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的再生》 前言 这是一个改变了无数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激励了无数人的故事,这是一个改变了无数人的故事,一篇名为《鹰的重生》的励志短文在网络上流传日久,至今仍广为传颂。 鹰是天空中的王者——最勇猛、飞得最高的鸟类,也是禽类中寿命最高的,可达七十岁。 但要活那么长的寿命,它在四十岁时,必须做出困难却重要的决定!当鹰活到四十岁时,它的爪子开始老化,无法有效地抓住猎物;它的喙变得又长又弯,几乎碰到胸膛;它的翅膀变得十分沉重,因为它的羽毛长得又浓又厚,使得飞翔十分吃力! 这时候的鹰跌入了生命的低谷,叩响了地狱的大门…… 它只有两种选择: 1、等死; 2、历经一个十分痛苦的蜕变过程,五个月漫长的磨炼。 大多数的鹰做了第一种选择,就这样走完了一生。 而极少数的强者却做了第二种选择,走上了一条炼狱之路。它努力地飞到山顶,在悬崖上筑巢,开始了长达一百五十天的生命涅槃:第一个五十天,不断地用长喙击打岩石,直到喙完全脱落,之后静静地等候新的喙长出来;第二个五十天,用新长出的喙,啄去双爪上覆盖的茧皮,使双爪重新恢复矫健灵活;第三个五十天,用尖喙和利爪把羽毛一根一根的拔掉,待鲜血淋漓的身体结痂,再长出茁壮轻盈的新羽。于是,一只矫健有力的雄鹰得以再次翱翔于蓝天白云之间,重新获得三十年的光辉岁月! 我喜欢这个故事,很多人喜欢这个故事;我讲过这个故事,我也听别人讲过这个故事;我被这个故事改变了很多,我也听过被这个故事改变了的亲历故事。 因为这个故事,我品读了鹰的更多故事,被鹰的精神和品质所震撼,我就特别想写一个更完整的故事。 为了丰满这个故事,我酝酿了至少十年。 二十多岁,我第一次读到励志短文《鹰的重生》,除了有些短暂的激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那个时候鸡汤很多,不差这一碗。即使不喝鸡汤,也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尝试着各种新鲜事物,不知疲倦地接受各种新挑战。 到了三十多岁,再看《鹰的重生》,竟然若有所感、若有所思,甚至有了一种想写东西的欲望,可脑海中始终搭不出来结构框架,更没有什么素材可供填充。 临近四十岁,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少年儿郎已变成内敛圆融、随遇而安的中年大叔,我突然想起了《鹰的重生》,找出来,读一读,开始有了难以言表的激动。 当完成了人生几项艰难的挑战,修补了一些显著的短板,在几个方面实现了以前都不敢奢望的“小目标”,虽无成就但因蜕变而倍感充实的时候,脑洞渐开,思路渐明,写作的时机开始成熟了。这才拿起笔来,记下点点思考,写下篇篇感悟。 这是一本中年人写的书,中年人读这本书会有不一样的味道。到了一定年龄的中年人,背着厚重的事业行囊,拉着满载的家庭拖挂爬坡过坎,拼劲了全力,行囊开始摇摇欲坠,拖挂仍然纹丝不动,无助地、茫然地驻足四望,再读上这个故事,也许才读出一些感觉、读出一些触动。 鹰,志存高远、精力旺盛、矫健强劲、身体灵活、睿智聪慧、百折不挠,象征着勇猛、刚毅、力量和胜利。在世界的鸟崇拜中以鹰为尊,鹰崇拜广泛存在于各个民族中,鹰也成为很多国家和民族的图腾。正是因为鹰有如此之多的非凡精神和高贵品质,才有了这样震撼心灵的重生故事。 我们一生中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很多的艰难困苦,也不可避免地要在关键时刻做一些痛苦的决定。在陷入举步维艰的困境中,悲观和抱怨会让我们找不到走出的方向,沮丧和畏缩会让我们更加迷茫。只有像鹰一样,自绝后路,放下包袱,打破旧躯体,追求新动能,即使交臂历指、彻心彻骨也一往无前,通过浴火重生,使得生命获得升华。 人生如奔腾的激流,没遇到暗礁的阻碍撞击,就无法激起美丽的浪花;人生如挺立的青松,不经历风雪的摧折凌虐,就无法展现品质的高洁。人生如勇敢的雄鹰,只有经过蜕变,才能更好地获得成长,做成更优秀的自己。 这里,要感谢《鹰的重生》原作的作者,网上流传甚久,已找不到最初的出处,它虽然只是一个故事,却给予我们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这本书特别赠与中年人,倍感疲惫的中年人、曾经迷茫的中年人、一直奔跑向前不愿不能不敢停下脚步的中年人!让我们在跑不动的时候,来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以中年的稳健,重塑青年的体格,再造少年的精神,像鹰一样在千磨万击中获得重生,为自己的人生开启新的征程。 第一章 鹰,真的有第二次生命吗? 九千尺下,山川峻美,江河秀丽。翠林之中,清波之间,尽在眼底。我依然是飞的最高的鹰!但是,近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全身困乏,身手已大不如以前。 四十岁了,这是鹰的寿命,我清晰的知道。在这个时候,真是感受到这一生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转眼间已到了终点时刻,这就是天命吧。 即使临近生命的终点,我每天依然在朝阳初起时,费力地伸展着沉重的翅膀,让自己尽可能飞的向以往一样高,让自己仍然在云霄中去俯瞰着飞禽走兽、天地生灵。因为我是“鹰雄”——这个名字是族群共送的雅号,在他们心目中我是鹰中的勇者,总是能给他们以保护和鼓舞。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无力地栖卧在巢边,奄奄一息地等待着生命的最后融化。 但我确实老了,这恐怕就是所谓的“自然规律”吧。那曾经矫健有力的身躯如今显得如此笨拙,再也划不出当年那种优美的凌空一跃;那曾经轻盈的羽毛如今又厚又重,紧紧地包裹着我的身体,让我呼吸都不能轻松自如;那曾经锋利的双爪如今已是老茧层生,让我再也不能敏捷地抓握和捕食猎物;那曾经尖锐的鹰喙如今又长又弯,连日常的进食都困难重重;甚至,从大山回传过来的啸声,如今听出来都是又粗又短,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清脆和洪亮。 看来,我真的要去追随那离世多年的父母而去了。 我首先想到了母亲,那是多么慈爱的母亲啊!她把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孩子们,特别是为了我,受尽了劳累病痛的折磨。她总是那么坚强,用瘦弱身体释放出的无穷力量含辛茹苦地养育着孩子,已经积劳成疾,仍然拖着病体对我们孜孜不懈地培养训练;她总是那么无私,喜欢把“只要孩子们好就一切都好”挂在嘴边,毫不保留地把所有的慈爱全部倾注到孩子身上;她总是那么乐观,即使向我们阐述死亡这样的问题,她也会做出美好的解释:孩子们,鹰是天的精灵,死亡对于鹰来说,只是告别冰冷的崖壁,去寻找最靠近太阳的云端建造一个更温暖的新家而已! 我想,也许,母亲现在正在她梦想中的、最高云端的巢中等待着我的到来呢。 我又想到了父亲。父亲不像母亲那样对子女爱的暖如春风、润如细雨,他对我们总是那么冷峻和严厉,在教育和训练我们方面近乎残酷。小的时候,我不理解,害怕他,总想躲着他,但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那是一种爱,一种不同于母亲的爱,这种爱厚重如山,坚如磐石。他之所以以严厉的方式对待我们,无非是让我们在艰苦的环境中真正获取生存的本领啊! 父亲总是那么坚强、刚毅,在他的嘴里,从来没有听说过“苦”、“累”、“难”之类的字眼。当他为保护子女和其他同类免遭伤害而被袭重伤后,他仍然努力地告诫我们:不要……忘了,鹰……有……两次……生命,但是……,只有……勇者……才……能……做……到!父亲自己已经没有创造第二次生命的机会,但临终前仍然念念不忘地提醒我们。 第二次生命!我突然打了个激灵,父亲一再给我们提醒和讲述的“鹰的重生”不就在我目前所处的这个阶段吗? 父亲没有见过重生,他也只是听说过。但他喜欢把这个传说讲给我们听:鹰到了四十岁左右,羽毛厚重,鹰喙弯曲,双爪迟钝,多数鹰在这个时候便正常死去,但有坚忍不拔、毅力十足的鹰在忍耐炼狱般的痛苦,进行断喙、去茧、摘翅以后,再经过耐心、漫长的等待,等到新的身体长成,就可以再获三十年的第二次生命。 即使是个传说,父亲也下定了勇于挑战的决心,他曾经遍览众山,遍寻群谷,找到一处叫“万丈崖”地方,是可以作为将来“重生修炼”的理想之所。 然而,传说终究是传说,伟大的父亲都没有见过,也没能获得机会首先尝试了。这是我们鹰族激励自己的神话,还是真有其事,我根本不得而知。 望着曾经任由我展翼翱翔的苍穹,我不仅陷入了沉思:鹰,真的有第二次生命吗? 第二章 宁愿在浴火中死去,不愿在残喘中苟延 眼前的这份天空曾经属于我,再早之前也曾属于父亲。父亲的模样我都记不清了,但我始终能够清晰地记着他矫健飞行的雄姿,清晰地记着他展开双翼,巡视大地,然后像利箭一般射向猎物。父亲是一个优秀的猎手,即使在食物匮乏的季节,他总是尽量避免让尚不能捕猎的我们受到饥饿之困。 有人说:鹰处在生物链的顶层,是没有天敌的。他哪里知道,我们生存的艰辛,食物的缺乏、恶疾的困扰、人类的扑杀以及同类的相残,让我们时时受到生命的威胁。像父亲那样雄健的成年鹰是很少有敢去挑战的,但对于体格尚未能长成的我们来说,觊觎者却是大有所在,那可恶的山猫就是其中之一,就是它,夺走了我父亲和哥哥的生命。 我们的巢穴在笔直陡峭的悬崖上,一般的动物靠近不了。但山猫善于攀爬,在山中如履平地。就是这只狰狞的家伙,在我父母外出的一个上午,把我们几个幼鹰作为了它的捕食目标。 山猫来到巢穴边时,我们毫无戒备。哥哥最先发现山猫,在山猫扑向我们之际,他对着山猫的头部就是一击,毕竟是体格还未长成,哥哥这一击并没能对山猫造成多大伤害,反而把山猫激怒了。同时,山猫也在挨受的这一击中有效评估了进攻对象的实力,他毫无顾忌地开始了捕食。 山猫退了两步,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向哥哥发起攻击。年幼的哥哥根本不是山猫的对手,但为了保护我们,他克服恐惧,凭借还未成熟的身躯同山猫抗争。然而,在体格健硕的山猫面前,哥哥很快败下阵来。我们眼见着他挣扎着被山猫叼走了。 返巢而归的父母伤心欲绝,父亲悲哀地对着山谷长啸,那啸声里深藏着失去爱子的痛苦之情,在山谷里回荡。 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父亲。只有母亲,叼来比平常要少的食物,喂养我们那正在长身体的肚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我们好想念父亲:他到哪儿去了呢? 又是一个上午,那只山猫突然窜出,在我愣神的那一会,刹那间扑向了姐姐。姐姐很害怕,但为了保护我,仍战战兢兢地摆出一副准备迎击的姿态。就在这险要关头,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对准山猫的眉头就是一击。 是父亲! 勇敢的父亲! 伟大的父亲! 父亲的出现让我们又惊又喜,而他用尽全力的眉头一击让山猫几乎翻到在地,趔趄地后退几步后,弓着腰,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迅速摆出一副迎战的样子。估计山猫的眉头受伤不轻,它的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呻吟声。 父亲没等山猫反击,再度向它发起进攻。父亲攻势凌厉,但我明显感到他不像以往那样矫健。事后,我才知道,父亲料定山猫还会再来伤害我们,这几天他一直没有捕猎,躲在山崖的隐蔽处,等待山猫再次出现。他要打败敌人,消除隐患。 几个回合下来,山猫怯阵了,转身就逃。父亲没有放过他,朝着他的背部就是使劲一啄。山猫自知无法逃脱,便转身摆出孤注一掷的决斗态势,开始与父亲缠斗起来。 山猫很快伤痕累累,父亲身上也是多处被山猫抓伤,油亮的羽毛上沾着斑斑血迹,但他顽强地坚持着。 看着父亲同山猫激战,刚学会飞行姐姐要飞过去帮忙,父亲朝着我们怒吼着:不要过来! 看着父亲攻势越来越弱,原本怯战的山猫突然发起狠来,跳起来,扬起他那对利爪向父亲扑去。 父亲没有躲避,直接迎了上去,使了全身的力气对准山猫的眼睛狠狠啄去。由于没有躲避,山猫的两只利爪在父亲的背上划下了深深的血痕,翅膀上的羽毛也被拽掉了几根。被啄中了眼睛的山猫发出了凄惨的叫声,转身就逃,不料撞到了岩石上,跌落山谷。 父亲对着山谷又是一声长啸,这啸声既是对失去孩子的悲恸,又是打败入侵者获得胜利的宣告。 看到父亲除掉了这个曾经可怕的敌人,我们高兴地欢叫着。我们哪里知道,为了打败山猫,父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身上的伤也让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等母亲回巢时,看着父亲的样子,她泪如雨下。这时我们才知道,父亲这几天为了保护我们,在隐蔽处寸步不离,他根本没有时间进食。要不然,依他强健的体魄,山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然而,英雄的父亲在伟大的父爱支撑下,在几天没有进食的情况下,完成了保家护子的壮举。 “我要用最后一点力气飞向我这一生最向往的万丈崖上,把我的灵魂安放在最接近天的地方。我完成不了浴火重生的尝试了,但我要亲眼看到四十年后,我的孩子能够代我了结这个心愿。”父亲温和地对母亲说。 母亲只是流泪,没有一句话。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让他们都成为真的英雄!”这是父亲离开我们时留给母亲的最后一句遗言。 母亲仍旧是流着泪,呜咽着,低鸣着。 我不知道父亲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不知道这句话是他跟我们的最后诀别。只记得他努力地、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和姐姐的头,然后振翅一跃,腾空而起,深情地望着我们,跌跌撞撞的围着巢穴转了一圈,直向远方飞去。 我还记得父亲的最后一次飞行跟以前都不一样,他的翅膀没有展开到原来的幅度,身体在飞行中摇摇晃晃。后来我才明白,父亲知道自己伤重,时日不多,但他不愿意死在巢穴附近。这既是鹰的规则,更是父亲对自己梦想的一个告慰,他要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去飞往心中的圣地——万丈崖上。万丈崖本来是他选作涅槃之地,后来却只能把那里作为生命之躯的托付之地和灵魂的安放之所。 父亲一直有个愿望,就是等到自己即将老态龙钟的时候,经过凤凰涅槃,获得重生,给他的孩子做出一个榜样。父亲是一个公认的勇者,如果不是因为保护年幼的我们,提早离世,相信他一定做得到! “我要亲眼看到四十年后,我的孩子能够代我了结这个心愿。”想到父亲这句话,我心里突然一震。今天离父亲去世,正好四十年时间。 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他的孩子能够完成浴火重生,如果我就这样苟延残喘,坐以待毙,等待死亡的来临,我有何面目去面对那为我们而死的父亲! 不管父亲讲述的“鹰的重生”是传说,还是确有其事,我都要勇敢地去尝试,我绝不能在残喘中苟延!我不能辱没鹰族的光辉和父亲的荣耀! 我是鹰雄!我是大家公认的勇者,我不能就这样坐等生命终结,我要完成父亲的遗愿,哪怕是交臂历指、万箭穿心,我也要坚强地去尝试,赢取我三十年的新生!我要用我的行动给孩子们和鹰族的伙伴们做一个不朽的榜样! 第三章 新奇的世界 “鹰的重生”只是口口相传,我和我的族群都没有亲眼见证,只听说要选择一片乘高居险之地,防范在孤寂脆弱、缺乏自我保护的日子里遭受外敌的侵扰。 重生决心已定!与其在鹰巢中无助地等待死亡命运的安排,不如奋力一搏开启新的生命征程! 我决心离开这四十年的栖息之所,即刻去寻找修炼之地! 站在巢边,我缓缓地巡视了一遍再熟悉不过的山谷,那一草一木,都与我同时沐浴着阳光雨露;那一石一水,都印记着我四十载的生活回忆,一切都让我难以离弃,一切都让我恋恋不舍。四十年前,我就出生在这里,那一刻美好的回忆犹如昨天,仍然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露头了,露头了,他出来了”,在我努力啄开蛋壳的时候,首先听到的这个清脆的声音。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我顺着声音找去,两只长的一样的小鹰正围着我,好奇地伸着头,看着正在破壳而出的我。后来我知道,他们俩是我的哥哥姐姐,我们本应该同一天出生的,我整整比他们晚了五天。 “孩子,加油,自己出来,我们都在等你”,一个慈祥的声音鼓励着我。我心中一动,这是妈妈!抬头一看,她正温柔地望着我,眼中充满了爱抚。我努力地把洞口啄的更大,慢慢地爬了出来。一不小心,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哥哥姐姐们都笑了,他们朝我挤过来,想把我扶起。 “孩子们,别动,让他自己站起来,鹰要么是威武地站,要么是骄傲地飞”,妈妈刚才还是温柔的声音这时变得严厉起来。 我吃力地在翅膀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两腿无力,虽然勉强站了起来,但总觉得无法站稳,始终摇摇晃晃。 这是我刚出生的一幕。 “他好小啊!”,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这应该是姐姐。 “是啊,孩子,小弟弟比你们晚出生了几天,他的发育比你们要差一些”,妈妈温柔地说。 “这么瘦弱,怎么能成为一个勇者?”,一个同样稚嫩但语气略显粗重的声音,这是哥哥。 “弟弟的基础不是太好,但只要他勤加练习,身体也会棒棒的”,妈妈答道。 “站都站不稳,稀稀拉拉几片羽毛,哪里有鹰的样子?我看像一只小麻雀”,哥哥奚落着。 小麻雀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浑身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再看了看妈妈、哥哥和姐姐。妈妈浑身油亮的羽毛,漂亮极了。哥哥姐姐虽是一身绒毛,却丰满齐整。而我自己,浑身上下,没有几根像样的羽毛,一阵山风吹过,我都感到发冷,在瑟瑟发抖中站立不稳,趴在了巢里。 母亲眼圈有点红,紧皱着眉头,爱怜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然后对哥哥说:“弟弟的体质确实比较差,你是哥哥,你要保护他,将来他会和你一样,都能成为像爸爸那样的勇者,知道吗?” 哥哥笑了,开心地说:“放心吧,妈妈,爸爸不在,我就是全家最大的男子汉,我要向爸爸那样,保护全家。” 妈妈那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很多,眼圈也不那么红了,她欣慰地对我们说:“好孩子,鹰是天之骄子,只要你们团结一致,就能战胜各种困难,守护好我们这片山谷!” “嗯!”哥哥姐姐齐声点头答道。 我也想努力地抬起头,像哥哥姐姐那样做一个坚定的表态,可实在是有气无力,沉闷柔弱地发出了一个“嗡”的声音,头又累地低了下去。 看着我的表现,哥哥姐姐都笑了。妈妈却没有笑。又是短暂的沉默,她开口了:“想要成为合格的鹰,待会爸爸带食物回来,你们就要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爸爸!妈妈嘴里的“爸爸”是什么样子?他有哥哥那样漂亮的羽毛吗?他有姐姐那样甜美的声音吗?他有妈妈那温柔的目光吗? 好期待早点见到爸爸! 傍晚时分,带着一股劲风,一个巨大的身躯矗立在巢旁,目光如炬,扫了一番四周,然后望着我们,嘴里叼着一条花斑小蛇。 “爸爸、爸爸”,哥哥姐姐激动的叫着。 这就是爸爸啊!好强壮,好威武啊!那一对伸开的翅膀苍劲有力,那一双眼睛更是英气逼人,绝对是王者风范。 “孩子们,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爸爸今天收获可不小哦!”妈妈慈祥地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看,我们家最小的宝宝也出来了”,妈妈对着爸爸说。 爸爸把叼着的猎物扔到了巢里,然后用喙轻轻地贴在我的头上,我感到爸爸的喙坚硬而温暖。 爸爸扔到巢里的猎物很丰盛,哥哥姐姐迫不及待地吞食着,我也想尝上一口,可根本撕不动皮肉。 “这孩子太瘦弱了”,爸爸抬起头,对着妈妈叹了一口气。 “哪知道晚出生几天,还这么弱小,今后的生存怎么办……”,爸爸继续说。 妈妈没有说话,含着眼泪,用她的喙,从猎物上啄下一块肉,轻轻送到了我的嘴上。 我不知道什么叫“生存”,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含着眼泪,只知道蛇肉好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第四章 飞赴圣地 离开巢穴,我挥舞着沉重的翅膀,向着远处的山崖飞去。身下,是我生活四十年的地方,山边的石、涧里的水、谷底的树、崖边的草,都是那样熟悉,我不知道巡视了多少次,捕获了多少猎物,击退了多少敌人。然而,我要离开了,可能是暂时的,也有可能是一去不复返了。谁知道会是怎么样? 我努力地伸展着双翼,希望能飞的更高一些,这样就能够有更宽阔的飞行视野,从而规划最快捷的路径。如果不是这样,我担心我的体力支撑不了那么远的距离。 可那又厚又密的羽毛犹如压在我身上的棉被,让我感受到我就是在负重飞行,总有一种快被它压下去的感觉。我越是努力地上升,“棉被”越是感觉沉重,向下的压力越大。每飞行一段,我都感到力不从心。我不得不喘着粗气在峭壁的一棵小树上休息一下。 当我踉踉跄跄立在树枝上,才惊奇的发现,这棵小树真是奇迹!我根本看不到它的根,只看到一条树干从石头的缝隙中伸出。树干是那样的纤细,我站上去的时候,整棵树就一直在颤颤悠悠,几乎要折断摔落下去。 “这棵树是怎样长出来的”,我在想。一颗种子偶然间落入石缝,可它既亲昵不了阳光,也沐浴不了雨露,是什么给了它生命的希望,是什么给了它生存的动力?也许就是岩石反射的弱光和山风偶送的雨露给了它扎根发芽的初乳,让它获得力量把枝和叶伸向慷慨的大自然去吸吮营养,得以不断成长。然后,再把自己坚韧的身体和顽强的精神回报出来,哪怕是为大自然仅仅奉献了一抹绿、一丝情,也是通过奋斗绽放了生命的芳华。 站在这棵柔弱的树枝上,在摇晃摆动之间,我感受到了心灵的震撼。对!哪怕是一丝希望,都不要放弃理想!哪怕是生命陨落,也是在梦想的天空划过! 我的目标是万丈崖! 出发! 我再一次腾跃而起,展开翅膀,凌空飞翔。 母亲曾对我说:我们鹰族,灵魂是属于天空的。当我们即将走向生命终结时,不会在巢里等待最后一口呼吸。我们选择的是耗尽自己全部的生命力,冲向云霄,展翅翱翔,直到停止呼吸,自然从高空坠下。这样,肉体回归自然,而灵魂从那一刻起交予天空,不沾一缕俗物,不附一丝尘埃,奔赴生命纯粹而来,交付生命纯洁而去! 父亲、母亲在临终前都做了这样一次高飞,完成鹰族完美的生命交付。 我穿越的这片区域是不是他们当年远行的路线?我感觉是的,我感觉他们的灵魂就在天上注视着我的,眼里充满着期望。 我觉得呼吸通畅了一些,甚至觉得身上的羽毛也轻了些,我抖了抖精神,努力让自己的高度再升一些。如果能越过前面这个小山脊,能节省不少路径。 每升一尺,都很吃力。但我必须尝试,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最后的精力和体力耗尽前达到目的地。但是,为了爬升,双翅已经开始酸痛。我已顾不了这么多,强忍着继续提升高度。 终于,快要接近山脊的时候,我已经达到可以跃过的高度。突然,一阵急速的山风吹来,我只想着前面的山脊和飞翔的高度,一不留神被这阵劲风吹了一个“趔趄”,在空中旋了半圈。眼见就要身子撞到山脊的岩石,我本能反应,使出浑身力气,再旋一个半圈,划过山脊,右翅几乎碰到岩石,好险! 这次遇险,把我累的筋疲力尽,呼吸变得极端困难。我有濒临死亡的感觉,如果这个时候一口气上不来,我可能跟大多数同类一样,在高空中生命戛然而止,然后自由落下,将肉体托付于山谷,直至化作尘土。 不,我不能这样死去! 如果现在就这样死去,我不甘心! 我的使命没有完成! 我要完成父亲的愿望,勇敢挑战! 我要用我的行动向我们鹰族,向子子孙孙证明:上天赋予我们两次生命! 这种信念霎时让我坚强起来。我还要向前飞!但两边的翅根更加胀痛了,我不得不微微地收缩一下翅膀,让身体缓慢地滑行一段时间,以帮助体力恢复。 “体力略微恢复之后,继续加快向前飞行,天黑之前必须在万丈崖找到立足之地”,我告诉自己。 就这样,我忍着愈来愈加重的疼痛,终于来到了万丈崖边。 第五章 立身之地 万丈崖是这片层峦叠嶂、嵯峨黛绿的群山中最高最陡的山崖,它危峰兀立、直插云霄,就像被巨斧劈削出来的一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巍峨壮观、望而生畏,所有的生灵来到它的跟前都需仰视。这个地方是我们鹰族朝拜的圣地,很多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勇敢长者都用出最后的力气飞向这里,或寻求凤凰涅槃,或交付生命。 年轻力壮时,我曾不止一次来到这里巡游、朝圣,在云雾缭绕间探访先辈的印迹,神交勇者的灵魂。年轻时,我曾几次努力地飞向山顶,每飞到一半的高度,就会觉得呼吸急促,力不从心,要费尽力气才能成功。立在最高的岩石上极目远眺,心情无限澎湃。在崖顶俯视众山,总是有不一样的神圣感觉,我想:这也许就是圣地的缘故吧。 今天,我又来到了这里,目的跟以往都不相同。我要在这里寻找一处立身之地,做一次从未有过、不知道结果会如何的挑战。如果不成功,我也就安心把生命交付在这里。 立身之地必须足够高、足够陡,这样在我完全丧失护卫能力的时候才不至于遭受其他飞禽走兽的攻击。 选在哪儿?我巡视了一圈,把周围的环境看了个遍,就目前我飞行的高度以下,都是不可选的。 怎么办?高度决定视野!必须往更高的地方飞,搜索更大范围!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伸展、拍打着已是非常胀痛的双翅,向更高处冲去。 第一次攀升,我飞高了几十米,然后把身体放平,缓和一下变得急促的呼吸,恢复一点体力。 待体力稍微恢复之后,我继续忍着肿痛,开始了第二次攀升,然后稍作休息。由于体力的不断消耗,每一次攀升都比上一次的高度要低一些。即使这样,努力了七、八次,我也升高了几百米。我抬头搜寻,远远望去,在我上方大概还有一百米的崖壁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小洞穴。 这个洞穴的位置非常好,周围峭壁光滑,一般的动物很难到达这里。如果我把临时巢穴选在那儿,相信在我修炼期间最脆弱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受到其它动物的侵袭,可以保护我度过最煎熬的时光。 我尝试着向那个洞穴冲去,可我真的筋疲力尽了。我浑身发颤,翅膀已有麻木的感觉,我没有力气控制身体,甚至在摇摇欲坠。 也许,一口气上不来,我就掉下去了。我又在想死亡的结局。 不,我还没完成使命,不能就这样死去!只要一息尚存,我都要拼尽全力。 母亲对我训练的场景浮在了脑海中…… 刚出生的我由于体质虚弱,站立起来都很困难。哥哥姐姐都已经能够拍打着翅膀抢食的时候,我还要母亲把撕下来的肉送到嘴里。 “这样可不行,孩子,你要动起来”,母亲说,然后从猎物上撕下一块肉放在我前面的位置。 望着可口的食物,我实在抵制不了诱惑。我努力地把身体撑起来,可刚站起来,由于重心不稳,一头就栽了下去。我再次把身体撑起来,微微颤颤地想向前走,可刚要迈开一条腿,又栽了下去。 我没有站立的勇气了,伏在地上,眼里望着离我只有几步的食物。 “你想吃,就必须自己走过来”,母亲仍然很温和,但透着坚毅的语气。 我望了望母亲,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想要吃到肉,只有靠我自己了”,我想。 我费力的站起来,向食物移进。 这一次我总算成功地迈出了一步,然后摔倒。 心存侥幸的我又抬头看了眼母亲,依然是温和而又坚定。“再也不会有肉送到我嘴里了”,我意识到。 再一次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先让自己保持平衡,然后又迈出了第二步。就势要迈出第三步的时候,我又没控制好身体平衡,摔了下去。 我已不看母亲,我知道哀求没有用。 继续站立,保持平衡,第一步;保持平衡,第二步;保持平衡,第三步……总算来到食物的面前。 当我正准备啄食的时候,没想到母亲竟然把食物衔起来,甩到更远的地方。 我抬起头,母亲面无表情。我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做。我朝她“叽叽”地叫了几声,没有回应。饥饿、委屈、疼痛、着急交织在一起,让我忍不住大哭起来。 没有换来母亲的安慰和拥抱。她淡淡地重复了一句:“想要吃,还是必须自己走过来”。 前面摔倒引发的伤痛我已浑然不觉,只知道如果不走到食物跟前,我就要受到饥饿的煎熬。 我立定身子,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向食物移去。虽然还是摇摇摆摆,但我已基本学会了控制平衡,也逐步学会了控制步伐的交替。 快到食物跟前的时候,为了防止母亲把它再次甩开,我做了个冲刺,一口把食物啄住,吞咽到肚里。 哥哥姐姐拍打着翅膀,高兴地叫着:弟弟会走了,弟弟会走了! 母亲也笑了,用她的喙轻轻地轻吻着我的头部,以示奖励。 从此以后,母亲每次都把食物甩在远处,为了吃到东西,我就必须迈开双腿去追逐。很快,我就越走越好,甚至学会了跑。 如果母亲这时候看着我,会怎么样呢?我想,她一定会说:想要登上那个高处,你必须自己飞! 想着想着,我不由自主地又扇动了翅膀。各种伤痛已浑然不觉,我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飞上去! 100米! 50米! 20米! 10米! 5米! 我一个冲刺,毅然冲到了洞穴中。 这真是一个绝佳立身之处,洞穴宽敞,地面平整,四周陡峭,视野开阔。 我不知道鹰的先祖们有没有到达过这个地方,通过修炼获得重生。反正我已决定在此迎接挑战,脱胎换骨。 我稍微休息了一会,看夕阳西下,天色渐晚。赶紧在附近的草木上啄下一些枯枝,又衔了一些长在崖缝间的茅草,先搭出一个简易的窝,今后再慢慢完善吧。 一天的飞行和劳作让我疲惫不堪,持续的挑战和冲锋让我浑身酸痛。夜幕开始降临,雾气升起,万丈崖四周云雾飘渺,宛若仙境。可我已无心赏景。困乏袭来,我必须先在这个新的立身之处好好休息一下。 第六章 艰难的狩猎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万丈崖又是一番景色。我从来没有在这样一个高度领略山谷的晨曦。 背靠的峭壁处,巍峨的山峰酣畅淋漓地吸吮着天地精华,高矗云霄,如壁如柱,至雄至伟。眼前的山谷里,朦胧的薄雾悄无声息地舞弄着蝉翼薄纱,随风飘荡,如梦如幻,至幽至柔。东方的海面上,绚丽的朝霞激情澎湃地释放着粉底红晕,映在海里,如诗如画,至艳至炫。 站在这里,能够感受到大自然是如此慷慨,它给予我们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让我们那么留恋! 如果我能成功,就可以再享受大自然三十年的馈赠,把鹰族口传的“重生”传奇变为可以拥抱的现实! 即使失败了,我也就埋骨在这片圣地,去追寻英勇先祖的灵魂,共同护佑我们鹰族的子孙! 我越想越激动,即将开始一生中最伟大的尝试! 可是在计划实施之前,我必须饱餐一顿! 我太饿了。 近一年来,弯曲的喙、厚重的翅膀、布满茧皮的双爪严重阻碍了我的捕猎。那种“不击则已,一击必中”的霸气早已成为历史,不仅猎物多次逃脱,我也在多次出击中受伤。 一顿饥一顿饱的日子还加快了我的衰老,精力、体力更不如从前。昨日一天的长途飞行和高度挑战让我体力严重透支,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殒命在途中。 幸好,我挑战成功,寻觅到这绝佳立身之处,经过一夜的休整,体力恢复过来。现在,饥肠辘辘的肚子告诉我,该进食了。不仅要进食,还要饱餐一顿,因为后面几个月,我更难以正常捕猎进食,我必须抓住每一次机会补入充足的能量以备未来之需。 太阳缓缓升起,原来还是淡淡的朝霞变成了亮丽的金色,倒映在海面上。天上的颜和水中的色交融在一起,尽情地演绎着蓬勃,释放出朝气! 很快,太阳把阳刚之气照进山间,晨曦的阳光像张开的双臂拢着,温柔地将山谷中缠绕着的、轻纱般的薄雾轻推开去。广阔的谷底树茂木盛,草密花艳,郁郁葱葱,生机盎然。这绝对是一块狩猎的好地方。 可现在的我今天能顺利地捕获到理想的猎物吗? 不知道,但为了后面的“重生”征程,我必须拼尽全力! 我轻轻一跃,展开翅膀,从新巢穴滑翔而下。年龄大了,眼睛却没有退化,我可以在三千米的高空发现地面草丛里小动物的一举一动。很快,我发现了一只山雀,它站立在一个树枝上觅食。我首先锁定了这个猎物,从高空轻轻地下降高度,靠近山雀。等到离山雀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我突然加速,直冲而去。 觅食的山雀没有忘记警惕,当我离它只有几十米的时候,它感受到了危险,迅速离开,直奔枝叶深处。 我只能对着摇晃的树枝叹气! 如果我能再快一点,这只山雀就是口中之物了。可这只是“如果”,我厚重的羽毛加大了飞行的阻力,根本不能像以往那样风驰电掣般雷霆一击,让再快的猎物都找不到逃脱的机会。 这段时间,我一只飞禽都没有捉住过,“今天也不要在它们身上碰运气了”,我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盘旋,寻找新的目标。 很快,我又发现了一只田鼠。 这田鼠个头不大,“如果能抓到,先垫垫那空落落的肚子吧”,我想。 于是,我直扑田鼠而去。 田鼠感知到危险将至,它迅速奔跑起来。 我沿着它奔跑的方向追去。可就要靠近,我伸出爪子去抓的时候,它突然右转。身体巨大的惯性让我向前冲出了好几米。 我只好重新跃起,转向去追。 又是一次,快要抓到的时候,它仍来了一次迅速转向,把我甩出很远。 如此三番几次,我已气喘吁吁。 以往,田鼠早已窜入洞中。可今天它就是拐来拐去,让我一次次扑空。 我想,它已经判断出来,这只鹰真老了,捕猎技能严重退化了,它完全可以用自己灵巧的身体戏弄我于草丛之间,对其已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想放弃了,站在远处,无可奈何地看着它。可气的是,它竟然也伏在草丛里,没有向远方逃窜的意向。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以往不到猎物匮乏,我都不屑于把田鼠这种猥琐的小动物列入主要捕猎对象!可是,面对它漫不经心的挑衅方式,即使是在羞辱,我又能怎么样呢? 算了吧,还是放弃吧,它今天不是我的菜!我苦笑着,展翅飞起,去寻找新的猎物。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这周围应该有一条蛇在爬行。四周搜索了一番,我看到了左侧的草在动。 由于草密,看不到是一条什么蛇,只能密切监视着草丛的一举一动。 等到草丛中的蛇移动到草浅处,我发现,竟然是一条蝮蛇。这可是剧毒的蛇。我们同类就有在捕食时不小心被蝮蛇咬伤致死的先例。 年轻力壮时,我曾多次轻而易举地捕捉过蝮蛇。可现在毕竟不如当年,这几年身体不灵活了,就没再惹过它们。况且这条蛇身强体壮,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蝮蛇。我一点底都没有。 可我很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小动物我都无可奈何,只能找这个行动缓慢的家伙碰碰运气了。 我在蝮蛇的周围盘旋着,计划找到合适的机会进攻。谁知在还没有发起攻击的时候,就被蝮蛇发现了。 它没有逃走,而是把身子蜷成一团,昂着头,吐着信子,警惕地防范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只非常有经验的蛇。很多蛇正是在感知到危险逃走的时候被我们抓住防守漏洞,一举捕获的。 我等待了一会,蝮蛇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我知道,今天碰到的敌手很难对付。 不行!我等不下去了。我太饿了,如果今天不能进食,我恐怕都飞不回万丈崖上的新巢穴了。 不能再对峙了,我要发动进攻! 我不得不选择一个并不是特别好的机会向蝮蛇扑去。这只蛇冷静地出奇!当我快要抓住它的头部的时候,它竟然张开嘴,向我发动进攻。 我完全没有想到,今天竟然碰到这么一个对手。看到它冲过来,我赶紧向左急闪。蛇咬到翅膀上的羽尖。 好险!如果不是及时躲闪,被它咬到腹部,毒液短时间就能传遍全身,我就成了送到它面前的猎物。 这是一个无法取胜的对手,我识趣地走开了。 又失败了!我的内心充满了失望。看来,我要饿死在万丈崖下的山谷了。 第七章 吃,还是不吃? 一次次捕猎的失败,让我万念俱灰。 此时此刻,我所置身的山谷,红花绿树,虫鸣鸟啼,一片生机盎然。垂死挣扎的我感觉就是一个多余:已丧失生存的技能,无奈地等待着耗尽最后一丝元气。 一上午的捕猎劳而无获,反而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正午,太阳已经直射到谷底,原本清凉的山谷迅速升温,很快又变得热气腾腾。 我那身厚重包裹的羽毛加重了体内的燥热,像被一群虫子狂噬,提不起一点精神,聚不齐一点力气。 我口干舌燥,需要补充一点水了。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我想飞过去,可展开双翅时,翅根处却疼痛异常。昨天的伤还没有恢复,今天的捕猎又加重了肿痛。我下意识地把翅膀收了一半,然后,又轻轻地伸张,仍是疼,只得赶紧再次收回。现在,我连再次张开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急需补充水分的我只得艰难地挪着双足前往河边。 唉!真羞愧!“老了,飞鹰变成走鹰了”,我边自嘲着边拖着毫无生机的躯体前行。 河水很缓,水平比较平静。 我站在水边,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羽毛灰白浓密凌乱,鹰喙粗糙外突弯曲。再低头看了看双爪,趾甲萎缩干裂钝化。完全一副老态龙钟模样。与年轻时羽毛油亮轻盈、鹰喙平滑光泽、趾甲尖锐锋利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这种变化是生命规律,谁都不能阻拦。 我低下头,深深地从河中吸了一口水。清凉的河水进入肚中之后,火燥的五脏六腑立刻降了温,原本恍惚晕眩的我也清醒了许多,但是饥饿感更强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水中的游鱼,若在以往,即使在几百米的高空,我也能直冲而下,精准出击。我只要在天空中盘旋几圈,就能精确定位鱼的位置,然后倒立鹰身,头朝下,脚朝上,来一个近乎垂直的加速俯冲。临到水面时,轻调身姿,抬头、挺胸、收翅,张开鹰爪同时从尾部移至身体最下端,击水而入,不给水底猎物任何反应时间便擒在爪中,然后奋力一跃,带着猎物冲出水面,扶摇直上,滑向空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瞄准的猎物也是一击必中,从未失“爪”。 而如今,我只能看着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我知道,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想完成以往那种一系列洒脱的连贯动作已经不行了,原本娴熟的捕猎技巧不仅发挥不出来,一不小心还会葬身水底。 一条鱼仿佛看出端倪,挑衅式的游到了我前方几米处浅水处。 机会来了,我一阵激动。这可是送上门的口粮! 我伫立在岸边,紧盯着这条近在咫尺的猎物,盘算着出击路径和发起攻击时间。 我准备好了,缓缓地张开双翅。鱼对外界的感知是极其敏锐的,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带出的轻微的空气流动传到水面的时候,鱼感觉到了变化,即刻调转鱼身,向深水处冲了半米。我张开的双翅停在了半空中,不能把猎物吓跑,否则,再也难寻如此机会。 鱼冲了一下后,感觉没有危险,慢慢又游了回来。我费力地举着半空中的翅膀,不能发出一点儿声响,耐心地等着鱼儿尽可能地靠近。鱼回到原来的区域,也许这块水域鱼虫充足吧,它痛快地进食着,警惕性慢慢放低。我抓住时机,向鱼的身后发起进攻,因为我断定,这条鱼在受到惊吓时,还会向刚才一样,迅速转身向深水区逃离。 我的判断完全准确,在我发起攻击的时候,鱼儿再次机灵地调头逃离。但是,我太慢了,那身厚重的羽毛在冲进水里的时候极大地增加了阻力,导致我的双爪到达目标点的时候,慢了半拍。我几乎抓住了鱼尾,但却被它用力一摆,挣脱而去。巨大的惯性让我向深水滑去,我赶紧拍打翅膀,双爪使劲一蹬,跃出水面,然后转向扑打着回到岸边。 几乎到嘴的食物丢了!我呆呆地望着那片刚刚搏击过、绝佳捕猎位置的水域。我知道,在这片水域即使有再多的鱼虫,一时半会也不会有鱼来了。我沮丧至极! 再等下去也无意义,我又把喙伸到水里,饮了几口河水,欺骗一下几天都没有进食的空胃,强打着精神沿着河岸向前走去。 远处,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躺在岸边的草丛里。我向前走了几步,基本看清了,是一条死鱼,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应该时间不长,鱼身还没腐烂,几只苍蝇围着飞来飞去。 愈走进,愈发清晰。这条鱼可真不小,如果吃下去,可以几天不用进食了。我立刻精神了些,费了几天的劲,折了大半条命,都是一无所获,如今在即将饿毙之际,却有一条现成的大死鱼摆在面前。省了捕捉之累,免了搏斗之险,填了空腹之饥,真是天无绝“鹰”之路! 在唾手可得的食物面前,刚才被猛喝的几口水欺骗的胃立刻反应过来了,咕咕直叫,胃液翻滚,已经做好接收食物的准备。 我愈发走的快了,眼前这情景,就像儿时,还不具备捕猎能力阶段,父亲母亲把食物丢在面前一样,充满着无法抵御的诱惑。 父亲母亲,我浑身一颤!父亲母亲在训练我们捕猎时,明确告诉我们,本族的鹰只捕猎活物,绝对不可以进食不明原因的死物! 母亲说:“只吃活物,不碰死物,这是祖训。我们鹰族就是坚守这条祖训,捕猎能力才一代代遗传下来。如果我们习惯了毫不费力地获取食物,那么就会消磨掉闯劲和进取心,捕猎技能就会下降,反而降低生存能力。况且,由于我们坚守这条祖训,我们的身体已经不能有效消化腐烂食物了。曾在饥荒年代,食物极其匮乏,族群中有鹰忍受不了饥饿,进食腐烂的死物,发生了中毒而亡的悲剧。” 想到母亲的告诫,我疾驰的脚步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死鱼。吃,我违反祖训,背叛原则;不吃,我饥肠辘辘,虚弱不堪。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啊! 如果不吃,我真的要死了。我这副笨重的身架,飞行已不及山雀,灵活已不及田鼠,勇猛已不及蝮蛇,速度已不及游鱼,基本丧失了捕猎能力。不吃只能等待饿死! 如果吃下去,我可能缓过劲来,重新获取捕猎体力,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如果不吃,我可能这几天就饿毙在旷野之中,根本不可能重新飞回万丈崖,就没有机会去尝试父亲期待的“重生之炼”。 如果吃下去,却有可能中毒身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吃,还是不吃?我脑海中两个选择此消彼长,此长彼消,让我痛苦不堪。 不,我不能吃,如果吃了,不仅违背了鹰族的祖训,也打破了我四十年的禁忌,为了苟延残喘几日,却在体内留下肮脏的腐物,让我“鹰雄”一世英名毁于一顿唾手可得的腐食。 宁死不能败坏鹰族的荣光!我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离去。 即使是饿死,也绝不能让那白花花的死物成为我果腹的毒物! 第八章 屡败屡战 我轻展翅膀,离开河边。这一次,我没有在高空中盘旋去寻找猎物。因为这样会耗费更多的力气。我要把力气省下来,在捕猎中使用。经验告诉我,上午捕猎的区域这会出来的猎物应该较多,机会还是很大的。我决定再次飞回那里。 进食的本能欲望告诉我,必须想方设法捕猎,去填补胃中的空虚。可是,这对于现在的我,谈何容易!我现在跟一个嗷嗷待哺的幼鹰有什么区别! 当初还为幼鹰时,身体虚弱,父母为了锻炼我,总是把食物甩出一段距离。为了不饿肚子,我每天都在巢穴附近奔走,比哥哥姐姐多得多的奔走。他们在进食的时候,我在奔走;他们在嬉戏的时候,我在奔走;他们在休息的时候,我还在奔走。我走的很累,但越走越平衡,越走越稳健,很快就能跟哥哥姐姐一起嬉戏了。 但是父母没有放松对我的训练,当我已经较好控制身体平衡的时候,他们不再喂我现成的食物,而是把抓来的小猎物扔在我的面前,让我练习抓捕。 我清楚地记得母亲第一次扔到我面前的是一只山鼠。被利爪放下的山鼠在巢穴周围乱窜。母亲说:你想填饱肚子,就必须自己抓住它。 我立刻向着山鼠的方向追去,可快追到的时候,它马上来了一个急转弯,窜到别的地方。我一个趔趄,一头栽了下去,稚嫩的皮肤蹭在岩石上,半个身子都是火辣辣的痛。 我趴在地上,好想谁来扶我起来。可是只等来母亲平淡的一句:“自己起来,快追!” 我赖在地上,不想起来。 “如果你抓不住它,今天只有饿着肚子!”,母亲语气依然平淡,却透着严厉。 虽然身上有痛,可我不愿意饿着肚子。我怏怏地爬起来,再度向山鼠追去,然而,又是快要追到的时候,它又闪开了,我再一次重重地一跤摔在地上。 “猎物不会束手就擒的,它肯定要逃跑,你要能有所判断,然后控制好身体的平衡”,母亲教导我。 我再次爬起,继续去追山鼠。快追到的时候,它再次闪开,但我已能判断它的动作,这次有了进步,我迅速地平衡了身体,没再摔下去。于是,我也调整方向,继续追。 半个上午,我都在和山鼠前后追逐。很快,我就筋疲力尽了,虽然山鼠也非常疲劳,几乎跑不动了,但我实在没有力气去追了。 我蹲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朝着母亲哀求地叫了两声,希望她能帮帮我,把猎物送到我的嘴里。 母亲没有动,眼神透着威严,但又不失慈爱。 “要想填饱肚子,必须学会自己捕食!你累了,它也累了。你如果松懈,眼前的猎物就会溜走;你如果比它坚持地更久,它就能成为你的猎物。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法则”,母亲告诫我。 我还不明白什么叫“生存法则”,但我知道,我只有继续追逐,才能进食。填饱肚子的强烈愿望让我忘记了疲劳和伤痛,重新提起精神向山鼠追去。 山鼠竟然被我的气势吓坏了,没跑出两圈,也许是累了,或许是吓住了,在一个急转弯的时候意外栽倒,等它爬起,准备再跑的时候,我迅速一击,用爪子抓住了它的后背,紧紧地按在地上。 我很兴奋,这是我第一次捕获猎物,虽然猎物被限定在巢穴周围非常小的范围内,但我学会了追逐、出击等最基本的技能,我得意地对着母亲鸣叫。 从此,母亲每天就这样锻炼我,我慢慢掌握了更为熟练的捕猎技能。 生命真是一个循环,初生时没有生存技能,需要训练。到老了,这项技能也退化了。 不能就这样认命!我边飞边想。 在饥饿中死去也是一种悲哀!我不能就这样认命! “要想填饱肚子,必须学会自己捕食!”,母亲那句教导再一次索饶在耳边。 身体机能退化了,但我有经验,有技巧,我可以充分利用这些经验和技巧去尝试新的方式捕猎。 想到这里,我重新把精神振作起来,认真地寻找着地面上的猎物。 当我回到刚才狩猎区域附近时,我竟然又发现了那条蝮蛇,它的腹部变大,应该是刚进过食,懒洋洋地躲在草丛里养着精神,我找准机会再度向它发起了进攻。 蝮蛇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立刻摆出应战的姿态。 我料想到它会反击,没有直攻它要害,等到快接近时候,蝮蛇果然伸头反攻,计划用尖锐毒牙给我致命一击。我早有准备,轻轻地躲了过去。 蝮蛇判断出这次攻击的仍然是上午那个老态龙钟、反应迟缓的“手下败将”,警惕性下降了许多。 我找准机会,从侧面再度攻击,待蝮蛇迎战时,我又是轻轻一让,然后用翅尾横扫,把蝮蛇掀翻在地。 蝮蛇又惊又怒,当我再次发动进攻时,它开始暴躁迎战。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接着轮番发起了十余次进攻,并找准空隙就把蝮蛇扫翻在地。很快,我们俩都变得筋疲力尽了。但我仍不敢放松,唯恐猎物逃走,恢复一点体力准备发起新的一轮进攻。 蝮蛇感到我已不像前番那般不堪,开始紧张起来。我也紧盯着它,希望找出它的破绽之处。我们就这样对峙着,都是神经紧绷,周围的空气犹如凝固了一般。 羽毛很重,腹中空空,我知道自己不能耗太长时间,必须想办法赶快组织有效进攻。身体笨拙,只能巧攻。我把今天跟这条蝮蛇对峙的情形回想了一遍,想到上午翅膀的羽尖被咬的情形,心里突然一亮。 我拍起翅膀,再次向蛇发起进攻。蝮蛇立刻感知了我的进攻路线,做好了迎战准备。当我飞到蝮蛇面前时,蛇头立刻向我的腹部咬来,我轻轻向右一偏,将左翅的羽尖送到蛇的口中。让身上笨拙、几成累赘的羽毛变成迷惑敌手的武器,这厚重的羽毛竟然有此大用,我心里暗喜,看来什么都有两面性啊!趁着蛇头咬住羽毛的瞬间,我腾空旋身,用利爪在蛇背狠劲地划了下去。这一抓不致命,但却让对手又痛又惊。等它还没定下神时,我又如法炮制,从它左侧进攻,待蛇口咬住右侧的羽尖时,在蛇背又狠狠地抓上一道。 蝮蛇惊恐了,它已无心恋战,虚张声势之后开始向草丛深处溜去。这是进攻最好的机会,我瞅准时机,向着逃走的蝮蛇急速俯冲,用爪子朝着它的七寸刺去,然后腾空一跃,将其带到空中。蝮蛇挣扎了一会,便失去了反击的能力,成为我近一年来捕获的最大的猎物,这条蛇够吃几顿的了。 已经多日没有正常进食、早已饥肠辘辘的我终于用搏命的方式换来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第九章 力返万丈崖 费劲全身力气、冒着死亡危险捕获的大蝮蛇痛痛快快地享受了一顿,身体迎来了久违的饱腹感。稍事休息之后,我的精力大长,体力也已全部恢复。是时候要飞回万丈崖了。 抓着剩下的大半条蛇身,我舒展翅膀,腾空而起。很快,这片富饶的旷野就尽在眼底了。 下午的风强了些,把刚才还在午休的粗壮大树都摇醒了,随着风的节奏摆了起来。在大树的领舞之下,地上的草的情绪也被调到了起来,簇拥着,模仿着树的动作狂欢般地摇摆起来。整个旷野充满着生气,这片土地太美好了,让我充满了留恋。 快到河边时,我发现了那条死鱼,仍然是白花花的,却明显腐烂了许多,一大群乌黑的苍蝇趴在鱼身,贪婪地吸吮着它们最喜欢的美味佳肴。 幸亏此前抵制了诱惑,如果没有捱住,以此果腹,性命难保不说,又怎么能有动力去捕捉住这么一条健硕大蛇。我们的潜力是巨大的!在年轻力壮时,都不能轻易对付这样一个猎物,而如今,在老态龙钟、微微颤颤之际,竟然能以破釜沉舟的精神,巧取对手,让我信心大振,精神抖擞起来。 思索间,我已来到万丈崖所在的山谷。浑身红透的夕阳逐渐陷入天边的云朵里,把白云染成火红色,把乌云染成紫檀色。而夕阳西下的山谷,完全是披上了金色的彩衣。太阳隐去下午那种刺眼的光芒,轻轻柔柔地将金色饱满均匀地涂抹在树木、花草、岩石、流水上,使树木更显翠绿,花草更显芬芳,岩石更显俊秀,流水更加明亮。山谷里的雾气开始升起、弥漫,如烟似絮,一团团,一处处。山谷的风更大了,仿佛不想让山谷迅速走向幽静,还要再热闹一番,一会狠劲地摇着树,一会用力地拢着草,一会把水面折出浪花,一会把团雾吹散,总之,不让大家片刻安宁,陪着它尽情嬉笑玩闹才好。 若是平时,我尽可以好好陪着风戏耍一番,无论是顺风滑翔,还是迎风冲浪,那是一个自在! 可如今,却是不行,我必须今天拖着剩下的食物飞回万丈崖的新巢,远离这生机勃勃的谷底,在荒凉的偏僻处踏上“重生之路”。 昨天寻觅时,我是费尽力气才登顶的。而今天,我还要拖着沉重的猎物,冲上崖顶,又是一次艰难地挑战。 从新巢穴飞下时,我把整个崖型留心观察了一番。直接负重冲顶不可能做到,但是可以分成几段进行。从谷底到崖顶,有几处较好的驻足处,用来歇脚休息,待体力稍微恢复后,再进行下一段的跃升。 第一个驻足处是半山腰的一棵松树,择一枝皆可歇脚。第二处则可选在万丈崖对面的矮崖崖顶。第三处可选在新巢穴下方一块突兀的岩石。这样,冲高一段,歇一会恢复体力,再继续冲高,难度应该就不大了。 思量以后,我先开始了第一段冲高,就冲着半山腰那棵松树飞去。我拍打着翅膀,抓着猎物,顺着崖体,盘旋而上。 山谷的空间有限,山风也只能在这个半封闭的空间转来转去,飘忽不定。我在盘旋的过程中,一会儿被风追着飞,一会儿顶风往上冲,幸好风不大,我能把住平衡,只是猎物很重,在风的吹拂下摇摇摆摆,加重了我的负担。我必须倍加小心谨慎。 高度越高,视野越广。从空中看夕阳下的山谷,又是一番景象。浓密的草木罩着薄纱,翠绿敷了浓妆;绵长的河水霞光粼粼,银装缀了金边;傲立的山头尽披红缎,雄壮添了妖娆。此景此景,不由得让我心生感慨:什么时候都要活出自己的生机勃勃,即使只沐浴到一缕夕阳,也要呈现出不一样的灿烂精彩! 我无心去流连于欣赏傍晚的山谷美景,必须早点登顶回巢。当盘旋上升至山腰的松树高度时,我仔细观察了地形。这棵松树又是大自然的一个奇迹,树根扎在石头缝里,树身攀石而上,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挂在悬崖上的。这棵松树不知道在石缝中已生存了多少年,但从布满疙瘩的粗糙树皮可以看出,它历经风霜,在更艰苦的环境中表现出不同凡响的顽强。应该是为了抵御强烈的山风,松树的树枝不是很长,但是很密,围着树干半圆展开,像半个撑开的大伞。 实在是一处好的歇脚处!我轻轻地把猎物放在一处树杈上,收起了翅膀,伫立在树枝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多亏一顿饱餐,体力得到充分恢复,今天上到半山腰,还真没费多大力气。 半山腰的风更劲,把松枝松杈摇的直晃。我没有久留。待呼吸稍微舒畅后,抓起猎物向对面的矮崖崖顶飞去。 由于直线距离没有多远,这一段飞行也不是很辛苦,顺利地在崖顶的平坦处落了下来。这矮崖正对着万丈崖。矮崖其实不矮,比周围的山头都高些,我称它为矮崖,只是相对万丈崖而言的。这处山崖高度毕竟要比万丈崖输出一大截,弄得连名字都没有。所以有的说:第二名和最后一名没太大区别,大家只记得第一名。在这个山谷,大家都知道最高的万丈崖,其它的就不被关心了。这也是大家都要争做最强者的原因之一吧。 历经风雨的打磨,矮崖崖顶的岩石都是光溜溜的,但石缝间都长着茂密的草木。石头都磨光了,这些植物却能依靠纤细的身子旺盛地生长着。果真是“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略作休息后,我又腾空而起,开始第三段冲高。 夕阳继续西下,只剩了半张脸,山谷更趋于平静,风却耍了脾气。这一段距离也不是很长,但我必须克服风的肆虐,摇摇晃晃地升高飞行。逆风时自不用说,每前进一米,都困难重重。就连顺风时,也常被风吹偏飞行方向。 跌跌撞撞,摇摇摆摆,终于来到第三个歇脚处。这是一块突兀的岩石,也是被打磨的圆面光滑。我小心地把猎物放在岩石上,正准备收翅休息,不料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吹来,我站立未稳,一个踉跄,却把猎物踢下岩石。猎物随着风,摇摆着急坠下去。我情急之下,哪顾得思索考虑危险,下意识地往下冲,跟着猎物坠下。 我努力地去抓,可由于风大,我身体难以保持平衡,猎物在强风中摇曳摆动,想抓住很难,几次都失“爪”了。 不能心急,我想,让自己下到足够接近的高度,确保一抓必中才行。于是我跟着猎物继续下降,待到身体与其非常接近时,张开双爪,将猎物紧紧抓住。然后顺势调整身姿,向上冲去。这时,一阵强风从下而上吹来,好风凭借力,我借助这股力量,就势猛冲,也不再选择中途落脚处,把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冲顶上。 我自己都震撼于这一次的爆发力,竟然一鼓作气飞到了新巢。我轻轻地把猎物放进洞穴最深处,唯恐再一个闪失,又把它吹落山崖。断定放置妥当后,才放下心来。 感觉浑身累瘫了。左翅火辣辣地疼,肯定是下降过程中碰到了突出的岩石。刚才注意力太集中,根本没在意。这回定下神来,才感觉到。 残阳如血,晚霞如锦!天边的夕阳仅留下最后的一丝光线,把周围的云映得更娇更艳。我大快朵颐,痛快淋漓地享受着费尽力气带上来的猎物,望着天边的美景,百感交集。 吃饱喝足,好好睡上一觉,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朝阳! 第十章 万事开头难 这一觉睡到很沉,当清晨的阳光照进巢穴时,我才醒来。我用睡意朦胧的双眼懒懒地扫视了一遍山谷,雾气尚未散尽,但已能看到清晨的生机盎然。 新的一天开始了! 迎着天边的旭日东升,欣赏着山谷的云蒸雾绕,我又吃了一点带回的食物,精气神全部恢复了。 心中一阵惆怅,一阵躁动,一阵紧张,那是因为从今天起,我要实施我的“重生”计划了。 “鹰到了四十岁左右,羽毛变重,鹰喙变弯,双爪变钝,多数鹰在这个时候便正常死去,但有坚忍不拔、毅力十足的鹰在忍耐炼狱般的痛苦,进行断喙、去茧、摘翅以后,再经过耐心、漫长的等待,等到新的身体长成,就可以再获三十年的第二次生命。”我把父亲最喜欢讲述的故事认真地回想了一遍。 我现在完全就是这般光景:厚重的羽毛严重地加重了飞行的负担,又长又弯的喙让进食异常困难,茧皮层生的双爪已无锋利可言。这种状况,即使不是机能衰退老死病死,也多会因为无法捕食进食困死饿死。 我知道,如果活下去,就必须把喙前部的弯曲处修整,把双爪的茧皮去除,最后再把双翅的厚重羽毛减负,重现尖喙、利爪、轻羽,恢复最佳捕猎技能,重做蓝天中搏击的勇者。 想的简单,行何容易!追梦“重生”,究竟是生命新起点,还是一条不归路?不得而知。唯有付诸行动,方能探得答案。 这期间不仅要忍受剥肤挫骨般的疼痛,势必还会影响飞行捕猎,连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问题。在这段时间内,如果遇到强敌,根本无胜算可言。这个时候,我更加明白,父亲提到,一定要选一处荒僻高悬之处,就是为了在这段身体最弱的阶段更好地防范躲避敌人的侵袭。我也更加相信,“鹰的重生”不是一个神话,一定有先辈实践过、成功过,把这个艰巨而伟大的过程口口相传了下来。 信心既立,激情满怀! 太阳渐升,阳光愈亮;山中雾散,谷底更明。一天中最富生机活力的时刻到来了。没有一个黑夜不会过去,没有一个黎明不会到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会很漫长,但一旦捱过,就可以拥抱未来的三十年。如果成功了,我就把这段经历和经验体会告诉族群其他的鹰和在外安家的孩子们,让“重生”的勇气和光芒成为鹰族的奋斗指引。如果失败了,我也用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到达万丈崖的顶端,实现了把纯洁的灵魂安放在神圣之处,又有何憾哉! 目标已定,立刻行动! 第一步:断喙。 我们的喙内部是骨骼,与头骨相连,外面是厚厚的角质层。本来鹰喙是极其尖锐的,很容易把猎物撕裂,轻松进食。但是,经过四十年的生长,角质层越来越厚,越来越长,喙的前端已经从锐利的尖角变得又粗又钝,撕咬东西异常费力。更麻烦的是,上喙长长了以后,喙的前端原本稍微下弯,如今变得卷曲起来,形成明显的“天包地”的怪异形状,平日里嘴的张合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在捕猎过程中的撕咬、搏斗了。 如果想要恢复以往那种强健的撕咬能力,必须把卷曲处的角质层断掉,喙的前端重新磨尖。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这么坚硬的角质层如何断掉,又要打磨多长时间! 我下意识地用爪子挠了挠喙的前端,弯曲处虽然很细,但一样坚硬无比,真的不好“下嘴”。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在岩石上敲击!我的脑海中闪了一个念头。 主意一定,我选了穴中一块平整的岩石,啄了下去。 脑袋震了一下,由于力度不大,只是有点麻,没有什么其它感觉。我想:这样可不行,不会有什么效果。 不能怕痛,要加大力气! 我把头高高昂起,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岩石狠劲的击打下去。这一撞击太猛了,岩石“嘣”的发了一声闷响。而我的头在巨大的冲击下,浑身发麻,头昏脑涨,几乎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半天才定下神来。 是不是这样才有效果?加大力气,继续! 我又把头高高昂起,对着岩石进行了第二次猛击。伴随着“啪”的脆响,一小块石沫从岩石的表层飞了出去。这次,我被震得头痛欲裂,脑袋剧烈震荡,就感觉整个山谷都在摇晃。我伏在了地上,唯恐失去知觉,掉落山崖。又等了许久,知觉才恢复过来。 向着目标,再来! 为了获得更大的力气,我直直地伸了身子,让头借着身子弯曲的力道,再次猛烈地对着岩石撞击。天啊!这次是一小块石皮飞崩出去,岩石竟被凿了一个小窝。而反冲力将我完全震麻了,我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寂静了,听不到一点声音。我歪歪斜斜地靠着巢穴的石壁,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才又缓过神来。 我的方法对吗?我不仅怀疑。可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办法呢? 加油,还得干! 我又直起了身子,准备再次撞击时,突然,一头栽在了洞口的岩石上,昏死过去…… 第十一章 选择,很痛苦 当我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一大片浓厚的云彩遮住了太阳耀眼的光芒,却没有遮住燥热的温度,整个山谷被调成了闷热潮湿模式,我感觉得呼吸不畅,有一种浑身无力的窒息感。水里的鱼在这种天气也是这种感觉吧,否则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浮出水面补充氧气。 头依然是蒙蒙的。“以喙击石,我一直是在使傻劲”,我想。如果再这样蛮干下去,恐怕“断喙”没能实现,脖子可能就先断了。 方法肯定不对!可到底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呢?我愿意努力,我能够忍受苦痛,我也能耐住寂寞,可让我无助的是,我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和奋斗的途径。多么希望那些获得“重生”的先辈告诉我,他们如何做到的。 我站在崖边,不知发呆了多长时间。择高处立,向远处望,虽说有俯瞰的豪情与壮志,却也有目标不明、方向不清的困惑和茫然。 到底该怎么做?我无限迷茫。 闷热的天气让我觉得烦躁不安,潮湿的空气加重了那身粗厚羽毛的重量,愈加让我觉得焦躁,脑海中又胡思乱想起来。 要不,算了吧,我想打退堂鼓。 前天捕猎蝮蛇,虽然很费劲,但也说明我拖着臃肿的身体侥幸还是能捕到猎物的,还不至于饿死。我要是像这样豁出命来“断喙”,说不定就把命送了。 以前听说,即使是大自然中最智慧的生物——人,也会碰到选择的痛苦。 人的一生,最难的,就是选择。人在有选择的时候往往会更迷茫,比没有选择的时候更加痛苦。如果是只有一条路,一个人怎么走都可以由自己轻松决定,可以走的快一些,虽然比别人辛苦,却可以领略更多的风光,欣赏更美的风景;可以走的慢一些,让自己惬意地踱着步子,悠闲地享受旅程,忽略同行的人把你甩在后面、只留给你一个远去的背影,漠视后面的人迅速超越你然后绝尘而去。 但是,当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选择来了,痛苦也就来了:往左拐,路要平一些,只是,似乎鲜花很少;往右拐,路蜿蜒曲折,不过,感觉路边的风景更胜。更痛苦的是,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段,那更远的路是什么样子,不得而知。是康庄大道,还是悬崖陷阱?是鲜花遍地,还是荆棘丛生?没有答案,必须靠自己选择!选错了,就是偏离人生方向,甚至是误入歧途。选对了也不能说就万事大吉,走一段,又来到一个岔路口,又要进行一次痛苦的选择。 很多人就是在不知如何选择、在犹豫不决中迷茫,在瞻前顾后中徘徊,错失前进的勇气,眼睁睁看着机会从指缝间流失。有的时候还会陷入“布里丹之驴”的困惑,选择了一个方向,总觉的另一个方向更好,然后重新退回来,走上另一条道路,走了几步,又觉得还是原来的路好。总之,无论怎么走,都觉得不踏实、不坚定,都觉得心情沮丧、怅然若失。 充满智慧的人都是这样,鹰应该和人一样,也是如此吧! 当没有选择的时候,我无欲无求、顺其自然;当选择来临的时候,我无从下手、左右为难。我现在就面临着这样一次痛苦的选择。 如果我就这样老态龙钟、“循规蹈矩”地活下去,时不时地捕获一些猎物,再活几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运气好了,再熬个一年半载的,也是有可能。如果挑战“重生”,去争取再活几十年的机会,理想很美好,可现实很残酷,这毕竟是极其冒险的事,不定就死在哪个环节,一头栽下崖底,成为鼠虫的果腹之物、蝼蚁的饕餮美餐。 可是,如果不能“重生”,我和其他的鹰有什么区别呢?我对鹰族有什么贡献呢?那多几个月的苟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是这样,我的价值又体现在何处呢? 两种选择像两个指针一样,在我脑海中来回晃动,搅得我心烦意乱。但是我必须尽快下定决心,留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我的喙每天都在生长,喙尖的弯钩几乎要完全包住下面的喙了,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张不开嘴了;我也觉得我鹰爪上的茧在变厚,很快爪子就难以弯曲,恐怕再也不能对猎物致命一抓了。如果是这样,就是捕住猎物,到头来也是活活饿死、生生急死,这种“死相”太难看,有辱我的威名。 与其短暂地苟活,不如生死一搏! 我甚至感觉很懊恼,怎么能有“苟活”这样没出息的想法,这根本不应该在我的选项之内。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再登“重生”之路,继续寻找“断喙”之策! 今后,我不能再让自己有打退堂鼓的想法,就是在探索“重生”的道路上一路走到底! 今后的选择,只有采用何种方法解决问题,不会再有向前走还是原地停留这样的选项!对于我来说,后面的路始终只有一个选择:向前!向前!向前! 管它前方刀山火海、管它前方万箭穿心,我只抱定一个信念:尝试!尝试!勇敢的尝试!绝不退缩的尝试!为了理想,即使付出生命代价,也在所不惜! 当停下两个选择之间的摇摆,把决心的指针指向挑战“重生”时,我突然释怀了,刚刚面临选择的痛苦瞬间烟消云散了。 刚才那片浓厚的云移了位置,太阳从云层中又露了出来,灿烂的阳光洒下,整个山谷再次明亮起来。 第十二章 水滴石穿 杂念去除了,可到底用什么途径能把那弯曲的喙尖去掉呢? 我尝试了各种方法。 我用喙尖勾住崖壁植物凸出的根茎,然后使劲往后拽,“咔嚓”一声,根茎被我撕裂的一截,我趔趄地退了几步,险些掉下崖去。这个方法不行! 我看到崖边的山石间有一个石缝,我把喙伸进去,用力地撬,看看能不能把喙尖撬断,哪知,石缝被我掘开了,分离的石块掉落山崖,瞬间没了声响。我又换了另外一个石缝,一使劲,石缝又被掘开,裂出去更大的石块滚落下去。这个方法还是不行。 这我才明白,喙的硬度非常大,木质的东西根本无法跟它抗衡,跟石头硬碰硬也是不行。这些方法解决不了问题。 我又陷入了沉思。 不知什么时候,山风刮了起来,而且风力越来越大,乌云翻滚着覆盖了大半个天空。太阳不愿这样被遮蔽,努力地从狭窄的云缝中透将出来,散射着道道金光。 我懒懒地看着这个场景。此时,我在为断喙的方法而苦恼,正是心事重重的时候,根本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惊艳,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一下: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一场急促的暴雨将山谷洗涮一遍。我没有返回洞穴,呆呆地站在崖边,任由雨水打湿浑身的羽毛。“雨再大些,冲掉些羽毛最好,背着太重了”,我自嘲道。 雨很快停了,天空又明亮起来,照着刚被雨水冲刷的山谷,青草更绿、山花更艳了。我又只是呆呆地望着,脑海中却不停地在想如何“断喙”。 滴答!滴答!滴答! 崖顶上的雨水开始沿着崖壁渗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巢穴突出的石头上。 我循着声音,把头转过去,把呆呆的目光从山谷移到滴水处,看着晶莹剔透的水滴秀着漂亮的舞姿,一个跟着一个,勇敢地跳下来。 我喜欢这声音。“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水滴有节奏的滴答声让此时的山谷更加幽静。而且这种声音,让我极度放松,倍感舒适,听了一会,刚才还很急躁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我也喜欢这场景。静静地看着水滴缓缓地汇聚,凝结成一个个晶体剔透的水珠后,毫不犹豫地挣脱石壁的束缚,精灵般、调皮地、一个跟着一个跳下,落到石头上,迸开了,又四散而去。 我看着下方的石头,经过日积月累,已经被滴出了一个圆整光滑的小窝。 水滴是如此从容,它们总是在悄无声息的过程中积聚力量。但它们充满热情,当力量足够以后,就挣脱束缚,华丽一跃,纵然粉身碎骨,却完成这个阶段的光荣使命,然后,再积聚新的力量。 水滴是如此温润,它们总是慷慨坦诚地滋润着大地万物。但它们却不缠绵,无论是么时候都不会忘记梦想的方向,它们不会为诱惑而停留,鲜花也好,绿草也罢,都挽留不住奔向远方的脚步。 水滴是如此柔弱,任何一个微小的力量都足以让它们变形。但它们却不懦弱,任何力量也阻碍不了它们前进的方向,它们能突破一切束缚,凝聚成溪、汇聚成河,最终热情地拥入大海的怀抱。 石头是如此坚硬,即使是几十万年的岁月磨砺、风霜拍打,都依然能够本色如故。然而,当它碰到了水滴,就不得不面对被塑造的现实。 水滴至柔、山石至刚!每一个水滴的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然而它们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和金石可镂的信心,日积月累,久久为功,终能凿穿坚硬的磐石。 看着这一场景,我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我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断喙”方法,之所以不成功,就在于,我过于急于求成,想的是一次成功。可事实是行不通的,而且这种硬碰硬的方式还极具危险性。 我从“滴水穿石”的现象获得了灵感,要把“断喙”改为“磨喙”,通过一点点的打磨,把凸出弯曲的喙尖磨短磨尖。由于动作轻微,这个过程对身体没有伤害,对捕猎也不会有影响。 不过,我必须要学习“滴水穿石”的精神。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把前面这一截喙磨去,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但只要我像水滴一样,有锲而不舍的精神,有铁杵成针的耐心,定能以细微之力达成难能的目标! 我终于想到了好的办法!我兴奋地使劲抖擞了一下身体,拍打了一下翅膀,将附在羽毛上的水滴甩去。水滴挣脱了羽毛的束缚,借着甩出的力量奔着自由四散而去。 第十三章 耐力的考验 我选择了一块表面凹凸不平的石头,将喙对着上面,左右摆动,开始打磨起来。每一次与石头的接触,都会轻微地发出“哧、哧”的声音。 没有撞击、没有疼痛。真是“功夫不负苦心鹰”,让我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虽然时间会很长,但这种没有伤害的方式,值得一试。 感谢坚毅执着的水滴,给了我宝贵的灵感。我一边听着水滴落石的声音,一边打磨着喙尖,不知不觉节奏也跟水滴保持了一致。“滴答”“哧哧”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欢快的交响乐,惬意极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带着运动的满足,很快地进入了梦乡。这一夜睡得好香。 三天过去了。我就这样不断地打磨着。这几天都没有雨,崖壁的水早已渗尽,没有了水滴的声音相伴,我觉得枯燥起来。又感觉用了三天时间,喙尖几乎没有被磨去多少,我又开始急躁起来,这种方法到底行不行? 带回来的食物已被吃完,我饥肠辘辘。前几天,从万丈崖跃下飞回,几乎累掉了半条命。所以,我尽量延长进食间隔时间,不到饥饿难耐,绝不下去捕食。这几天虽然没有飞行,但左右摆动打磨,耗费体力还是很大,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了。 我展翅跃下,在半空中就寻找着可以进攻的目标。一只肥硕的田鼠正在衔着食物向洞穴走去。这是个理想目标,一来可以填饱肚子,二来由于肥硕,他行动相对笨拙一些,更容易捕猎成功。但是,它非常警觉,一边走一边左右上下张望,提防各个方向可能到来的危险。在我的捕食对象中,自然少不了田鼠,它们虽然身材灵活,但是在以前我基本上能够做到凌空一抓、一击制胜,根本不给它反应的时间。只是现在我这老态龙钟、臃肿笨拙的样子,爪子都僵硬了,不可能再一抓必中了。幸好,我在上次捕蛇的过程中,学会了运用那对蒲扇般的大翅膀。心中想好了对策。 我向着田鼠疾冲而去,本身就十分警觉的田鼠感知了危险,立刻丢下食物向前窜逃。凭着几十年的捕猎经验,我早已判断了它窜逃的方位,把落点选择在了它的左前方。待到接近田鼠时,我用厚重的左翅全力地扫了过去。田鼠哪里知道,我已不按套路出牌,正在紧张诧异之际,被我的左翅带着一阵劲风扫翻在地。我顺势用右爪按住了田鼠。 我用仍然是“天包地”的鹰喙费力地进食着,每进食一口都十分艰难,既叼不住东西,又使不上力气,连往嘴里送食都极其不易。真的要赶快把尖喙磨出来,否则,今后即使能够捕住猎物,很快也会因为不能进食而饿死。 好不容易进完了食,我来到河边,饱饮了一顿。然后飞到一棵大树的树枝上休息,待养足精神,在天黑前要飞回万丈崖。由于身体笨拙,翅膀收回缓慢,翅尖把一截干枯的树枝碰落在地。 我望着坠落的树枝,想起了我的爱人。 我们鹰族有自己独特的相亲规则:雌鹰遇到中意的雄鹰时,她会用喙叼起一截树枝,并把它带到空中,然后张嘴放下树枝,让树枝随风飘落。如果雄鹰也对这个雌鹰有意,这时会立即腾空而起,奋力追赶树枝。雄鹰必须在树枝落地前追到,并把它献给雌鹰。然后,雌鹰用喙叼起树枝飞到更高的位置,再放下树枝……。这个过程可能持续半天,直到雌鹰确信雄鹰乐意为她掉落的一根树枝上下折腾而无怨无悔时,便把对方作为“意中鹰”。这对鹰开始相亲相爱,结成琴瑟之好。 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觉得遇到了上天赐予我们的另一半。她优雅地从地上啄起一根树枝,带着轻盈舞步升到空中。然后,羞涩地望了我一眼,轻轻地张嘴放下树枝。我自然会意,腾空而起,冲向树枝,翻身接住后,送还给她。她飞向更高处,又再度丢下。我们如此反复,已经进行了半天时间。 我们鹰族的传统是,这个过程越长,爱情就越能长久。所以,她不知疲倦地把树枝丢下。若在平时,这点考验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就在前几天,我刚刚在击退外族入侵领地的过程中多处受伤。连续的上下飞行让我疲惫不堪,伤口隐隐作痛。所以,我是一直忍着痛坚持,我也希望通过更长时间的考验,给未来更美好的生活带来好运。 她再一次接住我衔给她的树枝,温柔地看着我,仿佛再问:你还行吗?我用坚毅的目光回复她:没问题,再来!她羞涩地拍了拍翅膀,向更高处升去。我望着她飘逸的身材在空中滑着柔美的舞姿,心中多了一份坚定。 上升到一定高度,她停了下来,看着我,然后轻轻地丢下了树枝。我拍打一下翅膀,立刻迎了上去。哪知,快要接近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巨风,把树枝卷出老远。我立刻调整方向去追。树枝在风中漂浮不定,几次快要衔住,可树枝又被吹向另一边,我不得不调整方向去追。 当树枝被吹到崖壁的时候,开始顺着崖壁掉落。这个时候去衔树枝非常危险,可为了爱情、为了美好的寓意,我拼了!她在高空看到了这一幕,大叫起来:小心,小心啊! 我贴着崖壁,待到树枝被一块凸出石头弹开的时候,我顺势转身接住。可由于身体离崖壁太近,左翅重重地打在了凸起的石头上。我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垂直往下掉。我努力张开双翅,重新飞起。可左翅疼的失去了知觉。 身体下降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隐隐约约还听到她的呼唤声。为了她,为了爱情,我决不能放弃。我忍着剧痛,不断地尝试着让左翅伸张开来。终于,在离地只有几十米的时候,我恢复了飞行,平稳地落在了地上。她也从高空追了下来,望着这一过程,落在我身边,用头轻轻地摩擦着我的左翅,泪如雨下。 第十四章 涅槃之期 缘分天定,相遇注定相爱;两情相悦,考验成就姻缘。就这样,她成了我的挚爱,我们俩共筑爱巢,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三十多年来,我们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共同抚育子女。 回想我们共同生活的三十多年,多么幸福,多么美好!点点滴滴的生活经历汇成了甘之若醴的泉水,丝丝缕缕的美好回忆织成了绚丽多彩的锦缎。 有彼此,我们总是充满力量。每一天早晨,我们并肩坐在巢里,眺望东方,从一抹微弱的红色看起,直到朝霞染红天地,扮靓山水。 有彼此,我们从不孤独。待朝阳升起的时候,我们便离开巢穴,开始了当天的捕猎活动。辽阔的天空总是少不了我们形影不离的身影。 有彼此,我们就不能忘记责任所在。每次遇到劲敌的时候,我们总是不由自主地冲在最危险处,并竭力在危险来临时掩护对方。 有彼此,任何困难都无所畏惧。当大地萧瑟,食物紧缺时,面对费尽心力捕获的猎物,总是自己少吃,目的是想让对方多吃一口。 有彼此,就有安心的归宿。夜幕降临,我们回到爱巢,并肩齐坐,去欣赏黑夜来临前的落日余晖和晚霞满天,享受一天劳顿后的恬静。 有彼此,我们对未来充满憧憬。当幼鹰出生后,我们又共担责任、有效分工、精心抚育、认真培养,将一只只雄鹰送往辽阔的天空。 每一天虽然都是简单的重复,但感情却如精酿的美酒,在岁月的积淀中,愈来愈醇厚,愈来愈浓香。 然而,岁月却是无情的,纵是你有千般恩爱、万丝情愫,却不能守住生命的永恒。由于操劳过度,她比我更苍老地更快。到最后,她已不能捕猎,进食非常困难,甚至连起飞都很困难。 “我要升天了”,她平静地对我说。 她不说,我也感觉得到,她已经濒临生命的终点。我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可是等她说出口时,一种情凄意切的悲伤还是涌上心头,难以抑制。 “不、不会的……你其实还、还挺好的……”,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拿什么话安慰她。 “我已经感觉到了”,见我紧张地局促不安,她轻轻地打断了我。 “不是,我是说,我觉得你身体还是很好的,是不是最近有点疲劳?” “不用安慰我”,她仍然是平静地说,“我很清楚我自己的状态,我已经飞不动了,几乎无法啄开动物的皮肉了,更不要说捕猎了……” “你呆在巢里,我去捕猎,带回猎物撕开了喂你,直到我也飞不动了,我们一起升天”,我抢着她的话说。 不料却遭到她的严词拒绝,“我怎么能破坏鹰族的仪式,羞辱地多苟活几个月有什么意思?” 她说的仪式,就是我们鹰族在感知自己将要走向生命终点时,就会离开巢穴,展翅高飞,而且越高越好,待到力气用尽,气绝而亡时,躯体自然坠下,而灵魂就留在了天空。父亲当年对万丈崖心有向往,拼尽最后的力气飞来此地,就是想把灵魂安放在这里的天空,同时也希望能够见证他的孩子完成他的“重生”夙愿。 我无法反驳她,我不忍她离我而去,希望竭尽所能延长她一段时间的生命。我跟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习惯了跟她在一起的一切,我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如何度过。可这样就无法完成我们鹰族的灵魂交付。我极其矛盾,无话可说,只得低头不语。 她理解我,看我难过的样子,语气缓和了很多。 “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我们鹰族大部分成员不是死于饥困病痛,就是死于捕猎当中。我能活到鹰的这么高的寿命,又和你在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了三十多年,可以说是不负此生,我非常满足。我要拼尽最后的力气把灵魂还给天空,这样就此生无憾了。” “我离开之后,你也不要难过”,她接着说,“从第一天你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只普通的鹰,你有你的责任!你坚毅、勇敢,充满力量,无所畏惧,是鹰族的勇者,我从来都是坚信不疑。‘鹰的重生’绝不是一个传说,我能感觉得到,只要是真正的勇者,凭着异乎寻常的忍耐和勇气,一定能做得到。我相信你是带着特殊使命来到这个世上的,‘涅槃重生’的梦想一定能够在你身上实现。你一定要勇敢地去尝试,全力以赴进行挑战,直到成功。你的‘重生’不仅仅为了你自己,而是摸索出成功途径,然后把经验告诉整个鹰族,为鹰族的勇者们做出一个示范。” “如果成功了,你一定要飞出我们的领地,去找到我们的孩子们,鼓励他们也要向你一样成为勇者,对于我来说,没有比这更让我欣慰的了,我要用最后一口气,飞到最高的天空,把灵魂安放在那里,看着你重生,看着你去找到孩子们。你说,这不比多苟活几个月更让我欣慰吗!” 我释然了,她要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我的涅槃之志,一个永远让她骄傲的勇者。她期望着这个让她骄傲的勇者能够完成使命,期望着这个让她心爱的勇者能够涅槃重生,期望着这个让她信赖的勇者再次创造奇迹。 第十五章 善假于物 回想与她耳鬓厮磨的日子,心底泛起无比甜蜜;忆起她殷切期望的话语,浑身又充满了力量。虽然已经离开我几个月了,但我总觉得她始终没有远去,她那安放在天空最高处的纯洁灵魂一定在是始终注视着我、鼓励着我。 现在,我跟她当时一样,已是老态龙钟,飞行痛苦、捕猎艰辛、进食困难。但是,也许是她鼓励的原因,我总是觉得体内是三十岁的力气、二十岁的心脏,只是由于这肌体的老化,让我这跳动的心无法释放、浑身的劲使不出来。如果让这些肌体重新恢复力量,迎来“第二次生命”是有可能的。只不过,这个过程是漫长、是痛苦的,也是极其危险的,一般的鹰根本做不到。勇者、只有非凡的勇者才有勇气去挑战机会。 从一只体弱多病的雏鹰成长为搏击长空的雄鹰、多次独自或者带领同伴战胜一个个强大的对手,我做到了“勇者”,族群公认的“鹰雄”,现在,面对父母、妻子的期冀,肩负族群未来的命运,我必须要再做“勇者”。所以,每到进行不下去的时候,我总是能想起父亲、母亲、妻子,想起他们的教诲、他们的鼓励、他们的盼望,立刻又燃起激情。我相信,这一定是他们的灵魂在高空中注视着我,在我想要放弃时立刻给予精神鼓励,让我继续坚持下去。一定是! 想到这里,我精神大振。刚才进了食,也休息足了,我要赶紧飞回万丈崖的巢穴中,继续开始我的“事业”——此时,我已经不把“重生”当成自己的事情,而是关系族群命运的伟大事业了。 雄心已定,可现实的艰辛和残酷却无法回避,重回巢穴就是一个必须直面的现实问题。 此时,我站在谷底的树上,望着高耸入云的崖顶,回想几天前飞回巢穴的一幕惊险,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今天天气晴朗,是一个天高云淡、丽日当空的日子。临近中午,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热烈的时候,它把热量无私地发送到能够照耀到的一切,把热情慷慨地赠与山川河流草木生灵。在太阳的拥抱下,大地被温暖起来,一股股热气自地面升腾,自下而上地摇晃着树叶,摇的我骨软筋酥、昏昏欲睡。 现在怎能是清闲享受的时候!我定下神来,下意识地张开那蒲扇大的翅膀,想散一散热。一阵热浪袭来,感觉一双巨手要把我托起。由于重心没有稳住,我几乎从树枝上跌落下来,赶紧又扇了几下翅膀,把身体保住平衡,这一扇,感受到被热浪托举的力量更大了。 我明白这个原因,这是热空气上升的缘故。这也是我们在飞行过程中总结的经验。每到晴朗天气,阳光把大地照热,下面的空气上升就会产生上升气流。有了一定飞行经验的鹰就会借助这股气流,轻松拨动几下翅膀就可以升到几千米的高空。甚至,我们可以依托上升气流的浮力,让自己悬停在高空,在一百公里的视野半径中俯瞰大地,搜寻猎物。 人类说: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大意是:成功的人不是生来与别人不一样,而是他更善于利用外部事物。鹰与其他禽类相比,更珍惜接受造物主的馈赠,更有效利用大自然的力量,让自己得以在其他禽类无法企及的高空自由地翱翔。如果认为鹰的这种本领是天生的,那就大错特错了。要知道,造物主给了鹰宽广的翅膀,但是也给了鹰沉重的身躯,如果光靠翅膀的扇动,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送到几千米的高空。所以,在没有热浪上升时,我们多是低空飞行,节省体力。 即使同样是鹰,飞行的高度也有差别,除了身体的矫健程度,还有就是会不会从外部环境中借助力量。我听说,因为对我们的喜爱,有些鹰被人类驯化,成为宠物,他们的捕猎能力和飞行高度都远逊于我们,很多鹰被重新放归野外,连生存都很困难。还有些鹰被关在动物园的笼子里观赏,他们完全由人类提供食物,虽然衣食无忧,却最终对笼子环境产生了依赖,已经不会主动捕食,丝毫不会利用自己的一身利器。更有甚至,有只鹰,由于在鸡窝里孵化,出生后只会跟鸡啄食、嬉闹、玩耍,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鹰,不知道自己本来是属于天空的,可以借助空气展翅高飞。 我环视一圈山谷,整个山谷就像一个木桶,周围全是山峰和峭壁。今天风很小,所以晒热的空气都往上浮,致使我明显感到气流托力很大。 这种环境可以很好地利用,我断定! 今天能相对顺利地返回巢穴,就靠这股力量了,我想。 我还是要向第一次那样,分成三段。首先,向半山腰的那棵松树进发。我展开翅膀,轻轻地拍打着,借着气流的浮力盘旋上升,没费多少力气就上到了松树枝上。 这让我欣喜不已,信心大增。稍微歇息以后,我又开始第二段的飞行,借着气流向矮崖飞去,仍然比上次明显顺利。 但是,站在矮崖上,明显感觉山风大了许多,而且风向飘忽不定。也许是条件反射,上次左翅碰到岩石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不要怕,这一次比上一次有经验,一定比上一次要顺利”,我安慰自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风依然飘忽不定,几次准备起飞,一阵逆风袭来,我赶紧止住了翅膀。 “不要着急,冷静,一定要找到最佳时机”,我继续平复内心。我静静地立在矮崖边上,用双眼关注对面风的走向,让羽毛感受风的变化。 又立了许久,依然没有等来顺风。“不能再等了”,我做了判断,已过下午,风越来越大,即使在起飞时等来一阵顺风,在飞行途中说不定也会遇到更大的逆风。“要找准时机起飞了”,我下了决定。 一阵迎面的逆风刚过,我迅速展开翅膀,直冲巢穴。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我全然不顾,只知道我的目标就在前方高处。 300米,200米,100米,50米……我几乎力竭,但仍在坚持,想的是一鼓作气冲进巢穴。然在,在离巢穴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斜下方刮来一阵强劲的逆风。若是以往,我就顺着这股强风,转头盘旋一周,再寻机会飞回。可今天,我的第六感让我判断这阵风可以借助,便迎头冲了上去。 我的惯性很大,风的劲头更大,两股力量一对碰,我感觉一阵巨大的推力把我硬生生推高了几十米,已经略高于巢穴,我就势拍打翅膀向巢穴冲去,踉跄地在巢边落下。 好险!过了一大阵子,我的心跳才恢复过来。不过,我为刚才巧妙地应对很是满意,我是“踩”着风儿回家的!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第十六章 锲而不舍 金石可镂 返回巢穴,我心神好大一会都不能平静,刚才真是惊险,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我必须小心翼翼,绝对不能让自己再度受伤,否则,可能就飞不起来了。但心里还是有点小惊喜,这次是借着气流迅速攀升返回巢穴的,万丈崖所在的山谷木桶般的地形造就了独特的气流走向,今后往返巢穴,如果能有效把握气流走向,可以省出很大的力气,这又让我的信心增加了许多。 虽然已是极端疲劳。可是,由于今天在谷底想明白了很多,又回忆起与妻子的恩爱往事,想起她对我的殷殷期望和谆谆鼓励,感觉身上还有一股没使出来的劲。稍微休息了一会,呼吸逐渐匀称后,我又开始了磨喙的动作。在天黑前,还可以再磨一会,我要学会利用碎片时间。 “哧、哧”的摩擦声又轻轻地响起。当夜幕降临,我才停下磨喙,带着深度的疲惫、又带着充实的满足进入睡眠模式。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一个美美的梦,梦见父亲、母亲、妻子站在云端,冲着我笑,告诉我:你的方法是对的,只要坚持,你一定能成功,我们一直都在看着你,直到你成功! 这一觉睡的太熟,等到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今天是多云天气,一团团白云妄想把太阳遮蔽起来。但太阳何等的光辉,阳光从云层的缝隙和边缘中投射下来,更展现出万丈光芒的壮丽景色。 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没做任何的停顿,醒来后立即投入到“磨喙”的工作中,我是地狱门前的鹰,我是与死神赛跑的鹰,我必须拼尽力气,争分夺秒,时间越早对我就越有利。 在“哧、哧”的摩擦声中,我也进行了思考,对“磨喙”阶段进行了一次比较详尽的规划: 一、除了“磨喙”,尽量减少其它活动,减少不必要的能量消耗,尽量延长捕食时间间隔,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磨喙”; 二、尽可能选择天气晴朗的早晨飞到谷底进行捕猎,在进食后,稍作休息,尽量在中午前后返回,这样可以有效利用上升气流,减少体力消耗; 三、如有可能,在返回巢穴时,带回一些食物,这样可以在巢穴中进食,又可以减少往返次数。 规划草拟之后,我又做了一遍全面的思索和系统的论证,在自我认定完全可行的时候,精神更加振奋起来。 这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刚才还簇拥在一起、厚厚的云渐渐散了,只留下一片片形态各异的白云,再也遮不住明亮的太阳了。暖洋洋的阳光像温暖的大手,摩挲得浑身舒服。 我的劲头更大了。 就按照这个规划,我开始了坚持不懈的奋斗历程。 一击、二击、三击…… 每一击都了无痕迹,每一击都微不足道,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效果,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达成目标。但信念的作用是强大的,它鞭策我选择了抗争、选择了挑战、选择了拼搏、更鞭策我选择了坚持,为了理想而坚持到底。 一天、两天、三天…… 每一天都机械重复,每一天都枯燥乏味,除了饥饿难耐之后下去捕食,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磨击岩石。但梦想的力量是无穷的,它激励我战胜了恐惧、战胜了孤单、战胜了枯燥,更激励我战胜了茫然,让我坚毅地奋勇向前。 一周过去了。 还是没有什么显著效果,但我已全然不顾,只知道磨击、磨击、再磨击、永不停息的磨击。 没有效果,但,有希望! 两周过去了。 似乎有所变化了,不要着急,我告诉自己,你选择的路不会错,关键看能不能一往无前。 已有效果,希望增加了!坚持! 三周过去了。 虽然喙依然弯曲、厚钝,但我惊喜地发现,现在撕开猎物的皮肉已不是那么费劲。 有点进步!希望更大了!继续! 四周过去了。 喙的最前端弯曲处已经磨去了部分,张开嘴巴进食比以前要顺利一些了。 又前进一步,更加接近目标了,继续! 五周过去了。 喙的最前端弯曲处的倒钩已基本磨去,嘴已经能够正常开合并能顺利进食了,“天”再也包不住“地”了。 明显有进步,目标更近了,加油! 六周过去了。 原本厚钝的喙前端已经开始尖锐了,在捕猎的时候虽然还不能像以往那样给猎物一击毙命,但基本上能够实现重大创伤了。 这是很大的进步,目标似乎触手可及了,继续加油! 我几乎抑制不住激动,胜利就在眼前,竟然冒出了“已经差不多,可以歇一歇”的想法。但作为一个捕猎近四十年的猎手来说,重大创伤和一击毙命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遇到强劲对手,不能一击毙命,给它反击的机会,自己就可能葬身于对方的反击之下。 一定要打磨出像以前一样的尖锐,我提醒自己,要做就做到极致。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的阶段一定沉住气,不能急躁。 这样想着,又坚持打磨了几天。 又一周过去了。 我用喙尖轻轻地点了点岩石,发出了“笃、笃、笃”的响声,这声音清脆有力,凭经验,我知道这喙已经恢复到“最佳攻击能力”了。 我喜不自禁,现在就想试一试喙尖的威力。可我实在是急不可耐,根本等不得飞到谷底,寻找合适的猎物一试。我环顾四周,看到崖边有一根从旁边树上伸出来的树枝,虽然不是很粗,但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长,也算是苍劲有力了。 “拿着个试一试”,我把目标选定了它。然后,移步向前,对准树枝的中部,浑然忘记了这几周的疲劳,使尽浑身力气,朝树枝中部啄去。 “啪”,那树枝立刻断成两截,头部的那一截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在山谷变化无常气流的作用下,摇摆着、跳跃着落向谷底。 “成功了!” 五十天不间断磨击所造成的疲惫、高强度状态积累的紧张、刹那间见到成果的兴奋,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复杂情绪瞬间爆发出来,说不出来的放松让我一下瘫坐在巢穴里。 第十七章 骄者必败 可能是太累了,我酣然沉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我饥肠辘辘。又要到谷底去寻找猎物了,正好通过实战真正检验一下“焕然如新”的鹰喙到底如何,看一看,经过千磨万击,这利器是否恢复了以往的坚韧。 我在离谷底几十米的空中盘旋,寻找可以“下手”的猎物。 一只野兔正在草丛里吃草,不时地抬头张望,警惕着从各个方向可能冲来的猎手。 兔子是温和的食草动物,但作为一只有经验的猎手,我却不敢对其小觑,因为我曾经在它们身上吃过亏,险些伤残。我经历过实实在在“兔子蹬鹰”的羞辱和打击。事实上,我们经常能打败可怕的强大敌人,却意外地栽在看似卑微的柔弱对手上。 轻视敌人是我们都容易犯的错误,多少英雄因为轻视对手而毁了一世英名。 千万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因为,轻视,是最大的敌人! 那一次,也是跟眼前一样一只年轻力壮的野兔。我也正处在朝气蓬勃、年富力强的阶段,又刚刚击败入侵领地的猛禽,自然是意气奋发,心高气傲。看到野兔,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盯着野兔,我只有一个观点: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我正处于攻击能力的最佳状态,基本上是逢战必胜,每捕必得,不仅能够捕猎山羊、鹿这样的猎物,还多次与其它猛禽交手中获胜,简直是战斗力爆表。 志得意满之后,我开始“飘”了起来,对待这样的小型猎物,我根本不用准备策略,一般是一个风驰电掣的俯冲,鹰爪瞬间抓住猎物,然后迅速腾空而起,就完成了一次动作潇洒的捕猎活动。 在飞到距离野兔只有几百米的地方时,我没有多想,立刻降低高度,向它俯冲而去。 自然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残酷法则让捕猎者和被捕猎者之间进行着竞赛式的进化。捕猎者进攻的速度越来越快、技巧越来越高,而被捕猎者对危险的感知越来越敏感、逃生的本领越来越强。捕猎者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捕获猎物,就会被大自然无情淘汰,而被捕猎者如果没有过硬的防范逃生能力,就会成为捕猎者的腹中之物。所以,大家都在不断地拼搏,不断地提升。无论是捕猎者,还是被捕猎者,虽然都不懂进化论,但是大家都知道,如果不能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本领,就会丧失在自然界的生存机会。 这是一只异常警觉、反应特别灵敏的兔子!在我刚刚俯冲时,它就觉察到了,立刻放弃正在享受的美食,躬着身子用后腿在地上使劲一弹,直窜出去,撒开腿就开始向前逃去。 人们常用“势如脱兔”来比喻行动的迅速敏捷,足以说明兔子奔跑的速度,我在半空中盯着看,这个浑身灰色的野兔跑过,就像一溜青烟飘过。但是,它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空中风驰电掣的我。它已被我锁定,我的高度越来越低,与兔子的距离越来越近。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 就在我即将要伸爪要抓兔子的时候,它突然向左急转,我没有料到,来不及跟着它转向,巨大的惯性让我扑了个空,被甩在了兔子的右后方的地上。 我冷笑一声:这兔子还挺机灵,但是,在我面前,还能让你跑掉了! 我重新展翅起飞,向着兔子奔跑的方向继续追去。快要追上时,它又向右急转而去,我又扑了个空。 我觉得很是难堪,竟然两次让唾手可得的猎物逃脱。这反而激起我的斗志,“绝对不能让这只兔子跑掉,今天这只兔子吃定了”,于是再次起飞去追。我要吸取前两次的教训,在快要接近兔子的,特意向它的偏左侧扑去。不料兔子似乎意会到我的进攻方向,再次向右侧急转。我又一次扑到地上。 我怒不可遏,脖子上的羽毛都要竖起来了,心里恨恨地想着,“今天要是拿不住你,我就不是鹰了”。结果这兔子像是跳跃的精灵,总是在我发动进攻时左躲右闪,让我一次次扑空。 我感到了羞辱!我何曾受到这样的羞辱!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现在哪一个不是“爪”到擒来。今天,被这样一个兔子耍来耍去,简直丢尽了鹰的颜面。 今天不捕杀此兔,誓不罢休!我发了狠劲。 我一改前面那种直接俯冲的进攻方式,而是飞在兔子的上部,采取贴身跟随的方式,它前行,我就前行;它转弯,我就转弯。然后,寻找最佳机会再进行抓捕。 兔子看我采取这样的方式,左冲右突了几次都甩不掉我,开始紧张起来,步伐有些凌乱。 我瞅准机会,以最大的爆发力,向野兔猛扑而下。这么短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凭我的经验,没有动物能逃脱开去。然而,就在我已经伸开双爪,即将要抓住兔子时,它竟然矫捷地一闪,躲过了几乎触及皮毛的鹰爪。我正在诧异间,突然觉得胸口和腹部遭受到重重的一击。原来兔子在身子闪开的同时,两只后腿顺势全力向我蹬出,一只脚蹬在胸上,一只脚蹬在腹部。正在飞行的我重心不稳,一下被蹬开了,摇摇摆摆跌落在地上。那只兔子顺此机会,飞速地逃离了,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巨石,闷的我无法正常呼吸,又像被利刃插入,每喘一口气都能感到一阵刺痛。腹部的内脏似乎全错了位、变了形,仿佛上万只虫子啃噬般的痛疼一波波地传遍全身。这两处剧痛交织侵蚀着中枢神经,使我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 我头晕目眩,周围风吹、枝摇、草动的声音已经传不到耳朵里面,寂静的可怕。我努力地正常呼吸,可每呼吸一次,胸口就像被重锤狠砸一次。 我还有一点清醒:赶快飞到树上,否则栽倒在这里,别说会成为其他捕猎者的腹中之物,就是蛇鼠蝼蚁也可以上来肆意撕咬。 我赶紧努力用大脑去指挥翅膀扇动,可浑身软绵绵的,一点都提不起劲。这让我更加恐慌,一着急,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第十八章 鹰落平地被狐欺 我不知道什么昏迷了多长时间,但一苏醒,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这次不仅有胸口的闷痛、腹部的绞痛,还有几处羽毛下的痒痛。几只蚂蚁已经爬到我的身上寻求分食“尸体”的最佳下口之处。 我是幸运的,后来,我才知道“兔子蹬鹰”的杀伤力其实很大,我们族群就有鹰被兔子蹬到一命呜呼的。我还能苏醒过来,真的是捡了一条性命。 听觉已经恢复,刚才极度紧张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因为,我必须用听觉从各种声音获取信息,进行发声学习、回声定位、种间识别等活动。可以说,我们的听觉系统对于自身的生存仅次于视觉系统,在捕猎、搏斗、预警等方面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像昏厥前那种失聪状态下,我便失去了对外界环境的有效感知,让我陷入极度的恐慌。大自然的声音重新进入耳道,让我开始镇定,有了一种安全感。 肢体有了感觉,中枢神经逐渐夺回了对肢体的控制权后,我吃力地让双腿把整个身体支撑起来。“得尽快离开这里,飞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我再次提醒自己。 当我站起来的时候,不远处正朝我这个方向跑来一只狐狸。我想尽快起飞,可翅膀软弱无力,只好继续立着,但我必须努力不让自己身体摇晃,用犀利的眼睛盯着狐狸。 狐狸在觅食当中,用狡黠的目光和灵敏的鼻子边搜寻边前进。等到它发现我立在前方时,立刻调头就跑。可没跑出几步,它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回身子朝这边望。 狐狸是非常聪明而又特别狡猾的动物,它那一双透着贼光的眼睛就显露出它的与众不同。 狐狸半扭着身子,两条后腿略显弯曲,做好随时就可起跑的样子,可那双棕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停地转动。 它一定在思考:以前见到的鹰都是飞在天上的,而且常常从半空中俯冲下来,多少狐狸同类瞬间丧命在鹰爪的闪击之下。可今天这面前的鹰怎么立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很庆幸,刚才昏迷的时间不长,如果再晚醒来一会,恐怕就被这只路过的狐狸捡了漏。幸运归幸运,可目前,我并没有脱离危险期,我被疼痛摧残的几乎散了架的身体根本没有能力发动任何形式的攻击,那对不听使唤的翅膀也无法助我逃离这个地方。 内心的焦虑让我本来已略趋平缓的胸闷再次加剧。但是,我必须装作非常平静的样子,一定不能让狐狸看出我受了重伤。如果狐狸这个时候发起进攻,我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见我没有任何动作,狐狸那转动的眼珠子突然停了下来,带着一道阴森的目光注视着我,半蹲的两只后腿也直了起来,不再做出随时跑走的姿态。 我试着托起翅膀,已经有了感觉,可只慢慢地晃动了一下,还是不具备起飞的能力。没办法,还是只有硬撑着立在那里。现在,我唯一能够使用的杀器是眼神——用犀利的目光怒视着它。 狐狸毕竟是狐狸,它已经从我的始终如一的姿态和刚才艰难的动作看出了端倪——这八九不离十是一只受伤的鹰、一只已经伤重到无法飞行的鹰。 狐狸的眼珠子又开始转动起来。看着它转动的眼珠子,我心里开始发毛,不知它要生出什么恶主意来。 突然,狐狸的眼珠停止了转动,但静止的眼眸里却杀出两道阴森的凶光,接着,嘴咧开了,把牙呲了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我何曾看过狐狸这面部狰狞的表情。我已数次猎取过狐狸,但都是从空中一击而中,双爪一抓一跃而起,整个动作流畅连贯,从不拖泥带水,根本不给它跟我对视的机会。 今天,我对着这张脸,竟然心生了恐惧。 狐狸开始挪动四足,用极其缓慢的步伐前行,逐渐向我靠近。狐狸走的越近,我看的越清晰。狰狞的面容中透着得意,庆幸自己竟然能碰到捕猎鹰的机会;凶狠的狐嘴里呼着愤怒,也许它的族群成员就曾丧命在我的鹰爪之下;阴毒的牙齿上流着贪婪,咬死我今天就可以大快朵颐;狡黠的目光中存着狐疑,眼前这只鹰战斗力究竟还有几何? 我心跳加快,但只能呆若木鸡地站着。它每靠近一步,我的恐惧感就增强一分,只能假装着镇定。 狐狸走到离我只有几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它已经判断,我是没有进攻能力的。它站的位置,可以一扑而上,但它没有直接冲上来。我想,它还不能判断出我有多大的反击能力。 距离死亡如此之近,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这只狐狸太狡猾了,它从我颤颤巍巍的双腿看出了我在硬撑。它没有急于进攻,就立在那里,用眼神摧残我的心理。后来,它索性坐在了地上,两条前腿撑着头,继续盯着我。是蓄足勇气,还是等我倒下?不得而知。 成年以来,我傲视群雄,攻无不胜、捕无不获,何曾受到今天这样的连番侮辱。我开始后悔在攻击野兔时的骄傲和大意,致使如今成为“废鹰”一只,在等待死亡中煎熬着。 不能这样耗下去,我的身体状态耗不起。 要把它引诱过来,我告诉自己,可是用什么办法呢?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手,它更加放松起来,用舌头舔着身上的皮毛。狐狸已经判断出,我是丧失进攻能力了。它还看出我状态不佳,抖动更加剧烈的双腿很快就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了。 我明白了,它是在等待我倒下的那一刻。我也想出了一个主意:既然你想要这样一个机会,我现在就给你! 我假装倒地,眼睛却盯着它的一举一动。果然,狐狸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看我倒下,立刻站起来,带着一股腥臊味扑向我,张着嘴向我的脖子咬来。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已忘掉身上的伤痛,在狐狸几乎咬到我脖子的时候,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扑打着翅膀窜起了一米多高,伸出利爪就向狐狸的面部抓去。 狐狸哪里想到我还能在腾空而起,惊慌之余,迅速转身掉头逃窜。我的利爪落下,在狐狸转到后面的屁股上狠狠地抓了一把。 “这是一只会飞的鹰!”狐狸惊魂未定地逃离了,瞬间没有了踪影。 第十九章 信念的力量 看着狐狸远遁而去,我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刚才因紧张而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这才又感到几处疼痛仍在阵阵袭来。不过,被野兔蹬到的胸口和腹部疼痛的程度略有降低,只是几处皮肤上的痒痛变成了火辣辣的灼痛。 我这才想起,在昏迷期间,几只蚂蚁已经上了身,它们噬咬着羽毛下的皮肤,然后不断地注射着毒素,妄图把我麻醉放倒。真是造化弄人,本来在天上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由于骄傲大意,被追急了的兔子一脚踹下神坛;“鹰落平地”之后,面对狐狸的威胁,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险些命丧其口;如今,却被比我的绒毛还小的蚂蚁肆意欺凌,这个时候,尖喙、利爪,对它们毫无威慑。我能做的,只能是根据灼痛感找到蚂蚁的藏身处,然后用喙尖轻轻地把它们拨走。幸亏,我昏厥的时间不长,否则,它们的伙伴赶来,我这庞大的身躯可就成了蝼蚁虫豸的盛宴了。 同时,我也万分感慨:身材矫健,遭遇温顺的兔子险丢性命;体型庞大,面对对弱小的蚂蚁却无可奈何!神奇的自然法则,造物主给了我无以伦比的能力和食物链顶端的殊荣,却限制了我的施展范围,避免了依靠杀器的为所欲为。真是一物降一物,没有谁能做绝对的第一。这也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今后捕猎,无论何时都不可以在粗心大意。 我停止了思索,我提醒自己,“老是在这个地方停留,是极其危险的,得赶紧飞到树上去”。 疼痛略微减轻,但还是飞不起来,只能挪动着两条腿踉踉跄跄地往远处一棵树的方向走。 此刻,我成了一只毫无战斗力的走鹰! 忍着难以忍受的剧痛,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才一步步挪到了树下。想要一跃而上,找一根树枝站上,可翅膀还是只能缓缓摆动,聚不起起飞的力量。 天色已经渐晚,如果上不了树,像我这样是极其危险的。 可是刚才对阵狐狸的时候明明是飞起来了的?现在怎么又不行了呢? 求生的力量!那是求生的力量!在狐狸进攻的时候,飞不起来必死无疑,飞起来则就有一线生机!就像野兔一样,它的奋力一蹬,并不是攻击的绝招,而是求生的本能之举,所以那一蹬有万钧之力、似雷霆之击! 现在,我就站在树下,之所以飞不上去,还是没有使出最大的力气!还是没有把自己逼上绝境! 怎么办?就当狐狸重新返回……就在我的身后……已经闻到了那股腥臊味……它已做出起身欲扑的架势…… 想到狐狸那狰狞的面目,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张开翅膀,一跃而上,站在了树枝上。 后来,我慢慢恢复了,对待任何猎物,再也没有过轻敌。 这是那只野兔给我上的一课,我终身难忘。 每次遇到野兔,我都会想到曾经被兔子蹬到的一幕。我也经常告诫族群,万不可大意,小心“兔子急了也会蹬鹰”。 眼前,这又是一只体格健硕的野兔。我特意地盯着它的两条后腿,应该比我当年遭遇的那只还要粗壮。现在,我已是风烛之躯,真是要特别注意那“绝命一蹬”。 飞行的速度也早已不及当年,不可能一击而中了。我就采取徐徐下落的方式,逐渐向野兔靠近。由于行程缓慢,动作很小,野兔反而没有很早的察觉,等到我距离十几米的时候,它才发觉。但这是一只极其灵敏的兔子,一觉察到危险,迅速跳起来,向前猛蹿而去。 从它起跳的动作,蹦起的高度可以看出,这只兔子的后腿绝对是矫健有力,如果被它蹬上,必死无疑。 自从第一次被兔子蹬过、险些丢了性命之后,每次捕兔,我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再次被它伤到,也渐渐积累了对付它们的经验。不过,对付这只兔子,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倍加小心。 我向着野兔奔跑的方向追去。 都是老套路,在我即将接近时,兔子迅速转向,我也有了经验,并不急于扑上去,跟着它的方向去追。 野兔接连变了几次方向以后,见甩不掉我,又准备祭出“兔子蹬鹰”的绝招。我哪能给它这样的机会,始终跟它保持一定的距离高度,无论它多大的力度,都不会让它蹬到我,它的绝招现在拿来对付经验丰富、历练老成、谨小慎微的我必定是无用之举。 野兔也觉察到我是一只有经验的鹰,不再使用诱我上当的招式,而是继续向前逃窜。我继续飞随。 开始逐渐接近……更加接近……越来越近…… 就在找到进攻机会、伸爪就能抓住的时候,这只野兔竟然突然转身,卯足了全身的力气一蹦而起,从我的左翅上沿跃过,那对强健异常的后腿蹬在了翅上的羽毛上。 我大惊失色,这野兔如何能跳出近两米的高度,这得多大的弹跳力和爆发力!同时,我又觉得惊魂未定,如果它跳的再低一点,那对后腿蹬在了翅膀上,翅膀必废无疑! 惊惧之下,我慌了阵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忘了继续追捕,目瞪口呆地看着野兔“嗖”地钻进了草丛之中,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我定了神,又陷入思考:是什么力量让野兔能跳出如此的高度? 信念的力量!求生信念积聚的力量!这种力量一旦爆发,就可以创造无限可能!丰富的见闻、自身的经历、现场的感受,让我毫不费力地就悟到了答案。 虽然我错过了一次捕猎机会,但我仍要致敬这位逃脱的对手,它今天的惊艳一跳给了我心灵的震撼!每一个生灵都有无限的潜能,当我们把自己的潜能有效激发时,我们定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当我们不断挑战极限时,我们就创造了令人叹服的奇迹! 坚定信念,坚定“再生之路”,我一定能创造属于自己、属于鹰族的奇迹! 第二十章 灰獴捕蛇鹰在后 信念更强烈了,但肚子却还是空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果腹的食物。 我拖着疲倦的身体重新飞起,在半空中再度寻找猎物。 刚才的动作很大,这附近的小动物已经知道我在附近,早已躲藏了起来。我饶了一圈,一无所获。抬头远望,远处有一片密林,那里活动的动物要多一些,去碰碰运气吧。 飞进密林,我找了一个树枝立下。已经疲劳不堪,我不想在密林中钻来钻去,空费力气。我已耗不起,待会如果遇到强劲的对手,少不了又是一番追逐搏斗。力气能省一点是一点,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力气要用在关键时刻。 密集的树木影响了我的视线,犀利的目光在这里大为受限。不过,我还有发达的听觉系统,我可以用“听”找出猎物的活动方位。这样,我就一边休息,一边静下心来,聆听树林中发出的各种声音,从中判断出有用的捕猎信息。 一只松鼠衔着坚果从一个树上跳到另一个树上,麻溜地沿着树枝奔跑,眨眼间钻进了树洞里。过了一会,它探出头来,发现没有危险,又跑出去采集新的坚果。 我就看着这只松鼠跑来跑去,目测出它的速度和警惕能力,没有发动攻击,树林是它的天地,在这里捕猎它毫无胜算。 几只喜鹊叽叽喳喳的从我附近树梢飞过。我抬头望,密集的树枝树叶几乎汇集成密不透风的伞一般。我如果从这里冲上去,首先要遭受树枝的万鞭齐抽,定会被刮得遍体鳞伤。想了想,我还是放弃了。 不到十拿九稳,绝不轻易出击。我的体力已不能支撑再进行一场恶斗,如果再失败一次,今天就要饿肚子了,也就无法飞回巢穴了。 我只能静静地等待,耐心地等待。听觉系统更加高效运转,在嘈杂的树林中仔细地辨别着声音的来源和发出声音的动物。 沙沙沙,一个方向传来了某种动物与草或者树叶的摩擦声,是一种爬行动物,大概率是蛇。 我把注意力转到了声音传来的方位。沙沙沙,我再辨别了一次,基本上确定是蛇,而且这个蛇的个头应该不小。恐怕难以降服,我想,心底升起一股失望,便将那边的声音置之不理了。 不料,那边更大的沙沙声传来。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蛇在一般情况下,无论是在平地上,还是在草丛中,都是悄无声息的,今天怎么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它一定是在快速前进。蛇也是善于一击致敌的,即使在进攻中造成了声响,也不会是这种持续的沙沙声。只有一种可能:蛇在逃窜,它遇到了强大的敌手,仓皇出逃。 蛇的天敌并不多,除了我们鹰是天然的捕蛇高手,一般很少有动物去惹它们,特别是毒蛇。毒蛇有恐怖的外表不说,它们的毒牙更是让其它动物丧胆,有的毒蛇一滴毒液足以杀死一只老虎。所以,即使是大型捕猎动物,见了毒蛇,也会绕道而走,不惹为妙。 窸窸窣窣,又一种声音从同一方向传来。沙沙的声音没有了,但隐隐约约听到“嘶嘶”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强敌追上了蛇,蛇无法逃窜,只好面对敌手拼死一搏。为了恐吓对手,蛇吐着信子,便发出“嘶嘶”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动物,让蛇如此害怕?我很纳闷。这一片没有什么好的捕猎机会,我也想去一看究竟,正好换个地方重新寻找新的机会。 于是,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还在很远的距离,这双犀利的鹰眼就帮助我看到了搏斗现场。一只粗壮的尖吻蝮正挺着身子、吐着信子,仇视地对着敌手。尖吻蝮这个蛇种体格较大,性格凶猛,毒牙较长,一旦被其咬住,伤情便会特别严重,致死率非常高。所以它又被称为“百步蛇”,沾上它的毒液,不出百步,就会毒发身亡。 由于树木遮挡,我还没看清围猎它的对手是谁。会是什么动物呢?我更吃惊了。尖吻蝮在蛇类中属于凶猛的一种,就是我们鹰一般都不轻易捕猎它。 我就更奇怪了,连尖吻蝮都敢捕猎,到底是谁呢? 我找了一棵靠近现场的树枝上立了下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蛇獴啊!这可是猎蛇的高手啊!蛇獴一般是遍体灰色,略带棕黄,所以又被称为“灰獴”。它们身体细长,尾巴就占了将近一半的长度;四肢较短,但身体灵活,喜欢捕食小动物;对蛇毒具有强抗性,故而对蛇更加钟爱,可以轻易拿下眼镜蛇这样的剧毒蛇类。蛇獴跟蛇,就像猫跟老鼠一样,是天然的死对头,它们遇到蛇,即使是刚吃饱,无法再进食,还是要上前把其咬死,然后抹一抹嘴,扬长而去。 蛇獴主要生活在热带丛林,我们这片山区见的较少,所以我刚才没想到是这种动物。这只蛇獴遍体纯灰,真是标准的“灰獴”,浑身油亮的皮毛表明它正处在青壮年期。年富力强的灰獴对阵粗壮凶猛的尖吻蝮,今天看来要有一场恶斗了。 眼下正在对峙的两个家伙,都曾是我“菜单上的菜品”,以往,捕猎哪一只都不在话下,可如今我的身体状况难以保证稳操胜券。况且,如果我进攻一方,说不定还会遭到另一方的进攻,那就会腹背受敌了。与其这样,不如坐山观虎斗,静观其变吧。 尖吻蝮前半身高高竖立,凶恶地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它这种架势骗不过我的鹰眼,我已经看出,尖吻蝮其实在瑟瑟发抖,强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它的架势自然也瞒不过灰獴。灰獴不断地向前挑逗着,每次一靠近,尖吻蝮便张着大嘴、露着利齿迎上去,妄想咬住对手。可灰獴何等灵活,不等尖吻蝮近前,迅速抽身而去。等到尖吻蝮头部退回,灰獴又向前挑衅。如此反复数次,尖吻蝮早已累的筋疲力尽,攻击的速度慢了许多,攻击的距离也短了许多。 我看得出,尖吻蝮只是在硬撑,这场战斗即将结束。 果不其然,就在尖吻蝮开始恍惚的时候,灰獴迅速上前,从侧边咬住了它的脖子。尖吻蝮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惊醒,立刻用身体死死缠住灰獴。 缠住对手,把对方勒死,也是蛇类惯用的招数。即使是我们鹰类,在捕蛇的时候也有反被蛇勒死的战例。 两个对手仍在做最后的对峙!灰獴死死咬住,尖吻蝮越勒越紧…… 毕竟灰獴技高一筹,它咬住的是尖吻蝮的致命处。尖吻蝮很快停止了呼吸,缠在灰獴身上的蛇体也立刻松了下来。 我在树上看完这一幕,也惊叹灰獴的捕蛇技巧。今后遇到这种凶猛的大蛇,我也有了更好的对付办法。 灰獴也消耗了很大的体力,喘着粗气。 看到此时,我突然有了主意,赶走灰獴,这尖吻蝮不就是现成的猎物嘛! 想到这里,我舒展翅膀,从树上一跃而下,用尖喙对准灰獴那半身长的尾巴啄去。我并不想捕获它,因为那将又是一场恶斗,况且这只尖吻蝮已经足够我享用数天了,再跟灰獴搏斗,岂不是多此一举呢。 正欲进食的灰獴冷不想树上会冲下一只黑影,还没反应过来,尾巴又挨了重重的一击,放下尖吻蝮,抽身就逃。窜出几十米后,灰獴扭头一望,原来刚才那黑影是鹰,脚步一刻也没有停留,疾逃而去。 对不起了,灰獴,原谅我不光彩的抢食行为,我太饿了,我太需要这顿大餐了! 第二十一章 一处伤痕,记录一场鏖战 尖吻蝮的皮很厚实,可我有新磨出来的尖喙,正好用来一试! 第一啄,撕开了尖吻蝮的皮肉,已是锋利如钩;再一啄,扯断了尖吻蝮的七寸处,果然坚韧胜铁。这鹰喙已经恢复当初了。“鹰的再生”绝不是一个神话,我更加坚信。 心情大好,我大快朵颐,享受着久违的饕餮大餐。这几年,随着捕猎能力的下降,没吃过几顿饱饭。这一个多月在万丈崖上磨喙,为了节约时间,不到饥肠辘辘,不轻易下来捕食,即使在谷底捕食,也多是拿一些容易捕捉的鼠、蛙类动物充饥。 今天这条粗壮的尖吻蝮够我享受好一段时间了。待会吃饱后,把剩下的带回巢穴,一两周都不用下来觅食了。 贫瘠的味蕾多长时间没有心潮澎湃触摸这么丰富的大餐了,它们贪婪地吸吮着鲜肉的汁液,把味觉的尽情释放争先恐后地传递给喉咙。干瘪的喉咙已是许久没有完全张开迎接嘴部奉送的食物了,它们紧紧地拥抱着鲜肉的躯体,把吞食的滑腻满足毫不保留地传给胃体。消瘦的胃体早已接收到了前面传来的信号,腾好了位子,让上面递来的佳肴一片片、一块块垒起来,唯恐浪费了任何一寸空间。直到已经萎缩的胃体重新涨回饱满,开始兴奋地告诉大脑:够了,够了,胃已经填满了! 吃饱的感觉真好!涨腹的感觉真爽! 我又到附近的溪边深吸了几口清水,甘甜的溪水下肚,把刚才食道摩擦食物引发的燥热驱除出去,浑身更是神清气爽。我对着静静的溪水观看自己的倒影,那喙如尖锐坚硬的金钩一般,看着果真恢复到原来的形状,这一个多月的功夫没有白费,精神更是抖擞起来。 这种饱腹感离别太久了,但我不能停在这里享受饱餐后的惬意和放松,我还要尽快返回巢穴,继续第二段痛苦但已经看得到希望的“锻造”历程。 我拖着还剩下大半截的猎物向万丈崖飞去。猎物很沉,但水足饭饱之后,提着它飞行还是勉强可以应付的。况且,猎物越重,我的心里越踏实,这可以作为几天的干粮了。我来到万丈崖下,稍作停留后,又小心翼翼地拖着猎物沿着早已熟悉的路线,借助几股气流的托力顺利返回巢穴。 我立刻投入到第二个步骤中来:重塑利爪! 鹰爪是猎取和搏斗过程中使用最多的肢体,我们一般是先用爪子攻击,把锋利的钩爪刺入猎物的身体里,这种情况下,大部分被抓住的动物基本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而体型较大的动物也会因为疼痛难忍大大降低战斗力。 鹰爪的力度很大,我们草原上的兄弟,可以猎杀超过自身体重十倍的草原狼。在攻击中,如果狼不能有效地保护好自己的头部,被我们同类抓到,鹰爪可以直接抓穿它的头骨,让其瞬间毙命。 鹰爪是我们进攻最犀利的武器!也正是因为使用过多,鹰爪也是磨损最多、容易受伤的部位。 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双爪。历经四十年的风雨沧桑、万余次的捕猎搏杀,这双鹰爪已是粗糙嶙峋、干裂蜡黄。爪底处更是老茧丛生、死皮堆积。每个爪子都有四个爪趾,按照前三后一的位置环状分布,抓捕猎物时,就是靠这些爪趾嵌入皮肉,扣住脊骨,牢牢地抓住对手,猎物在这种情况下就难以再进行有效的反抗。这些爪趾乌黑如墨,坚硬如钢,上面留下了密集的磨痕,一道压着一道,新痕盖着旧痕,每一个印记都镌刻着曾经险象环生的经历,每一处创痕都记录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例。 这其中,有两根畸形的爪趾更是两场生死鏖战后留下的特殊印痕。 左爪的后趾前部粗糙钝平,那是在一场抵御入侵者遭遇的损伤。 十几年前,我们的领地来了一只可怕的“异族鹰”。这只鹰体型庞大,乌喙花翅,黄爪黑趾,异常凶猛,食量惊人。它不仅能够轻易捕猎山羊、鹿这样体型的动物,而且残暴地攻击鹰族,族群的几只伙伴都丧命在它的尖喙利爪之下。 族群的鹰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都希望有勇者出头,将其赶出这片族群的栖息地。 我不忍族群遭此劫难,下定决心要挑战这个“嗜杀者”,争取将其驱逐出去,便飞往“异族鹰”可能出现的区域巡逻。 终于有一天,我们在一个山崖边遭遇了。 初见对手,心中一惊,这只“异族鹰”块头比我大得多,双翅展开要比我长出几十公分,体重估计要比我高出一倍。 我心里发毛,后悔不该冒失前来,逞作英雄。纵然我始终坚持锻炼,苦修本领,成为族群中捕猎搏斗的佼佼者,但是遇到如此庞大的对手,又是同类,招式相同,套路相近,几无胜算可言。 “异族鹰”正在追逐族群中的一只“刚成年鹰”,“刚成年鹰”哪里是“异族鹰”的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利用崖边复杂的山形左躲右闪,身上的羽毛已经被抓掉、折断了几根,嘴里发出哀鸣的叫声。 我本欲抽身逃窜,见此场景,英雄气概瞬间爆发,立刻把恐惧丢在一边,奋不顾身地向“异族鹰”冲去。“异族鹰”正在全神贯注地追逐、攻击,根本没有防备背后有敌来袭。我趁其不备在他头部狠狠啄了一口,一撮头部的鹰毛进到嘴里。我一张嘴,鹰毛随风飘散,像撒下的花瓣。 “异族鹰”遭此袭击,先是受了一惊,转身看到我口吐鹰毛的场景,顿时愤怒异常,便丢下正在追逐的“刚成年鹰”,向我扑击而来。 “异族鹰”伸展着双翅像疾冲的滑翔机,呼啸而来。我不敢跟他正面冲突,闪身让过,“异族鹰”双翅带动的强风扇的我羽毛乱颤。他迅速调转方向,再次发动进攻,我只得逃离。 对手的速度很快,我只得也选择利用山形掩护。他身材庞大,在岩石突兀的山崖边飞行受到极大限制。 向来都是我追捕猎物,今天却被当成猎物追捕,我变得心慌意乱,但逃生的本能让我不得不疲于奔命地逃窜着。不过,在不断逃避“异族鹰”追捕的过程中,我渐渐发现了对手有一个重大的缺陷:他的速度虽然快,但惯性大,很不灵活。这也是每次他即将抓住我时,我总能通过快速转向得以逃脱的原因。我暗自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欣喜不已,开始寻机对“异族鹰”的软肋发动攻击。对手的腹部、颈部都留下了我的啄痕。 多次抓捕未果、本来就积了一肚子火的“异族鹰”这下被彻底激怒了。突然,他冲到我的右侧向我撞击,并用翅膀向我狠劲地扫来。我正在为自己不断偷袭得手得意,不曾想“异族鹰”会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发动攻击。被他一挤,我被逼到了崖边的石头上,与石头撞击之后,身子往下坠。突遭此险,我下意识地用爪子去抓岩石,岩石光滑,又在情急之下,哪里抓得住,只有左爪的后趾在与石皮摩擦滑落中嵌到了石缝里。这个着力点哪里能够承受住身体下冲的巨大惯性,只听得“咯嘣”一声,嵌在石缝中的后趾断成两截,趾尖留在了石缝中…… 第二十二章 一战称雄 同样由于惯性,“异族鹰”在向我撞击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也撞到了崖边,左翅摩擦着石头,发出了一阵“哧啦哧啦”的声音。 在下坠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刚才身体撞击崖石的疼痛,硬邦邦的。趾甲是角质层,没有神经元,折断了,没有痛感,但在扯断趾甲过程中撕伤了后趾,使得整个左爪火辣辣的。 我忍者疼痛,赶紧调整了姿态,使身体恢复了平衡,并迅速升回原来的高度,避免遭受“异族鹰”自上而下的俯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异族鹰”用这种风险极高的攻击方式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因为他自己也伤的不轻。在撞到岩石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顺着崖边往下坠落。由于身体笨拙,他还比我下落了更多的高度,才把身体的平衡控制住,然后,同样赶紧费力地升回原来的高度。 但是,我看得出,“异族鹰”飞行不稳,有所摇摆,速度也没有刚才那么快了,估计是刚才翅膀受了伤。 他用犀利的目光愤怒地瞪了我一会,然后摇摇摆摆地立在了一块突兀的岩石上。 “他一定是翅膀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我断定。 我也赶紧找了一根树枝立了起来,远远地、警惕地望着他。 此时,是我逃走的最佳时机。他暂时没有攻击的意向,就是攻击,以他刚才的速度,肯定也是追不上我。 可是,我今天来到这儿是干什么的?我是带着族群的期盼,为了这片山区的安宁,专门飞出自己的领地,寻到这儿的,就这样逃走,就辜负了族群的期望。 我想继续战斗,但是我心有余悸,以刚才跟他对阵的情形,我没有实力,更没有勇气再跟他对决,硬碰硬,我只有死路一条。 还是逃走吧,回到我的领地,他未必会去找我。经此一役,他也能看出,我不是容易对付的对手,就是遇到我,也许不会轻易发动进攻的。 只是,如果我就这样逃走,这片山区就再也不得安宁,族群的生命安全将永远得不到保障。 逃跑!战斗!责任!畏惧!期盼!伤痛!各种念头、各种思绪、各种心理、各种情感在头脑深处交织碰撞,搅得我六神无主,搅得我心神不宁。 他张开翅膀,轻轻地摆了摆。这是在试翅,在检验自己的翅膀能不能飞翔。 我望着他那宽阔的翅膀和巨无霸的身体,脑子里还残存的一点点责任和勇气霎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趁他翅膀还没有完全恢复,趁他还没有向我发动进攻,赶紧逃吧! 这次没有任何犹豫,我坚决地做了逃兵,张开翅膀,向着“异族鹰”的反方向飞去。 “没有追我”,一边飞,我一边注视着“异族鹰”的动静。他可能从来没有碰过这样的挫折和羞辱,在刚才的对决中挫伤了锐气;可能确实伤的不轻,虽然愤怒,但不想在我身上再行冒险之举。 不管怎么说,他没有追我,就是我的庆幸,我欣喜不已。珍惜生命,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猛然,我看到了那只鹰——那只被“异族鹰”追逐的“刚成年鹰”。他蹲在一棵树枝上,离我并不远。在我与“异族鹰”搏斗的时候,他没有逃离,也没有上前助战。 我看着他,羽毛凌乱,伤痕累累,蹲在那里瑟瑟发抖,一副萎靡不振、惶恐不安的样子。 他没有逃走,要么伤的很重,飞不动了;要么吓破了胆,茫然失措了。而又或者两者兼有。可是,他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呢?在这一片山区,躲到哪里都可能碰到对面这个庞然大物,还是要命丧其爪。 “孩子,对不起,我实在无能无力。我想帮助你,可是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安慰自己的愧疚之心。 他望着我,看着我飞行的方向,明白了我的选择。鹰那种眯着眼都能透出犀利的眼睛,在他那里透出了绝望的眼神。他张着嘴,是想发出悲伤的哀鸣,或是绝望的求救,又或是临死的恐惧?不得而知,因为他已经发不出声了。 我浑身打了个冷颤!我看到了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嘴巴,立刻想到了我的孩子们的幼鹰时期。在他们小的时候,每次我捕猎回来,他们总是眼巴巴地望着我,张着可爱的嘴巴,为了生存、生了成长,向我讨要食物。这场景与当年何其相似,何其温暖,让我触动,让我揪心。 我们族规规定:幼鹰刚成年就要被赶出家门,远飞他地,独立生活,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这样才能保证鹰族勇猛基因的传承和捕猎本领的锻造。几个月前才被我赶离家门的孩子也是眼前这只“刚成年鹰”这般年龄,这般身材。他在外面怎么样,能不能顺利捕到食物,有没有碰到危险?都不得而知。但眼前这孩子的处境不就如同自己孩子的处境吗?我怎么能置族群的安危于不顾,贪生怕死地逃离战场呢?就是逃回去,又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侠肝义胆,死又何惧!今天,就是死在“异族鹰”的爪下,也能在这片蓝天下留下我的光辉和色彩! 想到这里,我果断地调转方向,以视死如归的勇气全力扑向“异族鹰”。他估计也不想与我再拼了,以免两败俱伤,看我已经逃离,心也就放下了。不料,我竟突然折回,发疯似冲向他。这完全出乎“异族鹰”的意料,竟愣住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异族鹰”没有采取迎战的方式,而是张开翅膀,伸长了脖子,怒睁着双眼,张开了嘴巴,做出一副恐吓的样子,妄图让我知难而退。我已抱同归于尽之心,怎会惧怕这种虚张声势的动作,直冲他的腹部而去。身体接触之后,我狠狠地在他的腹部啄了一下,这样的进攻方式“异族鹰”还是没想到,只是应激的做了个反应,朝我的背部啄了一下。我没感到疼痛,他却凄惨地叫了一声。 我迅速地转回身,再次发起类似的进攻,“异族鹰”没有好的防御方式,自己的前胸部又一次挨了我重重的一击。 我越战越勇,一次次地发起进攻。身上虽然也被“异族鹰”的尖喙利爪多处啄伤抓破,我全然不顾。愈来愈高的士气也让我忘记了疼痛。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这样不要命地轮番进攻,原本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异族鹰”士气全无,彻底崩溃了。在我再次转身的时候,他趁机选择了逃走。 我立刻追上,朝着他的身上啄去。为了躲避,“异族鹰”重重地撞到了崖石上。他好不容易才稳下来,但飞行更加摇晃了。 在对面一直观战的“刚成年鹰”目睹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被激起了斗志,也拖着受伤的身体,摇摇摆摆地冲上前来。 我已跃至“异族鹰”之上,用双爪抓住了他的背部。上来助战的“刚成年鹰”带着无比的仇恨向“异族鹰”的眼睛啄去。 “异族鹰”凄惨地长叫一声,使用浑身的力气挣脱了我的钳制,扑打着翅膀、凄惨地鸣叫着升空而逃。 我俩立刻去追,但却跟不上他的速度。没多久,只听得“异族鹰”的哀鸣戛然而止,翅膀不再扇动,从高空中栽了下去。 这一战,换来了领地安宁!这一战,换来了族群扬名!从此,我“鹰雄”的称号传遍了整个族群。 第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我低头看着曾经断裂的后趾。当年生死之战的场景历历在目。责任和使命铸就的非凡勇气,激发我抱着必死之心战败了残暴嗜杀的入侵者,成了抵御外敌、拯救族群的勇士。但我这根断裂的后趾,不久后又长回原来的长度,头部却保持了断裂状,又钝又粗,失去了锐利的本色。 我又把目光转向右爪,右爪倒是没有断趾,但是前三趾中的右趾却是畸形的,正常的趾甲整体呈小圆弧状弯曲,而这个畸形趾甲却弯成了大半个圆形。这根趾甲不是生来就是这个样子,而是在与头狼的搏斗中折成这样的。 这又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在我们鹰族历史上,在整个山区内都能记下了激昂壮烈的一笔。 我们所生活的这片山区,山清水秀,林郁草青,数百年来各种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绵绵不绝,也形成了物种平衡、良性循环的生态系统。 直到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平衡,对整个山区的生态系统造成了严重破坏。 这群不速之客是一个外来的狼群。 本来我们与狼互不相犯,它们刚来时,我们两族基本上是相安无事。但是,没多长时间,狼群的野蛮杀戮让这片区域的生态平衡完全打破后,给我们的生存造成了致命的威胁。 首先遭殃的是鹿、山羊这种体型的动物,在这群由十三只恶狼组成的捕猎队伍的围剿杀戮下,鹿、山羊等动物急剧减少。 这个时候,我们没有察觉,因为他们不是我们的主要捕食对象。等到山区鹿、山羊等动物濒临灭绝,难以捕获的时候,群狼开始把目标放在了野兔、山鸡等小型动物上,连鼠类也跟着遭了殃。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威胁所在。因为,我们的捕食目标大大缩减,食物来源越来越少,捕猎变得越来越困难。 大自然是慷慨的,她孕育了万物生灵,提供甘醇的泉水、清新的空气,让万物生灵在阳光雨露下滋润生长;大自然是智慧的,她设计了生态法则,平衡供给与消耗、生长与死亡,让万物生灵在竞争合作中生生不息;大自然是无情的,一旦她的平衡被破坏,带来的将是摧残和毁灭。 我们鹰族感受到了毁灭的危险。山区,死气沉沉,除了时不时出现鸟儿的惊鸣,再也没有往日的喧嚣;草木,疯狂生长,没了食草动物的修整,枝叶蔓延更显凄凉萧杀。在林茂草深之中,幸存的动物得到了更好地保护,但以它们为生的猎食者得到了沉重打击。因为缺少食物,我们发现,蛇开始同类相残,竞相吞食。 我们的日子每况愈下,族群和平相处的状况被打破了,不断发生有鹰侵入其他领地而发生内斗的事件。还有些大胆者与狼抢夺食物而丧命在狼牙利爪之下,这又反过来倒逼鹰族内部增加抢夺食物的激烈性和残酷性。鹰族已经严重分裂。 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百余年都没有过的“伦理惨剧”再次在族群中出现。由于食物严重匮乏,在一窝幼鹰中,只能选择养活一只,极少的食物衔回巢穴后,就任由幼鹰们抢夺,只有体格健壮的幼鹰能够抢到食物,获得生存权。 刚刚出生不久,一身绒毛,还处于懵懂阶段的幼鹰获得了第一个启示:只有武力可以抢得食物,要靠实力获得生存权。因为“饿”,让他们丧失了家庭伦理,丢掉了手足之情——为了保证少的可怜食物的独占权,体格健壮的幼鹰开始主动攻击身材弱小的幼鹰。 同一个巢穴之内,有着共同父母的手足之间,常常上演这样的悲剧: “健壮幼鹰”猛啄着“弱小幼鹰”的背部,白色的绒毛一撮撮从“弱小幼鹰”的背部拔起,留在“健壮幼鹰”的嘴里。“健壮幼鹰”将绒毛吐出,然后继续猛啄。“弱小幼鹰”凄惨地叫着,拼命地挣扎,他还不会走路,只能用翅膀支撑着地面在巢穴中到处躲避。他哪里能躲避的了,一边挪,一边承受着持续不断地攻击。“弱小幼鹰”背部绒毛已尽,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疼痛难忍的他开始向巢穴边缘移动,他的本能告诉他,这很危险,掉下去就会丧命,但他没有选择,只能试着前行躲避。“健壮幼鹰”不仅没有停下来,而且更是变本加厉地进行攻击,同胞手足的鲜血染红了他那仍然稚嫩的鹰喙。终于,弱小幼鹰承受不了皮开肉绽的痛楚,又往前挪动一步,一个通体白色、染着大片红色的活体坠入崖下。一个还没有机会拥抱蓝天的小精灵就这样丧命在他的兄弟姐妹的逼迫之下。 更为残酷的是,他们的爸爸妈妈就在他们的旁边,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任弱小的幼鹰凄惨哀鸣,任绒毛随风飘散,任鲜血浸染巢穴,任身体坠入崖底。 这是幼鹰骨子里生出来的残暴吗?不能简单这样认为,这是幼鹰在这种食物匮乏下的生存选择,“通过竞争活下来”是他们唯一的目标,健壮的幼鹰因为身体优势,获得了生存权利。 这是鹰父母漠视子女生命的无情吗?他们没有选择,他们更懂自然规则。鹰父母并不懂得“物竞天择”的理论,只知道自己饿着肚子带回少的可怜的食物,如果分食,可能幼鹰们都会饿死。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让更强壮的通过竞争活下来。 百余年来,自从我们鹰族成为这个山区的“保护者”,草肥水美,动物健壮,生态系统始终处于稳定的平衡状态。幼鹰食物充盈,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当年我的哥哥姐姐对我关爱有加,面对山猫的突袭,哥哥虽未长成,仍敢于挺身而出,以稚嫩的身体保护我和姐姐,牺牲在山猫的口中;第二次山猫来袭时,姐姐惊恐异常,仍然颤栗地挡在我的面前。而如今,食物极其匮乏,才发生手足相残这样的伦理惨剧,让我们痛心不已! 究其根源,这群狼是罪魁祸首!不把他们驱逐出去,这片山区将永无宁日,我们也将无法立足,整个族群恐怕难以为继了。 鹰族与狼群之间必有一战! 第二十四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鹰族有了共识,很快就聚在一起了。全族把希望寄托在数年前击败异族鹰的我身上,大家一致认为,只有勇者能够更好地集聚全族的力量。 没有响亮口号,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陈词,大家只有一个目标:为了族群的生存!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 我们对“狼”这个外来物种非常陌生,也许先辈们曾与溜进来的独狼有过交手的机会,但经验没有传承下来,我们这一代完全要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去挑战对手并寻求制敌之策。 从多起抢夺食物事件中鹰族伤亡情况看,这是一群难以对付的敌人,此场对决充满着凶险,但此举关系着鹰族的生死存亡,我们不能退缩,残酷的现实也让我们无路可退。 我们在空中游弋,发现了正在觅食、由六只狼组成的狼群,果断地发动了进攻。由于初次交手,我们不清楚狼的软肋,进攻的主要部位是它们的背部。狼在这片山区没有天敌,偶有发生鹰、狼抢食的情形,它们也处于上风,时间长了,这群在山区里通行无阻的狼就丧失了警惕性。刚一遭受攻击,群狼大吃一惊,慌乱之下,四散奔逃。我们便分头去追,朝着狼的背部和头部狠啄。狼嚎叫着,到处乱窜,我们便跟着追逐。狼毛、鹰羽在随着风飞舞,狼嚎、鹰鸣在空气中交织,一场混战在草木茂盛的一大块平地上进行着。 我们这边有十余只伙伴参战,具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群狼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但由于他们体型庞大,背部的啄伤无法形成致命伤害,有些狼开始跳跃起来,用爪子扑打着鹰。 正在这时,有三只狼像箭一样向这边战场疾驰而来,它们一定是听到同伴的嚎叫,前来助阵的。跑在最前面的狼高大威猛,毛发锃亮,来到战场没做任何停留,一跃而起,挥爪向着一只正在进攻的鹰抓去,竟一爪把那只鹰抓落在地。刚才正在躲避这只鹰攻击的狼顿时来了精神,一口咬住地上的鹰。 那只新加入战斗的狼仍没停留,继续向着另外一只鹰扑去。我长啸一声,提示伙伴注意,然后丢下身下的狼,急速向前救援。已经来不及,这只狼竟然在半空中就咬住了伙伴的翅膀。我情急之下,向狼的嘴部进攻,妄图救下伙伴。那狼赶紧躲避,但还是被啄到了腮部,由于用力很猛,腮部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狼发出“唔”的一声低鸣,松开了嘴。被狼咬住的鹰摔落在地,想展翅起飞,但扑腾了几下都没有飞起,随后跟来的两头狼一拥而上,将鹰的脖子和翅膀分别咬住。 我知道遇到了强敌,赶紧升到安全的高度,盯着这几只狼。同时呼唤附近的伙伴升空撤退。 我这才仔细看清那头高大威猛的狼。它比其他狼都要高出一截,壮实许多。它的两只绿幽幽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鹰目是何等犀利,但是与它对视,我仍感觉心里发毛,因为这双狼眼发的光足以射透一切。它那被我啄裂的腮渗着殷红的血,染遍了整个左脸,浸到呲着牙的嘴里,更显得阴森恐怖。见鹰停止了攻击,其他狼都聚到这只狼的周围,我明白了:这只最健壮的狼是这群狼的头狼。 头狼扫视了一下狼群,众狼鸦雀无声。头狼突然一怔,抬起头,支起耳朵,然后又嗅了嗅地上,突然向一个方向奔去。众狼跟着它,其中两个狼还叼着我们两个伙伴的尸体。我们没敢发动新的进攻,揪心而又无助地看着伙伴的尸体被衔走。 我向着群狼奔跑的方向望去,原来几百米外,我们另外两个伙伴扑倒了一头逃窜离散的独狼,正在啄食,那头狼遍体鳞伤,发出凄惨的嚎叫声。 我们也赶紧往那个方向飞,长啸着,提醒伙伴群狼将至,速速升空撤离。已经半饥半饱地度过数月的鹰哪里舍得就此放弃,贪婪地撕下一块块狼肉,往肚子里塞。我赶紧飞上前,用翅膀驱赶着两个为了吃不要命的家伙,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腾空而起。头狼此时已经赶到,在奔跑中跃到高空,爪子拍向一只鹰。好险!仅差几寸,差一点触到那只鹰的身体。 群狼赶至,望着奄奄一息的伙伴,发出了“呜呜”的悲鸣声。头狼死死地盯着我们,犹如锥子一般,刺的我们双目发痛。我也在盯着这群狼,观察它们的特征,寻找可以攻击的破绽,思索着下一步破敌之策。 过了一会,头狼缓缓地转过头来,向队伍的后面走去,群狼立刻让出一条道来。头狼背对着群狼,在队伍后面的草地坐了下来。群狼迅速地扑向了躺在地上死去的同伴,两只衔着鹰的狼把尸体放在了头狼的跟前,也加入了撕咬同伴的行列。 我们不忍看到头狼咬食鹰的惨状,又爱莫能助,只得飞离了。 狼吞食自己的同类,是其本性,还是同样在这食物匮乏时期的无奈之举,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无论是鹰也好,还是狼也好,都有相同的处境:食物匮乏!都有一个目的:生存下去! 一连数日,整个鹰族都很沮丧,面对可怕的敌人无所适从。我给大家打气:“狼是我们从未遇到的敌人,我们初次交锋便遭到挫败,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方法。听说蒙古草原上有我们的近亲草原鹰,他们特别擅长捕狼,一爪下去,就可以抓穿狼的头骨。我们同样是天子骄子,虽然没有草原雄鹰那样的身材,也没有一招毙敌的力道,但如果能找出有效的破敌之策,一定可以将狼驱逐出去。” 道理简单,可如何才能找到破敌之策呢?我们陷入了苦苦思索。 双方互有顾忌,一段时间没有发生正面冲突。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鹰与狼的战争一旦拉开序幕,就不可能停止,要么狼死,要么鹰亡,要么同归于尽。 第二十五章 生死之战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我们为对付狼群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偶然事件的发生让对峙发生了转机。 上次冲突之后,我们和狼群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我们狩猎范围基本放在战场的以南,狼群的活动范围基本放在战场的以北,双方轻易不越“界”捕猎。 一天,一只迷途的狼闯进了我们领域的腹地,在抢食中与我们族的一只鹰发生了冲突。鹰发出了求救的啸声,我和附近另一只鹰寻声赶来助战。 虽是三打一,可这只狼毫不畏惧,不停地扬起身子朝着我们扑打。它的身上已经被啄的皮开肉绽了,依然沉着应战,甚至抓伤了其中一个伙伴的翅膀。狼正准备接着张嘴去咬的时候,我迎上前去,用爪子抓住了狼的脖子,刚刚斗志昂扬的狼瞬间瘫倒在地,不停地瞪着四腿。无论它怎么动弹,我都紧抓不放,利爪刺入皮肉,扼住气管,这只狼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一会就断了气。 这不仅让我们发现了对付狼的一招制敌之策,更让我们看到了对付狼的战略举措——猎杀独狼。 我把族群召集起来,除了共同分享了战利品,听取了我的猎狼心得,还公布了我的“猎杀独狼”计划,大家一致赞成。全族能战斗的鹰被编为六组,每组两到四只,统一巡逻,统一捕猎,遇到独狼时进行猎杀。 由于狼是地上走,我们是天上飞,本身具有视野广、速度快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猎杀独狼”计划实施地非常顺利,几天的功夫竟然又猎杀了七只独行的狼。 就在我们为战果喝彩的时候,由于粗心大意,悲剧发生了,一支小组在进攻一只独狼的时候,周围茂密的草丛中竟窜出数只狼。原来在头狼的带领下,群狼打了一个伏击。两只鹰惨遭咬死,一只鹰带着重伤拼命飞回,告诉事情原委后伤重而亡。幸亏这个伙伴,否则族群将遭受灭顶之灾。 又是这只头狼,阴险狡诈,足智多谋,头狼不除,狼患难消! 此役之后,我们一段时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偶有冲突,都是由于抢食发生的摩擦,都没有轻易向对方发起正式攻击。我们也没再见过独行的狼。它们也分了组,少则两三只,多则五六只,而且相距较近,一旦发生敌情,便迅速靠拢。我们没有很好地攻击机会。 无事不代表和平安宁,沉静中蕴藏剑拔弩张。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一场由于饥饿引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终极决战即将打响! 诱因还是饥饿。一组鹰紧跟着狩猎而归的狼群,寄希望于趁机抢夺一块肉食,没办法,饿!由于是群狼,始终不敢下去抢食。同行的鹰都飞往他处觅食了,只有一只鹰还是远远地跟着,他的捕猎能力有限,盼望着哪怕是从狼吃过的残羹冷炙中抢夺一块肉渣也行。没想到,他竟然跟到了狼的老窝。头狼和两只母狼带着几只小狼崽,守在家里,其它狼将捕获的猎物带回共同进食。 这只鹰飞回向我们诉说了情况,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一直见不到头狼,原来是蹲在大本营。 我们随后几天对狼窝进行了观察,发现了群狼的行动规律。头狼和两头母狼在家里看护幼崽,其它狼在早晨便外出捕猎。同时我们也获得了一个信息:这群狼目前共有十二只成年狼,四只幼崽,除了已经被我们猎杀的九只,由于没有天敌,它们竟然在一年多的时间扩充到二十多只,山区的资源再丰富,也满足不了这么多狼的消耗。即使没有我们,狼群自己也将面临食物匮乏造成的生存危机。 不管怎么说,我们寻到了战机。我纠集了全部能够战斗的鹰在一个上午赶到了狼窝。 头狼很镇定,让另外两只狼把幼狼带回洞穴,像一尊石像一样地蹲坐在洞口,然后发出一声震耳的嚎叫,远处的山谷很久了还在激荡着回声。它在呼唤外出觅食的同伴:老窝出事了,速速返回。 这是我们最佳的进攻时机。但没有鹰敢第一个发动攻击,不说头狼一爪一命的杀器让我们胆战心惊,就是它那双凶光闪闪的眼睛,大家都不敢跟它对视。 时机稍瞬即逝,我必须带头,责无旁贷。我扑向头狼,其他鹰也跟了上来,对准头狼冲去。头狼镇定自若,待我们靠近时,这才一跃而起,大家知道它有这一招,纷纷躲避,仍有鹰被它拍到了翅膀尖。但头狼身上立刻多了七八口啄痕。头狼毫不畏惧,不断地扑跳,发动着攻击。我们灵活地躲闪,借机啄一口、抓一下。刚才进入洞穴安顿幼崽的两只母狼返回洞外,加入了混战。 一声长啸,在天空巡逻的鹰发出了信号。在外捕猎的狼回来救援了。有三只狼已经捕获了猎物,正在返回的途中,听到头狼的嚎叫,扔下猎物,就往回急奔。它们最先赶到。 按照事先的计划,我带着两只鹰与头狼缠斗,让它脱不开身,各有两只鹰与留守的母狼对决。其余的鹰全力消灭救援的狼。 已经在捕猎和奔跑中消耗了大量体力的三只狼,面对数量占优的鹰群,虽然勇猛反抗,但仍就陆续毙了命。 第二组回援的狼赶到,很快也被放倒了。 正在与我们缠斗的头狼发出了“呜呜”的悲鸣声,突然,它不顾被我们攻击的危险,跳起来扑向一只正在攻击母狼的鹰,一爪将其拍倒在地,又跃起来拍向另一只,另一只鹰在闪躲中重重地碰到了岩石上,摔落在地。头狼没有停步,又跃起来扑向攻击另一条母狼的两只鹰。两只鹰见到了头狼的威力,赶紧起飞闪躲。而在这个没有任何防护的攻击过程中,我终于抓住机会,用左爪刺入它的脖子,其它鹰借机在它的脊梁上撕下了几小绺狼皮。不曾想,这个时候的头狼竟然还能反抗,用一只前爪向我的腹部掏来,我赶紧松开左爪,飞起逃离的同时用右爪护腹。狼爪与鹰爪激烈碰撞,我的右爪几乎撕裂,伤愈后从此留下趾甲变形的后遗症。 第三组回援的狼赶到,被群鹰截在外围,其中两只狼先后毙命,有一只狼冲破了防线,来到头狼旁边。原来堵截的鹰都飞了过来,围住了剩下的四只狼。 头狼摁住了刚才撞到岩石摔落在地、又准备起身的鹰,旁边一只狼准备去咬,头狼冲它低沉地咆哮了一声,那只狼便又返回原地。 正在我们着急无法救援的时候,突然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头狼盯着我哀嚎了三声,然后抬起了摁在地上那只鹰后背上的狼爪,这个伙伴立刻展翅摇摇摆摆地飞到了我们的身边。 我们都不解其意。只见头狼对着那三只狼低吟了一声。三只狼匍匐在头狼的脚下。头狼又低吟了一声,三只狼没有动。头狼突然大吼了一声,三只狼才缓缓起身走入洞中。不一会了,只见三只狼带着四个狼崽走出洞外。 狼崽见到头狼,兴奋地朝浑身沾满鲜血的头狼身上扑,舔舐着头狼毛皮上的血。头狼对狼崽逐个舔了舔,然后低吟了一声。见三只狼都没有动,又咆哮了一声。三只狼这才从头狼身上衔下幼崽,并带着它们向外走去。幼崽依依不舍,边跟着三只狼走,边回头朝头狼这边望。头狼又对着幼崽大吼了一声。幼崽才蹦蹦跳跳地跟着三只狼向远方走去。这些幼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母亲又要带着它们出去嬉戏。 我明白了,原来这是头狼在与我们和解,而且它们要主动带着幼崽撤离。有两只鹰准备对这头孤狼进攻,我拦住了。头狼望着我,原本凶恶的目光已经收起,换成略显温和,但始终坚毅的目光。从这对眼眸中,我看到了英勇不屈,看到了果敢智慧,看到了父爱,看到了温情,看到了责任,看到了悲壮。 突然,头狼仰起头长嚎一声,然后猛地起身跃起,将头狠狠地撞在了洞口的岩石上…… 第二十六章 重塑利爪 头狼的脑袋崩裂了,脑浆和鲜血喷撒了洞口的半个石壁,像开在石壁上的朵朵鲜花。头狼的身体软绵绵地沿着石壁滑落下来,躺在地上,原来油光锃亮的皮毛上被血渍和撕裂的皮肉覆盖着,再也看不到光泽。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头狼会做出如此的举动,全部被惊得目瞪口呆。我们虽然语言不通,但最终明白了头狼所做的安排:以释放俘虏的方式示意停战,幸存的狼群离开这片山区,最后选择自戕的方式结束这场争端。 我们在日复一日的捕猎和搏斗中,习惯了鲜血与杀戮,麻木了生死和离别,何曾见过如此壮烈场面!我们的心都被震撼了,怀着对这位英勇对手的无比敬佩,完全接受了这位伟大战士的和解条件。虽然,我们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在片刻之间将离去的妇孺病残消灭,以绝后患,但我们不会这样做,鹰有鹰的原则! 放心吧,头狼!您们虽然输了战争,但却赢得了尊敬!鹰族是信守承诺的,也希望您们的族群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家园,在一个健全的生态系统中立足扎根,繁衍发展。 鹰族是这场战争的胜利方,可这群对手有很多方面值得我们学习,它们精诚团结、纪律严明、果敢顽强、坚忍不拔,每一个个体都能坚持“集体利益为上”,表现出强烈的责任心和奉献精神。 我们更佩服这只头狼。它拥有强壮的体魄、超凡的智慧,在战斗中总是冲锋在前,披荆斩棘,更是多次在危难中奋不顾身地救护其它成员,在狼群中树立了绝对的权威。 我们看到了责任的一面,为了保护家人,所有的狼都不顾生死,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力竭时,它们才为了家人选择了妥协,以远离的方式结束了争端。 我们也看到了温情的一面,它们是父亲、是母亲,温柔地呵护着孩子,无论战场上多么凶恶勇猛,当看到幼崽时,那舐犊情深的场景让我们也为之动容。 其实,狼群从外地迁来,也是为了生活。只是由于他们的到来,打破了这片山区的安宁,加上没有天敌的约束,对其它动物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严重破坏了生态的平衡。由于食物严重短缺,让我们不得不忍耐着饥荒之苦,饱受着困顿之痛。这才爆发出双方之间的生存之战。我们最终扮演了狼的天敌的角色,这就是大自然的选择,也是大自然的智慧和神奇吧! 每当我看到右爪的这根变形的弯趾,我总是想起头狼,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鏖战。既心有余悸,侥幸从狼爪下逃脱一命;又充满钦佩,被头狼英勇无畏的气概所折服。 我从头狼身上学习了很多东西。我们鹰族不需要像狼族那样建立严密的组织,更不需要选出像头狼那样的权威领导者。但作为族群的“鹰雄”,我从头狼那里学得了责任和使命。从一个瘦弱的幼鹰、理应自然淘汰的鹰,成长为一代“鹰雄”,成为族群的榜样,很多鹰父母用我的成长故事教育尚未成年的幼鹰。我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对族群都有强烈的示范作用。 我坚定地选择痛苦煎熬的“再生之路”,不是仅仅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更是被这种责任感所激发的,带着伟大的使命踏上艰难的攀登之程。我要用我的意志为鹰族挑战一个高度,磨砺出一种精神。 第一步磨喙的成功已经证明,“再生之路”绝非神话传说,我虽是四十岁的年龄,但却是三十岁的肢体、二十岁的心脏,只要能把身体利器打磨一新,完全可以开启新的生命之旅。 现在就开始第二个步骤:重塑利爪!恢复鹰爪的战斗力! 我仔细地端详着两个鹰爪。正常的鹰爪四个趾甲从四个方向可以刺破猎物的皮肉,抓住猎物的脊骨。我的左爪后趾断裂,头部粗钝;右爪右趾严重弯曲,头部几乎弯到了根部。当我抓取猎物时,无论是使用哪只爪子,都有一根趾甲无法刺入。年轻力壮时,由于力气大,即使三趾使力,也能轻松应对。如今力气毕竟不如以前,再加上现在茧皮越来越厚,爪子的使用变得越来越不灵活,有时即使抓住了猎物,也由于不能抓稳,造成猎物逃脱。 如何让这对爪子重现锋芒,我又开始了思考。 左爪的问题不大,可以向磨喙一样,对趾甲进行打磨,让后趾重现尖锐之状,然后慢慢啄去厚厚的茧皮,让抓取变得灵活。 只是右爪,这弯曲的前右趾,由于尖部对内,不仅不能刺入,反而阻碍了其它三趾的刺入深度。如果要是能够把它掰回原来的形状,或者像磨喙一样,把它磨断重新生长,那么这根趾甲的作用就可以重新发挥,整个右爪的抓取能力就能大大提高。同样,啄去爪底厚厚的茧皮,抓取猎物就会更加稳定。 如果是这样,那两只爪子就恢复到最佳状态,能够应用自如了。 我的心里顿时明朗起来,只要对症下方,就可以解决两只爪子的缺陷问题。又做了一番思考后,我立刻制定了一个计划:先将右爪的弯趾恢复原状,如果恢复不了,就想办法将它截断,再将右爪厚厚的茧皮啄去。待右爪新的茧皮长出,再去啄去左爪的茧皮。等到左爪茧皮重新长出,一对灵活自如、锋利如初的鹰爪就重塑完成了。 计划是执行的前提,行动是执行的真谛!计划已经确立,立刻行动起来! 第二十七章 尝试尝试再尝试 右爪的前右趾甲严重弯曲,再加上这根趾甲用的少,磨损轻,比其它趾甲都要长一些,像一个有缺口的环。 我把喙插进去,使劲地往外掰。喙和爪分别反向使力,喙连着头骨,头骨已经被拽的发麻,可趾甲却纹丝不动。用这个方法不可行,我想明白了。双爪可以提起几十公斤的猎物,这么大的力道,用喙如何能够撼动? 此法不可行!要赶紧调整!那就尝试用第二种方法。 我把这根趾尖立在崖石上,然后使劲地往下收爪,希望通过石头的反作用力将趾甲拉回原状。这根趾甲虽然弯曲,趾尖依然锋利无比,我一使劲,崖石上便出现了一个小窝,整个右爪有一种麻麻的感觉。我力气继续加大,崖石上的窝更深了,右爪开始有了胀胀的感觉。我卯足了劲,半倾斜着身子,用趾甲钉住了崖石全力往后拉。“蹦”的一声,一块石皮被我硬生生拽了下来。由于用力太猛,我闪了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赶紧用收回的右爪撑住了身体。好险!差一点坠出巢外。 这块石头还不够坚硬,再寻一个地方试试。不过,还像刚才一样,用趾尖钉住石头使劲往回收爪。这一次,趾甲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抓痕。 继续!我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在崖石上别着趾甲。两天过去了,洞口两边的石壁上布满了划痕,一道道,一条条,像一群爬行的蚯蚓;后痕交织着前痕,新痕覆盖了旧痕,像写满神秘文字的天书。 我再看看趾甲,略有磨损,但无所损伤。照这个速度,半年都磨不下去。 我开始冷静地思考。 这个方法还是不行!立刻停止!不能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 从中间磨!如果把弯曲的趾甲磨断,即使这根趾甲在捕猎过程中仍然不能有效发挥作用,最起码它不会阻碍爪子抓取猎物。 好!赶紧调整,换第三种方式,从中间磨。 已经浪费了两天,赶紧干起来!每一分钟都很重要。 我张开四趾,让那根弯趾靠在石头上,来回的进行摩擦。石头上原本已布满划痕,趾甲在摩擦中轻微地跳跃和震动,发出了“刺啦、刺啦”的重复响声,像打着平缓的节奏,演绎着枯燥的乐曲。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我减少了睡眠。这种枯燥的背景乐更把我整的昏昏欲睡,有时候一不留神,甲皮磨到了石头上,火燎燎的疼立刻传入神经中枢,把我惊醒。我从似睡非睡中恢复了清醒,立刻又投入到磨趾的过程中。 又过了三天,我认真端详劳动成果,趾甲与石头摩擦的表面除了一层毛糙的划痕,没有大的变化。看来趾甲是太坚硬了,这类方式肯定是走不通了。 用了五天,尝试了三种方式,均宣告失败,我开始焦躁起来。能有什么方式能够更快地实现目标呢? 一时想不出来怎么办,我只好盯着这根弯趾反复看。看着看着,我又走了神,思绪开始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脑海的场景从弯趾的成因蔓延到那场战斗,从那场战斗发散到掏腹一爪,从掏腹一爪联想到那只头狼。想到头狼,多少年过去了,它为保全族群而头撞山石、牺牲自己的悲壮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头狼舍己救群的精神着实让我感动,也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有的时候我们就要敢于舍弃,舍小以取大,舍局部其实为了全局。 对!头狼的做法启迪了我,与其让这个弯曲的趾甲妨碍抓取,不如折断了,拔了去。趾甲是可以再生长的,重新长出的趾甲是正常的形状,还可以提高右爪的抓取能力。万一长不出来新的,也比现在碍事、影响捕猎强! 折断它,拔了去!我已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不破不立,不舍不得;破而后立,舍而后得!也许舍弃就是最好的选择! 再次开始新的尝试! 每一次趾甲受到重大伤害的时候,腿部的筋就像被用力地拧着,最痛的时候连半个身子都是麻木的。 而如今要拔掉趾甲,那该是多大的痛啊! 身经百战,受伤无数,多少痛,都忍了过来。纵便这拔趾过程疼痛超过油煎、火烤,我也毫不畏惧。只是这趾甲何等结实牢固,我们可以提起几十公斤重的猎物,想要拔出何等困难! 我用喙抵住趾甲,使劲往外拽,喙都扯疼了,趾甲还是纹丝不动。我又用喙去啄趾甲,趾甲硬的像生铁,喙都震麻了,没有任何效果。哦,想起来了,刚开始想把趾甲掰回去,都纹丝不动,现在想用喙把它拽出来,更没有可能!用喙拔掉趾甲,此路不通! 怎么办呢?接连尝试,接连碰壁。我望着洞口的崖壁,先是被我划出道道爪痕,又被我留下层层磨痕,如同写了一页天书,又做了涂鸦,就像我脑袋里的各种想法一样,搅成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我又陷入漫无目标的沉思。 过了许久,“蹦……咚……咚……咚……”,我的沉思被一阵落石的声音打断。“估计是什么动物碰到了松动的石头”,石头在坠落的过程中碰到了崖石,发出了碰撞的响声。“嘭……咚咚咚咚”,本来间断的声音变成了嘈杂无序的声音,那是下落的石头碰到了凸出的岩石,撞成了碎片,各个碎片分别下坠,又碰到岩石,发出了混乱的声音。这现象经常发生,我已司空见惯,不用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这个碍事的弯曲趾甲能像那个石头一样断成两截就好了,我想。想到这里,我仿佛找到了脑袋里那团乱麻的线头。再往下理一理。如果,我用趾甲大力地碰撞石头,或许就能将其撞断。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种方法能不能奏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尝试,永远没有希望;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只要敢于尝试,就有成功的可能! 第二十八章 要痛就痛个彻底 我张开四趾,让那根弯趾狠劲地撞到了崖石上。 “蹦”,一声闷响,右爪抖了起来,一股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并顺着神经传遍全身,全身的皮肤都跳动起来,鼓起了疙瘩。 弯趾第二次以更大的力气撞到了崖石上。 “蹦”,接着一声闷响,右爪麻了起来,又是一波剧痛传遍全身,全身的皮肤都像火烤一样,火辣辣的。 第三次撞击。 “蹦”,又是一声闷响,右爪颤了起来,神经不知做了什么怪,全身的皮肤又冷了起来,像是袭来了一阵风寒。 第四次撞击。 我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声音,中枢神经已经停止其它功能,只向全身发布信息:痛!痛!痛! 全身的皮肤在冷与热的转换中进行着收缩、膨胀地颤抖,慢慢地失去了知觉。全身的肌肉开始有了反抗的意识,它们强烈抗议我的这种自虐行为,牢牢地绷紧着,似乎在努力地阻止我再做这种自残活动。 我的大脑却是清醒的,我不能屈服皮肤和肌肉的这种应激反应,这是身体机能对危险或出乎意料的外界情况变化所引起的一种情绪状态,它们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防止肌体再次受到伤害。但我现在要做的是主动行为、主动破坏、主动损伤,不过这样做不是为了自残,而是为了重构。 我坚信:痛苦只是暂时的,今天的伤痕累累,终将换来明天的脱胎换骨!既然如此,那就坚持到底,一次性解决问题,否则,时间越长,痛苦越长。 有了强大的精神力量做支撑,我变得无所畏惧,继续一次次地将趾甲撞击到崖石上,慢慢地,皮肤不再颤抖,肌肉开始放松,疼痛也有所缓解了。 在机械地撞击过程中,我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当下的动作,积极以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减轻撞击带来的伤痛。我思绪万千,想了很多经历的事情,其中有一件事情让我尤为振奋。 族里的一只老者曾经告诉我们:我们鹰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动物之一,就连生态链最顶端、可以主宰其它动物命运的人类对我们也是广为崇拜,他们所有的鸟崇拜中以鹰为尊。 从古至今,有很多部落和国家把鹰作为自己的图腾顶礼膜拜。在古埃及法老时代,鹰的形象就被镌刻于国玺之上;横扫欧亚、称霸千年的罗马帝国,军队的标志采用了鹰的形象;“世界征服者”蒙古人所信奉的萨满教认为,鹰是萨满始祖灵的象征物;中国古代有“龙崇拜”,而龙的形象采用了鹰的脚爪。 游牧民族对鹰的崇拜至深。蒙古族将最矫健勇猛的骑手冠之于“草原雄鹰”,哈萨克人把他们尊敬的杰出人物称为“雄鹰”,塔吉克族被称作“鹰的民族”或“帕米尔雄鹰”。 各个民族区域不同,风俗各异,为什么共同把鹰作为图腾进行崇拜呢?因为鹰始终作为一个强者翱翔在大家的精神世界,在很多人的眼里,我们是神鸟化身,传递着强大的精神动力。 我们传递了“力量”,矫健的翅膀里储备着充沛体能,轻易飞跃万仞的高山;锋芒的利爪蕴藏着千钧之力,一旦出击则无坚不摧! 我们传递了“勇敢”,对任何困难险阻都无所畏惧,在电闪雷鸣中穿行,犹如闲庭信步;在乌云风暴中起舞,照旧波澜不惊! 我们传递了“境界”,胸怀像天空一样宽广,眼界像大海一样辽阔,既然被赋予了风的翅膀,就要在浩瀚的苍穹中自由的飞翔! 我们传递了“顽强”,从小就接受最严格的训练和残酷的磨砺,直至养成倔强刚毅的性格,即使泰山压顶,也不会屈服地弯腰! 我们传递了“意志”,坚忍不拔,百折不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阻止我们去实现“纵横九万里,搏击九重天”的奋斗目标! …… 每当老者讲述这些时,我们都热血沸腾。我们是幸运的,生来便带着王者的桂冠,笼罩着强者的光环。作为一只鹰,戴上这个桂冠,就意味着责任;罩着这个光环,就背负了使命。我们要踵事增华,继承这种精神,并把这种精神发扬光大。 “再生之路”何其漫长、何其孤独、何其痛苦、何其煎熬。可是如果我获得了成功,那么鹰的精神又可以进一步拓延和丰富,那就是: 我们鹰族还可以向世人传递“坚韧”,忍所不能忍,受所不能受,千锤百炼,淬火成钢,以涅槃之决心,重塑鲲鹏之新身,让生命在痛苦中升华! 不知过了多久,当思绪还在蔓延的时候,正在与岩石撞击、原本已经没有太大知觉的右爪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赶紧低头去看,那弯曲的趾甲已经断裂,垂了下来。刚才大脑一直在想着别的事情,注意力转移了,不知不觉,趾甲真的断裂了。趾甲外漏部分的甲板已经翘起了大半,仅有部分与甲根相连,趾甲缝里渗着血。 这一看不要紧,注意力转移回来,血肉模糊的趾甲带来的视觉冲击,立刻让整个趾甲的疼痛程度剧增,像被一群虫子使劲地咬着,打也打不得,拍也拍不得。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地袭来,我努力地忍耐着,寻思着下一步如何做。 “就势把尚连接的部分扯断,彻底把甲板拔下来”,我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残忍的想法。 现在已经痛得浑身发颤了,硬生生拔下来,那将是什么痛?想到这,立刻打了一个剧烈的冷战。 可是现在不做,迟早还要做。到时又要受一番煎熬了。与其再来一次,不如痛快点做个一次性了断。 对!要痛就痛个彻底,品尝过痛得不能再痛的滋味,就不再有不能忍受的痛了! 不再有任何犹豫,我靠着洞壁,把右爪抬起来,用喙咬住了已经折断的甲板,闭上眼睛,用力扯了一下,撕裂的疼痛又是一波袭来。我浑身已抖的几乎无法站立。 事到如此,没有退路!拼了!我使出了大脑还能控制的最后的全部力气再拽一次。 “当”的一声,右爪从悬着的位置落了下来,甲板还咬在喙中。拔掉了!我还没来得及激动,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熬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不知道痛的昏厥过了多久。一旦清醒,就感受到了拔掉甲板的位置像针扎火燎一样,右爪还在微微颤抖。 我看了看伤口处,血已凝固,创面开始结痂。看来在我昏倒的这段时间,肌体一直在努力地工作。我再一次感受到造物主的神奇,我们都被赐予了一副这样的躯体:所有的功能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所有的安排都是那么合乎逻辑。当我们健康时,身体总能输出源源不断的力量;当我们受伤时,体内的组织就会悄无声息地治疗。丰富的经历让我明白:只要肌体过硬,没有一个创口不能愈合;只要精神强大,没有一次受伤不可抚平。 前四十年,我不记得吃过多少苦,挨过多少累,受过多少伤。但每一份苦都是一份厚植的精神积淀,每一个累都是一个宝贵的锤炼良机,每一次伤都是一次难得的成长升级。 等到伤口愈合,新的趾甲长出,我这只右爪必将化腐朽为神奇,重新焕发锋利的光芒。即使长不出来新的趾甲,我也算完成了壮士断腕,没有了弯趾的障碍,我定能做到一招制敌。 我饥肠辘辘。还有一些没吃完的蛇肉。幸亏抢了一条这么大的尖吻蝮,这几天养伤,站立都很困难,更不要说捕猎了。就靠剩下的这点食物了。我明白了,把巢穴选在尽可能地高处,除了防范敌人在脆弱阶段的偷袭,还有一个好处:更容易保存食物。先辈留下“把巢穴选在苦寒高远之地”的忠告,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更坚信,“鹰的再生”不是一个传说,先辈一定有鹰做到了。只是由于特殊原因,没有把经验完整地传下来。 根据以往的经历,伤口愈合一般要7—10天。这么多天里,为了不让右爪受力造成伤口的撕裂,我也将停止飞翔,专心在巢里养护身体。这是我自会飞以来,从来没有的中断飞行,为了保证矫健的身体,我总是一直在飞,比别的鹰更努力地飞,几乎每一日都在坚持锻炼。 我望着所剩无几的食物,知道这几天一边要忍受伤口之痛,一边要捱过饥饿之困。这将是一段痛苦的煎熬。但我是鹰,是被作为图腾崇拜的圣鸟,是有着坚强意志的雄鹰!所以才有“熬鹰”这种意志的较量。 由于鹰具有所向无敌的捕猎能力,所以,从前在草原上或者大山里都有猎人专门训练猎鹰进行捕猎,至今草原上仍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匹好马难换一只好鹰。但是鹰习性凶猛、桀骜不驯,怎么轻易屈服,于是猎人就用“熬鹰”的方式进行驯服。“熬鹰”是一种传统的训练方式,是人和鹰意志的残忍对决。 族群里有过一只曾被人类放生的老猎鹰,他给我们讲述过他和他的伙伴们“熬鹰”那刻骨铭心的经历。 鹰习惯于翱翔在天际,野性十足,刚被捉到以后,对人自然是充满敌意。这个时候,拿什么去喂,鹰都十分抵触。训鹰人将鹰栓在套着套袖的左手上,右手拿着肉,在鹰的眼前晃来晃去,不时地用肉擦着鹰的喙。鹰心高气傲,怎能接受这羞辱之食,不仅不张嘴去接,反而昂首挺胸,直勾勾地怒视它处。这时,训鹰人便用手指轻触鹰喙,鹰正带着仇恨,张嘴就咬。训鹰人趁势将肉条塞到鹰的嘴里。鹰没有咬住挑逗的手指,凭空嘴里多了一块肉条,不想受辱吞咽,又不舍得吐出,就这样含着肉仍旧高傲地呆站着。 训鹰人轻轻地摇动着左臂,架在上面的鹰开始晃动,由于站立不稳,为了保持身体平衡,鹰便扇动着翅膀,挪动着脚步。鹰的注意力都放在平衡身体上了,原本绷紧的精神慢慢就放松了,也顾不得对训鹰人的敌视了。鹰的进食本能发挥作用了,立刻把嘴里的肉吞进了肚子里。 万事开头难,第一块肉下肚,鹰的对立情绪有所缓解,不再抵触那只挑逗的手,更不会抵触手中的肉,慢慢地开始接受送到嘴边的食物。 这些只是前奏,目的是让鹰明白,训鹰人是没有危害的,手上送来的食物是可以接受的。 正式的“熬鹰”开始了。白天,训鹰人轮流架着鹰不断地遛弯、晃动;晚上,训鹰人用铁链子将鹰拴在一根悬挂的横梁上,并时不时推一下横梁。这样,鹰始终在晃动,不停地运动,不断消耗着体内的脂肪。训鹰人只用在水里泡上半天、泡去油脂和营养成分的肉进行少量的喂食,有的时候还会在肉里裹上一团麻,鹰的胃消化不了,吐出来麻的时候,会带出麻粗糙的纤维刮下的膛油。这样,几天下来,鹰就饿得皮包骨头。 开始的时候,鹰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愤怒地用喙啄击着拴在腿上的铁链子,希望挣脱束缚,重归蓝天。最倔强的鹰甚至嘴里鼻里啄出了血仍然坚持着。 慢慢地,鹰发现试图挣脱铁链是一种徒劳时,才开始停下无谓的挣扎。鹰开始盯着训鹰人看,犀利的目光摄人心魂。 心理对决的阶段来临,训鹰人这时要拿出气魄和勇气,与鹰对视起来,如果压制不了鹰的目光,就压制不了鹰的傲气。 鹰又累又饿又困又乏,昏昏欲睡,想用睡觉来补充体力。训鹰人知道“熬鹰”的关键阶段来临了,每当鹰准备闭眼的时候,就会用手中的棍子骚扰…… 鹰终于熬不住了,精神开始萎靡,身子开始颤栗,目光不再犀利,感受到孤独无阻,流露出乞怜神色。训鹰人开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鹰的头,然后再缓缓地滑到背。鹰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呵护,野性在慢慢地消磨,眼里渐渐露出了和善的目光。 一只帮助猎手一年最多可捕捉数百只猎物的猎鹰横空出世了! 在这场对决中,将会有两种结果:熬成猎鹰、驯服失败。“熬鹰”有句行话——“紧七慢八,十天到家”,意思是熬鹰快则七天、慢则八天完成,如果十天还没有熬成,这只鹰便永远熬不出来了。熬成猎鹰,鹰成了猎人的得力助手;驯服失败,鹰依然保持自身原有的野性。所以,无论“熬鹰”的结果如何,鹰的坚强意志力都是其他鸟兽无与伦比的,这也是鹰备受人类喜欢的原因之一吧。 这几天,我也是一只“熬鹰”,但不是跟训鹰人熬,而是跟伤口和孤独熬;熬的不是傲气,而是伤痛和饥饿。熬也是一种功夫,待到伤口愈合,我又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第三十章 破旧铸新 十天过去了,我仿佛经历了一年。对于一直在飞、从不停歇、习惯了搏击长空的我来说,十天的休养简直就是囚徒生活。食物早已吃完,已有几天没有进食了,我的胃犹如掏空的扁口袋,恨不得把岩石啄下来往里填。 我又看了一遍右爪,这十日,白天里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也不知道晚上做了多少梦,经常梦到拔掉趾甲的前右趾长出了新趾甲。伤口的疼痛基本上感觉不到了,前右趾的前端已经结痂脱落,似乎有一点黑黑的东西,那是新趾甲吗?又似乎不是。如果真是长不出来趾甲,可就变成“七趾鹰”了,我进行了自我解嘲。 我站了起来,在巢里转了一圈,右爪除了前右趾有点空空的感觉,其它没有什么异样。我张开翅膀,从巢边起飞,短短地绕了一圈,又飞回巢穴。整个起飞、落地也都没有明显的痛感。 看来伤口恢复的非常理想,可以下去捕猎了。再不补充食物,我的爪子都要饿细了。没有什么比进食更重要的生理需求了,我纵身一跃,飞向谷底。 远远地,我望见湖面上游弋着几只野鸭,想都没多想便朝野鸭的位置飞去。可是由于笨重的翅膀,再加上几天没吃东西饿的头昏眼花,我扑击的速度太慢了,离湖面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就被一只警戒的野鸭发现了,它立刻发出“嘎嘎”的惊叫声,这群野鸭瞬间钻入芦苇荡里。 为了不让右爪受的冲力过大,我把落地前的速度放的尽可能慢,轻轻地落在了芦苇荡的旁边,呆呆地看着还在晃动的芦苇,大失所望。我大口地饮了几口湖水,那瘪口袋般的胃总算被水撑开了一点。 野鸭是不会出来了,再寻其他猎物吧。我抖抖翅膀,沿着湖边搜索着。前面的水岸边一条趴满蛆虫、苍蝇乱飞的死鱼映入眼帘。 本来胃是饿睡了的,几口湖水下肚后,反而把它唤醒了,看到糟鱼,那毫无定力的胃开始撒起泼来,咕咕地翻个不停。大脑被胃搅得心神不宁,恨不得指挥腿跑上前去,张开嘴把糟鱼连同蛆虫全部吞进歇斯底里的胃里。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赶紧扭了头,往着避开糟鱼的方位走去。没走多远,看到了一个小东西在缓缓地爬行,是乌龟!我有几年没有捕猎乌龟了,今天正好可以试试我的“三趾爪”的抓力。 乌龟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立刻把头缩进厚厚的甲壳里。这难不倒鹰,我走上前,伸开右爪,用三趾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龟壳。果然不一样,以前有弯趾存在的时候,右爪抓什么东西都很困难。今后捕猎,双爪都能发挥作用,那捕猎成功的概率更大了。 龟壳再硬,碰到鹰就失去了作用。我用三趾扣紧了龟壳,展开翅膀,腾到半空中,看准前方一堆被岩石覆盖的地面,向下丢了下去。乌龟重重地摔着石头上。我追着下落的乌龟轻轻地落到地面,享受了一顿久违的美餐。 饱餐之后,精神和体力立刻恢复过来。我朝湖面望去,那群野鸭估计料定我已飞离,便从芦苇荡钻出,在湖面上嬉戏。我悄然地飞临芦苇荡上面,然后对准鸭群扑去。野鸭们及早地发现了我,但见我从芦苇荡方向过来,不敢迎着我再钻回芦苇荡,下意识地向背着芦苇荡的方向逃跑。这速度怎能快得上我,我还是用右爪,就势向一只肥硕的野鸭抓去,三趾瞬间刺进野鸭的背部,然后立即腾空升起,向万丈崖飞去。 返回巢穴已是轻车熟路,我带着野鸭顺利返回巢穴,高寒的巢穴有良好的食物储存条件,这几天又不用再飞到谷底觅食了。 我对今天右爪的表现相当满意,只是回来后观察右爪的伤口有点轻微撕裂,应该是抓取野鸭时用力所致。右爪恢复战斗力了!“再生之路”又向前跨越了一大步!我的信心又提升了一大截。 按照计划,现在要对爪上的茧皮进行处理了。厚厚的茧皮不仅影响了鹰爪的灵活,而且由于茧皮的阻碍,在抓取猎物时时常出现抓取不牢的情况。 怎么办?把老茧皮啄了去,让双爪重换新皮。以往,搏斗中和捕猎中,茧皮都有破裂重新生长的经历。不过,那时都是被动换皮,如今要主动撕裂剥离,还是要具有很大勇气的。 然而,我已经经历了疼到昏厥的拔趾之痛,啄去些茧皮,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立刻干起来!按照原来设定的步骤,先从右爪开始。 我抬起右爪,伸着头就用尖喙向爪底刺去。爪底的茧皮早已角质化了,再加上长期踩踏,又硬又厚,尖喙刺了一下,竟如啄到了石头一般。我便把下喙位置放在爪底周围柔软的地方。尖喙狠劲地啄下去,便刺入了皮层,我轻轻地挑起,然后沿着这个缺口向两边啄去。不大会,我把爪底硬皮周围的茧皮都挑开了,接下来就是把这块硬皮撕离了。 我歇了歇,然后跟自己打了气:别怕!你是经历过极端疼痛的鹰,撕除茧皮的痛与断趾之痛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坚强些,忍一忍就过去了。 关键在速战速决,我把喙尖刺入了老茧皮底部,整个喙咬住茧皮,闭上眼睛,用尽全力一扯,几十年堆积的角质层就这样脱离了身体。毕竟茧皮与皮下组织紧密相连,在撕裂的一刻,一阵钻心的痛从爪底直传全身,右爪又遭了一次罪,剧烈地抖个不停。 成功了!喜悦之情缓解了不少痛苦。 又到了“养爪”的时间。我一边等待新的茧皮生长,一边去打磨左爪上的断喙。 七天过去了,新的茧皮已经初长成。右爪已经能够正常走路,并且协助左爪捕猎了。 更让我惊喜的是,拔去甲板的前右趾已经露出了黑头,是新趾甲,千真万确!是新趾甲,确信无疑! 两周过去了,新的茧皮基本长成。右爪已经可以单独捕猎了。是时候去除左爪的茧皮了。 又三周过去了,两爪新的茧皮全部完全长好,在捕猎中都能运用自如,可以轻便灵活地抓取猎物了。断趾虽然没有磨成原有那么尖锐,但足以刺入猎物皮毛了。最欣喜的仍然是,右爪的前右趾,新的甲板已经长出了一半,相比其它趾甲,虽显瘦小,但乌黑发亮,刚硬尖锐,一根新生的、即将展现出锋利无比的趾甲正在长成。 第三十一章 第一次起飞 磨喙、断趾,“再生之路”我已完成了两大步骤——重现了尖喙、重塑了利爪。“鹰的再生”已毫无疑问地可以证实不是传说,接下来,解决翅膀的问题,就可大功告成了。但是,船到中流浪更急,人到半山路更陡,最后一个步骤将是风险最高的挑战。前面两个环节倘若失败,最多是降低捕猎能力、影响进食效率,而最后的摘羽环节如果失败,就意味着生命的提前终结! 鹰是天空和大地的信使,飞行是我们生命的动力所在。 只有飞行,才能让我们自由地翱翔于蓝天,用眼睛领略大地的博大,用翅膀丈量碧空的浩渺。 只有飞行,才能让我们热烈地抚摸着白云,享受在云里穿越的惬意,体味无拘无束的欢腾。 只有飞行,才能让我们激情地拥抱风暴,借力顺风一跃直抵九霄,迎着逆风挥洒充沛体能。 如果没有一对矫健有力的翅膀,以上的行为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曾有一对强壮轻盈的翅膀,凭借这对翅膀,我在其他飞禽都未抵达的高度翱翔,飞越万仞高山领略大地风情,冲向目标闪电一样霹雳长空。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翅膀上的羽毛越远越厚、越来越重,不仅再也无法把我送至令其它鸟类神往的高度,还由于飞行缓慢动作笨拙损失了多次捕猎良机。 如果翅膀不能恢复如初,再尖锐的鹰喙、再锋利的双爪,都是一种摆设,根本无用武之地。 怎么做?在前段时间养伤的时候,我已做了深思熟虑的思考,基本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思路:摘除一些羽毛,让双翼轻装飞行。 摘除羽毛不会是一个让身体感到特别痛苦的过程,鸟类有换羽功能,我们身上有些位置的羽毛是定期自动脱落、自动更换的。在以往的搏斗、捕猎、刮擦中都有羽毛脱落的经历,没有特别明显的痛苦,后来又都慢慢长出。我即将开始的行为最大的风险是摘羽的数量无法控制,摘少了,重量不能有效降低;摘多了,万一失去了飞行的能力,我将沦为一只“走鹰”,成为其它走兽的腹中之物。 所以,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采取积极稳妥的方式,逐步推进:从双翅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羽毛中均匀地对称摘取一些羽毛,从翅尖开始,摘除一对以后,即进行一段时间的飞行训练。待飞行能力恢复后,向着翅根方向间隔地再对称摘取两根羽毛,然后再进行飞行训练。依次进行,直到翅膀轻盈,飞行能力恢复到最佳水平。 想定之后,当即付诸行动。第三个阶段即刻启动! 我扫视了一遍通体灰黑的双翅和密密层层的羽毛。首先盯在了左翅翅尖的第二根羽毛上。这根羽毛在第一次从谷底返回万丈崖时碰到石头上折了一下,翅膀张开时,在这个位置上就豁了一个缺口。那就拿它第一个开刀吧。 我把翅膀略略张开,用右爪的四个趾甲把这个折了的羽毛抓在了爪里,翅膀使劲一挣,那个羽毛就拽了下了。也许是时间极短,也许是对痛感提高了忍受力,拔羽毛的过程几乎没感受到什么特别的痛感。接着,我又按此方法将右翅对称位置上的羽毛轻松地拔了下来。 张开双翅,我左右扫视了一遍。两边对称的两个缺口像特设的标记,左右摆动了几下,没有特别不一样的感觉。第一次拔掉两根,应该对飞行不会有明显的影响吧,我想。 接下来,我就要开始飞行训练了,一定要训练到能够恢复拔掉羽毛以前的水平,再进行下一次的摘羽动作。 站在崖边,张开翅膀,我准备起飞的时候,突然一种奇怪莫名的情绪泛上心头。 是陌生吗?不可能!我这一生不知从崖边起飞降落了多少次,就是在这万丈崖的新巢,也已经起飞了几十次了。 是忐忑吗?没必要!在与异族鹰的那场惨烈对决中,我翅膀上的羽毛就被扯掉了两根、折了四根,修养了一段时间也就恢复了。 是担忧吗?不至于!我本是垂死之鹰,已经通过非凡的毅力完成了两项挑战,今天就是摔下去,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那到底是什么情绪呢?真的难以准确描述,但我觉得更像是激动,又交织着兴奋与紧张、掺杂中新奇与渴望。因为此刻即将迈出的一小步,将是“再生之路”迈出的关键一步,也是我的一生迈出的一大步。这一步意义重大,不亚于我的幼鹰阶段第一次飞行迈出的第一步。 我先天不足、身形孱弱。如果按照鹰族优胜劣汰的法则,我是存活不下去的。父亲母亲没有放弃我,父亲母亲都是优秀的猎手,捕获了足够的食物喂养哥哥、姐姐和我三只幼鹰。为了让我能够获得在残酷大自然中生存下去的本领,他们费劲了心思对我进行了严格训练。我学习走路、学习捕猎动作都花了很长的时间,父母总是耐心地、想方设法让我充分锻炼。 父亲、哥哥离开时,姐姐已能短距离飞行,我全身的羽毛还是稀稀落落的,翅膀还不能完全张开。每次看到姐姐扇着轻盈的翅膀,围着巢穴翩翩起舞绕行的时候,我羡慕的不得了。我努力地拍打着自己的翅膀,希望能够像姐姐一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可是我几乎把翅膀扇折了,双爪都没能离开地面。我急得大哭。母亲就会安慰我,告诉我不要着急,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也能像姐姐一样飞翔。 母亲独自抚养两只幼鹰,负担更重了,可是她依然不知疲倦地捕来猎物喂养我们两个。当食物不足时,她自己吃的很少,也要保障我们。渐渐地,母亲消瘦了。 母亲对我的要求更严了。她把食物放在我的眼前,要求我必须跳过去才能进食,走过去不行,必须跳过去!进食的本能锻炼了我的弹跳力,每当我能够跳到食物位置的时候,母亲就把食物放在更远的位置。 逐渐地,我能跳出较远的位置了,而且慢慢地我学会了用翅膀助力,在使用翅膀上开始有了感觉。 姐姐已经能飞出很远了。有一天她衔回来一只小猎物,她已经能够捕猎了。而我竟然还是离不了地,终于崩溃了,痛哭起来。母亲这一次没有安慰,而是进行了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训斥: “你父亲是个勇者,遇到再大的困难都未屈服过;你哥哥还未成年,都知道在危险来临时保护你和姐姐,也是个勇者。你碰了点困难就知道哭哭啼啼,将来怎么能像父亲和哥哥一样?” 想起父亲和哥哥,心中戚然,但收住了哭声。母亲缓和了一些,又对我安慰道:“你先天不足,不是你的错。如果你愿意后天努力,一定也能做爸爸和哥哥那样的勇者。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从今天起,你要更加刻苦训练,很快就能飞行了”。 听了母亲的话,我点了点头。 从此,下定决心,更加刻苦训练。只要一有空,我就在巢里拍打着翅膀跳跃。随着羽毛的增多,我渐渐能够离地了,并且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可是,我不敢靠近巢边,下面是深谷,我害怕掉下去再也上不来。 母亲说,你已经能够离地升空这么长时间了,可以试飞了。可是我每次挪到巢边,看着谷底就眩晕,连忙退了回来。任凭母亲怎么做示范,怎么鼓励,我就是不敢离开巢穴半步。 我又一次被母亲叫到了崖边,母亲再次交代了一遍起飞的要领。我耳朵听着,可眼睛却闭着,不敢往下看,更不敢张开翅膀。突然,母亲从身后对着我大力地顶了一下,我毫无防备,跌下了山崖…… 第三十二章 十倍的努力 我怎能想到,一向如此爱我的母亲竟然能在背后把我推下山崖,我睁开眼一看,自己正在向谷底急坠,吓得我赶紧又闭上了眼睛,身体本能地指挥着双翅乱拍、双爪乱蹬,可这些根本减缓不了下坠的速度。 迎面的风越来越大,在我的耳边“嗖嗖”作响。母亲已经跟着我俯冲了下来,对着我大喊:“扇动翅膀!就像练习的时候一样”。我才反应过来,赶紧按照之前训练的方式快速地拍打着双翅,但是由于恐惧加紧张,我的节拍没有规律,扇动的双翅只是减缓了速度,没能止住下坠的趋势。 “节拍打稳了”,母亲又大叫起来。 我努力找寻着训练形成的记忆动作,开始稳住了身体,靠着双翅止住了下坠。 “睁开眼睛,看准方向!”母亲才看到我原来一直闭着眼睛,又冲我喊起来。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离谷底只有几十米,要不是母亲提醒,我的翅膀不及时扇动起来,再晚一点,我就成了一堆带毛的烂泥了。 “好的,现在稍微加点力,把身体往上升”,母亲命令道。 可能还是心有余悸,我还是没有找到感觉,虽然使劲地在扇动翅膀,但就是升不起来,身体还在来回摆动。 “孩子,不要紧张,稳住,记住,你是鹰!你是专为飞行而生的”。母亲的语气缓和多了。 对,我是鹰!我是为飞行而生的!我受到激励,立刻稳住了身子,凭着上升的感觉有节奏地扇动起了翅膀。 飞起来了!我离谷底越来越高,我的眼界越来越宽、视野越来越远。我会飞了!我真的飞起来了! 在萧萧的风声中,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母亲的抽泣。 我架着风,晃晃悠悠地升到了巢穴的高度。可是,我却不敢落地,我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落地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我心里没底。 在犹豫间,母亲追了上来,轻轻地说:“孩子,你已经很棒了,成功着陆,你就实现了第一次完整的飞行。从此,你就是一只真正的鹰了。不要怕,就像平常跳跃一样,往前一跨,把翅膀一收,你就能落到巢里了”。说完,她示范了一次。 在母亲的鼓励下,我学着她的动作,向着巢里跨去,可是我又控制不好翅膀,没有及时收住,双爪刚一着地,翅膀带着身体从巢穴的另一边冲了出去。我不得不重新升起,饶了一圈,又回到巢边,寻机落了下去。这一次,由于心里紧张,没能把住平衡,双爪着地后还是闪了一个趔趄,往前跨了几步,又越过了崖边冲了下去。 如此,尝试了几次,我还是没能成功落地。 “别着急,孩子,万事开头难,你翅膀的使用还生硬,等到你身心一体了,就能轻松自如,熟练驾驭了。现在,关键是要大胆地收翅膀,勇敢落好第一次”。母亲飞到我的对面,盯着我,眼里充满了温情和期盼。 望着母亲坚毅的眼神,我重整精神,屏住呼吸,向巢里跳了下去,同时同步收起了翅膀。我顺利地落到了巢里,但是由于重心不稳,我还是趴在了地上。母亲也飞进巢里,激动地把我搂在了怀里…… 如今,我又站在了万丈崖的巢边,准备着摘羽后的第一次起飞,泛滥的思绪勾起了我对母亲的怀念,勾起了对幼鹰时代第一次起飞的回忆。那些场景如同再现,历历在目。母亲在天上的灵魂此刻一定在注视着我,鼓励着我:起飞!孩子!你是鹰!你是为飞行而生的! 我精神振奋了,把泛滥的思绪收回,双爪一蹬,双翅齐展,腾入空中。我使劲地扇动着翅膀,除了拔出羽毛的地方稍微有一点漏风,没有什么特别异样的感觉。我兴奋了,把翅膀扇的更加有力,向天空的更高处飞去。 一百天了,我始终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往返于巢穴和谷底之间。对于一个飞惯了的鹰来说,这是一种孤独痛苦的煎熬。不过,对于一个有着“重生”目标的鹰来说,这是一段必须经历的考验。 我有一种解脱了桎梏的感觉,一种获得自由的感觉。我要放飞自己,通过无拘无束的飞行尽情地释放自己,释放体内百天积淀的能量、百天集聚的束缚。 我拜会了久违的蓝天,在静谧的高处去再次感受天空的心灵跳动;我抚摸了久违的白云,在柔软的云层里让翅膀洗尽风尘;我饱览了久违的群山,在俯瞰崇山峻岭中重新体会征服的感觉。我大口的呼吸最新鲜的空气,把在百天内沾染了孤独、茫然、疼痛、忐忑的肺内气体尽皆排出,全部换成充满激情、自信的氧气,让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跳动起来。 我一口气足足飞行了半天,饶了一个很大的圈才降落到谷底,捕获了猎物,塞饱了肚子,稍作休息后,再次展翅飞行起来。我这种不知疲倦的飞行习惯是母亲培养教育出来的。她不仅以身作则,更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进行深刻教诲。 完成第一次飞行后,母亲很高兴,但随后对我的要求极其严厉,每一天,我都在母亲的驱使下进行刻苦的训练,全身酸痛不已,那尚未完成发育的稚嫩身体几乎不堪重负。终于有一天,我以罢飞的方式进行了反抗。母亲没有批评我,很和蔼地跟我谈了一席话。 “孩子,我对你的要求确实很高,不仅远远超出了你的哥哥姐姐,恐怕整个族群的幼鹰都没有你这样的训练量。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惊讶地望着母亲,没有说话,但眼神里透出寻求答案的渴望。 “因为你是一个先天明显不足的幼鹰,你一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你身体瘦小、肢体无力、羽毛稀疏、声音微弱,按照正常的鹰的规则,你一出生就被淘汰了,每年族群都会有不少羸弱的幼鹰惨遭遗弃,不是他们的父母心狠无情,而是大自然的残酷,即使费劲心力把他们养大,他们也会因为无法有效生存而惨遭淘汰。” “你站立、走路、进食,包括现在正在训练的飞行都比正常的幼鹰相差甚远。我们为什么没有放弃你”,母亲顿了顿,用眼睛注视着我。 我紧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望着母亲,摇了摇头。 “就是我们从你的眼神里看出超出一般的刚毅和坚韧,我们断定你是一个好苗子,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只好鹰,你流着英勇家族的血,将来一定能把家族发扬光大”。 “我们相信我们的孩子是天之骄子。造物主是公平的,他没有给你明亮的眼睛,他就会补偿你聪慧的耳朵;他没有给你优势的起点,他就会注入勤奋的基因。你现在的身体素质不佳,只是你发育的慢了一些,如果你愿意用两倍、五倍乃至十倍的努力训练,你也可以成长为一只强壮的雄鹰、勇敢的雄鹰!” 母亲的话深深地触动了我。我感激她和父亲赐予我生命,对我不离不弃。那一时刻,我就下定了决心,勤奋一生、刻苦一生、拼搏一生,做一个有价值的鹰。 从此,我就按照“十倍的努力”标准刻苦训练,只要一有时间就在飞行。在骤雨暴雪中翱翔,在电闪雷鸣中穿行,我成了飞行最高的鹰;碰上逆风迎面搏击磨炼翅膀,抓着猎物负重远飞锻炼双爪,我成了抓力最大的鹰。 我的一生都在飞行,我的一生都在进行着“十倍的努力”…… 我现在刚刚摘去两只羽毛,后面还会陆续摘除,现在,更要抓紧训练,一定要恢复到以往的飞行能力,这样才能真正地脱胎换骨。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我仿佛又听到了母亲的嘱咐,翅膀扇动的更有力了。 第三十三章 为母更刚 第十天,摘掉了第三对羽毛,我又飞行了大半天。感觉特别良好:已经摘去了六根羽毛,飞行几乎没受到太大影响。而且今天已经能够感觉到翅膀的重量轻了一些。 这样下去,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完成第三个阶段的任务了。目标越来越接近,心里开始泛起难以抑制的激动。 我开始提前想象几十天后大获成功的场景,那时就可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我完成了他无法完成的挑战,实现了他梦想实现的宏愿;那时我就可以致敬我敬爱的母亲了,她不离不弃、呕心沥血养育的“笨孩子”,最终做成了鹰中之鹰;那时我就可以兑现对妻子的诺言了,我达成了她的期望,做到了族群的榜样。 对!到成功的那一天,我首先飞遍这片山区,去告诉族群其它伙伴,“鹰的再生”不是传说!然后去找到在外开辟新领地、驰骋新天地的孩子们,把我“再生”的经验和他们母亲的期望告诉他们,把勇者的精神继续发扬光大。 母亲是伟大的,母爱比山还重,比海还深!母爱,总是慈爱里面藏着严厉、温柔之下裹着坚强。这一点,我从母亲和妻子身上都能深切地感受到。 父亲和哥哥离开后,母亲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养育着我和姐姐,有了食物,总是先让给我们,自己吃的很少。我们日益成长起来,她却日渐苍老消瘦。 姐姐很快学会了飞行,学会了捕猎。正在我对她羡慕不已,为她能替母亲分担而高兴的时候,母亲却做出了让我们俩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把姐姐驱逐出巢。 一天,姐姐叼回一条花斑小蛇,丢到巢里,让还不会飞的我练习去啄,然后全家分享了一顿大餐。母亲憔悴的面容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和难得的满足感。 我以为,母亲会表扬姐姐。谁知,她却说出:“孩子,你可以离开家了!” “什么,妈妈?您说什么”,刚才还在为自己的捕猎本领大有进步而高兴的姐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你长大了,可以独立了。” “不,我不要独立,我不想离开家,我不想离开您和弟弟!” “这是鹰族的规则,幼鹰能够独自捕猎了,就必须放飞!” “我不要放飞!我就要这个家!” “你必须要离开,你要独立生活,还要找到伴侣,营造你们的爱巢,将来还要养育很多幼鹰,把他们一个个地送上蓝天。” “我不要伴侣,不要爱巢,不要养育很多幼鹰,我就要永远跟您和弟弟在一起!”,姐姐大叫起来。 “住嘴!”,母亲严厉起来,“这是你应该有的幸福,也是你的责任!只有这样,我们的鹰才能一代代地成长,一代代地变强!” “那,妈妈,能不能让我晚点走,您这么老了,又这么消瘦,等我帮您把弟弟抚养长大,我再离开,行吗?” “不行!一代鹰有一代鹰的责任,我的身子板很硬,养育你弟弟没有任何问题,你弟弟很快也会成长为像你一样优秀的孩子的,你不用担心!你承担好自己的责任,管好自己的生活,我比什么都欣慰!飞吧,孩子,去到广阔的天空中开辟自己的天地吧!” 姐姐还是不愿走,泪眼蒙蒙地把目光在母亲和我身上转来转去。 突然,母亲狠劲地在姐姐身上啄了一下。姐姐愣了一下,往崖边走了一步,但还是不愿离开。母亲又啄了几下,一次比一次狠。前面母亲和姐姐的对话,我听不太懂,但看到母亲的举动,我明白了,她这是在赶姐姐走。我哪里舍得每日陪我嬉戏、教我本领的姐姐离开,赶紧抱着母亲的腿,阻止母亲的行为。母亲一脚把我踹到一边,“将来你也要走这一步!” 母亲对姐姐啄得更狠了,还时不时地用头去顶她的身体。在悬崖边的姐姐终于忍不住起飞了。她依依不舍地围着巢穴绕行了一圈,对着母亲说:“妈妈,您保重!”,又深情地望着我:“弟弟,快快长大,好好练习,早点为妈妈分担!”。 姐姐飞走了。母亲把我搂在怀里。眼泪像雨点般砸在了我的头上,暖暖的,柔柔的。 我后来才明白,把成年的幼鹰驱除出巢,是鹰族的规则。只有独立的鹰才能适应残酷的野外生活。所以,一旦幼鹰具有捕猎能力,父母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幼鹰赶出去。 我却没能等到被驱逐出巢的那一天,因为那个呕心沥血抚育我、孜孜不倦教诲我、不余遗力训练我的伟大母亲终因劳累过度、积劳成疾变得虚弱不堪。在我学会飞行后的某一天,准备进行一天的强度训练时,母亲叫住了我,把捕猎的技巧跟我说了一遍,然后慢声细语地对我说:“孩子,妈妈老了,身体不行了,之所以憋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就是放心不下你。现在看你最近进步很快,可以提前到野外捕猎了,我多想看到你叼着猎物回来的样子啊。可是我恐怕……” 母亲开始喘了起来,断断续续、声音微弱地说,“我昨晚梦、梦到你父亲了,我想,我想我要去……” “妈妈,你别急,我这就去捕猎,您肯定是饿了,我长大了,我给您捕猎去。” 母亲没再说什么,声若游丝地说:“去吧,这是、这是我们的领地,守、守护好……” 我的羽毛已经丰满,再加上经过强度训练,飞行能力提升很快,按照母亲传授的技巧,加上之前我在巢穴已有的训练经验,我第一次野外捕猎非常顺利地就捕获了一只田鼠。可是我回到巢里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母亲了。我一遍遍的呼唤、一圈圈的搜寻,也没有见到她的踪影。这时我才明白母亲那些话的含义。先前我以为母亲只是饿了,没细想就去匆匆忙忙的捕猎。母亲肯定是怕我难过,怕我割舍不下,才在我捕猎的时候去追寻父亲,飞往高处安放自己的灵魂了。 我大哭了一场。从此以后,我始终按照“十倍的努力”要求坚持刻苦训练,每当我想松懈时,我想起母亲,便又振奋了精神。 为母则刚!为母更刚!母亲的坚强给我树立的榜样,而妻子在一些关键事情上的把握比我更坚韧。 当我成为父亲的时候,我对鹰族的规则领悟了,不仅训练幼鹰飞翔、教授他们捕猎的时候极其严苛,而且等他们到了可以自主捕猎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他们赶将出去。更为苛刻的是,我还要求他们离开这片山区,不得与族群的鹰抢夺领地,完全到一个新的环境独立生活。越来越丰富的生活经历告诉我,只有这样,才能让幼鹰更快地适应大自然并在极其残酷的环境中更好地生存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幼鹰成年后在激烈的竞争中收获另一半,共筑爱巢,生儿育女,并把鹰的勇猛基因传承下去;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鹰族可以凭借生存智慧和健壮勇猛成为傲视群禽、俯视飞鸟走兽的“苍穹之王”。 但是,当面临我们最后一只幼鹰的去留时,我却犹豫了。按照年龄,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能够哺育孩子的机会了。因为这样,我特别宠爱这个孩子。等他已经具备捕猎能力的时候,我想的是和他的母亲一起远走高飞,把这片美丽富饶、生机勃勃的领地让给它。 当妻子知道我的想法时,得到的却是一顿呵斥:你这是儿女情长。孩子如果不能自己开辟一块天地、建筑一个属于自己的巢穴,他怎么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长,又怎么能够成长成像你一样坚强勇猛的鹰。我不愿让我的孩子在我们的庇护下,躺在安乐窝里混天度日,丧失了搏击长空的矫健。我宁愿他在与凶悍的敌手搏斗中力竭而亡,而不愿意看到他四肢退化,成为一只飞不起来的废鹰。 她看我还在发愣,突然毫不犹豫地去赶幼鹰,幼鹰怎么舍得离开,她就狠劲地去啄。幼鹰发出悲恸的哀鸣,并向我发出求救的声音。我一向坚忍,这时却变得无比脆弱,我的心都揪起来了。但我理解她,此时绝对不能加以拦阻,只好把头扭到一边。 幼鹰被啄的遍体疼痛,只好选择离开。他展翅而起,在空中恋恋不舍地绕着巢穴盘旋了三圈,然后长啸一声,拍翅离开。 听到这声长啸,我释然了。这声音我听得出来,像我当年一样,虽稍显稚嫩,但声音浑厚,铿锵有力中裹着勃勃朝气,清脆响亮中透着强毅果敢。这是一只好苗子,定会长为一只好鹰!没有比这更让我欣慰的了,刚才离别的心痛一扫而光。 而妻子望着幼鹰离去的身影,突然依偎在我的身上,痛哭起来。我用翅膀轻轻地拥着她,就像初恋时的场景一样,感觉真好! 第三十四章 成功在望 想着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想着即将要去找寻在外扎根的孩子们,心里开始躁动起来。想一想再摘掉几对羽毛,翅膀完全轻松了,如果还能正常飞行,我就彻底完成了身体的全部升级改造,我就是一只全新的鹰了! 加快进度!加紧训练!提前完成任务,早日实现“再生”的蜕变! 我低头看了看右爪,前右趾的指甲又长了一些,很快就要完全长成了。今天捕猎的时候,要选一个难对付的猎物,试一试利爪,亮一亮身手。 自从狼群被我们驱逐以后,这片山区就没再出现猛兽。比较难对付的只有蛇了。我想起了那片树林,那边的蛇比较多,去碰碰运气。 来到林边,我没有进去,林中繁茂的树枝会威胁我的飞行,我选择了在林边绕行,用眼睛搜寻着草丛中可能隐藏的目标。 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在林边一棵树下的草丛里,蜷伏着一条黑色的大蛇,比上次那个尖吻蝮还要长些。真是个好机会,大试身手的机会到了。我立即调整好方向,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对着黑蛇俯冲而来。翅膀轻了以后,速度果然快了不少,黑蛇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我左爪深深地嵌入了皮肉里。我想就势把蛇提起来,可能是我的节奏没有把握好,也可能是我的下冲惯性过大,稍微慌了一点神,竟没把蛇提起来。待我再聚集力气提蛇时,黑蛇剧烈地扑打着身子,尾部还重重地拍到了我的腹部。腹部受到撞击,左爪应激性松了一下,黑蛇趁势向林中蹿了进去。 哪能让你逃脱,我展开翅膀,贴着地飞行跟着向林中追去。黑蛇为了逃命,逃窜的速度极快。但是再快,也比不上鹰的飞行。尽管有林木阻碍,我小心翼翼,仍是很快便飞到了黑蛇上空。我身体往下一落,左爪便抓在了蛇的背部。黑蛇本能地回头张嘴便朝我咬来,我立即用右爪的四趾刺入了蛇的七寸位置,使劲一抓,那黑蛇便失去了反抗,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我对今天的捕猎过程深感满意:翅膀变得轻盈,速度明显提高,特别是显现出强大的冲击力;爪子更加灵活,运用轻松自如,基本上实现了一招毙敌。显而易见,我的状态越来越好,真是成功在望了。 正当我志得意满、准备享用的时候,从树林深处窜出三只动物,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望蛇,又打量着我。原来是蛇獴,手下败将!我没有理会,对着黑蛇就是一啄,轻而易举地撕开了皮肉。喙也更坚硬锋利了,一个全新的鹰就要横空出世。我更加得意了。 蛇獴没有走开的意向,其中一只还上前去拖黑蛇的尾巴。我立刻转过身来,用犀利的目光扫了它们一遍。它们立刻做出迎击的姿态。我明白了,今天它们想要抢食。 要在以往,我早就对它们发动进攻了。但我发现附近枝繁叶茂、荆棘丛生,实在不利于与这些陆地的动物搏斗,一不小心就会刮着翅膀,碰着身体。我又想到两个月前,我从一只蛇獴嘴里抢走一条尖吻蝮,在断趾养伤期间发挥了重大作用。更重要的是,因为成功在望,我心情特好。算了吧,不值得与你们争斗一番,反正今天我是利用这黑蛇练练身手,还有其它机会,这个到手的猎物就让与你们吧,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我展开了翅膀,低着身子,在原准备与我进行一场恶斗的蛇獴们诧异而又骄傲的眼神中飞出了林子。 我接着向谷底的其它区域飞去,边飞边搜寻着其他猎物。狼群在这片山区横行时,生态得到毁灭性的破坏,我们齐心协力把狼群赶出去之后,这片山区的生态没几年便恢复了。各类动物的数量都明显增多,整个生态都达到了新的平衡,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现象。 今天,阳光明媚、风清气爽,这是生长的季节,这是驰骋的季节,很多动物都从巢穴里、树洞里钻了出来享受新鲜空气和和煦阳光。鹿跑、兔跃、虫鸣、鸟叫,共同演绎了一幅热闹景象,呈现了山区特有的生气。 不知是境养心情,还是境由心造,总之,舒畅明净的心情和生机盎然的环境已经交相辉映、融为一体,仿佛预示着成功时刻的即将到来,功成名就时刻已经为期不远。 我在飞行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一些地上目标,但我都放弃了。今天,我特意要选择飞禽进行捕猎。这几年,随着肌体的老化特别是翅膀变得厚重以后,我成功捕猎飞禽的次数越来越少。这段时间的捕猎,已经充分证明了尖喙和利爪的全面回归。只是这飞行的灵活性还没得到充分检验。今天要有效验证一下。所以,我一直在搜寻着合适的飞禽,甚至放弃了数个俯冲就可以唾手可得的猎物。这些警觉的猎物也发现了我,迅速逃窜起来,却发现我没有进攻的迹象,也诧异的望着我离去的身影。它们心里也会升腾一片感慨:多温暖的阳光啊!多清爽的微风啊!多美好的日子啊,连这些可恨的捕猎者都发了善心! 我继续飞行着、搜索者,终于发现了我心仪的目标——一只雉鸡。雉鸡又名山鸡,不仅善于奔跑而且善于飞行。虽然它飞行的高度有限,但由于它非常灵活,强健有力,飞行的速度极快。遇到危险时,它能立刻振翅飞起,拍动几次翅膀后,便能快速地钻入草丛或者灌木丛之中,再难寻觅。所以这几年我都未能捕捉到雉鸡。 这只雉鸡外表华丽,犹如穿了一套锦衣。脖子以上是乌亮的黑色,在太阳下呈现出绿色的金属光;背部的羽片主要是白色,外面缀着“v”形黑纹,纹的外面是浅黄色的宽边;其他部位的羽毛都各不相同,各具颜色。身体后面还拖着一条黄、灰、黑色巧妙搭配的长尾巴。阳光下的雉鸡浑身发亮,实在是形态俊朗、姿态飘逸。所以,雉鸡还有一个更雅的名字:凰。 虽然你很帅,但在我眼里,你只是我的菜!我把目标锁定了这个风度翩翩的雉鸡上。 我把雉鸡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一下。它正站在空旷处游走觅食,不远处有一大片灌木丛。我对它的位置进行了评估,对它逃跑的路线也进行了预判。 在飞到离它还有百米位置的时候,我向雉鸡发动了俯冲。雉鸡感知危险来临了,双脚一蹬,骤然跃起,向灌木丛急速飞去。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迅速根据它的逃跑路线调整了方向。等我靠近它的时候,它已经处于飞行弧线的下降位置。它的背部羽毛本身就很油滑,我唯恐从它的上部抓取失手,急中生变,来了一个“鹞子翻身”,翻转到雉鸡的身下,伸出左爪,迎着它下降的冲力,刺进了它的胸膛,又顺势把身子翻了过来,抓着雉鸡平稳地落在了一块草地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动作。 现在的翅膀已经明显轻便灵活,我已能够轻松驾驭。 毫无疑问,成功在望,最后的胜利指日而待,几乎触手可及! 第三十五章 心态清零,负重再行 又过了十天,我摘了第六对羽毛。我已经感受不到翅膀的厚重,犹如春天来临时褪去了冬日的笨拙棉衣,双翅得到了充分的舒展和尽情的释放,变得灵活敏捷起来。 摘掉的第一对羽毛毛囊内已经露出了羽鞘。这我就放心了,羽鞘会慢慢生长,逐渐打开,就可以露出里面的羽轴、羽枝和羽小枝了,然后逐渐长成完全的羽毛。这就表明,这二十天自己拔掉的六对羽毛将来都可以长出新的。如果这种尝试成功了,等到新的羽毛全部长成,我就可以再逐步拔去一些旧的羽毛。这样,全身的羽毛在将来都可以焕然一新了。 那就是后面的事情了。当前,刚刚拔掉两根羽毛,还是要继续训练,一定要保持之前的飞行水平。虽然我很期待成功的那一刻,这二十天我还是比较谨慎:每拔掉一对后,都要坚持训练,在保持住原有飞行水平后,再去拔掉下一对。等到我再训练几天,确保飞行能力恢复了,我的“再生计划”就彻底完成了。 我看了看右爪,前右趾的趾甲已经完全长成。与其它颜色暗淡、布满刮痕的旧趾甲相比,这个新的趾甲乌黑发亮,显出与众不同的朝气和活力。在最近的捕猎中,右爪做到了一发必中。今天,我要用轻盈的翅膀和犀利的右爪做一个挑战测试——捕鱼。 年轻时,我是一个捕鱼高手,在高空中发现鱼的踪迹后,俯冲下来,在水面上轻轻一掠,就抓住了刚浮出水面的鱼儿,整个过程仅仅湿了爪尖。可是前几年,由于羽毛厚重,我在捕鱼的时候,由于没控制住身体,没来得及升起,巨大的惯性把我抛到了水里,如果不是扑通的快,恐怕就要葬身水底了。刚来到万丈崖的第二天,我为了捕猎一条岸边的鱼冒险下水,不仅没有捕到,还掉进了水里。所以,这几年都没再吃过鱼了。如今已身手敏捷了,要尝一尝鱼的鲜了。 我从巢穴直飞湖面而去,几百米外就发现了一个目标,在水面下游弋,不时地探出水面呼吸一下空气。就选它了,我从高空俯冲下去,待到靠近的时候,我朝水底的一个黑影抓去,一条大鱼顷刻落入我的爪内。鱼拍打着水面,溅起了一大片浪花,溅到了我的羽毛上。它的挣扎已经无济于事,在抓住它的瞬间,我就势腾空而起,飞离了水面。在岸边的一块空地上,我享受了已经几年都没有品尝过的美味,真鲜! 整套动作是如此流畅,整个过程是如此顺利!但奇怪的是,我心里却有一丝隐忧,总觉得不是那么踏实,原因是刚才飞行的时候不够平稳,毕竟拔去了六对羽毛,翅膀的重量减轻了,那么翅膀扇起的动力也减小了。但我转念一想,也许再锻炼几日,应该就能恢复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心情特好,现在又是刚刚美食进腹,又有力气好好进行飞行训练了。穿梭在云间,俯瞰着大地,跨越了群峰,不知不觉我飞了很远。 过了中午,天气突然变化起来,我收回了游荡的心,赶紧返程。一片片的乌云不断汇聚起来,越积越多,越积越厚,仿佛要遮蔽我回巢的路线。天空被墨染的乌云笼罩着,如同夕阳西下后的黑夜即将来临。风越刮越大,越刮越乱,树木被摇得东倒西歪、沙沙直响。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空,接着一阵震耳的雷声响彻大地,仿佛是给乌云下达的命令,顷刻之间瓢泼大雨从天空倾泻而下。 以往的时候,我挺爱暴风雨。风雨交加的时刻,我就特别兴奋,因为我认为:风暴可能吹折弱者的羽翼,却能够托起强者的翅膀!在闪电中穿梭,在暴雨中飞行,不仅可以锻炼体力,还可以磨练毅力。做一只勇敢的鹰,必须要饱经风雨的洗礼! 可今天,当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向我砸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力不从心。拔掉六对羽毛的翅膀在雨水的浇淋之下,犹如漏缝的破扇,在肆虐的暴风摧残下,摇摇欲坠。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都不能有效地平衡自己的身子,每前行一步,都把骨头拼的似乎要散了架,挣扎了半天,才前行了几百米。 百般努力,仍然寸步难行,我终于泄了气,赶紧下降,选了一棵大树进去躲避。大树在狂风的折磨下剧烈地摆动着,甩来甩去的枝条犹如狂魔乱舞。任凭枝叶鞭子般的抽在身上,我也不管不顾了,慌慌张张地钻进树里,找了一根树杈立着。天色已晚,我在陌生的环境里担惊受怕地呆了一夜,双爪紧紧地抓住摇摇欲坠的树枝难以入眠,又冷又饿,又困又乏,备受煎熬。 天刚蒙蒙亮,雨已停了,风也住了,我像逃命似的赶紧往万丈崖的方向飞去。 咕咕作响的肚子早就提醒我,需要进食了。我边飞边搜寻着猎物,在万丈崖对面的山脚下发现了一只正在吃草的野兔。我选定了目标,向它俯冲而去。我的目光都聚焦在野兔身上,等到离它只有百余米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只动物正蹑手蹑脚地朝它走去。我认真一看,天啊!是山猫,怎么是山猫,这个区域竟然有山猫! 同样正准备偷袭野兔的山猫也发现了俯冲而下的我。四目顿时对视起来,它那阴森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杀气,通过我的瞳孔直击我的心灵。昨天的打击已经让我萎靡不振了,猛然见到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立刻魂飞胆破,赶紧在半空中调转方向,由于慌乱,我在空中扑通了好一会才平衡住身体,迅速调整身姿,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山猫轻蔑地看罢我狼狈而逃的样子,才去追已经受惊逃跑的野兔,不一会便把猎物叼在了嘴里。 从情绪高涨到跌入冰点,仿佛就是顷刻之间的事情。这段时间,我已经为迎接最后的胜利做好了各种准备,暴风雨中的脆弱和面对山猫的惊惧把我打击的体无完肤。原来,我的飞行能力只是一直在勉强保持,在正常情况下还能对付,没有经过恶劣环境的检验。经过打击丧失信心后,就丧失了同强敌对抗的底气。 为什么会这样呢?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因为我始终把飞行能力标准定为二十天前摘羽之前的水平。我忘记了近几年,由于翅膀厚重笨拙,我的飞行能力已大大减弱,与鼎盛时期相比已是天壤之别。我虽然减轻了翅膀的重量,飞的轻松了,但体力没有增加,那天没能把黑蛇提起,不是其它原因,就是因为翅膀没有足够的力气。幸好这些天没有遇到强劲的对手,否则性命难保。想着想着,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真为自己轻言成功感到羞愧!庆幸暴风雨及时地浇醒了发热的头脑! 心态清零,戒骄戒躁,要稳扎稳打地走好后面的路。 怎么办?一直以来,我按照母亲“十倍的努力”标准要求自己。为了锻炼体力,每次捕到稍重的猎物,我都抓着猎物拼命飞行,直到筋疲力尽方才进食。通过这样的锻炼,我的体力越来越大,甚至可以抓着山羊飞行很长一段时间。最终,我用比别的鹰多得多的努力,以瘦弱之躯换来了强健体魄。 负重再行,强度训练,循序渐进地唤醒尚在沉睡的体能。 那段时间,山谷里的鸟兽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只不停地飞行的鹰,有的时候还抓着重物。细心的鸟兽还能看到,那只鹰飞的越来越稳,越来越高…… 第三十六章 鹰雄归来 一个月的时间何其长啊!巢穴虽然处于高寒险要之地,但谁又能保证善于攀岩的山猫不会寻踪至此,尚不能与之一搏的我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时刻警惕着巢穴周围的一举一动。 一个月的时间何其短啊!即使东方肚白便展翅而飞、夕阳落下方收羽而归,每天可以利用的时间只有那么长,多一分训练则增加一份体能,每一分钟都那么弥足珍贵。 今天,我站立在高高的崖石上,眺望着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灿烂的光辉照亮了大地,镀金的山川河流草木鸟兽焕发出勃勃的生机。我气定神闲,精神抖擞,伸开翅膀,舒展双翼,迎着光明冲到天空中。今天是我放飞翅膀的日子,在辽阔的蓝天中自由的翱翔,一会直上高空,又突然转身俯冲向下;一会静止漂浮,突然来一个鹞子翻身。我要试一试,这三十天的“负重飞行”训练效果如何。 三十天,我没有一天是虚度的。“飞翔”是我天生的追求,因为我只属于蓝天和白云。宁为飞翔悲壮死,不做走禽安逸生,无情的岁月束缚了我的翅膀,但不能让岁月困住我展翅高飞的梦想。今天的负重飞行,是为了迎来明天的搏击长空。 三十天,我迎来了最后一轮蜕变。高负荷的训练激发了全身的潜能,我把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激活了,他们竞相释放着能量,让各个器官肢体都迸发出了新的活力。连新的羽毛也加速生长了,填补了原有的空档,翅膀越来越强劲有力了。 三十天,我也想明白一件事情。“鹰的再生”真正的意义是什么?仅仅因为能够捕猎、可以进食了而延长三十年,那不叫“再生”,那只是苟延残喘、得过且过。只有机能、力量、意志、勇气、自信、精神全部找回来,才是真正的“再生”! 浑身的筋骨舒展了以后,我感受到了身体机能的恢复、力量的回归、意志的增强、勇气的增加、自信的收复、精神的重振。我决心在今天挑战一次高度。鹰是大地与天空的“使者”,拼命的飞高,是为了把大地万物的讯息传递至蓝天的心灵深处。我曾经是飞的最高的鹰,做过光荣的“使者”。 现在,我重新履行了使命,用坚强的意志和无穷的力量再次抵达其它生灵都羡慕的最高处,用深情诉说了我对天空的敬仰和怀念。我感受着蓝天的心脏跳动,毫无羁绊地翱翔在天空之中,俯瞰着大地的气势磅礴,观赏着云海的翻滚起伏,在广阔无际的舞台上尽情地释放着青春的气息。 这一天的搏击长空、遨游苍穹,我找回了自我,但这还不够,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挑战要做。 我要找到那只山猫! 过去的一个月中,我遇到过它几次,它总是目光凶残、贪婪地盯着我,又轻蔑、失望地看着我离去。只要它存在,我的生命、族群的安危都是巨大的威胁。族恨、家仇刻骨铭心,我和这只山猫必须有个了结。 很快,我在觅食的途中发现了山猫的踪迹,它正攀岩而上。望着它矫捷的身手,我知道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敌手。但我不能胆怯萎缩,只能迎难而上。我本想填饱肚子后再回来找它的,但当我沿着山猫攀爬的方向搜寻,原来它的目标是一个野鸽的巢,成鸟已经外出觅食,留下四只幼鸟待在巢里。 当年哥哥被山猫叼走的惨状立刻浮在眼前,仇恨瞬间升到了极点。看着山猫离鸽巢越来越近。我也顾不得肚子饿了,聚集了全身的力气向山猫扑去。 山猫正聚精会神地朝着巢中的幼鸽攀爬,没防备被我在头上狠狠地啄了一口,顿时鲜血流出。山猫突然受袭,不知道什么情况,本能地把半个身子掩在旁边的岩石之后,探着头向外望。当见到是我时,山猫竟然缩在岩石后面的半个身子放了出来,眼神从惊惧变成了惊讶,又从惊讶换成了惊喜,仿佛在说: “早都想吃鹰肉了,每次碰面你都是逃跑,这次送上门了”。 刚才偷袭得手,现在正面相对,看着它阴森的眼睛和健硕的四肢,我心里没有一点底,不知道该如何进攻。 先发起一次佯攻,看看它的招数。我又向着它冲去,山猫竟然立了起来,扬起了前爪。我早有准备,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腾空而起。我判断,如果被它的爪子拍了,非受重伤不可。我更加小心翼翼。 如此进行了几番较量,双方没有任何接触。 山猫看我数度挑战而不近前,失去了耐心,不再理我,又向鸽巢爬去。我瞅准机会,在它的背上狠啄了一口。由于在峭壁之上,山猫无法转身,只恨恨地咆哮了一声。 我发现了山猫的劣势,它虽然善于攀岩,可地形特殊,山猫的灵活性发挥不出来,它的背部防守是个空档。山猫估计也是饿了,幼鸽近在咫尺,虽然处于不利位置,却不愿离开。我借机对着它的背部和尾部攻击了数次,背部很快血迹斑斑。 山猫终于被激怒了,在我再一次从侧后方进攻的时候,它突然跳了起来,猛然转身,健壮的前爪带着一阵风向我拍来。我怎能想到它能在这么险峻的地方做出如此冒险的动作,惊慌之际,赶紧转身逃离,但右翅与它的右爪重重地碰在了一起。幸亏碰到的不是爪尖,否则我的这根翅膀就废了。 山猫在半空中跳跃,往下落了几十米,才用爪子抓住了石缝,身子吊在峭壁上。这是一次进攻的良机,可刚才那一幕我惊魂未定,翅膀也涨涨地疼,竟眼睁睁地看着山猫用爪子又爬了上去。等到在岩石上立定后,它转头轻蔑地看了看发呆的我,又向鸽巢爬去。 今天山猫如果败在我的手上,一定是败在它念念不忘的食物前。因为在地上,我毫无胜算,而在它舍不得离开的崖壁上,我的飞行能力要占据着明显优势。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天山猫恐怕也要为食而亡了。我感慨着,突然灵光一现:我进攻了那么多次,只给山猫造成了皮肉伤,那时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是把山猫当成了天敌,唯恐自己成了猎物,所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照此下去,恐怕最后筋疲力尽也无法战胜这个强大的对手。以被捕猎者的心态去对付猎手怎么可能获胜?为什么不能以捕猎者的角度去对付眼前这个强敌?如果能一招制敌,山猫再强大的战斗力都会化为乌有。 望着攀岩而上的山猫,我心中有了打算。我照例骚扰了山猫几次,并减轻力度在它身上啄了几下。山猫判断我的力气已经大为损耗,完全放松了对我的戒备。 山猫用两个前爪抓住了石缝向上攀爬,两个后爪也离开了支撑,抓着石缝向上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以疾如闪电的速度扑去,两爪借着身体的冲击力,瞬间刺进了山猫的背部,然后拼命地扇动着翅膀想要腾空而起。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山猫四爪牢牢地嵌在石缝里,我竟然没有把它提起。情急之下,我用尖喙朝着山猫的头部刺去,山猫“啊呜”一声,紧抓石缝的四爪松开了,整个身体便被我拽入空中,任凭它四爪乱抓,都已无济于事。我忍着翅膀的疼痛,拎着沉重的山猫,带到一片乱石之上抛了下去…… 终于打败了山猫这样的强大对手,我重新做回了优秀的自己,我对着山谷长啸一声,回音重新变得洪亮清脆…… 鹰族有了我的新的故事:命运最初给鹰设定的生命是四十年,但有的鹰不愿意屈服于命运。在四十岁那年,鹰雄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怀着四十年勇者之尊的满足,安然而死;另一个是忍受炼狱之苦,寻找再生之路。鹰雄选择了后者,在漫长的一百五十天里,饥饿、寒冷、孤独、疼痛犹如魔鬼般摧残着他,痛不欲生,他挺了过来,当这一切惨烈和悲壮结束时,他用了一声长啸、直冲云霄庆祝再次获得的三十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