胆子的。 所以会是谁呢? 纳兰溪这人素来心直口快,在忽兰的时候得罪的人也不少,但她是忽兰的公主,那些人不过是臣子罢了,心中纵使对她不满却也只得埋藏在心底。 更何况这是北朝。 纳兰溪一时也估摸不出方向。 “公主方才说的倒也有一点是对的,那么便是公主嫁给郡王,大抵是有很多人看不过去,其中有的只能在心里干生气,但也有人有这么个能力,倘若是南朝的人呢?” “这些年两朝间虽然名义上止战了,但说到底暗地里都在互相计量的,南昌中有不少北朝安插的内探,北朝中却也有不少南朝中安插的内探,倘若是举国之力,便是不一定了。” 苏如锦之所以会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想到了重生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已到了镇北侯府在京郊城外的庄子上,所以对于外头的事情,大抵知道的很少。 但当时却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事情,便是原先在南朝与北朝当中很是中立的忽兰,甚至还隐隐有些偏向北朝,并派了使臣来到北朝,欲联络感情的忽兰,突然便倒戈相向,与南朝一同,给南朝便利,攻打起了北朝。 也是因着这事,使今上原还算是健壮的身子被气坏了! 如今一经联想,越发觉得是这样。 纳兰溪可不是普通的公主,忽兰人无所谓男女,都是可以参与国事的,所以对这些事情,纳兰溪也是有些了解的。 纳兰溪更知道,无论是北朝还是南朝都是很用心的想要拉拢他们忽兰,但最终忽兰选择北朝,却是因为她的父王觉得南朝上至帝王,下至世家子弟,皆数沉迷美色,并不大看好他们。 所以南朝这是眼见着忽兰与北朝的关系好了,坐不住了,甚至想通过杀掉了她而离间两国? 倘若真是这样,那南朝的手段未免也太阴损了些? 正这时,随着“吱呀”一声响起,有一丝光亮进来,苏如锦先是眯了眯眼,然后才观察起进来的这人,是个蒙着面的男子,观其骨架甚小,远不似南朝人——南朝男子多高大。 苏如锦与纳兰溪对视了一眼。 眼前人裸露在外的一双眼睛旁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似有些年头了。 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发出奇异的响声,听在人耳里只让人觉得难受极了。 “二位谁是忽兰小公主?”这人的嗓音嘶哑至极,似已有很多年都没有说过话了一般。 苏如锦和纳兰真听着都觉得有些难受。 “我......我是。” 二人竟异口同声的说道。 她们穿着同样的服侍,头发都凌乱之际。 这人的眼眸在二人的身上转了又转,眼中闪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既然你们这样说,那便都去底下相聚罢。” 他一挥手,便有两个婢女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双双端了一杯酒。 “给她们灌下去。” 这声命令一下,这两个婢女就上前来,欲要强灌她们酒。 这婢子自然不是寻常的婢子,手上的力气也是极大的。 但纳兰溪和苏如锦也不是寻常的女子,她们二人因早就解开了挣脱之缘故,于是打了这二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转瞬间,这两名婢女就已经受制于纳兰溪和苏如锦了。 形势瞬间反转,或者说也算不上反转,毕竟只是两名婢子罢了。 “虽不知老者是何人,但看您的口音似是我们北朝之人,更是京都这片的?”她试探的问道,这老者看上去似有五六十的模样。 老者眸中闪现出一抹意外,似追忆往昔道:“是了,不过说来我也已有许多年没有回来过了,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大发生转变。” “你这小娃娃,眼力倒是不错。” 老者这才认真的打量苏如锦,眼中惊讶之色更甚,“不过说来,你倒是长得极像我的一个世侄女。” 苏如锦倒没将他这话给当成一回事,听他说是北朝之人,心中便有了些底,“那您既是北朝之人,今却欲刺杀忽兰公主,倘若导致北朝与忽兰不和,那你便是整个北朝的罪人,我观您一身清正,想来也不是这等会损害故国利益的人罢?” “呵呵......呵呵......北朝?”老者的笑容越发诡异,“小娃娃,你需得知道,是北朝先放弃我们的,而非我弃北朝于不顾。” 他眼中顿时又闪现出一抹极快的精光,不过刹那间便恢复平静,“不过嘛,我晓得忽兰的小公主实是个性子天真烂漫的,说不上蠢笨,却也说不上聪慧,再者么,你的话语是北朝邵都这片的,所以你十成十的不是那位忽兰的小公主,而是北朝的大家闺秀罢?” 苏如锦一点也不意外这位老者会看出她的身份,究竟北朝女子与忽兰女子光论外貌就相差的太多了,更别说这老者在来之前还百般的打听过忽兰的小公主。 倒是纳兰溪非常爽快的点头承认了,并十分张狂的说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忽兰的小公主,你想做什么便尽管做罢,总归我是不会向你低头的,我父王和母后也不会中你们南朝人的奸计的!” 老者又讶异了一番。 眼前的这两个小姑娘年龄都不大,不过刚刚及笄罢了,胆识却非比一般人,面对死亡都能这样无所谓,大抵是年少轻狂罢。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只是被岁月砥砺了棱角,老者突然想与这两个小丫头说说话,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老者顿时也惊讶了。 他已经有足足十年未曾有过与人说话的渴望了。 便任性一把? “依你们所说,北朝人是君子,南朝人是小人,老夫我既是北朝之人,便也算不得小人了罢?”他逗弄一般的说道。 纳兰溪立马回道:“正是因为你是北朝之人,却帮着南朝人做有损本国利益的事情,所以你才更是小人。” “似你这样通敌叛国的小人,合该受千刀万剐之刑!” 身为忽兰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纳兰溪说话自来都是不会客气的,她的身份也让她无须懂得客气为何物。 但苏如锦是遭受过生活毒打的人,眼下她们的生死都在跟前的人的手中,她自然不会故意的去惹怒他,于是她就忙接口道:“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便会通敌叛国的人,尤其我观您面向合该是位极正直的人,若非是北朝做了什么让您觉得寒心的事,您也不会背叛北朝吧?” 苏如锦的话让这位老者竟瞬间哽咽。 她见状,又试探性的说道:“看您的年龄,应该是和我外祖父差不多大吧?我外祖父便是昔日里北朝的战神——云氏镇国公是也,当年南伐时也不晓得遭遇了什么,竟至今不见真身,随着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我们北朝的数十万精锐,但......” “但今上听说了这事之后,不顾着众人猜测,予外祖父殊荣,终归还是对得住外祖父的罢。” 苏如锦的心中隐隐有着猜测,今上虽然年纪不小,但其实登基也不过十几年罢了,在位这些年,虽不能说政治清明,但除却于女色上有些沉迷,在其他方面,并让人无可指摘,唯一让世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她的外祖母,镇国公之死了。 而这人又与外祖父同龄,或许这人便是当时与外祖父同时南征的将军,只是侥幸活了下来? 又或者,她的外祖父镇国公其实也没有死?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罢了。 苏如锦说罢这些,就见着原来面色木然的老者,现下脸色竟涨红了起来,他悲愤欲绝的说道:“老夫果真没有看错,你合该是老国公的后辈,你这模样,与老国公的独女云丫头简直一模一样,老夫这些年都听说了,因为当年的事情,云丫头便同镇北侯彻底闹翻了,当真不愧是老夫从小看大的丫头,只可惜你身为她的女儿,却竟是这样助纣为虐。” 老者说得并不客气,苏如锦听了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但她尽可能的保持微笑,并客气的问道:“未知叔公为何这样说?” 老者便道:“你父亲是个没良心的,当年靠着你母亲、你的外祖父有了如今的地位,可惜他非但不知道感恩,甚至变本加厉,残忍的与景帝那小儿助纣为虐,杀害了你的外祖父,老夫想倘若是个知道礼义廉耻的,知道镇北侯竟是个这样的人,想来也会与他划清界限,更不会张口闭口就替景帝那小儿说话。” 苏如锦沉默不已。 半晌后,苏如锦抬眸,眸中一片冰凉。 “依叔公的话,我该怎么做?是嫉恶如仇的整日里咒骂父亲,兼之咒骂今上?那想来叔公今日便就见不到我了。”她又说:“尤其我其实连外祖父的面见都没见过,甚至于大云氏,也只公然见过她一面罢了。” “我自小并未享受过关于外祖父老镇国公所带来的任何便利,更没有享受过关于属于母亲的片刻温情,我不过就是个野孩子罢了,更甚至因着这些人使得我的生活比之旁人艰难几分,所以我又凭什么要为那些未曾谋过一面的人去付出我自己的生命?” “更甚至你们也没有资格这样要求我,不过嘛......” 她眯了眯眼说道:“但北朝如今的太平却是当年外祖父及诸多将士所守候的成果,我也因为他们的这些成果得以免受战乱困苦,从这个方面来讲,我确实是该对父亲、对今上不齿,但在讲尊严之前,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也就是在这一刻,老者不在以看小孩的态度来看待眼前这个不过刚刚及笄的少女……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位老将军已有许多年没有回过北朝了,对北朝的诸多事情也不甚了解,他所知道的,只有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 也知道当年北朝大军出征的时候,大云氏已怀有身孕,对于大云氏腹中的这个孩子,彼时老镇国公是十分欣喜,毕竟镇国公有儿子几何,嫡女却只这么一个,大云氏也是镇国公最喜欢的一个孩子,镇国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大云氏能够幸福。 自然,老镇国公没能看到女儿生女,他就已经不在了。 苏如锦不仅仅是没得到过专属于镇国公府的庇护,更甚至,她连老镇国公见都没见过。 诚如苏如锦所说,大云氏甚至对这么个孩子都没怎么管过,那么这孩子也确实太可怜了些,不向着母亲这边,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不知道你母亲当年有多喜欢镇北侯。”老将军谓然一叹道:“云丫头当年是如何的骄行众人,使得当朝公主都要黯然失色几分,她自来是争强好胜的,唯独在你父亲身上不同,她不在乎你父亲身份低微,甚至不顾大长公主与老国公的阻挡也要嫁给你父亲,可想而知这份爱有多深切。” “因此才会在后来的时候满心失望,你......可以理解罢。” 苏如锦面上一片漠然,“我虽只见过她一面,但大抵也有些了解她,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你又能指望一个孩子在面对人生的挫败时还会顾忌旁人吗?” “所以她不管我、不顾我,甚至将对父亲的恨意也强加在我的身上,我都可以理解,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能原谅她,纵使她已经身死。” 不知缘由的,镇北侯这个父亲待苏如锦也不过一般般罢了,比之大云氏亦没有好上许多,但镇北侯对她的冷漠,苏如锦觉得还没那么难受,唯独大云氏。 大抵是因为父亲有好几个女儿,而她是大云氏唯一的女儿。 镇北侯做的再怎么过分,但这与她一个小孩何干? 她总归是无辜的罢,她还是大云氏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 苏如锦面上的冷漠更甚。 老将军才深觉是自己偏颇了,眼前少女颇为内敛,甚至因为如今受制于人,于是特意的将姿态给放到了最低处,但她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那股傲气简直和当年的云丫头一模一样。 是呀,那些事和眼前这个小娃娃无关。 “老夫倒是可以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但为着我们的计划不被破坏,倒是要委屈你在这里待上一阵了。”老将军终究也并不忍心就这样杀害了苏如锦,因此点头示意方才的婢女。 便只见着方才还被苏如锦和纳兰溪控制住的两名婢女手不过轻轻一翻,二人便觉得手腕一阵钝痛,形势瞬间反转。 “你们两个小娃娃不会以为老夫带在身边的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老将军颇有些得意的捋了捋胡子,又说:“将鸩酒给忽兰小公主灌下去。” 于是一名婢子抓着纳兰溪的头,另一名婢子作势强灌。 出于本能,纳兰溪强烈的挣扎起来。 “叔公,你不能这样做,不是为了北朝,而是为了南朝。”苏如锦急忙出声制止道:“诚然南朝不欲北朝与忽兰结盟,于是就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欲离间北朝与忽兰,但这法子真的能行吗?” “需知这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万一呢?万一忽兰知道其实是你们残忍的杀害了他们的小公主,会怎样做?” “自是恨你们入骨,甚至因此与北朝的关系更密切。” “再退一步说,即便你们做事情很严密,并没有人知晓,但你们当北朝和忽兰的人都是傻子吗?” “他们不仅仅不是傻子,甚至还有许多聪明绝顶的人,包括北朝的国军和忽兰的大王!” “所以你们不仅仅不能杀了纳兰溪,你们还得想方设法的保住她的性命,免得因你之故,使得忽兰王大怒,倒是不妨且先将纳兰溪藏起来,依情形而变,倘若她们真的因此而翻脸,倒是无所谓纳兰溪的命,但倘若他们猜到了你们的意图,倒是不妨以纳兰溪为依仗,威胁忽兰王。” 她细细的与这位老将军分析这其间的种种情况,老将军听罢,眸色复杂。 “真是未曾想,老夫竟是还没有你一个小丫头深谋远略。”老将军竟是被说服了,勒令人放开了纳兰溪,“你如今这样真是颇有......老国公昔年的风范。” “但留在北朝,不觉得屈才了吗?究竟景帝从当年一介默默无闻的九皇子一跃成为九五至尊,其内心本就是颇有些阴暗的,容不得比他更优秀的人才,老国公便是前车之鉴。” “至于南朝皇帝么......虽也沉迷享乐不可自拔,但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于是将朝政尽数交予太子熙掌管,太子熙自出生起便是南朝的太子殿下,自来胸怀大志,心胸开阔,远非景帝小儿可比。” 苏如锦听着他的话,觉得颇有些啼笑皆非。 “叔公是说我?我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并且是个胸无大志的女子,我平生所愿不过是想着能自由自在的活在这世上,而不是担惊受怕。”苏如锦此时的眼界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高度,她前半生是在镇北侯府里度过的,即便是后来,也是拘泥于内宅之中,并没有想过外头的世界会是怎么样的。 “并且我听说南朝女子尽数柔弱似水,自来只在男子的羽翼下生活,不成竟是有例外吗?” 南朝女子的柔弱是出了名的,北朝中便有一官员娶了南朝女子为妾,那股子矫揉做作,让见过的北朝女子莫不摇头。 男人们或许能欣赏得了那种美,但北朝的女人是不行的。 北朝的女人虽也不乏柔弱,但是柔中带刚的那种。 老将军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那是旁人,熙太子可不是这样。”他言语中很是得意,似乎极喜欢那位南朝的熙太子。 莫名的,苏如锦对这位熙太子也有了几分好奇。 “不过,即便这位南朝太子殿下再怎么奋发图强,也不过只是一人罢了,又怎抵得大多数的南朝臣子醉倒温柔乡呢?” 苏如锦的见识并不广,但她刚刚听纳兰溪说了,南朝男子大多沉浸在温柔若水的女子乡中,很是有些萎靡,忽兰和南朝接壤,所言自是不虚。 老将军听罢苏如锦的话,眸色也有些沉重。 “这些容后再说罢。”老者又看向纳兰溪,“因着锦丫头的一番话,老夫倒是不打算杀了你,你还不赶紧好好儿的感谢感谢锦丫头。” “切!”纳兰溪不屑道:“即便你不杀了我,为免作为你手中的棋子去威胁父王,我也是不会苟活的!” 老将军道:“所以嘛,才要让人看着你。” 老将军背过身去,意欲离去,苏如锦突的发声道:“若是我外祖父在这儿,是否也会认同叔公的做法,即今上对您不好,您反手便投了南朝?” 老将军的步伐顿了顿,身子突兀的僵硬许多。 苏如锦看出他心中的动摇,旋即又说:“外祖父定然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这北朝有一半的疆土,都是温氏和云氏族人一起打下来的。” “再者,一个可以背叛昔日旧主的人,叔公以为,南朝的那位熙太子会一直这样重用您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老将军的身子又僵了僵,他回过身子看向苏如锦,眸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这真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吗?不过三言两语,竟让他有些动摇? 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锦丫头,都说你母亲少儿聪敏,但我以为云丫头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实际上内里却是个恋爱脑,你却比你母亲强的多了,但老夫究竟虚长了你这么多岁,怎会看不过你的意图,你不过是想让老夫放了你罢了,但老夫是不会这样做的。” 老将军复又往出走,“也许老国公真会如你所说,纵使景帝要残忍的杀害掉他这个有功之臣,他也不欲投奔到南朝来,但......老夫这样做也没有任何不对不是吗?究竟是景帝先对不住我们的,那毕竟不是一条人命,而是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苏如锦没有经历过那样悲壮的时刻,但在这一刻,她似乎能体会到老将军的心情,原欲要说出口的话就那样停在了嘴边。 她自然是有不一样的想法的,倘若是老国公还在的话,既然这个皇帝不行,那换一个也就是了。 这是苏如锦通过从旁人的口里听说的对老镇国公的形容,然后想到的,但终究也只是想象,甚至这份想象多少也有些大逆不道了。 眼前又有一丝光亮闪过,苏如锦极认真细致的打量眼前的那个大门,但老将军出去的太快了,门也应声被闭上,是以她并没有时间来观察,这里究竟是哪里。 苏如锦有些遗憾,这里实在是太黑暗了,未知数却也太多了,没来由的就让人觉得心慌。 纳兰溪也有一样的想法。 “难不成我们真的要被攥在他的手中,生死皆由他定不成吗?届时我虽不想死,但......也不得不死。”纳兰溪眼中闪过一丝惧怕。 究竟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不过刚刚嫁给自己心爱的少年郎,才不过一天,连人的面都没有见过,竟就被抓到这里,甚至于往后都没有了希望。 “不会的,不会这个样子的。”苏如锦安慰她说:“究竟外头的那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你不相信旁人,总也是要相信你的兄长和晋安郡王的,再者......” 她将纳兰溪给唤到跟前,并附耳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有留下的血迹,大抵倘若他们不是傻子,应是可以寻来的。” 纳兰溪眼中顿时闪现出光亮来. 当然,她们两个也没有闲着,正用手触摸的了解这个密室,企图能找到出去的地方。 ...... 外头恭王府里,一时也闹翻了天,原是恭王长子温斐然不过当天夜里回去喜房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忽兰小公主不见的消息,于是就禀报了恭王,恭王也很快的去派了人去找纳兰溪,一面又将这事情禀报给了景帝。 景帝还没来得及去与纳兰真说,纳兰真就已经知道了,他当即气势汹汹的带人去找恭王府要个说法。 恭王也很无奈,于是最后恭王就将温斐然给推了出去。 最后还是景帝从中说和,才令忽兰王子网开一面,令温斐然在五日之内寻到纳兰溪。 否则的话,两国交好也无任何意义。 就这样,温斐然接下了寻找纳兰溪的任务,他先是将昨日里的喜房给认真查看了一番,然后将昨日里伺候在这房里的所有丫鬟小厮都给叫了过来,并问说:“你们昨日里有见过这房里有别的与之无关的人进来吗?” 这样一一问过去,便有了不一样的收获,即昨日里曾有小邹氏身边的末等丫鬟鬼鬼祟祟的进来过,那时还抗了个麻袋进来。 温斐然便将小邹氏身边的末等丫鬟桃红给叫了过来,一番严刑拷打之后,这桃红便将小邹氏给供了出来。 因小邹氏到底是温斐然的长辈,所以温斐然便请了恭王出面。 恭王自来是极宠爱小邹氏的,这一回也忍不住动了气,让人将小邹氏给叫过来。 这厢里小邹氏也听闻了这边的事情,她素来保养得宜的面上也忍不住出现了三分气愤,“我平素里见都不大见过这叫桃红的丫鬟,怎么会指使她去做一些私下里见不得人的事情?” 小邹氏当然是有些心虚的,因为她在从月贵妃那里知道南朝会使人谋杀纳兰溪的时候,并没有与人告诉恭王。 一方面,月贵妃是想利用这事来除掉苏如锦,但小邹氏嘛,却是切切实实的不想看到纳兰溪好。 究竟这是为公主,嫁进恭王府给她做儿媳,在公主的面前,她怎么能好摆婆婆的款呢? 若是纳兰溪嫁给的是她的年哥儿,她忍忍也就过去了,偏生纳兰溪看上的却是温斐然。 这样一番思量之下,便有了如今这样的结果。 但不想,这事竟会被人翻出来,但是不可能是这叫桃红的婢子。 除非是有人故意设计她。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从许多年前苏老夫人为了镇北侯的将来,而匆匆将郑氏许配给张参将的那天,郑氏便知苏老夫人也许并不若面上表现的那般疼她。 但郑氏总归只有这么一个倚靠,是以面上自来对苏老夫人这个姑母表现的是极亲热的,眼下自然也是极是感动道:“论理我也不过是姑母的侄女,合该没有姐儿们跟您亲近的,但侄女却也只有姑母一个亲人了,姑母能这样说,我已是很高兴了。” 苏老夫人又复摸了摸郑氏的手,以示安慰。 “老身知道你自来对当初大云氏顶替你嫁给侯爷一事耿耿于怀,连同对锦姐儿也心怀怨怼,倘若你如今还不过是侯爷名义上的表妹也就罢了,可你如今却是侯爷的正室夫人,所思所想而非是自己的利弊得失,而是整个镇北侯的利弊得失,否则你便是下一个白氏。” 提到白氏,郑氏也不禁正襟危坐,“可难不成就让儿媳当真看到那小东西得意?”郑氏究竟忍不住复又问说。 苏老夫人目光闪烁了一番,“她是镇北侯的孩子,亦是镇北侯府的棋子,她嫁的好了,对镇北侯府也有益处,对你......也有益处,对你往后的孩子更有益处。” 说到这里,郑氏便忍不住动心了。 “只是......我这身子,也不知究竟还能不能怀上,能不能再给侯爷生个男孩。” 苏老夫人以为她是想到了前一阵她怀上孩子并因白氏给她喝了断子药之缘故而流了的事情,因苏老夫人并不知当时郑氏并没有怀孕,不过是假借着这名头陷害白氏罢了,是以也很是遗憾。 “你身体底子好,老身再访名医给你开个方子,好生保养着,总是会有机会的,毕竟你也还年轻呢。”苏老夫人这样说。 又道:“再者,从前三皇子之所以备受侯爷厚望,是因为他有着月贵妃这个备受宠爱的母亲,自己本身也受宠爱,再者今上唯独他与太子两个儿子。” “但如今月贵妃已然失宠,三皇子在今上面前也不过平平,未来倒是不可知,故苏如锦嫁给了三皇子,倘若三皇子得势,她便是我们镇北侯府一枚有用的棋子,倘若三皇子未能得势,甚至失势,那么她就是一枚弃子。” 说话间掷地有声,颇显冷漠,却让郑氏心安。 “故你有这么个与锦姐儿置气的功夫,不妨一面与她培养好感情,一面生个你与侯爷的孩子来的紧要,也许以后锦姐儿还能替你的孩子铺路呢。” 经由苏老夫人一番劝解,郑氏是彻底的放下了与大云氏、苏如锦先前的那番恩怨,诚如苏老夫人所说,郑氏有那么个与旁人置气的功夫,还不如用在生个她与侯爷的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来得紧要。 ...... 苏如锦回到自己的房里,与云嬷嬷说起自己被掳之后的事情,并提出自己的疑问说:“那时我观这位老者与父亲差不多同龄,并口音也是我们这儿的,故而大胆猜测,并得到了他的认可,只是后来似乎他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郡王带人过来了这些,然后匆匆撤了,我就是疑问,这位老将军究竟是谁呢?” “我到底年纪尚轻,对许多年前的人和事究竟是不怎么了解的,云嬷嬷究竟见多识广,不妨替我想上一想。” 云嬷嬷倒是认真的想了想,一壁儿的又问苏如锦,“其实大姑娘已然被救了出来,往后也不会与这人再有任何交集,做什么费劲的想这些?” “嬷嬷此言差矣。”苏如锦就道:“诚如嬷嬷所言,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不定呢,凡事多听听、多看看总是好的。” 云嬷嬷倒是极认同苏如锦这言论的,其间也想起了先前的一些事情,“从前北朝有两大镇国神,其一便是姑娘的外祖母,镇国公是也,其二么,便是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原是镇国公手底下的一员大将,后来因着出挑的谋算能力,逐渐引起了先帝的重视,后先帝提拔镇国大将军,原是想着削弱镇国公的力量的,但不想镇国大将军却是个知道感恩的,自来视镇国公为首。” “而我们北朝也因为有着老国公和镇国大将军的存在,往来无不利,一方面南朝人恨毒了这两人,另一方面,南朝皇帝也想将这两人招至麾下。” “当年的事情,老妇不过是个内宅嬷嬷,自是并不知道详情的,但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当年是坐牢国公先撤军,镇国大将军驻守南疆,后来老国公没了,也再没人听过镇国大将军了,大抵镇国大将军是投了敌?” 当然这也只是云嬷嬷的猜测罢了,多的她也不知道的,毕竟是军国大事,有很多还是国家机密。 苏如锦的心里大抵有了些数,究竟有小三天没能好好的休息了,用了晚膳,并沐浴更衣之后,苏如锦美美的睡了一觉。 ...... 三日后,是忽兰使者离京的日子,苏家七姑娘苏如兰顶替苏家二姑娘苏如绘与忽兰大王子一同离开京都,去往忽兰。 对于苏如兰离开一事,苏家的大家长们也还罢了,究竟他们自来不将女孩子当成一回事,倒是白氏,颇为不舍。 虽说三个女儿当中,白氏放在苏如兰身上的精力是最少的,但那到底还是她的孩子。 于是白氏颇为嘱咐了苏如兰一番,苏如兰一一都给应了。 苏如兰又与白氏道:“究竟忽兰的人不似我们这边,我听人说那里的人都直爽,说话不会藏着掖着,也不会有那许多小算计,令人防不胜防,我又素来乖巧,从来不主动生事,想来应是没什么的,故而您也别为女儿操心了。” “倒是母亲,虽说现在瞧着落魄点,但起码不招人眼,往后就这样安分点,究竟父亲唯一的男嗣是您生的,这一点是郑氏永远都比不上的。” 说到这里,苏如兰顿了一顿。 白氏却没苏如兰那样的乐观,“谁知道以后郑氏会不会有孩子呢,她这些年不过生了个女儿,身子亏损有限,这么多年又精心细致的保养着,要生总是能生下的。” 白氏还有话没说,那就是虽然从前她有给郑氏喝避子汤,究竟没多久就被郑氏给发现了,想来也没多少用处。 只刚想到这里,就见着苏如兰唇角诡异的勾了勾,“这些母亲就不用担心了,相信母亲的,不论她再怎么努力,生不出来孩子就是生不出来,这人只要亏心事一做多,上天都是会给她惩罚的。” 一时白氏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小女儿了,顿时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想到先前苏如绘所说的。 苏如绘被忽兰大王子给送了回来,然后不过几日,却主动要了苏如兰,在苏如绘心里,自然觉得是自己这个七妹妹心思深沉,故意引诱忽兰王子所致。 白氏当然是不信的,再怎么聪慧,苏如兰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如今白氏竟有些信了,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后来苏如兰却主动要去见苏如锦,苏如锦听了,有些犹疑,到底无事,便也去了。 “大姐姐快请坐。”苏如兰从去年身体才开始抽条,现如今已经瘦了好多,但脸上还是肉肉的,显得十分可爱。 如今小大人般的请苏如锦坐下,倒让人心生好感。 “哎,说来这还是我头一次与大姐姐这样面对面的,就我们两个人这样单独坐坐,就可惜,以后却没这样的机会了。”她似十分感叹道。 苏如锦便道:“却也不一定,如今北朝与忽兰交好,往后你将忽兰大王子给哄的高兴了,说不得他会让人带着你多回来几趟看看家人,更甚至他自己陪着你过来倒也不一定。” “哪里有那么容易,再怎么说忽兰和北朝也隔着几千公里,按着最快的速度也需得个把月才能到,往后我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呢。”苏如兰却没那么天真。 “这一回唤大姐姐过来,主要是想替着我母亲曾经的作为向你道歉,诚然道歉没什么用,但她如今已经落得了那么个下场,往后大抵也不会好上许多,你便高抬贵手,可行否?” 苏如锦错愕不及道:“我如今不过是镇北侯府的大姑娘,再怎么也是白继母的晚辈,即便心中不满,又能当真做些什么呢?” 这当然不过是场面上的话,苏如兰也没信,“可依着妹妹看,将来这府上最有作为的大抵还是大姐姐,将来大姐姐但有所求,兰自然应是,只望大姐姐能宽恕了从前我母亲的那些行径。” 苏如锦没再说什么,苏如兰便当她是默认了。 就这样,苏如兰便跟着纳兰真离开了北朝。 临走的时候白氏几乎哭死了过去,她这一生其实并不算顺遂,少年时候喜欢上镇北侯,奈何有个大云氏光环普照,镇北侯又怎么看到最最不起眼的那个她呢?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大云氏和镇北侯决裂,她如愿嫁给镇北侯,但白氏自己心里清楚,镇北侯从来没有给予过她一颗真心。 后来她生了一子三女,渐渐的便将重心放在了孩子身上,但她的这些孩子,除了年幼的一子,似乎三个女儿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尤其是她引以为傲的二女儿。 后来白氏便就病了,病的厉害的时候都不怎么认得清楚人,府中便没人将她当成一回事了,人们记得的只有夫人郑氏。 ...... 苏如锦回来的第三日,三皇子便上门来探望,他的到来令镇北侯府众人受宠若惊,究竟三皇子不是头一次来镇北侯府了,他轻车熟路的先去了苏老夫人那里,并带给了苏老夫人最喜欢的盆栽,惹得苏老夫人极是开心。 “三皇子也不提前与老婆子说上一声,早知道,老身便让锦姐儿过来候着你。”苏老夫人遗憾的说道,遂要令人将苏如锦给唤过来。 三皇子忙道:“老夫人且慢,先前父皇为我与大姑娘定了亲,往后我与镇北侯府便是一家人,一家人还需那么客气的报备做什么?” 苏老夫人笑意更甚,她从前只因三皇子的身份而对这后生维持着面上的喜爱,如今嘛,却觉得这三皇子虽为皇子,却十分的会说话,一点也不介意捧着她这侯门老太太,自然便更喜欢了几分。 “再者,我也是知道先前大姑娘受了惊,想着这时候大姑娘正是要人陪的时候,故才想着要过来的,自是要我亲自去大姑娘那里,哪里能劳烦大姑娘呢?” 说罢又小心翼翼的问说:“大姑娘她没事罢?” 苏老夫人虽然并不大喜欢苏如锦,但这是苏家的姑娘,看到自家的姑娘这样的招人惦念,虽然这份惦念很有可能并不是如三皇子面上表现的那样,但苏老夫人也还是很与有荣焉的。 “身体上没什么大碍,不过......到底这孩子被我们从小娇惯着养大,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老身听伺候她的人说,这几天里一直做噩梦呢,倒是不大好。”苏老夫人就十分担忧的说。 三皇子闻言面上就一片紧张,“果真这样,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她一个大家闺秀头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合该是受不住的,不妨我现下便去看看大姑娘?” 苏老夫人自是同意。 三皇子经人引着去了苏如锦那边,苏如锦有提前得到消息说三皇子要过来,并故作不知的躺在躺椅上,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 见着三皇子进了屋子,忙作势要起来。 三皇子忙道:“大姑娘要是累着,便快歇下,别起来。” 苏如锦依然坚持着要起来,三皇子便忙拦着,二人纠缠的同时,三皇子不小心就握住了苏如锦的手。 苏如锦仿若受惊的小鹿一般,忙往后退了退,并正襟危坐在一旁。 三皇子似也有尴尬,面上染了一层红霞,站在那里也有些手足无措。 各自缓了一会儿。 苏如锦才忙道:“三皇子,快快请坐罢,先前不知道你要过来,连杯茶都没沏,真是招待不周。” 她这样说了,三皇子便道:“原便是我没知会你一声的,没惊着你便好,我刚才听老夫人说大姑娘似是不大好?” 第一百二十章: 苏如锦过于虚白的脸上有一丝错愕,“这是谁告诉三皇子的,没的让三皇子担忧,您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为小小的一个我而浪费心神呢?” 她极愧疚的说道。 倒是符合从前三皇子对苏如锦的设想,一直不为苏家长辈们所看重的苏家大姑娘,合该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替旁人着想的。 在三皇子的眼里,这样的人确实很适合做正妻,再加上苏如锦背后的那些筹码。 “你又不是旁人。”三皇子面上是一片暖意融融,他有些微的不悦道:“作为你不久以后的丈夫,我有责任也有这个义务关心你、爱护你。” 今上年轻的时候也是十分俊俏的男子,即便如今上了年纪,浑身也只添了些岁月所磨砺出来的痕迹罢了,月华容亦是十分美貌的女子,二人所生的孩子自也不会差了些,三皇子样貌清秀俊雅,瘦削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意,浑身书卷味很是浓厚,倒并不似一个标准意义上的皇子。 苏如锦这样一瞧,竟是瞧呆了神,怪道今上会不喜欢太子,反而深宠三皇子,实在是与三皇子相比,太子过于平庸了些。 但是即便太子平庸,却也是国之储君,苏如锦就不由得为三皇子长叹了一声气。 三皇子却以为,苏如锦是对他的容貌看入了神,也不由得自得几分。 “大姑娘?”三皇子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苏如锦忙回过来神,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从前也从未想过以臣女的蒲柳之姿,能嫁给三皇子,即便这些日子已逐渐接受了皇上的赐婚圣旨,但依然还恍若在梦中一般。” “所幸三皇子不嫌弃臣女,但似乎贵妃娘娘非常的不喜欢臣女,甚至恨不得除去臣女而快之?” 苏如锦是外臣之女,不知道宫闱之事也是有的,但其实苏如锦还是很清楚三皇子的生母被贬斥的消息的,之所以装糊涂,自然是因为这是在三皇子的跟前,不欲落三皇子的面子。 究竟三皇子并没有强有力的外家,能走到如今所依靠的无非是帝宠罢了,故而对三皇子来说,帝宠是非常重要的。 苏如锦自然不能在他的面前戳透他帝宠已不复往日的这个事实。 三皇子闻言微皱眉道:“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苏如锦就苦笑了一声,“原我不过是恭王府去恭贺郡王大婚之喜的诸多客人中的一个罢了,怎的就偏偏是我被人掳去并穿上了与忽兰公主一模一样的红嫁衣,再被歹人给掳走的?” “自然是有人看我不顺眼,臣女并不愚笨,自然晓得贵妃是极不喜欢臣女的,更曾在皇后和外祖母的跟前屈尊陷害过我,再联想到那日是在恭王府中,恭王妃小邹氏乃是贵妃的妹妹,也唯有恭王府的女主人方能有这般手眼通天的本领了。” “若不,臣女便出面请求皇上解除了我与皇子的婚约?究竟臣女是配不上三皇子的,臣女既不想让贵妃为难,也不想让三皇子为难。” 她真是将自己给放到了最低点,让三皇子陡然心生了许多怜惜之情。 而苏如锦所说的这些内情三皇子自然是知道的,但苏如锦不过刚回去几天,是以在三皇子的眼中,苏如锦如今所说的这些不过是猜测罢了,并没当成一回事。 并说道:“你多心了,这一切都是巧合,你不晓得,那天你从宫里回去以后,父皇就已经说教过母妃了,母妃也已深刻的知道自己的错处了,并不会再犯了,甚至于她如今还十分的喜欢你。” “果真?”苏如锦依然不敢相信道:“三皇子别是这样安慰我。” 三皇子道:“你觉得本皇子似是那种会说谎话的?” 苏如锦懵懂的摇了摇头。 三皇子一时觉得美人还是这样懵懂天真一些的好,就道:“那不就得了,安心养病便好,往后我闲暇时候便会来看你,瞧瞧你恢复到了往日的神采没有。” 苏如锦又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道:“既然贵妃对我没有了成见,那往后我便遇到了贵妃便好好表现,想来也是会与贵妃相处融洽的。” 三皇子听了颇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 这时以张月瑶为守的几个苏家姊妹们也过来看望苏如锦,便与三皇子撞了个正着。 张月瑶便先与三皇子躬身行了个礼,又说:“早知道三皇子在这儿,臣女便不过来打扰锦表妹和三皇子了。” 这话说得极是通情达理。 苏如锦抬眼冷漠的看了一眼张月瑶,转而殷切道:“早几天的时候没见表姐过来,偏都赶到今日,我真是要招待不周了。” 旁人不知道三皇子过来,苏如锦自然是信的,可张月瑶? 张月瑶是郑氏的女儿,郑氏知道的事情,张月瑶怎么会不知道呢,自然是赶着三皇子过来的空隙来,为的就是与三皇子碰面罢了。 张月瑶哪里听不清楚苏如锦的弦外之音,她怕的却是被三皇子误会,转而解释道:“前两日的时候担心锦表妹还没想开,想着锦表妹这情况还是静一静的好些,故而才等到今日的,昭表妹,你说是不是?” 苏如昭自来沉默,这会儿却被张月瑶拿出来当筏子,张月瑶自是觉得郑氏如今当权,旁人都合该奉承着她,苏如昭自然也如是。 但苏如昭抬头疑惑的看了张月瑶一眼,道:“表姐想来不知道,我这几天是天天往大姐姐这里跑的,究竟女孩家素来娇弱,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合该人陪着,开解着的,我就怕大姐姐一个人会想差了,于是都不敢离开的。” 竟是当面打了张月瑶的脸。 张月瑶的面上有一瞬的愤怒,意识到三皇子还在这儿,于是忙转口道:“是这样吗,我竟都不知道,你也是的,既是要过来,何不早些告诉我。” 苏如昭愣愣道:“表姐要过来,还用我一个做妹妹的提醒吗?大姐姐遇到了不好的事情,身为姐妹难道还需要人提醒才过来?” 一句话直接将张月瑶给问懵了。 “大抵表姐自来没有父亲教导,不懂这些吧?”还是苏如锦出声来替张月瑶解围。 只是却“无意”间提醒了张月瑶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的事实。 三皇子对这一番明争暗斗并非全然不知,他到底是深宫中长大的,对这些最是熟悉,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见她们止住了话头,三皇子忙道:“原过来也就是看看大姑娘身子好不好,见大姑娘没有大碍,那我便先离去了,也不打扰你们姐妹叙旧。” 他作势要走。 苏如锦忙要起身,却被三皇子止住了,“你且好生休息着,现在外头风大,别一会儿着了凉就不好了。” 这时张月瑶却主动道:“是了,你保养好身子是正事,至于旁的,便交给我好了。” 却是要代替苏如锦送送三皇子。 苏如锦见状唇角只裂开一个假笑,并没有阻止。 待这两人走了,苏如昭才愤愤不平的与苏如锦说:“表姐真真是司马昭之人,路人皆知了,大姐姐竟也放心。” “你也知道?”苏如锦错愕道:“怎的咱们家一个两个的,小小年纪都这样有主意的?” 苏如昭在苏家排行第六,只比苏如兰大上三岁罢了。 “不过嘛,既是你都看的清楚的事情,难为三皇子会看不透?要么便只会是他不想看透了。” 苏如锦对三皇子是无所谓爱恨的,自然也不在乎这些许小事了。 苏如昭这个局外人却是替苏如锦着急上了,“大姐姐怎么能这样想呢,究竟表姐素来心思活泛,倘若......” 苏如锦笑意不止道:“即便那样又怎么了,不过是多树一个靶子给月容华罢了。” 总归月容华不喜她这么个未来儿媳,是因为从前长辈们的那些事,但究竟月容华也使出了许多的手段,对她的伤害却是聊胜于无罢了。 然而月容华难不成就能看得上张月瑶这么一个投靠镇北侯府的孤女? 需知月容华从前喜欢的自来都是似苏如绘一般的“才女”一挂的。 而今月容华既对付不得了她,总是要有个出气的,不如便将张月瑶给送过去? 听罢苏如锦的话,苏如昭虽然并不解其中深意,却看苏如锦这般胸有成竹的态度,自然也不将这事给当成一回事了。 “对了大姐姐,方才白家那边来人了。”苏如昭转头说道:“我因为方才去给祖母请安,偶然听了那么一耳朵,似乎是白家如今日益落魄,长辈中没一个靠谱的,又没了从前的那些依仗,而小辈们偏也不是能沉得住气的,屡屡受人欺负,竟想着撂挑子不干了,故而白家想要提前娶了三姐姐,不过三姐姐大抵是不肯的......” 因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苏如锦差点都将苏如绣给忘了,听罢倒是很感兴趣的问道:“为何这样说,如今她的母亲白氏都已失了势,难为她还没看清楚自己在祖母跟前的地位吗?” “大抵是这样罢。”苏如昭也跟着淬了一口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正见着三姐姐哭哭啼啼的往老夫人那里去呢,大抵便是为着这事。” 不过苏如锦以为,即便苏如绣再怎么哭闹,苏老夫人又不是个心软的人,大抵不会成罢,但未曾想,苏老夫人竟是回绝了白家的提议,坚决要将苏如绣再留在身边几年。 “大抵三姐姐究竟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故而祖母对三姐姐还是有些感情的?”苏如昭闻言后便与苏如锦猜测道。 苏如锦道:“许不成呢?” 只是苏如锦算了算这时候,似乎发生了一件虽然对旁人家是极小、不过看看热闹便过去了的事情,对苏家来说却非同凡响。 是苏家三房,柏氏之子苏如蔚所惹出来的。 不过刚刚这样想的时候,就听着外头有一阵喧哗声,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老者的声音。 不过瞬间,便就恢复了平静。 苏如锦与苏如昭道:“走,我们出去瞧瞧。” 她们两个便出了屋里,只见着苏老夫人屋里的丫鬟们正迎着一瞧着四五十的老头往进走。 这老头身着太医院的一身官服,是苏如锦和苏如昭从前都没有见过的人。 苏如昭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只瞧着这人似乎很是生气的模样,要知道自父亲任镇北侯这些年来,鲜少有人敢用这样气势汹汹的态度来对我们家,莫不是我们家有谁犯了事了?” 苏如锦眼中倒是一片凝重,她多多少少是有些猜测的,既是这么个时间点,又是这么个太医院的人,便唯有苏如蔚所惹下的那一桩事了。 “走,过去瞧瞧。”苏如锦又说,苏如昭便也应了。 去了苏老夫人那里,毫无疑问被人给拦住了,于是苏如锦和苏如昭便到了偏房里等候,因着这位崔太医实在是太气愤了,所以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极大的。 “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家的人未免也太大胆了些,竟敢引诱那贱人做出那样的事情!”崔太医很气愤道:“如今那贱人自知无颜面对于我,已是自尽了,我们家因着苏公子闹成这么个样子,没道理你们家却还这样太平,闹急了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勋贵侯府!” 崔太医到底也是在太医院里任职的,平素里见到的都是诸如皇帝贵妃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轻易便惧怕了侯府。 听闻崔夫人竟是自尽了,苏老夫人的面上也闪现了一抹凝重。 “这事对我们两家老说都不是好事,当是要尽力掩住才是。”苏老夫人就说:“我们家出了这样一个不肖子,名声是不好,但你要知道蔚哥儿自来名声都是不好的,以至于如今老大不小了,都没姑娘愿意嫁给他,再烂也不过这样的。” “至于崔太医,自己被人绿了难不成是什么喜庆的事?” 崔太医被苏老夫人的直言直语给气得差点肺炸了,但依然镇定道:“那苏老夫人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我就这样白白没了一个妻子吗?” 崔太医越着急,苏老夫人就越气定神闲,最终道:“总归你与你夫人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既是这样,那老身往后便赔你个媳妇也就是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三皇子的眼里,这样的人确实很适合做正妻,再加上苏如锦背后的那些筹码。 “你又不是旁人。”三皇子面上是一片暖意融融,他有些微的不悦道:“作为你不久以后的丈夫,我有责任也有这个义务关心你、爱护你。” 今上年轻的时候也是十分俊俏的男子,即便如今上了年纪,浑身也只添了些岁月所磨砺出来的痕迹罢了,月华容亦是十分美貌的女子,二人所生的孩子自也不会差了些,三皇子样貌清秀俊雅,瘦削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意,浑身书卷味很是浓厚,倒并不似一个标准意义上的皇子。 苏如锦这样一瞧,竟是瞧呆了神,怪道今上会不喜欢太子,反而深宠三皇子,实在是与三皇子相比,太子过于平庸了些。 但是即便太子平庸,却也是国之储君,苏如锦就不由得为三皇子长叹了一声气。 三皇子却以为,苏如锦是对他的容貌看入了神,也不由得自得几分。 “大姑娘?”三皇子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苏如锦忙回过来神,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从前也从未想过以臣女的蒲柳之姿,能嫁给三皇子,即便这些日子已逐渐接受了皇上的赐婚圣旨,但依然还恍若在梦中一般。” “所幸三皇子不嫌弃臣女,但似乎贵妃娘娘非常的不喜欢臣女,甚至恨不得除去臣女而快之?” 苏如锦是外臣之女,不知道宫闱之事也是有的,但其实苏如锦还是很清楚三皇子的生母被贬斥的消息的,之所以装糊涂,自然是因为这是在三皇子的跟前,不欲落三皇子的面子。 究竟三皇子并没有强有力的外家,能走到如今所依靠的无非是帝宠罢了,故而对三皇子来说,帝宠是非常重要的。 苏如锦自然不能在他的面前戳透他帝宠已不复往日的这个事实。 三皇子闻言微皱眉道:“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苏如锦就苦笑了一声,“原我不过是恭王府去恭贺郡王大婚之喜的诸多客人中的一个罢了,怎的就偏偏是我被人掳去并穿上了与忽兰公主一模一样的红嫁衣,再被歹人给掳走的?” “自然是有人看我不顺眼,臣女并不愚笨,自然晓得贵妃是极不喜欢臣女的,更曾在皇后和外祖母的跟前屈尊陷害过我,再联想到那日是在恭王府中,恭王妃小邹氏乃是贵妃的妹妹,也唯有恭王府的女主人方能有这般手眼通天的本领了。” “若不,臣女便出面请求皇上解除了我与皇子的婚约?究竟臣女是配不上三皇子的,臣女既不想让贵妃为难,也不想让三皇子为难。” 她真是将自己给放到了最低点,让三皇子陡然心生了许多怜惜之情。 而苏如锦所说的这些内情三皇子自然是知道的,但苏如锦不过刚回去几天,是以在三皇子的眼中,苏如锦如今所说的这些不过是猜测罢了,并没当成一回事。 并说道:“你多心了,这一切都是巧合,你不晓得,那天你从宫里回去以后,父皇就已经说教过母妃了,母妃也已深刻的知道自己的错处了,并不会再犯了,甚至于她如今还十分的喜欢你。” “果真?”苏如锦依然不敢相信道:“三皇子别是这样安慰我。” 三皇子道:“你觉得本皇子似是那种会说谎话的?” 苏如锦懵懂的摇了摇头。 三皇子一时觉得美人还是这样懵懂天真一些的好,就道:“那不就得了,安心养病便好,往后我闲暇时候便会来看你,瞧瞧你恢复到了往日的神采没有。” 苏如锦又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道:“既然贵妃对我没有了成见,那往后我便遇到了贵妃便好好表现,想来也是会与贵妃相处融洽的。” 三皇子听了颇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 这时以张月瑶为守的几个苏家姊妹们也过来看望苏如锦,便与三皇子撞了个正着。 张月瑶便先与三皇子躬身行了个礼,又说:“早知道三皇子在这儿,臣女便不过来打扰锦表妹和三皇子了。” 这话说得极是通情达理。 苏如锦抬眼冷漠的看了一眼张月瑶,转而殷切道:“早几天的时候没见表姐过来,偏都赶到今日,我真是要招待不周了。” 旁人不知道三皇子过来,苏如锦自然是信的,可张月瑶? 张月瑶是郑氏的女儿,郑氏知道的事情,张月瑶怎么会不知道呢,自然是赶着三皇子过来的空隙来,为的就是与三皇子碰面罢了。 张月瑶哪里听不清楚苏如锦的弦外之音,她怕的却是被三皇子误会,转而解释道:“前两日的时候担心锦表妹还没想开,想着锦表妹这情况还是静一静的好些,故而才等到今日的,昭表妹,你说是不是?” 苏如昭自来沉默,这会儿却被张月瑶拿出来当筏子,张月瑶自是觉得郑氏如今当权,旁人都合该奉承着她,苏如昭自然也如是。 但苏如昭抬头疑惑的看了张月瑶一眼,道:“表姐想来不知道,我这几天是天天往大姐姐这里跑的,究竟女孩家素来娇弱,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合该人陪着,开解着的,我就怕大姐姐一个人会想差了,于是都不敢离开的。” 竟是当面打了张月瑶的脸。 张月瑶的面上有一瞬的愤怒,意识到三皇子还在这儿,于是忙转口道:“是这样吗,我竟都不知道,你也是的,既是要过来,何不早些告诉我。” 苏如昭愣愣道:“表姐要过来,还用我一个做妹妹的提醒吗?大姐姐遇到了不好的事情,身为姐妹难道还需要人提醒才过来?” 一句话直接将张月瑶给问懵了。 “大抵表姐自来没有父亲教导,不懂这些吧?”还是苏如锦出声来替张月瑶解围。 只是却“无意”间提醒了张月瑶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的事实。 三皇子对这一番明争暗斗并非全然不知,他到底是深宫中长大的,对这些最是熟悉,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见她们止住了话头,三皇子忙道:“原过来也就是看看大姑娘身子好不好,见大姑娘没有大碍,那我便先离去了,也不打扰你们姐妹叙旧。” 他作势要走。 苏如锦忙要起身,却被三皇子止住了,“你且好生休息着,现在外头风大,别一会儿着了凉就不好了。” 这时张月瑶却主动道:“是了,你保养好身子是正事,至于旁的,便交给我好了。” 却是要代替苏如锦送送三皇子。 苏如锦见状唇角只裂开一个假笑,并没有阻止。 待这两人走了,苏如昭才愤愤不平的与苏如锦说:“表姐真真是司马昭之人,路人皆知了,大姐姐竟也放心。” “你也知道?”苏如锦错愕道:“怎的咱们家一个两个的,小小年纪都这样有主意的?” 苏如昭在苏家排行第六,只比苏如兰大上三岁罢了。 “不过嘛,既是你都看的清楚的事情,难为三皇子会看不透?要么便只会是他不想看透了。” 苏如锦对三皇子是无所谓爱恨的,自然也不在乎这些许小事了。 苏如昭这个局外人却是替苏如锦着急上了,“大姐姐怎么能这样想呢,究竟表姐素来心思活泛,倘若......” 苏如锦笑意不止道:“即便那样又怎么了,不过是多树一个靶子给月容华罢了。” 总归月容华不喜她这么个未来儿媳,是因为从前长辈们的那些事,但究竟月容华也使出了许多的手段,对她的伤害却是聊胜于无罢了。 然而月容华难不成就能看得上张月瑶这么一个投靠镇北侯府的孤女? 需知月容华从前喜欢的自来都是似苏如绘一般的“才女”一挂的。 而今月容华既对付不得了她,总是要有个出气的,不如便将张月瑶给送过去? 听罢苏如锦的话,苏如昭虽然并不解其中深意,却看苏如锦这般胸有成竹的态度,自然也不将这事给当成一回事了。 “对了大姐姐,方才白家那边来人了。”苏如昭转头说道:“我因为方才去给祖母请安,偶然听了那么一耳朵,似乎是白家如今日益落魄,长辈中没一个靠谱的,又没了从前的那些依仗,而小辈们偏也不是能沉得住气的,屡屡受人欺负,竟想着撂挑子不干了,故而白家想要提前娶了三姐姐,不过三姐姐大抵是不肯的......” 因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苏如锦差点都将苏如绣给忘了,听罢倒是很感兴趣的问道:“为何这样说,如今她的母亲白氏都已失了势,难为她还没看清楚自己在祖母跟前的地位吗?” “大抵是这样罢。”苏如昭也跟着淬了一口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正见着三姐姐哭哭啼啼的往老夫人那里去呢,大抵便是为着这事。” 不过苏如锦以为,即便苏如绣再怎么哭闹,苏老夫人又不是个心软的人,大抵不会成罢,但未曾想,苏老夫人竟是回绝了白家的提议,坚决要将苏如绣再留在身边几年。 “大抵三姐姐究竟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故而祖母对三姐姐还是有些感情的?”苏如昭闻言后便与苏如锦猜测道。 苏如锦道:“许不成呢?” 只是苏如锦算了算这时候,似乎发生了一件虽然对旁人家是极小、不过看看热闹便过去了的事情,对苏家来说却非同凡响。 是苏家三房,柏氏之子苏如蔚所惹出来的。 不过刚刚这样想的时候,就听着外头有一阵喧哗声,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老者的声音。 不过瞬间,便就恢复了平静。 苏如锦与苏如昭道:“走,我们出去瞧瞧。” 她们两个便出了屋里,只见着苏老夫人屋里的丫鬟们正迎着一瞧着四五十的老头往进走。 这老头身着太医院的一身官服,是苏如锦和苏如昭从前都没有见过的人。 苏如昭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只瞧着这人似乎很是生气的模样,要知道自父亲任镇北侯这些年来,鲜少有人敢用这样气势汹汹的态度来对我们家,莫不是我们家有谁犯了事了?” 苏如锦眼中倒是一片凝重,她多多少少是有些猜测的,既是这么个时间点,又是这么个太医院的人,便唯有苏如蔚所惹下的那一桩事了。 “走,过去瞧瞧。”苏如锦又说,苏如昭便也应了。 去了苏老夫人那里,毫无疑问被人给拦住了,于是苏如锦和苏如昭便到了偏房里等候,因着这位崔太医实在是太气愤了,所以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极大的。 “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家的人未免也太大胆了些,竟敢引诱那贱人做出那样的事情!”崔太医很气愤道:“如今那贱人自知无颜面对于我,已是自尽了,我们家因着苏公子闹成这么个样子,没道理你们家却还这样太平,闹急了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勋贵侯府!” 崔太医到底也是在太医院里任职的,平素里见到的都是诸如皇帝贵妃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轻易便惧怕了侯府。 听闻崔夫人竟是自尽了,苏老夫人的面上也闪现了一抹凝重。 “这事对我们两家老说都不是好事,当是要尽力掩住才是。”苏老夫人就说:“我们家出了这样一个不肖子,名声是不好,但你要知道蔚哥儿自来名声都是不好的,以至于如今老大不小了,都没姑娘愿意嫁给他,再烂也不过这样的。” “至于崔太医,自己被人绿了难不成是什么喜庆的事?” 崔太医被苏老夫人的直言直语给气得差点肺炸了,但依然镇定道:“那苏老夫人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我就这样白白没了一个妻子吗?” 崔太医越着急,苏老夫人就越气定神闲,最终道:“总归你与你夫人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既是这样,那老身往后便赔你个媳妇也就 苏老夫人这话一出,直接将崔太医给弄懵了。 说实话他与其夫人的感情并不好,若不然崔夫人也不会红杏出墙,还出到了苏家三房的头上,尤其二人还没有孩子,并且崔太医一直觉得他们二人成婚这许多年都没孩子是其夫人的缘故。 是以知道这事之后,崔太医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即便是如今崔夫人自尽身亡,崔太医也依然是觉得这贱妇死得太轻松了些。 而今听到苏老夫人的话之后,先是觉得不可置信,尔后平静下来,细细想想竟觉得这事竟还可行? 说实话崔太医并不似旁的太医那般,他家世并不大好,进宫这么多年也只做到了院正的位置罢了,即便小心逢迎,但院正的俸禄也就只那么回事罢了,是以他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妾室也无,不过是因为手头紧,养不起罢了。 其夫人究竟已经年老色衰,还不能生儿子,倘若苏老夫人做媒,替他聘一房美貌年轻的妻子,倒也未尝不可? 虽然心中是如此想的,但崔太医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道:“虽说我夫人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她不过刚刚走,还是因为你们家三房的人而没的,我怎么后脚便答应你们这样龌龊的条件呢?” 苏老夫人哪里看不透崔太医,见他拿乔,却也不多说,便道:“既然这样,那你便闹大吧,索性三房不过是我们苏家最无关紧要的一个了,我们苏家可以不要这个面子,毕竟从前丢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家三房的苏如蔚自来是大众的笑柄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闻言苏如锦也还罢了,苏如昭却是受宠若惊,她是极少见到苏老夫人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的,一时很是有些羞涩。 “哪里是听墙角,孙女是觉得如今身子大好,想过来同祖母请安,正好六妹妹也在,便一同过来了。”苏如锦便解释道。 “也罢,也罢。”苏老夫人让二人坐在一侧,并说道:“祖母如今正心烦呢,你们既在,不妨便同祖母解解闷。” 苏如锦便问道:“未知祖母心烦些什么。” 苏老夫人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瞧见了,纵然你们的大表兄不是个玩意儿,做出与人妇私通的事情来,可倘若你们的继母不去告发的话,也不至于会有今日之事。” 她一顿,观察着这二人面上的表情。 苏如锦和苏如昭纷纷表示很震惊。 “祖母是说蔚表兄与刚刚那位太医的夫人......”苏如锦不可置信道:“虽然孙女知道蔚表兄忽兰,但也不至于和已为人妇的人有什么交集吧,这其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苏老夫人见着苏如锦面上的诧异不似作伪,面上的笑意便深了些,“祖母也替她感到害臊,但没办法,自家孩子惹下的事情,总是要给他收拾的,这是小事。” “可方才祖母说,是白继母告发的蔚表兄,这是真的吗?”苏如锦又复问道。 苏老夫人道:“是的,你们白继母早就知道了这事,不说来禀报老身,让老身劝阻蔚哥儿,偏去偷偷的告诉了崔太医,令崔太医去捉奸,于是崔夫人自尽身亡,至于蔚哥儿,则被崔太医追着狠狠的抽了一通,又寻上门来。” “亏得崔太医是有软肋的,才让老身短时间内平息了这一切。” 苏如锦与苏如昭纷纷表示后怕,并对白氏的行为很是不齿。 苏老夫人听了就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便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了。 “老夫人,按说今日这事情于我们侯府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缘何......与两位姑娘说?”她们一走,周嬷嬷就上前颇有些纳闷的说道。 苏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减了些,颇有深意道:“虽说老身在各处里都有安排的人手,但你要知道,总是会有疏忽的,今日我们的人很轻易的便查出了白氏从当中做的手脚,但也太轻易了些。” “究竟白氏并非是懵懂无知的人,她做镇北侯夫人已十多年了,做事怎么会这样的不小心呢?老身总觉得是有人故意让我们查出白氏的。” “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白氏也是无辜的,背后真凶另有其人,又或是白氏并不无辜,却是有心人故意推动着这一切,既让蔚哥儿不好过,也让白氏不好过,那么这样的人会是谁呢?会有谁同时恨着这两个人,又会是谁能够悄无声息的便让这两人同时翻船而又让人寻不着一点点错处?” 周嬷嬷想了想,并没有想出这府中是谁有这样的动机,又有这样的能力。 “郑氏?”周嬷嬷试探的说:“如今郑氏做侯夫人,是有这样的资源和能力的,不过就是......郑氏不仅仅与蔚少爷没有过过节,而且与三夫人柏氏的关系素来都是极好的,如今白氏都已是她的手下败将,犯不着冒着得罪柏氏的风险来陷害白氏。” 苏老夫人也点点头说:“即便是老身从小看到大的郑氏,却也没这个能力在老身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府里的人都知道老身最喜欢的儿孙除了湛哥儿便是蔚哥儿了,郑氏没这么傻。” 周嬷嬷便沉默了。 会有谁呢? 良久,苏老夫人道:“依老身看,八成便是锦姐儿。” “不会吧。”周嬷嬷说:“依着老奴瞧来,大姑娘许是有些聪慧,若不然也不会在白氏的磋磨下还能活到如今,并让侯爷和老夫人注意到她,但也就仅仅这样罢了。” 苏老夫人却道:“你这话便说错了,她可不仅仅是有些聪慧,主要是聪慧的同时还很是有些胆量,需知从前我与侯爷为她设计的露馅,是到宫里做皇帝的妃子的,毕竟她那么一副容貌,不去做皇帝的妃子,替镇北侯府争宠,就太可惜了些。” “后来今上确实注意到了她,但同旁的貌似大云氏的人不同,今上并没有将她占为己有的想法,而是将她许给了三皇子。” “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她是大云氏的女儿,所以不同?” 许久以后,周嬷嬷才道:“大抵是吧。” “不,你大错特错了。”苏老夫人道:“老身虽然没有进宫,未尝知道今上第一次见到锦姐儿时的表现,但总归是听旁人说过的,今上待锦姐儿哪里仅仅是个故人的孩子那般的态度?” “依老身说,要么是今上别有打算,要么便是锦姐儿不知不觉的打消了今上的这种打算,自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大云氏身死的缘故。” “所以说,老身会怀疑锦姐儿,毕竟也唯有她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力。” “其实她恨白氏,设计白氏,老身都不觉得有什么,关键是蔚哥儿。” “需知蔚哥儿并没有惹过她,即便有也是因为被白氏和绘姐儿所设计,她却能在许久以后这样的设计蔚哥儿,心中城府可见一斑。” “她如今尚不过是镇北侯府的大姑娘也还罢了,倘若许久以后她嫁给了三皇子,并三皇子真能如我们所愿,登临大宝,那她会怎样对待从前对她轻视乃至于无视的镇北侯府呢?” 苏老夫人的疑虑一直都在这点上,需知苏如锦能够在白氏的手底下隐忍这许久,便可见她的城府,倘若她对镇北侯府也是这样的态度呢? 尤其上至苏老夫人,下至镇北侯,都曾心生过欲要苏如锦去侍奉皇帝来换取镇北侯府的荣光的想法,纵使后来没有达成,但苏老夫人知道,苏如锦定然是知道的。 怎么办呢? “老夫人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大姑娘做些什么罢,别说侯爷不肯轻易就这样算了,怕是今上也不会轻易了了。”周嬷嬷这样的劝解苏老夫人道。 苏老夫人眸光一定道:“是你说的这么个理,不过嘛,为了确保锦姐儿不会在以后翅膀硬了后翻脸不认人,不妨就先折掉她的翅膀,让她飞不起来。” 周嬷嬷顿生疑问之色。 “等会儿吩咐郑氏,让郑氏给锦姐儿下点绝子药,要一点一点的下,确保不会被她察觉,当然,即便她察觉了也没什么,总归这事是郑氏做的。”苏老夫人又道:“往后要是三皇子真能如我们所愿的那般,而锦姐儿又生不下孩子,便让昭姐儿去帮帮她。” 周嬷嬷当即应声,转头便与郑氏传达了苏老夫人的意思。 郑氏欣喜不已,毕竟她自来不喜看苏如锦太过得意。 ...... 而白氏这边,不过刚回到了屋子里头,便将所有能摔的一切都给摔到了地上,然后她阴沉沉的看向这屋子里伺候的所有人,叱责道:“说说,究竟是你们当中的谁,竟敢在老夫人的跟前诬陷我?” 究竟白氏如今落魄,但她到底是生下了镇北侯唯一的儿子,所以这些人对白氏虽然不若从前那样小心翼翼,但多少也是有些惧怕的,因此都低下了头,并无一人敢说话。 白氏于是又破口大骂了起来,径直骂了一个晌午,这话既是骂给屋子里头的人听的,也是骂给外头院子里的人听的。 直到最后力乏了,才摆摆手,让这些人都退了下去。 直到人都没了,白氏伏在榻上哭个不停,陈嬷嬷上前将她给抱在怀里说,“总是会过去的,等湛哥儿长大了,夫人自不用再受这些气了。” 然而她的安慰并没有对白氏起到多大的作用,白氏依然抽泣不止道:“可在这之前,我便要接连失去三个女儿,兰姐儿也还罢了,究竟是去做王子妇,可我的绘姐儿和绣姐儿却……哎!” 陈嬷嬷面色也微沉,“老奴看着几位姑娘长大,也是将几个姑娘当做自家孩子疼的,是得想个法子,不能让绣姐儿嫁给那糟老头子。” “那要如何?”白氏有些心灰气冷道:“老夫人自来决定了的事情,即便是侯爷也没有任何更改的可能,尤其眼下我们接连被人设计——当初我初晓得苏如蔚与崔夫人做下了那样为法理所不容的事情的时候,何尝未曾觉得诡异?究竟我在这里被关了月余,怎么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偏被我知道了?” “却奈何当时虽心有疑问,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于是未曾多想,便匆匆将事情捅给了崔太医,恰被老夫人给抓了个正着。” “可即便上头的事情归根到底是我动了邪念,但是这木偶却又是怎么回事?我是当真没做过这个木偶。” 令白氏头疼的事情却还在这里。 陈嬷嬷每日里与白氏形影不离的,当然知道白氏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又会是谁呢? 白氏和陈嬷嬷皆专心的想了又想,最后又异口同声道:“难不成是大姑娘?” 究竟苏如锦也不过刚刚去过镇国公府里,又被镇国公府里三房的姑娘们用木偶陷害过,转头,同样的木偶又出现在了白氏的房里。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苏老夫人的疑虑一直都在这点上,需知苏如锦能够在白氏的手底下隐忍这许久,便可见她的城府,倘若她对镇北侯府也是这样的态度呢? 尤其上至苏老夫人,下至镇北侯,都曾心生过欲要苏如锦去侍奉皇帝来换取镇北侯府的荣光的想法,纵使后来没有达成,但苏老夫人知道,苏如锦定然是知道的。 怎么办呢? “老夫人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大姑娘做些什么罢,别说侯爷不肯轻易就这样算了,怕是今上也不会轻易了了。”周嬷嬷这样的劝解苏老夫人道。 苏老夫人眸光一定道:“是你说的这么个理,不过嘛,为了确保锦姐儿不会在以后翅膀硬了后翻脸不认人,不妨就先折掉她的翅膀,让她飞不起来。” 周嬷嬷顿生疑问之色。 “等会儿吩咐郑氏,让郑氏给锦姐儿下点绝子药,要一点一点的下,确保不会被她察觉,当然,即便她察觉了也没什么,总归这事是郑氏做的。”苏老夫人又道:“往后要是三皇子真能如我们所愿的那般,而锦姐儿又生不下孩子,便让昭姐儿去帮帮她。” 周嬷嬷当即应声,转头便与郑氏传达了苏老夫人的意思。 郑氏欣喜不已,毕竟她自来不喜看苏如锦太过得意。 ...... 而白氏这边,不过刚回到了屋子里头,便将所有能摔的一切都给摔到了地上,然后她阴沉沉的看向这屋子里伺候的所有人,叱责道:“说说,究竟是你们当中的谁,竟敢在老夫人的跟前诬陷我?” 究竟白氏如今落魄,但她到底是生下了镇北侯唯一的儿子,所以这些人对白氏虽然不若从前那样小心翼翼,但多少也是有些惧怕的,因此都低下了头,并无一人敢说话。 白氏于是又破口大骂了起来,径直骂了一个晌午,这话既是骂给屋子里头的人听的,也是骂给外头院子里的人听的。 直到最后力乏了,才摆摆手,让这些人都退了下去。 直到人都没了,白氏伏在榻上哭个不停,陈嬷嬷上前将她给抱在怀里说,“总是会过去的,等湛哥儿长大了,夫人自不用再受这些气了。” 然而她的安慰并没有对白氏起到多大的作用,白氏依然抽泣不止道:“可在这之前,我便要接连失去三个女儿,兰姐儿也还罢了,究竟是去做王子妇,可我的绘姐儿和绣姐儿却……哎!” 陈嬷嬷面色也微沉,“老奴看着几位姑娘长大,也是将几个姑娘当做自家孩子疼的,是得想个法子,不能让绣姐儿嫁给那糟老头子。” “那要如何?”白氏有些心灰气冷道:“老夫人自来决定了的事情,即便是侯爷也没有任何更改的可能,尤其眼下我们接连被人设计——当初我初晓得苏如蔚与崔夫人做下了那样为法理所不容的事情的时候,何尝未曾觉得诡异?究竟我在这里被关了月余,怎么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偏被我知道了?” “却奈何当时虽心有疑问,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于是未曾多想,便匆匆将事情捅给了崔太医,恰被老夫人给抓了个正着。” “可即便上头的事情归根到底是我动了邪念,但是这木偶却又是怎么回事?我是当真没做过这个木偶。” 令白氏头疼的事情却还在这里。 陈嬷嬷每日里与白氏形影不离的,当然知道白氏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又会是谁呢? 白氏和陈嬷嬷皆专心的想了又想,最后又异口同声道:“难不成是大姑娘?” 究竟苏如锦也不过刚刚去过镇国公府里,又被镇国公府里三房的姑娘们用木偶陷害过,转头,同样的木偶又出现在了白氏的房里。 第一百二十四章:小人心 苏如湛按部就班的完成了镇北侯给他布置的平日里的课业,直到晚间的时候方才去寻了苏如锦。 因苏如锦晚间小憩了一会儿,等醒来听到苏如湛求见的消息时,苏如湛已经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 苏如锦一时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需知她这个最小的弟弟平素里别说同她,即便是同同母所出的姐姐们关系也不过极为浅淡罢了。 今次苏如湛却主动的来见她,甚至于还在外头等了她这许久。 虽然心中也很是好奇苏如湛为何会来寻她,但苏如锦面上并不显,只极为殷切的将苏如湛给请了进来,并说道:“湛弟既要过来,何不早些差人过来与我说上一声,我也好早做准备,究竟已尽深秋,外头风凉,倘若因这之缘故而让湛弟着了风寒,那我真是要自责死了。” “长姐客气了。”苏如湛小小年纪,却很是懂得礼数,他躬身站在苏如锦的跟前,面上是一派汝慕,闻言面色顿时羞赫了几分,“原是我思虑不周,不过长幼自来有序,小弟来寻长姐,等一会儿算不得什么的,即便是着了凉,也全然该怪小弟自己。” 他是这样的谦卑,一点都不似白氏母女。 苏如锦一时有些愣怔,苏如湛这模样,倒是让她想起了她那城府深厚的父亲——镇北侯了,怪道是镇北侯一力教导出来的孩子,和镇北侯如出一辙。 苏如锦所说的自然不是如今的镇北侯,他大权在握,在女儿跟前怎么会谦卑呢? 而是从云嬷嬷的口中所听到的关于从前镇北侯未曾因大云氏之故显赫之前。 便是这一身谦卑的气度,才引起了大云氏的注意,使得大云氏从万千身份远高于镇北侯的世家子弟中独独挑中了镇北侯。 毕竟相比于那些自幼行为骇浪的贵公子们,才越发的凸显出镇北侯的宠辱不惊,令彼时尚且年幼的大云氏一见倾心。 但苏如锦并不是大云氏,她不若大云氏年轻时的得宠张扬,自然也不会被这小子一时的谦卑给迷花了眼。 苏如锦忙让人给苏如湛递了座,并吩咐人沏了一壶暖暖的茶,方才与苏如湛道:“听湛弟说话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见得父亲没白疼你,就是不知湛弟这回过来主要是来看看我的,还是有什么事呢?” 苏如湛道:“平素里我因功课繁忙之缘故,是以很少过来后院,也极少来看望长姐,这一次既是想好好儿的与长姐坐一坐,也是有事相求。” 苏如锦自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前来看望自己,是以并不意外,主动说道:“是什么事呢,湛弟是我们大房中唯一的男孩儿,是我唯一的弟弟,你提出的要求,但凡我能做到自不会推拒。” 苏如湛当即感激道:“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却也不难,不过是为了三姐姐......” 对于苏老夫人的决定,苏如锦也有所耳闻,但她此刻故作不解道:“从前的时候白继母就已为三妹妹许了人家,正是本家的表兄,这表兄我见人,算得上是一表人才,故而我想着三妹妹也不过就等着良辰吉日一到,便等着嫁给白家的表兄也就是了,所以难不成这事是有什么变故吗?” “大姐姐不知道?”苏如湛就细细的说来,“原是祖母因着四姐姐之死的事情,对外祖母家耿耿于怀,故而如今也不是很想将三姐姐嫁给白表兄,却似是想将三姐姐许给崔太医?” “崔太医?”苏如锦惊奇道:“是先前来过咱们府里的那个崔太医吗,我记得他的夫人不是刚刚没了吗?” 苏如湛犹疑的点点头。 “这便也太离谱了些,祖母应该不会这样糊涂,所以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苏如锦便这样说道。 苏如湛也道:“我也觉得是这样,故而有心想去问一问祖母,但因知晓父亲最不喜我插手后宅之事,故而并不敢去祖母那里问,就想着让大姐姐去一遭,倘若祖母不是这么个意思就还好,倘若祖母正是这么个意思,大姐姐不妨劝一劝祖母,当然劝不成也没关系的。” 苏如锦很是痛快的便应了苏如湛的请求,并说:“父亲说的极是,湛弟是男子,更是我们大房中唯一的男孩子,承载着我们这一房中所有的希望,还是将心思多放在学业上为好,旁的东西就交给继母也就是了。” 苏如湛颔首应是,尔后又寒暄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方才离去。 苏如锦忙让云嬷嬷送一送苏如湛,等到人完全离去了,她面上的笑意顿时收住,倒带了几分冰冷冷的嘲讽。 云嬷嬷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苏如锦。 “怎的,大姑娘并不想应下方才湛公子的请求吗?”云嬷嬷便猜测道:“是了,三姑娘的事情与我们本没有丝毫的关系,即便是大姑娘应了,不想去走这一遭,敷衍一番也就是了。” 苏如锦唇角微勾道:“那怎么能行呢,这究竟是我们大房唯一的男嗣头一次到我这里有事相求,即便是敷衍,我却也得好好儿的敷衍呢。” “不过依嬷嬷看,今次苏如湛过来,当真仅仅是为了三妹妹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 云嬷嬷沉思了一会儿说:“小少爷瞧着似是极为羞赫、真挚些的人,但老奴这一辈子究竟见过的人多了,并不觉得湛少爷当真会是这样单纯的一个人,尤其湛少爷可是由侯爷一手教导的,便更不会这样单纯了。” “再加之湛少爷与三姑娘并未怎么相处过,与这姐妹的关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更何况湛少爷也该知大姑娘与三姑娘并不对付,所以老奴倒觉得湛少爷此来,倒像是有些刻意的试探大姑娘。” “试探我?”苏如锦道:“确有这么个可能,尤其倘若代入到父亲,似父亲那么个人,自来见到谁有势,总是会想方设法的与那人有了交集,然后为己所用。” “湛弟是由父亲一手教养大的,想来也不外如是。” 苏如锦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了,可对镇北侯与白氏之子,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论苏如湛的用意是什么,但总归苏如锦是应下了这事,是以第二日去与苏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她便主动的与苏老夫人提了这事。 “孙女原是见过白家人上门来,欲尽早完成与三妹妹的婚事,只后来似乎没了下文,近来孙女又听说祖母似是想将三妹妹许给旁的人家?”苏如锦自然不会直接的去问,而是旁敲侧击的说道。 苏老夫人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还听人说老身欲将绣姐儿许给崔太医?” “这……是真的吗?”苏如锦犹豫的问道。 苏老夫人不答反问道:“你想它是真的吗?” 苏如锦纳罕道:“三妹妹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希望她嫁的更好一些,这崔太医倘若能迟生上十来年,倒是正好,可问题是他现在是比三妹妹大了十几岁,未免显得颇有些不配了。” 苏老夫人极力从她的面上寻出一丝虚伪来,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有的只是满脸对苏如绣的担忧。 苏老夫人于是就又问了,“老身记得从前的时候你三妹妹是极喜欢欺负你的,难不成你不恨她吗,老身以为看到她不好你合该是高兴的。” 苏如锦于是回道说:“都是一府里的姐妹,却有什么恨不恨的,再者这一回是湛弟求到了我的跟前,即便是为着湛弟,我也得跑这一遭,自然我觉得这流言多少有些不尽其实,毕竟祖母是多么睿智的人,合该不会做出这样赔本的买卖的。” 听到苏如湛,苏老夫人惊诧了一把,随即不悦道:“白氏真的是越来越胡来了,究竟湛哥儿才多么点大,竟将小孩子给牵扯到大人的事情当中。” 也就是埋怨了这么两句,又与苏如锦说:“怕也只有白氏,才会天真的信了老身先前的一句无心之言,无非是她做错了事情,老身欲惩罚她,所以才这样与她说的,让她好好儿的心急一番,未曾想她竟是这样的沉不住气,竟是寻了湛哥儿。” “我就说嘛,一来三妹妹可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祖母怎么可能对三妹妹这么狠心,二来祖母更不是什么短视的人。”苏如锦跟着便奉承了一句道:“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苏老夫人也无奈的笑了笑,“如你所说,老身是极心疼你们几个女孩子的,尤其是绣姐儿,不过是觉得白家家底微薄,绣姐儿嫁过去会受苦,所以才没同意这门婚事,却是另寻了一门婚事,城北的安平侯你可知道?” 苏如锦不仅仅知道安平侯的名讳,甚至还曾亲眼见过,自然晓得安平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倒不是说不好,只但凡女子嫁过去,同守活寡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苏如绣是个能折腾的,会受得了被人硬生生的无视? 只当初白氏欲给她设计下的陷阱,那时也不会想到其实最终着了这陷阱的竟是白氏的亲生女儿吧? 但苏如锦面上故作糊涂道:“孙女曾因缘巧遇见过安平侯一回,倒是生得一表人才,主要是年龄也合适,身份也合适,想来是极适合三姐姐的,倘若湛弟知道祖母的安排,想来也会放心许多的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孙女原是见过白家人上门来,欲尽早完成与三妹妹的婚事,只后来似乎没了下文,近来孙女又听说祖母似是想将三妹妹许给旁的人家?”苏如锦自然不会直接的去问,而是旁敲侧击的说道。 苏老夫人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还听人说老身欲将绣姐儿许给崔太医?” “这……是真的吗?”苏如锦犹豫的问道。 苏老夫人不答反问道:“你想它是真的吗?” 苏如锦纳罕道:“三妹妹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希望她嫁的更好一些,这崔太医倘若能迟生上十来年,倒是正好,可问题是他现在是比三妹妹大了十几岁,未免显得颇有些不配了。” 苏老夫人极力从她的面上寻出一丝虚伪来,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有的只是满脸对苏如绣的担忧。 苏老夫人于是就又问了,“老身记得从前的时候你三妹妹是极喜欢欺负你的,难不成你不恨她吗,老身以为看到她不好你合该是高兴的。” 苏如锦于是回道说:“都是一府里的姐妹,却有什么恨不恨的,再者这一回是湛弟求到了我的跟前,即便是为着湛弟,我也得跑这一遭,自然我觉得这流言多少有些不尽其实,毕竟祖母是多么睿智的人,合该不会做出这样赔本的买卖的。” 听到苏如湛,苏老夫人惊诧了一把,随即不悦道:“白氏真的是越来越胡来了,究竟湛哥儿才多么点大,竟将小孩子给牵扯到大人的事情当中。” 也就是埋怨了这么两句,又与苏如锦说:“怕也只有白氏,才会天真的信了老身先前的一句无心之言,无非是她做错了事情,老身欲惩罚她,所以才这样与她说的,让她好好儿的心急一番,未曾想她竟是这样的沉不住气,竟是寻了湛哥儿。” “我就说嘛,一来三妹妹可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祖母怎么可能对三妹妹这么狠心,二来祖母更不是什么短视的人。”苏如锦跟着便奉承了一句道:“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苏老夫人也无奈的笑了笑,“如你所说,老身是极心疼你们几个女孩子的,尤其是绣姐儿,不过是觉得白家家底微薄,绣姐儿嫁过去会受苦,所以才没同意这门婚事,却是另寻了一门婚事,城北的安平侯你可知道?” 苏如锦不仅仅知道安平侯的名讳,甚至还曾亲眼见过,自然晓得安平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倒不是说不好,只但凡女子嫁过去,同守活寡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苏如绣是个能折腾的,会受得了被人硬生生的无视? 只当初白氏欲给她设计下的陷阱,那时也不会想到其实最终着了这陷阱的竟是白氏的亲生女儿吧? 但苏如锦面上故作糊涂道:“孙女曾因缘巧遇见过安平侯一回,倒是生得一表人才,主要是年龄也合适,身份也合适,想来是极适合三姐姐的,倘若湛弟知道祖母的安排,想来也会放心许多的吧。” 苏老夫人笑着应了,“是了,安平侯不仅仅生得一表人才,主要还十分的有才干,绣姐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便只等着老身做主将她与白家子的婚事给退了,然后再商议这事也就罢了。” 白家如今就是外头荣光,内里其实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还不是任由苏老夫人拿捏,苏老夫人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自也就乖乖的应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苏如湛按部就班的完成了镇北侯给他布置的平日里的课业,直到晚间的时候方才去寻了苏如锦。 因苏如锦晚间小憩了一会儿,等醒来听到苏如湛求见的消息时,苏如湛已经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 苏如锦一时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需知她这个最小的弟弟平素里别说同她,即便是同同母所出的姐姐们关系也不过极为浅淡罢了。 今次苏如湛却主动的来见她,甚至于还在外头等了她这许久。 虽然心中也很是好奇苏如湛为何会来寻她,但苏如锦面上并不显,只极为殷切的将苏如湛给请了进来,并说道:“湛弟既要过来,何不早些差人过来与我说上一声,我也好早做准备,究竟已尽深秋,外头风凉,倘若因这之缘故而让湛弟着了风寒,那我真是要自责死了。” “长姐客气了。”苏如湛小小年纪,却很是懂得礼数,他躬身站在苏如锦的跟前,面上是一派汝慕,闻言面色顿时羞赫了几分,“原是我思虑不周,不过长幼自来有序,小弟来寻长姐,等一会儿算不得什么的,即便是着了凉,也全然该怪小弟自己。” 他是这样的谦卑,一点都不似白氏母女。 苏如锦一时有些愣怔,苏如湛这模样,倒是让她想起了她那城府深厚的父亲——镇北侯了,怪道是镇北侯一力教导出来的孩子,和镇北侯如出一辙。 苏如锦所说的自然不是如今的镇北侯,他大权在握,在女儿跟前怎么会谦卑呢? 而是从云嬷嬷的口中所听到的关于从前镇北侯未曾因大云氏之故显赫之前。 便是这一身谦卑的气度,才引起了大云氏的注意,使得大云氏从万千身份远高于镇北侯的世家子弟中独独挑中了镇北侯。 毕竟相比于那些自幼行为骇浪的贵公子们,才越发的凸显出镇北侯的宠辱不惊,令彼时尚且年幼的大云氏一见倾心。 但苏如锦并不是大云氏,她不若大云氏年轻时的得宠张扬,自然也不会被这小子一时的谦卑给迷花了眼。 苏如锦忙让人给苏如湛递了座,并吩咐人沏了一壶暖暖的茶,方才与苏如湛道:“听湛弟说话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见得父亲没白疼你,就是不知湛弟这回过来主要是来看看我的,还是有什么事呢?” 苏如湛道:“平素里我因功课繁忙之缘故,是以很少过来后院,也极少来看望长姐,这一次既是想好好儿的与长姐坐一坐,也是有事相求。” 苏如锦自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前来看望自己,是以并不意外,主动说道:“是什么事呢,湛弟是我们大房中唯一的男孩儿,是我唯一的弟弟,你提出的要求,但凡我能做到自不会推拒。” 苏如湛当即感激道:“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却也不难,不过是为了三姐姐......” 对于苏老夫人的决定,苏如锦也有所耳闻,但她此刻故作不解道:“从前的时候白继母就已为三妹妹许了人家,正是本家的表兄,这表兄我见人,算得上是一表人才,故而我想着三妹妹也不过就等着良辰吉日一到,便等着嫁给白家的表兄也就是了,所以难不成这事是有什么变故吗?” “大姐姐不知道?”苏如湛就细细的说来,“原是祖母因着四姐姐之死的事情,对外祖母家耿耿于怀,故而如今也不是很想将三姐姐嫁给白表兄,却似是想将三姐姐许给崔太医?” “崔太医?”苏如锦惊奇道:“是先前来过咱们府里的那个崔太医吗,我记得他的夫人不是刚刚没了吗?” 苏如湛犹疑的点点头。 “这便也太离谱了些,祖母应该不会这样糊涂,所以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苏如锦便这样说道。 苏如湛也道:“我也觉得是这样,故而有心想去问一问祖母,但因知晓父亲最不喜我插手后宅之事,故而并不敢去祖母那里问,就想着让大姐姐去一遭,倘若祖母不是这么个意思就还好,倘若祖母正是这么个意思,大姐姐不妨劝一劝祖母,当然劝不成也没关系的。” 苏如锦很是痛快的便应了苏如湛的请求,并说:“父亲说的极是,湛弟是男子,更是我们大房中唯一的男孩子,承载着我们这一房中所有的希望,还是将心思多放在学业上为好,旁的东西就交给继母也就是了。” 苏如湛颔首应是,尔后又寒暄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方才离去。 苏如锦忙让云嬷嬷送一送苏如湛,等到人完全离去了,她面上的笑意顿时收住,倒带了几分冰冷冷的嘲讽。 云嬷嬷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苏如锦。 “怎的,大姑娘并不想应下方才湛公子的请求吗?”云嬷嬷便猜测道:“是了,三姑娘的事情与我们本没有丝毫的关系,即便是大姑娘应了,不想去走这一遭,敷衍一番也就是了。” 苏如锦唇角微勾道:“那怎么能行呢,这究竟是我们大房唯一的男嗣头一次到我这里有事相求,即便是敷衍,我却也得好好儿的敷衍呢。” “不过依嬷嬷看,今次苏如湛过来,当真仅仅是为了三妹妹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 云嬷嬷沉思了一会儿说:“小少爷瞧着似是极为羞赫、真挚些的人,但老奴这一辈子究竟见过的人多了,并不觉得湛少爷当真会是这样单纯的一个人,尤其湛少爷可是由侯爷一手教导的,便更不会这样单纯了。” “再加之湛少爷与三姑娘并未怎么相处过,与这姐妹的关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更何况湛少爷也该知大姑娘与三姑娘并不对付,所以老奴倒觉得湛少爷此来,倒像是有些刻意的试探大姑娘。” “试探我?”苏如锦道:“确有这么个可能,尤其倘若代入到父亲,似父亲那么个人,自来见到谁有势,总是会想方设法的与那人有了交集,然后为己所用。” “湛弟是由父亲一手教养大的,想来也不外如是。” 苏如锦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了,可对镇北侯与白氏之子,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不论苏如湛的用意是什么,但总归苏如锦是应下了这事,是以第二日去与苏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她便主动的与苏老夫人提了这事。 “孙女原是见过白家人上门来,欲尽早完成与三妹妹的婚事,只后来似乎没了下文,近来孙女又听说祖母似是想将三妹妹许给旁的人家?”苏如锦自然不会直接的去问,而是旁敲侧击的说道。 苏老夫人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还听人说老身欲将绣姐儿许给崔太医?” “这……是真的吗?”苏如锦犹豫的问道。 苏老夫人不答反问道:“你想它是真的吗?” 苏如锦纳罕道:“三妹妹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希望她嫁的更好一些,这崔太医倘若能迟生上十来年,倒是正好,可问题是他现在是比三妹妹大了十几岁,未免显得颇有些不配了。” 苏老夫人极力从她的面上寻出一丝虚伪来,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有的只是满脸对苏如绣的担忧。 苏老夫人于是就又问了,“老身记得从前的时候你三妹妹是极喜欢欺负你的,难不成你不恨她吗,老身以为看到她不好你合该是高兴的。” 苏如锦于是回道说:“都是一府里的姐妹,却有什么恨不恨的,再者这一回是湛弟求到了我的跟前,即便是为着湛弟,我也得跑这一遭,自然我觉得这流言多少有些不尽其实,毕竟祖母是多么睿智的人,合该不会做出这样赔本的买卖的。” 听到苏如湛,苏老夫人惊诧了一把,随即不悦道:“白氏真的是越来越胡来了,究竟湛哥儿才多么点大,竟将小孩子给牵扯到大人的事情当中。” 也就是埋怨了这么两句,又与苏如锦说:“怕也只有白氏,才会天真的信了老身先前的一句无心之言,无非是她做错了事情,老身欲惩罚她,所以才这样与她说的,让她好好儿的心急一番,未曾想她竟是这样的沉不住气,竟是寻了湛哥儿。” “我就说嘛,一来三妹妹可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祖母怎么可能对三妹妹这么狠心,二来祖母更不是什么短视的人。”苏如锦跟着便奉承了一句道:“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苏老夫人也无奈的笑了笑,“如你所说,老身是极心疼你们几个女孩子的,尤其是绣姐儿,不过是觉得白家家底微薄,绣姐儿嫁过去会受苦,所以才没同意这门婚事,却是另寻了一门婚事,城北的安平侯你可知道?” 苏如锦不仅仅知道安平侯的名讳,甚至还曾亲眼见过,自然晓得安平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倒不是说不好,只但凡女子嫁过去,同守活寡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苏如绣是个能折腾的,会受得了被人硬生生的无视? 只当初白氏欲给她设计下的陷阱,那时也不会想到其实最终着了这陷阱的竟是白氏的亲生女儿吧? 但苏如锦面上故作糊涂道:“孙女曾因缘巧遇见过安平侯一回,倒是生得一表人才,主要是年龄也合适,身份也合适,想来是极适合三姐姐的,倘若湛弟知道祖母的安排,想来也会放心许多的吧。” 苏老夫人笑着应了,“是了,安平侯不仅仅生得一表人才,主要还十分的有才干,绣姐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便只等着老身做主将她与白家子的婚事给退了,然后再商议这事也就罢了。” 白家如今就是外头荣光,内里其实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还不是任由苏老夫人拿捏,苏老夫人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自也就乖乖的应了。 苏如锦温顺的附和苏老夫人道:“祖母想的可真周到,三妹妹也确实不想嫁到白家。” 经由苏如锦走这么一遭,于是苏老夫人意欲毁掉三姑娘苏如绣和白家的这门婚事,并另外将苏如绣嫁给安平侯的事情就传了开来。 白氏是知道安平侯的底细的,这人原是她为了尽快的除去苏如锦这么个眼中钉替苏如锦相看的,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是以当即她便让人将苏如绣给唤了过来——虽说白氏被人软禁了,但旁人过来看白氏还是可以的。 因此苏如绣便不耐烦的过来了。 “你祖母要将你许配给安平侯的事情你听说了吗?”白氏焦急的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苏如绣无所谓的说道:“这安平侯总归是个侯爷,自是比白家要好上许多的,女儿很高兴。” 她这样一说,白氏就越发的心急了,“你不懂,这安平侯素有隐疾……”只奈何苏如绣还是个姑娘家,因此白氏并不好与她直言,却是让苏如绣给误会了。 “母亲是什么意思我懂,无非是看不得我好罢了,从前二姐姐在的时候母亲偏着二姐姐,如今二姐姐不在了,你还是这样,终归我不是在你跟前长大的,你不疼我,但祖母就不一样了,祖母亲自看着我长大,自不会害我的。” 即便到这一刻,苏如绣对母亲白氏还是有些重重误解,归根究底还是源于当年白氏为了博得老夫人的欢心,将苏如绣送到了老夫人的住处,使得母女二人并不亲厚的缘故,又因之前苏如绘使得苏如绣毁容的时候,白氏未能公允行事,使得这份芥蒂更深,怨恨也更深。 白氏如何不明白苏如绣对她的误解,但她此刻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解着,期寄着苏如绣能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但显然苏如绣对她的话是一点儿都不信的,并且毫不回头的离去了。 白氏很恨道:“老夫人蛇蝎心肠,苏如锦更是见不得我们绣姐儿好,可怜湛哥儿还觉得她们是个好的,跑到我跟前兴冲冲的说要好好儿的感谢苏如锦呢!” 也是实在没了办法,白氏于是就想让苏如湛再跑一遭,让苏如湛亲自去苏老夫人那里给苏如绣求求情,但这一次苏如湛却在也不肯了,别说不肯去苏老夫人那里求情,就是先去苏如锦那里,苏如湛都不肯。 并与白氏身边的嬷嬷说道:“这婚事三姐姐是极满意的,我一个做人弟弟的却做什么要跑这么多的白腿,别说最后弄不成,即便是弄成了,怕是三姐姐对我也没一个‘谢’字,我还成了坏人。” 白氏听了就让苏如湛到她这里一遭,可苏如湛却不肯依她,让白氏不由得气极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苏老夫人和镇北侯自来是不想让苏如湛沾染这些后宅世俗之事的,而今白氏却为着苏如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牢饭苏如湛,令苏老夫人大怒。 于是苏老婆夫人于雷霆之间便与安平侯府的老夫人将苏如绣和安平侯二人的婚事给定了下来,择了最近的一个吉日,算是侧面的警告了白氏一番,白氏方才得以消停。 这日里苏老夫人送走了安平侯府以及一众说媒的人,宫中便传来了个消息,那便是三皇子于醉酒中宠幸了镇国公府的四姑娘云丰萱,月容华闻言便请景帝做主,将云丰萱许给了三皇子做侧妃。 素来皇子未娶正妻之前是不许纳侧妃的,一来是为了表达对将来正妃的尊重,二来也是为了让皇子在未及冠之前尽可能的不要沉迷于女色。 但云丰萱究竟身份不一般,三皇子将镇国公府的孙女于醉酒之下“玷污”了,总是要给人家一个说法的,是以景帝也只得将云丰萱许给了三皇子做侧妃,但景帝也给足了苏如锦的尊重,即三皇子唯有在娶了正妃苏如锦之后,方才能将云丰萱给纳入府中。 虽然如此,但上至苏如锦,下至云丰萱,还是免不得被人议论纷纷。 究竟云丰萱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姑娘,苏如锦只是镇北侯府中昔日里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而云丰萱却要在苏如锦跟前做小,且还是用了这样不光明的手段——这京都上至贵妇,下至小姐,又有哪个是糊涂的,怎会不知云丰萱素来爱慕三皇子,但三皇子自来没对云丰萱表示出什么不一样来,怎的这一次在贵妃宫里竟就醉酒以至宠幸了云丰萱? 但众人虽然心知肚明,却碍着云丰萱乃是镇国公府嫡出小姐的身份,又加之她在京中闺秀里头经营颇深的缘故,纷纷对云丰萱表示祝贺。 自然的,对苏如锦这么个不大露面,刚一露面便获得了景帝宠爱,不但封她为贤贞县君,更是将苏如锦许配给了自己最喜爱的三皇子颇是有些敌意,外带着看笑话的心思。 以往对云丰萱素来奉承的一些小姐姑娘们,此刻便纷纷给镇北侯府递来帖子,以着“看望苏家大姑娘、与苏家大姑娘交好”的名义登门,实际上却是对苏如锦极尽取笑,令苏如锦一时竟就病了。 这一病便惊动了镇北侯府上下,需知如今苏如锦可是苏老夫人跟前的香饽饽,苏老夫人对她是日日的嘘寒问暖,甚至不惜纡尊降贵的亲自到了苏如锦的屋子里来看望她,同行的还是苏家小公子苏如湛,令苏如锦颇为受宠若惊。 “你快些的躺下。”苏老夫人颇为愤愤不平道:“那云家的姑娘亏得还是百年世家镇国公府的后代,更别说其祖母更是出身皇家的大长公主殿下,竟是丝毫不懂得礼义廉耻,公然在月容华的宫中勾引三皇子,再给三皇子做小不说,更甚至镇国公府听了之后竟也丝毫没有反应?” “就不说锦姐儿到底也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大长公主不念着这份祖孙之情叱责云丰萱也就罢了,到底也得顾忌着人言,劝解着些云丰萱,可是也没听大长公主对此有什么说法。” “可见着你终究同她是隔了一层的。” 苏老夫人这会儿颇为愤愤不平的与苏如锦说着大长公主的坏话。 苏老夫人不喜镇国公府,苏如锦还是了解的,从前只觉得是因为镇国公府与镇北侯府从前的那些过节,镇国公不待见镇北侯府所致。 只今日这番话,却让苏如锦有了别的看法。 苏老夫人似是不仅仅是对镇国公府有成见,苏老夫人真正有成见的分明是大长公主殿下,可苏老夫人与大长公主,一是低入尘埃的平民,一是高高在上的皇嫁大长公主,从前是不会有过交集的。 即便是后来二人成了儿女亲家,苏如锦听云嬷嬷说过,大长公主待苏老夫人,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怎的苏老夫人竟会对大长公主生出这样大的怨气? 怀着这样的疑问,苏如锦抬眸看向苏老夫人,眼中盈盈泪花闪现,“先前孙女头一次去了镇国公府,就晓得这三房的萱表姐对我似是十分的敌意,更甚至还做了娃娃诅咒我,那时就曾听了庶出的筱表姐说过,萱表姐爱慕三皇子殿下,那时只以为是她们姐妹之间心生龌龊,我不过是被殃及了,未曾想这一切竟是真的,萱表姐最后竟还使计要嫁给三皇子做侧妃。” “月容华自来是十分不喜孙女的,想来也无非是嫌弃孙女身份不够高贵,觉得孙女的身份并不配的上皇子殿下,而萱表姐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女,想来一定深得月容华的喜爱,如今孙女尚且没进门,月容华就这样的抬举萱表姐,也不知道以后三皇子府中还没有孙女的一席之地......” 说罢便哭个不停,又问苏老夫人道:“诚如祖母所说,究竟我与外祖母多年不见,不比得她与亲孙女的感情,我这以后可该怎么办呢?” 面对着苏如锦的软弱,苏老夫人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笑容,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孙女太过精明能干的人,不然这棋子便不好拿捏了,因此此刻便抚摸着苏如锦的额头说:“别怕别怕,她云丰萱有着镇国公府和大长公主撑腰,锦姐儿也还有我们啊,我和你父亲都不会让你平白无故的被人欺负了的,湛哥儿也是。” 苏如湛此刻也站在苏如锦的跟前握紧拳头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大姐姐被旁人欺负的。” 苏如锦面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咱们家如何能同百年世家的镇国公府相比呢?不过祖母和湛弟能这样安慰我,如锦很是欣慰。” 苏老夫人又说了一些旁的无关紧要的安慰苏如锦的话,后来见着苏如锦打了个哈欠,似是乏了,便领着苏如湛走了。 见着他们走了,苏如锦一直端着或笑意或委屈的面容僵了又僵,可见着做戏并不是一件好差事,她躺在榻上,回想着近日里发生的事情,面上陡然现出一抹锋利的笑容。 自她初跟着大长公主殿下去了镇国公府后,便知镇国公府里人心鬼蜮,除却大舅母魏氏外,怕是并没有人很是欢迎她的到来,尤其是三房的小姐们。 云丰萱对她心存嫉妒,于是做了诅咒她的木偶,而云丰筱则利用她的到来来陷害云丰萱,可惜事与愿违,云丰筱杀敌八百,子孙一千。 但苏如锦也并没有单纯的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算是了了,能在诺大镇国公府生存下来的姑娘们又岂会各个是善茬? 但苏如锦只以为这其中机关算尽的是庶出的姑娘云丰筱,而云丰筱又怎么会半点后路都不该自己留呢? 苏如锦以为云丰筱的后路会是月容华,可最后被月容华许配给三皇子做侧妃的,却是嫡出的姑娘云丰萱? 所以当日之局,云丰萱看似是被云丰筱给设计了,但同时云丰萱却成功的向世人昭告自己对三皇子的一面心意,然后十分顺利的与月容华搭上了线? 只是虽然云丰萱因此得以如愿以偿的嫁给三皇子,却也给镇国公府丢了面子。 谁人不知大长公主是何等傲气的人,可偏偏底下的孙女为了嫁给皇子,甚至不惜给人做小? 捋顺了这些,苏如锦便很快的进入到了梦乡里头。 ...... 苏如锦病了的事经由先前两个与云丰萱交好的人并传扬了出去,这其中既有人不怀好意,却也有对苏如锦心存善意的人,虽然极少。 晋安郡王的夫人纳兰小公主就是其中一个,她因从遥远的忽兰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不说,家里的婆母还是个极为虚伪的人,面上对她殷切,可暗地里便时不时的给她设计一二陷阱。 但纳兰溪究竟是出身忽兰的小公主,未尝不曾有人因着她的身份对她表示过好感,但纳兰溪是个纯粹的人,并不喜欢因利益而往来的朋友,是以对这些人,她并不是很热心。 但苏如锦就不一样了,她们终究是有着患难之交的。 平素里被小邹氏给拘在府里也就罢了,如今听闻苏如锦病了,还是被人给气并的,纳兰溪当即不去管那些繁文缛节,要去看望苏如锦。 纳兰小公主这般强硬,小邹氏也不好强压她,不然恭王问罪,小邹氏也担不起——自从上次小邹氏因听了月贵妃的话的缘故,差点对恭王府酿成大祸之后,恭王待小邹氏就冷淡了很多。 是以纳兰溪第二日里便要来到镇北侯府中,恰巧中途碰到了楚王府的端敏郡主——纳兰溪是并不大识得端敏郡主的,但端敏郡主却认得她,因此十分殷切的邀请端敏郡主一同去看望苏如锦。 虽然纳兰溪不知缘由的,总归就不是很喜欢这个郡主,但到底端敏郡主深情难却,她只得跟着她一同去到了镇北侯府中。 既是去了镇北侯府,首要的自是要与苏老夫人打一声招呼,这二人身份都非凡,是以苏老夫人待她们都很是殷切,并令身边的周嬷嬷引着二人去到了苏如锦那里。 苏如锦是早就听闻二人要过来的,是以也早早的拾掇过自己,现下看上去只是有些虚弱罢了。 将纳兰小公主和端敏郡主给迎进了屋子里头,端敏郡主也还罢了,究竟性子较为内敛,纳兰溪却是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她望着苏如锦还算是精神,并不若传言里那般虚弱的面容,就劝了她一句,“先前听闻锦姐姐因三皇子之故被气病了的消息后,我还很是为你担忧了一把,又不由得为你感到不值,锦姐姐这般好的人,怎是那朝三暮四的登徒子可以配得上的?” 苏如锦是知道纳兰溪的为人的,尤其纳兰溪出身草原,原就是不拘小节的性子,是以只是无可奈何的一笑。 端敏郡主却是深深的震惊了,忙道:“郡王夫人在私下里与我们这样说说也还罢了,可别在外头说起,究竟月容华是个极护犊子的,她自来以三皇子为傲,若知道在郡王夫人的嘴里,三皇子竟成了个仿若登徒子一般的人,想来会气炸了。” 纳兰溪气哼哼道:“他就是这样的人,难为还不让人说了吗?月容华又是什么人,不过是皇帝的小老婆罢了,本公主不怕她!” “咳咳......”眼瞧着纳兰溪越说越离谱,苏如锦忙打断了她,究竟纳兰溪心思单纯,但北朝又并非是忽兰,面上对你笑着,背后给你使刀子的人却多的是了,即便月容华碍着纳兰溪忽兰小公主的身份,并不能明面上对纳兰溪做什么,但私底下呢? 苏如锦就对着她们二人说:“我之所以病了,不过是因着前几日受了风寒之缘故,与三皇子的事并没有丝毫的关系,你们也别在这上头说了。”欲打住这个话题。 纳兰溪听了她的话之后便很是同意的点点头,“是了,为这么个人不值得,大不了锦姐姐别嫁给他也就是了。” “让我嫁给三皇子的,是当今圣上,需知皇命不可违。”苏如锦淡淡的回了一句。 殊不知纳兰溪却接了一句道:“圣上便可以强人所难,让锦姐姐所嫁非人吗?在我们忽兰,女子倘若不喜欢男子,是可以直接拒绝的,哪怕是成婚了,女子也是可以主动的休弃男人的。” 忽兰的风俗苏如锦听说过,但这终归是北朝,当然你与忽兰小公主是说不通这些的,是以苏如锦也并没有打算与她说通这些,只点点头,“那是忽兰民风淳朴。” 又转口道:“不过説来,郡王与公主成婚也已有小三个月了,未知感情进展可顺利否。” 若再不挑开话题,苏如锦怕纳兰溪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究竟苏如锦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性子单纯直爽的人,她还是蛮喜欢纳兰溪的,并不希望纳兰溪因为言语上的事情得罪了一些原本不会得罪的人。 果不其然,提到这个,纳兰溪便有些羞赫的闭上了嘴。 端敏郡主也瞬间抬头,瞥见了纳兰溪面上的一抹绯红,神色顿时僵硬极了。 “郡王他是个极细致温柔的人,待我极好……”纳兰溪小声的回道:“就是好到让我有些感觉不真实,他对我太客气了,客气的不似我是他的妻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郡王为人温文尔雅,待我自然是极好的。”纳兰溪低下头说,语气中有一丝迷茫,“但这份好却不似待新婚妻子的熟稔,而带着淡淡的疏离,他对我总是极客气的。” 苏如锦与温斐然不过说过两三次话罢了,对这位郡王自来都是不大了解的,但也知晋安郡王在外头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这般的“善解人意”,与纳兰溪所说的倒是没有半分出入。 但至于内里如何,苏如锦不了解。 她还是极能明白纳兰溪眼下的心境的,究竟晋安郡王是纳兰溪很早以前便仰慕的人,于是纳兰溪当众在景帝为忽兰使者举办的宴会上表明对温斐然的心意,温斐然也欣然接受了这份心意,于纳兰溪眼底,自然是温斐然也是心悦于她的。 而忽兰人自来豪爽,即便是夫妻之间也是有话直说的。 总归这份夫妻关系不似纳兰溪所想的那般。 苏如锦到底不若纳兰溪那般单纯,因而便劝慰她道:“北朝终究是与忽兰有不同的,例如我们北朝男女在成婚之前大抵都不大见过对方的模样,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故而最令人艳羡、也是最令人向往的夫妻关系,大抵就是‘相敬如宾’了,想来郡王大抵也是这样待你的。” 纳兰溪有些被说服了般的问道:“是这样吗?” 苏如锦重重的点了点头,又说:“但毕竟你们从前没有怎么相处过,不过是宴会间远远的看了一眼罢了,是以他对你生疏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你们是夫妻,有大把的时间去相处,往后如何,倒是还未可知呢。” 到这里,纳兰溪彻底的被苏如锦给说服了。 “来之前我便想过,倘若我有幸见到了郡王,但郡王不喜欢我又要怎么办,于是光是想着便觉十分的伤感,后来的结果是我乐得见的,我想我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了。”纳兰溪道:“便如锦姐姐所说的,他即便是块冰,我也要将他给暖化了。” “怕就怕你暖不化他,最后还徒留一身伤感。”许久未曾说话的端敏郡主突然开口,她脸上悠忽有一丝冷意闪过,尔后略带轻蔑的看向纳兰溪。 “郡王夫人大抵不晓得,晋安郡王这人自小的时候因为母亲早亡,恭王府的人又百般排挤冷落他,使得郡王自来都独来独往惯了,也是因为过早的体会到人情冷暖的缘故,他自来是不大会轻易的相信一个人、接受一个人的。” “这样的郡王是单纯如公主这样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你既不能理解,又何谈融化她?” 苏如锦极有些讶异的看向端敏郡主。 她与端敏郡主也不大熟识,但端敏郡主的口碑在外界素来很好,上至皇后等一众后妃,下至普通的官家小姐都是极喜欢端敏郡主的,这份喜欢并非是因为端敏郡主的身份所致,而是因为端敏郡主极晓得在什么样的场合、在什么样的人跟前该说什么样的话,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为难。 但端敏郡主对纳兰溪说话怎么这么呛呢?难不成这端敏郡主是喜欢温斐然? 当然这份猜测只被苏如锦给放在心里。 但纳兰溪虽然心里简单,但在关系到自己心爱的人的事情上,总是要敏感许多的,她心里有什么话,面上也就说了出来,故而便径直质问了端敏郡主说:“依郡主所说,我家夫君自小便不大与人亲近,那端敏郡主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呢?” “郡主知道这些也还罢了,偏还用着如此熟稔的口气来教训我这个晋安郡王新娶的夫人?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知道的人当是郡主热心,不知道的人还当是郡主对我夫君别有所图呢!” 端敏郡主未尝被人这样当面给叱责过,一时也有些下不来台,末了倒是十分无奈的对纳兰溪说道:“郡王夫人这真的是误会了......我与郡王自幼一同长大,又因粗通医理,故而在几年前的时候会跟着南征的队伍一同过去,与郡王也算是有着同袍之谊,郡王对我来说就像是兄长一般。” 纳兰溪依然气鼓鼓道:“若是这样最好。” “好了好了,你们究竟是来看望我的还是来置气的?”苏如锦打断了她们,并委屈兮兮的说道:“倒让我这个病人不晓得该帮着哪一方了,真是好生为难。” 端敏郡主率先说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免得让县君为难。” 倒好似是纳兰溪紧揪着这点不放似的,纳兰溪扭过头去,不再看向端敏郡主。 端敏郡主只好脾气的笑了笑,又说道:“再过上月余,便是我十六岁生辰了,我希望到那一日里郡王夫人与县君都能过去。” 这也是端敏的来意之一了,说实话因着楚王府与镇国公府很是交好的缘故,当年楚王又先于在十几年前南征的那场战争中身亡,尔后不过几日,镇国公在回去的途中去世,楚王府是跟着镇国公府一道不甚待见镇北侯府的。 平素里楚王府与镇北侯府并没有来往,因此即便是想递个话都是有些困难的,所以这一回端敏便主动来与苏如锦说了。 苏如锦就道:“荣幸之至。” 接着端敏郡主又看向了纳兰溪,纳兰溪只好不情愿的说道:“那天我若是有空的话便会过去的。” 端敏便挽住纳兰溪的胳膊说:“我的好嫂嫂,还与我置气呢,真真是你误会了,你回去问问郡王便知,我们二人之前只有兄妹之友的,还是因为当年我母亲同他的母亲极是交好的缘故,后来因为恭王府的一些内宅争斗,将郡王抚养长大的一个奶嬷嬷差点被恭王继妃给害死,我因那时正好在恭王府上,救了这个额奶嬷嬷一命,故而交情才越发的深厚了些。” 纳兰溪也不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见她这样说了,便道:“好罢好罢,便如你所说罢。” 苏如锦见状便问起来端敏郡主,“郡主已及笄有一年了,我也了解楚王妃膝下只郡主一个孩子的缘故,想来是不想让郡主早早的嫁出去的,但总归也得有个章法罢。” 女孩子家在一块儿,大抵便是说些这样的话题了。 端敏笑意明显凝滞了一瞬,“母亲倒是没怎么同我说过这些,我自然也是不好主动和母亲说的,不过我倒是想多陪母亲几年的。” 苏如锦表示理解。 又闲话了些家常,未过一会儿,端敏郡主和纳兰溪便借口走了。 出了苏如锦的屋子里头,端敏郡主极是主动的揽住纳兰溪的手说:“到了我生辰那边,嫂嫂可一定要过来。” 纳兰溪与端敏郡主并不相熟,却被她这样揽住,一时却也不好意思抽出身来,只好道:“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这就对了,嫂嫂和郡王哥哥一块儿过来,想来一定会羡煞旁人的。”端敏又补充说:“也是晓得嫂嫂刚嫁过来我们北朝,人生地不熟的,若说嫂嫂只在这边小住一会儿也还罢了,可分明嫂嫂今后大抵是要一直住在这儿的,总是要有二三朋友的,遇着事了也有人帮忙不是?” 纳兰溪点点头,一时觉得端敏郡主这人也不错,大抵自己刚刚是误会她了罢。 快要出镇北侯正门的时候,端敏郡主突然说道:“糟了,刚刚我去寻县君的时候,其间不小心将父亲送给我的指环给卸了下来,就忘记给戴上了。” 又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便只能回去寻上一番了,嫂嫂是在这里等着我,还是现走一步?” 因着恭王府与楚王府并不同路的缘故,是以纳兰溪并没有选择去等端敏郡主,而是选择了先走一步。 端敏郡主去而复返,苏如锦并不意外,因为端敏刚才出了屋子里头的时候,苏如锦就发现了她们落在屋子里头的那枚指环,原正要人拿着赶着送过去,未来得及,端敏就已经回来了。 苏如锦当然不会以为心思细腻的端敏会当真是粗心落下了这枚指环,端敏郡主说不得是有什么话想与她说,却不想被纳兰溪所知道罢了。 虽然对端敏郡主的此等行径心知肚明,但苏如锦依然故作不知道:“这指环上头有刻的郡主的名讳,我瞧着便知是郡主落下的,正想让人给郡主送过去呢,郡主倒是过来了。” “索性我闲来无事,便再走一遭也是没什么的。”端敏郡主随和道,接过指环,然后戴在自己的手上,又不断的磨砂着指环道:“这指环是我父亲在我三岁那边找能工巧匠给我打制而成的,这之后父亲便没了,同年的时候镇国公也消失在了回京的途中。” “自小的时候,母亲便告诉我,我们家与镇国公府是世交,我父亲要唤老镇国公一声‘伯父’,县君是老国公的外孙女,往后与我便姐妹相称罢。” 苏如锦谦和的推辞道:“郡主身份尊贵,恐我高攀不起。” “县君客气了。”端敏郡主见她表面随和,然而内里却对她很是戒备,也混不在意的一笑说:“县君出身镇北侯府,其母乃是大长公主与老国公之女,其父是深受皇帝重视的镇北侯,论出身也不比谁差。” 苏如锦受宠若惊道:“也就郡主这般想,就说全邵都城里,包括我同族中的姊妹,大抵都不若郡主这般的......究竟外家再显赫,与我也并不亲厚。” 端敏郡主又道:“倘若我与人交朋友只看身份的话,便也不是我端敏了,我只是觉得县君的性情我很是喜欢,再加之我们两家从前的那些渊源,所以想和县君交朋友罢了。” 苏如锦虚弱的面容上只笑笑。 “我晓得县君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的镇北侯府,大抵不是那么的容易相信旁人,但我亦是如此。”端敏的面上带了几分哽咽,“究竟自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我楚王府不过是诺大北朝中的一个异姓王罢了,族中亲眷众多,先前父亲在时还好,后来父亲不在了,徒留下我和母亲两个女眷,叔伯们都觑着我和母亲好欺负,可着劲的霸占楚王府的泼天财富,更有甚者逼迫着我母亲收隔房的堂兄们做男嗣,好承袭楚王的爵位,后来多亏了今上圣明,护佑了我和母亲。” “我说这些并非是想博得县君的同情,而是想说我和县君都是自幼便被家人们所算计的,也因此越发的懂得感情的珍贵。” 她握住苏如锦榻上垂下的双手,并说道:“还望县君能交下我这个朋友。” 苏如锦抬眸,面上似有触动,“郡主这样说了,我若再不应下,便是我不知好歹了。” 她眸中浮现出一片水雾,“自然我也会很珍惜郡主这么个好朋友的。” 端敏郡主点点头,复又说道:“先前的时候我只大概听说了苏妹妹因去恭王府上贺郡王大喜的缘故,有歹人欲害郡夫人,不小心殃及到了苏妹妹,也不知其中细里。” 苏如锦便与端敏说起其中细节,只道是“那日里我去到恭王府中,被人刻意的给引到了无人处,并被打晕,等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喜房里头,然后同溪妹妹一同被掳走到了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头。” 端敏听苏如锦这样说道,心中也泛起惊讶来,“按理说锦妹妹与人无冤无仇的,不该这样的......按着锦妹妹所说,你被穿了同郡王夫人一模一样的衣裳,倘若郡王夫人因故不在喜房里头,锦妹妹定是会被贼人以为是郡王夫人给掳走,然后杀人灭口,所以这其间得利的只会是郡王夫人,只是不知为何郡王夫人停留在了喜房里头。” 端敏郡主此言,直指纳兰溪是为了让自己免遭灾难的幕后真凶,这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但苏如锦是知道其中内里的,分明是月容华吩咐恭王继妃所做的,所以...... “自然,我这样说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猜测罢了,瞧着郡王夫人一派天真单纯,想来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端敏又说:“但郡王夫人可能天真单纯并想不到这些,忽兰的那些人难不成竟都想不到吗?” “谁不知南朝最见不得我们北朝与忽兰交好了,先前令妹嫁给忽兰大王子之后便波折丛生的,难为他们竟不会想到留后手?” 苏如锦听罢,迟疑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叹,端敏郡主对纳兰溪的恶意,真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第一百三十章: “郡王为人温文尔雅,待我自然是极好的。”纳兰溪低下头说,语气中有一丝迷茫,“但这份好却不似待新婚妻子的熟稔,而带着淡淡的疏离,他对我总是极客气的。” 苏如锦与温斐然不过说过两三次话罢了,对这位郡王自来都是不大了解的,但也知晋安郡王在外头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这般的“善解人意”,与纳兰溪所说的倒是没有半分出入。 但至于内里如何,苏如锦不了解。 她还是极能明白纳兰溪眼下的心境的,究竟晋安郡王是纳兰溪很早以前便仰慕的人,于是纳兰溪当众在景帝为忽兰使者举办的宴会上表明对温斐然的心意,温斐然也欣然接受了这份心意,于纳兰溪眼底,自然是温斐然也是心悦于她的。 而忽兰人自来豪爽,即便是夫妻之间也是有话直说的。 总归这份夫妻关系不似纳兰溪所想的那般。 苏如锦到底不若纳兰溪那般单纯,因而便劝慰她道:“北朝终究是与忽兰有不同的,例如我们北朝男女在成婚之前大抵都不大见过对方的模样,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故而最令人艳羡、也是最令人向往的夫妻关系,大抵就是‘相敬如宾’了,想来郡王大抵也是这样待你的。” 纳兰溪有些被说服了般的问道:“是这样吗?” 苏如锦重重的点了点头,又说:“但毕竟你们从前没有怎么相处过,不过是宴会间远远的看了一眼罢了,是以他对你生疏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你们是夫妻,有大把的时间去相处,往后如何,倒是还未可知呢。” 到这里,纳兰溪彻底的被苏如锦给说服了。 “来之前我便想过,倘若我有幸见到了郡王,但郡王不喜欢我又要怎么办,于是光是想着便觉十分的伤感,后来的结果是我乐得见的,我想我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了。”纳兰溪道:“便如锦姐姐所说的,他即便是块冰,我也要将他给暖化了。” “怕就怕你暖不化他,最后还徒留一身伤感。”许久未曾说话的端敏郡主突然开口,她脸上悠忽有一丝冷意闪过,尔后略带轻蔑的看向纳兰溪。 “郡王夫人大抵不晓得,晋安郡王这人自小的时候因为母亲早亡,恭王府的人又百般排挤冷落他,使得郡王自来都独来独往惯了,也是因为过早的体会到人情冷暖的缘故,他自来是不大会轻易的相信一个人、接受一个人的。” “这样的郡王是单纯如公主这样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你既不能理解,又何谈融化她?” 苏如锦极有些讶异的看向端敏郡主。 她与端敏郡主也不大熟识,但端敏郡主的口碑在外界素来很好,上至皇后等一众后妃,下至普通的官家小姐都是极喜欢端敏郡主的,这份喜欢并非是因为端敏郡主的身份所致,而是因为端敏郡主极晓得在什么样的场合、在什么样的人跟前该说什么样的话,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为难。 但端敏郡主对纳兰溪说话怎么这么呛呢?难不成这端敏郡主是喜欢温斐然? 当然这份猜测只被苏如锦给放在心里。 但纳兰溪虽然心里简单,但在关系到自己心爱的人的事情上,总是要敏感许多的,她心里有什么话,面上也就说了出来,故而便径直质问了端敏郡主说:“依郡主所说,我家夫君自小便不大与人亲近,那端敏郡主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呢?” “郡主知道这些也还罢了,偏还用着如此熟稔的口气来教训我这个晋安郡王新娶的夫人?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知道的人当是郡主热心,不知道的人还当是郡主对我夫君别有所图呢!” 端敏郡主未尝被人这样当面给叱责过,一时也有些下不来台,末了倒是十分无奈的对纳兰溪说道:“郡王夫人这真的是误会了......我与郡王自幼一同长大,又因粗通医理,故而在几年前的时候会跟着南征的队伍一同过去,与郡王也算是有着同袍之谊,郡王对我来说就像是兄长一般。” 纳兰溪依然气鼓鼓道:“若是这样最好。” “好了好了,你们究竟是来看望我的还是来置气的?”苏如锦打断了她们,并委屈兮兮的说道:“倒让我这个病人不晓得该帮着哪一方了,真是好生为难。” 端敏郡主率先说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免得让县君为难。” 倒好似是纳兰溪紧揪着这点不放似的,纳兰溪扭过头去,不再看向端敏郡主。 端敏郡主只好脾气的笑了笑,又说道:“再过上月余,便是我十六岁生辰了,我希望到那一日里郡王夫人与县君都能过去。” 这也是端敏的来意之一了,说实话因着楚王府与镇国公府很是交好的缘故,当年楚王又先于在十几年前南征的那场战争中身亡,尔后不过几日,镇国公在回去的途中去世,楚王府是跟着镇国公府一道不甚待见镇北侯府的。 平素里楚王府与镇北侯府并没有来往,因此即便是想递个话都是有些困难的,所以这一回端敏便主动来与苏如锦说了。 苏如锦就道:“荣幸之至。” 接着端敏郡主又看向了纳兰溪,纳兰溪只好不情愿的说道:“那天我若是有空的话便会过去的。” 端敏便挽住纳兰溪的胳膊说:“我的好嫂嫂,还与我置气呢,真真是你误会了,你回去问问郡王便知,我们二人之前只有兄妹之友的,还是因为当年我母亲同他的母亲极是交好的缘故,后来因为恭王府的一些内宅争斗,将郡王抚养长大的一个奶嬷嬷差点被恭王继妃给害死,我因那时正好在恭王府上,救了这个额奶嬷嬷一命,故而交情才越发的深厚了些。” 纳兰溪也不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见她这样说了,便道:“好罢好罢,便如你所说罢。” 苏如锦见状便问起来端敏郡主,“郡主已及笄有一年了,我也了解楚王妃膝下只郡主一个孩子的缘故,想来是不想让郡主早早的嫁出去的,但总归也得有个章法罢。” 女孩子家在一块儿,大抵便是说些这样的话题了。 端敏笑意明显凝滞了一瞬,“母亲倒是没怎么同我说过这些,我自然也是不好主动和母亲说的,不过我倒是想多陪母亲几年的。” 苏如锦表示理解。 又闲话了些家常,未过一会儿,端敏郡主和纳兰溪便借口走了。 出了苏如锦的屋子里头,端敏郡主极是主动的揽住纳兰溪的手说:“到了我生辰那边,嫂嫂可一定要过来。” 纳兰溪与端敏郡主并不相熟,却被她这样揽住,一时却也不好意思抽出身来,只好道:“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这就对了,嫂嫂和郡王哥哥一块儿过来,想来一定会羡煞旁人的。”端敏又补充说:“也是晓得嫂嫂刚嫁过来我们北朝,人生地不熟的,若说嫂嫂只在这边小住一会儿也还罢了,可分明嫂嫂今后大抵是要一直住在这儿的,总是要有二三朋友的,遇着事了也有人帮忙不是?” 纳兰溪点点头,一时觉得端敏郡主这人也不错,大抵自己刚刚是误会她了罢。 快要出镇北侯正门的时候,端敏郡主突然说道:“糟了,刚刚我去寻县君的时候,其间不小心将父亲送给我的指环给卸了下来,就忘记给戴上了。” 又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便只能回去寻上一番了,嫂嫂是在这里等着我,还是现走一步?” 因着恭王府与楚王府并不同路的缘故,是以纳兰溪并没有选择去等端敏郡主,而是选择了先走一步。 端敏郡主去而复返,苏如锦并不意外,因为端敏刚才出了屋子里头的时候,苏如锦就发现了她们落在屋子里头的那枚指环,原正要人拿着赶着送过去,未来得及,端敏就已经回来了。 苏如锦当然不会以为心思细腻的端敏会当真是粗心落下了这枚指环,端敏郡主说不得是有什么话想与她说,却不想被纳兰溪所知道罢了。 虽然对端敏郡主的此等行径心知肚明,但苏如锦依然故作不知道:“这指环上头有刻的郡主的名讳,我瞧着便知是郡主落下的,正想让人给郡主送过去呢,郡主倒是过来了。” “索性我闲来无事,便再走一遭也是没什么的。”端敏郡主随和道,接过指环,然后戴在自己的手上,又不断的磨砂着指环道:“这指环是我父亲在我三岁那边找能工巧匠给我打制而成的,这之后父亲便没了,同年的时候镇国公也消失在了回京的途中。” “自小的时候,母亲便告诉我,我们家与镇国公府是世交,我父亲要唤老镇国公一声‘伯父’,县君是老国公的外孙女,往后与我便姐妹相称罢。” 苏如锦谦和的推辞道:“郡主身份尊贵,恐我高攀不起。” “县君客气了。”端敏郡主见她表面随和,然而内里却对她很是戒备,也混不在意的一笑说:“县君出身镇北侯府,其母乃是大长公主与老国公之女,其父是深受皇帝重视的镇北侯,论出身也不比谁差。” 苏如锦受宠若惊道:“也就郡主这般想,就说全邵都城里,包括我同族中的姊妹,大抵都不若郡主这般的......究竟外家再显赫,与我也并不亲厚。” 端敏郡主又道:“倘若我与人交朋友只看身份的话,便也不是我端敏了,我只是觉得县君的性情我很是喜欢,再加之我们两家从前的那些渊源,所以想和县君交朋友罢了。” 苏如锦虚弱的面容上只笑笑。 “我晓得县君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的镇北侯府,大抵不是那么的容易相信旁人,但我亦是如此。”端敏的面上带了几分哽咽,“究竟自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我楚王府不过是诺大北朝中的一个异姓王罢了,族中亲眷众多,先前父亲在时还好,后来父亲不在了,徒留下我和母亲两个女眷,叔伯们都觑着我和母亲好欺负,可着劲的霸占楚王府的泼天财富,更有甚者逼迫着我母亲收隔房的堂兄们做男嗣,好承袭楚王的爵位,后来多亏了今上圣明,护佑了我和母亲。” “我说这些并非是想博得县君的同情,而是想说我和县君都是自幼便被家人们所算计的,也因此越发的懂得感情的珍贵。” 她握住苏如锦榻上垂下的双手,并说道:“还望县君能交下我这个朋友。” 苏如锦抬眸,面上似有触动,“郡主这样说了,我若再不应下,便是我不知好歹了。” 她眸中浮现出一片水雾,“自然我也会很珍惜郡主这么个好朋友的。” 端敏郡主点点头,复又说道:“先前的时候我只大概听说了苏妹妹因去恭王府上贺郡王大喜的缘故,有歹人欲害郡夫人,不小心殃及到了苏妹妹,也不知其中细里。” 苏如锦便与端敏说起其中细节,只道是“那日里我去到恭王府中,被人刻意的给引到了无人处,并被打晕,等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喜房里头,然后同溪妹妹一同被掳走到了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头。” 端敏听苏如锦这样说道,心中也泛起惊讶来,“按理说锦妹妹与人无冤无仇的,不该这样的......按着锦妹妹所说,你被穿了同郡王夫人一模一样的衣裳,倘若郡王夫人因故不在喜房里头,锦妹妹定是会被贼人以为是郡王夫人给掳走,然后杀人灭口,所以这其间得利的只会是郡王夫人,只是不知为何郡王夫人停留在了喜房里头。” 端敏郡主此言,直指纳兰溪是为了让自己免遭灾难的幕后真凶,这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但苏如锦是知道其中内里的,分明是月容华吩咐恭王继妃所做的,所以...... “自然,我这样说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猜测罢了,瞧着郡王夫人一派天真单纯,想来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端敏又说:“但郡王夫人可能天真单纯并想不到这些,忽兰的那些人难不成竟都想不到吗?” “谁不知南朝最见不得我们北朝与忽兰交好了,先前令妹嫁给忽兰大王子之后便波折丛生的,难为他们竟不会想到留后手?” 苏如锦听罢,迟疑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叹,端敏郡主对纳兰溪的恶意,真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未免有些不符合端敏郡主沉稳大气的人设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苏如锦听罢,迟疑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叹,端敏郡主对纳兰溪的恶意,未免有些不符合端敏郡主沉稳大气的人设。 端敏见她似信了自己的话,心中满意,于是就起身告辞,苏如锦让云嬷嬷亲去送了她。 端敏郡主出了镇北侯府中,其身边名唤‘称心’的婢子不免颇有些不值当的说道:“想那苏家大姑娘,原是在京中查无此人的,即便是如今因着得了圣心被封了‘县主’又被指婚给了三皇子,但到底将来如何,还未可知。” “郡主乃是天之娇女,即便是宫中唯一的怀柔公主见了郡主都是要客客气气的,那苏大姑娘不知好歹,郡主却也不必苦口婆心,倒让那贤贞县主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 “你知道什么?”端敏郡主斜睨了她一眼,又说:“这贤贞县君将来的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得到了今上的青眼,被许配给了三皇子。” “究竟三皇子只是皇子罢了,将来如何还未可知,本郡主是真正真正的在贤贞的身上下注,赌将来这邵都城中苏家大姑娘会是话事人之一。” 听到端敏郡主竟对苏如锦有这么高的评价,称心不由得张口结舌。 端敏郡主又说:“这苏家大姑娘神似当年的大云氏,但难得的是不骄不躁,不显山露水,本郡主瞧着竟有些看不透她了,自然她将来得势,也不费我如今这一番笼络,她若是不得势,本郡主也没什么损失,再者忽兰小公主与贤贞县主走得这般近,倘若我能成功的离间了她们两个,或许不用本郡主亲自动手,这忽兰小公主就已命休矣。”末了便有些自得。 称心身为端敏郡主的贴身压簧,对自家郡主心悦晋安郡王的事情自然是知晓的,虽然称心觉得以自家郡主的家世,嫁个什么样的人都值当,可偏偏就是晋安郡王——郡王也不能说不好,就是他那个身份,太尴尬了些,不过是恭王府一个不受宠的,将来再好也不过是被封个偏远的封地,然后在郡王的位子上做一辈子罢了。 自然这些话称心并不敢说,究竟端敏郡主在外头虽然温顺和善大方,但内里却实是个有些阴鸷的人。 “不过......依郡主看,那苏家大姑娘有没有信了方才郡主的一番说辞?”称心复又问道。 端敏郡主面上渐渐的显现出复杂来,“本郡主倒是也说不准,可人自来都是多疑的,尤其贤贞县君从前的时候并不为镇北侯所宠爱,于你进中脱颖而出的人,总是要更加的多疑几分的,尤其后来她面上似也有疑惑......” 差不多的时候,云嬷嬷回到屋子里头,也问苏如锦道:“依着县君来看,刚刚端敏郡主的话有几分可信?” 云嬷嬷是未曾与纳兰溪相处过的,对这位小公主的为人自然也不是很了解,虽见这位小公主表面很是单纯的模样,但京都中多的是外表单纯,内里复杂,心如蛇蝎的人了,是以,云嬷嬷并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来揣摩纳兰溪。 “怎的,嬷嬷竟是有些信了吗?”苏如锦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纵使纳兰溪对我有恶意,我被掳全然是忽兰欲使我做纳兰溪的替罪羊,但端敏郡主又同我有什么情分,做什么要百般为我思量?” 云嬷嬷道:“姑娘身份究竟今时不同往日。” “我倒是愿意相信郡王夫人。”苏如锦说道:“更何况事实如何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无非是月容华与恭王继妃看不惯我,于是才使计对我做下了这么一个局,同郡王夫人合该是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倒是端敏郡主,怕是存心想让我对郡王夫人心生怀疑,从而孤立郡王夫人,更甚至对付郡王夫人。” 云嬷嬷倒是纳闷了,“这样做对端敏郡主又有什么好处?” “那就得问端敏自己了。”苏如锦面上一脸高深的笑意,“神女有心,奈何襄王不懂,并有妇。” 云嬷嬷顿时也明白了过来,一时就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那方才姑娘似信了一般的点点头,老奴还以为您当真是怀疑郡王夫人呢。” 之后的这个月里,镇北侯府郑氏都在筹备着苏如绣与安平侯的婚事,因只是嫁女,故而并不大繁琐。 到了端敏郡主的生辰这一日,纳兰溪早早的便到了镇北侯府里寻苏如锦,倒是苏如锦与纳兰溪亲若姊妹,同个府里的张月瑶倒好似是个外人一般。 苏如锦坐上了纳兰溪的马车,而张月瑶则与苏如昭共同乘坐着镇北侯府的马车——因郑氏过忙,因而不便去楚王府上,究竟只是一个小姑娘的生辰,也无所谓去不去的。 因而张月瑶一路上都耷拉个脸,好似谁惹了她一般,又因着苏如昭的生母不过是个伶人罢了,又笼络不住镇北侯的心,因此张月瑶便当着苏如昭的面骂骂咧咧道:“不过是个异国嫁到我们这边被排挤的公主罢了,也值当她那般得意,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苏如昭见着她这模样,默默的坐的离她远了些。 张月瑶便抓住苏如昭这一点,对苏如昭说:“怎的,现下却连着你也胆敢不将我当成一回事了?区区伶人生的下贱玩意!” “我是父亲的孩子,表姐这样说难不成是在说父亲?”蓦的,苏如昭抬起头来,用一种极为平静的眼眸看向张月瑶。 张月瑶竟顿觉毛骨悚然。 “怎的,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不成?”察觉到自己竟对苏如昭心生退怯之意,张月瑶一时觉得匪夷所思,于是立即又骂了回去。 苏如昭将头扭到了另一旁,“希望等回去之后父亲知道这事之后,表姐依然能够这样理直气壮的与父亲回说。” 张月瑶的气焰一下子就给熄灭了。 一路无言。 到了楚王府后,楚王府的管家便极殷切的将纳兰溪和镇北侯府的姑娘给迎到了楚王妃徐氏专门为端敏郡主设宴的地方——是在后头的花园里头,去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 身为北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唯一的女儿,端敏郡主自来便是极受追捧的,尤其端敏郡主又是极会做人的,她的生辰自来了许多人,其中最受瞩目的还要属怀柔公主了。 众多周知,怀柔公主自从去年为景帝所叱责,被送到佛堂修行,至今已有一年未曾露面了。 也是因此,怀柔公主得以逃掉与忽兰的和亲。 今次还是头一回出现在众人的跟前呢。 所有的贵女来到这儿之后,几乎都会先与怀柔公主去搭上话。 苏家女儿这边亦如是,以张月瑶为首,苏如锦纵使再不情愿,但也跟着过去了。 众所周知,因为三皇子师从镇北侯的缘故,月容华母女同苏家女眷的关系素来也都是极好的,从前苏家这一辈最受瞩目的孩子是苏如绘,怀柔公主也因此与苏如绘走得极近。 而今么,张月瑶以为合该轮到自己,究竟她的母亲郑氏是如今掌管镇北侯府内宅的主母。 张月瑶极是殷切的走到怀柔公主的跟前,并与怀柔公主、端敏郡主一一请安,末了又说:“许多日子未曾见到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甚至更美了些。” 这话就是有些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实是这一年多的茹素生活,使得怀柔公主憔悴了不少,她原便就不是令人惊人的女子,更多的却是小家碧玉,从前靠着脂粉与首饰堆积起来的独属于怀柔公主的气质于此刻荡然无存。 怀柔公主混不在意的笑了笑,“不过本宫似乎并未曾见过你。” “这......” 这便有些尴尬了,因张月瑶不过是参将的女儿,每每进宫她原是没有资格的,还是近来镇北侯收了她为养女,所以才出面多了些,然大部分名门世家的姑娘对张月瑶其实都颇有些不齿的。 但碍着镇北侯府的面子,也从未有人这样公然的说出来过。 “不过本宫瞧着你是与镇北侯府的大姑娘一块儿过来的,想着你应是与镇北侯府关系匪浅吧?”怀柔公主将打人一巴掌,又给人一颗甜枣的功夫运用的炉火纯青。 张月瑶便点头道:“臣女正是镇北侯府的养女。” 怀柔公主面上便现出了点点笑意,“怪道,且快些坐下,吃点点心罢,今儿个究竟是端敏姐姐的生辰,本宫也不好喧宾夺主。” 张月瑶忙应下了。 苏如锦也正想紧跟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一旁的时候,怀柔公主却将她给叫住了。 “许久未见,县君竟对本宫生疏了不成?”怀柔公主语气中含了一抹挪榆,语气甚是熟稔。 北朝至今尚在的县君共有二十个,其余的多是藩王之女,随父兄在封地,而在京都城中的,便只有一个苏如锦了。 苏如锦抬起头来,因着诸事顺利之缘故,她是要比从前还越发的娇艳欲滴一点。 “公主竟还记得我。”苏如锦惊讶道:“真是让臣女受宠若惊。” 似二人从来没有初见时的那场纠纷,怀柔公主从未曾主动设计过苏如锦,苏如锦也从来没有反设计过怀柔公主一般。 怀柔公主朝着苏如锦招了招手,又令人搬了把椅子就在她的跟前,并让苏如锦坐上去。 “县君气度非凡,本宫初见你的时候就非常喜欢,何况如今你又被父皇钦点做本宫的嫂嫂,本宫对你自然是极上心的。” 苏如锦也毫不见外的就坐在了怀柔公主的身边,并说道:“臣女原以为以公主的出身高贵,对只见过一次面的臣女,是不会记得的,倒也是因着皇上将臣女许配给三皇子的缘故,臣女对公主也是关注非常,未知公主在寺庙里修行的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她面上一片关心。 怀柔公主似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丝不同来,可是没有。 眼前的少女似当真很是关心她一般。 怀柔公主面上的笑意又更盛了一些,“寺庙里的吃食同宫中自是无法相比的,更为清减一些,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让本宫更好的修行,本宫如今回宫已有月余,竟有些想念在那里的日子呢。” 这话引起了端敏郡主的阵阵笑意,“公主这话说得,竟是让我也心生好奇,想去那里瞧一瞧呢。” 怀柔公主捂嘴笑道:“倘若真因本宫之言,让怀柔姐姐去了那里,楚王妃才真是要寻本宫一个说法呢。” 这时端敏郡主的左手边第二个人也“咯咯”的笑了起来,苏如锦仔细一瞧,正是镇国公府里三房的四姑娘云丰萱——刚被月容华指给三皇子做侧妃的那一个。 她当即有些天真的笑道:“说来郡主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我倒是曾听楚王妃与我母亲诉过苦,说是郡主对婚嫁之事似乎并不大上心,别是真的想代发修行去了。” 这显然是笑话,但端敏郡主却有一瞬间的失色。 “云家四姑娘说笑了。”端敏郡主就道:“母亲究竟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便是为着母亲,却也不会去想那劳什子代发修行,却让我母亲怎么过去?” 话语中自是分外真诚。 云丰萱也自觉自己说错了话,颇为懊恼,闻言后就说:“是了,郡主自来都是个极孝顺的。” 她又看了看怀柔公主旁边的苏如锦,语气便带了一抹酸意,“锦表妹,近来三皇子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你都听说了罢?” “什么事情?”苏如锦抬头极迷茫的问云丰萱道,“我却是不太了解,不妨萱表姐同我说上一说。” 云丰萱顿时就卡壳了,她心中也是极为懊恼的,心道苏如锦都因为谢荣华替着她与三皇子定亲的事情给气得病了,怎么会不晓得呢,她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她当众下来台罢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云丰萱心头才越发气愤,偏面上故作无奈道:“我以为锦表妹是知道的,原也是个误会,那日里我去贵妃宫里吃酒,贵妃偶感头晕,便先去休息,这时候三皇子过来.....刚巧三皇子也喝醉了,之后......” 这样一番话,云丰萱说的极为婉转,末了又道:“实是因为那日里我们都喝多了酒,所以才不能自持,锦表妹可要想开一些,别怪三皇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苏如锦听罢,迟疑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叹,端敏郡主对纳兰溪的恶意,未免有些不符合端敏郡主沉稳大气的人设。 端敏见她似信了自己的话,心中满意,于是就起身告辞,苏如锦让云嬷嬷亲去送了她。 端敏郡主出了镇北侯府中,其身边名唤‘称心’的婢子不免颇有些不值当的说道:“想那苏家大姑娘,原是在京中查无此人的,即便是如今因着得了圣心被封了‘县主’又被指婚给了三皇子,但到底将来如何,还未可知。” “郡主乃是天之娇女,即便是宫中唯一的怀柔公主见了郡主都是要客客气气的,那苏大姑娘不知好歹,郡主却也不必苦口婆心,倒让那贤贞县主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 “你知道什么?”端敏郡主斜睨了她一眼,又说:“这贤贞县君将来的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得到了今上的青眼,被许配给了三皇子。” “究竟三皇子只是皇子罢了,将来如何还未可知,本郡主是真正真正的在贤贞的身上下注,赌将来这邵都城中苏家大姑娘会是话事人之一。” 听到端敏郡主竟对苏如锦有这么高的评价,称心不由得张口结舌。 端敏郡主又说:“这苏家大姑娘神似当年的大云氏,但难得的是不骄不躁,不显山露水,本郡主瞧着竟有些看不透她了,自然她将来得势,也不费我如今这一番笼络,她若是不得势,本郡主也没什么损失,再者忽兰小公主与贤贞县主走得这般近,倘若我能成功的离间了她们两个,或许不用本郡主亲自动手,这忽兰小公主就已命休矣。”末了便有些自得。 称心身为端敏郡主的贴身压簧,对自家郡主心悦晋安郡王的事情自然是知晓的,虽然称心觉得以自家郡主的家世,嫁个什么样的人都值当,可偏偏就是晋安郡王——郡王也不能说不好,就是他那个身份,太尴尬了些,不过是恭王府一个不受宠的,将来再好也不过是被封个偏远的封地,然后在郡王的位子上做一辈子罢了。 自然这些话称心并不敢说,究竟端敏郡主在外头虽然温顺和善大方,但内里却实是个有些阴鸷的人。 “不过......依郡主看,那苏家大姑娘有没有信了方才郡主的一番说辞?”称心复又问道。 端敏郡主面上渐渐的显现出复杂来,“本郡主倒是也说不准,可人自来都是多疑的,尤其贤贞县君从前的时候并不为镇北侯所宠爱,于你进中脱颖而出的人,总是要更加的多疑几分的,尤其后来她面上似也有疑惑......” 差不多的时候,云嬷嬷回到屋子里头,也问苏如锦道:“依着县君来看,刚刚端敏郡主的话有几分可信?” 云嬷嬷是未曾与纳兰溪相处过的,对这位小公主的为人自然也不是很了解,虽见这位小公主表面很是单纯的模样,但京都中多的是外表单纯,内里复杂,心如蛇蝎的人了,是以,云嬷嬷并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来揣摩纳兰溪。 “怎的,嬷嬷竟是有些信了吗?”苏如锦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纵使纳兰溪对我有恶意,我被掳全然是忽兰欲使我做纳兰溪的替罪羊,但端敏郡主又同我有什么情分,做什么要百般为我思量?” 云嬷嬷道:“姑娘身份究竟今时不同往日。” “我倒是愿意相信郡王夫人。”苏如锦说道:“更何况事实如何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无非是月容华与恭王继妃看不惯我,于是才使计对我做下了这么一个局,同郡王夫人合该是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倒是端敏郡主,怕是存心想让我对郡王夫人心生怀疑,从而孤立郡王夫人,更甚至对付郡王夫人。” 云嬷嬷倒是纳闷了,“这样做对端敏郡主又有什么好处?” “那就得问端敏自己了。”苏如锦面上一脸高深的笑意,“神女有心,奈何襄王不懂,并有妇。” 云嬷嬷顿时也明白了过来,一时就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那方才姑娘似信了一般的点点头,老奴还以为您当真是怀疑郡王夫人呢。” 之后的这个月里,镇北侯府郑氏都在筹备着苏如绣与安平侯的婚事,因只是嫁女,故而并不大繁琐。 到了端敏郡主的生辰这一日,纳兰溪早早的便到了镇北侯府里寻苏如锦,倒是苏如锦与纳兰溪亲若姊妹,同个府里的张月瑶倒好似是个外人一般。 苏如锦坐上了纳兰溪的马车,而张月瑶则与苏如昭共同乘坐着镇北侯府的马车——因郑氏过忙,因而不便去楚王府上,究竟只是一个小姑娘的生辰,也无所谓去不去的。 因而张月瑶一路上都耷拉个脸,好似谁惹了她一般,又因着苏如昭的生母不过是个伶人罢了,又笼络不住镇北侯的心,因此张月瑶便当着苏如昭的面骂骂咧咧道:“不过是个异国嫁到我们这边被排挤的公主罢了,也值当她那般得意,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苏如昭见着她这模样,默默的坐的离她远了些。 张月瑶便抓住苏如昭这一点,对苏如昭说:“怎的,现下却连着你也胆敢不将我当成一回事了?区区伶人生的下贱玩意!” “我是父亲的孩子,表姐这样说难不成是在说父亲?”蓦的,苏如昭抬起头来,用一种极为平静的眼眸看向张月瑶。 张月瑶竟顿觉毛骨悚然。 “怎的,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不成?”察觉到自己竟对苏如昭心生退怯之意,张月瑶一时觉得匪夷所思,于是立即又骂了回去。 苏如昭将头扭到了另一旁,“希望等回去之后父亲知道这事之后,表姐依然能够这样理直气壮的与父亲回说。” 张月瑶的气焰一下子就给熄灭了。 一路无言。 到了楚王府后,楚王府的管家便极殷切的将纳兰溪和镇北侯府的姑娘给迎到了楚王妃徐氏专门为端敏郡主设宴的地方——是在后头的花园里头,去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 身为北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唯一的女儿,端敏郡主自来便是极受追捧的,尤其端敏郡主又是极会做人的,她的生辰自来了许多人,其中最受瞩目的还要属怀柔公主了。 众多周知,怀柔公主自从去年为景帝所叱责,被送到佛堂修行,至今已有一年未曾露面了。 也是因此,怀柔公主得以逃掉与忽兰的和亲。 今次还是头一回出现在众人的跟前呢。 所有的贵女来到这儿之后,几乎都会先与怀柔公主去搭上话。 苏家女儿这边亦如是,以张月瑶为首,苏如锦纵使再不情愿,但也跟着过去了。 众所周知,因为三皇子师从镇北侯的缘故,月容华母女同苏家女眷的关系素来也都是极好的,从前苏家这一辈最受瞩目的孩子是苏如绘,怀柔公主也因此与苏如绘走得极近。 而今么,张月瑶以为合该轮到自己,究竟她的母亲郑氏是如今掌管镇北侯府内宅的主母。 张月瑶极是殷切的走到怀柔公主的跟前,并与怀柔公主、端敏郡主一一请安,末了又说:“许多日子未曾见到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甚至更美了些。” 这话就是有些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实是这一年多的茹素生活,使得怀柔公主憔悴了不少,她原便就不是令人惊人的女子,更多的却是小家碧玉,从前靠着脂粉与首饰堆积起来的独属于怀柔公主的气质于此刻荡然无存。 怀柔公主混不在意的笑了笑,“不过本宫似乎并未曾见过你。” “这......” 这便有些尴尬了,因张月瑶不过是参将的女儿,每每进宫她原是没有资格的,还是近来镇北侯收了她为养女,所以才出面多了些,然大部分名门世家的姑娘对张月瑶其实都颇有些不齿的。 但碍着镇北侯府的面子,也从未有人这样公然的说出来过。 “不过本宫瞧着你是与镇北侯府的大姑娘一块儿过来的,想着你应是与镇北侯府关系匪浅吧?”怀柔公主将打人一巴掌,又给人一颗甜枣的功夫运用的炉火纯青。 张月瑶便点头道:“臣女正是镇北侯府的养女。” 怀柔公主面上便现出了点点笑意,“怪道,且快些坐下,吃点点心罢,今儿个究竟是端敏姐姐的生辰,本宫也不好喧宾夺主。” 张月瑶忙应下了。 苏如锦也正想紧跟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一旁的时候,怀柔公主却将她给叫住了。 “许久未见,县君竟对本宫生疏了不成?”怀柔公主语气中含了一抹挪榆,语气甚是熟稔。 北朝至今尚在的县君共有二十个,其余的多是藩王之女,随父兄在封地,而在京都城中的,便只有一个苏如锦了。 苏如锦抬起头来,因着诸事顺利之缘故,她是要比从前还越发的娇艳欲滴一点。 “公主竟还记得我。”苏如锦惊讶道:“真是让臣女受宠若惊。” 似二人从来没有初见时的那场纠纷,怀柔公主从未曾主动设计过苏如锦,苏如锦也从来没有反设计过怀柔公主一般。 怀柔公主朝着苏如锦招了招手,又令人搬了把椅子就在她的跟前,并让苏如锦坐上去。 “县君气度非凡,本宫初见你的时候就非常喜欢,何况如今你又被父皇钦点做本宫的嫂嫂,本宫对你自然是极上心的。” 苏如锦也毫不见外的就坐在了怀柔公主的身边,并说道:“臣女原以为以公主的出身高贵,对只见过一次面的臣女,是不会记得的,倒也是因着皇上将臣女许配给三皇子的缘故,臣女对公主也是关注非常,未知公主在寺庙里修行的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她面上一片关心。 怀柔公主似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丝不同来,可是没有。 眼前的少女似当真很是关心她一般。 怀柔公主面上的笑意又更盛了一些,“寺庙里的吃食同宫中自是无法相比的,更为清减一些,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让本宫更好的修行,本宫如今回宫已有月余,竟有些想念在那里的日子呢。” 这话引起了端敏郡主的阵阵笑意,“公主这话说得,竟是让我也心生好奇,想去那里瞧一瞧呢。” 怀柔公主捂嘴笑道:“倘若真因本宫之言,让怀柔姐姐去了那里,楚王妃才真是要寻本宫一个说法呢。” 这时端敏郡主的左手边第二个人也“咯咯”的笑了起来,苏如锦仔细一瞧,正是镇国公府里三房的四姑娘云丰萱——刚被月容华指给三皇子做侧妃的那一个。 她当即有些天真的笑道:“说来郡主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我倒是曾听楚王妃与我母亲诉过苦,说是郡主对婚嫁之事似乎并不大上心,别是真的想代发修行去了。” 这显然是笑话,但端敏郡主却有一瞬间的失色。 “云家四姑娘说笑了。”端敏郡主就道:“母亲究竟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便是为着母亲,却也不会去想那劳什子代发修行,却让我母亲怎么过去?” 话语中自是分外真诚。 云丰萱也自觉自己说错了话,颇为懊恼,闻言后就说:“是了,郡主自来都是个极孝顺的。” 她又看了看怀柔公主旁边的苏如锦,语气便带了一抹酸意,“锦表妹,近来三皇子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你都听说了罢?” “什么事情?”苏如锦抬头极迷茫的问云丰萱道,“我却是不太了解,不妨萱表姐同我说上一说。” 云丰萱顿时就卡壳了,她心中也是极为懊恼的,心道苏如锦都因为谢荣华替着她与三皇子定亲的事情给气得病了,怎么会不晓得呢,她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她当众下来台罢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云丰萱心头才越发气愤,偏面上故作无奈道:“我以为锦表妹是知道的,原也是个误会,那日里我去贵妃宫里吃酒,贵妃偶感头晕,便先去休息,这时候三皇子过来.....刚巧三皇子也喝醉了,之后......” 这样一番话,云丰萱说的极为婉转,末了又道:“实是因为那日里我们都喝多酒,所以才不能自持,锦表妹可要想开一些,别怪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