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酒异事录》 第一卷:生消(一) http://.biquxs.info/

人之一生,很多人和事,其实并不是我们放不下,只是我们不愿放下罢了...... ————灵酒异事·生消(记) 一、 公元630年,战火初平,唐朝大败东国突厥,一统天下。 太宗即位,勤于理政,万国来朝,天下归心。 都城长安,一片盛世繁荣之景。 香雪纷然,如絮漫舞,零零碎碎。炊烟袅袅,素白长安,烟火凡尘。 一道清丽的身影,在街道间匆匆穿行,踏雪声声,破碎了一方宁静。 脚步在某条巷口驻止,她望向巷子深处,眉眼间透着走投无路的疲惫。 犹豫片刻,紧抱着怀中的包裹,莲步轻移,背影缓缓消失在幽深巷井的阴影里,踏雪窸窣,渐行渐远,街道又归于宁静,只余下袅袅酒香...... 二、 他独酌了一夜的酒,黎明光景才带着些许醉意浅浅入眠。 瓷樽玉瓶,稀稀落落散了一地,垂在窗橼下的手还吊着铜盏。 修长淡薄的身躯倚躺在窗橼上,一身素白衣襟勾勒着几笔淡紫的图纹,乌黑的发丝随意披在脑后,在雪光的映衬下,仿佛也泛着迷蒙的淡紫晕华。 雪花徐徐飘落,屏息静气地吻在其精雕如玉的脸颊,融为水露,依依不舍地流过。 这世间一切被称许为美的物事,在他容貌前,都应该自惭形秽,甚至连女人的姿色,都显得多余。 在雪色沐浴之下,一双如羊脂般的白皙玉手,提着绒袍,轻轻覆裹他的身躯。 女子轻柔地整理袍子,不敢让一丝动静,将他扰醒。 身着荷纹绿裳,面容倾国之色,如云青丝,没有富丽堂皇的庸俗饰物,只是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最简单也最动人。 可惜不能如愿,一阵暖意涌来,他细长的睑子慢慢半睁,望着漫天绒雪,宝石般澄澈的双瞳,流转过一丝茫然。 很美,让人情不自禁的被他的双瞳吸引,却又不敢久视。 第一次与他对视,使她印象最深刻的,不是美,而是忧,浓重得化不开的忧。 那双眼,会伤人。 “主人,寒意重,莫要着了凉”。 女子微微失神,轻轻说道,细柔嗓音如冬日暖阳下化开的水露,仿佛漫天寒意都被淡化少许。 “惜儿,莫要唤我主人,又忘?你父亲与我是结拜,你这样唤我,岂对得起你父亲?” 他牵着袍子徐徐坐起身,声音透着一丝慵懒。 “是,主......” 莲惜细如蚊蝇的声音,被一阵嘈杂的敲门粗暴打断...... 三、 巡差在巷口闻到酒香,便随着这香气一路寻去,只见巷尾立着一处两层的雕木阁楼,阁楼上的暗红漆涂虽还算完好,却也看得出有些年历,只有门户上新挂的青石牌匾,才有着些许新鲜气息。 牌匾上刻有“露瑶阁”三枚墨青刺字。 酒香便是自此阁内传出。 “主家在否?开门!喂!速速开门!” 巡差头子凶煞着面孔,大刺刺地拍门吆喝,满脸横肉将满腮的胡茬舞得十分精彩,吆喝声将这一巷子的幽静驱赶得干净。 阁门徐徐开启,馥郁酒香仿佛被挡在门内的洪流,瞬间涌出,迎面扑来,顿时将这群酒蛆馋得眼冒精光。 一男子自门内款款踱出,微作一揖。 “在下姓离名若轩,字子冉,是新迁到贵都不久的外乡人,不知是何处作得不周全,恼了各位官爷?” 语气恭谦,谈吐如风如云,让人生出亲近之感却又略觉疏远琢磨不透。 头子见到若轩模样,心中大为惊叹: 这世间竟有生得如此标致之人物!此子气度不凡,莫不是哪方官达的贵公子隐姓在此处静僻修习? 当下便态度急转,客气道:“扰公子清净,我等乃衙门巡差,奉太守命,在此巡逻,方才路至巷口闻得酒香,便是自贵阁传出。我等道是做酒买卖生计的不合市坊规矩,便来询问。” 话音末了,终是抵挡不住门后涌出越来越馥郁的酒香,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啊呵,官爷着实是误会了,在下舍里确是有些粗酿,却是个人喜好,不为买卖生计。惜儿?” 若轩看了官差动作,心底明白,对门内轻轻扬扬手。 “主人。” 惜儿自门内走出,恭谨地将手中瓦坛递向若轩。 众巡差随声看向前者,目光顿时涌上一抹火热。 这般姿色,与皇城中的那胭脂粉黛,怕也是不遑多让。 接过瓦坛,挥手让莲惜退回门内,躲开那些让她极不舒服的灼灼目光。 “这坛‘九酝春’,是在下的微薄敬意,还望各位官爷莫要嫌弃。” 众巡差听罢,顿时将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 “九酝春”,最早可追溯于东汉建安年间,曹操曾将此酒作礼贡进献献帝刘协,此后,近四百年来,各朝兴废,而“九酝春”却一直作为礼贡上品,受历代皇室青睐。 寻常百姓,莫说享用,哪怕是闻上一丝酒香,都是莫大荣幸。 愣了半响,头子忙反应过来。 “是个误会,确实是个误会,我等谢过离公子美意,只是这......” 还不待头子拒绝,若轩已将瓦坛放在前者手中,隐隐中已带有一丝躯客之意。 “这......那......我等便却之不恭了,谢过离公子馈赠,实在冒昧。还请公子放心,今日之事,市井坊间决听不到半点风声!兄弟们,走,喝酒去!” 见若轩淡笑默许,头子便急忙领着巡差,直直望那巷外的酒肆奔去,脸上挂满欢喜神色。 转出巷口,一训差小厮快步上前,凑在巡差头子怀中的酒坛,狠狠猛吸一口酒香,一脸谄媚贱笑: “头儿,‘九酝春’,好酒啊!” 头子甩手一巴掌就扇在小厮嘴脸上,脸上笑意转眼消失,变为愠怒。 “你这厮......愚蠢!看不懂事情严重!“ ”能随意捧出“九酝春”打发我等小小巡差,其身量究竟是何其恐怖?任个巡差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若是因此恼了官达权贵,怎么死的都不知”。 巡差头子暴跳如雷,又不敢大声张扬,只能压着嗓子,抬脚狠劲踹在小厮身上,边打边骂,背上早已冷汗涔涔。 “尔等几个腌臜厮们听好!今日之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否则你我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听明白没有?” “是,头儿!” 巡差这才消气,继续领队走着,心中仍一阵暗悔: 本来只想讹点好酒喝喝,怎地就不慎惹了这般人物! 却不知,离若轩根本也不想与他等计较。 若轩再作一揖,目送官差转出巷口,脸上的淡笑逐渐化作一丝无奈与惋惜。 “不管世道如何变幻,总会有这般营苟之人存在,只是可怜了我那一坛佳酿”。 叹罢,负手正欲迈入门槛,却被一声自暗处传来的惊呼,拉住了步子。 一名身着粗布的女子,便随着惊呼从暗处失足跌出,紧随着女子从暗处迈步出的,竟是莲惜! “你在此处鬼鬼祟祟偷看了许久,有何企图!” 女子还未从惊恐中回转神来,结结巴巴,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她明明亲眼看见眼前身着绿裳的女子进了门后,怎地悄无声息就出现在自己身后?! “惜儿,莫要吓着她,姑娘有意寻至此,必是有求于我,先把客人迎进阁里。” 若轩目不斜视,便跨入门内,自始至终没看向女子一眼,似乎从开始,就已知道有人躲在此处。 “是,主人”...... 四、 莲步轻移,惜引着战战兢兢的布衣女子,望露瑶阁内堂里去。 堂前天井,只有一口半人高的斑驳石槽,其中植着几株芙蓉映衬。 在巷口就十分诱人的酒香,在阁内自然馥郁无比,却也不使人烦腻。 这般酒香,仿佛有使人心静神怡之效,即便是再厌恶酒水的人,也会禁不住迷恋。 内堂宽敞明净,除堂中一墩紫檀根雕桌椅,就只有一排排桐木架子,通向内室的门垂有一重纱幔一重珠帘作掩隔,其余并无奢华摆设。 桐木架子上,大大小小陈列着无数瓷樽玉瓶,每樽每瓶里都贮有不同佳酿,淡淡的散发出万千光色的晕华,千丝万缕,美轮美奂,踱步其中,犹如沉溺在迷蒙的梦境中,虚幻缥缈。 如此看来,照明室内的光源,不是采自天光,竟来自这不可计数的佳酿! 女子怔怔地想着,尾随莲惜进入内堂。 若轩正立在桐木架前,把一枚玉瓶扶在眼前赏玩。 瓶内琼浆静静流转,散出一圈淡绿光晕,温婉地轻抚若轩精致的脸颊,泛着阵阵涟漪,美得令人窒息。 “小女薛贻,冒访贵阁,还望公子莫要计较”。 薛贻屈膝作了万福,声音娓娓动人。 “薛姑娘拘礼了,直唤我若轩便好。请就座”。 若轩点头回礼,示意薛贻落座。 薛贻再作万福,小心地坐下。 “方才是我家丫头不懂事,吓着姑娘了。惜儿虽一惯谨慎,却无害人之心,望姑娘莫要与她计较。”若轩笑道。 “小女不敢。” 薛贻抬头忙应,眼光却瞥见俯眉颔首立在若轩身后的莲惜,即刻收回,低着头,抱着怀中包裹的手捏得指节发白,显然对门外一幕还心有余悸。 “寒舍有些粗酿,想请薛姑娘共酌,且算为赔罪。” 若轩也在薛贻对面落座。 “公子言重,薛贻谢过离公子。” 若轩闻言,将手中的清绿玉瓶递给莲惜,莲惜会意,接过酒瓶便退入帘后。 稍候,莲惜自帘后走出,手中捧着玉盘,玉盘上放着酒壶、两枚木盏和小半碗桂花。 托盘被轻轻放于桌上,莲惜用木勺盛出些许桂花,轻轻抖入盏底。玉瓶启封,芳香顿时自瓶口缠绕而出,令闻者莫名地神气清朗精力振作。 玉瓶倾斜,自瓶口垂下的酒露,宛如一缕翠绿的丝线。酒满木盏,飘着几粒桂花,微微荡漾。 “薛姑娘,请。” 若轩端起木盏,拂袖蔽面,仰首将酒露缓缓吮入口中。 薛贻见若轩将酒露饮下,才放下心来,也捧起酒杯,细细抿了一点。仅是一小口,却使薛贻大为惊异: 酒露入口,不觉丝毫寻常酒糟的辛辣,而是化作一股暖流,瞬时游遍四肢百骸,饥寒消散,顿觉生机充盈,气色也逐渐红润起来。 若轩细细端量起眼前的女子: 柳眉细长,眼如清潭,五官秀美,面白如玉,粗麻布衣之下包裹着玲珑紧致的曲线,面容憔悴却也有几分动人颜色,惹人怜爱。酒气暖心,在其脸上染出红晕,更是动人。 “姑娘寻至鄙舍,所为何事?” 听罢,女子连忙起身,向着若轩,就要跪伏下去。 “姑娘这是为何?快起来。”若轩起身,双手托住薛贻,阻止道。 薛贻猛然抬头,美目忽地涌满泪水。 “求公子,救我郎君一命!” ...... 第一卷:生消(二) http://.biquxs.info/

五、 “小女子本是薛家长女,薛家几代前自战乱中发家,世代从商,祖辈几代经营下来,也颇有些财富,在都城内算得是一方豪门”。 薛贻眼神迷茫,似是回忆起家族旧时的风光无限。 “可是到了家父这一代,却是经营不善,薛家日渐式微。后来,家父不得不亲自带领商队外出经营,却不料返程途中遭遇山匪,几番拼斗之下,家父身陨人财尽失,我等到官府衙门申冤,也是无果”。 “家道中落,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又皆是极尽纨绔之徒,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不久便将所剩无几的家底败尽,薛家诸多产业更是后继无人。薛家风光尽失,常谓兔死狗烹,以往与薛家交好的诸多商友门客皆是避而不见,而于行当竞争中结下的诸多仇家,更是......” 薛贻忆起祸殃,再也矜持不住,掩面痛哭,泣涕涟涟。 若轩二人也不免俯首嗟叹。 几番交谈,二人自然也发觉,薛贻这女子,虽身着布衣,却有大家闺秀的风雅,谈吐间也不失周到礼节,能料想到此女出身不俗。可惜,曾经的大家闺秀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只能感慨世道无常,造化弄人。 “后来,家母遣散家仆,将那两个孽障赶出门户,又将房子家当变卖,在城南郊外置了一落土房小院,勉强度日”。薛贻情绪稍复,又接着叙说。 仿佛好久没人愿意听自己诉说心中苦闷,这一说起,便是停不下来了。 “城中另一商贾豪门苏家,与薛家乃是世交,往日薛家得势时,家父曾与苏家家主指腹为婚,定下了娃娃亲。因此,小女与那苏家长子苏晏,乃青梅竹马,可谓两小无猜,情投意合”。 “家父过世后,苏家对薛家便也日渐冷淡,如今更是鲜有来往,与苏晏见面也就愈发的少了,只能书信来往”。 薛贻自知,家道颓败,遭人冷落也是在所难免,只道是情郎心中有她,便足矣。 只是祸不单行,今年入秋,不知何故,苏晏染上莫名怪疾。全身乏力,以致行动不得,身形日渐消瘦。 苏家独此一子,自是豪掷千金,请遍全城各路名医,却皆无头绪,用了各种方子,却不见好转。 “前些日子,我前去苏府探望,只见苏郎已是眼神涣散,认不得人了。家父已去,本就生活难顾,若是......若是连苏郎也......” 话音哽住,薛贻呜呜的放声哭泣起来。 “姑娘且慢,在下冒昧问一句,我等新迁国都不久,你是从何处知晓这处小阁?又为何认定,苏晏那各路名医都无法治理的怪病,我就能治理?我等也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 离若轩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双眼直视薛贻,幽深的墨瞳中,看不出是喜是怒。 薛贻被看得心中一紧,顿时收住哭声。毕竟种种现象看来,眼前这一对貌美得不可方物的人物,必不是凡人,甚至是不是害人的妖魔精怪也未可知。 如此思忖一番,薛贻心中便愈发的慌张,紧抱怀中包裹的指节也捏得更死了。 颤声道: “一日早起,我到河边去洗衣,却于晨雾中见一白首道人。道长拂尘扬扬道袍翩翩,骑于青牛背上,在河面漫游垂钓。我见其道骨仙风,又有神通,想其必非凡人,于是上前寻求妙方。” “道人听罢,也未如何言语,径自骑着青牛离去,只告与我:皇城之南,有露瑶阁,阁主若轩,能酿灵酒,可愈百病。于是,薛贻在坊间巷道寻觅多日,特来此向公子寻求救命之法。” 说到此处,薛贻一咬牙,抛下他顾,猛地跪伏下地,将怀中包裹解开。 只见其中碎银铜钱零零散散,夹杂些许金珠玉瑙,可想这是平时省吃俭用存下的散钱以及薛贻仅余的陪嫁彩妆。 “这些是小女子的全部家当,虽微不足道,还是斗胆请公子略施恩德,酿制灵酒,救苏郎一命!” 语罢,又要拜伏下去。 “姑娘请起”。 若轩扶起薛贻,皱眉沉吟片刻,转身指着桌上的酒壶。 “姑娘觉得此酒如何?” “方才小女子只泯了些许,却觉神气清朗,饥乏全无,定然不是凡品”。 薛贻不知若轩问此是何意,只能如实答道。 “不瞒姑娘,此酒名为‘生灵’,正好合治令君怪疾”。 “不过,此酒还欠缺一味灵药,尚未成灵。而这灵药,则需有心人亲取之”。 “何处可取此灵药,还望公子指点”。 薛贻猛然抬起头,美眸中溢满了惊喜之意。 “且慢,此灵药非凡物,亦非寻常之法可得之。无数人求之不得,还白送了性命,此间惊险非比寻常,还望姑娘掂量清楚。” “求公子成全!” 字字铿锵决绝,不留退路。 见薛贻眼中决绝之意,若轩自知劝阻无用。 微微嗟叹,自袖中取出一枚刺金锦囊,递给薛贻...... 六、 “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样下去她性命难保。那苏晏却是这般行径,怎值得这姑娘痴心至此,真是命运弄人。” “命运?不,执念。回吧,明日再来。” 一紫一绿两道身影,逐渐消散在云端之上。 云下是赤练崖。 崖边,立奇石,半人高,血红通透。 石下,有女子跪伏,面色苍白,眼神涣散。膝盖处的衣布已被鲜血染透,额头与大地相接处,血液与沙土混合,粘结成块,煞是骇人。可她仍没有起身的意思,静默得如同身前的奇石一般。一石一人,似是冥想的老僧与虔诚求教的信徒相对...... 五日前。 “你自西门出城,西去十里,越三山,过五丘,而后打开锦囊。” 若轩将锦囊递向薛贻。 “谢公子成全,公子大恩,薛贻无以为报,来世愿效犬马,以报公子。” 阁门开,薛贻跨出阁门,向若轩深鞠一躬,便转身匆匆离去。天色已暗,落雪依旧,若轩望着凄弱的背影在寒霜落雪中渐渐远去,摇摇头,转身踱入门内。 莲惜将阁门轻轻拢上。 “主人,依薛贻所述,那苏晏的怪疾,似是......” “两日后且去看看。”若轩挥挥手,打断了莲惜。 ...... 薛贻回到城郊的土房,草草收拾些衣布干粮,不顾母亲劝阻,披星戴月连夜启程。 两日之后,磕磕碰碰终是越过了三山五丘。 山野荒林,蛇虫遍地,荆棘丛生,薛贻弄得周身邋遢,疲乏不堪,大小伤疤血痂与刮破的衣布汗液粘结,散发阵阵恶臭。 站定环视一周,却仅有荒木荆棘,却不见有灵药的踪影。 倒是见得两桩枯木相望而立,一干一枝生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甚是奇特。 寻视无果,薛贻只得将锦囊自怀襟取出。 刚打开,便见得一道光晕自囊口扩散,在空中流转数圈后,尽数融入眼前的两桩枯木之间,玄奥的光影缓缓连结,逐渐凝聚成一层金色光幕。 吃了一吓,薛贻急忙躲在身旁的岩石后,将气息收紧,惶恐地盯着光幕,唯恐光幕后随时会扑出精怪将她吞食。 半响,那光幕却无任何动静,只是静静流转着光晕,仿佛在静静等待。 薛贻松一口气,再度打开锦囊,只见囊中有细竹筒以及蓝、白瓷瓶各一枚。 拔开细竹筒,内有字条,笔迹清秀慵雅: “薛姑娘,当你阅此字条之时,想必已得见流空幕。且踏入光幕,便可到达采药之地”。 读罢,薛贻立于光幕前踌躇片刻,毅然跨入。 只见光幕如湖面般微微荡漾,将薛贻身影吞没,便如萤火缓缓消散...... 七、 薛贻跨入光幕,只觉一阵眩晕袭来,便昏迷过去。 回过神时,周围已光景大变,竟在悬崖边上。 薛贻起身望崖底看去,见得崖壁如同被巨斧劈开般平直,枯藤胡乱攀蔓,其间有无数如手腕大小的洞穴。 崖宽百丈,深不见底,间断有不知名的走兽嘶吼声传来,仿佛落下去便能直通地府,又有连绵寒风刮过,呜呜地发出阵阵惊悚悲鸣。 薛贻大惊,急忙从崖边退回,低头再去看那字条,却见得字条上的清秀墨迹如蛇般扭动,分离又重铸,形成新的语句: “光幕之后,乃是赤炼崖。崖边可见一尊血红通透的奇石,名曰‘赤灵石’。” 向崖边望去,果真见得一尊半人高的血红奇石! 薛贻万分欣喜,快步跑到奇石前。该石晶莹剔透,轻抚石身,只觉有淡淡温热传来,可见其必不是凡物。 再看向字条,已然再变了模样: “赤练崖,因其盘踞无数赤炼毒蛇而得名,此地所生长的赤练蛇非比寻常毒物,嗜血好斗,伤者见血封喉,无可救药。锦囊内有蓝、白瓷瓶各一枚,蓝瓷瓶内,贮有雄黄酒,洒于足下,能驱逐赤炼,可保性命;白色瓷瓶内,贮有尚未酿成的‘生灵’,将其洒于‘赤灵石’下。一切妥当后,只待姑娘与灵石心意相通,以至诚之心将其唤醒,便可得灵药。” 薛贻依言,将蓝瓷瓶中的雄黄酒,四下洒于周身及脚下土地上,浓烈酒香顿时随风弥漫开来。 随酒香漫开,崖边似乎传来阵阵毒蛇的慌乱嘶鸣,蛇群奔散时,鳞甲与岩石沙砾摩擦的声响甚是刺耳骇人。 听得如此动静,薛贻后背瞬时渗出阵阵冷汗,心中暗叹一番离若轩的料事如神,便又依纸条所述,将白瓷瓶开启,将其内的“生灵”缓缓倾倒于赤灵石周围。 只见地上的酒液瞬时被吸收干净,赤灵石竟开始散发出淡淡温热的血红光晕。 将一切布置妥当后,薛贻于灵石前,徐徐跪下,摊开双臂,长身伏地。 这一跪,便是三日。 而赤灵石,依旧伫立不动。 仿佛一个入定的老僧,对眼前虔诚跪伏的女子无动于衷,又将三日的苦心坚持尽收眼底。 日暮西山,残阳如血,一人一石,在仅存的一缕红霞里拖出两道长长的阴影,寒风萧萧,带着呜呜哀鸣,卷走大地最后一丝温度。 夜幕又将大地掩埋,无尽寒意,散落着苍凉的叹息。 ...... 第一卷:生消(三) http://.biquxs.info/

八、 三更时分,浓云涌动,雷鸣炸响,电光似是困于云幕的银蛇,竭力扭曲,亦不能为星空挣扎出半点空旷。 雨,铺天盖地如天河坠凡。 暴雨冲刷之下,薛贻却仍旧纹丝不动,跪伏于石前,只是浑身微微颤动,可知薛贻早已不堪饥寒蚀骨,身体到了崩溃边缘。 而洒于其周围的雄黄酒,却在暴雨的冲洗下,逐渐消散。 危机随之渐起。 刺耳的砂砾摩擦声再次响起,愈来愈近。 放眼望去,那是一丛又一丛密密麻麻的剧毒赤炼,缓缓聚集,将薛贻包围。 赤炼,通体赤红,其上有斑斓条纹,生性凶猛嗜血且剧毒无比。 凡夫被其咬伤,不消一个时辰,必死无疑。 几日来,由于雄黄酒力保护,群蛇不敢进犯。而此刻酒力渐散,群蛇终于按耐不住,密密麻麻地围绕在薛贻周遭,杀机蠢动,薛贻命悬一线。 跪伏不动三日三夜,薛贻的身体与心神早已徘徊在崩溃边缘,若是没有那份执念在支撑,恐怕已然殒命。 刺骨的风雨抽打着纤弱身躯,可她早已麻木,眼神涣散,对逼近的杀机全然不觉。 终于,在暴雨的肆虐下,最后一缕酒力散尽,群蛇再无顾忌,随之暴起...... 九、 群蛇暴起,蛇潮即将淹没薛贻! 千钧一发,一紫一绿两道光影陡然自云端坠落,爆发出紫绿光华,化作两重屏障,将薛贻护于其中,数以百计的赤炼被瞬时震碎。 两道身影,自云端徐徐飘落蛇潮之中,光影消散,来人正是若轩、莲惜二人。 暴雨肆虐,却沾不得二人分毫。 群蛇惊惧退散,一时不敢上前。 “这番阵仗,倒是没有辱没‘赤练崖’之名”。 若轩负手立于薛贻身前,面对数以万计的赤炼毒蛇,悠然打趣。 “如此之多的赤练,留着也是祸害,清扫干净罢!” 莲惜上前两步,越过若轩,抬手之间,青翠流光自其掌中明灭。 群蛇不甘,又再度暴起,扑向二人。 “卑微爬虫,安敢造次?!” 只见莲惜一声轻喝,长袖轻扬,将手中的青翠流光挥出,变化成一阵光幕掠向蛇群,扑杀的蛇群瞬间被绞碎。 招手收回光幕,莲惜傲然立于群蛇前,周身滴血不沾,宛若神祗。 群蛇自知不敌,不敢再上前进犯,竟齐齐仰首向天,发出渗人嘶鸣,仿佛在呼唤何物。 成千上万的嘶鸣响起,给人极其压抑之感...... 十、 万千蛇潮嘶鸣,和雷鸣交织,在崖谷回荡轰鸣。 霎时,大地震动,一道裂痕自蛇潮中蔓延,碎土破开,烟尘飞溅。 雷光明灭间,隐约可见一头庞然怪物自地底陡然冲出,扭曲身躯仰首向天,发出震天嘶吼。 定眼看去,只见眼前是一头身长三丈的怪物,人身蛇尾,面容赫然是一张恐怖人脸,满脸暗红鳞甲辨不清性别,披散着枯白杂乱的长发,不住地滴水。 诡异蛇瞳目露凶光,半米长的蛇信一下一下地吐着。 “来者何人,胆敢屠吾座下子孙?尔等可知,惹恼本座,会有何下场?” 蛇妖口吐人言,竟是数把嗓音混合,男女老幼之音同出一口,说不出的诡异。 “聒噪!” 莲惜一声怒喝,长袖挥舞间,又是一道光幕掠向蛇妖。 鄙夷一笑,蛇妖张开巨口,猛然吐出一阵墨色毒雾,与光幕轰然相撞。 只见两相持斗下并无声息,而光幕在行进过程中竟逐渐被毒雾吞没,悄然消融。 莲惜收回玉手,脸上布满惊疑与凝重: 这怪物,好生了得的本事! “嘶嘶嘶嘶,雕虫小技,也敢造次?你当本座是什么?” 蛇妖咧开嘴,笑声诡异,挑起的嘴角溢满了轻蔑。 “你这小丫头,生得一副好皮相,性子却是这般燥烈”。 “如此精致容貌,随意弄死了也甚是可惜,待本座将汝镇服,定要盘回洞中,好好品赏玩弄。” 蛇瞳内,淫hui之色不加掩饰。 “找死!” 莲惜羞怒至极,正欲跨步上前再次出手,却被离若轩搭肩拦下。 “共工座下,九头蛇·相柳,乃上古凶兽,生性贪婪暴戾,人神共俱。不知在下所言可有差矣?” 一直沉默旁观的若轩跨步上前,两手把玩着一把合拢的紫竹折扇,谈笑间看不出喜怒。 被一语道破了底细,蛇妖脸色轻松不复,警惕地盯着眼前风雅依旧的男子。 “上古年间,本是天帝座下四方上神的水神共工,受座下大臣相柳谗言蛊惑,以致神心堕落。二人私自下界,以滔天洪灾祸害人界,百姓流离,死伤无数”。 “后,治水大禹奋起神威,与二人相斗数日,共工不敌,惨遭监禁流放。相柳亦被禹砍下九首,其血腥所过之处,百兽莫处,五谷不生,禹只能将积聚血腥的土地辟为血池,堆土成台,用以镇压妖魔。天界诸神称之为: “众帝之台”。 相柳神通异禀,虽断首,亦可再生。禹无法将其诛杀,只能集众神之力将其封印于众帝之台。 数千百年过去,这厮一直都被封印沉睡,如今却逃了出来,难道是众帝之台出了变故? 再者,以相柳的生性,一旦逃脱封印,必将大开杀戒,向天人界两界疯狂报复。 可现在它非但没有祸乱天人两界,反而甘心隐匿在这赤练崖内。 这...... 这边,若轩越是思忖,越是觉得事情蹊跷严重,背后或许有更大的牵扯。 今日必须设法把这相柳盘问个清楚才是。 另一边,蛇妖相柳听得此人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底细道破,甚至连上古时期少数上神才了解的隐秘也知情,更为心惊: 此人究竟是何身份?水神共工祸乱人界,对天界那帮高高在上的众神来说,是有损天界颜面的丑事,天界对此事几乎列为禁言,而后更是将众帝之台封为禁地。 除了上古那几位参与封印的老不死,天界能知情的人也必然是排得名号的人物,屈指可数。 而眼前之人,如若真有所想那般超然地位,为何从未听说? 面对若轩表面上的云淡风轻,蛇妖相柳心中愈发的惊异与凝重。 一人一蛇就这样相隔僵持在蛇潮之中,四下安静得诡异,唯有风雨声不绝于耳。 十一、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数千百年过去,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本座名讳,看来那帮老不死还活着。甚好!甚好!不用多久,本座定然要追随魔主,杀上天界,数千百年的囚禁与折磨,是该与那帮老不死好生清算清算!” 就在气氛愈发凝重之时,蛇妖率先响起诡异的笑声,双目通红,怒火腾腾,身形竟愈发的膨胀。 “不过,在那之前,本座得先把尔等解决,否则若是走漏了风声,怕是不好对魔主交待。” 话语刚落,蛇妖相柳周身诡异地发出如心跳般的震动,每一震动一次,身形便膨胀一次。 震动频率越来越急促,以致连绵不断,仿若擂鼓一般,隆隆巨响似是鼓锤一击又一击猛砸在心口之上,若不是莲惜护持,跪在赤灵石前的薛贻,恐怕早已被巨响震碎六腑暴毙当场。 终于,似是神力积蓄到了某个临界点,蛇妖身上的震响刹然停止,身形也不再膨胀,一切陷入静止。 片刻,蛇妖猛然仰天长啸,啸声荡彻天际,随后惊雷炸响,一束幽蓝电光急速降落,将蛇妖身形笼罩其中,激起漫天水雾。 雷电消失,水雾中猛然凸现一具十丈有余的庞然巨兽。 乃是一头九首巨蛇,浑身红光暴涌,散发着腾腾热浪,蒸腾起漫天白雾。九颗巨首吞吐云雾,齐齐仰天嘶啸,震彻崖谷,浓云被声浪冲散,雷顿雨歇,夜空再现万千星辰。 凶兽相柳,自知眼前之人深不可测,不敢小觑,便也不再保留,一出手便现出本相,全力以决生死。 相柳口中的这位魔主,究竟是何方大能,竟能使这般魔物俯首帖耳,甚至有些惧怕? 若轩见状,眉纹轻锁。 能让一贯处变不惊的若轩皱眉,想必即便是他,对上如此凶物也是大感棘手。 “上古凶兽,果真名不虚传,有惊世神通之威”。 “也罢,待我将你这魔物收拾,再好生查问便是”。 “惜儿,退下”。 若轩自袖中又取出一枚蓝瓷瓶,递向后者。 “地上的赤练,交由你来打扫,记得要护薛姑娘周全”。 “是,主人”。 莲惜依言,接过瓷瓶,向后退开两步,站于薛贻身侧。 开启瓷瓶,将瓶中的雄黄酒再次倾洒于薛贻周身及身下土地。 群蛇闻得酒气,顿时慌忙涌动,立即退散到十米开外,气息顿时萎靡不少。 蛇类天生厌惧雄黄,而此酒又是若轩亲手酿制,药性远非寻常雄黄酒可比,于赤练蛇来说,这酒气堪称毒若pishuang! 布置妥当,莲惜玉足轻点地面,轻盈身姿跃向空中,刹那间青光流转,徐徐飘落于蛇潮之中。 青光散去,只见莲惜身上多出一缕翠绿绫带缠绕,无风自动,轻轻飘扬于空中。 双臂舒展,略微颔首,指若兰花,竟是于蛇阵中摆出舞姿起势。 举手投足间山河失色,美目顾盼处百艳不争! 真真是惊世绝伦,叹为观止! 离若轩见一切布置妥当,再无后顾之忧,手中折扇猛然一挥,顿时周身紫气暴涌,身形化虚,疾速向巨蛇袭去。 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 第一卷:生消(四) http://.biquxs.info/

十二、 莲惜神色漠然,自顾地于蛇潮中摆出舞姿起势,眼前这遍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剧毒蛇群,仿佛被无视了一般。 群蛇见此,再也按耐不住凶性,狂乱涌动起来,数以万计的狰狞毒獠,泛着金铁似的寒光,疯狂向莲惜周身刺去。 与此同时,莲惜舞起绫带,在蛇潮的扑杀中,翩然起舞。 青翠光华随即涌起,环绕其身如雾气般流动,又幻化出万千片莲花花瓣旋转腾挪。 群蛇连绵扑杀间,与青翠光华一触即碎,溅起漫天血雾,数以万千的毒獠蚀咬,竟沾不得莲惜衣襟分毫。 莲惜与蛇群仿佛在共演一支绝美的杀戮之舞: 漫天鲜红血雾与流动青光交相辉映,妖冶与空灵,血腥与清雅,诡异又和谐地融合于眼前,成就一幅惊世无二的奇画。 即便是那皇城之内坐拥天下的君王,也会为之一顾沉沦...... 离若轩这边,也与巨蛇斗得正酣。 巨蛇九颗巨大头颅,亮着臂膀粗的巨大毒獠,连绵交错地向悬浮于空中的若轩蚀咬而去。 若轩在其九颗蛇首的交替攻击中悠然穿梭,与一枚枚利刃般的毒獠擦身而过。 咋看险象环生,令人手心捏汗,实则从容依旧,于躲闪间,不时挥舞折扇划出道道弧形的紫气剑光,狠狠劈砍在巨蛇周身破绽,激出阵阵气浪。 巨蛇吃痛咆哮,身躯扭曲翻滚间,石沫横飞,身上鳞甲破碎,皮肉翻卷,不多时便挂满血口。 剧毒血雾四处飞溅,空气中处处弥漫恶臭血腥。 莲惜这边,用时无几,赤炼蛇潮便被清理过半,余下少数赤练更是被吓的肝胆生寒,慌忙地四下逃窜隐匿。 收敛杀意,莲惜收起神通,微微气喘,看向若轩战处,心中也不免升起担忧: 这巨蛇相柳,乃上古至今存活了千万年的凶兽,神通惊世,又怎会是好对付的角色?! 看状况,一时半会也怕是无法分出胜负。 莲惜的担心不无道理。 巨蛇相柳此刻虽落于下风,处处被若轩牵制打压,却也未被伤及根本。 相传九头蛇鳞甲厚比铁石,即便被斩下九首亦可再生,区区几处皮肉破伤,只消眨眼须臾便可完好复原,两相持久拼斗之下并不能有结果,反倒是伤痛愈发激起了相柳的凶性,攻势也愈发凌厉狠毒。 此消彼长之下,战局拖延,恐生变故。 相柳戾气愈来愈盛,攻势更加刁钻毒辣,蛇瞳一片赤红,意识之中溢满了杀戮。 又是战罢一回合,两人暂且分开,隔空相对。 若轩负手悬空,也不禁锁紧了眉头,心中郁闷不已: 这魔物当真是皮厚禁打,若是寻常,挨了我这几下招术,怕就是座山也被削平了去,却也奈何不得它。打不死也罢了,还越打越凶暴,真真愁煞我也! 停手片刻,巨蛇相柳回神望去,只见得自己的赤炼蛇潮已被打杀殆尽,满地血肉横尸。 “蝼蚁!游来荡去躲闪偷袭算什么本事?!尔等胆敢屠我子孙!今日若不把尔等撕碎,本座妄称凶兽之名!” 当即急怒攻心,周身血芒大盛,九颗巨颅再度向若轩杀去! 八颗巨颅从四面八方形成夹击之势,向若轩扑杀,欲封住其所有退路。 若轩随之而动,身形缥缈间,险之又险堪堪躲开所有攻势,腾向空中回望。 只见八颗巨颅同时发起攻势却尽皆落空,无奈之下相互撕咬在一起,霎时血如泉涌,痛啸如雷。 若轩手中紫芒激涌,正欲挥扇还击,却觉一阵杀意从上方袭来,顿时寒意灌顶。 抬头望去,巨蛇第九颗蛇颅猛然惊现头顶,张口喷吐出如流瀑般的墨色毒汁,瞬时将若轩席卷包裹其中,再将其连同毒汁一并吞入腹中! 不过须臾之间,变故陡然而起! “主人小心!” 莲惜反应过来之时,若轩身形已然消失在巨蛇口中...... 十三、 “吼~!”巨蛇九首仰天,畅快嘶吼,百鸟具惊,山石震荡。 “主人......” 莲惜脸色惨败,怔怔地的望着巨蛇,忽地眼底掠过一抹狠色。 “孽畜!我要你偿命!” 青芒席卷咆哮,气浪激起漫天飞沙,莲惜带着浓重杀意向巨蛇袭去,万千花瓣随身席卷,竟如龙卷飓风一般,向巨蛇刺去! “小小莲妖!自寻死路!” 巨蛇九首望来,自是对莲惜不屑一顾,张开九口,齐齐向莲惜怒吼,巨大的的声浪轰向袭来的莲惜。 一个照面之下,莲惜被声浪正面击中,攻势瞬时溃败。身形被击退百丈余远,口中鲜血喷溅,与漫天凋零的花雨一同向崖谷坠去。 主人,你的双瞳是这般美,惜儿真的好生喜欢!却为何总是藏着如此深重的忧愁呢?为何到死,我也没能看透你的双眸?为何呢...... 莲惜心底暗自苦笑。 “主人,但愿来世莲惜还能侍奉左右”。 语罢,莲惜合上双眸,晶莹泪珠划向空中,任由自身跌落幽深崖谷。 如一朵凋零的芙蓉,从空中坠落,天地间染满哀婉凄凉。 莲惜自是知晓,以自身修为,断不可能伤及相柳分毫。 只是,她不甘心主人就这般身陨...... 只是,她不愿孤独苟活于这世上...... 十四、 “傻丫头,今生还未过完,就想着来世了?” 没有意料中的粉身碎骨,莲惜落入了一个带着熟悉酒香的温暖怀抱。 睁开眼,只见若轩正盯着她。 眼神中,七分心疼,三分责备,还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盛怒! “主人!” 莲惜轻唤一声,便将头依恋地埋进若轩的臂弯。 嘴角流淌着血丝,却溢满欣喜的笑容,温热泪珠自美眸中不断涌出。 若轩御风而行,自空中徐徐落地,放下横抱怀中的莲惜,揉揉她的头发。 “你!这......”相柳见状,大为惊诧。 “很惊讶我还好端端的出现?不如你仔细品品,腹中那个‘我’滋味如何?” 若轩背对相柳,淡笑出声,眼眸中埋上一抹阴翳。 话音刚落,巨蛇顿觉浑身剧痛刺骨,九口鲜血如瀑喷涌。 “九头蛇,无论受得如何外伤,皆可重生,堪称不死不灭。其实只因其内丹未灭”。 “而其内丹可于九段蛇身游走转移,寻常手段,自然无法毁其内丹、断其根本”。 若轩转过身,一步一步跨向气息萎靡的巨蛇。 听罢,巨蛇已然猜到了些许缘由,大感不妙,欲奋起反击,奈何内丹被毁,修为所剩无几。 “你刚刚吞下的,是我以‘伪酒’制造的分身假象,其中混入了巨量的雄黄。酒气游走全身,不论你如何藏匿内丹也是徒劳”。 “内丹一旦被毁,你那无限重生的神通,也就到此为止了”。 若轩仍在一步一步逼近,话语冷若寒霜! 从未有过的巨大压迫和恐惧笼罩着相柳,缓缓的向后退去,蛇身颤栗,再生不起半分反抗之心。 相柳终于醒悟,从拼斗开始,它已然被算计得彻底。 此人实在太过可怕,这场拼斗,从始至终它根本无半分胜算。 “接下来......‘兵酒·干戈’!” 若轩一字一顿,眼中的阴翳化为无形盛怒。 酒露自袖中缓缓流出,竟悬于空中,逐渐凝聚成一把三尺有余的暗紫长剑,透明剑身之上,蔓延着花藤一般的纹路。 杀伐之气,冲天而起。 挥剑斜指大地,若轩微微屈膝,将剑刃拖在身后,紫芒暴涌间,向巨蛇疾速冲杀,剑刃在身后的大地拖拽出深长的剑痕。 若轩的身形与巨蛇相柳相比,有如蝼蚁,但其如无边巨浪般的磅礴气势,却如魔尊降世一般,将相柳压迫得难动丝毫。 九头蛇·相柳,凶名横压三界,又怎甘就此罢手伏诛。当即榨干周身残留的最后一丝修为,血光涌起,催动九颗巨颅咬向若轩,濒死一击。 暗紫剑光闪烁间,最后的交锋一瞬而过。 两者身形交错,背对彼此,静止不动。 忽地,巨蛇一声哀嚎响起,八颗头颅尽皆碎裂,血如泉涌。余下最后一颗完好巨颅也重重砸落地面,溅起漫天碎石。 若轩转身跃起,踏于最后一颗蛇颅之上,将长剑点在其眉心处。 “如今,你虽修为尽失,我若留你一命,你仍可退化为一条普通赤炼,在此处安身立命。是生是死,且看你自己”。 若轩话如寒霜,杀意悄然弥漫。 “你可是想从本座口中打听魔主大人的消息?”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不要妄图挣扎了。三界已经落入死局,诸天神明即将濒临末日!凭你就想破局?痴心妄想!” “本座可告知与你,你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恐惧,在那位大人的遮天魔炁之下,就像蜜一样甘甜!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诡异笑声未绝,若轩陡然收剑向后跃开,随即,巨蛇最后一颗蛇颅,轰然炸碎。 相柳蓄足了最后一丝神力,将头颅引爆自尽。 千百年来,凶名横压三界的上古凶兽,九头蛇·相柳,终是以自尽的方式,落了个神魂具散的凄惨下场...... 十五、 若轩转腕挥剑,将暗紫剑刃上的剧毒蛇血振散干净,透明长剑便又缓缓蠕动,化为酒露,收回若轩袖中。 莲惜也站起身来,捂着胸口,强忍伤痛,踉踉跄跄地靠拢若轩身边。 两人相顾一眼,四下望去,只见得尸横遍野,血泊成流。 巨大的蛇首四处零落,即便有寒风不住地疾速刮过,也卷不走这弥漫冲天的恶臭血腥。 原本土地的芳草萋萋,如今尽皆枯萎凋零,被血污染满渗人的黑红。 眼前,宛如修罗炼狱之景。 “欸......” 若轩长叹一声,不知是为这诸多死去的生灵叹惋,还是感慨眼前的景象过于恐怖血腥而弥漫的浓稠肃杀之意。 还有相柳口中所谓的魔主,宛如一座大山,横压二人心头,难以喘息...... 第一卷:生消(五) http://.biquxs.info/

十六、 “土地,山神,叨扰二位现身一见”。 若轩对着空气微作一揖。 语毕,若轩面前的土地缓缓蠕动,遁化为两名手执枯杖的矮小老者。 只见两名老者相貌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一名身着土黄布衣,另一名则为石灰布衣,二老分别是管辖此处的土地、山神。 “小神,参见圣清尊者,尊者威武,斩妖诛魔,为民除害”。 二老躬身回礼。 “二位免礼,请问二位,这凶兽相柳,是何时隐匿在这赤练崖内,至于其口中的魔主,又是何来头?” “回尊者,此凶兽,约莫于三年前,来到此处”。 土地再次施礼回应。 “来龙去脉,二位且详细说与我听”。 “是。三年前某日,小神与舍弟在此巡山,突然自崖谷内涌出滔天阴邪魔炁,我等正纳闷,时值八月正午,正气旺盛,何来如此邪祟之炁?正欲行至崖边查看,却见这凶兽相柳正从崖谷爬出,幻化为半人半蛇模样。”土地答道。 “小神与舍兄道行浅薄,不敢上前盘问,唯有急忙逃遁,两人隐匿于山中深处,屈身自保,意欲伺机向天界传信。” 山神也施礼叙述道。 “凶兽相柳来到之后,先是聚集统领了在此崖寄居生长的全部赤炼毒蛇,并指使群蛇猎杀过往行人猎户,甚至连附近的村落也被祸殃,不少百姓惨遭毒手。不久,此处便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极凶之地。 而那凶兽,则与群蛇分食人肉,却以神通收集贮存起全部人血。待得每年同一天,谷底又再涌出魔炁之时,便将一年收集的人血尽皆倒入谷内。” 山神回忆这几年来的种种,眼中仍然布满了惊惧后怕。 “那,这凶兽口中的魔主,又是何物?”若轩继续发问。 “回尊者,我等道行浅薄,并为能探清这所谓魔主虚实。不过我等敢断言,那谷底涌出的滔天魔炁,必然不属于这凶兽相柳。且不说这凶兽尚无此等修为,相柳虽神心堕落,贪婪残暴,却始终是出身天界,也曾位列诸神,神格尚存,断不可能有如此精纯而磅礴的邪祟魔炁”。 “相柳口中的魔主,恐怕和这极邪的魔炁,脱不了关系”。 “我等曾多次想将此事上报天界,请求救援,为民除害。只是这凶兽生性警惕,我等有好几次伺机传信都遭了毒手,往后便只能终年屈身隐匿在这群山深处,以求自保,不敢外放一丝一毫的气息。 “若不是尊者今日大展神威,将这凶兽诛杀,我等还不知要屈身隐匿到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二老你一言我一句,到最后竟是老泪纵横,扑通一身,跪地谢恩。过往三年几次死里逃生,每日还要耽惊受怕,想必也是遭了不少罪。 若轩连忙伸手去扶,翻手间变出一尊玉瓶。 “二位受苦了,快快请起。这瓶桃花酿赠与二位,饮下可平升百年修为,且算为天界对二位的略微补偿。” 二老听罢,更是痛哭得凶,愈发跪拜不肯起来了。 “二位快起,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尊者尽管吩咐,我等小神,必倾力而为,哪怕以命相赠也绝无二话!” “二位言重。在下拜托二位,将这满地尸血清理掩埋,并将那凶手相柳的剧毒之血收集与此玉瓶中,于在下有大用处。” 若轩翻手又再变出一尊剔透玉瓶,递向二老。 “尊者所托,小神必依言为之。” “那便有劳二位了,我等就此别过,告辞。” 若轩再作一揖,转身将手轻轻搭上身侧莲惜的肩膀,再望向依旧跪伏在崖边赤灵石前的薛贻,摇头一叹,神色间也挂上了些许疲惫。 法力涌动间,轻柔提携着有伤在身的莲惜御风而去。 山神土地二老再次下跪行礼:“小神,恭送圣清尊者!” 初阳渐起,薄雾消散,赤练崖上演了一整夜的斗法,此刻尘埃落定,终于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唯独薛贻,继续在那赤灵石前跪伏不起。 十七、 次日,赤练崖山脚村落,百姓人心惶惶。 “昨夜你听到赤练崖方向传来巨声兽吼没?” “有有有!我家孩子都被惊得不肯睡,哭了一夜!” “难道是山间精魅作祟?” “听说这事都闹到衙门去了!” “又有什么用呢,衙门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土匪,心子比崖上的赤练蛇还毒,能指望他?” “嘘!找死啊!你小点声!” ...... 窗透初晓,摆设简朴的卧房内,弥漫着阵阵女子迷人的芳香。 这是莲惜的闺房。 若轩坐于床沿,轻握着莲惜的皓腕,探查其伤势。 莲惜脸色稍白,倚靠于床头,两只手捧着木盏,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半成品的“生灵”,周身光华流转,伤痛顿时轻了不少。 脸上虽少了几分气血,却又是一番别样的美感,平日总是冷傲的莲惜,此刻竟流露出羞涩的小女姿态,甚是惹人怜爱。 自从岁满豆蔻之后,主人便再未进过惜儿的闺房了...... 莲惜埋着脸,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惜儿?惜儿?” 若轩的呼声传来,打断了莲惜的思忖。 “欸?是,主人!惜儿在!” 莲惜想的入怔,若轩连唤两声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感觉如何?伤势可有好转?” 拿过莲惜手中喝空的木盏,若轩轻弹莲惜脑门一下,无奈发笑。 “惜儿好多了,谢过主人”。 “你且好生休息,我要出门去打听点事情,薛贻那边也得去照看着”。 若轩扶莲惜躺好,盖上被褥,又揶好了被角。 “惜儿见主人忧心,是关于那位神秘魔主的事吗?” “如果真若土地、山神所言那般,那这位魔主的修为定然远超凶兽相柳,说不准还在我之上。此事背后牵扯太大,不早日防范应对,三界恐再无宁日”。 说罢,若轩负手,起身欲走,却被莲惜牵住了袖摆。 “主人不走,再陪陪惜儿”。 若轩微怔,随即转身从莲惜手中轻轻抽出袖摆,又将手放回被褥里盖好。 “傻丫头,薛贻也还在赤练崖,我放心不下。你的伤还需静养,在阁内好生歇息便是”。 若轩轻抚莲惜额头,便转身离开,轻轻将房门带拢。 莲惜望着主人的身影连同晨曦一齐被关在门外,微愠地嘟嘟嘴,拉其被子将脑袋盖住。 酒气暖心,倦意泛起,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傻丫头”。 若轩仍站在门外,听得屋内的女子睡去,方才放心,轻叹一声,望赤练崖方向,御风而去。 ...... 十八、 若轩飞近赤练崖上空,却见崖边的赤灵石没了踪影,只余下一个丈许宽的巨坑。 薛贻,竟倒在了血泊之中! 若轩连忙降落在薛贻身侧,握起皓腕,查探伤势。 全身上下衣衫破碎,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口,其中一道最为致命的伤口,竟从右侧脸颊蔓延至左侧眉骨,几乎将整颗头颅横刀切断,伤口触目惊心,仿佛温润白玉落地摔碎了一般。 惊奇又万幸的是,受了如此伤势,薛贻竟有一息尚存,脉搏间传来轻微的跳动,只是气若游丝,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翻手变出玉瓶,若轩急忙打开瓶封,扶起薛贻,在其唇上滴下几滴“太元琼露”。 此酿有回天之效,只要一息尚存,便可起死回生。 只见薛贻周身神光涌起,血口逐渐闭合,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只是,这脸颊与满身的伤疤...... 薛贻逐渐醒转,见自己躺在若轩怀中,虚弱地浅笑。 “离公子,灵药,薛贻采到了,这下......苏郎的怪疾,有......有救了......” 边说边将紧握的手心缓缓摊开,只见其中有数朵晶莹剔透的赤红桂花,静静悬浮于薛贻手掌上方,泛着淡淡的暖光,馥郁花香沁人心脾,周围的枯草,竟依次复苏,开始缓缓生长,绽放出一簇簇野花。 若轩点头,从薛贻手中接过灵桂。 薛贻笑笑,双眸再度慢慢闭上,举在空中的玉手,无力地滑落在地。 ...... 十九、 脸抹胭脂水粉,身着艳红嫁衣,薛贻披着头盖,坐于床沿。 透过薄薄的头盖,可见满屋的张灯结彩,红烛摇曳,大大的“囍”字粘于纱帐之上。 鲜红的被褥之上绣有瑞兽共舞,卧榻之上还铺张着一面雪白的落红单。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浓浓的喜庆之意。是燕尔婚房...... 薛贻揪着手中的红巾,心中似是小鹿乱撞,浓厚的妆容也遮不住脸上的羞红喜色。 佳人娇美,煞是动人! 婚房门开,一名伟岸男子步入其中,缓缓扣上房门。一步一步向床边的薛贻走去。 男子身长七尺,容貌甚伟,玉面剑眉,气宇轩昂。径直走到薛贻身前,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 是苏郎! 见着朝思暮想的情郎,薛贻兴奋得手足无措,心中越发的激动紧张,心潮澎湃。 虽然很想张臂向情郎怀中扑去,却也明白女子要矜持,不能乱了分寸坏了规矩,只得急切又羞涩地低着头,耐着性子等待郎君为自己揭开大红头盖。 可是,低下头的一刹,见到的却是一柄泛着寒光的铮亮匕首,在她眼前,缓缓没入她的胸口,鲜血如注。 她错愕的抬头看向情郎,一脸茫然。 而他的脸,依旧那么美好, 依旧带着迷人的笑意...... 第一卷:生消(六) http://.biquxs.info/

二十、 “苏郎!” 薛贻从卧榻上猛然惊起,大口喘着粗气,两行清泪划过脸庞。 拭去眼泪,眼前的景象逐渐从模糊变清晰。 噩梦,还好,只是一场噩梦。 房门突然被推开,莲惜急忙冲了进来,若轩紧随其后跨入房内。 “薛姑娘,你醒了。发生了何时?怎地突然惊呼?”若轩坐于床沿,伸手握在薛贻皓腕处把脉。 “小女安好无事,只是刚刚作了一个噩梦,让离公子和莲姑娘担心了。小女冒昧一问,这是何处?小女昏睡了几天?救苏郎的灵酒酿制好了吗?” 若轩边把脉边将神力轻柔渡进薛贻体内,查探一番后,将薛贻的手又放回被褥里盖好。 “这是在下居所露瑶阁内,姑娘已昏迷两日两夜。姑娘所托灵酒,在下也已酿好。姑娘伤势已无大碍,好生静养几日即可。” “小女拜谢二位救命之恩,实在是给二位添麻烦了!” 薛贻正欲起身行礼,却被若轩伸手按下了。 “薛姑娘拘礼了,你身体还很虚弱,好生歇息便是。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当日发生了何事?为何我去寻你时,受了如此伤势?” 薛贻听言,思绪被牵进了回忆。 “那日,我跪伏于赤灵石前.......” 二十一、 两日前。 正午时分,赤练崖死寂如初。 崖上的蛇尸体血肉已被土地、山神清理妥当。 暖阳浸润整个崖谷,虚渺长虹跨于天崖两端。这样的清朗天气,冬日少有。 薛贻终是支持不住,倒在了这片静好的暖阳里。 双膝的衣布已积起厚厚的血块,和泥沙粘合再一起,血痂起脓,怵目惊心。饥寒蚀骨,疲乏钻心,面容没有一丝生气。 她所承受的苦痛,早已超越凡人极限,身心神志皆已崩溃,命悬一线。 薛贻一点一点挪向灵石,每一次挪动身体,剧烈的疼痛仿佛就要撕裂她的神志,终究还是将沾满血污的手,轻轻搭在了灵石之上。 “灵石,求求你......求求你......施恩......求求你!” 气息微弱得吐不出声音,只听得呜呜的啜泣,干涸的双眸,缓缓溢出最后一滴泪,甚是凄凉哀婉。 意识愈发的模糊,眼皮仿佛有千斤巨力往下拖拽。 一旦沉睡,便是长眠...... 苏郎,对不住了,薛儿实在支持不住了。 就让薛儿陪你一同去吧,下辈子,再相伴...... 薛贻意识消失的刹那,一道裂纹,自赤灵石顶,悄然蔓延...... 二十二、 一道裂纹自石顶悄然崩开,逐渐蔓延直至布满石身,寸寸崩裂。道道红忙自裂纹中溢出,散出阵阵温热气浪。 一株碧绿小苗自其中悄然冒头,并疯狂生长起来。 终于,灵石被轰然撑碎,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碧绿灵桂。 大地震颤,灵桂疯狂生长,直到长成十丈余高,方才减下势头,玉白的枝干撑天而起,蔓开茂盛枝叶更是遮天蔽日,其中结出一簇簇晶莹剔透的赤红桂花。 这一日,赤练崖山脚下无论远近的村落,百姓皆见的赤练崖顶方向突兀的生出一株苍天神树。馥郁桂香传来,村落中无论男女老幼,原本身患顽疾的尽皆好转,原本卧床不起的更是健步如飞。 大小村落间,百姓尽皆叩首跪拜,迎奉“神树”下凡显灵,救众生疾苦。 馥郁桂香,缠绕着气若游丝的薛贻,疲乏、饥渴、寒冷之感统统消散,生灵之气充盈周身,周身伤口快速闭合,面容逐渐回复血色,不久便悠悠醒转过来。 赤灵桂,其本体藏匿与赤灵石中,唯有受至真情意感化,方会被唤醒,现出本象,否则任尔千锤万凿刀劈火烤亦是完好无损不为所动。其乃三界之中,生灵最旺盛之生物,闻其花香,可延年益寿;服其花果,可尽愈百病。 此灵桂,本是生长于广寒宫阙,枝干为白玉铸成,碧叶为灵气所化。吴刚犯事被众神罚与宫中日日伐砍,灵桂随砍即合,千百年来不损丝毫,反倒是终于一日,震落了一枚花果,落于人界这赤练崖上,凝结成赤灵石,沉睡在这崖边已有数千年之久。 薛贻逐渐苏醒睁眼,见得眼前奇象,大为的惊异。心念急转间,猛然醒悟,这便是若轩公子让其采集的灵药!自己这命,怕也是此神树就下的罢! 当即欣喜万分,连忙叩首跪拜下来:拜谢神树,见怜我苦心,显形赐我恩泽,救我苏郎! 赤灵桂树身轻轻振动,似是回应。一枚玲珑剔透的赤红桂花,自碧叶间落下,缓缓漂浮于莲惜跟前。莲惜再叩首,微微颤抖地伸出上手,将灵桂捧于手心。 这定然便是离公子所说的灵药,吾之苏郎,有望得救矣! 薛贻将手中灵桂靠近于心,两行清泪滑下,喜极而泣。 二十三、 “事情这般发展,倒是未曾出我所料,可为何采得灵药后,薛姑娘会倒在崖边血泊之中?据我所知,灵桂极具灵性,是不会出手伤人的,更何况灵桂是被薛姑娘以至诚之心唤醒”。 听薛贻此处,离若轩更是愈发地觉得事情蹊跷严重。而那赤灵桂乃三界重宝,竟也失去了踪迹。 听得此问,薛贻顿时脸色发青,寸齿颤栗,眼神蒙上厚厚的阴翳。 “小女子取得灵桂之后,正万分欣喜,欲叩谢神树,却于此时,崖谷内挂出一阵阴寒腥臭之极的诡异风暴......” 薛贻欣喜万分,拭去泪珠,正欲叩首拜谢,崖谷内却陡然席卷起阵阵阴寒狂风,腥臭难闻,刮得灵桂疯狂摇曳,天地间骤然阴沉,不见天日。 薛贻手足无措,惊惧间紧抱树身,于风沙中勉强睁眼。 却见得一道身披血色长袍的身影自谷底升腾而起,相貌掩盖于衣帽阴影中,辨不清性别容貌。 神秘身影悬在空中,亦发现了紧抱树身簌簌发抖的薛贻,当即一声冷喝,挥袖发出万千道血色风刃,直指薛贻周身命门劈砍而来。 风刃径直劈中薛贻,倒飞出四五丈远,血雾喷涌,周身骨骼发出碎裂声响,血泊自其身下蔓延,浸染了一片沙土。 “当值昏迷之际,我见得那魔神般的神秘身影,自空气中凝聚出无数巨大血色风镰,刮出阵阵破空巨响,击向灵桂神树。神树周身亮起赤红光芒,竭力抵抗。树枝抖动间,又是数枚赤红灵桂抖落飘至我掌心,我勉力伸手将其攥住便陷入了昏迷,对之后的事情便一无所知。” “如今想来,若不是灵桂神树施展神通替小女挡下了大半风刃,又赐予数枚灵桂护住心脉续命,小女怕是早已身首异处命归黄泉矣。待我醒来,便见到离公子,再之后便来到了贵阁......” 话音未落,薛贻低头看见手臂上布满的伤疤,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起身下床,跑到梳妆台边,抱起了铜镜。 “啊~~~!”薛贻惨呼出声,铜镜应声落度。 她见得镜中之人,眉骨斜裂,五官扭曲变形。一道狰狞伤疤,径自从右侧脸颊蔓延至左侧眉骨,触目惊心,堪称是奇丑无比,恐怖骇人。 她的容貌,如玉破碎。两行热泪滑下,辛辣地与伤痕交织而过。 “欸......薛姑娘,事到如今,是否后悔?”离若轩轻叹一声,翻手间变化出一尊青翠玉瓶,递向薛贻,细声问道。 “不!只要救得苏郎,哪怕搏命也在所不惜,薛贻何悔之有!苏郎与我,十数年的真挚情谊,岂是容貌所能左右?断不可能因我容貌被毁就弃我而去!” 薛贻接过玉瓶,捡起铜镜,盯着镜中的丑陋相貌,毅然拭去脸上的泪痕...... 二十四、 阁门轻启,面上蒙着薄纱的薛贻跨门而出,手中握着一尊青翠玉瓶,对若轩深鞠一躬,便转身匆匆离去。 朝阳初期,霜雪消融。若轩回作一揖,依旧站立于阁门前,望着薛贻凄凉决绝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清晨薄雾中,踏雪声渐行渐远。 又是同样的情景,薛贻孤身离去。只是这一次,薛贻手中多了一尊青翠玉瓶,那是酿制完成的“生灵”,以及多出了脸颊与满身的伤疤...... 门前的若轩,久久伫立。 “主人,事到如今,你为何仍不肯告知薛姑娘真相?而她身上的伤疤,你明明也可......”莲惜双手伏于腹前,站在门内问道,似是于心不忍。 “方才我也试探问过薛贻是否后悔,你也听到她是如何回应。今日我若告知她真相,你认为她会相信?她执念太深,姑且还是随她自己去亲眼看清真相罢。”若轩挥挥手,长叹一声,转身回阁内。 薛贻回忆时的话语,像一根刺,扎在若轩心上,不安与压抑,横压心头。 仿佛被推入了深渊,巨大的危机感如愁云笼罩,仿佛真如凶兽相柳所言,背后有一只无形巨手正随意操控着三界命运,三界正不可逆转地落入一个巨大迷局之中,而他身处,其中却毫无头绪。 又是那所谓魔主所为么?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究竟想作甚么? 越想越是困惑,饶是以若轩的温雅性子,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烦躁。 “惜儿,你且留下照看好楼阁,我去赤练崖查探一番”。 说罢,身形化虚,便乘风而去,眨眼间消失在云端。 “是,主人行事小心。”薛贻作个万福,目送若轩离去,转身轻轻拢上阁门,脑中似是若有所思...... 第一卷:生消(七) http://.biquxs.info/

二十五、 “土地、山神,叨扰二位现身一见”。若轩对着眼前的空气微作一揖。 “小神,参见圣清尊者!” 如上次那般,土地、山神很快便现形于若轩身前。 “重伤薛贻之人,是否就是凶兽相柳口中的‘魔主’?” “回尊者,当日出手重伤薛姑娘的神秘人,其身上所涌动的魔炁,遮天蔽日阴寒至极,与当年凶兽相柳出现在赤练崖时的魔炁如出一辙,应该是同出一人,不出意外,那神秘人既是相柳所述的‘魔主’。” 若轩俯首沉思稍许,眉纹轻锁,又问:“那神树“赤灵桂”,也不见了踪影,是否也是那‘魔主’所为?” “回尊者,正是那‘魔主’所为。当时,那神秘人以阴寒魔炁凝聚出无数凌厉的刃,不断劈砍神树周身,不多时,便将神树的护身神通破去,继而又以阴邪魔炁包裹神树周身,强行将神树连根拔起。之后便掳着神树冲入谷底,随即魔炁消散,人树皆是不见了踪影。” “原来如此,感谢二位相告。我所托之事,不知二位......” “尊者差遣之事,小神自是不负所托。”说罢,便将一尊透明玉瓶捧出,双手递交给若轩。 只见透明玉瓶内盛满墨色液体,正是那凶兽相柳的剧毒血液。 “正是此物,在下谢过二位,告辞”。 语罢,若轩接过玉瓶,流光涌动,径直落入赤练崖谷底。 谷底只见得黄土碎石,四处皆是枯败的草树,飞禽走兽尸骨遍地,仍旧散发出淡淡魔炁,除此之外并无他物,整个谷底毫无生气。 “魔主,又是魔主......此事我该如何是好?” 若轩探查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负手而立,望向天空,双瞳中略显迷茫之色。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断了...... 二十六、 次日,晨光刚跨过长安城高墙。 苏府。 “哎呀!醒转了!醒转了!老爷~~晏儿醒转了!呜呜呜~晏儿终于醒转了!”床边满身金玉珠瑙的中年贵妇喜极而泣,冲房门外惊喜欢叫道。连日的以泪洗面,使得她面容愈发的苍老。 房门被应声冲开,只见一双眼凹陷面容枯槁的老夫从门外踉跄撞了进来,显然也是因焦虑多日没合眼了。 下人刚伺候苏家公子苏晏服下薛贻送来的“生灵”,随着那清绿酒露以及其中那枚赤红桂花被缓缓咽下,苏晏消瘦露骨的面容逐渐恢复了气色,圆润了起来,干枯的肢体也恢复往日的壮硕,圣灵之气浸润其身上每一处角落,周身散发着莹绿的光泽,不多时便醒转了过来。 “晏儿!晏儿!还认得出娘来么?感觉如何?你昏迷了好久,真的吓坏娘了!娘独你一子,你若是有个好歹,娘该如何是好!”贵妇铺在苏晏身上,便呜呜哭出声来。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门外的小厮听得屋内动静,当即便大声呼喝奔走相告。 苏府上下,不论真心假意,皆是一片欢腾。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孩子他娘,你莫要压坏晏儿。晏儿刚醒,身子尚且虚弱,还需好生休养。”老夫轻轻搭在贵妇肩上,将其扶起。 “爹,娘,莫要担心了,孩儿这不是好了么。”苏晏坐起身,微微活动一下四肢,却发现周身神气清朗,并无半分虚弱之感,甚至比病前还要精神许多。 当即便掀被下床,唤下人来伺候自己洗漱更衣。 不多时,下人端来铜盆柳梳,伺候苏晏梳洗,有捧来华贵服饰,不多时便打理妥当。 立于房中的苏晏,身长七尺,玉面剑眉,气度不凡,俨然一幅潇洒倜傥模样,也难怪薛贻这等美人也对其一往情深。 “爹,娘,是哪位仙医圣手,竟这般厉害,一副灵药须臾间便治好了孩儿怪疾,甚至比以往更添气劲。孩儿定要当面拜谢仙医救命之恩。”苏晏打理着袖摆,兴致盎然地问到。 “这......这......”夫妇双目对视,一时语塞。 “回少爷,是薛小姐为少爷艰苦求来的灵药。薛小姐还交待小奴告知公子,公子病愈后,到儿时旧地相见,薛姑娘在那等你。”出言之人,是一个娇俏丫鬟,见老爷夫人意欲隐瞒,急忙上前回应。 娇俏丫鬟名曰墨茹,是苏晏的贴身丫鬟,自小便和薛贻玩耍长大,感情甚是要好。此番出言,也是想替薛贻在苏晏面前争取二人见面机会。 “死丫头!谁让你多嘴!”苏夫人横目喝骂,墨茹生怯,急忙退了下去。 “晏儿,这薛家......你自是知晓。此番那薛丫头救你一命,不如就差遣吓人带些银两将其打发了罢,你就别去见她了,就此了断了罢。”苏夫人上前劝道。 “不可,薛贻既然救了我,理应去见她当面感谢,否则落人口实,也损苏家名声。娘亲不必忧心,孩儿自会应付妥当。”苏晏闻言微怔,亦是面露难色,心底却另有盘算。 夫妇闻言,也不好再多言啰嗦。 二十七、 自薛禄客死他乡,薛家败落一蹶不振,原本与之来往甚密的苏家,对薛家的态度便日渐疏远,以致断绝来往,而薛贻私下则一直秘密和苏晏保持书信来往。 薛贻一直坚信苏晏终有一天会如信中所诺,将自己八抬大轿风光迎娶。 只是,现实真如薛贻所想的那般美满么...... 二十八、 城南郊外,竹林深处。 连夜飞雪,竟生生压折了许多青竹,四下寂静无声,甚是荒冷凄清。 苏晏独自一人漫步在竹雪之中,前面不远可见一眼清澈小潭,潭面已然凝结,隐隐可见冰面下鱼儿游动。 潭边立着一道纤纤倩影,背对着他,伫立不动。 苏晏深吸一气,理平糟乱的思绪,心底涌上一抹火热,轻轻地靠拢过去。 薛贻将“生灵”送到墨茹手上,再三嘱托之后,便径直来到此处,等候多时。此刻正望着潭面怔怔出神。 此处,是薛贻和苏晏秘密的约见地点,自小二人便经常偷偷相约来此处玩耍。及笄之后,更是在此处,将自身贞洁献予情郎苏晏,将其清名和一生托付与他。 想到此处,薛贻面纱下的脸,泛起绯红,不禁低头羞笑。 “薛儿~”苏晏陡然从背后环抱薛贻,用嘴巴叼住薛儿的耳垂轻轻呼唤。 “你!每次来这里苏郎你都这样!怎是这般讨厌?!”薛贻吃了一吓,急忙转身退开两步,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薛儿你怎么了?为何要在脸上蒙着面纱?”语罢,伸手又要上前去抱她。 “且慢!不许靠过来!”薛贻又是慌张地躲开,出声喝止了苏晏。 两次躲避,苏晏脸上已然挂上了一丝不耐。 自从当年那次破了薛贻处子之身之后,每次两人相约来此,苏晏都要在薛贻身子上索取一番,以往薛贻半推半就,也依旧从了。 “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须如实回答!” “呵,薛儿你今日是怎了?好生奇怪!要问什么,尽管问便是了。”苏晏按捺不住腹中yu火,可若是不理会薛贻,估计今日便不会依他。 “苏郎说过,倾心薛儿,直至白头,此生不渝,此话当真?” 愚蠢,我不过看重你的姿色,何来真情科研? “此话发自肺腑,日月可鉴!”口不对心,苏晏的表情自然得看不出半点变化。 “苏郎说过,会娶薛儿进苏家,此话作数?” 呵呵,当初长辈的指腹为婚,不过是各自盘算。如今薛家落得如此境地,你还这般天真?!真当苏家大门这么好进?痴心妄想! “自然作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苏晏在此当天起誓,定会将薛儿风光迎娶!”还是那般从容自若,举三支手指,眼中甚至有深情流露。 “如此,薛儿你可放心了?且摘下面纱让苏郎看看,许久不见苏郎甚是想念矣!” 薛贻眼神微亮,稍作犹豫,缓缓抬起手,解下了面纱。 “啊!”苏晏见到薛贻容貌,一声惊呼,退倒跌坐在雪地里。 薛贻面纱之下,遍布狰狞伤疤的脸,于苏晏来说,无疑如见鬼魅。 在他的印象中,薛贻的容貌美得叫人一见倾心,以往甚至常将薛贻带在身边,吸引众人艳羡以满足虚荣。而如今,这张曾经如无瑕暖玉一般引得无数名门子弟垂涎的脸,却挂满狰狞伤疤,如玉破碎。 惊恐之余,苏晏心头涌起一抹极尽的厌恶,当即侧过脸去,将目光避开那张丑陋的脸。 “苏郎!你没事吧?”薛贻连忙上前搀扶,心中涌起一抹不安。 “薛儿为了给苏郎求取救命灵药,几番历经生死,幸得有神通广大的神人护佑,方才死里逃生,只是脸上却留下了这恐怖伤疤。” “我没事,没事。薛儿平安归来便好。”苏晏起身,假装拍去粘在衣襟上的尘雪,不着痕迹地挣脱薛贻搀扶。 “我大病初愈,方才只觉脑中一片眩晕袭来,便支持不住跌倒了。我已疲惫,仍需多加休养。今日,且就此别过。”语罢,也不待薛贻回应,便转身跨步,头也不回向竹林外走去。 “那苏郎今日且好生歇息,明日午后,薛儿在此等你!”薛贻跟上两步,连忙出声呼唤。 望着那个惊慌离去的背影,薛贻仿觉心中那盏微明的灯芯,被人一手掐灭,只剩空洞、灰暗,一片死寂...... 道歉/请假函 http://.biquxs.info/

很抱歉!对不起!各位亲爱的看官。 今天在追讨工程款,或许无法更新,或者连夜更新。 去年我在惠州承接了一个土建工程,已经完工了,癞子公司一直拖着工程款不给我,到今年了还没给过一分钱。 今天就是在忙着解决这个事情。 就也挺惨的,现在是晚上十点整,这个点了还在高速路上回家,还要两个小时才到家,饭都还没吃。 关键是,争吵了一整天,事情还没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 欸......我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希望老天开眼吧。 今天或许会断更一天,或许连夜赶出来。 很抱歉...... 《灵酒异事录》道歉/请假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一卷:生消(八) http://.biquxs.info/

二十九、 次日。 薛贻依约,又来此处等候。 苏晏,没有来。 她独自立在潭边,对影相伴。 等了整整一日,那个该来的人,依旧没有来...... 浮云沉雪。一面覆盖天空,一面掩盖大地。 夜已深,飘雪纷然,打扫了街道的喧嚣,只余下一道其弱的身影,在这空寂的雪夜里游荡,仿如游魂野鬼。 若轩倚在露瑶阁后院的雕栏上,伴雪独酌,杯中酒露散出月光般的皓白光晕,轻轻的照亮若轩的面容,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玉盏,而是一颗发亮的明珠。 那张沉思下的脸深邃如渊,又温润如玉,仿佛工艺品一般,让人仅仅看着便是一种享受,不禁去揣摩他心中所想。 莲惜立在阁楼上,俯望若轩,看得怔怔出神。 “主人,夜已深,当入寝了。寒意重,易染风寒。” “尚早,惜儿,我们还有一位客人未到,再等等。” 话音刚落,叩门声响起....... 三十、 薛贻冻得浑身颤栗,她不知觉间,已经走到了露瑶阁门前,在阁前站了许久,终是叩响了阁门。 有如身陷泥潭,薛贻六神无主,只是莫名觉得,能救她苦海之人,只有离若轩。 露瑶阁内,光华潋滟,亮如白昼。酒露佳酿散发的奇幻光晕,在夜里更添几分神秘韵味。 莲惜端来一尊赤红玉瓶,用白瓷碗细细斟满酒露。那满至碗口的酒露,好似熔浆一般粘稠炽热,面前的流光如火焰升腾,偶尔溅起点点火星。甚至连嗅到的酒香,也带着炽热之感。 “此乃‘焰酒’,为薛姑娘驱寒。”若轩举杯。 薛贻怔怔望着眼前升腾的火焰,旋即端起眼前的白瓷酒碗,不再似以往那般矜持小嘬,而是仰头将酒露大口灌入,一饮而尽。 炽烈的酒劲自腹腔爆发,全身仿佛置身于火焰之中,寒意尽散,立刻便有了醉意。 如果说,“生灵”是涓涓细流的无声滋润,那么“焰酒”则是浴火涅槃的霸道侵袭! 薛贻的泪,似是融化的坚冰,止不住地涌出心中无尽的悲痛愤恨...... 三十一、 一日的苦等无果,薛贻拖着疲乏不堪的空窍,敲响了苏府偏门。 木门吱呀开启,一小厮揉着朦胧睡眼,探出头来。 “这么晚了,谁呀?” “阿福,我是薛贻,墨茹在否?” “原来是薛大小姐。墨茹那丫头交待我来着,如果你来寻她,让你到后院柴房见面。薛小姐且随我来。”小厮行了一下礼,悄悄带着薛贻进门,径直望后院柴房去。薛贻自小便秉性极好,对下人们也是爱护有加,苏府的下人也多少受过点照应,心中敬仰,自然不会对薛贻为难。 薛家败落后,还能这般对薛贻礼待的人,不多了。 小厮领着薛贻,来到柴房门前,轻轻叩响房门。 “墨茹丫头!薛大小姐来啦!快开门!” 小厮压低着嗓子,再三呼唤,却不见房门有动静。 “奇怪,这丫头明明约好在柴房,莫不是睡了过去。”说罢便推开房门看去。 惊恐惨叫,划破了苏府宁静...... 三十二、 “啊~~~”阿福跌坐在地上,睁大的双眼满布惊恐。 只见昏暗的柴房内,灯芯微光摇曳。木凳翻到,一道较弱身影,被一束白绫悬吊在房梁下微微晃动,在这夜色笼罩中,格外惊悚...... 定眼看去,悬挂于房梁的身影,正是丫鬟墨茹...... “死人啦!墨茹上吊自尽啦!快来人啊!来人~~~”阿福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慌张跑去呼救。沉睡中的苏府上下,不多时,便乱成一片...... “墨茹妹妹......” 薛贻捂着嘴,面纱下,双目微颤,满脸惶恐惊诧,步伐艰难向门里挪去。 只见墨茹被白绫悬挂于空中,僵硬的手中,夹着一张信纸,其上字迹隐约可见:薛贻启。 伸手取下信纸,薛贻按下惊恐,张开细读。 “小姐,好姐姐,墨茹错了,墨茹对不起你”...... 往常,薛贻每日进城贩卖母女二人赶制的女红织艺,以此维持生计艰难度日。闲暇之余便到苏府偏们,托墨茹送信给苏晏,墨茹则递予回信。每次接到苏晏回信,薛贻都满心欢喜。 可事实如何呢? 苏晏对薛贻并无半分爱恋,不过是贪恋后者的美貌与身子。表面上对薛贻一往情深,私底下却是在父母的纵容包庇下朝三暮四,瞒着薛贻出入风月场所,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勾搭民女,玩腻之后,便狠心抛弃,花些钱财摆脱了事。 准确来说,他从未对任何玩弄的女子动过真情。他依着家财万贯,又生的一副英俊皮囊,颇会花言巧语,捕获芳心污人清白后,又狠狠将其糟蹋,并以此为乐,作为和狐朋狗友吹嘘炫耀的谈资。 初始,薛家劲头未败,苏晏还有所收敛。薛家颓败后便再无顾忌,终日和狐朋狗友一道出入风月场所,流连于各个女色的温香软玉。 至于为何在薛家颓败后仍没有倒出真相破灭薛贻幻想,或许是因为两人从小到大青梅竹马,或许是因为薛贻真心待他,或许是因为薛贻是他拥有的第一个女人,或许是因为其一手造成了薛家如今的败落局面而愧疚...... 苏晏起初还对这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天真女孩心存愧意,在回信中留下些甜言蜜语敷衍。 只是,终日在胭脂粉黛风花雪月的冲刷下,仅存的那一丝愧疚也彻底磨灭。 于是,对薛贻的来信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偶尔回信也不过是草草几笔了事。 薛贻从未因为墨茹是下人就偏眼以对,待她亲如姊妹,关照有加,后者自然也是知晓苏晏对薛贻何其重要。 薛贻痴心至此,而苏晏确实这般行径,墨茹见之不忍,于是每日打理苏晏卧室时,私自拆开被弃在角落的手信阅读,再模仿苏晏的笔迹,给薛贻“回信”。薛贻就是这般,一直被假象蒙蔽。 “昨日,少爷出去见小姐后,又喝得酩酊大醉,被下人抬回府中。墨茹是少爷的贴身丫鬟,自然如往常一般,端水在卧榻旁清理伺候。却不曾想,少爷他酒后乱性,墨茹无力挣脱,便被少爷抢了身子,污了清白。” “墨茹蒙骗了小姐,自知罪该万死;墨茹失了清白贞洁,也无颜苟活于世。小姐,墨茹对不住你!今遗信一封,道出真相,墨茹以死谢罪!” 薛贻读完遗信,双目呆滞,转过身,失神的一步步向门外挪去,彷如游魂飘荡。 薛家众下人,急急绕过呆滞的薛贻,向柴房涌去。喧嚣、惊呼,乱成一片,没有人注意,孤独凄凉的薛贻,在漫天夜雪中,独自踉跄离去...... 三十三、 “欸......” 离若轩读完墨茹遗信,长叹一声,讲信纸置于“焰酒”升腾的火光中,须臾便染成灰烬,扬手挥散在空中。 苏晏千般不好万般辜负,而被蒙在鼓里的薛贻,却一再深信坚守这份错爱,甚至为其几经生死,近乎丧命。 其实在薛贻第一次来求助离若轩当日,后者在薛贻离去后,便使了些手短打探过苏晏底细,对苏晏的行径也是一清二楚。只是,如果当面直白告知薛贻,以其执念之深,定然是听不进分毫劝告。 无奈下只能以此下策,让薛贻亲眼看清真相。却也意外地牵扯出如此之多的事端,甚至还引出了“魔主”这一惊天之秘。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 “苏郎他与我说,此生倾心与我,至死不渝;苏郎他说,会将我八抬大轿,风光迎娶;苏郎他还说,会揽我花前月下,湖上泛舟......” “昨日我与苏郎相约竹林,今晨早早便在那等他。半日过去,他没有出现,我道是他怪疾初愈,身体尚且虚弱,也兴许是有事缠身,再等等罢。一日过去,他仍未赴约而来,我自欺,他兴许是忘了约定,兴许是走时匆忙,未曾听清,我自去寻他罢。结果却是墨茹被玷污清白悬梁自尽,留下了这封绝笔!” “为了救他性命,我几经生死!他却为何这般负我!为何啊!”薛贻扑倒在案上放声痛哭,撕心裂肺。煎熬与烈酒之下,再无顾忌矜持。 薛贻伸手再去倒第三碗“焰酒”,莲惜心生恻隐,欲上前劝阻,被若轩抬手拦下。 “如今,你已看清真相,与其继续委曲求全,不如就此放手罢。苏晏......不值你痴心至此这般待他。” 闻言,薛贻猛然抬起头,眼眸中透出一抹狠厉与绝望。 “不!家父身陨,家道颓败,我已失了一切!我断不可再失去苏郎!苏郎是我活于世上最后的期盼!” “定然是我毁了容貌,苏郎才弃我而去!离公子,你是神仙再世,定有办法!我求你!求求你!再施神恩,让我容貌回复!苏郎定会回心转意!”薛贻骤然伏身跪拜,以头撞地磕得砰砰作响,鲜血横流。 “苏姑娘,你起来!,你怎......”见薛贻至今仍执迷不悟,若轩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愠意。 “欸......”若轩终是发出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惋,平复了心中愠意。 “我可设法,能让你看清苏晏是否值得你去挽回,但代价是折去你半生阳寿,你可愿意?”若轩犹豫再三,终是将此下策说了出来。 闻言,薛贻浑身一颤,内心掀起万丈狂澜。 这是一场以半生阳寿为筹码的豪赌,不留一丝宛转余地。 “我......我愿意!” 说出这句话,薛贻仿佛被抽空全身气力,虚脱般瘫软在地。 并不是惧怕折去这一半阳寿,而是害怕最终的结果,会彻底击碎她心底对苏晏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 第一卷:生消(九) http://.biquxs.info/

三十四、 笛声如丝,婉转缭绕。一曲离殇,给清幽的雾巷,缠上缕缕哀婉凄清。 若轩倚坐在窗橼,轻吹横笛。窗外的后院,包裹在薄雾里,树影摇曳,竹影阑珊。 他一夜未合眼,面容略显疲惫。 昨夜,薛贻一连喝了五碗“焰酒”,醉死昏睡过去,被挪到客房里水下,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苍白的面容,将那道伤痕,衬托得格外恐怖。 梦中听闻笛声,悠悠醒转,头脑竟没有半点宿醉的疼痛昏沉。 循着笛声的来源,便见到了坐在窗橼上的若轩。 “离公子,昨夜小女失礼,对二位多有叨扰,还请二位见谅,小女这离开,以后不会再给二位添麻烦了。”言罢,转身欲走。 “且慢。”若轩再三踌躇,还是开口叫住了薛贻。 “薛姑娘,此酒,名为‘消命’。” 若轩翻手变出一尊透明玉瓶,瓶内透明澄澈的酒露中,悬浮着一粒拇指大小的墨色液珠。 将其放置于窗橼之上,转身进了内屋,将时间留给薛贻抉择。 薛贻眼神内光影明灭,薛贻颤抖着将手伸向窗橼上的玉瓶,即将触及玉瓶之时,又似是碰到滚烫的水壶,急忙缩了回来,随即停下,悬在空中的手又再伸出,如此反复。 她清楚,若轩再一次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是选择拿起玉瓶,还是就此转身离去。这次抉择,会带给她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仿佛站在人生两条道路的交错点,不管踏上哪一条,都不能回头。 最终,眼光一横,她伸手握住了“消命”! 两日后,长安城内,百姓口耳相传,曾经的豪门薛家之长女薛贻,无故暴毙家中! 三十五、 两日前。 晨光渗进清幽古巷,在薄雾里抹开一层暖晕,落雪与晨曦,在墙上折射出零碎光斑。 露瑶阁,阁门轻启。若轩再一次将薛贻送到阁门。 薛贻施礼道别,怀中紧揣着一尊透明玉瓶,瓶内酒露澄澈,悬浮着一粒拇指大小的墨色液珠。 “消命”,若轩一夜未眠,就为了酿制此酒。 城南郊野,某座破落土院。 薛贻回到家中,怔怔地坐着,看着眼前的“消命”,微微出神。心境就如同酒露中悬浮的墨色液珠,浮浮沉沉缥缈不定。 自离开露瑶阁回到家中,将上下打点一番,已是过了两日光景。 鸡鸣日升,薛贻吃了一吓,回过神来。颤抖着冰凉的手,拨开玉瓶封口,仰首将其中的酒露一饮而尽...... 刺骨剧痛瞬时弥漫周身,咽下的那枚墨色液珠,仿佛化为无数针刺,化入血管,刺扎着全身每一个角落。 猛烈剧痛使薛贻跌倒在地,痉挛的躯体满地翻滚,竭力想要厉声嘶喊,喉咙却像是被堵死,漏不出一丝声音。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天旋地转化为一片朦胧,两行泪水划过脸庞,便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三十六、 咦?有人在哭?不对,不止一人,是很多人在哭。 薛贻恢复意识,缓缓睁开眼,看见自己头顶悬挂着两盏白纸灯笼,灯笼上,用浓重的墨汁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香火弥漫的茅屋内漫天飘“雪”,那是无数张飘动的纸钱。 地上的铜盆内火光明灭。一位身着丧服的老妇满脸老泪纵横,一沓又一沓的挥撒这手中的纸钱,坐在地上痛哭不止,正是薛贻家中的老母亲。 “我家中有人离世了?”薛贻大为惊诧,连忙起身欲搀扶母亲。 当她触及母亲的身体时,惊恐地看见,自己的双手竟穿透了过去! 薛贻脑海内顿时如惊雷炸响。 她反复去触碰屋内每一张愁云满布的脸庞,可是竟然连他们滴落的泪珠也无法接住,甚至将手伸入燃烧的火盆,也感觉不到炽热。 她无法把握任何事物,屋内的所有人,也都看不见她! 薛贻心中已然有惊悚的答案,她回头望去,顿时跌倒在地,脸色惨白。 堂中的香案上供着一面木碑,其上刻着“爱女薛贻之位”,而墓碑下躺于棺木中的人,正是自己!这场葬礼竟是为她而办!她就这般莫名其妙的离世了? 那自己现在的状态算是怎么回事?灵魄离体,变成游魂野鬼了吗? “竟然就这般莫名死了?未免太可笑了罢!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还要去挽回苏郎!我的老母亲还要靠我养老送终啊!”薛贻无法理解若轩是何用意,不甘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挪步到自己的遗体旁,仔细端详自己的面容。“呵呵,真真是无比丑陋,也难怪苏郎会弃我而去。”不禁含泪苦笑地自嘲道。 或许,听闻死讯,他会来看我最后一眼吧?!尽管我变得如此丑陋,但他至少是曾经爱过我的。 薛贻这般想道,于是四下环顾,并没有发现苏晏身影,于是满怀期待的立在门边,等待情郎来为她作最后送行饯别。 只是,幻想终究是幻想,薛贻心里的那个重情重义的苏郎,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 三十七、 “主人,你为何要给她‘消命’?惜儿不明白你的用意” “为了让她亲眼看到最残酷的真相,为了解开她的执迷”。 “‘消命’的反噬,主人比谁都清楚,这般代价,会不会过于沉重?让她抱着幻想继续活下去不好么?” “美梦,固然可以给人寄托与慰藉,可总有人忘了,梦再美,终究是会醒的。而最可悲的,是那些明明已经梦醒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睁开眼的人。终日抱着幻想度日,她会生不如死。相较之下,‘消命’的反噬已算不上惨痛的代价。” “至少,在她拿起‘消命’。那一刹,这场豪赌,她并不会输得彻底。” 云端上的对话随风飘散,夜幕笼罩着云下的茅屋,两行清泪,融化了门前的落雪。 已是夜深,亦不见情郎来吊唁。门边薛贻的灵魄,独自咀嚼着绝望...... 愁云调和着冷漠的夜色,疏漏下浅浅的月影。 薛贻在苏府内四处穿行。已是游魂野鬼的她,没有人可以看见,没有物事可以阻挡,也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凄凉落魄。 薛贻穿便了苏府每一道墙,苏府上下寻遍,却仍不见情郎的身影。 坐于苏府门前,她将脸伏在膝上,一遍又一遍地抹泪。 其实她心底明白,到何处能寻到苏晏,而在苏府徒劳无功的寻找,只是她仍在自欺欺人罢了。她一直在没有勇气直面真相,她恨透了如此懦弱的自己,她恨透了自己的爱,一无是处...... 三十八、 离若轩不知何时,站在了薛贻灵魄面前。 那双无法触碰任何物事的手,被离若轩轻描淡写地牵起。联系顺从地尾随其后...... 红灯区,平康坊,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淡妆浓抹,各色妖娆,青楼女子们,在自家招牌前搔首弄姿,意图吸引来往物色的客人。 贵宾厢房内,三人一席,满桌酒菜散落。有人大口灌酒,有人大块吃肉,坐于首席的苏晏,左拥右抱,将色手探入左右女子的衣襟,胸前腿上,肆意抚摸游走。 而另外两名客人,竟然就是薛贻那两个败家兄弟! 突然,厢房门开,一名身着粗麻的小厮,委身缩手小跑到苏晏身前。慌声报信: “少爷,薛家薛大小姐,今日早晨,被人发现倒毙家中,死因未明。” 满身酒气的苏晏,闻言微微一怔。 “嗨!那婆娘死的好!早该死了!省的还一天天的痴心妄想,惹苏兄烦恼!毁容的女人罢了,苏兄何须介怀?死了便死了,不要那糟心婆娘扫了雅兴!我们接着喝!不醉无归!”兄弟两,竟全然不念同根之情,齐齐高声欢喝! “哈哈哈!对二位贤弟所言极是!我们接着喝!老鸨!把楼里最好的酒给本少爷呈上来!这等好事,怎能不好生庆贺一番?不瞒二位贤弟,愚兄我早被那婆娘烦得焦躁了!” 三人齐齐举杯,一时间欢快气息充满厢房。 “二位贤弟,多得你们的妙计了得呀!告知与我那薛老儿商队的行经之路,让我派人提前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如今薛家产业,尽皆归我苏家门下,我看往后长安城内商圈,谁敢与我苏家叫嚣!”苏晏兴奋之余,竟然道出了如此惊天之秘。 “这是本月的供养,二位贤弟且领了去!”语罢,下人推开桌上酒菜,将两个木匣摆在桌上打开,只见其内装有厚厚两沓银票。 “多谢苏兄慷慨!”败子二人见得银票满眼放光。一人一沓,急忙将银票揣进怀中。 “不瞒苏兄你说,其实这妙计呀,并不是出自我二人,而是得了一位高人指点!” “那天我们与死鬼老儿争吵,被轰出家门,正欲来此喝酒解闷,却见一骑着青牛的道人,要为我们算卦!然后告知我二人这等妙计......” 又是骑着青牛的道人?小厮闻言,皱眉沉吟...... 苏晏表面上附和着两兄弟高谈阔论,实则左耳进右耳出。 薛贻突然离世的消息,面上不露声色,但终究还是牵动了内心的一丝恻隐。 或许是因为薛贻是唯一一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女人?或许是因为薛贻为了救他不惜舍命求药?或许是因为他一手造成了薛贻的家破人亡......苏晏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他只确信,自己很快便会忘了这件事,很快......他现在,只想让自己来一场久违的宿醉。 厢房内,主客尽皆举杯豪饮,好生畅快。无人知晓,薛贻的灵魄立在角落里,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与悲痛。 酒桌三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了薛贻耳中。 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只是这真相,竟是这般荒唐,竟是这般让人难以承受...... 第一卷:生消(十) http://.biquxs.info/

三十九、 一道淡紫流光,一团浓黑妖气,自青楼之中追逐穿梭,冲天而起。 云端之上,流光与妖气停止追逐。 流光与妖气散去,现出一只全身妖气涌动的狐狸,急促气喘,而与其对峙的,竟是刚刚出现在苏晏青楼厢房里的那名布衣小厮! 前些日子差点夺取苏晏性命的怪疾,正是其与这狐妖在风月场所一番云雨,被狐妖吸去了周身精气所致,凡俗医药,自然是无法救治。 “狐妖,你山野间修行数百年,已修成人形,虽走了旁门邪道,也可谓修为不易。现束手降伏,我自不伤你性命”。 “圣清!你少在此假仁假义!诸天神佛皆是一个德行,自视清高满口大道仁义,受尽三界万物生灵敬仰,却视我等妖族如蝼蚁草芥。这天,要变了!魔主大人定将血洗天界!尔等诸天神佛,洗净脖颈等着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狐妖口吐妖媚女声,扬天大笑,妖气涌动轰然爆体,只余癫狂笑声于天地间回荡。 小厮望着消散眼前的妖气,微微蹙眉,线索又一次中断。 皇城长安,因有天赐国运护佑,又有大道龙脉镇压,寻常妖魅极少敢在此作祟。狐妖会出现在此为祸百姓,背后必然受人操控指使。 果然,又一次牵扯出那神秘诡异的“魔主”。 留狐妖在此,必然会有更多百姓遭其祸害,他本想将其降伏,从其口中打探“魔主”底细,而后交由天界发落。他本无意置其死地,却没能料到,那所谓“魔主”竟有如此威能,让得凶兽相柳以及眼前的狐妖都甘愿为其殒命。 “欸......”布衣小厮长叹一声,顷刻间身形消融,化为酒露散落大地。 布衣小厮,乃是离若轩以“伪酒”所造的分身假象。 而其本尊,此刻正立于三清圣境殿前...... 四十、 “三位师尊,弟子圣清求见!”离若轩立于云雾之中,向着殿门,躬身行晚辈之礼,恭谨朗声。 忽而,殿门轻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俏皮小道童,从门缝中伸出脑袋。 “圣清师兄!是圣清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念慈了!圣清师兄有没有想念慈呀?”见得来人,小道童喜笑颜开,连忙冲出殿门,上前抱住若轩大腿蹭蹭,水亮的大眼睛笑成弯弯月牙,胸前还用红布带吊着一个金色小葫芦。 “小念慈,许久不见,还是这么俏皮。有没有听师尊的话,好好修行?”若轩宠溺地抱起小道童,抬袖拭去其嘴角星星点点的药渣。 见得这乖巧玲珑的小师弟,离若轩心中连日来的阴霾,也浅淡了许多。 若轩怀中的小道童,是玉清尊者座下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小徒弟。乖巧聪敏,心性纯净,最得三位师尊喜爱,常被师尊携带左右,修道指点也颇为上心,并亲赐道号:念慈。 若轩自然也格外宠溺这个小师弟,每次回师门,都会给他带些人界的小玩意儿。 “有哦,念慈每天都有打坐修道,可乖了。太清师尊还在闭关前,给了念慈很多丹药,让念慈天天都要吃,闭关结束时,要检查念慈有没有把丹药全部吃完。圣清师兄,你要吃不?帮我吃点!”语罢,伸手扒开胸前小葫芦的塞子,咕噜噜的往小嘴巴里倒了几粒丹药,稚嫩的童音,甚是悦耳。 “师兄不吃,小念慈多吃点。师兄问你,三位师尊都还在闭关吗?太清师尊近来有没有下过人界呢?”若轩终于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薛贻和其两个弟弟都说得到一位“青牛道人”指点,依其三人描述所言,那“青牛道人”正是三师尊太清尊者,乃三清之一,三界尊称其:道德天尊、太上老君。而其法身坐骑正是一头青牛。 “没有哦!念慈记得,十年前,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位师尊先后开始闭关,就一直在三清圣境内闭关至今,未曾离开过。” 也是,太清师尊功德无量,要说其指点薛贻来寻我求药,用以治病救人,倒也还算合理,但断不可能违背正道,指使薛贻两个弟弟作弑父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若轩心中默念,顿时释然。但也生出一个念头:薛贻他们遇到的“青牛道人”,多半也是那位“魔主”的手笔! 十年前,以三位师尊的无上神通,联手卜算一卦,却也无法参透天机,只得出一道极凶之兆,卦象显示,三界将面临巨大劫数,并且无破局之道。 于是三位师尊便一同闭关修炼,尝试再度提升境界修为,以应对那未知的劫数,至今仍未出关。 那惊天劫数,始作俑者,会不会就是那位诡异莫测的“魔主”? “圣清师兄,圣清师兄!”小念慈拿手在微微出神的若轩面前晃晃。 “圣清师兄,三位师尊让念慈代他们交待你,此劫非同小可,万事谨慎小心,不可强行而为之。圣清师兄,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一定要小心哦,实在不行就叫念慈来帮你!念慈可是很厉害的哦!你看,我还从哪吒师兄那条红布混天绫上面撕下来一小块,用来绑我的小葫芦呢!”说罢便举起小葫芦,炫耀上面的红布带。 若轩听罢苦笑不已,这混天绫,乃是哪吒四大法器之一,绝对的心肝宝贝,如今被这小念慈撕去了一块,哪吒指不定被气成了什么样子罢!又不敢把这小魔王作个甚么,怕也只能是吞声忍气,暗自心疼许久了。 “圣清师兄,你又要走了吗?什么时候带念慈一起下人界看看呀?念慈一个人在这三清圣境里好可怜的,每天都要吃这么多苦得难以下咽的丹药,三位师尊又闭关不出,都没人陪我玩儿,其他师兄师姐都对我太过于恭敬逢迎了,还是圣清师兄你最好。” 这小念慈,年纪虽小,倒也聪慧过人,能读懂人情世故,知晓众多师兄师姐对他逢迎,并不是因为对他有多喜爱,目的更多是在于借这位小师弟去讨好三位师尊。 只是这小魔怪竟然还嫌弃丹药味道苦不好入口。要知道三界众生,挤破脑袋想要求得太上老君哪怕半粒仙丹的人,何其之多。三师尊宠爱小念慈,把仙丹炼给他当豆子吃,他还不识好歹了! 若轩苦笑摇头,放下怀中的小念慈,用手揉揉他的头顶。小念慈抱住若轩大腿,嘟嘴撒娇,可怜兮兮的看着若轩。 “小念慈不可这般调皮胡闹!快去把红布带子还给你哪吒师兄。师兄还有要事在身,要赶回人界了,下次回来再陪你玩。”若轩翻手变出一只干草编织的蟋蟀递给小念慈。 “那圣清师兄要经常想念慈哦!要早点回来看念慈!”小念慈接过蟋蟀,依依不舍的松开若轩大腿。 “一定,师兄忙完了就回来看你!”若轩揉揉小念慈的头顶,便不再拖沓,对着殿门再次恭敬行礼后,在念慈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向人界飞回。 四十一、 眨眼须臾,离若轩便回到了露瑶阁中,仰头站立在内堂,神色凝重。 事到如今,若轩已然将事情梳理清楚。薛贻家父受害家道颓败、苏晏被狐妖夺取精气患上怪疾,薛贻受假冒青牛道人指使来露瑶阁求药,若轩协助薛贻前往赤炼崖求取赤灵桂,这全然是“魔主”一手策划的一个庞杂而周密的圈套!其目标,就是利用薛贻以极致真情感化“赤灵石”,使其现出本相,“魔主”紧随其后,劫取那天界瑰宝:神树“赤灵桂”! 虽然苏晏与薛贻的悲剧,有其二人之间爱恨纠缠所奠定的必然因素,但这个圈套,迅速加快了悲剧的发生。 事件中受牵连的所有人,包括若轩,都只不过是其计划内缺一不可的棋子,都被彻底算计而全然不觉,在这圈套里越陷越深,后知后觉。 而“魔主”的目标已然达成,神树“赤灵桂”,被其成功劫走。 “这‘魔主’,当真是手段可怕,城府深不可测!”若轩再也无法淡定从容,内心震撼掀起万丈狂澜。 修炼得道以来,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从未有过。 此事若被天界众神知晓,怕是会引起不小波动。 毕竟,被算计之人,可不是寻常角色。其地位之尊崇,连至真玉皇大帝,对其也要吐哺相迎。 离若轩,受三清点化倾囊相授,得以修成大道,乃位列三清尊者之后的四·清,名望极高,地位超然。与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齐名,受三清封号:圣清无量天尊。神通广大不可度量,天界可与其匹敌争锋者,不足一手之数。 能把这般人物,算计得如此彻底,这位“魔主”当真是手段通天,可怕至极! “此事当真是越来越严重,三位师尊又还闭关未出,三者联手卜算出的那惊天劫数,与这“魔主”,怕是脱不了干系。可如今线索皆断,我又该从何下手呢?欸......且慢,众帝之台!” 上古凶兽,九头蛇·相柳,祸乱人界被大禹重创镇压于“众帝之台”!如今,相柳逃出封印,殒命于赤练崖。这“众帝之台”必然是出了甚么变故,否则以相柳修为,还不足以冲破五方天帝联手布下的封印大阵。 线索突然有了转机,若轩抚掌埋头,内心快速地盘算着。 “众帝之台”乃是天界诸神禁地,上古年间,镇压了无数神通惊天穷凶极恶的魔物。若是封印被破,那镇压其中的魔物岂不是...... 想到此处,若轩后背寒意弥漫。 师尊有令,天界诸神,不得靠近禁地。哪怕是我,也不好违背抗逆。只好使些手段罢...... “惜儿”。 “惜儿在,主人有何吩咐。”惜儿应声而来,于若轩身侧闪现。 “向三界放出消息,谁能探得‘众帝之台’情况,圣清无量天尊,以大道灵酒作交换。” “是,主人。”莲惜应下,转身御风而去。 “‘魔主’,你究竟想要作甚么?!” ...... 第一卷:生消(终) http://.biquxs.info/

四十二、 黎明时分,晨雪渐起。 厢房内,酒桌杯盘狼藉,主客尽皆醉倒,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薛贻的灵魄,还在厢房内,并未离去。此刻正站在醉倒在酒桌上的苏晏,温柔地抚摸着苏晏的脸颊,眼中溢满复杂神色,道不清是爱是恨。 是眼前这个男人,让她甘愿寄情一生,甘愿付出一切,甘愿为之几经生死,甘愿将自己的尊严践踏进泥土里。 也是眼前这个男人,负她真心与付出,逼死了待她最好的姊妹,谋害了他最敬爱的父亲,一手造成她的家破人亡。 奴愿寄君生死已,奈君弃妾恶相欺。 “苏晏,薛贻本以为,哪怕家财、美貌一无所有,只要你还念着薛贻,便值的。怎知......早知君如此,不如不相知。罢了......” 薛贻俯身,将一滴泪,滴落在苏晏手中的酒杯,转身离去,悄无声息。 “苏晏,从今往后,你自逍遥,我向黄泉。各自珍重。” 薛贻的灵魄,走进漫天绒雪中,渐行渐远。 青楼门下,红艳灯笼高挂,就此分割出两人背道而驰的陌路...... 四十三、 初阳映红时。 城南郊野的破落土院。 消命效用消失,薛贻的灵魄被吸纳回冰凉的躯客,悠悠醒转。 众人当即大惊四散,唯独薛母,抱着薛贻喜极而泣,谢天谢地。 薛贻一语不发,挣脱母亲怀抱,径自转回卧房,将自己锁了一日一夜。 苏晏酒醒,揉着脑袋,迷糊着将手中酒杯剩余的残酒倒入口中,随即面露苦相,将酒液喷吐出来,大声怒喝:“老鸨!你是如何做的买卖?!是不是欺负我等醉酒了好作弄?!这般苦得不堪入口的酒,也敢拿上来给本少爷喝!”...... 露瑶阁,酿酒堂内,桐木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事,皆是离若轩用以酿制大道灵酒的材料。 此刻,若轩正将一枚悬浮于手心的墨色液珠放入瓶中酒露封存,此物正是被薛贻摄入体内的相柳毒血。 “相柳无愧于‘凶兽’之名,本体已然身陨,其血液竟也如此狂暴霸道,若不是及时将其取出,薛贻恐怕就真的命入黄泉了。” “如今,薛贻已折去一半阳寿。这样真的便能将薛贻救离苦海了么?”莲惜接过若轩手中玉瓶,谨慎地将其妥善放置在桐木架子角落。 “静待就好......” 四十四、 初阳渐渐踱出幽巷,轻抚这屋檐的残雪。融雪滴答,敲响着长安的清晨。 自薛贻“起死回生”,已过一日一夜。 若轩手扶《周易》,倚在楼台雕栏闲读。 叩门轻响。 门启,不出所料,来着正式薛贻。 “离公子,有扰。”薛贻欠身施礼,双手递出一尊瓷瓶。 “得公子灵酒两尊,又欠救命解惑之恩,薛贻无以为报。此为薛贻最为珍贵之物,望公子嫌纳。” 离若轩微作一揖,双手接过。 “薛姑娘,事到如今,是否后悔?” 薛贻微微一怔,旋即摇头苦笑:“谢离公子点化。”欠身施礼,转身离去。 “且慢,薛姑娘,你将此物事,遗落在了鄙舍。”说罢,莲惜自门内跨出,手里捧着一杯粗布包裹,里面正是当初薛贻第一次来露瑶阁求药,用以交换的全部家当。 薛贻微微一怔,接过包裹,再施一礼,在二人的注视中,黯然转身离去。 冬阳暖日,洒满她的背影,如此温暖。 她在这扇门前,与离若轩告别了四回,每一次,都是给她带来命运的转折。 四次转折,仅仅在短短半个月内发生,如今,终于一切尘埃落定...... 四十五、 次日。 薛贻将连夜赶制的织艺女红打点好,背着竹篓出门,赶往长安城市集贩卖。 而其卧房的梳妆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尊玉瓶,其上刻字:“美人泪”...... 云端之上,若轩和莲惜,正看着云下背着竹篓匆匆赶路的薛贻。 “主人,既然你肯酿酒恢复薛贻的容貌,为何不连同她折去的那一半阳寿也一并恢复了?” “薛贻容貌是被‘魔主’重伤而毁,这本是天界与魔道的争斗,薛贻是无辜遭祸。她只是一介凡人,不应该受到牵连。我也没料到这番变故,也有过失。” “但是,为苏晏折去一半阳寿的代价,是她自己的选择,不可更改。辗转半月,历经曲折,薛贻往后的人生,终于是有路可走了。回吧。” 云端上的二人,身形随风消散。 四十六、 从此,露瑶阁的酿酒堂内,多出一味特殊的酿酒材料:满满一瓷瓶,薛贻的苦泪。薛贻用了一日一夜,将瓷瓶一点点滴满;用了半生,放下了过往纠缠。 那一瓶苦泪,是薛贻的过往回忆,是薛贻对苏晏所有的爱与恨...... (终) 第二卷:忘忧(一) http://.biquxs.info/

世人皆云,戏子唱尽荒唐,可这凡尘俗事,竟犹有过之。 ——灵酒异事?忘忧(记) 一、 暖阳搅拌着寒意,调和出让人惬意的温度。 皇城脚下,车水马龙,百姓各自营生。长安城的繁华,从来不受季节的约束。 “啪”,棋子落定。 阵上黑棋已被封住所有出路,棋盘上的博弈,已成定局。 “环环相扣,攻守相融,先声夺人,杀机四伏。公子棋力不凡,当真是后生可畏,老朽受教了,佩服!佩服!”败阵老者轻抚白须,笑声爽朗。 “前辈谬赞了,在下得胜全属侥幸,仰仗前辈手下留情而已。在下敬前辈一杯,请!”离若轩举杯蔽面,仰头一饮而尽。 同在巷内,比领而居,老人过得十分清寡,原本膝下有独子相依为命,当年随军出征伐乱,查无音讯,至今未还,生死不知。 老人闲来无事,便会邀约若轩博弈几局,实则想蹭点若轩的佳酿品赏品赏。而对于懂得品酒的人,若轩也从不吝啬分享。 在旁人看来,两人便成了凡人口中的“忘年交”,实则若轩存在的岁月要比老人多出许久。 只是凡人又怎能料到,天界地位超然的圣清无量天尊,就在自己眼前呢? 离若轩放下酒杯,望向露瑶阁门下,只见莲惜伏手端立于门前将他看着。看来是有事让离若轩速回。若轩会意,点点头。 “前辈见谅,今日在下有事缠身,改日再向前辈讨教,一同博弈畅饮,如何?” “好好,改日再来!改日再来!呵呵呵呵!”老者脸颊泛红,已然有了几分醉意。 “谢前辈见谅,失陪。”语罢,缓缓望露瑶阁踱去,衣带飘飘。 二、 内堂之上,一位身着米黄麻袍的老者背对若轩,立在满堂桐木酒架前,望着琳琅满目的灵酒佳酿微微出神。 只见其满头花白须发,两束白眉自额前垂至腰间,风霜成皱的面孔,眼神布满沧桑之色。 灵酒的光晕投下阵阵迷幻的涟漪,在内堂微微荡漾,配以馥郁酒香,让人不禁觉得身处七彩酒泉之中。 任酒香再如何馥郁,也掩盖不住老者身上散发的浓烈魔炁。只是这魔炁,并不纯粹,似乎还参杂着些许神格气息。 “在下离若轩,不知前辈阁下来访鄙舍,有何贵干?”若轩心下略微警惕,但也仍旧不失礼节。 “不敢不敢,小妖道行浅薄,怎敢在圣清尊者面前妄称前辈。”老者转身连忙作揖回礼。 “哦?阁下竟知道我的底细?即是这样,阁下为何还敢来此寻我?不怕我顺手将你降伏了?” “呵呵,尊者说笑了。尊者贵为上神,受三界万物敬仰,又怎会纡尊降贵,与我等小妖一般见识。” “况且,我相信以圣清尊者之尊贵,即口出承诺,必然是九鼎之言,定当守信履行。” “哦?这么说,你查探到关于‘众帝之台’变故的消息了?”若轩眼神微亮,顿时来了兴致。关于那“魔主”的线索,终于又有了苗头。 “今日小妖不请自来,带着尊者想要打探的消息,来兑换尊者承诺的大道灵酒。不过,在那之前,我恳请尊者能听小妖讲一个故事,顺便厚颜讨要几口佳酿尝尝。故事讲完后,小妖去留,全听凭尊者处置。” “好,我们边饮边谈,请。”...... 三、 “噗通”,粉红的倩影失足跌入水中,站起时,俨然成了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啊哈哈哈!芷儿,你看你笨得跟头猪似的!啊哈哈哈!”身着布衣的少年,手里捏着刚捕到的青鲤,指着落水的少女笑得前俯后仰。 “哼!萧元哥哥就知道欺负芷儿!芷儿不理你了!哼!”少女俏皮地吐出舌头作鬼脸,随后叉着腰气鼓鼓的嘟嘴,模样煞是可爱。 “欸别呀!我逗你玩呢!芷儿最聪明......哎呀!”少年正欲上前哄那少女,不料手中的青鲤忽然用力甩尾挣扎,鱼尾扇了少年几个耳光后,逃之夭夭扬长而去。 “哈哈哈!萧元哥哥才笨呢!萧元哥哥是大笨蛋!哈哈哈!”少女见状也不再急眼,眉开眼笑起来。 “是是是!我笨!被你笑回来啦。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你看你浑身湿透了,回去又该被老爷骂了。”少年顿时愁苦连连。 “嗯!回家!走走走!”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水花滴了一路。 “欸!芷儿你等等我呀!芷儿......”少年背起满满一箩筐杂鱼,急忙追了上去。 两人肩并着肩,踏着斜阳哼着小调,望城里踱去。 她叫程芷儿,他叫萧元。那年,一人十五,一人十八,一人是名门程府受万千宠爱的千金大小姐,一人是自小在程府长大的下人。 四、 自程府偏门悄悄溜入,两只在外面野了半天的小贼猫蹑手蹑脚地穿梭于画廊过道间,为的就是避人耳目。否则让家仆们发现大小姐又偷溜出去玩,还弄得浑身湿透,两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程府占地极广,画廊过道长长短短排列有序,亭台草树,应有尽有;厅堂卧室,一应俱全。厅堂后有一落后花园,几重假山,花草纷繁,院中央有座八角亭台,平日无事,府主程成便与程府管事萧远在亭内博弈几番。此刻,二人正在棋局上斗得正酣。 萧元与芷儿,正准备从亭台侧面的长廊悄悄溜过,不料还是被眼尖的程成觉察到了动静。 “元儿,让你出城去抓些鱼回来放养在府上的莲花池,怎弄到这么晚才回来?”程成信手落子,目不转睛看着棋盘,慢条斯理的问道。 萧元一下怔住,定在原地,连忙躬身行礼回答:“回老爷,方才路上偶遇几个玩伴,耽搁了些时间。小人知错,请老爷责罚。” 芷儿吃了一吓,连忙缩着身子蹲在萧元背后,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被老爹发现。 “罢了,马上到用膳时间,你快把鱼放养到莲池里,到后厨去搭把手吧。” “是,老爷。”萧元一把拎起芷儿,用箩筐遮挡住,赶忙撤身,几下便溜得没影。 “欸,芷儿总是这般不懂事,长这么大了,琴棋书画一概不会,织艺女红一窍不通,这样下去,哪家公子敢娶她。”程成又落一子,摇头叹息。 其实程、萧二人早已看清两只小贼猫的动静,只是早已司空见惯,懒得骂了。 “老萧啊,你在我程府当管事多少年了?”程成话锋急转。 “回老爷,承蒙老爷照顾,小人在府上当管事已经十年有余了。小人刚来到程府时,大小姐才五岁大。”萧远放下棋子,毕恭毕敬。 平心而论,这十年来,程成待萧远父子确实不薄,府中大小事宜尽皆交由萧远打理,呼唤萧元也用乳名。 “十年那,十年,眨眼时间就过了十年。老咯,老咯!”程成落子嗟叹。 萧远不知程成此话用意,不敢接话。 “芷儿也这么大了,是该为她寻门好亲事了,好让我这把老骨头也享享安生日子。我膝下就只有芷儿这一个女儿,平日刁蛮惯了,脾性也好不到哪去,不像她娘亲,将她嫁予外人我也不放心。” “我看芷儿与元儿两个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元儿又懂事能干,对芷儿也百般呵护,依我看,不如就成全他两,你我也结为亲家如何?” “老爷说笑了。犬子只是一介卑微下人,天生愚钝,资历不足,怎攀得上大小姐千金之贵。” “呵呵,且日后再说,我们先把眼前这局棋下完。” “是,老爷。” 萧远精明非同一般,否则也不会在程府管事这个位置上一做便是十年之久。他如何听不出程成话语底下的意思。 一,程成在试探萧远是否别有用心;二,则是警醒萧远,萧元与芷儿过于亲近了。 岁月与世故,早已将两人打磨成两面圆润的镜子,两人心照不宣罢了。 五、 终于是得以“全身而退”,两只小贼猫赶忙溜进了芷儿的闺房。 两人关上门,倚着门板坐下来大口喘气。 “呀!方才真的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我被爹爹看见了呢!要是让爹爹见到我这副模样,指不定今晚有没有饭吃......呜......呜呜......”芷儿话音未落,便说不下去了,萧元捂住了芷儿的嘴巴。 “嘘!”萧元松开手,指指门上。 “芷儿,你在里面和谁说话呢?”门外响起女声,那是薛贻的母亲程夫人。 “啊?没,没有,我......我在,我在和‘大黄’说话呢!” 窗台上悬挂着一个桐木鸟笼,笼子里的金羽鸟正满脸无辜的盯着他两。 “嗯,那你快收拾准备,马上到用晚膳的时间了,你知道你爹爹的脾性!” “好的,娘亲,芷儿收拾收拾,马上出来。” 门上的人影离去,两人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时间不等人,快去换衣服呀!待会去晚了又得挨骂呢!”萧元用手肘捅捅芷儿。 “这我当然知道,可,可是......”芷儿脸颊泛红,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呀?快去呀!”萧元不由急眼了。 “可是这是我的闺房,萧元哥哥在这里,芷儿怎么换衣服,人家...可是女儿身......”芷儿声音低了下去,埋下头,脸上红晕更深。 “!”,萧元一下怔住,满脸通红头冒青烟,真是着急起来什么都忘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马上出去!”刚欲伸手开门,被芷儿一把拖住。 “你笨呀!我娘还有随身丫鬟都在外面等着呢!你从我闺房里就这样出去,被她们看见了,还了得?!”芷儿将声音压低,生怕门外听到动静。 “那.....那怎生是好?你总不能就这样全身湿透着去用膳吧?!”萧元一时没了主意,着急得直跺脚。 是呀,怎么办呢? ...... 第二卷:忘忧(二) http://.biquxs.info/

六、 “那.....那怎生是好?你总不能就这样全身湿透着去用膳吧?!”萧元在房间内踱来踱去,急得跺脚。 “萧元哥哥你消停点,别被外面听见动静了!你......你就......你就背过脸去别看,我......我在屏风后面换衣裳。”芷儿的声音细如蚊蝇,脸颊像染上斜阳余晖一般,红得动人。 “也......也只能这样了,那你...你快去换吧,我保证不看就是了。” 芷儿从衣橱里一大摞整齐叠好的衣物中取出一套新净的衣裙,转身行入屏风后。 进去前还不忘侧过脸幽幽的念叨:“萧元哥哥,不许偷看不许耍流氓!” “知道知道,快去吧!”萧元心境也越来越激动,不免有些焦躁。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响起,萧元终是忍不住,悄悄转过头去偷瞄。 窗外的斜阳余晖,将芷儿纤美曼妙的身姿投映在屏风上,朦朦胧胧,一举一动都透着诱人的气息,阵阵少女体香幽幽传来,让人不禁面红耳赤。 萧元只瞄了一眼,便立即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了,脸颊像被火烤般滚烫,呼吸粗重血脉偾张,似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紊乱的跳动声。 如此景象,对于一个十八来岁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来说,无异于致命的诱惑。 窸窣声消停,芷儿整理好衣着,脸颊红红从屏风后行出,嘟翘这粉红小嘴。满头如瀑青丝凌乱地披散开来,湿漉漉地耷拉着,模样甚是可爱。 “头发还湿湿的怎么办?会被爹爹骂死的。”芷儿伸手拨开额前的湿法。 “用干布擦干不就好了?”萧元勉力调整好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过身,脸上余温尚存。 “可我不会打理头发,平时都是丫鬟们帮我打理的。” 萧元无奈抚额,额角垂下来几根黑线...... 七、 梳妆台边,黄铜镜前,萧元用干布小心翼翼地轻揉着芷儿的发丝,生怕将其弄疼。芷儿的幽幽体香传来,盈满了鼻腔,渐渐沉醉。 头发擦干后,再用柳木梳一丝不苟地仔细梳理。 芷儿自铜镜中细细端量着身后的少年:壮实挺拔的身躯,俊秀的脸庞写满了专注神色。芷儿弯弯,不自觉的浮现出一缕暖暖甜甜的笑意。 如果可以,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天色渐有向晚之意,芷儿终于在萧元的耐心努力下,收拾妥当,行出房门。门外的程夫人早已等候得有几分焦躁。 “怎么收拾了这样久?快走快走,去晚了我们都得挨骂。”程夫人牵着芷儿,向饭厅匆匆赶去。 躲在门后的萧元,听着门外的动静走远,萧元松了一口气,再看向手边的箩筐,里面的杂鱼早已是一副双眼翻白半死不活的模样。 “欸,看着样子怕是活不成了,莲池就别放了,还是带到后厨去做熏鱼罢了。”萧元无奈摇摇头,背上箩筐小心地闪出房门,见四下无人,望厨房方向奔去。 萧元离开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一道人影自暗处行出,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八、 夜幕沉沉,一缕月色从浓云间疏漏下来,细细地点缀在杂院的紫竹上,光与暗,调和出微妙的夜色。 萧元踏着月色跨入后院,正欲回自己卧房,却见院堂之内,烛火微摇。 “元儿,你进来。”萧元正疑惑,却听得萧远粗浊的嗓音自院堂内飘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香火气息。 萧元依言推开堂门,向里走去。 昏暗的烛光中,萧远手持香火,跪在一块破旧木碑前,其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岁月蹉跎,消磨了他原本精壮的身躯,两鬓飞霜,脸颊刻着沧桑的痕迹,在烛光明灭的映衬中,浑浊的双眼更添几分衰老意味。 萧远神色庄重地将香火稳稳插入香案,伏身跪拜,叩首三下。 “元儿,来给你爹上柱香。”萧远转过身,手里递过一炷香。 烛光摇曳中,却依稀可辨,木碑上印刻着“辽烨”二字。 萧元依言接过香,在烛火上点燃,插入香案后,在木碑前叩首三下,却没有起身。 “最近日子过得安逸,我看你是惫懒不少。是不是都快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萧远手持戒尺,立于其身后质问。 “没忘,我姓‘辽’。” “你还记得你姓‘辽’。好,那我问你,你今日归来后,躲进芷儿的闺房作甚么?你是不是迷上了那程成的女儿?”萧远厉声喝问。 萧元沉默不言,既不否认,也不辩驳。 “混账东西!”戒尺重重落下,一道血痕随即在萧元的背上的粗布上渗染出猩红血色。 萧元倒吸一口凉气,却牙关紧咬,并不作声。 “啪!”紧接着,第二尺,第三尺,第四尺...... 九、 翌日清晨,萧元挑着午膳要用到的食材,脚步沉重地向后厨走去。 一声“萧元哥哥”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芷儿从路旁的巨石后猛然窜出,一巴掌狠劲拍打在萧元背上。 “嘶......”萧元猛吸一口凉气,脚步踉踉跄跄差点倒下,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 “咦,萧元哥哥,你怎呢啦?生病不舒服么?”饶是一贯神经大条的芷儿,也发觉了萧元神色不对劲,心下不由紧张起来。 “大小姐早。大小姐多虑了,小人并无大碍,些大小姐关心。”萧元放下担子,拱手作揖,毕恭毕敬,俨然和府中下人一个模样。 芷儿扭头私下张望,除了他两,周围并无一人,心中顿生疑惑。 萧元平日里只有在众人面前,才用“大小姐”称呼她,私下总会亲昵呼唤其乳名。 萧元哥哥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反常? “萧元哥哥,我爹爹不在,你是怎么了?和芷儿说呀!” “小人还须尽快将这些食材运送到后厨清洗,失陪了,”萧元略过芷儿的询问,也不待后者回话,独自挑起担子,摇摇晃晃地向后厨走去。步子轻飘,仿佛随时会跌倒一半。 芷儿看在眼里,望着萧元远去的背影,几分担忧和疑虑爬上心头。 接下来的几日,萧元对芷儿冷淡了许多,宛如普通下人一般唯唯诺诺,有意无意地回避她,偶尔遇见,也是卑躬屈膝毕恭毕敬,全然没了往日的亲近随和。 芷儿不免更生疑虑,心里似是空缺了一块,被莫名的失落填满,愈发的难过。、 “是我做错了什么,惹萧元哥哥生气了吗?”芷儿坐在假山上,远远望着萧元匆忙的背影,小声嘀咕...... 十、 芷儿没了萧元陪玩,终日百无聊赖,整天无精打采的望着窗台上桐木鸟笼里的“大黄”。或发呆或自言自语,宛如着了魔怔一般。 而那金羽鸟要么在笼子里蹦蹦跳跳,要么衔着自己的羽毛打盹,压根没把芷儿当回事。每每见此,芷儿总会赌气的骂一句“大笨鸟”,便独自跑出房门到后院撒野。 说起来,这毛色亮丽的金羽鸟“大黄”,其来历也是经历了一番变故。 去年春末,繁华绿草遍布青山绿野。 萧元正坐在莲池边,手里抓着几把柳枝,编织着备用的箩筐,春阳暖悠悠地轻抚着新绿的莲角,宁静中偶尔传来几声鸟啼,大好春光,实在让人好不惬意。 “萧元哥哥!”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芷儿突然从背后猛拍望着湖面微微出神的萧元。 萧元吃了一吓,差点跌落池中。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芷儿就像只八爪鱼一般,双手双脚缠在萧元背上。萧元大惊,立刻贼兮兮的向四周张望。 “哈哈哈,萧元哥哥是大笨猪!逗死了!放心啦!周围没有别人。萧元哥哥,你都好久没带芷儿偷偷溜出去玩了,春季马上都要过了,你带芷儿到城郊去踏青吧!” 笑声似银铃般清脆,芷儿瞪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将萧元望着,大有你不答应我我就哭给你看的顽皮模样。红润的细唇嘟翘着,气息落在萧元耳廓,挠得萧元心猿意马。 “可是,这......这......,没经过你爹爹的允许,恐怕不妥吧?忘了上次偷溜出去,被你爹爹拎进书房关了一个月了?那次我还被老爷骂了许久呢,连晚饭都没得吃。”萧元解开芷儿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面色犯难。 “咦~~~,萧元哥哥带我去嘛去嘛!萧元哥哥最好了!”芷儿拽着萧元的袖子,嗲声嗲气的撒娇,她最清楚不过,对付萧元就得用这一套。 “你!欸......行吧。”果不其然,萧元确实竟不知芷儿这样的软磨硬泡,只好幽怨地答应了。关键是,萧元不答应也不行,要么被缠着一整天,要么赌气三两天不理会萧元。 萧元拿这个小姑奶奶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耶!明早,老地方见哦!”芷儿一声欢呼,撒开脚丫蹦蹦跳跳跑去,还不忘回头对着萧元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几下便跑没了踪影。 萧元木木地站在原地,旋即苦笑摇摇头,坐下来即系编织起他的箩筐,心里还担忧着这次出去别又被老爷发现,否则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芷儿,真真是活脱脱的一尊混世小魔女,萧元深受其害,但也痛并快乐着...... 第二卷:忘忧(三) http://.biquxs.info/

十一、 翌日清晨,天不见亮,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后院不起眼的墙角处,接着树叶的遮掩,正再进行“越狱”计划。 “诶哟,诶哟!芷儿!你踩我头啦!”身躯挺拔壮实的萧元站在地上,让芷儿踩着自己的肩膀攀上围墙。 “对不起,萧元哥哥!芷儿不够高,只能踩你头上啦!你在坚持会!”程芷儿正努力的往墙檐攀去。 等芷儿好不容易攀上墙檐坐定,萧元伸手猛地一跃,便抓住了墙檐,轻松便翻过了高墙,身手甚是了得。 “哇!萧元哥哥好厉害!怎么感觉你的身手变得越来越好了?!”芷儿眼睛发亮。 “欸,别管身手啥的,快,芷儿快跳下来!我接住你!”萧元站在墙下摆好架势,拍拍手,示意芷儿可以跳了。 “好嘞!来咯!”芷儿闻言,没有任何犹豫,自房檐纵身跃下,落入萧元的怀中,被稳稳接住。 或许,在这世上,也只有对萧元哥哥,才能有这般肆无忌惮又毫无保留的信任了罢。 两人趁着夜色微明,撒开脚丫向城外跑去...... 十二、 没有了高墙的束缚,芷儿像只出圈的小猪崽,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沐浴着煦日和风,一路嬉笑打闹,全然没有半点大家闺秀应有的文雅贤淑。 萧元尾随着芷儿一路小跑追赶,背上的灰白衣布大刺刺的印着两只脚印。这芷儿,还未踏青,就先踏了人。 芷儿玩累了,两人坐在湖畔,眯眼享受着春末的暖阳。 一湖碧波横在眼前微微荡漾,流光潋滟,隔岸的山峦薄雾缭绕,像覆盖上一层缥缈的纱幔,轮廓若隐若现,朦胧恬淡。 萧元静静看着芷儿的清亮美眸,微微出神。 芷儿觉察到萧元的动作,脸颊不禁染上一抹红晕,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萧元哥哥盯着芷儿看了半天,一点儿也不害臊。”被萧元盯得实在受不了了,芷儿羞涩的嘟囔出声。 萧元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不由大囧,脸颊一下子烧得通红,急忙扭过头去。 两人陷入静默的尴尬。 心中仿佛有某一处角落被触动,萧元犹豫着,终是将手一点一点地,缓缓挪向芷儿放在草地上的小手,心境也越发激动起来。 芷儿觉察到萧元的动作,却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将手挪开,而是放在原处不懂,静静地等待着。 就在萧元的手指即将触及芷儿的手背的肌肤时,忽而,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坠落在湖面,破碎了湖面中的人影 十三、 黑影忽然落入水中,打破了湖面的平静,伴随着溅起的水花,荡开阵阵涟漪,一缕殷红在水面弥漫。 湖畔的两人吃了一吓,急忙撤开即将叠在一起的手。芷儿定眼看去,见落水的是一只毛色金黄的鸟儿,起身跑了过去。 萧元正欲尾随,却听的背后一阵脚步骚乱。只见乃是两个身披道袍手持木剑的道士模样,向这边赶来。 “萧元哥哥快看,这只金羽鸟儿翅膀受创了!”芷儿自水中捧起坠鸟,创口不断地涌出鲜血,将芷儿的手染得猩红。 “两个毛头小鬼,快快交出那坠鸟,就此离去,别自找麻烦!”二人之中一尖嘴猴腮,留着小撮长须的猥琐道士,开口便是厉声恐吓,尖声怪气的声音听着就叫人难受。 萧元本想交出那只坠鸟便了事,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他背后的芷儿呢? 这位小姑奶奶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善茬。生性就是除了老爹天不怕地不怕,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再加上刁蛮任性并发同情心泛滥,她要能如此好相与,还能被叫做混世小魔女? 芷儿见得那瘦猴道士,甚是反感,于是当下就在心中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丫在想屁吃! “凭什么你说给就给?这鸟儿是本小姐捡到的,便是天皇老爷来了,也给不得!何况是你这瘦猴道士?!” “本小姐偏就不乐意给了怎地?不信你还能把我吃了?”芷儿叉腰撇嘴,趾高气扬,还不待萧元出声,便抢先发话。 萧元听罢,满脸崩溃神色,心底不免叫苦:在下可算完了。我的小姑奶奶欸!你找一天安分点,不给我惹些事端行不? 两个道士循声看去,只见芷儿模样刁蛮得可爱,虽未长大,却也出落的水灵动人,当即色从心底来,恶向胆边生,满脸淫笑,一步一步逼近芷儿。 萧元看出二人图谋不轨,侧身拦在芷儿面前,委婉赔笑:“二位道长喜怒,方才是我家小妹年幼不懂事,还望二位道长莫要与她计较,我们这就放下鸟儿就此离去。” “谁说我要把鸟儿给这两个臭道士了?!这鸟儿这么可怜,落到他们手中,还不被他们炖了吃喽!臭道士,你们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叫我爹爹剁了你们!”芷儿还未意识到事情严重,较劲起来,急得直跺脚,恶狠狠的喝骂。 二人也没有作罢的意思,长相较为粗老肥胖的道士,还伸出手来,要去抚摸芷儿的脸蛋。 见此,萧元再也忍无可忍,怒从心起,抬起长腿就是一脚,将那肥胖道士踹翻在地。 芷儿见势不妙,捧着坠鸟扭头就跑。 萧元见状顿时傻眼:这丫头,惹事的本领不小,但也太没义气了吧! 怔了片刻,苦笑摇头,当即面露狠色,转身招架那怒扑过来的道士。 不消几个回合,萧元便将一把木剑从瘦猴道士手中劈手夺来,木剑舞舞生风,将二人逼迫得不断后退。 道士的功夫对付妖物或许还能派上用场,可当面对的对手是身手矫健的凡人时,便毫无效用,就如手舞足蹈般滑稽可笑。 其实,若是芷儿细心留意,是能轻易发现,萧元会武,甚至算得上身手不凡。问题是,一个管事的儿子,府中打杂的普通下人,怎会有这身本事?! 只可惜,芷儿躲得远远的,只顾着满脸兴奋呐喊助威,加上萧元刻意有所保留,遂芷儿还是没能看出些端倪。 又是几个来回之后,萧元假装疲倦不敌,扔下木剑扭头就跑,拉上芷儿奔逃。两个蠢到时愣头愣脑,一时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捡起木剑也追赶上去。 十四、 萧元拉着芷儿一路狂奔,逃回程府中。随后,冲出两排手持齐眉长棍的家丁,拦下追来的道士二人。 “师兄,现在咋办?该不会让眼看着到手的宝贝白白飞走了吧?!”瘦猴道士问。 “还能怎么办?我们的功夫对付凡人不起效用,不想被乱滚打死就赶快撤!” 两个道士无可奈何,只能狠狠地咬牙作罢,灰溜溜的逃去。 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 程成端坐在书案上,萧远立在一旁,而案前跪着的两人,正是萧元与芷儿。 “元儿,未经允许,私自带小姐出走程府,依照家法,该如何处置?”萧远见程成自顾读书,未有开口的意思,便出声责问萧元。 萧远跟了程成十年有余,这种时候,该做什么,萧远心里清楚。 “依照家法,应杖责......” “是我让萧元哥哥带我出去踏青的!不关萧元哥哥的事!要打就打我好了,不许打萧元哥哥!”萧元正欲回话,芷儿却立即站起来,银铃般的嗓音抢先一步。 “大小姐,别再顶撞老爷了!”萧元连忙伸手拉住芷儿的衣袖劝止。 芷儿仍不作罢:“爹爹要是敢打萧元哥哥,芷儿就再也不理爹爹了!哼!” 此语一出,萧远父子脸色刷的一下惨白。这要命的小姑奶奶,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程成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自知拗不过这小魔女,只能长叹一声,无奈摇头作罢,扶额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老爷,小儿不懂事,小人又管教无方,还望老爷恕罪,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他!” 萧远见二人行出书房,立即行至案前躬身赔罪。 “罢了罢了,芷儿生性贪玩,她什么作风行径我这个当爹的又怎会不知,都是我一手惯出来的,也怪不得元儿,倒是有元儿庇护左右,我也能放心不少......” ...... 十五、 出奇的是,生性好动的芷儿,对救回来的那只金羽鸟很是上心,每日包扎换药毫不马虎,并勒令萧元,三日之内,必须给造出一个宽敞好看的鸟笼。 这倒是使芷儿消停了几日没惹事端。 三日之后,在萧元夜以继日的努力赶工下,终于算是赶造出一个简陋的鸟笼,就这芷儿还嫌太丑不满意来着,还要什么雕花,镶上金边,嵌上翡翠......真是压榨民工毫不手软的典范。 话说回来,这被救回来的金羽鸟,生的十分奇特好看,其体型比寻常家鸟要大上三分,通体羽毛金黄,色泽明亮,头顶上还竖着一小撮净白的绒毛,就好似一枚镶嵌于黄金之上的白玉。 芷儿问遍程府上下,人人都道不清楚这奇特鸟儿是何品种,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程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大赞这金羽鸟必非凡品,应当好生饲养。 既然弄不清楚品种,那就自己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芷儿心中所想如是这般。 想罢,芷儿拉着萧元一起想,萧元提了好几个名字,都被芷儿否决,也只能无奈埋头继续编织起自己的箩筐。 “就......就叫它‘大黄’吧!”苦思冥想半天后,芷儿对着石桌那头的萧元提议。 “啊?!不行,‘大黄’叫起来多奇怪,你要是整天‘大黄’‘大黄’叫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唤一只狗呢!”萧元放下箩筐,抬头抗议。 这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个名字?好听的名字? “不对!你看它,长得比别的鸟儿都要大,又全身金黄金黄的,叫‘大黄’很合适啊!就这么决定了!”芷儿不等萧元辩驳,便自顾的将这鸟儿的名字拍板定了下来。 萧元与笼里的“大黄”对视一眼,随即双双无奈低头,额角垂下来几根黑线。无声抗议,这芷儿实在没有取名字的天赋。 而萧元与芷儿,他们之间心底那青涩的情愫,自“大黄”事件之后,也开始生根发芽,一点一滴,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请假/道歉函 http://.biquxs.info/

对不起,亲爱的看官朋友们,今天停更一天。 因为新接下的工程要赶工, 人手不够, 就只能亲自下手干活, 弄得一身泥水, 现在才回家吃完饭, 全身酸痛,累得快散架了, 坐着都想睡觉,实在是码不动了。 明天两更补上。 万分抱歉! 《灵酒异事录》请假/道歉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二卷:忘忧(四) http://.biquxs.info/

十六、 “如此说来,那只被芷儿萧元二人误打误撞救下的金羽鸟,便是阁下,不知在下猜想是否正确?”若轩抚袖提壶,给喝空的玉杯再度斟满清冽酒露。他们已经饮下许多杯酒了。 “圣清尊者果真名不虚传,那金羽鸟正是小妖。十年前,自‘众帝之台’变故中脱身后,为躲避‘魔主’追杀,小妖一直寄身于落渊谷下,也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于三年前,那两个道士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竟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地。自此便开始了漫长的追逃。我不忍加害那两个道士,却被他们以道术所伤。幸而有芷儿那丫头相救照顾,否则难逃一死。” “竟还有这番变故,可在下还是不明白,你讲的这故事与要你交换的大道灵酒有何关联,而十年前‘总第之态’又发生了何等变故。” “圣清尊者莫急,且听小妖继续道来。” ...... 十七、 “大黄,大黄,你说萧元哥哥这是怎么了?芷儿好难过。”芷儿趴在窗前,看着大黄,神情恍惚,自言自语。 大黄在笼子里歪着脑袋,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听不懂。 一直以来,其实我都不了解他,他虽对我百般纵容,却像一团捉摸不透的迷雾。 ...... 公元618年,五月,李渊登基,国号为唐,建元武德,定都长安,史称唐高祖。 同年六月,命次子李世民出兵攻打薛举,同年十一月,平定薛举父子的割据势力。 狼烟暂歇,战火初平。 因连年战乱,饥荒瘟疫肆虐,国运坎坷,民不聊生。 而萧远父子,正是那时,于漫天鹅绒飞雪中,踉跄晕倒在程府门前。当时的萧元,年仅八岁,伏在萧远背上,蓬头垢面,奄奄一息。 “欸,有人倒在我们府门口了,这可如何是好?” “抬远点丢掉吧?否则被老爷见了,我们怕是要挨训。” “这......这不妥吧?你看还有个孩子,看样子是坚持不住了,也怪可怜的。” “还是赶紧禀报,请老爷定夺罢。” 家仆发现倒在门前的父子,连忙禀报,经程成应允,连忙将二人抬进府中。 一番慌乱照顾,终于是救醒了父子二人。二人醒后,要了一些后厨的剩饭剩菜,几口吃下,便被家仆带到程成面前。 “谢府主救命之恩!萧远父子,没齿难忘!”萧远牵着萧元,叩首谢恩。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你父子二人,是何来历?又怎会昏倒在我城府门前?” “回府主,我等只是受战乱殃及的外乡人,逃亡流落至此,因连日粒米未进,支撑不住便昏倒了,却不知正好倒在程府门口,竟也得贵人相救。叨扰府主了,我与小儿,这就离去。” “罢了,孩子还这么小,你父子二人,便留在我府上帮手杂事吧。” “谢老爷大恩!我等必以死相报......” 那时,芷儿五岁,很是怕生,抱着程成大腿,偷偷窥望跪在堂中的两个生人。 她很清晰的记得,萧元跪在地上,低下头,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墨瞳,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恨意! 还是五岁的芷儿,被吓得当场嚎啕大哭,以致于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让已是家仆的萧元靠近,在无数夜晚的噩梦中,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可随着时间推移,芷儿对萧元的恐惧渐渐淡化。毕竟是生性顽皮好动的小魔女,府上下人都对这个大小姐多有避讳,她只能对府中唯一同龄的萧元伸出魔爪。 时日不多,萧远便当上程府管事,而对于萧元的过往,芷儿不敢过多探问,毕竟那是她童年唯一的玩伴,对她最好的人。当年萧元眼中的那抹怨毒恨意,她宁可相信是自己一时眼花的错觉。 芷儿曾数次问过萧元关于他娘亲的事,萧元只说娘亲在他还未懂事的时候就被转乱殃及而死,没什么印象。可每次芷儿都能看出,他的眼角分明有一抹想要故意掩藏的失落与怀恋,以及压抑的恨意。 他对她,一直有所隐瞒。 可即使萧元是一团迷雾,也总会围绕在芷儿周围,任劳任怨,百般呵护。如今的芷儿,不得不承认,她的生命早已离不开萧元。 他真的太好了,以致于让芷儿脑海中涌现出奇特的念头: 我不在乎他的过往,我只憧憬属于我们的未来...... 她曾无数次在脑中勾勒着他们美满的未来,望着他忙碌的背影,每每会让她沉迷不已,嘴角不经意间浮现含羞的暖暖笑意。 只是,现实真的会如她所期盼的那样美满么?萧元这些天的怪异举动,以及当年那双压抑着恨意的墨瞳,让芷儿心里,泛着隐隐的不安。 窗前的芷儿使劲甩甩长发,想要将这些糟乱的思绪从脑海中甩出去。 五日时间,便再芷儿回忆过往中消磨过去。 萧元对芷儿态度,仍旧形同主仆,拒之如陌路...... 十八、 愁云涌动,天边,几道电光,夹杂着闷雷。 夜已深,城郊湖畔,枯枝微摇,似极张牙舞爪的狰狞鬼魅,隔岸山峦,化作一片连绵的黑影,声声兽吼,不绝于耳。 此时,芷儿却孤身一人,坐在湖畔之上,将脸埋在双膝上,轻声啜泣。 一道人影,出现得悄无声息,一步一步地逼近...... 回到正午时分,程成大摆筵席,城府上下淹没在一片喜庆的氛围。 何事如此热闹?高家太守携长子,上门提亲! 高家位高权重,芷儿能与高家长子结为秦晋之好,正是求之不得的美谈佳话! 程成欣然应承,两家略为商讨,将婚期定于半年之后,并宴请高太守。 萧远将这个消息告诉萧元时,萧元正在井边清洗筵席要用的碗筷。他刻意冷落芷儿,已过五日。 “芷儿知道么?”萧元头也不抬,表面波澜不惊,但任谁都能看见,他的动作平添了几分僵硬,盆中的碗筷哐哐作响。 “还不知道,怎么?你要亲口告诉她?” “嗯。” 还好,哪怕无法更改结果,至少不是芷儿亲口应允...... 十九、 芷儿倚在后院的石柱,横笛轻吹,笛声空灵,如流水浮潺。 对父亲替自己定下的婚事,她还毫不知情。 赠她玉笛的,是程成,教会她吹笛的,是萧元。他们,是芷儿心底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芷儿。”萧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过去的五天里,萧元从未唤过她一声“芷儿”,一直以“大小姐”敬称。 “萧元哥哥!”听闻萧元又再呼唤自己的乳名,芷儿以为萧元变回过去的模样,欣喜地转身,看见的,却依然是一张毫无表情,甚至是冷漠的面容。 芷儿刚温热的心,随即又被冷却。 “高家太守携长子上门提亲,老爷已经答应了你和高家公子的婚事,婚期定在半年之后。高家乃皇城的名门望族,恭喜你,将与高家结为秦晋之好。”萧元脸色平静的说完,看不出是喜是悲。 “啪”玉笛坠地,生生跌作两截。 芷儿不顾家仆阻拦,一路奔出程府。泪水划过双颊,似断线的玉珠,溅湿了她身后扬起的烟尘。 萧元捡起跌断的玉笛,望着芷儿离去的方向,无奈长叹...... 二十、 听闻脚步声,埋头啜泣的芷儿站起,转身便扑进身后之人的怀抱,委屈的泪水如缺堤之洪。来着,正是萧元。 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寻不到她,唯独萧元,是那永远的例外。 “萧元哥哥,我不要嫁到什么高家,我不要位高权重,爹爹为何就是不明白,我喜欢的事萧元哥哥!我只要你!我只要嫁给你,做你的新娘子......” 芷儿放声大哭,将脸深深埋进萧元的胸膛,双臂环抱着他厚实的背,要将所有的委屈发泄出来。 眉宇愁云满布,萧元眼圈红润,无奈长叹,犹豫着,抬起双臂揽住芷儿,在其背上轻拍安抚。胸膛前,芷儿的泪,化开一片湿暖。 傻丫头,即使你爹得同意你嫁予我,我又能答应么? ...... 天雨纷扬,连绵坠落,碎开在青石砖上。 程府门前灯火通明,家仆冒着夜雨在城内四处找寻大小姐下落。两道急切的身影向雨幕急切不安地张望,正是程成夫妇二人。 萧元的身影在雨幕中逐渐清洗,背着芷儿,赤裸着上身,上衣覆盖在芷儿身上,为其挡雨。 程成夫妇见得来着,大喜着打开雨伞上前迎去...... 二十一、 程府内,莲池畔,暖阳和煦。萧元和芷儿相互依偎在这静好的时光里。 他看着芷儿微微泛红的脸颊,心神不禁荡漾起一片涟漪。 “萧元哥哥,爹爹如今是应允了,那你呢?可愿......”芷儿的脸色红晕更深,羞涩地埋下头。 “嘘”萧元伸出食指,轻轻按在芷儿的红唇。“我娶你。” “当真?!”芷儿的美眸融化在幸福的笑意里。 “当真。” 萧元抬起手,想要轻抚芷儿的脸颊,而芷儿的身形却在此刻逐渐朦胧淡化,在萧元的怀中消散无形。 萧元大惊,立起身,四下环顾寻觅,而眼前的景象,骤然大变。 四处火光弥漫,照亮天际,漫天的刀剑撞击声、喊杀声,不绝于耳,干戈零落,车马翻腾,大地被鲜血染成一片猩红。 眼前,程成与一道背对萧元的身影于尸山血海中对峙,刀剑相向。 忽而,程成身形前冲,铮亮寒光自身影胸膛没入,刺穿后背的刀刃,流淌着猩红的鲜血。 “不!”惊雷炸响,萧元猛地自卧榻上坐起身,大口喘息,雷影电光在黑夜中照亮他满脸的惊慌恐惧。 只是一场噩梦...... 一拳落在墙壁,几道裂纹悄然蔓延,萧元双目垂下两行类,面容扭曲挣扎。 真的,只是一场梦么...... 第二卷:忘忧(五) http://.biquxs.info/

二十二、 自芷儿雨夜出逃,被萧元寻回后,萧元对待芷儿,又回复往日那般无微不至的亲近与照顾。 而对于婚约一事,两人默契的闭口不提,只希望能过好当下。 而程成为了芷儿与高家的婚约不出差错,为了让芷儿能尽快地知书达礼,豪挥重金,特地请来都城内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到府上来教导芷儿念书识字。 唔......不知道萧元哥哥现在在忙什么呢?有没有想芷儿。 芷儿停下手中的墨笔,手掌撑着头,望着窗外的蓝天,思绪就像那挂在空中的云儿一般,飘呀飘,向萧元飘去。 飘飘飘飘~~~“啪!” “诶呀!疼!”老先生的戒尺一下落在芷儿头顶,芷儿吃痛,双手捂着头,满脸委屈。 “修学时需专心致志!”老先生居高临下看着芷儿,拖长者嗓音,满脸严肃。 “是,先生。”芷儿灰头土脸嘟着嘴,只能乖乖提起墨笔,在白纸上拖出歪歪扭扭的字。 “古贤有云‘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昨日我教予你的功课,你可背下了?” “这个......嗯......这个......我背下了!又......又忘了!” 老先生吹胡瞪眼,脸色黑红青紫蓝,十分精彩。“朽木!朽木也!” ...... 二十三、 萧元正坐在井边清洗蔬菜瓜果,下课的芷儿扁着嘴,手里提着课本走来,一脸苦瓜相。 “芷儿怎么啦?又被老师骂了?”萧元停下手里的活,扭头递出一串亮晶晶的冰糖葫芦。 “我不会背书,先生上我爹爹哪儿告我一状,结果爹爹大怒,说芷儿给他丢脸了,要我背完先生教的书,不然就不许我吃完饭!”芷儿扔下水,接过冰糖葫芦,手里拎起地上的萝卜就往盆里砸。 “诶诶诶!小姑奶奶,程女侠,程女侠!着萝卜是今晚要吃的,不是给您老练功用的!”萧元连忙抢过芷儿手中的萝卜,再砸,就稀碎了。 芷儿被逗得咯咯直笑,可一想到要背书,脸上有苦了下去。 “你呀!活该挨骂!我都听先生说了,芷儿上课走神的时间比念书的时间还多两倍!” “啊啊啊啊啊!连萧元哥哥也欺负我!咬你!”芷儿张牙舞爪的扑到萧元身上,朝手臂张嘴就是一口咬下。 “嘶!疼疼!萧元哥哥错了,芷儿乖,快松开!”嘴松,留下两排牙印,芷儿扭头叉腰,气鼓鼓的嘟嘴。 萧元无奈苦笑,捡起地上的书,瞄了一眼。“好了,乖芷儿,别生气了,来,我教你背书。” 芷儿瞥了一眼,没奈何,毕竟还盼着吃晚饭呢,只能乖乖的跟着萧元一字一句的念。不过心里却是很高兴,因为教书的不是别人,是最喜欢的萧元哥哥。 ...... 二十四、 傍晚时分,程成要检查功课背的如何。 芷儿拿着书,怯生生的跨进书房,在程成面前一通“之乎者也”,虽磕磕巴巴,竟也完整地背下了两日的功课。 “唔,不错不错,有长进。”程成满意的点点头。 “是萧元哥哥教我背的!”芷儿乐呵呵的叫到。 “哦?元儿识字?还能教你背书?”程成有些意外,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萧元只是收留来的下人,理应没什么学识才对。 “对呀对呀!爹爹想不到吧?萧元哥哥可厉害了,我不懂得地方,也会耐心的解释给我听,旁征博引又讲得通俗易懂,芷儿很快就记住了。不像老先生,总是讲得玄之又玄,听得芷儿迷迷糊糊的。”芷儿一个劲的给萧元邀功,顺便再挤兑老先生一番,以报告状之仇! 程成闻言,略作思忖。“原来如此,芷儿,你去和元儿说一声,让他晚饭过后来见我。” ...... “老爷,元儿来了。” 晚饭过后,萧元来到书房门前,轻叩房门。 “进来。” 萧元依言,推开门,行至书案前,作揖行礼。 “不知老爷令小人来,有何吩咐?” “听芷儿说,今日的功课,是你教她背的?”程成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向萧元。 “回老爷,是小人教的大小姐。” “嗯,如此甚好,日后就交由你来教导芷儿功课如何?” “小人才疏浅薄,怕不能胜任,辜负了老爷期望。” “此言差矣,芷儿生性顽劣,老先生也拿她没辙,她自小便喜欢与你玩闹,你叫她,她受听些,往后你只需管教她课下温书便可。” “是,老爷,如无其他吩咐,小人便就此退下了。” “且慢,还有一事。”萧元正欲委身退下,被程成叫住。 “元儿,我清楚你和芷儿互有情愫。可是,我也老了,膝下就这有这么一个女儿。程家上下,日后还需指望她来照顾扶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程成的嗓音透着几分悲切之意,沧桑的面容在烛火里忽明忽暗。 “小人明白,小人为老爷替芷儿定下的名门婚事,由衷感到高兴。” ...... 自此,下课之后,萧元总会放下一切杂事,耐心的教导芷儿温习功课,两人独处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几乎形影不离。 奇怪的是,任凭老先生如何德高望重学识渊博,芷儿硬是听不进半句,而萧元教她,却一点就通。 芷儿的进步,被蒙在鼓里的老先生看在眼里,还以为是自己的教导有方朽木成雕,暗自的沾沾自喜起来。而程府上下,都默契的没有戳破真相,省得伤了老先生的心。 时间,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流淌,芷儿和萧元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腻在一起,在满满的幸福中度过。 芷儿肚子里的墨水多了起来,也自然有了些许知书达礼大家闺秀的模样。 可两人心底的忧愁,也一天比一天愈发沉重。 距离与高家定下的婚期,越来越近,不足半月。 二十五、 秋意渐浓,阵阵萧瑟随风吹起,浸染着一花一草,浸染着国都长安,浸染着这不知疲倦的车水马龙。 莲池内的莲花早已凋零殆尽,清绿的莲叶也镶上了枯黄的边角,病怏怏的倒了一片。 池边的萧元,眉纹紧锁,神色凝重。 芷儿远远见状,蹑手蹑脚的靠过去。萧元这般模样,芷儿近日也见得多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和高家的婚期所剩无几了吧。 “萧元哥哥,芷儿来啦!”芷儿靠在萧元耳边,轻轻哈气。 “芷儿,今天老先生身体抱恙,不用上课,我们溜出城郊采风吧?”萧元故作一脸轻松提议道。 真是出乎意料,往日,未经爹爹允许,萧元哥哥是绝对不会主动提出要带芷儿出府的。 芷儿心底疑惑,于是把脸凑近,贼贼地问道:“今日怎么突然这般好心要带我出去?不怕被爹爹知道了?俗话说得好,‘无端献应勤,非奸即盗’!说!你是不是想对芷儿图谋不轨?!” “怕肯定是怕,但想来也有些日子没带芷儿出去放风玩玩了,见芷儿天天背书可怜兮兮的,我还好心要冒险带芷儿出去玩呢!芷儿还说我图谋不轨!去不去就一句话,不去拉倒!” 萧元心虚,故作镇静的强辩。 “去去去!谁说不去了,哪怕萧元哥哥真的图谋不轨,芷儿也不怕你!”芷儿羞涩的低下头,一记粉拳打在萧元臂膀。 只是,芷儿心中所想的“图谋不轨”,和让萧元心虚的“图谋不轨”,恐怕,并不是一回事...... 二十六、 城内现秋风,郊野意更浓。落叶萧萧随波逐流,湖水蒙上淡淡的凉意,隔岸的青葱也斑驳着金黄与与艳红。 湖畔,雏菊成片成片开放,芷儿蹲在花前,摇头晃脑。 “采菊东篱下,悠然......悠......悠然见南山!嘻嘻,我没背错吧?!”芷儿转过头,向着身后的的萧元狡黠地眨眨眼。 萧元立在芷儿身后,没有答话,满脸哀伤堆积着愁苦,眼角似乎含着一米晶莹。 一支暗箭,自萧元身后的树梢中缓缓伸出,箭头墨绿,显然是淬了剧毒。 芷儿转过身面向萧元,满脸疑惑地直视后者的双眼。 忽而,风起,漫天枯叶纷飞......萧元猛地扑向芷儿......树梢里箭弩扣动的颤音被树响掩盖......风过,一切又归于平静。 芷儿被仅仅拥入温厚的怀抱,羞红脸颊似是胭脂素裹。 “萧元哥哥,你这是做什么?臭流氓!快放开芷儿!放开呀!”芷儿娇羞的嗔怒,扭动的身躯假装着无力地挣扎。 “不放!”萧元满脸青筋暴起,努力压抑着嘶哑的声音。芷儿被抱在怀中,自是无法看见萧元的异常,越是挣扎,萧元越是抱得紧,左手却悄然伸向后肩,不动声色地将没入血肉的毒箭取下,藏入袖中。 见挣扎不动,芷儿反倒伸出手臂,揽住萧元的腰杆,温顺地将脸贴在萧元胸膛。 “早就知道萧元哥哥图谋不轨,看,我果然猜得没错。” “芷儿,我......”话未出口,芷儿仰头踮脚,用红润薄唇含住萧元嘴边未尽的话语。 萧元微微怔住,旋即,满脸柔情的回应芷儿的热吻,两人忘我地相拥缠绵。 秋阳浸在水中,浪漫着两人心扉的脉脉情愫,斜阳余晖将两人缠绵的身影,在地上描出很长很长的影子....... 第二卷:忘忧(六) http://.biquxs.info/

二十七、 长安城上,炊烟袅袅,两道身影,翻入了程府高墙。 “要吃晚饭了,芷儿快去你爹得那边吧。”萧元拍拍芷儿衣襟上的灰尘。 “嗯!那......明天见咯,萧元哥哥。”芷儿踮起脚,在萧元侧脸轻嘬了一下,羞红着脸颊跑向膳堂。 “芷儿,对不起。”萧元落寞地望着芷儿离去,知道她的背影转出自己的眼角。 忽地,萧元跌倒在地,一阵腥甜血气翻上喉咙,黑红的血液一股一股涌出嘴角,将他青白的脸颊染得恐怖。 大口大口地喘息,萧元抬手望向掌心,竟是见得一片乌黑,已然是支撑到了极限。 心知不妙,他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向杂院卧房跑去。 房门被撞开,冲进卧房的萧元趴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吐血,血污已然变成了墨色。痛苦似无数针芒,侵蚀着他的身体和意识。 眼前所及一切,皆是天旋地转,勉强支撑这身躯,翻箱倒柜寻找剧毒解药,杂物凌乱满地,一片狼藉。 终于,自抽屉中的暗格中取出一枚红色瓷瓶,萧元倒出两粒丹药拍入口中,便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烛火摇曳,萧元逐渐醒转,自卧榻上起身,窗前流动着月色,显然已是夜深之时。 咳嗽着坐起身,四下环顾,这里是他的卧房,前胸后背缠绕着几匝白纱布。 萧远立在烛火前,用白绸擦拭着手中铮亮的宝剑,烛光将他的身影烙在墙上。 剑身之上,印着一枚“辽”字。 “你知不知道,差点性命不保?” “知道,可......我没办法,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芷儿死在我眼前。”萧元神色痛苦,两行泪不住地滑落。 “大仇未报,还念着儿女私情!愚蠢至极!如今,只剩一条路,在高程两家大婚之日动手。” “只余几日,我恳请叔父,不要干涉我和芷儿的事。芷儿是无辜的,我只求能给她最后一点补偿”。 萧远不语,一抹狠色自眼底掠过,寒光一闪而没,剑锋挑断了烛芯...... 二十八、 萧元隐瞒着伤势,陪芷儿玩闹,又过了几日,萧远也未再出言干涉,相安无事。 程府上下,张灯结彩。大小姐出嫁这等大事,家仆们都面带喜庆,张罗得热火朝天,一片喜乐洋洋的气象。 程府例外,喜气冲天,侍女家丁搬搬抬抬,红绸彩缎金银珠宝进进出出,萧远站在院中指挥这个呼唤那个,忙得不可开交。 程成立于堂前抚须镇场,看着眼前的热闹忙乱,乐得合不拢嘴。 一摞接一摞的艳红嫁衣,叠放在芷儿的闺房,任凭芷儿挑选。这些嫁衣,皆由城内最有名的衣坊,耗费数月,配以上好的布料量身定做,一针一线精工细作,件件价格不菲。 程家属开国名将程咬金同系一脉,程成早年跟随其左右,出征大小战役,平定薛举割据势力后负伤,功成身退卸甲归隐。程成凭借过人才干及背景雄厚,辞官后在长安城内混的风生水起,政业商界颇有建树。“玄武门之变”后,唐太宗李世民即位,程氏一族地位更是随之水涨船高,风头一时无两,堪称是长安城内屈指可数的大豪门。 豪门千金风光大嫁,其手笔之豪放可想而知,衣坊老板接下订单时,脸都笑烂了,人脉、钱财,一箭双雕,这等好事不可多得,于是举全坊之力,名家尽出辛劳数月,才有了芷儿眼前这摞堆得比人还高的嫁衣。 芷儿望着眼前的嫁衣,被这阵仗吓得愣了半天,随后一脸苦相地在房内踱来踱去。 “婚期马上就要到了!这可如何是好。芷儿才不要嫁给什么高家公子!芷儿只想要萧元哥哥!大黄呀大黄,你说我芷儿该怎么办。” 芷儿直跺脚,语无伦次起来,急得眼泪都要包不住了。可是,对着一直笨鸟自言自语有什么用呢,它能不能听懂都还是个问题。 “哎呀!哎呀!烦死芷儿了烦死了......咦,对了,我去找萧元哥哥想办法!” 说罢,拉开房门正要抬脚,却见一左一右两个壮硕家丁,门神似的驻在门边。 “大小姐。”家丁二人躬身行礼。 芷儿懒得搭理,正欲跨出房门,却被二人伸手拦下。 “你们拦着我做甚么?我有要事,快让!” “大小姐息怒,老爷吩咐小的,要大小姐试好嫁衣,并让老爷过目满意后方可出门。请大小姐莫让小的为难。” “你......你们.......哼!” “砰!”木门发出痛苦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啦气死我啦......”房间内,芷儿张牙舞爪,抓狂的在卧榻上胡乱翻滚。 忽然,她的目光投向窗台,窗台上,笼子里的大黄正专心地衔理着金黄羽毛。 一切突然安静,安静得诡异。大黄只觉心底寒气直窜,连忙抬头一看,我勒个去!芷儿这献世宝正一脸坏笑,一步一步逼近,看这个模样,定然是图谋不轨啊! 干嘛干嘛!你别乱来啊!不然我就要叫了啊! 大黄缩在笼子角落里瑟瑟发抖,满眼惊悚地盯着逼近的芷儿。 其实芷儿根本没在意大黄,她只是自以为聪明,想着可以从窗台跳出去。 说干就干! 脑袋刚刚往外一探,紧接着传来一句“大小姐”。 “大大大!大你个头!” “砰!”这次轮到窗子遭罪。窗外家丁蒙了一脸,还不知道是哪里开罪了这小祖宗。 窗外也有家丁把守,这点伎俩,芷儿能想到,程成又怎会想不到呢。 “呜......人家想要去见萧元哥哥......”无计可施,芷儿只能坐在卧榻上啃着衣角,满脸委屈泪眼汪汪。 二十九、 芷儿受困闺房委屈落泪之时,萧元也好不到哪去。 萧元正和众家丁一起,跑进跑出搬抬物事,四周总有那么几道身影不着痕迹的跟着他,看似跟着一起干活,实则也是程成派来盯着萧元的眼线,防止芷儿和萧元偷偷会面。婚礼在即,唯恐闹出了什么乱子。 城府上下,唯独他,脸上没有一丝笑颜,与周围溢满的喜庆,格格不入。 萧元路过芷儿闺房所在的别院时,不自觉的停下脚步,远远地张望。 “萧元,发生么呆呢!快过来搭把手,这箱子也太沉了!”后面的家丁催促,面前的箱子足有半人高。 “哦,来了!”萧元收回留恋的目光,小跑过去。 盯得真紧啊...... 程成正在迎客厅上谈笑风生,前来道贺笼络者络绎不绝。 高府方面,亦是张灯结彩,杀猪宰羊,门外车马罗列,锣鼓震天。 程高二门喜结秦晋,长安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各路官贵豪门,尽皆受邀,仿佛连空气都充斥着喜庆的味道。 “哗啦!”瓷具碎了之声,就像两记耳光,将芷儿闺房门外的家丁扇得睡意全无。 “大小姐,是否有需要小人的地方?”家丁唯恐出了差错,连忙询问,门内却无人应答。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想罢,二人闯门而入,四下环顾,房内却空无一人。 芷儿从门后揉着额头,探出脑袋,趁那两傻大个四下寻找的间隙,蹑手蹑脚溜出门去,不料被一个高大身影挡住去路,撞个正着。 稳住身形抬头看去,来人不是她那逼嫁的老爹是谁?! “老爷。”家丁连忙躬身行礼。 “芷儿,身为程府千金竟这般鬼鬼祟祟模样,想要溜到哪去?嫁衣选定了么?” “我......我......”芷儿垂下头,不敢吭声。在发怒的老爹面前,芷儿的刁蛮任性,也只能变成病怏怏的怯懦。 “婚姻是终身大事!明日便是你的大喜日子,还不快回去选好嫁衣打点齐整?!想把你爹的脸丢尽?”程成不怒自威,话语严厉不容反抗。 ...... 夜色凝重。城郊荒野林间,几道黑影掠过,惊起片片夜鸦...... 镜台前,身着嫁衣的少女亭亭玉立。精美的嫁衣之上,金丝细绣凤凰舞天戏云图,美誉点缀,银丝镶边,高雅华贵,艳而脱俗。配以少女秀美精致的容貌,精妙无双。 穿上嫁衣,这本是每一位女子最为憧憬最为幸福的时刻,而芷儿的双眸,却满含清泪,两行泪珠滴落,濡湿了嫁衣上的金丝凤凰。 有人说,嫁衣一生只穿一次,最美的嫁衣,只为最爱的人穿戴。 “只为那最爱的人穿戴。”镜中的芷儿,抿紧双唇,一脸决然,拭去脸颊上的清泪。 ...... 三十、 忙碌了一天的程府,陷入沉眠,承载着各色美梦。 巡夜的家丁提着灯笼摇摇晃晃,呵欠连天。恍惚中,似是瞟见房檐之上有几道黑影闪过,急忙揉揉眼再看去,到处漆黑的一片,只有一轮圆月挂在房檐上,哪来的什么黑影。 “难道是一时眼花?不管了不管了,早些巡完交班回去补觉,明天大小姐婚宴上好蹭两口酒喝喝。”摇晃着灯笼,拖沓着脚步,家丁转悠着离去,这一方高墙又归于寂静。 杂院的院堂,此刻却灯火通明,门窗之上,投映着十几道人影。 堂内,木碑前的香案上插满香火,烟雾缭绕。 以萧远为首,十几个身着夜行服的魁梧壮汉,手端酒碗,跪立于香案跟前,神情肃穆,一语不发。 萧元亦在其中。 “大哥!明日便是程辽两族宿怨决断之时,您在天有灵,定要护佑我等兄弟,手刃狗贼,为你报仇雪恨!”萧远语罢,众人仰头,倾碗一饮而尽,随即将酒碗用力投掷于地,顿时一片碎瓷横飞。 “有动静!”房梁上负责望风的黑衣人忽然喝道,十几道人影随之迅速挑灭灯芯,出萧远萧元而人外,尽皆四散寻找藏身之所,瞬时便没了踪影。 萧元则从窗户翻入自己的卧房,侧耳贴门,警惕门外动静。 “笃笃笃,笃笃笃......”叩门声响。 萧元轻轻从枕头下抽出匕首,靠在门后。 “夜已三更,来者何人?” “是我,芷儿!萧元哥哥,快开门。”门外想起芷儿的声音,腔调却有些奇怪。 “我已睡下了,这么晚了,芷儿再怎么跑来我这儿了,快回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 萧远想起了什么,顿时语塞。 “明天......明天......明天我再也不是你的程芷儿了!”芷儿忍不住哭出声来,溢满委屈凄凉。 门内却一片死寂...... 门外是落魄的等待,门内是身不由己的锥心煎熬。一扇门,隔出了两个世界。 萧元咬牙长叹,收刀入鞘,打开门。 门外的一身艳红的芷儿迎面倒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的酒气...... “芷儿,你怎么醉成这模样?”萧远急忙搀住怀中的芷儿。 “嘻嘻嘻,萧元哥哥你看,这身嫁衣是芷儿最喜欢的一件,挑了好久呢!好不好看?萧元哥哥喜不喜欢?”芷儿抬起绯红的脸,笑出声来。迷蒙的双眼,还残留着泪光。 语罢,芷儿站起身,舒展双臂原地旋转起来,艳红袖摆随之翩翩起舞。 转罢,身子又要倒下去。 萧元连忙纵身借助芷儿,看向她迷醉的面容,心如刀绞。 “萧元哥哥,这身嫁衣,芷儿只为你穿戴......只愿寄你终身......做你妻儿,白头偕老,生死相依。萧元哥哥......你要了芷儿吧,芷儿的贞洁......只想给你,才不要便宜那个什么高家公子。” 声音如梦呓般断断续续,芷儿躺在萧元怀中,竟开始宽衣解带起来。 “砰”一阵闷声响起,萧元一记掌刀落在芷儿的后颈,将芷儿击昏了过去。 门外的清冷月色,细致地轻抚着芷儿入梦的美眸。一滴清泪,悄然落在芷儿脸上那凄冷的月色里。 萧元紧紧抱着芷儿,将下颌靠在芷儿额前,面容扭曲,痛苦而压抑地低吼。 萧远的声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身后...... 第二卷:忘忧(七) http://.biquxs.info/

三十一、 天边染上浅浅的霞光。 芷儿床边,是萧元彻夜的守候。 他怔怔地看着芷儿熟睡的脸颊,喃喃自语,声音不足让旁人入耳。 正欲起身离开,却绊响了凳脚,动静将芷儿拉出睡梦。 “萧元哥哥?”芷儿坐起,想起自己昨晚的大胆举动,脸颊不由微微泛红,可低头看到身上的嫁衣还整齐穿在身上,心底又泛起了一丝失落。 “时间还早,芷儿再睡会吧。”萧元回过身,将被子牵起,搭在芷儿后背。 芷儿侧身轻轻靠在萧元怀中。 “萧元哥哥,芷儿想换一件嫁衣。这件最美的嫁衣,芷儿只为你穿戴,娶芷儿的不是你,芷儿便不穿了。”芷儿轻轻呢喃,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 “好。”...... 晨光透窗,檀香缭绕。 屏风后,芷儿张开双臂,红艳嫁衣展开,变作一幅金丝秀成的凤凰舞天戏云图,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萧元立在芷儿身后,伸手将嫁衣的束带解开,芷儿将嫁衣从肩膀处缓缓掀落、褪下。 后背的肌肤白嫩如羊脂,在淡黄的晨光中,散发着朦胧的光华,盈盈一握的柳腰......绝美的身姿,惊艳了流淌的时光,一顾倾城。 芷儿自镜中,端量着萧元微红发烫的脸颊,嗔笑道:“萧元哥哥,芷儿的身子,美么?” “美,很美。”萧元不禁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在芷儿后背的肌肤,缓缓挪动。 微妙的触觉传来,芷儿身体微微一颤,深吸一口气,就欲转身靠进萧元的怀中。 却被萧元一把握住香肩,制住芷儿的身形动作。 “芷儿,不可。”伴随着芷儿的清泪,萧元长叹一息,细细出声。转身提起一件朴素简美的嫁衣,为其披上...... 梳妆台边,黄铜镜前,萧元一手扶着齐腰青丝,一手用沾水的柳梳细细梳理。 芷儿依旧从那面黄铜镜中,看着身后那张专注的脸。 时光如逆流般,回到了那个静美的傍晚,同样温馨的霞光里,同样是他一丝不苟地为她细细梳理。而她,却在默默流泪。 今天是她的大婚之日,锦若红霞,梳妆待嫁,娶她的,却不是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而是那位素未谋面的高家公子...... 丫鬟们将披着红盖头的芷儿扶上花轿,迎亲花队的锣鼓声淡出耳际。隐身暗处的萧元,一抹狠色浮于眉际...... 三十二、 天色向晚,高家府内人声鼎沸喜庆冲天。 玉盘珍馐金樽佳酿琳琅满目,豪商巨贾名门望族络绎不绝。 高太守与程成坐于堂中上席,推杯换盏间,看着满堂宾客喜笑颜开。 芷儿独自一人端坐在婚房内,殷红的盖头被泪水一点一点濡湿,等待那个只在拜堂礼上见过的一面的高家公子来掀开。 在这样欢腾热闹的夜晚,谁都不曾注意,距高府不远处的塔台之上,十几道隐匿的黑影,冷漠的注视着脚下的喧嚣。 “元儿还没到?” “没有。” “混账!在这种时候却不见踪影!” “大哥,怎么办?” “机不可失,时间紧迫,不等了,准备妥当,看我信号,随时动手!” “是!”...... “嘎吱。”有人推开房门,进了婚房。 芷儿的头盖被轻轻掀开,出现在她眼前的,竟不是料想之中一身红衣的高家公子,而是黑布蒙面的夜行服。 芷儿一怔,正欲呼救,却被一把捂住。 “芷儿,别喊,是我!”黑衣人捂着芷儿的口,扯下面罩。 芷儿定眼一看,来者竟是萧元,顿时喜上眉梢。 “萧元哥哥!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个样子?” “日后再说。芷儿,你可愿放弃荣华富贵,与我归隐山林一生厮守?” “愿意!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好!我带你走,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你和我,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萧元伸出手,眼神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坚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决然。 “好!芷儿跟你走!”芷儿伸出皓腕,紧紧握住萧元的手...... 三十三、 “砰!”高府主客尽欢,推杯换盏之际,大门陡然破开。两个家丁应声飞入,一身血污,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门前出现一道黑衣人影。手里提着铮亮利剑,其上有鲜血缓缓滴落。 “大胆!来者何人!竟敢在高府大喜之日惹事?!来人!将其拿下!” 宾客尽皆退散,两排家丁手持齐眉长棍,自院中各处应声赶来,将门前的黑衣人影围住。 只见黑衣人影右手持剑,缓缓举起,猛然挥下,自空中划出冷冽寒光。 夜空中,一阵箭雨随之袭来,将拦在黑衣人影前面的家丁尽皆射杀。一排虎爪铁钩随之而来,勾死在高府高墙、屋檐之上,其后还系有一根根黑色绳索。 十几道同样身着黑衣的人影,脚踏绳索从天而降,迅速落在庭院中,立于为首的黑衣人影两侧。腰间长刀,在月色中泛着渗人的寒芒。 “我等,只为取程成项上人头,以报灭族之仇!无关人等速速退去!否则,休怪刀剑无眼,杀人无情!” 顿时,惊呼四起,恐惧蔓延...... 三十四、 主客尽皆落荒而逃,人作鸟散,偌大的庭院,顿时杯盆狼藉,空无一人。只余下程家几个死忠家丁,手持长棍,将坐于堂中上席的程成护在身后。 毕竟是在战争的尸山血海中爬过,这般场面,倒是没让程成乱了分寸,此刻,依旧坐在席位上,气定神闲地抿着茶水。 众黑衣人上前将其团团围住,程成与为首黑衣人影,隔空对峙。 “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又与程某有何等深仇大恨,寻仇也罢,非要在程某爱女大婚之日下手,恐怕不合道义吧?!” “哼!道义?!这等话辞,从你程成之口说出,简直就是荒唐!笑话!程成老贼,你可识得此剑?!”为首的黑衣人影,举起手中长剑横在胸前,清冷月色下,剑身上印刻的“辽”字隐约可见。 见字,程成瞳孔微缩。十余年前的宿怨,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想罢,程成挥手招来身旁一名家丁,在其耳边低语吩咐几句。家丁低头应了一声,急忙退去,黑衣众人也放任其离开,没有加以阻拦。 “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一步,我等也不必遮掩遮掩了,弟兄们,且让这老贼看清,要取他性命的,都是些什么人!老贼!今日我辽家余族,必要将这灭族之仇,与你好好清算!” 为首的黑衣人一把扯下黑布面罩,那张满是凶横戾气的脸,竟是程府管事萧远!其余黑衣人也一并摘下面罩,目光凶煞地将程成盯着。 程成一眼扫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萧远、阿贵、福卓、小赵...... 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皆是平日在程府打杂的下人!自萧远在程府落脚这十年来,自己身边,竟不知不觉间,被安插了如此之多想取自己性命之人! “十年之前,当今唐皇李世民,领兵攻打薛举势力,我辽家家主辽烨,本是薛举旗下一番部将,却也深明大义。听闻李世民爱民如子广纳贤德,甚得民心,必将一统天下,亦自知薛举并非仁义之辈。本想带领麾下士卒归降唐军,避免再生战祸”。 “可你,程成老贼,贪功冒进,假意纳降,却在兵马进城之后,下令大肆杀戮我辽家麾下士卒,辽家上下数十条人命尽皆被残害。” “幸得辽家列祖列宗护佑,我携带大哥独子藏于密室之中躲过一劫。而你,却污蔑我辽家脑生反骨,手提我大哥辽烨之首,回营领功。”“萧远”越说越气愤,握住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不住地颤抖。 “十余年来,我带领辽家幸存家眷,潜入程府,却不曾想,你这狗贼怕是欠下血债太多,过分的谨慎小心,日常左右总有护卫跟随,我等苦于没有下手机会。十年的卧薪尝胆,终于让我,等来了今天!”“萧远”闭上双眼,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激怒的心境反而因悲痛平静下来。 “程成老贼,你记住!我,辽烨之弟辽远!今日,代替我大哥辽烨,要你以死抵命,为我辽家上下几十口冤魂报仇雪恨!”众黑衣人无不激愤难耐,喘息粗重目光通红,杀机蠢蠢欲动。 程成听罢,越发的心惊后怕。这辽远,当真是极能隐忍。十余年,面对自己没有流露过半分杀意,表面上尽忠尽职打理城府上下事务,却暗中安插杀手,若不是自己谨慎,随时安排亲信保护左右,怕是活不到今时今日。 今日是芷儿大婚,的确是程成身边防备最松懈之时。长达十年的复仇密谋,终于换来今日最佳的下手时机。辽远城府之深,由不得程成不心生叹服。 “啪啪啪啪。”程成听罢,击掌大笑。 “萧,不,如今该叫你辽远。长达十年的蛰伏及谋划,你的城府和隐忍,让我不得不服。只是,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依你对我的了解,难道就真的以为,在今日,我就会毫无防备?那也太让我失望了吧!” 程成缓缓起身,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笑意。辽远见此,顿觉心生不妙。 “影卫何在?!”程成陡然大喝,挥手摔碎手中的茶杯。 霎时,五道黑袍身影撞破屋瓦,应声从天而降。 “这五人,我称其影卫,如影随形,杀伐果断。乃是我精心培养,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精锐死士。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我之间,到底谁取谁的命!” ...... 第二卷:忘忧(八) http://.biquxs.info/

三十五、 两拨人马剑拔弩张之际,刚被遣退的那名家丁,却突然跑了回来,神色慌张道:“老爷!小人并未在婚房内见到大小姐,大小姐不知去向!” “你说什么!”程成大惊,还不及做出对策,便听到辽远一声大喝:“动手!”,众黑衣人拔刀蜂拥而上,向程成杀去,影卫与家丁等也应声而动,两拨人马瞬时战成一团。 偌大的庭院,顿时刀光剑影,弥漫着连绵的金属撞击声。 十步之外,辽远也提起长剑,直指程成眉心杀去。程成无暇分心,抽刀招架辽远杀招。 ...... 夜幕之下,街道上空无一人,万家灯火悄然亮起,街道两旁的窗子,透出黯淡的灯光,隐约照出一黑一红两道奔忙的身影。 一身夜行服装扮的萧元,拉着一身红霞嫁衣的芷儿,在街道疾驰。 “萧元哥哥.......芷儿跑不动了,停......停一下,让芷儿歇口气.......” 没有回应,萧元的手,依旧死死钳住芷儿的皓腕,继续拖拽着芷儿奔跑。 芷儿体力不支,一步踉跄,差点跌倒。 “萧元哥哥,你......你把......芷儿的手腕勒痛了!” 仍旧没有回应,萧元并没有停歇的意思。 此时的他,给芷儿的感觉,并不像是单纯的逃婚,更像是在恐慌地逃离,仿佛一回头,就会被无尽的梦魇吞没。 “停下!”芷儿一声大喝,用力甩开萧元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萧元一愣,停下脚步,仿佛刚回过神一般。 “芷儿,坚持一下,不然待会被你爹爹派人追上就跑不了了。”萧元强作镇定催促道。 “你告诉我,你在逃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恐惧!” “当然是带芷儿逃婚呀!难道芷儿想被你爹爹抓回去当高家的大少奶奶?”萧元强作笑脸打趣,却掩盖不住眼里的急切和恐慌,伸手又要去拉芷儿。 芷儿不依,后退躲开萧元伸来的手。 “别骗我!以往你对我百般呵护,哪怕我有一丁点擦伤也会紧张半天。可是这一路跑来,我差点跌倒,你没有回头,手腕被你勒痛,你也没有停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跟你走!” 萧元自知敷衍不过去,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两人陷入沉默,只余下芷儿粗重的喘息声。 “芷儿......”萧元正欲出声,却见芷儿身后的街道,跌跌撞撞的跑来一群人,个个慌不择路,惊恐万状,其中,有高府着装的家仆侍女,也不乏各路平日尊贵跋扈的豪商巨贾、名门子弟。 凌乱嘈杂的哭喊声中,依稀听得“程家旧愁”、“高府受牵连”、“血洗婚宴”等字眼。 忽然,人群之中慌张跑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那高家太守,芷儿的“老爷”! “高伯父,发生了何事?为何婚宴上的人全跑出来了,还如此慌张?”芷儿见状心生不安,伸手拦下高太守。 “程芷儿?你为何在此处?不得了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身穿夜行服的黑衣人,跑到我高府婚宴上大开杀戒,说是要找你爹爹寻仇!我听后来逃出来的家丁们说,那群黑衣人的头目,正是你们程府的管事!” 芷儿听罢,如五雷轰顶,心中大感不妙。慌张地看一眼萧元此刻一片惨白的面孔,逆着人群,向高府跑回去。 十多年前萧元刚见到父亲时那怨毒目光...... 萧元与道士对抗时的身手...... 萧元莫名的冷漠对待...... 身为普通下人的萧元却对四书五经、音律乐理样样精通...... 昨夜杂院院堂窗上的十几道人影...... 萧元此刻身上穿着的夜行服...... 一幕又一幕不合寻常的画面在芷儿脑海中一一闪过,化作一阵又一阵恐惧,淹没芷儿的心神,所有的画面似乎都在证实着芷儿心中可怕的猜测——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仇杀! 芷儿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抹去脸上的泪珠,加快步伐向高府跑去,一心只求爹爹不要有事。 萧元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芷儿远去的身影,神情呆滞。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么?芷儿,我要带你逃离的,并不是与高家的婚约,而是程辽两家,不死不休的宿怨啊!” ...... 三十六、 高府大院,浓重血腥弥漫,原本艳红喜庆的灯笼,溅上血污,变得狰狞恐怖。 刀剑零落,血尸横陈,喜宴成丧...... 刀光剑影,逐渐化为一片死寂,偶尔传出几声死前的痛苦呻吟。五影卫与黑衣众人,已在搏斗中死伤殆尽。五影卫虽身手极强,却也架不住黑衣众人数倍人手疯狂地以命搏命。 此刻,院落之中,依旧站立的人,只余程成和辽远。两人皆是伤痕遍体,破碎的衣衫渗出一道道猩红血痕。 两人刀剑相向,招架在一起相互角力,气促的喘息回气,鲜血从裂开的虎口不断流淌滴落。 “什么狗屁影卫,也不过如此罢了!”辽远隔着刀刃,盯着程成出言讥讽。其实他心底明白,是辽家十数号幸存家眷们以死相搏,才勉强斗了个同归于尽的局面,此刻,所有报仇的指望,全落在他辽远一人身上。 “呵呵,是么?”交缠招架的刀刃后,程成的嘴角再度勾起危险的狰狞笑意。 身后有动静传来,辽远顿觉心底窜出一股寒意,抬腿一脚印在程成胸膛将其击退,随即转身一剑刺出。 身后的影卫轰然坠地,他本已断失一臂,周身刀创无数,一把利剑根式从其后背径直贯穿胸膛。果真是不要命的死士,饶是收了如此可怕的伤势,还是想要拼尽最后一口气,试图从背后偷袭辽远。 程成被击退后立即稳住身形,趁着辽远击杀偷袭影卫的间隙,一剑疾刺。 刺耳的骨碎声响起,剑刃烬根没入辽远后背,瞬时贯穿了辽运的心脏...... 三十七、 芷儿终于跑回了高府门前,扶着门环,弯腰急促地喘息。 一阵夜风吹来,夹带着浓重的血腥灌满芷儿的胸腔,顿时双眼发黑,剧烈地干呕起来。 踉跄地走进庭院,看得眼前的惨象,芷儿气急攻心,跌坐在地上,几乎晕厥过去。 “赵叔......福伯......阿贵......”芷儿呼唤着一个又一个名字,摇晃着一具又一具染满血污生机断绝的尸体,泪如雨注。这些从小便看着她长大的人,一个个地倒在她面前,气息全无。、 庭院正中,盘坐着一道极其虚弱狼狈的身影,正在闭目调息。 芷儿见状,急忙扑了过去。 “爹爹!,爹爹!你怎么样了!不要吓芷儿,爹爹!”见到平日里威严肃穆的父亲,此刻却满身血迹狼狈不堪,芷儿泣不成声。 “傻丫头,你都走了,还回来作甚?”程成睁开眼,轻抚芷儿的脸颊,见到女儿平安无事,心中松了一口气。 “走,爹爹,芷儿扶你去找大夫!爹爹一定要撑住啊!”芷儿起身要去扶起程成,却见到门口立着一道黑影。 萧元看到辽家最后幸存亲眷也已变成满地的尸体,一步一步迈向程成,面无表情,双拳却死死捏紧,青筋暴起,让芷儿的心跌落冰谷般寒冷。 “不!萧元哥哥,求你,别过来!放过我爹爹!”芷儿恐惧地大声哭喊,扶着程成一步一步往后退。 忽然,一双满是血污的手,一把握住萧元的脚踝。 萧元俯下身,查看了辽远的伤势,很显然,辽远气息只出不进,已必死无疑,哪怕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辽家大仇未报,全凭满心的怨恨与不甘,吊着最后一口气。 辽远颤抖着,缓缓将手中的剑,举在萧元面前,怒目圆睁,尽力地想要说什么,却被血液封喉,只能发出嘶哑的呵气声,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布满血污的剑身上,那枚“辽”字,泛着猩红的冷光,狰狞而刺眼。 萧元接过剑,点点头。辽远报仇重任有所托付,终于吐出最后一口气,举剑的手颓然坠地,生机迅速消散,双眼却瞠目欲裂,死不瞑目。 “叔父,你就在这里看着,小侄,这就去为我辽家报仇!” 萧元将辽远的遗体扶起,靠在一块巨石上,怒睁的双眼,溢满滔天的怨毒恨意,看向程成父女,让人肝胆生寒。而萧元,提起剑,一步一步向程成父女逼近。 三十八、 “不!萧元哥哥!求求你,芷儿求求你,放过爹爹,芷儿跟你走,芷儿跟你走!不要杀我爹爹!不要......”芷儿一边扶着程成后退,一边绝望地哀求。 “我、姓、辽!”萧元双目通红,额际布满青筋,反复听不见芷儿的哭喊,一字一顿,发出沙哑的低吼,依旧没有停下逼近的脚步。 “不!停下!萧元哥哥!停下!”芷儿放下程成,扑身上前,抱住萧元,死死抵住不让他再前进一步,声音因哭喊变得嘶哑,双目泪如泉涌。 为什么!为什么!我最爱的两个男人,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姓。辽!”萧元怒吼,抬手推开芷儿,继续向程成逼近。 “萧元!你给我停下!”芷儿从背后紧紧环抱萧元,嘶哑的喉腔已经咳出血,却依旧没能削减半分萧元眼中的杀意。 “我!姓!辽!——”萧元怒吼如雷,陡然甩手将芷儿掀翻在地,向前猛跨一步,提起剑,竭尽全力地向程成要害刺去。 “不!”芷儿眼睁睁看着剑刃没入程成胸膛,血雨冲天而起。气急攻心,芷儿仰头咳出一大口血,意识涣散,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一剑穿心。萧元的脸色被溅满斑驳血迹。粗重地喘息这,仿佛刺出的这一剑,耗尽了他全身气力。 程成缓缓倒在萧元怀中,将头靠在其肩上。 “辽家......灭族之仇......与芷儿......无关......丫头她......很喜欢你,请你......把她......照顾好......”话音未落,便生机断绝,倚着萧元,缓缓滑落在地。临死前,程成脸上竟然带着释然的笑意,看不出一丝痛苦神色。 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对萧元的请求和托付。 萧元周身无力,跪倒在地,低头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满是血污...... 第二卷:忘忧(九) http://.biquxs.info/

三十九、 晨光微凉,透过珠帘,轻轻照进芷儿闺房内。 萧元怔怔地坐在床沿,握着芷儿的手,彻夜守护。 芷儿正蜷缩在卧榻的角落里,眉纹紧锁,微微颤抖,显然受惊过度,睡得很不安稳。 “萧元?”芷儿忽然睁开双眼,坐起身,看向床边的男子,语气冷若冰霜。 萧元一惊,回过神来,见得芷儿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不免一阵刺痛。 芷儿从萧元的手中抽回冰冷的皓腕,却也没有出言责骂,萧元心中也忐忑不安,一时无言以对,两人沉默的盯着彼此,周围的空气仿佛降到了冰点。 “噗呲”芷儿突然笑出声,眼睛重新亮起光芒,张开双臂,在萧元的错愕中,一脸依恋地扑进萧元怀里。 “萧元哥哥,芷儿现在是孤家寡人,好难过,芷儿就只剩下你了,你带芷儿走吧。” “好,我带你走!我不会弃你不顾的。”萧元如获大赦一般,喜出望外抱住芷儿,可是芷儿接下一句话,却将萧元的心打落冰谷,幻想破灭。 “有个叫辽元的坏家伙,杀了我爹爹。一年的时间,你教会我武功好不好?一年后我要亲手杀了辽元,替爹爹报仇。” 两行泪水自萧元的眼中流淌而下,环抱着芷儿,声音哽咽,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 四十、 若轩听罢,长长地嗟叹一息。 世人皆云,戏子唱尽荒唐,可这凡尘俗事,竟犹有过之。 薛贻如此,萧元与程芷儿,也是如此。 “高府和程府,第二日便被官府查封,萧元和芷儿带上我,远离了那片伤心之地。在城郊荒野处安家落脚,在山林间搭起茅屋,过起了山野生活。” “我虽早已伤痛痊愈,却对他们放心不下,于是留在二人身边,照看一二。他们也未再把我关在笼子里,欣然地又将我纳入他们的生活中。偶尔有凶兽山魅夜半作祟,便出手驱赶,护得二人周全,也算略报救命之恩。” “归隐后的生活,竟诡异的平静安稳,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无夫妻之实,却也相敬如宾,恩爱非常。只是......” 若轩已然猜到了后话:“只是,一年之期将至” “正是如此,所以当我听闻尊者放出的消息,便决定来此,以‘众帝之台’的消息,向尊者换取拥有复生之效的大道灵酒。” “阁下想让那程成复生?”若轩听此,眉宇一皱,放下了手中的铜盏。 “尊者英明。”麻袍老者起身作揖。 “不可,既已发生之事,已成定数,大道自然,有其运转法则,牵扯极广,不可肆意篡改。况且,就程芷儿与萧元之事来看,且不说程成复生对萧元有失公平,那芷儿又该何去何从?对他们二人,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尊者所述,小妖自然明白。但程成复生,至少可以阻止萧元与程芷儿自相残杀!一年之期将至,小妖恳求尊者成全!”麻袍老者,向若轩伏身跪拜,声泪俱下。 “阁下且起身。他二人不过是凡人,阁下道行不浅,为何要为他二人做到如此地步?” “说来话长,这便要从‘众帝之台’讲起......” 上古年间,水神共工受凶兽相柳谗言蛊惑,以滔天洪灾祸害人界。治水大禹奋起神威,击败共工,将其监禁流放,又把凶兽相柳九首砍下,并将积聚相柳血腥的洼地辟为血池,堆土成台,集五方天帝之力,布施封魔大阵,将相柳镇压其中。天界诸神称之为“众帝之台”。 这便是“众帝之台”的由来,此后过去数千百年间,不断有各类神通惊世的邪祟妖魔被陆续镇压其内。而“众帝之台”上,有一金泽神铁铸造的金鸾鸟作为阵眼,数千百年来,维系着封魔大阵的正常运行。 “那作为封魔大阵阵眼的金鸾鸟,正是小妖。”麻袍老者起身,眼神茫然,追忆着往事。 “小妖本是五方天帝之首后土轩辕座下战车之上的饰物,上古年间跟随轩辕大帝征战四方。五帝补下封魔大阵镇压凶兽相柳之后,在禹王再三请求下,将我布置在大阵正中,以作为阵眼维系封魔大阵运行。” “数千百年过去,小妖受大道法则眷顾,修得思维神识。小妖明晓自身责任之重,一直维系着大阵运行,未曾离开。‘众帝之台’位于冥海极北之地,那里不见天日,无昼夜之分,双目所及之处,尽是荒芜死寂,一片混沌。我既已修道神识,千百年来,自然也是受尽那孤独绝望的煎熬折磨。” “那样的孤苦折磨一直持续,直至十年之前,也正是那‘众帝之台’发生变故之时。” “那日,我如往常一般,向大阵灌输五方天帝遗留下来的神力,维系着大阵运转。忽而,一阵滔天怨气席卷而来,天地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小妖隐约见得一道身着红衣的身影,浮于大阵之上,挥手间,以神通将我从大阵中抽离,并疯狂吸取我身上储存的五方天帝之神力。” “在小妖神力枯竭,即将神形消散之际,封印大阵也随之被毁,封印解除,其中镇压的诸多邪祟妖魔冲破大阵,尽数逃出。那红衣身影被破阵而出的磅礴邪气撞退,小妖也趁机脱离魔爪,疾速远遁。只是也因此沾染上了极浓的魔炁,堕入妖道。 “我已堕入妖道,又没能守住封魔大阵,无颜返回天界,于是隐匿在落渊谷深处,试图设法消除周身魔炁。至于之后‘众帝之台’逃出的邪物何去何从,小妖也不清楚,也未曾听闻过变故之后的这几年来,有大量妖魔为祸人间的消息。只依稀记得,当时冲破大阵的诸多邪物中,有三道极其恐怖的气息,与那片遮天邪物的妖气不同,那三道诡异气息,散发的是极其阴邪暴戾的魔炁。小妖身上的浓烈魔炁,便是来自于此,以致于变成了如今这副神格与魔炁并存的落魄模样。” “‘众帝之台’的变故发生在十年之前?那岂不是和三位师尊卜算出极凶之兆的时间相差无几?数千百年来,天界以雷霆手段,不断派遣天兵神将捉拿有惊世神通的大妖魔,换来了如今各路妖邪尽皆蛰伏隐匿、人间太平祥和的局面。只是,那镇压着诸多妖邪的‘众帝之台’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如今横空出世的那位‘魔主’,必然和‘众帝之台’的惊天变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三位师尊卜算出的惊天劫数,必然也由此而来。只是,金鸾口中所说的那三道散发魔炁的诡异气息,又是何物?”若轩听闻麻袍老者的讲述,陷入了沉思,如今已大致弄清楚那“魔主”的由来,却又引出了更深的隐秘。重重迷雾,将人压得头皮发麻。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二位也已经清楚,离开‘众帝之台后’,小妖一直隐匿在落渊谷中,也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却不知为何那两个道士对小妖杀心如此之重,小妖也不忍对两个凡人出手反击,便开始了漫长的逃亡,以致于后来负伤落在芷儿眼前。” “以上即是小妖为尊者带来的关于‘众帝之台’变故地消息。为守护三界祥和,忍受过数千百年来孤独绝望的折磨,又遭受了漫长的追杀,小妖早已身心俱疲,对三界失去了期望。是芷儿与萧元给予我悉心照料,又于我有救命之恩,却不料二人遭此浩劫。小妖实在是不愿眼睁睁看着二人自相残杀,只求让他们一切安好地生活下去。” 说道此处,麻袍老者亦声泪俱下哽咽不止。虽然对程萧二人只有短短只言片语,却也能听从,在老者心中,二人究竟何其重要。是二人的善心,感化了老者,再加上救命之恩,让他原本被孤苦绝望填埋的内心,又见到了一丝曙光。 “欸......阁下的良苦用心,若轩明白,但是让死去之人复生,若轩断不可行此逆天之事。”若轩听完老者讲述,埋首沉吟片刻后,平静出声道。 “尊者......”老者正要出声,被若轩挥手打断。 “在下不会出手复生程成,此举也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另有他法,阻止二人自相残杀,那便是:以灵酒之力,让二人忘却彼此,心中自然不复仇怨。” “可......欸,至少能让二人都保住姓名,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老者最终只能无奈妥协。 “但,阁下得答应若轩几个条件。其一,大道灵酒我不可直接给你,你设法托梦于他二人告诉此地,让他们二人自行来求取灵酒,以阁下的修为,这并不为难。其二、托梦于二人后,来或不来,二人自行决定,你且暂时离去,一年期满后再回,不可强行干预此事。至于缘由,此事了结之后,我自然会让阁下知晓。” “可!小妖在此,谢过尊者大恩!” ...... 四十一、 “芷儿,我回来了。今天的收获不太好”萧元背着四只野兔,推开了茅屋小院的篱笆。 萧元每日进山打猎,再送到城门前贩卖,芷儿在家洗衣打扫,晾晒皮草,是近一年来,两人山野生活的日常。 “哥哥辛苦了,快坐下喝口水吧。”芷儿自里屋走出,手里端着一碗凉水。虽身着粗布麻衣,但是一年的山野生活,却并未在芷儿的容貌上留下印记,依旧是那般肤白貌美,俏皮动人。 萧元接过碗,坐在院中的木椅大口喝水,芷儿拎起两只野兔,走进里屋。 “哥哥喝完水进来吃饭吧,都做好了,就等你呢。” “好,来了。”萧元起身,也跟着走向里屋,进门前,回头看向立在院内的木桩。 其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刀痕,细细数去,一共353道。 芷儿,每日都会在木桩上刻下刀痕,距离一年之期355天,只余三日。 萧元收回目光,转身进门,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哀伤。 两碗青菜一顿饭,一年来,两人过的日子也甚是清苦。 萧元对一年之期的事闭口不提,而芷儿从曾经的堂堂程家大小姐,一夜沦落为山野村姑,却也不曾抱怨日子难过,悉心照顾着萧元的饮食起居,仿佛萧元杀父之事不曾发生过一般。 仿佛一切仇怨皆被忘却,两人可以这样平淡相爱,厮守一生,除了门前的木桩刻下的刀印,每日每夜都在压迫着萧元的愧疚....... 腊月寒冬,山野间的夜,分外静谧,树影摇曳,偶尔传来一两阵簌簌的落雪声。 萧元和芷儿和衣而卧,相拥入眠,只是两人皆紧皱着眉宇,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卧房窗台上,一只金羽鸟,正定定地盯着卧榻上的人,双目泛着幽幽的金光。 ...... 第二卷:忘忧(十) http://.biquxs.info/

四十二、 次日清晨,二人自梦中悠悠醒转,皆是一副心神不宁地模样,却又各自隐瞒,没向彼此叙说。 “皇城之南,有露瑶阁,阁主若轩,有灵酒,名曰‘忘忧’,有忘却心中爱恨之奇效。” 二人梦中,皆是出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麻袍老者,说出这样一番话。 显然,昨夜古怪的梦,让二人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萧元起床后洗漱一番,草草喝了点清粥,整理好打猎行当,推门匆匆而去。 “芷儿,我上山打猎去,你独自在家小心。” “好的,哥哥也是,万事平安为重......” ...... 不多时,萧元站在了露瑶阁门口。 出门打猎是托辞,实则是依着老者梦中指引,进城来此寻露瑶阁。 本是半信半疑,却不料想真的有此一阁,萧元心中更加为难。 踌躇半响后,终于还是颤抖着手,叩响了阁门,阁门随之开启。 不多时,阁门再度开启,萧元向着阁门内作揖行礼,匆匆而去,手中多了一尊透明玉瓶,其上刻字“忘忧”。 午后时分,程芷儿,竟也同样出现在露瑶阁门前,离去时,手中同样多了一尊“忘忧”。 两日后的清晨,金鸾所化的麻袍老者再度回到二人隐居的茅屋,却见到令其心痛欲绝的景象: 萧元与程芷儿,各自穿着艳红喜庆的婚服,躺在血泊之中,双双毙命,喜庆的艳红与浓烈的血腥,形成强烈的反差,甚是刺目。 溅满斑驳血迹的木桩,被刻下第355道刀印,正满一年之期...... 四十三、 “唳——” 麻袍老者悲恸不已,双膝跪地,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鸟啼,一丝金色血迹,自嘴角流淌而下。 若轩与莲惜,悄无声息目地出现在老者身后,面对老者投来不解与怨恨的目光,若轩无奈长叹。 “节哀。这是他们自己的抉择,我不可左右。如今的局面,确实出乎我的料想。只能说,你们三人都猜错了对方的用意。” ...... 两日前,萧元先芷儿一步,寻至露瑶阁,被若轩邀进阁中与之对饮。 “芷儿,她真的是一个很倔强地丫头。一年来,虽然每天表面上嘻嘻闹闹,对我生活上的照顾也无微不至,但其实,这些都是强装出来的假象。每过一日她都会在院子内的那块木桩上刻下一刀,每天傍晚都要让我教她习武,每夜入眠她都会在噩梦中瑟瑟发抖。” “可她一直以来都压抑着心中的仇恨,收敛脾气,百依百顺,或许是为了弥补她父亲对辽家犯下的过错,或许是兑现她要许我为妻的承诺。只是,一年之期终会过去,而她也终会与我刀剑相向,为她父亲报仇雪恨。” “我来此寻离公子你,是希望可以求得灵酒‘忘忧’,让芷儿服下。并不是我贪生怕死,若能让芷儿解恨,死在她剑下,我在所不惜。只是,两家的仇怨也会落在她一人肩上。失去所有至亲依靠,背负着无尽愧疚与悔恨,独自活下去,那种痛苦滋味,我最了解不过。我不希望她落入那种境地,与其这般,不如让她把我忘记,让我一人承受这一切恶果。”萧元手中的酒杯,已被其捏碎,碎片扎破手掌也浑然不觉。 “可。”这是若轩唯一的回应。 午后时分,芷儿趁萧元进城贩卖猎物,也寻到了露瑶阁门前。 “一年来,我无数次看见萧元哥哥愁眉不展,却还是陪我强装笑脸,每日辛劳维持着二人压抑地生活,父亲对他辽家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他却埋藏恨意每日照顾着灭族仇人的女儿,每日交织在爱与恨的折磨,真的是难为他了。我想让萧元哥哥服下忘忧,将我连同所有的爱和有仇怨统统忘记,还他一生轻松。” “可。”若轩还是那唯一的回应。 ...... 日落之时,两人都求得灵酒“忘忧”,像无事发生一般,回到家中。 茅屋上的炊烟未息,饭桌上,依旧是两碗白米,两盘青菜。两个人盘算着各自的心事,沉默不语。 “哥哥,明日,是最后一天,我们成婚吧。” ...... 四十四、 梳妆台前,芷儿细致地在脸颊抹上胭脂水粉。她终于是为萧元,穿上了那件金丝绣成的凤凰舞天戏云图嫁衣,这是她从程府中唯一带走的物事。 二人的婚礼,分外清冷,一个厨房做菜,一个桌上备酒,一齐将卧房简单地装饰,作为二人的婚房。 没有司仪主持,也没有亲友庆贺,在各自父亲的木碑前行过拜堂之礼后,二人回到简单装饰过的婚房。全程无人出声,满屋皆是令人压抑的沉默,只有芷儿盖头下偶尔传出的轻轻地啜泣。 简陋的婚房之内,燃着婚礼用的大红蜡烛,窗户上粘贴着芷儿用心剪出的“囍”字,只是歪歪扭扭,手艺依旧笨拙。 萧元揭开芷儿的红盖头,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芷儿回以深情凝望,伸手搂住萧元的脖子,忘情拥吻。 两人相拥翻滚入塌,衣物一件一件地从纱帐中抛出。纱帐之内,两人赤体相对,春光乍泄,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燃烧的欲望。 昏暗的烛光中,萧元粗重地喘息,满脸通红看着芷儿,一时手足无措。芷儿羞笑一声,牵起萧元布满厚茧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胸前。 在手掌触及芷儿胸前白玉质地般的肌肤那一刻,萧元再也按耐不住,翻身将芷儿压在了身下。 在芷儿的痛呼与呻吟中,女子最为重视的清白与贞洁,已成过往。 一年来的压抑与痛苦,都在彼此欲望之下疯狂的索取中,尽情宣泄。二人都在以忘我缠绵的方式,在心中向对方作最后的告别。 洞房之礼,婚房之内,满屋春意悄然弥漫...... 四十五、 两人醒来,重新穿好婚服,走出卧房之时,已然入夜。 饭桌上,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虽早已凉透,二人却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自山野落脚一年来,二人吃得最为丰盛的一顿,只是在这个时候,这满桌的酒菜却别有深意,仿佛不是为了新婚的庆祝,而是作为临行的饯别。 “夫君,请饮酒。”芷儿双颊绯红,余温未消,满上酒杯双手递给萧元。 “娘子也请吃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萧元也将盘子内的鸡腿夹道芷儿碗中。 一整日,两人第一次出声交流,也是仅有的一次。饭桌再度陷入沉默。 桌上的荤菜,萧元一口未动,接连夹入芷儿碗中。因为做菜之时,他在其中倒入了“忘忧”和蒙汗药。芷儿不知,吃得津津有味。 杯中的清酒,芷儿一滴未沾,蔽面假装饮酒之时,不露声色,倒入袖中。因为备酒之时,芷儿将美酒“忘忧”倒入了酒壶之中。萧元不知,敬酒来者不拒。 二人都瞒着彼此,让对方不知不觉中,服下了“忘忧”,直至双双晕倒在了桌上。 ...... 次日黎明,萧元率先醒来,看着趴在饭桌上的芷儿,轻轻抚摸她绯红的脸颊。 “萧元哥哥,带我出城去踏青......” “萧元哥哥,你要出城抓鱼吗?我也要去......” “萧元哥哥,爹爹送给我一支很漂亮的玉笛,你教我吹曲儿好不好......” “萧元哥哥,你最好了,城府上下也只有你对芷儿这般好,芷儿喜欢你......” “萧元哥哥,这身嫁衣,漂亮吗?芷儿只为你一人穿戴......” “萧元哥哥......” ...... 萧元的脑海中,一幕一幕的美好过往逐一闪过,芷儿的撒泼打闹,芷儿的乖巧俏皮,芷儿的一颦一笑,慢慢浮现眼前,仿若旧日时光重现...... 朝阳升上天际之时,萧元走出了回忆,轻轻将芷儿横抱起来,行入凌乱的卧房内,将其安放在卧榻之上,为其掖好被角,裹住冰冷的双脚。看了一眼芷儿,并没有苏醒的迹象,随即转身走到院内的木桩前,双膝跪地。 “岳父大人,抱歉没能遵守你的承诺,照顾好芷儿一生。但是辽元对芷儿很好,让她忘了你我两家的仇怨和对我的爱慕,也教会了她防身武功以及日常生活的大小事宜,往后独自安身立命也足矣。岳父大人,您九泉之下也可放心了。” “辽远这就以命相抵,让程家大仇得报。虽然芷儿已记不得,但这也是她一年以来,一直想要看到的罢。”萧元苦笑不已,挥剑在木桩上刻下第355道刀印,随后闭上双目,剑刃自脖颈处抹过,带出的血雾冲天而起。 身躯轰然倒地,萧元眼中的生机迅速消散,目光留恋之处,正是屋内卧房芷儿所在的方向。两行清泪划入双鬓,嘴角勾起解脱的笑意,生机断绝...... 日上三竿,芷儿悠悠醒转,却没有在房内见到萧元身影,出门寻去,眼前的血腥景象却让芷儿如坠深渊。 萧元倒在血泊之中,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却没有了一丝生气,木桩上的刀印,刻下了第355道。 “哥哥,夫君,你为何这么傻?!芷儿本已决定放下仇怨,想让你忘记过去,与你重新来过,厮守一生啊!”芷儿扑倒在萧元冰冷躯体上嚎啕大哭,她已然明白,萧元根本就没有被“忘忧”抹去记忆,他不忍与她刀剑相向,于是在她醒来之前,自刎还怨。 “夫君,你等着芷儿,芷儿随你去了。” 芷儿挥剑自刎,倒在了萧元遗体之上,那件绣着凤凰舞天戏云图的艳红嫁衣,浸透了鲜血,愈加的殷红刺眼。 ...... 第二卷:忘忧(终) http://.biquxs.info/

四十六、 “既然他二人都让对方服下了‘忘忧’,为何没有忘记过往,反而落到了如今的局面?!”麻袍老者起身扑向若轩,揪起若轩的衣襟嘶声怒吼,瞠目欲裂。布满血丝的眼内写满了不解与怨恨,周身魔炁涌动。 莲惜见状,担心其作出对若轩不利之举,挥袖招出青翠光华,正欲出手击退老者,却被若轩挥手拦下。 “欸......他们二人都擅作主张,试图替对方决定回忆的去留。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和责任,也要承担起对应的后果,此为因果报应。” “无论有何苦衷,都无权替他人作决定,否则只会乱了因果。因此,我给他二人的,只是普通的酒露,并不是真正的‘忘忧’。”若轩长叹一息,眼底也泛起一丝无奈与恻隐,开口回应老者疑惑。 “阁下来寻我当日,我让你答应我两个条件。其一是要求由他二人亲自来向我求取‘忘忧’,而不是直接交予你手中;其二是要求你托梦予二人之后暂且离去。此举也是为了让他二人思考清楚作出选择后来再此见我,也避免你强行干预此事,擅自让他们服下‘忘忧’。” “但是,令我料想不到的是,他二人,并不是为了让自己遗忘爱恨,才来求取灵酒,而皆是为了让对方服下‘忘忧’。所以我临时改变了主意,给了二人普通的酒露。” 的确,若轩只会给每一个前来求取大道灵酒的人,提供选择的机会,却从不会干预求取者的选择,也不会改变其相应的后果。对待薛贻一事如此,千百年来也一直如此,这是若轩的原则与底线。 “但我方才说了,你们三人,都猜错了彼此的用意。” 老者听罢,松开若轩的衣襟,冷静下来,周身涌动的魔炁也蛰伏下去。 “我们……都猜错了?究竟是为何意……” ...... 四十七、 “我们,都猜错了彼此的用意?”麻袍老者怔怔地望着若轩。 “正是如此。”若轩看向殉情与木桩前的二人,眼中流露着恻隐。 “此话究竟是个何用意?” “萧元内心的怨恨早已消散,只余下对芷儿的愧疚与自责。却误以为芷儿每日练功,在木桩上刻下刀印,是因为无法放下杀父之仇,依旧怀恨在心。本打算一年期满后,死在芷儿剑下,让芷儿得以报仇雪恨。” “在得到‘忘忧’之后,萧元临时起意,让芷儿忘记对自己的爱恨,免去一生背负愧疚与仇恨之痛,并自刎于木桩前,以弥补对芷儿的愧疚。” “芷儿却也早已放下仇怨,却误以为萧元被自己父亲害得家破人亡,必然还怀恨在心,只是用爱意压抑着心底的狠,对她强装笑脸勉强度日。本打算一年期满后便独自离开,解除萧元的负担。 “芷儿在得到‘忘忧’之后,也临时改变主意,让萧元服下‘忘忧’,忘记过去的仇怨,由自己背负着一切秘密,陪伴他与他重新开始,厮守一生。而那刻在木桩上的刀印,是为了计算自己离开时间,并记住父亲程成的忌日。” “而阁下误以为一年之期将至,二人刀剑相向,必有一死,才能了结仇怨。于是来寻我求取灵酒‘忘忧’,试图让二人忘记仇怨,免于二人相杀。却不曾想,最终会导致二人双双殉情殒命。” “正所谓,关心则乱。你不希望他们二人自相残杀,于是来寻我,想凭一己之力改变结果。萧元与芷儿,本也早该互相袒露心声,却担心提及过往会给对方造成压迫与伤害,也难以启齿,程辽两家之仇成了两人无法逾越的隔阂,以致误会一直得不到解决。” “方才我说过,任何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与责任,不管有何苦衷,也不应对他人的选择强行干预。假使没有灵酒‘忘忧’,一年期满,芷儿便会独自离去,萧元也不会死于芷儿剑下,虽然二人会因此各自背负着悔恨度过余生,但至少不会毙命于此。正是阁下对二人之事强行干预,乱了因果,才酿成二人悲剧。” “可如果你给了他们真正的‘忘忧’,他二人就会让对方服下,也便不会死了!”麻袍老者仍旧是不解,心中对于若轩的怨气也愈加积攒起来。 “如果,他们是为自己来求取‘忘忧’,自行选择忘记爱与恨,那么程辽两家的恩怨便有了果,我自然也会给予他们真正的‘忘忧’。可他们却是为了让对方服下,如果是服下了真正的‘忘忧’,那二人就是被迫遗忘,两家的仇怨便只有因没有果,而我则打乱了这段因果,牵扯太广。” “选择......因果......哈哈哈哈......呜呜呜呜......”麻袍老者失神地喃喃自语,终于是顿悟了若轩话中的含义,跪倒在地,忽而癫狂大小,忽而嚎啕大哭。 四十八、 “圣清尊者,如今的恶果确实因我一手造成,那么,二人当初救我性命,是否也变成了又因无果?”麻袍老者平复了心境,阴沉沉地问若轩。 “确实如此。”若轩皱眉回到,不知其是何用意。 “那小妖,恳请天尊,将真正的‘忘忧’赐予我。请放心,如今小妖已然顿悟,不会再作愚蠢之事,打乱因果。小妖只想扶正因果、弥补过错,再给两人一次选择的机会,以报二人救命之恩。” “阁下是想......” “正是。”麻袍老者缓缓起身,双手从若轩手中接过贮有‘忘忧’的玉瓶。 只见其行至程萧二人遗体旁,使二人仰躺在地上,再稍加整理。 一切妥当后,抬起手,覆在双眼之上,脸上写满决然之意。 只见麻袍老者忽然满脸青筋暴起,剧烈的痛苦使其全身微微颤抖。千万缕金光自其指缝中溢出。双手抹过,两团金色光华自起眼中剥离,飘向地上的萧元和芷儿,缓缓自其胸前融入体内。 顿时,二人尸首周身金芒大盛,流淌于地上的猩红血泊迅速缩减,逆流回二人体内,脖颈上的刀口眨眼只见便愈合如初,未留下任何的痕迹。 地上二人的生机迅速恢复,竟缓缓的有了气息。 麻衣老者,其本体乃轩辕大帝战车之上的饰物,由天降神铁所铸,又有五帝修为加持,磅礴的神力尽皆聚集在起双目之中,虽在十年前‘众帝之台’的变故中,被那诡秘的红衣身影夺取了大半,但余下的神力,依然足以让萧元与程芷儿起死回生。 麻袍老者收回了神通,周身金芒内敛。只见其喘息粗重,双眼处已变成两个黝黑的空洞。感知到程萧二人逐渐回复了生机,老者脸上尽是解脱之意。 “你以双眼为代价,将周身剩余的神力用以复活程萧二人。失去了神力抵抗,从今往后,你的本体便会被魔炁不断侵蚀,或许面临天兵天将无尽的追杀讨伐。”若轩心中不忍,出言提醒,但也无可奈何。金鸾目已融入了二人血肉之中,再也无法取回。 “无妨了,只要能救得他二人性命,小妖在所不惜。小妖实在不忍心,眼看二人带着误会双双殉情殒命。往后,我便会离他们而去,不再打扰他们的生活。至于他二人日后命途如何,就如尊者所说,全凭他二人抉择罢。”麻袍老者自身袍服上撕下一条布带将空洞的双眼蒙住,身形缓缓消散于空气中,只余下悠长的叹息。 “莲惜,我们也回罢,他三人往后之事,不是我们应当干涉的。”若轩看着老者身形消散之处,心中自发地萌生敬意,对着空气微微作揖,随即御风而去。 茅屋院落中,有重新归于寂静,只余下地上金芒逐渐收敛的程萧二人。 程萧二人,平静地躺在院落中,气息从微弱逐渐趋于平稳,脉搏也开始有了跳动地迹象,仿佛只是躺在地上沉睡了一般。 而其二人身旁,立着一尊透明玉瓶,其上刻字:“忘忧”...... ...... 四十九、 “主人,您说,这萧元和程芷儿二人醒来后,究竟会作何选择?”一回到露瑶阁,莲惜就忍不住地向若选发问。 “这倒不是我能关心的咯,以二人之智,醒来后也不难想清楚事情的缘由。最起码,他们会因此番经历,解开彼此的心结。至于往后,是放下愧疚一生厮守,还是遗忘彼此各安天命,全凭他二人自行抉择了。”若轩看向莲惜眼中的八卦好事意犹未尽,忍住笑意,轻轻抚摸莲惜的脑袋,便负手走向内堂。 “欸,真是造化弄人。希望他二人能好好在一起吧,毕竟相生爱慕,也来之不易。” 莲惜的目光悄悄望向若轩飘然离去的背影,平白生出了些许失落之意。 正当莲惜暗自思忖时,若轩猛然转身,挥袖发出一阵淡紫气浪,将莲惜往后推开了两步。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轰然坠落在莲惜原先立足之地。 若轩仰头看向天空,眉纹紧皱如临大敌,可原本骤然出现,弥漫于云端的浓烈魔炁却迅速消散,再无踪迹。 低头看向坠落下来到物事,竟然是本应离去的麻袍老者。 若轩上前探看,只见麻袍老者全身枯竭如柴,周身的气血尽数被凭空抽取,即使借以大道灵酒“生灵”施与救治,也难起效用了。 “当年......毁坏封魔大阵之人......又......出现了......此人非同小可......尊者切记......小心应对......” 麻袍老者,竭力吐出最后的警告,便断绝生机,再无气息。金鸾,忍受数千万年的孤独,守护“众帝之台”,换来妖邪隐匿、人间太平。如今却死于非命,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若轩放下老者的手,起身仰望天空,眼神中,压抑着些许怒火。 “‘魔主’,你是在向我圣清无量天尊,示威挑衅是么?!” ...... 第三卷:莲惜(一) http://.biquxs.info/

从今往后,任凭风雨沧桑,只要我圣清一息尚存,便保你生有所依,性命无虞,断不会让你再受半分流离之苦。 ——灵酒异事?莲惜(记) 一、 “‘魔主’,你是在向我圣清无量天尊,示威挑衅是么?!” 不仅冒充师尊作乱,更是三番四次在其眼下作祟,饶是离若轩这般温雅的性子,也被逼出了愠怒。 天尊威严不可侵犯,三界之内,敢于如此明目张胆挑衅其威严的人,这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的一个! “惜儿,护法!” 离若轩收敛怒意,挥袖自麻袍老者尸身上剥离下一缕残留的魔炁,凝聚成一粒血珠悬于掌心之间,转身快步行至露瑶阁后院亭台,盘腿闭目调整气息吐纳。 “是,主人。” 莲惜紧随其后,施展法力,在亭台四周布下青色透明的结界屏障,亭台内顿时寂静无声。 吐纳趋于平稳,若轩入定冥思,神识沉于心境之中,周围一切景象消散无形,化为一片混沌黑暗,唯独魔炁凝聚而成的血珠,悬浮于若轩身前。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入定的若轩终于有所动作,双手举于胸前,手印疾速变幻舞出阵阵残影。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个手印依次变换,若轩陡然睁开双目,右手猛然拍击地面。 磅礴神力席卷而出,在心境中激起阵阵涟漪。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于若轩身下次第显形扩展,凝聚一幅淡紫的太极八卦阵。 “三位师尊联手也无法窥破浩劫天机,既是如此,我便以这魔炁为引,来占破那所谓‘魔主’的隐秘!” 心随念动,身下的太极八卦阵缓缓运转起来,无形的大道法则,自阵中涌出,将若轩身前的血珠包裹。血珠剧烈颤抖,仿佛自带灵智一般,感受到了威胁,竭力抵抗着大道法则的入侵。但任凭血珠如何抵抗,小小的一缕魔炁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依旧无法阻止法则之力的渗入。 忽而,巨大的兽鸣咆哮声袭来,各种妖魔混杂的嘶吼震耳欲聋,若轩心境之中景象大变。 天地之间,双目所及之处,尽是荒芜死寂,一片混沌。此乃冥海极北之地,也正是金鸾曾经镇守的“众帝之台”所在。 放眼望去,只见“众帝之台”已然崩坏,其上的封魔大阵破碎,裂开巨大的豁口,饕餮、蛊雕、梼杌、混沌、相柳、食梦兽......无数凶名赫赫的邪祟妖兽,自豁口处争相涌出,密密麻麻令人脊背生寒。巨大嘈杂的咆哮混合着浓稠似云妖气,仿佛形成了无边的妖兽浪潮,遮天蔽日,八荒震颤,天地为之变色。 二、 妖潮狂乱地涌出封魔大阵,却并有没各自四散逃去,而是迅速向空中一道红衣身影汇聚,并尽数融入到其体内。 想必,这就是金鸾所述那位毁坏封魔大阵的诡异红衣身影罢。 过于浓郁的妖气遮蔽了若轩的视线,无法看清红衣身影的真面目,只感觉到其身上的阴邪气息,越发的浓郁磅礴。 一炷香的功夫,封魔大阵涌出无数妖兽的势头终于有所减弱。正当若轩松一口气,以为妖兽终于竭尽,可以看清那红衣身影真面目之时,轰然爆发一阵惊天巨响,封魔大阵炸成无数光影碎片。 随即,阴邪至极的暴戾魔炁凭空出现,猩红的魔炁如飓风一般向四周席卷开来,逃避不及的妖兽,被魔炁飓风稍稍波及,便瞬间化为湮尘,消散于天地间。 也难怪当初“赤练崖”山神、土神二老被这般魔炁惊得至今心有余悸,如此磅礴而精纯的魔炁,饶是以若轩的无上修为,也看的心惊肉跳。 正直次关键之际,若轩心境间,那淡紫的八卦大阵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即将要脱离若轩的掌控,随时崩溃。 “主人!速速停下,不可强行占算!”忽然传来一声急切呼唤,亭台外护法的莲惜,维持着结界的运转,随时关注着亭内的情况变化。 她不清楚若轩在占算些什么,但能感应到此刻若轩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极其紊乱,脸上不免浮现担忧之色。 以若轩的无上修为,寻常占卜,信手拈来,根本不需借助如此高深之阵法。可眼下,即便是运转了太极八卦阵,再辅以若轩的神力,竟也让他占算得如此吃力,这还是莲惜跟随若轩左右十几年来头一次,可见此次占算之事是何等的严重。 终于有此机会,得以接近‘魔主’底细的真相,若轩又怎肯甘心就此收手。当即手印疾速变幻,调动周身神力,加剧法则之力对血珠的侵蚀,双目紫芒大作,以图穿透猩红的魔炁飓风,一窥究竟。 魔炁逐渐平息收敛,有三道暗影,自猩红魔炁中缓缓显形。看来,这便是金鸾所述的那三道散发魔炁的诡异气息。透过纠缠的魔炁,若轩向其中的三道暗影的面目看去时,却仿佛被惊雷正中天灵。 那三道暗影,竟然,与三清师尊分毫不差,连气息也如出一辙!除了那周身的精纯魔炁以及没有神格气息,竟再也找不出半分差别! “自十年前至今日,三位师尊,一直在三清圣境闭关修行,不可能出现在这‘众帝之台’,也断然不可能有如此磅礴精纯的魔炁。那这三位,又是何方神圣?难道当初指使薛贻以及其两个族弟的,正是其中那与太清师尊一般模样的魔物?” 若轩心中震惊无以复加,本以为接近那三界浩劫的真相,却不想如今落入了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三、 正当若轩暗自思忖,三道暗影中,玉清元始天尊模样的魔物似是有所察觉般,转过头向若轩这边探看,两人双目隔空对视,无边的威压瞬间袭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若轩不及应对,威压径直冲入神识。神识如遭雷击,若轩周身神力剧烈震荡,顿觉头痛欲裂。 眼前的景象,如碎镜一般,开始寸寸崩裂,画面最终定格在魔物那双猩红的瞳孔,便尽皆消散化为一片黑暗。 心境之中,断了神力维系,若轩身下的太极八卦大阵也随之崩溃,神力震荡,猛烈的气浪以若轩为中心爆发,向四周冲撞而去。莲惜布下的结界屏障顷刻破碎,专心护法的莲惜也被掀翻在地。 不慎遭中袭击,此刻若轩气机受到牵连,神力随之萎靡下来,一手扶着剧痛不堪的额头,一手支撑在地稳住身形。 “主人!小心!”莲惜急切的呼声响起,若轩强睁双目看去,只见原本悬浮身前的魔炁血珠,败落了神力束缚,化作一片猩红瘴气,向四周蔓延。 千钧一发之际,若轩勉力挥手甩出淡紫光幕,笼罩莲惜,护住其周身。而其本人则被猩红瘴气包裹,瘴气随之自若轩七窍尽数侵入。 周身撕裂般的刺骨剧痛传来,若轩再也支持不住,周身神力蛰伏,无力地倒在地上,意识昏迷前,只见莲惜急切地向他跑来。 “主人!主人!”...... 四、 春末的雪,分外温柔含蓄,漫天鹅绒,片片落地无声。 露瑶阁的天井,一如既往地单调朴素,独有一口半人高的斑驳石槽立在正中央。芙蓉生性喜暖,夏日盛放冬季枯萎,而种植于石槽中的莲叶却青绿依旧,一朵芙蓉傲然盛放于寒霜之中。 与后院一年四季次第盛放的繁华相比,显得格外简陋。 离若轩生性温雅而凉薄,平日里极少有物事能得其青睐,唯独对酿制灵酒与培育花草分外上心。如此简朴的点缀,显然不符他的审美品位。 因为,这方圆不足十步的天井,独属于莲惜,其中的装饰点缀,也是她的别具用意。 若轩倚着窗橼衔殇独酌,惬意观赏着院中翩翩起舞的莲惜。 自占算变故致伤,至今已过半月,若轩的面色依旧苍白,疲态写于眉宇。半月以来,若轩每日冥思,以神力治理伤势,又辅以大道灵酒蕴养。但显然神力受损不轻,暗伤仍未痊愈恢复,周身不时传来微微刺痛,侵入体内的魔炁瘴毒,也并未驱除干净。 想起当日回师门,小念慈于三清圣殿前对他说的话,不禁暗自苦笑。三位师尊所言不假,万事当小心谨慎,不可强行而为之。 接连被算计得毫无应对之策,导致自己一时怒火攻心,又意气用事,强行占算浩劫隐秘,才吃了这暗亏。 三位师尊联手占算也未可奈何,凭一己之力想要力挽狂澜,未免过于高看了自身的本事。 心气还是急躁了,没有守住心境平和,修为尚且不够呀。所幸这段时间,那‘魔主’并未再有何动作,否则以此时这副病躯,怕是难以应对。 堂堂圣清无量天尊,竟病急乱投医,被一缕魔炁逼得如此狼狈。 若轩摇头自嘲一番,便将杂乱的思绪驱赶出心境不再纠结。他不并非心性优柔之人,悔恨无用,当务之急,还是应尽快治理伤势,尽数回复神力,待蛰伏于暗处的危机再起之时,才有应对的余地。 不过,疗伤暂且得放一放,毕竟今天这日子,甚是特殊,乃莲惜的岁满桃李(二十岁)的生辰之日。 院中的莲惜,沐浴更衣,淡妆素裹,环绕着石槽中的芙蓉翩然起舞。指若柔荑,肤如凝脂,如出水芙蓉一般,纤纤细步,精妙无双。 若轩收回目光,翻手变出一尊青绿玉瓶,悬于掌心,望着瓶中佳酿内流转的青翠光华,陷入思绪之中。 瓶身之上,娟秀笔迹印刻两字:莲惜...... 第三卷:莲惜(二) http://.biquxs.info/

五、 离若轩摇着紫竹扇,独自漫步在清脆的竹海之中,偶尔停下小酌几口佳酿,分外惬意。 偌大的竹林,除了鸟鸣清脆,没有一丝喧嚣嘈杂。清风拂面,竹海随风轻轻荡漾起阵阵涟漪,沙沙作响。 并不是不可御风飞行,只是两位故友失去音讯多年,连日被阴霾笼罩的心境,需要宁静的安抚。 一道藏于竹海深处的警惕目光,自离若轩踏进竹林不久,便一路尾随。其实他早已觉察,只是并未从目光之中感受到恶意,也就没有出言干涉,眼角不着痕迹地瞥过,便收回目光自顾地继续漫步前行。 “到了。”前方隐约传来流淌的水声,离若轩浅浅一笑,于是不再理会,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不远处,隐藏于竹林之后的小潭,正是此行的目的地。他是来取此处潭水作为酿酒的材料,也是为了碰碰运气,看小潭附近能否找到两位故友留下的线索痕迹。 拨开重重竹叶,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几株纹丝竹倚着青石茂盛生长,有小谭一眼,隐匿在青石脚下的草丛之中。 潭水并不似寻常流水一般清澈见底,竟是一抹浓重的墨黑,其中隐约可见星光点点。并非是潭水浑浊,走近细看,只见这小小一方水潭,在这暖阳和煦的天气下,竟倒映着一片清幽的黑夜。 谭中方圆倒映,皓月当空,星河璀璨,潭水微微荡漾,星光月色浮于其中,深邃而温柔。 “朝暮潭”,白昼之时倒映清幽夜色,黑夜之中映射爽朗晴空,严冬不覆霜雪,盛夏不见干涸,甚是玄妙,其名称也由此而来。 青石之下,活水不知其来源,却有涓涓细水持续注入谭中,年年岁岁朝朝暮暮皆是如此,从来未曾断绝。 离若轩择选酿酒的材料,向来极为挑剔苛刻,而这“朝暮潭”之潭水独具奇妙之处,正得若轩青睐。以此水酿成的酒露,白昼清凉,黑夜温暖,不同的时候享用,自有不同的风味,甚是奇妙。 迈步走至潭边坐下,若轩翻手变出一尊瓷瓶,俯身挽袖将瓷瓶浅浅压入水中,吸纳着潭中之水,看着潭水倒映的漫天星辰,思绪牵动了回忆...... 两名气质相近的温雅男子,落座棋盘两侧,白皙柔荑夹着黑白棋子交错落下,“啪嗒”,“啪嗒”,落子之声不绝于耳。两名男子之间,则坐着一名红衣女子,正托着粉腮一脸苦恼地来回瞟着专注于棋盘之上的二人,无趣地用细指绕弄着纤纤青丝,实在是没搞懂这一颗颗小石子儿究竟有何妙趣。 过往千年不过须臾之间,若轩与两位故友,闲来无事便经常相约于此,衔殇赋诗,抚琴对弈,道不尽的逍遥自在。 “咔擦”,竹林中传来一声枝叶折断的细微动静。 “可过来坐饮口水歇息一下,穿梭于竹林之中尾随了一路,怕也不好受罢。”若轩头也不抬轻笑打趣道,依旧自顾地灌取着潭水。 竹林中的藏匿者,畏畏缩缩地走出阴影,乃是一名身着绿裳蓬头垢面的小女童,虽时有淡淡妖气逸散,却并无邪祟气息。 “小姑娘,看你六七岁模样,为何独自一人在这竹林荒野游荡?” “我......我母亲让我在此等一个人,一个身着白底紫纹衣襟,自带满身馥郁酒香的男子。母亲让我奉那男子为主,可保我性命周全,请问,您可是母亲让我等的那个人?”女孩依着青竹,怯生生地问道,声音软软糯糯甚是动听。 “你母亲?”若轩灌水的手微微停顿,转过头去。“如果你母亲名字唤作花瑶,那你要等的人,应该便是我了。” “家母,正是花瑶。” 若轩站起身,取出木塞扣上瓶封,细细打量着身后的小女童。 虽满身污垢,也掩盖不住只能脸颊上的娇俏清丽,倒是与她母亲有七八分相像。 若轩这般思忖着,眼底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失落。 “你父亲呢?” “父亲......”小女童水亮的双眸忽然泛起一阵水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瘪紧嘴角,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父亲曾告诫与她,不可于人前泣泪,有失斯文。 小女童小心地自怀中双手捧出一粒散发着浅浅绿芒的珠子...... “欸......”若轩见此绿珠,不由黯然神伤。那位故友,终是没能逃过此劫。 小女童手中地物事,乃是一粒莲子,是那位故友的命格根本。 “那你,往后便跟着我罢。”故友遗孤,若轩自是不可弃之不顾。 “是,主人......” “你父亲与我,乃是结拜挚交,你自不必奉我为主,也不可唤我主人......” “家母所嘱,不可不依。” 若轩无奈地摇摇头,牵起小女童的小手,领着她望竹林之外缓缓离去。 “你名字唤作什么?” “回主人,小女姓莲,单字名曰:惜。” “莲惜......是个好名字......” ...... 六、 三清圣境之内,有恢宏殿宇,名曰“三清圣殿”,向其左侧西行数十余步,有一方圆不足百步的偏殿,门上有青石牌匾刻字乃“圣清殿”,是离若轩修为得道大成后,受三位师尊所赐,是独属于圣清尊者修道所用的天界府邸。 繁花异草掩映下,雕栏玉砌,云雾缭绕;地锦枫藤满挂间,香檀雅阁壁画屏风,无不透露出一番淡泊悠远的韵味。 “圣清殿”正中,有一方正小池,几株鸢尾于池中玉立开放。 池畔磐石之上,若轩手持木瓢,轻轻舀起池中清水,浇在小莲惜的细直青丝上,水流顺着发丝留下,汩汩地滴落池中。 若轩将小莲惜带回了三清圣境,带她清洗一番,又换了身干净的修道袍,此刻正细细地替她梳洗鬓发。洗净污垢的莲惜,愈发地清丽动人,虽年岁尚小,也不妨预见,出落长成的莲惜,会是何等的惊世艳俗,说其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怕也是不为过。 这一点,正似极了她母亲。 只是她身上的修道服,却显的有些宽大累赘,与其纤细的身姿极其不搭。若轩生性闲散,并未收取门徒,殿中自然也无孩童合身的衣裳,披在莲惜身上的,是若轩旧时修道所穿的袍服。 小莲惜趴伏在若轩腿上,嗅着后者身上的怡神酒香,不多时便哈欠连连,沉沉睡去。两只白嫩的小手,却依旧紧紧揪着若轩的衣襟,仿佛生怕一觉醒来,便不见了若轩踪影。 若轩看着小莲惜粉嫩的脸颊,心底不由泛起一阵怜爱和心疼...... 七、 自竹林与小莲惜相遇,二人折返回天界的路上。 “惜儿,你怎知,我就是你要等的人?不怕我是不怀好意图谋不轨之人?” 惜儿牵着若轩的手,歪着小脑袋仔细思考一番,认真地回答道:“嗯嗯~惜儿跟了主人一路,不知为何,心中觉得您和父亲很像,却又有所不同。父亲闲懒浪荡,而主人给惜儿的感觉,则是淡泊沉静。而且主人身上的酒香,惜儿闻起来很舒服,不像是坏人。” 若轩轻笑一声,又问:“你独自一人在这竹林里等了我多久?” “回主人,自母亲嘱咐惜儿后离去,就未再回来寻过惜儿。惜儿独自在这竹林内求生,至今已两年有余了,渴了便喝那奇怪的潭水,饿了便吃些竹花野果,夜晚竹林走兽山魅甚多,只能藏身于土窟石洞中,夜夜不得安睡,未曾做过一夜好梦。” “那惜儿为何不离开此地?到郊野里寻户人家落脚也好。” “唔唔~惜儿每日在竹林中来往游走寻觅,生怕错过了与主人相遇,所以一直未敢离开。”芷儿倔强地摇摇头,似乎在庆幸自己并未离去。 “倒是苦了惜儿了,我该早些来的。惜儿可愿随我回天界?天界是个不错的去处,可保你衣食无忧。” “嗯嗯~惜儿往后就跟着主人,尽心侍奉左右,主人去哪,惜儿便去哪儿。” ...... 梳洗干净,若轩弯下身,用干布小心翼翼地轻揉着芷儿的发丝,一点一点汲取着发丝中的水分。不多时,发丝干爽根根分明,三千青丝随风舞动,又挽起长袖,细心地擦去溅在莲惜额角的水珠。 或许是发丝被揉弄得十分舒服,小莲惜往若轩的怀里蹭了蹭,哼哼唧唧了几声,又沉沉地睡去,嘴角微微地翘起,流下一丝晶莹的清涎粘在若轩的衣襟上,手中依旧紧紧揪着若轩的衣角不放。 年纪尚幼,便独自一人在竹林求生两年,受尽孤独流离之苦。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安稳依靠,小莲惜自是分外珍惜。父亲身陨后,很久很久,没有如现在这般,在满满的安心中,香甜地沉入梦乡。 若轩无奈笑笑,捏起衣襟轻轻拭去小莲惜嘴角的垂涎。着小丫头,如此年幼便分外懂事,谈吐娴雅,行知礼节。只是这睡姿,确实有失斯文,但也平添一番该有的天真可爱。 不忍扰其美梦,若轩动作轻缓地起身,抱起小莲惜,望专门为其备下的卧房飘然行去。 从今往后,任凭风雨沧桑,只要我圣清一息尚存,便保你生有所依,性命无虞,断不会让你再受半分流离之苦。 ...... 第三卷:莲惜(三) http://.biquxs.info/

八、 “弟子圣清,拜见三位师尊。”三清圣殿内,若轩神情肃穆,向着端坐于殿堂之上的三道身影躬身行礼。 三道身影,自然便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俗称“三清尊者” “圣清,舍得回来了?你说的那一神一妖两位故友,可寻到音讯了?”上清尊者抬起眼帘,旷远缥缈之音在大殿中回荡。 “尚未有消息,不过,我把他们的独女,带回来了。此番前来,正是想向三位师尊请告,我想让她留在三清圣境一段时间,并令其不出‘圣清殿’半步,不扰圣境清净。” “自你带着那丫头踏进三清圣境,你三位师尊便知晓了。你自知,天条律例中,神妖通婚本就是重罪,你为何还要将其带回?那小丫头,虽有天神血脉,但其根本,也还是一直莲妖。” “回师尊,弟子愚笨,余以为,只要心存正气,保有对大道自然法则的敬畏,神、人、妖并无十分区别,皆属这三界之中的芸芸众生。” “神妖殊途,何况,害死她父亲的仇人,正是你的大师兄,念清。” 大师兄亲领天兵追杀两位故友,以致如今一人身陨一人失踪,对于此事,若轩至今也无法轻易释怀。 离若轩眉间堆叠出的褶皱,越来越明显。沉默半响后,终是长长嘘出一气。 “莲惜本性纯良,弟子会悉心引导她走向正道,至于杀父之仇,日后弟子自会与她解释交待。天有好生之德,生灵万物皆平等。大道无为,不可因她是妖,就肆意定夺她的生死去留。” 师徒的交谈瞬间变成了一场谈判,为故友之女,若轩即使面对三位师尊也丝毫不让,偌大的殿堂,随之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正值气氛紧张之际,一名小道童,突然自三位师尊身后探出小脑袋。 “圣清师兄!你回来啦!念慈听说你带回来了一位小姐姐,带念慈去与她玩好不好?!走吧走吧!”说罢,便从三位师尊身后窜出来,扯着若轩的衣摆,头也不回地望大殿门外走去。 若轩如何不晓得这机灵顽皮的小魔怪是来替他解围的,毕竟是自家师尊,争辩无礼多说无益,正好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那弟子圣清,便不扰三位师尊清净,先行告退了。”若轩急急行了告退之理,便被小念慈拖拽着离开。 三清尊者见此,皆是苦笑着摇摇头。对小念慈本就分外宠溺,而圣清又是三清座下天赋最佳道行修为最高的爱徒,自是无法对二人过多为难,随他们去了。 “圣清生性稳重,进退有度,当是出不了什么乱子。此事,便由他去罢”太清尊者看向一直未曾言语的三清之首玉清尊者,为其出言开脱。 玉清尊者缓缓揭开眼帘,看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看不出是喜是怒,语气平淡。 “或许,这就是他与我等,有所不同的地方罢。” ...... 九、 “主人主人,这个花唤作什么?周围一小圈白色小花包裹着中间许多紫色小果子的这个,好好看。”随离若轩回到天界,莲惜日日吃饱喝足睡够,恢复了活力,此刻正于圣清殿内,被小念慈牵着,满怀好奇地到处拈花惹草。 “天目琼花。” “哦哦!惜儿记住了,那这个呢这个呢?这棵树上结了好多金色的小花!” “金银忍冬。” “那这个呢?长在水中开着像鸟儿一般紫色花儿的这个。”小念慈又问。 “扁竹鸢尾。” ...... 若轩端坐在亭台中的书案前手捧《春秋》,耐心地回答着两小只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问。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惜儿,该念经修道了。小念慈,回师尊那里去吧,修道上你也该用点功。” “哦~~~再见惜儿姐姐,明天念慈再来找你玩儿。”惜儿倒十分乖巧,一路小跑坐到了若轩书案前,小念慈则有些意犹未尽,跟莲惜稍作道别后,灰溜溜地离开了“圣清殿”。 若轩见莲惜坐定,便开口授道:“惜儿随我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此乃太清师尊《道德经》中的至理,一语道尽天地万物运转变化的秩序与规则......”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莲惜在天界的日常,便是与小念慈胡闹玩耍、随若轩修习大道,也十分乖巧听话,未曾踏出“圣清殿”半步。 虽然在莲惜刚来的那段时间,圣清带了一只莲妖回三清圣境并养在私殿中一事传开后,在众师兄弟中引起了一些非议,但念于圣清地位尊崇,平日里又待人谦和,不久这些非议便逐渐平息。 而害死了若轩故友、莲惜生父的大师兄念清,则以闭关疗伤为由,一直藏身于居室之中,闭门不出。 一年的时光,在这幽静的圣境中,悄然流淌而过...... 十、 又是一日午后,若轩似往常一般,教导着芷儿念经修道。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莲惜捧着《周易》,正要随若轩朗读书中内容,空中猛然传来霸道至极的神力威压将其打断,抬头望去,眼中顿时有万分骇然涌现。 只见得三清圣境的上空被染成一片赤红,一团无比巨大的火球,带着滚滚热浪,宛如天降陨石一般,向三清圣境疾速坠落。若是火球坠落,三清圣境只怕会在一片火海之中化为灰烬。 “大胆!来者何人!三清圣境,岂容造次!” 圣境之中,无数门徒弟子腾空而起,挥舞着各自的法器,施展出颜色各异的神通法术,向坠落而下的火球,霎时,天地间充斥着光华潋滟的神力匹练。 只是这漫天神通虽声势浩大不输从天而降的火球,两者交锋却瞬间溃散,不能阻挡火球分毫。漫天三清门徒神通被破,气机受到牵连,纷纷落地脸色苍白,更有修为稍弱者,直接昏死了过去。 “哈哈哈哈!自不量力!小喽啰们都给我靠边!圣清!别藏着!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无比狂傲霸道的笑声荡彻天地,竟指名道姓要挑战圣清尊者。 若轩面色如古井无波,望着坠落的庞大火球缓缓起身,法随心动,只见圣清池中,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像沸腾了一般疯狂翻滚,竟有四条巨大水龙接连破水而出,向坠落的火球缠绕而去。 只见两式神通轰然相撞,发出震天巨响,烈火与柔水的碰撞,空中爆发出一团巨大的云雾,火球、水龙尽皆消散无踪。 “哈哈哈哈!痛快!再来!” 还不待众人庆幸,云雾之中,有一道身影随着阵阵音爆气浪陡然冲出,只见其身形八尺,赤发红眉,腰膀壮拔,炯炯双目满溢杀伐凶煞之气,头戴翎羽紫金冠,身披金边锁子甲,手持一柄龙纹开山巨斧,裹挟着刚烈霸道的磅礴气势,摇摇向若轩劈来。 若轩并非好斗之徒,却也逼不得已也只能应战,否则放任这莽汉胡来,三清圣境怕是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兵酒?干戈。”若轩冲天而起,迎向空中压迫而来的霸道攻势。酒露自袖中缓缓流出,逐渐凝聚成一把三尺有余的暗紫长剑,透明剑身之上有花藤纹路蔓延。 “主人!切记小心!”莲惜急切的地呼唤,满眼担忧。空中的两人早已战作一团,一紫一红两道光影于云雾中疾速交错穿梭,兵器交锋,金铁撞击声如暴雨般密集响起,瞬间便已交手了上百回合。 在今日之前,莲惜从来不知,向来儒雅平和的若轩,手执兵器之时,竟也有如此杀伐凌厉的一面。 十一、 “锵!” 明亮清脆的金铁撞击声再次响起,又是一回合战罢,双方于空中拉开一段距离。魁梧壮拔的赤发莽汉,已于交手中逐渐落入下风。 “刑天!你这匹夫,胡闹够了就赶紧住手!”若轩出言喝止,显然不想陪这莽汉继续胡闹纠缠。 一抹狠色自凶煞眉宇中掠过,赤发莽汉似乎也不想再继续拖延,于空中缓缓舞动着龙纹战斧,狂暴神力冲天而起,阵阵热浪席卷,显然是准备施放最后的杀招。 若轩的眉宇终于是起了褶皱,显然对于应付这嗜战的莽撞匹夫,也是大感头疼。随即挥袖,酒露再次于其袖中挥洒而出,悬与空中。 “兵酒?酒神弓。”只见酒露光华流转间,凝聚成一把足有一人高仿若冰玉般的透明雕弓,其上依旧蔓延着淡紫的花藤纹路。 若轩左手持弓,右手搭弦,将雕弓拉成满圆,弓弦之间有紫色光芒凝聚,逐渐形成一支光华璀璨的晶莹利箭,其上神光潋滟,锋锐之意几乎凝为实质,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尖锐箭吟。 另一边,赤发莽汉舞动战斧的动作愈来愈快,卷起阵阵残影,漫天火焰随之席卷而上,逐渐于其上方化成火焰巨龙虚影,浓烈的杀伐之意使天地为之色变。 双方神力极尽凝聚,试图靠最凌厉的攻势,以无上神力倾轧对方杀招。 终于,到达临界之时,赤发莽汉率先出手,万千残影消散,龙纹战斧停止舞动,高举过顶,向前猛然挥下。龙躯盘旋,火焰龙影夹带霸道至极的磅礴战意,咆哮着袭向若轩。 若轩手中利箭随之应声离弦,与赤发莽汉声势浩大的火焰龙影相反,离弦利箭锋锐之气尽数收敛,疾速旋转,化为一道虚影,无声地射向火焰龙影。 “龙焰焚天!” “酒神箭。” 磅礴气浪冲天席卷,漫天云雾瞬间被冲散殆尽,两道神通,于空中悍然向对方杀去...... 第三卷:莲惜(四) http://.biquxs.info/

十二、 转瞬之间,蕴含着灭世威能的两式神通悍然相接,却并没有出现意料中神力硬撼相互僵持的场面。利箭在与火焰巨龙交接瞬间便以雷霆之势,径直穿透而过,将火焰巨龙击溃,消散于无形,随后余势不减径直刺向赤发莽汉。 或许是没有料想到自己倾尽全力施展的神通会如此不堪一击,赤发莽汉回过神来要去抵挡利箭之时,利箭已然到了跟前。 来不及抵挡,赤发莽汉却并没有慌乱后退,而是闭上双目,面对刺向眉心的利箭,毫无惧色。 当利箭触及赤发莽汉额前的皮肤,利箭顿时攻势消散,化为一泼酒露,贱了后者满脸。 最后关头,若轩及时收敛了神通,将攻势化解。否则这一记利箭下去,怕是够得赤发莽汉消受。 “刑天老兄,近来闭关,修为精进不少啊。只是一出关便来我这胡闹,想把三清圣境掀了去?泼你这一脸酒水,便当作是给你的教训了。再有下次,我的大道灵酒,你一滴也别想沾!”雕弓消散,杀伐之意如宝剑入鞘,锋芒尽敛。若轩略微恼怒地瞪了赤发莽汉一眼,甩袖转身,自顾地徐徐向圣清殿落去。 “好酒!嘿嘿嘿嘿!欸~别呀!子冉贤弟,子冉贤弟!欸呀!圣清尊者~!你这回来了怎么也不给为兄说一声。许久不见,为兄这不想念得紧嘛,一听闻你回到圣境的消息,便连忙出关赶来向你讨教了,你也知道为兄的性子,贤弟莫怪!莫怪!哈哈哈哈!”赤发大汉伸出舌头舔舐嘴角的酒露,周身杀伐气息收敛,老老实实跟在若轩身后,落向圣清殿,满脸堆笑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 方才斗法之时,这莽汉周身溢满不加掩饰的狂傲霸道,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桀骜气势,与此刻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厮仿佛变了一人似的,一副憨厚圆滑的滑稽模样。 “这......便解决了事了?”围观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本以为是死敌来犯,双方必然有一场不死不休的惊世之战。却不想二人斗法竟是这般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圣清尊者神通惊世自是不必多说,出手便收拾了这匹夫也是意料之中。只纳闷这莽汉又是何方神圣?道行竟如此了的,众多师兄弟同时出手也不是其一合之将?看这自来熟的模样,一口一个贤弟地叫唤着,显然与圣清尊者交情不浅,甚至是有些讨好的味道。 能将这般凶神治得服服帖帖,众门徒心下对若轩的崇敬不由更添几分浓厚。 这莽汉是何许人也?炎帝座下,战神?刑天! 上古年间,刑天本是炎帝神农麾下一员猛将,身形魁拔力大无穷,勇猛无匹,一时无人能出其左右。 黄帝部落与炎帝部落之间战乱四起,炎帝神农悲天悯人,主动罢战退让,被黄帝轩辕轻松占去了部落领土。刑天对此不服,提上厚盾巨斧,便孤身一人杀上黄帝部落。 双方鏖战数日,结局是刑天被轩辕用计坑害,砍下其头颅,镇压于泰山脚下,却不曾想这刑天被断了头颅仍不放弃,竟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还要再战。轩辕只能又将其身躯重创,以神通将其身躯封印于修罗界下,此战才得以停歇。 而后,是神农以部落上下尽数归属为代价,换回了刑天的头颅,又亲自到修罗界,救回刑天身躯,将其拼凑一起,刑天才得以复活。 之后,炎帝神农救世济民功德无量,又悟得大道造化,飞升成神。刑天也随之飞升,千百年来,忠心耿耿护庇炎帝左右。只是其依旧对黄帝轩辕坑害自己一事耿耿于怀,为此极力提升修为,意图有朝一日一雪前耻。 十三、 “千百年过去,行事还是这般莽撞失度,不见半分长进。依我看,炎帝上神当初就不该以大代价将你换回,你这头颅不要也罢!”若轩余怒未消,数落刑天几句,便坐于案前自顾的饮起酒来。 “为兄这不是久了没打架,手痒痒了嘛。话说,子冉贤弟,你饮的这酒唤作什么?这酒香好生劲道!不舍得给为兄吃点解解馋?”刑天闻得馥郁酒香,顿时眼冒精光。 自圣清尊者手里出来的美酒,就没有一滴不是好东西! “刑天老兄,炎帝上神有没有与你说过,你这脸皮,怕是比南天门的城墙还厚!”若轩极为嫌弃的瞥着眼前口水嘀嗒的大块头,翻手间变出一枚酒盏,挽袖为其斟满酒露。嫌弃归嫌弃,好友来讨酒喝,还是要给的。 “噗呲......”忽而,若轩背后的屏风传来一声轻笑。 莲惜藏于屏风之后,见得这莽汉如此憨厚滑稽,又听闻若轩对莽汉不住地数落挖苦,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嗯?!有妖气!”刑天端起酒杯正欲痛饮,听闻笑声,立即警惕起来,擎起战斧,杀伐之气又欲涌上眉宇。 “刑天老兄,且慢!”若轩连忙喝止,生怕这厮一言不合就把他身后的屏风炸掉。这厮下手没个轻重,莲惜的脆弱身板可消受不起。 “惜儿,来,见见这个最讨你母亲嫌弃的傻大个。” “莲惜,见过刑天上神。”莲惜怯生生地自屏风后探出小脑袋,声音软软糯糯。 “哟!好生俊俏的小女娃子,欸?!还是只小莲妖!好啊你!子冉贤弟!为兄看你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干这金屋藏娇的勾当!等等!母亲?花瑶?花瑶之女?!”刑天听得若轩挖苦,又见了莲惜模样,当下便反应过来,猜出了些许端倪,倒也算得上是粗中有细。 “正是花瑶之女。”若轩点头,神色严肃。 得到若轩的确认,刑天看向莲惜,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复杂哀伤的神色。昔日同为天界神祗,刑天与花瑶自然也交情匪浅,而天界追捕花瑶一事,他也是知情。 莲惜并未发觉异样,反倒是这傻大个方才不过大脑的话语,听得她脸颊一片羞红。 “来,饮酒!刑天老兄,请。惜儿,你也来尝尝,这酒是你母亲心头所好,以往我与你父母三人,时常相约于‘朝暮潭’前举杯对饮的便是此酒。”若轩翻手又变出一枚酒盏,在盏底浅浅地倒上一层薄酒,又暗暗向着刑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言。 “好酒!再来!”刑天会意,收敛神色,仰头举杯一饮而尽,将酒盏重重掷与案上。 与刑天的豪放及若轩的优雅不同,莲惜袖中双手微微伸出四指,小心翼翼地端起酒盏,细细打量着盏底荡漾的酒露,端的是一副含蓄矜持模样。 只见小小酒盏内,竟蕴含着一片星河璀璨,柔和的星光在莲惜的眼中熠熠生辉,深邃而迷离。这正是以“朝暮潭”潭水为原料酿制而成的大道灵酒,也自带那潭水的独特玄妙。 “好美......这便是母亲最喜好的灵酒么?”莲惜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母亲的绝美笑颜,也好奇这能得母亲芳心的灵酒是何滋味,于是不再犹豫,低头浅浅地抿了一口。 酒露入口,只觉一片清凉在口鼻间蔓延,直至流遍四肢百骸,仿若此刻正湖上泛舟,天幕与湖面皆是星辰满布,清爽晚风迎面拂来,道不尽的宁静舒适。 莲惜缓缓闭上双眸,沉醉于眼前的幻象之中。酒气暖心,在莲惜的脸颊细细染上一层红晕,如桃花般晶莹粉嫩白里透红,煞是娇俏动人。 “拿这小破盏子饮酒,作女儿姿态,端的是不得痛快!子冉贤弟怎地如此小家子气!给为兄端个大海碗来!美酒就要一碗一碗地灌,那才叫痛快!”正当莲惜细细回味口中的酒露的清香之时,刑天粗野的嗓音不适时的响在耳际,真是极煞风趣。 “你......我这殿内的饮酒器具就只有这小破盏,爱喝喝,不喝请自便!”若轩忍住将这粗野匹夫扫地出门的冲动,压下心中火气,拂袖为其再度斟满酒盏。 如此美酒被这莽汉当白开水似的牛饮糟蹋,若轩再是大方也忍不住有些肉痛。面对眼前这如魔障般的莽汉,任凭若轩心性再如何温雅随和,也实在无法压制怒火,保持心境平和。 “嘿嘿!贤弟莫气,为兄这不是开个玩笑嘛,下次来,为兄自备酒碗便是!” “噗呲......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空灵婉约的笑声响起,莲惜再也忍耐不住,顾不上仪态斯文,扶着桌案笑得前仰后合。 若轩也不禁摇头苦笑,实在是拿这愣头愣脑又自作聪明的莽汉无可奈何,这天界之中,如此厚颜无耻之神,除了这莽汉刑天,怕是再难寻出第二个来。 唯独刑天一脸茫然,真真是摸不清这二人为何无端发笑,便只能自顾地自斟自饮起来。 圣清池畔,三人欢笑畅饮,虽物是人非,却又仿佛回到了“朝暮潭”边的旧日时光。 与圣清殿这方的欢快气氛相比,三清门下大弟子念清的居室,则显得有些冷清。 居室之中,一道人影赤膊散发盘坐于蒲团之上,吐纳着大道之力,,神力运转间,阵阵气雾自其周身升腾。忽然,一抹痛苦神色自其眉宇积聚,神力紊乱随即爆发出猛烈气浪,一口腥红鲜血自其口中喷吐而出,无力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恨!任凭我如何运转神力,可这体内寒毒,日日发作,就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驱除。莲落、花瑶、圣清,你们给我等着!今日所受之苦,我念清终有一日,定要让你们百倍偿还!” ...... 第三卷:莲惜(五) http://.biquxs.info/

十四、 自刑天大闹三清圣境之后,这莽汉便隔三差五地上门向若轩讨要大道灵酒,讨要灵酒也罢,这厮竟然还真的自带了个脸盆般大小的硕大海碗,端端的是没脸没皮,损尽了战神之名。 而小莲惜这丫头片子,倒也还算争气,天赋尚可外加勤勉好学,仅花了一年又半载,便将若轩所传授的大道至理大致领悟,对各类经文也是倒背如流。 在若轩的悉心指导下,莲惜道心建成,根基稳固,已然具备了修习法术的先决条件。 此刻,圣清湖畔,若轩与莲惜相对盘腿而坐,调整吐纳气息,向莲惜传授入门的防身法术。 “继承于你父亲母亲,你体内妖气与神力并存糅合,三界称之位“灵力”。你周身灵力亦偏属水坎法则之力,水坎卦系的法术,将会是你日后的主修之道。调整吐纳,仔细感应圣清池中的柔水元素,并在心境之中,与其相互呼应产生共鸣,水坎法则之力,便能为你所用。”若轩的声音在莲惜心中响起,轻言如风,循循诱导。 只见莲惜眉纹紧锁,娇俏小脸涨得通红,依照若轩的指引竭力运转着体内的灵力。 忽然,圣清池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涌动翻滚,池中之水缓缓升腾,逐渐凝聚成一面一人高的碧绿水墙,悬于空中。只是这水墙时凝时散,仿佛随时会溃散一般。 “啊哈......”灵力陡然溃散,莲惜重重吐出一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地倒入若轩怀中。失去灵力维系,悬于空中的水墙瞬间溃散,化作漫天水花,坠入池中,激起巨浪。 圣清池对岸的亭台中,金边战甲散落了一地。刑天这厮,这天大清早便来寻若轩,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硬是从若轩手中讨来了一大坛灵酒,独自坐在亭中看着若轩二人修法,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酌了半响,此刻正如死蛇烂鳝一般,醉倒在案前,呼噜打得震天响,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莲惜道行尚浅,勉力施展出的神通溃散,溅了这莽汉一脸水花。刑天被扰了清梦,登时坐起,迷糊着双眼在那里大声地呼呼喝喝,也不知他乱七八糟地念叨着什么,不多时便又倒在地上,睡死了过去。 “不错,‘碧水屏’已初步凝聚成形,只需提高灵力的把控精度,避免施法过程中过多逸散,便可熟练施展。”若轩扶起怀中地小莲惜,搭在起肩上的手掌,有微亮紫芒流转,辅助莲惜莲惜平复急促的气息,“接下来,我施展一次‘碧水屏’,惜儿调整好呼吸吐纳,仔细观摩。” 听闻若轩夸赞,小莲惜虚弱地抬起头,冲若轩浅浅一笑,连忙起身盘坐端正,因脱力而苍白的小脸挂满汗珠。 只见盘坐对面的若轩缓缓合上双眸,神力悄然运转,素白长袖看似随意地望空中一甩。 法随心动,只见一幅遮天蔽日的碧绿水幕陡然间凭空出现,不见边际不知其方圆几里,仿佛静止于空中。 两人仿若置身水底,阳光穿透股水幕,斑驳潋滟的流光投射在两人身上,如梦似幻。 莲惜看得出神,伸出柔荑轻轻点在水幕之上,流水自其指尖流淌,涟漪轻轻向四周荡漾。 “‘碧水屏’,乃水坎卦系入门法术,自带柔水千变万化的特性,可凝成水墙于身前抵挡正面来袭的攻击,亦化作屏障包裹自身护住周身要害,应对及防御普通火离系的法术有属性克制的奇效,亦可抵挡寻常暗器刀剑攻击。”若轩一边讲析,一边控制着水幕幻化出各种形状。并将神力运转脉络外放显形,以便莲惜更细致地观摩。 “当你将水坎法则之力运用纯熟之时,便可如我这般,摆脱对环境地形的依赖和限制,直接于天地大气之中汲取柔水元素,而当‘碧水屏’练至大成极致之时......”若轩再次挥舞长袖,一道神力打入碧绿水幕之中。 顿时,四周空气中的温度仿佛被尽数抽取,只觉寒气弥漫间。巨大水幕之上,冰纹蔓延,瞬间凝结成一面巨大冰墙。暖阳照耀之下,冰墙仿若变成巨大的青翠碧玉,夺天之造化,精美绝伦。 “切记,施法之时,并非以外力强迫柔水运转,而是沟通天地大气之间的柔水元素,使之与自身心境融汇产生共鸣,才可避免不必要的灵力逸散损耗,达到法随心动之境界......” “谁搞出来的这幺蛾子冰墙!冷煞我也!给我破!”一旁睡得正酣的刑天,被冰墙逸散出的寒气冷醒,顿时怒从心起,挥出巨大火浪撞向冰墙,炽热升腾,冰墙瞬间被消融得无影无踪。 幸好若轩反应极快,连忙施展神力将莲惜周身笼罩,才使其幸免于难。再向亭台看去,刑天呼噜声又再响起,早已倒头大睡。 “刑天匹夫!你......”冒然袭击差点波及莲惜,若轩再也压不住愠怒,正欲开口呵斥,上清师尊古井无波般的声音,在其心境中响起。 “圣清,在否?”...... 十五、 “圣清,在否?” 千里传音之法。 “回上清师尊,弟子在。”若轩连忙平复心境,正襟危坐,恭敬地回应。 “下界冥海极北之地,乃天界禁地‘众帝之台’之所在。原本派去镇守此地的四位护法灵官如今尽皆失去音讯,生死不知,为师疑有非常妖魔作祟,唯恐此事生变,意让你即时动身前去探看,最好能将四位护法长老救回。” “弟子领命。”若轩点头应下,眉宇聚起凝重之意。 如今若轩在天界之中,毕竟已与三清齐名,跻身众神首阶之列,地位超然。非情况紧急逼不得已,三位师尊断不会派遣若轩亲自出手,以免引起天界恐慌。 而此前派去镇守禁地的四位护法灵官亦非寻常之辈,皆是已悟得大道造化,受称“四大护法应道尊神”,乃三清门下有数的高手。如此阵容,却也落得个生死不明,此事恐怕有些棘手。 “刑天老兄,刑天老兄!快醒!”身形闪落间,若轩踏入亭台,嫌弃地踹动瘫在地上的刑天。怎奈这厮四仰八叉瘫在地上睡梦香甜,不见有醒转迹象。“刑天匹夫!起来!饮酒!” “欸!酒!在哪?!”刑天梦中听得有酒,顿时坐起大喝。 “给!”若轩招手将一泼冷水浇在其脸上。 “呸呸呸!子冉贤弟,你怎这般糊弄为兄寻趣?” “‘众帝之台’或许出了变故,我要即刻动身前去查探,此去不知几时能回,想烦请刑天老兄留在我这‘圣清殿’内,暂且替我照看惜儿,顺便指导她修炼。这坛酒,便算是给老兄的谢礼!”紫芒闪烁,若轩凭空变出一尊半人高的酒坛,置于地上。 “欸呀!有好酒便可!好说!好说!嘿嘿”刑天得见又来一坛灵酒,顿时一把抱住两眼放光地痴笑。看向若轩神色凝重,旋即便料到事情怕是不好善了。“‘众帝之台’出变?子冉贤弟亲自出马?可需为兄随你一同前往?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对于若轩修为之深厚莫测,刑天再清楚不过。为了能打败黄帝轩辕,这厮便一直将若轩视为目标,只要能在斗法中将若轩斗赢,便足以击败轩辕,一雪前耻。千百年来,刑天一直以各种理由变着花样故意找茬逼若轩出手陪自己斗法,二者交手切磋不下数千次,任凭刑天如何闭关苦练提升修为,亦从未讨得过半分便宜。 圣清无量天尊亲自出马,也无把握在短时间内解决?此事可有些不得可了。毕竟是斗嘴了千百年的好友,刑天也不希望若轩有何闪失。 “不必,如若连我也无法解决此事,除非三位师尊降贵出手,诸天众神去再多也无用,何况惜儿还需人照看。”若轩断然决绝。 这既是身为圣清尊者诸神之神的底气,也是不愿让好友刑天陷入险境。而三清师尊,作为天界众神之首,亦不会轻易现身出手。此事只能靠若轩独自一人处理。 “刑天老兄只需帮我照看好惜儿便可。她体内蕴含妖族血脉,我恐门中同僚对她为难挤兑。修炼方面,与她属相相契合的水坎系法术虽非你所长,但指导入门法术对老兄来来说应当不难。另外,对我大师兄念清,多加防范,他应当已经知晓惜儿正是花瑶之女。” “也罢,惜儿有为兄照看,贤弟且放心去便可,行事一切小心为上。如若有难,行千里传音之法呼唤为兄便可。”刑天知晓事情严重,也不多加劝阻。莲惜乃半神半妖的另类存在,为三界所不容,如无若轩庇护,恐怕三清门内中子弟早已将她扫地出门,更有甚者可能出手加害。照看好莲惜,让若轩免去后顾之忧,便是刑天能给若轩最大的帮助。 “此番,便有劳刑天老兄。惜儿,来。”若轩向刑天作揖道谢,便呼唤隔岸对岸正在冥思中的小莲惜。 “是,主人!”莲惜急忙从冥思中退出,玉足轻点湖面,身形起落,很快便落入亭台,行至若轩身旁。 “惜儿,我有紧急要事,需即时动身前去查办,事情办完便会回来。我离去的这段时间,就由刑天上神知道你修炼。不必挂念,不可懈怠。此外,你将这枚玉佩随身携带,发生应付不了的状况,便可向其灌输灵力呼唤与我。”若轩弯下腰,递出一枚白润玉佩,轻抚莲惜的小脑袋,轻言嘱咐。玉佩入手微微生暖,其上无任何篆刻图纹,是一枚纯朴的白玉籽料。 “是,主人!主人所嘱,惜儿谨记。惜儿谢过刑天上神,惜儿愚笨,劳您费心指教!”小莲惜接过玉佩收好,又乖巧地向刑天施礼。 若轩见此,放心地点点头,随即不再拖沓,转身负手便腾云驾雾而去,身形瞬时消失在天边。 小莲惜急忙跑到亭台边,不舍地招手道别。 “主人!万事小心!惜儿等你回来!” ...... 第三卷:莲惜(六) http://.biquxs.info/

十六、 目送若轩离去,小莲惜依依不舍地收回拜别的小手。自跟随若轩来到天界这一年半来,两人朝夕相处从未分别,小莲惜早已将跟在若轩身边当成了一种习惯及归属。 小莲惜怅然若失地望着若轩离去的方向,心底莫名涌上一抹不安。曾经与母亲分别,便失去音讯未再见面,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依靠,只求主人能早日归来罢。 “嗯哼~!小女娃子儿,人都飞远啦还看?怎么?看上我家子冉贤弟了?”刑天浓密的眉毛扬得眉飞色舞,嘴角勾起贱贱坏笑。 “刑天上神莫要胡说,惜儿只是担心主人安危。”莲惜听得刑天调侃,顿时脸颊绯红,小手捏着衣角,羞囧得手足无措。 “诶哟!我说你这小丫头,莫非是嫌弃子冉贤弟是个千岁老头,配不上你这正值青春的玉肢雪肤?我与你讲,神祗都是长寿无疆,区区几千岁,对于我等来说不过须臾。远的暂咱不提,就说我家主上炎帝上神,他自人界接回的后内,有好几个侍妾都才二八年华呢!依我看,你与子冉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甚是般配!”刑天八卦之心一发不可收拾,什么话也不管说得说不得,都照直一通胡说。 “怎么会,惜儿不过一介小妖,怎敢妄想高攀,惜儿承蒙主人不弃,能侍奉左右已是莫大荣幸。”惜儿两只小手扭捏着衣角,埋下的脸庞,嘴角悄悄的泛起一丝欣喜与羞红。 “哈哈哈哈!小女娃子儿,还敢说没那点小心思,你看你嘴角的笑意都写在脸上了!不过也正常,子冉贤弟天纵之资,地位超然,天界万千漂亮的女神仙,都盼着能得其青睐呢!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要抓紧机会!”刑天见怂恿得逞,不由得大声调笑。 “刑天上神!你!你怎如此地坏!主人刚离去,就拿惜儿打趣!惜儿修炼去,不理你了!哼!”惜儿大囧,耐不住羞意,狠狠一脚跺在刑天脚上,转身轻点池面,慌忙逃到对岸继续打坐冥思。 “诶哟!这小女娃子儿,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力气还不小哩!” ...... 十七、 自若轩离去已过五日,小莲惜每日坚持冥思修道,却一直赌气,任凭刑天如何赔笑哄逗,就是不加理会。 圣清池上,一面丈许高的碧绿水墙自“圣清池”中冉冉升起,悬停于空中,缓缓流动。 岸上,小莲惜闭目打坐,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灵力,尽可能地维系着“碧水屏”的稳定。 五日的刻苦修炼,小莲惜已能如意施展方圆丈许大小的“碧水屏”,并使水墙凝而不散,可维持半个时辰之久。对水坎法则之力的运用也愈发的纯熟。 “哗啦”小莲惜力竭,水墙顿时散落池中,小莲惜微微喘气喘,满意地看着水墙坠落池中激起的漫天雨花。 “五日时间,便能将‘碧水屏’运用纯熟,小女娃子儿你天赋不错。”刑天陪这小莲惜修炼,无聊地歪在亭台的桌案喝闷酒。 “哼!那是我家主人教的好!”小莲惜微微扬起头,小脸上洋溢着些许得意神色。 “你再施展一次‘碧水屏’。”刑天一口饮尽杯中酒,摇晃着站起身拍拍衣摆。 “‘碧水屏’,起!”莲惜一眼,平复吐纳,运转灵力再一次施展出‘碧水屏’。 “破!”只见刑天挥手甩出一道半米长的赤火匹练,眨眼间便冲破了水墙,随后余势不减,将莲惜撞翻在地。 “你虽可纯熟施展出该法术,却未至大成。顶多能抵挡寻常兵器袭击,哪怕是属相相克,我亦可扬袖轻易破之。此法术若是由你家主人施展,可抵挡我全力一击。”转瞬间,刑天身形落在莲惜身旁。 “惜儿知错,定不会再辱没主人威名,望请刑天上神费心指点!”小莲惜立马起身,拭去嘴角的殷红,脸颊滚烫羞愧不堪。刑天是在点醒她,略有小成便沾沾自喜,此乃修道大忌。修炼一途,道阻且长,她不过初涉皮毛。 “继续!” “是!‘碧水屏’,起!” “破!不够!再来!” “起!” ...... 日暮时分,圣清湖畔,小莲惜嘴角滴落着殷殷血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粗气。周身衣裳,布满斑驳焦痕,乃是一次又一次抵挡不住赤火炙烤留下的痕迹。 双手悬于身前,小莲惜竭力运转灵力。前方,一道水墙与一道赤火相互倾轧,僵持不下。终于,两道法术尽皆耗尽了余力,双双消散于空中。 同时施展出六道丈许大小的‘碧水屏’,终于是将刑天那半米赤火抵挡下来,小莲惜倒在地上,虚弱而满足地笑笑,脱力昏睡过去。 刑天将战甲后的艳红披风取下,覆在莲惜身上,就近倚着一块青石坐下,看着小莲惜即使昏睡过去仍然带着笑意的睡脸,满意地点点头。 “此女心性坚忍,天赋尚佳。稍加逼迫,不到一天时间便可同时施展出六道‘碧水屏’,是个可塑之才。只是可怜了我这把老骨头咯,诶哟喂......”刑天满脸疲态,扶着肩膀摇摆舒展,小声地嘟囔。整整一天不停地施展赤火匹练,想来对他也产生了不小的负担,由此更可见得,修为浅薄的莲惜,是何其的坚韧执着。 三清圣境的夜,格外清朗,处于天界云端之上,星辰更是清亮柔美。只惜如此美景,累了一天的二人,无瑕欣赏,各自沉沉睡去...... 十八、 与三清圣境的辰星满布不同,若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混沌迷蒙,冥海极北之地,沼泽千里,不见尽头。 已在此处御风飞行迂回巡视了五日。五日毫不停歇地搜寻四位护法长老的下落,若轩的眉宇写上一丝疲态。 再望深处飞去,便是众神禁地‘众帝之台’所在。天界众之神不得踏足禁地,此乃众神必须遵守的严令,若轩也不例外。可如今已将外围寻遍,仍不得四位护法下落,也未曾发现与此次变故相关的蛛丝马迹,若轩心底不免有些焦躁。 四位护法灵官,又称三清四大护法元帅,其分别是: 执法无私王元帅王善,号“豁落灵官”、“太乙雷声应元普化尊”; 东岳太保温元帅温琼,受封:显德将军、翊灵昭武大太保; 飞天神王马元帅马胜,乃南斗第六星所生,号“斗口灵官”; 黑虎降魔赵元帅赵公明,受封:上清如意金轮正义玄坛元帅。 举凡三清门下,共五百护法灵官,尽皆得天造化神通广大,其中尤此四位,更受天界诸神所敬仰推崇。 同为三清门下,四位师门兄长之无上威能,若轩心中明了,正因如此,其心中更是平添几分警惕忌惮。 又是巡视一圈转罢,仍是一无所获,若轩不免驻足犹豫。 再往前就越发接近禁地,可四位护法灵官已失去音讯多日,凡再拖延一刻,其四位便多一分危险。若轩陷入两难之境。 “四位兄长过去对圣清多有抬举照拂,此番圣清即为了报恩,也自当冒讳前往营救。”略作思忖,终是决定再次动身,往禁地方向继续迂回深入。 迂回巡视又过一天,仍一无所获,正当若轩停落在云端踌躇之际,脚下沼泽之中一株植物忽然破土而出,迅速生长,逐渐盛放出艳丽花卉。此番异象,引起了若轩注意。 乃是一株傲然盛放的罂粟,静静植根于沼泽之中,散发着丝丝红芒,无风自动。与四周满目荒芜的混沌相比,分外另类诡异。 “此处乃冥海,千里荒泽,草不不长,五谷不生,为何会有如此恶毒之物在此植根生长?” 罂粟,乃花中异类,能使腐蚀心神,使人陷于幻境之中,无法自拔,神鬼避之唯恐不及。 若轩顿觉此事有异,自云端降下身形,逐渐往罂粟靠拢,意欲查探此中蹊跷。 当若轩靠近罂粟不足百丈之时,忽然自罂粟花信之中传出一阵磅礴引力,极力拉扯着若轩靠拢。 “果然有异!”终于是发现了线索,若轩精神一振,随即不再迟疑,收敛神力,任凭着引力拉扯,化为一道紫芒萤火,落入罂粟花信之中,消散无形,罂粟随之倒逆生长,退化为一粒散发着诡异红芒的种子,蛰伏于沼泽之中。 天地混沌又再归于死寂...... 十九、 “很好!再加把劲!”“圣清池”畔,刑天负手立于盘坐地上的小莲惜身后,英姿挺拔,神情肃穆,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憨厚滑稽。 闭目盘坐的小莲惜,冷汗涔涔仍牙关紧咬,不遗余地地向面前的碧绿水墙灌注周身灵力。只见碧绿水墙中心,逐渐有冰霜凝结,如花绽放一般,向水墙四周蔓延。 若轩离去十日之后,小莲惜已可轻松施展“碧水屏”,并可随意变幻其形态,已然达到大成之境。此刻,在刑天的指引下,正逐渐迈向该法术极致之境:凝水成冰。 “别松气!继续!”刑天见莲惜即将力竭,随即出掌将一缕神力打入莲惜后背。 得到了刑天神力的补充,莲惜精神一振,不复困顿萎靡,全力将周身余力逼迫而出。只见面前悬于空中十余丈宽的碧绿水墙,瞬间凝结成冰,除了大小面积,与若轩当日示范施展的冰墙并无差别十分差别! “成功了?成功了!主人,惜儿终于将‘碧水屏’修炼至凝水成冰的极致之境了!”莲惜双手撑在地上,看着悬浮空中的晶莹冰墙,满脸欣喜之色。 “不错。你如今欠缺的是灵力的容量底蕴,只需每日打坐冥思,拓宽心境以容纳更多的灵力,便可独力施展极致之境的‘碧水屏’。”刑天也满意地轻抚长须,显然对莲惜的用功及表现,极为满意。 忽然,莲惜幡然醒悟,连忙起身,一脸恭敬肃穆,施施然跪下,长身伏地,三下叩拜。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字字铿锵的嗓音,自莲惜身下响起。“徒儿过去不懂事与师父赌气,望师父见谅!日后若有驱遣,徒儿定当竭尽全力,绝无二话!” “好,好,徒儿请起。”刑天本想婉拒,见小莲惜诚心如此,又想到收莲惜为徒,说不准可膈应若轩一番,随即欣然应下,双手扶莲惜起身,算是收下了这个徒弟。 “小女娃子儿,你是我刑天第一个徒弟,也将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为师周身本事,定会倾囊相授与你。不过为师可没有你家主人那般温柔体贴,跟着为师修炼,会吃许多苦头,你且做好心理准备。” “再苦,莲惜也不惧!” “很好!接下来,徒儿且记住,‘碧水屏’,并不是只可用于防御的法术。”旋即,刑天转身面向碧绿冰墙,弓步收拳,只见巨拳之上有赤烈红光涌起,随即一拳挥出,猛然击向冰墙。 “轰!”冰墙应声破碎,化作无数尖锐冰棱,疾速射出,眨眼间便将对岸的巨大青石击穿,炸裂成碎石。 “‘碧水屏’练至极致之境,便可演化出次术,作为攻杀手段。次术称为‘碧水冰棱’,练至大成,可有透石穿山之威能。为师周身神力为纯粹的火离法则之力,方才使出次术,不过是凭借神力蛮狠为之,并不能发挥出次术全部威能。而徒儿你,自带水坎法则之力,定可使出比此威力更强数倍,真正的‘碧水冰棱’。” “谢师父!师父威武!只是师父,你方才示范法术击碎的青石,乃是主人特地从人界搬回殿内,其上天然形成的纹理,如泼墨山水,是主人的心头所好。” “额,这......徒儿既然知情,何故不早点告知为师,如今为师怕是不好与子冉贤弟交待,这可如何是好?” 圣清殿内,灵力神力此起彼伏,师徒二人再次投入到修炼之中。沉静了千百年的圣清殿,如此热闹的景象,还是首次出现。 ...... 第三卷:莲惜(七) http://.biquxs.info/

二十、 辗转腾挪空前扭曲,若轩由一丝紫芒萤火又化为人形。睁眼看去,罂粟花信内,别有一番世界洞天。 天空,是一片纯粹暗红,没有一丝云彩,更别提有什么日月星辰,其光不知从何而来。 暗红天色之下,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罂粟花海,无数罂粟花蕾果实茂盛生长,无风自动。 若轩独自负手漫步于花海中,一边将无形神力暗暗释放于周身补下结界,隔绝空气中的花粉侵蚀心神,一边又将神力蓄于袖中以备随时施放神通法术应对蛰伏暗处的危机。 只是,若轩已独自漫步许久,这一路却出奇的平静。步伐所及之处,罂粟纷纷自动往两边退让散开,待若轩走过之后,又挪回原处一切复原。 如今已寻得线索,若轩自然也不心急,步伐轻盈徐徐前进。这诡异洞天定有蹊跷,幕后操纵之人定然也注视着这方天地的风吹草动。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且看谁先按耐不住露出破绽。 又继续前行了两日两夜,四周景象依旧是漫无边际一成不变的罂粟花海,天色一片暗红又无昼夜之分,让人不禁产生一种一直原地踱步的错觉。 正当若轩停下步伐准备变出灵酒小酌一口,忽而,大地震颤,若轩正前方不足百米之处,罂粟花纷纷向四方退散,将大片土地腾空裸露出来。裸露的土地逐渐有裂纹蔓延,一株足有四人合抱粗的花茎破土而出,狂野生长直指天际。 “终于是耗尽耐心,等不及了么?”若轩淡然一笑,好整以暇地暗蓄神力准备出手应对,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却立即让若轩收起了轻松态度。 眼前的粗壮花茎,逐渐生长出一朵巨大花蕾,花瓣舒展绽放成大小十丈有余的血红花瓣,顿时妖气席卷弥漫。 花瓣之上,四个暗红光球悬浮转动,乃是四个结界。四个光球之中各自囚禁着一道人影,四道人影尽皆紧闭双眸,或嚎啕大哭,或仰天大笑,或呆滞静默,或手执兵器对着眼前的空气胡乱砍伐。 这四道被困于结界的人影,正是王善、温琼、马胜、赵公明,失踪多日的护法四位灵官。看这四人神态异常,身形枯槁消受,显然是受困于幻境之中无法脱身,被这罂粟汲取了大量的修为神力。 “四位师兄,速速醒来!”若轩腾空而起立于空中,试图以千里传音之法唤醒受困结界之中的四人。不出所料,千里传音毫无效用,结界之中四人丝毫不见有醒转迹象,反倒越加疯狂。 “好生厉害的幻术结界,看来只能以身试险。”若轩见状,知晓寻常之法必定无法破局,当即移动身形,轻轻落在巨大罂粟花信之上。 环顾周边四个结界光球,巨大罂粟似是感受到异物入侵,加大汲取神力力度,再不破局,四位被困护法灵官,随时可能修为散尽,在幻境中暴毙身亡。 若轩不顾有他,当即运转神力积蓄双手之中,随即猛然向两边挥去。只见淡紫神力瞬间扩散,强劲的力道以极其蛮狠的方式,强行将四个幻术结界撞出罂粟花瓣包围之外。 只见结界一旦冲出花瓣范围,便自动消散,结界内的四人猛然睁开双眸,大口地喘着粗气,尽皆醒转过来。 若轩施展神通的瞬间,为自身补下的结界也随之消散,弥漫于空气之中的罂粟花粉,瞬间包裹其周身,自毛孔中侵蚀而入。巨大花瓣也随之移动,凝结出新的一团结界光球将花信之上的若轩困住,花瓣缓慢合拢,竟又开始倒逆生长,往脚下土地徐徐遁去。 “圣清师弟!”四位护法灵官恢复了清醒神志,得见若轩陷入险境,急急出声却又无计可施。 “四位师兄失去音讯多日,三位师尊命我前来营救四位。如今四位脱困便好,且速速离去回归圣境,不必为师弟担忧,师弟自有应对之法,如若三日之后我仍未返回圣境,就劳请四位师兄告知三位师尊前来营救。”花瓣合拢之际,若轩急急嘱咐几句,便随着花茎退化,被拖入土中。 天空之中,四位护法灵官眼看着若轩被吞噬掩埋,脸上的神色突然转化为一片漠然,瞳孔浑浊双目空洞,徐徐转身,望罂粟花海洞天之外的冥海飞去。 随着四人离去消失,罂粟花海洞天,又恢复了万年不变的死寂。 ...... 二十一、 三清圣境,圣清殿内,小莲惜独自坐于亭台边缘,白皙玉足垂在圣清池之上,轻点池面。 看着手中若轩离去时交予她的白玉籽料,微微出神。自若轩离去之后,已近半月。修炼间歇之余,便经常可见小莲惜这般模样。 刑天歪躺在桌案前,小莲惜这副痴痴的模样早已司空见惯,不禁发笑,自顾地端起酒碗自斟自酌。 “四位护法师兄得救回来啦!”三清圣境中,不知是那位门徒的嗓音忽然响起,瞬间引起了圣境阵阵骚动。 “徒儿且在此等候,为师去看看情况。”听得次消息,小莲惜急忙起身欲去探看,被刑天伸手拦下。 话音刚落,刑天身形突然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三清圣境门外。 三清圣境门前,只见四位护法灵官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正被众门徒搀扶环绕,却并不见若轩身影。 “四位师兄,我等且听闻圣清师兄被三位师尊派去营救你们,怎不见其回来?”其中一名与若轩关系甚好的门徒出言问道。 “圣清师弟?不知。禁地遭遇大妖袭击,我等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将其击退,才得以生还归来,却并未见圣清师弟前来营救。” “冥海之北极为辽阔,圣清师兄或许是与四位错过了,寻不得四位师兄,估计不了几日便回。四位师兄受伤不轻,先将四位师兄扶进居室疗伤修养。” “错过了?子冉贤弟会犯如此低等纰漏?”刑天听罢,不免心生疑惑,神力涌动间,又迅速回到圣清殿内。 “师父,怎么样?我家主人可是平安回来了?”小莲惜小跑上前急切询问。 “没有,估计是与四位护法灵官错过了,或许不消几日便回。” “师父,你说,我家主人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定然不会,子冉贤弟天纵之子,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三界之内难逢敌手,怎会出现意外。徒儿且放心,多等几日便是。” “哦......” “担心那么多作甚,抓紧修炼才是正事。你那‘碧水冰棱’,距离那透石穿山的境界,还差得远呢!” “好,徒儿这就来......” 小莲惜看向若轩离去的方向,虽嘴上应下,可心中的担忧与不安,却更加地浓重...... 二十二、 罂粟花海洞天,土地之下,若轩正盘腿闭目入定冥思,悬浮于幻境结界之中。 外表似乎并无异常,可其心境之中,却景象大变,显然已经陷入了幻术之中...... 艳红霓裳,随风曼舞,轻盈身姿翩然舞动。瘦消紧致的玲珑娇躯,如山峦般凹凸有致,酥胸饱满,纤腰绵软,白嫩如雪的袖长细腿,玉足踝上,以红绳系有一枚铃铛,随着纤纤舞步叮铃作响。 三千如瀑青丝夹渣着几缕艳红发丝,鬓角上挂着精致的发饰。精雕细琢的五官,唇若朱丹,眉眼清秀之光摄人心魄,光洁的额头上印着一缕艳红的凤尾蕨叶纹。 观其眉宇面相,竟与莲惜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二人气质各不相同,莲惜给人以空灵脱俗玲珑乖巧之感,而此霓裳女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是俏皮中带着些许妩媚。 “花瑶......”若轩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俏丽女子,微微出神。 眼前起舞女子,正是若轩失去音讯多年的故友,天界众神之中唯一的红颜知己,花瑶。 霓裳女子舞动着步伐,渐行渐远,若轩正欲追身上前,霓裳女子却凭空消散了身形,周围景象大变。 若轩身处火海之中,周围林木燃烧殆尽,风云咆哮,暴雨倾盆坠下。霓裳女子跪于地上,怀中抱着一名身着蓝衣的男子,仰天悲怆大哭。 “花瑶,莲落!”若轩大惊,出声呼唤。 跪于地上地霓裳女子突然收敛哭声,转目瞪向若轩,美眸中溢满怨毒之意。 “离子冉!圣清尊者!你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为何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不曾出现?!害得莲落就这般惨死与我眼前!”女子嘶声裂肺,一字一句的怨毒质问,宛如一道道尖刺利刃,扎在若轩心上。 “花瑶,对不住......” ...... 幻术结界之中,若轩淡然从容不复存在,眉宇间凝聚起嫉妒痛苦的神色,脸庞的肌肤,微微抽搐。 而囚禁着若轩的幻术结界,正不知不觉中,疯狂汲取着若轩周身的修为神力。 被困初时,若轩神识中出现的幻象,乃是其得道成神之前的百世轮回,有如流水一般自若轩眼前一一掠过,却并不等干扰起心境半分平静。 直至幻境之中,出现这霓裳女子。 圣清无量天尊,以无敌之姿名贯三界,强大如若轩,竟也无法抵挡这结界幻术,在幻境之中,受尽折磨,逐渐迷失沉沦...... 五日,又过五日,若轩在幻境折磨之中,不知时间流逝。 而三清圣境之中,自四位护法灵官归来,一切如往常宁静,也过了五日。若轩仍未归来,一场危机,却在悄然酝酿....... 第三卷:莲惜(八) http://.biquxs.info/

二十三、 罂粟花海洞天,一株巨大的罂粟傲立盛放。汲取的修为神力过于浩瀚磅礴,其再也无法保持花种状态,屹立于高空,妖气愈发浓郁。周围的罂粟花海得到神力的供养,也迅速生长,整齐划一地摆动,仿佛在向中心的巨大罂粟顶礼膜拜。 花蕾之中,花信之上,依旧悬浮着血红的幻术结界,其内的若轩,依旧受困于幻境之中,面容枯槁,一缕猩红自其嘴角滑落,周身修为神力,已被汲取过半。 “花瑶、惜儿......”若轩双目紧闭,喃喃出声。 神识之中,若轩身处三清圣境,三清圣殿前。举目四望,皆是焦土荒夷,印象中古朴庄严的三清圣殿,倒塌在火海之中,化作断壁残垣废墟一片。 三位师尊不知去向,平日里门徒弟子或勤勉修炼、或谈笑风生的景象不复存在,师兄弟们躺倒在地,面目惊恐,生机断绝,圣境内满地尸体横陈。 若轩面无表情沉默不语,麻木地跨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弯下腰为那些死不瞑目的师兄弟,抹上眼睑。 逐渐靠近圣清殿,破碎的殿门之下,小莲惜满身创口衣衫破碎,歪倒倚靠在门槛之上,气息微弱,左臂齐肩而断,断口血如泉涌。 见此,若轩神力暗转,迅速移形至小莲惜身旁,蹲身握起其皓腕,灌输神力吊住最后一口气。 忽而,小莲惜猛然睁开双目,翻手紧紧抓住若轩的手臂,眉目之间溢出的目光,尖锐如刀,写满怨恨。 “主人!惜儿恨你!若你当年及时前来营救,我父亲便不会含恨而死!我母亲亦不会弃我而去!若你此去能早日回来,三清圣境便不会毁于一旦,我也不会被打散元神魂魄!为何你总是晚了一步?!为何在我们最迫切需要你时,你总是不在?!” 小莲惜生硬嘶哑的嗓音,将最后一口气息吐尽,无力歪倒在地,瞠目欲裂,手中却依旧紧紧抓住若轩手臂不放。 “惜儿......” 结界之中,若轩气急攻心,一口血气再次吐出,神血喷溅在结界之上,迅速被其吸收殆尽,巨大罂粟的花茎,愈发粗壮。 如果当年他及时赶回,是可轻易拦下大师兄念清及众天兵对莲落二人的追捕围杀。对于故友莲落之死,若轩虽从不提及,仿佛也并未为此伤神,可其心底深处,一直对此抱有极深的愧疚与自责,乃至化为一个无法解开的心结。 罂粟花海的幻术结界,可怕之处正是如此,洞悉人性,其制造的幻境,可轻易勾起囚禁之人内心的脆弱与破绽,一击必中,一针见血,反复以此来腐蚀折磨受困之人。 若轩本意照看呵护好莲落之女莲惜,弥补自己的过错。可这幻术极尽恶毒之能事,竟以幻境制造假象,将若轩心底所愿破灭,让莲惜以如此凄惨之状死在其眼前。 受此打击,气机受到牵连,若轩周身修为神力逸散的速度加剧,枯槁面容惨白无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落,在其胸前背部的衣襟,划开大片湿暖。 “主人!主人您在哪?!快回来!三清圣境有难!刑天上神快要支持不住了!” “惜儿?!惜儿怎么在呼唤我?”若轩眼帘轻颤,神识之中,小莲惜俏脸苍白焦急呼唤的模样一闪而过。 “圣清!你死哪去了?!还不回来?!再不回来,你刑天老兄我今日可就得交待在这了!”刑天粗厚的嗓音轰鸣如雷般在若轩神识炸响。 “惜儿、刑天......”若轩周身震颤,心底某处似乎被轻轻触动,仿佛有一滴水落在心境之中,溅起阵阵涟漪,轻轻扩散开来。 ...... 二十四、 同一时刻,三清圣境,正陷于巨大危机之中。 “主人!主人在哪?!快回来!三清圣境有难!刑天上神快要支持不住了!”小莲惜自怀中取出若轩临行前递交给他的玉佩,依照若轩交待,将灵力灌输其中,急切地向若轩呼唤,却并无回应。 悬于空中的刑天紧握龙纹开山斧,双手震颤虎口龟裂,鎏金战甲几处破碎,额角垂下一片猩红,浸染其发鬓长须。 与其隔空对峙的,竟正是被若轩自罂粟花海洞天救回的四位护法灵官。 四人立于空中神色漠然,身形交替穿梭,舞动法器,于刑天头顶结出诡异阵法,其眉宇之中,皆是印着一道暗红罂粟图纹,微微泛着红芒。 “徒儿快走!师父快要支持不住了!”刑天向着脚下的圣清殿陡然大喝。 小莲惜双手结印,立于圣清殿亭台顶上。巨大的碧绿水幕将圣清殿包裹,一草一木都护在其中,正是小莲惜施展的“碧水屏”。 “不!徒儿不走,徒儿要替主人守护好圣清殿!主人一定会赶回来!” “欸~”刑天重重嗟叹一息,自然是知道这个宝贝徒儿是有多倔强,全是劝不动了,自己独立应付四大护法灵官已经是极为勉强,也无瑕抽身将其带走。 “也不知这四位所谓的护法灵官是着了什么魔怔,竟然对自家师门圣地大肆出手攻打,圣清也不知所踪,三清尊者也不见其出面处理,反倒是要我这个外人来替他们处理收拾这档子家务事。” “若是单独对上四大护法灵官之一,我都有把握轻松取胜,可这四人如绑定了一般,任凭我如何攻打,就是不分开。四人联手结出那甚么幺蛾子阵法,竟能轻易化解我的法术神通。这叫我如何是好?!”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我如今神力所剩无几,继续缠斗下去必败无疑,只能拼死一搏。如今已是穷途末路,要是出手过重把他四个打死了也怪不得我。”无数破局之法在刑天脑海中一一闪过,又被一一否定。最终这莽汉还是选择用最为简单也最为粗暴的方式,试图以一己之力,硬撼四大护法灵官之威。 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唯一的信仰! 想罢,刑天脸上掠过一丝狠色,擎起巨斧高举过顶,将周身剩余神力化作席卷火焰,尽皆灌注其中。 只见巨斧在神力的灌注下剧烈震颤,漫天火焰凝聚于斧刃之上,顿时变成通红一片,炽烈高温散发升腾,将周围空间都炙烤得扭曲一片。 “龙焰焚天!” 随着巨斧猛然挥下,火焰龙影再次现形,裹挟着浩瀚磅礴的狂霸气势,咆哮着向空中四道人影杀去。 释放此最终杀招,耗尽了刑天体内所有的神力,刑天勉力稳住身形,睁大双目紧盯着向四人杀去的火焰龙影。 是生是死,在此一击! ...... 二十五、 “主人,惜儿往后就跟着主人,尽心侍奉左右,主人去哪,惜儿便去哪儿。”...... “主人,这花儿好漂亮,叫做什么名字?”...... “主人,这是惜儿应该做的。”...... “主人,请用膳。”...... “主人,切记小心!”....... “主人,万事小心,惜儿等你回来!”...... ...... 与小莲惜竹林相遇的笑脸、小莲惜初到圣清殿的雀跃身姿、小莲惜天不见亮便蹲在圣清池边为他洗衣、小莲惜在那从未被使用过的后厨里端出一道道色香俱全的菜肴、刑天来袭与其斗法时小莲惜的担忧目光、若轩离去时小莲惜在身后的嘱托...... 那声呼唤,仿佛是打开了一道闸门,一幕幕关于小莲惜朝夕相处的过往,尽皆涌向若轩心境之中,环绕在其身边。 “惜儿,有难,在等我,回去......”若轩空洞麻木的双眼,看向眼前的一幕幕景象,微微有了些许清澈灵动,极力抵抗着幻境的侵蚀,终于是有了些许醒转迹象! “主人~!” 忽而,小莲惜声嘶力竭的呼喊带着绝望之意,自若轩心境之中炸响,激起千层波浪。 “惜儿!” 随着这一声呼喊,若轩眼前的幻境轰然破碎,而囚禁若轩的幻术结界也如同镜子一般应声破裂,消散无形。 巨大罂粟发出一声尖厉嘶吼,妖气迸发间,花瓣片片合拢,想要再次将若轩拖入地底,似乎不甘心就此放过如此深厚修为的猎物。 “‘兵酒?干戈’,斩!” 若轩双目恢复神光,顿时灵台清醒,袖中兵酒迅速凝为利刃,淡紫神力随之重重挥出,在巨大罂粟的凄厉哀嚎中,将其正中一刀劈为两半。 巨大罂粟顿时灰飞烟灭,随之消散的,还有整个罂粟花海洞天。若轩现身于冥海极北空中,望着如萤火般层层消散的花海,微微喘息,对那销魂蚀骨防不胜防恐怖的幻境,仍然心有余悸。 差点便在迷失于幻境之中,身死道消。 “惜儿在呼唤我,圣境有难!”若轩回过神,急忙运转全部神力,疾速冲向云端,往天界圣境之地所在疾驰而去。 “惜儿,等我!”幻境之中,莲惜惨死眼前的一幕又再浮现神识,若轩心中一紧,不安之感迅速蔓延,再度将速度逼至极致。 “我错过了一次,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幻境只能是幻境,我圣清,不会让它变成现实!” ...... 第三卷:莲惜(九) http://.biquxs.info/

二十六、 “‘龙焰焚天’!杀!”巨大火焰龙影裹挟着炽烈热浪向高空四位护法灵官奔腾而去。刑天榨干神力,再次使出了本是用以挑战若轩的最终杀招。 成败在此一招,战神之志,向死而生! “‘折镜’!去!”四位护法灵官见此神通威力不凡,当下也不敢怠慢,各自舞动手中法器,将四人神力融合,一面泛着七彩神光的镜子似的神通,与其阵前凝聚而出,其上有玄奥图纹旋转腾挪。 在双方紧张的注视下,两道法术神通轰然相撞。没有料想中的巨大动静,也没有出现神力相互倾轧的场景。两者相接,只见七彩光镜镜面之上,如石子坠落湖面,荡起涟漪般的波纹,火焰龙影竟随之被瞬间吞纳,毫无声息地消失于空中。 “怎会如此?!”刑天失神地望着自己拼尽余力使出的最终杀招,被如此轻易地化解,心底顿时涌现阵阵无力之感。 还不待刑天回过神,变故再起。只见七彩光镜轰然爆碎,火焰龙影又再度出现。只是,这一次龙影奔袭的目标,竟不是四位护法灵官,而是倒戈杀向施法之人刑天! 刑天身下,便是“圣清殿”,便是依旧施展着“碧水屏”护住阵地不肯离去的莲惜。刑天本可以闪身躲过,可若是如此,脚下的“圣清殿”便会毁于一旦,而莲惜也必然会落得魂飞魄散的惨死下场。 作为神通的创造者,刑天比谁都清楚其威力之可怕,绝对不是小小的“碧水屏”可以抵挡。不仅是由于若轩的嘱托,更是因为小莲惜是自己的爱徒,断不可为了自保,便眼睁睁看着小莲惜死在自己眼前! 既然避不得,那便以肉身硬抗!哪怕身死道消,也决不让莲惜死在自己前面! 心意已决,便容不得犹豫,只见刑天额角青筋暴起,周身肌肉急速膨胀,如金铁一般,坚不可摧。 “师父!不要!快逃!”莲惜站起身,向空中大喝,满脸惊恐神色。 火焰龙影转瞬之间已近在眼前。火焰龙影裹挟漫天烈焰如山岳般坠下,身形高大的刑天比之就似蝼蚁一般,后者却毫无惧色。 刑天猛一咬牙,右臂巨掌握拳,伴随着磅礴战意,如炮弹般悍然轰出。 “给老子破!” 只见巨拳与龙影在半空中硬撼,爆发出冲天气浪,浩瀚火海席卷蔓延冲天而上,将天穹烧成一片通红。 火焰龙影,竟就真的在刑天这拼死一拳之下,被化解了攻势,余威化作腾腾热浪,以“圣清殿”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三清圣境”方圆百丈之内的房舍被瞬间摧毁。 火海之中,忽有一焦黑之物如流星陨坠,疾速穿过“碧水屏”,重重撞落在“圣清殿”的庭院之中,如蛛网般的裂痕在大地蔓延开来,溅起漫天腥红血雾。 “师父......”莲惜望向坠落之物,顿时惊骇绝望笼罩心头。坠落之物,正是浑身烧灼焦黑的刑天。 刑天虽已肉身之力,硬生生抗下了“龙焰焚天”,却也身受重创,昏死了过去。 “主人!”莲惜凄厉呼喊。连师父也重伤倒下生死不知,此时的“三清圣境”几乎陷入了必死之局...... 二十七、 “啊~!”小莲惜凄厉大喝,孤注一掷逼出周身灵力,包裹“圣清殿”的“碧水屏”迅速凝水成冰,轰然爆碎,化作漫天“碧水冰棱”,射向高空四人。 “折镜!”七彩光镜再度被四人施展。 同样的境况再次发生,无数“碧水冰棱”调转攻势,射向地上的莲惜。 接连施放法术神通,莲惜本就并不深厚的灵力底蕴已被抽空,再也无法做出有效的防御手段。 “主人,师父,多谢照顾,对不住了,惜儿先行一步。”面对漫天冰棱,莲惜内心反而一片宁静,双目合拢,垂下两行清泪。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残影,伴随着因急速飞行产生的音爆巨响,穿过漫天冰棱,瞬间将后者震为湮粉。 残影降落于“圣清殿”,烟尘弥漫中现出身形,正是因莲惜呼救而自环境中脱困,急速赶回营救的若轩。 “主人!”莲惜听得动静,睁开美眸,顿时大喜过望。 若轩外放神力扫过“三清圣境”,除了三位师尊所在的圣殿,镜内一切境况尽收心境。 倒在庭院中的刑天昏迷不醒,“圣清殿”外,大片大片的房舍破碎倒塌,无数珍稀的奇花异草毁于一旦,圣境之内四处火海蔓延。 极为怪异的是,圣境之内众多门徒弟子,尽皆入定闭目冥思,圣境之内如此巨大的动静,竟无法将众人惊醒。 四位护法灵官及众多门徒弟子的额前,皆是印着一道暗红罂粟图纹,微微泛着红芒。 “原来如此,看来是被算计了。”若轩望向四位护法灵官身后的诡异阵法,心中了然。 四位护教灵官受困幻境失去音讯,引若轩前往营救,再以幻境将若轩困住。幻境只有身中幻术本人依靠自身脱困,方才能够脱身,而此环境竟还有控制中术者神识之效,这正是此幻术的可怕之处。 若轩以外力救出四位护法灵官,却导致自身受困险些殒命,而依旧受幻术操控的四人,因身份特殊,免去众人怀疑成功混入潜入,回到圣境大肆袭击破坏。 其背后的诡异阵法,正释放着无数罂粟花粉,圣境之内蔓延,使众多门徒弟子陷入幻境之中,对圣境内发生的危机浑然不觉,也并未出手对敌守护师门。 这场阴谋天衣无缝,其幕后主谋,城府当算得上是可怕至极。 但如此想来,幕后黑手此计却有两点纰漏,才使得这场危机有了宛转余地。 其一,幕后之人并未算到刑天正在“三清圣境”之中。 受控四人所布下的阵法释放出的罂粟花粉,不比罂粟花海洞天,只能致幻修为浅薄低于四位护法灵官之人,对刑天这等修为深厚的天界上神,并无效用,才使得刑天有机会以一对四,争取了许多时间。 至于莲惜为何并未受罂粟花粉幻境所困,想来大概是托福于其本身乃属于半神半妖的特殊体质。 其二,若轩担心莲惜安危,留下了用以传唤的玉佩。 若轩为救四位护法灵官,不慎落入陷阱,险些沉沦于幻境之中被吸尽修为神力魂飞魄散。恰巧圣境危机来临之时,莲惜的呼唤将若轩唤醒,使其自环境中脱困,得以赶回营救。 “此次师门危机,因我而起,也将为我所破!” ...... 二十八、 悬与空中的四位受控的护法灵官,见到若轩竟于幻术之中脱困,赶回了圣境,当即警惕地盯着后者,四人手印齐齐变幻,只见三清门下众多门徒子弟,竟齐齐腾空而起,面无表情双目空洞,将“圣清殿”上空围合,将诡异阵法护于身后。 “皆三清门徒之手攻打三清圣境,当真是好狠毒的手段。”若轩望向空中,见此形势眼帘微抿,却并不急于出售,而是转身迈步向昏迷在地的刑天走去。 “短短半月不见,便修成了‘碧水冰棱’,看来惜儿修炼并未懈怠,值得嘉奖。是我大意之错,让惜儿受惊了。惜儿到隐蔽处暂且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便好。” “是,主人小心。”若轩平安归来,莲惜便知三清圣境与师父有救,当即涕如雨下,哽咽回应。 只要有主人在,哪怕千难万险身陷绝境也无须畏惧,此乃发自心底,唯独对主人才有的绝对信任与崇敬。 若轩一边交待,一边行至刑天身边,为其探看伤势。 万幸,虽肺腑尽碎伤势极重,却仍尚存一息。 翻手间,一尊乳白玉瓶出现,若轩将瓶中灵酒,滴入刑天唇上缓缓渗入。 “太元琼露”,此酿有回天之效,只要一息尚存,便可起死回生。 只见刑天周身涌起淡紫神光,身躯之上深可见骨的创口迅速愈合,破碎的五脏六腑也尽皆复原完好如初。 “刑天老兄,醒醒。”若轩轻轻晃动刑天。刑天因自己所托而险些丧命,若轩心中极为愧疚,不是滋味。 “咳咳咳,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为了你那一坛酒,为兄我可差点把这条老命都给搭进去了。”刑天咳嗽几声,一睁眼便是一拳擂在若轩胸前,劫后余生也不忘开口调侃。 “刑天老兄受苦了,日后想要饮酒,尽管来我‘圣清殿’内取便可。这些且是后话,你状况恢复如何?我还需老兄出手相助。” 刑天望向空中呈包围之势的三清众门徒,顿时收起嬉笑,满脸凝重神色。 “无妨,仍可再战!敢把我刑天打得如此狼狈,不好好还回去怎对得起我战神之名!”语罢,刑天猛地起身,大手一挥,龙纹开山斧便飞入其手,斧柄顿地,披风招展,霸烈战意再度席卷八方。 “这四人在天界也算声名显赫之辈,竟妄图做出欺师灭祖这等鼠辈勾当,我刑天最恨不忠不义之人,看我将他们打杀于此,就地正法!” “老兄且慢!此次袭击并非他四人本意,包括三清门下弟子,尽皆受了幻术控制。此幻术极为可怕,哪怕是我也受困其中,险些身陨于此。” “连子冉贤弟也遭此算计?这幻术竟有这般可怕?” “待此事结束,我会与你细细道来,先解决眼下危机。我与受困幻术之时,被妖物汲取了大半修为神力,尚未回复。劳烦老兄帮我拖住众门徒子弟,护法灵官四人,交予我便可,只要将其身后的诡异阵法破除,便可破解此局。” “明白。子冉贤弟切记小心,此四人联手使出一招法术及其诡异,竟可吸收敌对神通,并将其尽数还击与施术者。如若不敌,无须勉强,待为兄尽快解决了这些小辈后,自会前来助阵。” “‘折镜’,以其之道还之彼身。老兄无须担忧,子冉自有应对之法。切记,拖住众门徒即可,尽量不要伤其性命。” “喏!向死而生,万众莫敌!”刑天战意蓬勃,豪气冲天。 以二人之力,力敌三清门下三千门徒。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神与神之战,一触即发! ...... 第三卷:莲惜(十) http://.biquxs.info/

二十九、 “战!” 刑天瞠目,一声怒喝惊雷,擎起战斧率先闪动身形,裹挟磅礴烈焰,向包围空中三千门徒杀去。 顿时如虎入羊群,刑天于人群中左冲右突。首当其冲者,尽皆溃败。战神之威,以一挡千,名不虚传! 三千门徒已失了神志,面对如此煞星,也不知畏惧后退,麻木地举起手中法器,打出五光十色无数神力匹练,向刑天周身攻去。 一时之间,七彩纷呈,各色神通碰撞,不断有重伤人影自空中纷纷坠落,空气之中着惨烈之意。 “自三位师尊封神之日起,三清圣境伫立于天界千年万载,从未发生过如此几近倾覆之危。当真是手段了得!” 若轩望向依旧驻足远处的护法灵官四人,此话不知是说与被幻术控制心神的四位师兄,还是说与此事件的幕后之人听。 双方都默契地盯紧对方隔空对峙,没有插手战神刑天与三千门徒的混战。 “天界众神,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圣清尊者,你与众神并非一丘之貉,我奉劝你不要干预此事!”四位护法灵官齐齐出声,神色依旧麻木空洞,话语自口中幽幽传出,不带任何感情。 “阁下果然在窥视此处。是非对错自有天道所定,虽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在下也奉劝一句,解开幻术,就此罢手。” “罢手?!可笑至极!天道不公,便由我替天行道!” 话音刚落,四位护法灵官齐齐挥舞法器,神力涌动,降下一道湛蓝雷电,径直向若轩面门劈去。 若轩侧身避过,驱动身形飞往空中。四位护法灵官也齐齐降下,相隔百丈将若轩四方包围。 既然都劝服不下对方,无谓多费口舌,全凭手底本事见真章。 四位护法灵官再度挥舞法器,青,赤,黄,绿,四色神光依次涌起,竟是蓄力准备施放四个卦系之神通。 风巽卦系神通,乃王善所施,其光色为青; 火离卦系神通,乃温琼所施,其光色为赤; 土艮卦系神通,乃马胜所施,其光色为黄; 木阵卦系神通,乃赵公明所施,其光色为绿。 身处四人包围圈中的若轩岿然不动,四下观望四位师兄布施之法,心中了然。 “四卦合一!‘星云落’!” 号音齐起,四色神光自四人手中冲天而起,于若轩正上方的高空汇聚融合,法则之力变幻莫测。 一颗燃烧火焰的巨大陨石,陡然凭空出现,伴随隆隆巨响,向若轩砸下,声势浩大。 陨石须臾之间变落至眼前,若轩却依旧不见有所行动。 “轰!”陨石炸裂,瞬间将若轩身形淹没,震天巨响爆发,气浪向四面八方冲撞。 下方混战相争的刑天与三千门徒,尽皆被气浪击中坠地,砂石飞溅,竟接连撞出无数土坑。 碎石坠落,三清圣境的大地,也受之牵动,剧烈震颤,房舍崩塌,道道龟裂迅速蔓延。 “主人!”圣清殿内,小莲惜亦被掀翻在地,来不及起身,望向陨石炸裂之处,嘶声呼唤。 “子冉贤弟!”刑天自一口血无喷出,自土坑中爬出,急切地看向高空。这神通竟恐怖如斯,刑天自量,若被正面击中,他断不可能招架得住,下场必然是魂碎神陨灰飞烟灭。 而若轩,却将这陨石神通,挨个正着! 高空之中,火炎烟尘遮天蔽日,却不见若轩踪迹,生死未知。 ...... 三十、 陨石炸裂,正中此杀招的若轩,却不见踪迹。 莫不是被炸的尸骨无存了?刑天心中不免阴霾笼罩。 因释放此神通,耗费了大半神力,四位护法灵官急促地传奇调息,除了火焰焚烧噼啪作响,再无其余动静,天地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静待烟尘消散,众人急切地看向爆炸中心,顿时心情各异。 四位护法灵官尽皆神色惊诧,满脸不可置信之意,而刑天与莲惜,则大喜过望,悬挂的心顿时落下。 只见余烟缭绕中,一枚如翡翠般的青绿冰球静静悬浮,其上有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却并未破碎。 “‘水坎?碧水屏’,凝水成冰。”若轩清浅嗓音,自冰球内传出。 “惜儿,今日就让你看清,水坎卦系法术的无上威能,仔细观摩。” “‘水坎?碧水冰棱’!” 话音未落,青绿冰球瞬间爆碎,化作无数尖锐冰棱,化作虚影,疾速向四位护法灵官刺去,若轩神身亦随之现形。 正面承受‘星云落’攻击,竟毫发无损,纤尘未沾,仍有余力反击?! 四位护法灵官顿时大惊,急忙挥舞法器,各自施展看家本领抵御冰棱袭击。 “‘水坎?寒霜封魄’!” 正当思维护法灵官忙于护住周身,还未完全抵御冰棱,又是一道神通自若轩手中施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轩攻势如狂风骤雨,接踵而至。 显然,幕后之人的黑手操纵,以致三清圣境遭此横祸,同门弟子手足相残。若轩被激起了滔天怒意,下手也不再拿捏轻重。 法随心动,只见号音刚落,漫天朦胧霜雾以若轩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霜雾覆盖下,四位护法灵官身形消失其中。一阵极致寒意与天地间蔓延,三清圣境内四处涌起的熊熊烈火竟亦就此冻结尽皆熄灭。 霜雾消散,放眼望去,只见四位修为深厚的护法灵官,竟被冻成了四具冰雕,神态各异。 转瞬之间胜券在握,四位护法灵官尽皆被降。圣清之力,恐怖如斯。 然而,还未待刑天与莲惜庆幸,变故陡然再起。 “哼!没用的东西。”空中释放罂粟花粉的诡异阵法中,忽然传来一声愠怒轻喝。一道猩红灵力从中冲出,轻易便击碎了封住四位护法灵官的冰层。 四人脱困,连忙稳住身形急促喘息,狼狈至极。 灵力?这神秘之人竟又是一个如惜儿一般的半神半妖之物?若轩不免心惊。 半神半妖是三界之中极为特殊的存在,由于神力妖力糅杂,导致两者并不纯粹,修为也因此难至大乘之境。 可这幕后之人,竟然手段通天,修为亦极之可怕,当属万年难得一遇的异类。 四位护法灵官脱困后,放弃了包围计策,转而于诡异阵法前汇聚,神力涌动间,再次施展出七彩潋滟的神通“折镜”,严阵以待。 “子冉贤弟小心!正是此镜像神通,将为兄害的不浅!”刑天被此神通打出了心理阴影,连忙提醒若轩。 “看来阁下对‘折镜’这一神通还不太了解。此神通虽是上清师尊亲自为四位护法灵官量身打造的本命神通,但并不代表次神通可以反击任何法术。”若轩并不为之所虑,掌中湛蓝神功涌起,再一次蓄起水坎卦系法术。 “‘水坎?凌霜刃’。”只见若轩挥袖间,一道十丈有余的细长弧形冰刃自其手中陡然射出,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重重劈砍在七彩光镜上。 只见光镜并未能如当初吸纳刑天的“龙焰焚天”那般,也将这弧形冰刃吸纳进去,而是略微僵持,便被陡然炸裂,被弧形冰刃劈成碎片,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空中。 本命神通被破,四人气机受到牵连,齐齐喷出大口血雾,昏死了过去。身形失去神力维持,也向地面坠落...... 三十一、 “‘折镜’,此神通,只能承受威力低于四位护法灵官修为神力总和的神通,若应对超出‘折镜’承受极限的神通,便会被轻易击碎,跟别提反击神通。这个隐秘三界之内几乎无人知晓,甚至从未被击破过。只因极少有人能施展出超越四位护法灵官神力总和的神通。”若轩缓缓将手收回,这便是他与刑天所说的应对之法。 以一敌四,四位声名显赫的四大护法灵官,竟然就此被若轩击败。 更让人惊骇的是,此时的若轩,或者说圣清尊者,乃是刚从幻术陷阱中脱困,被汲取了大量修为神力。此刻他身上的神力不足半数,亦能轻易镇压让战神刑天都难以匹敌的四大护法灵官,若是其全盛之时,究竟会是何其恐怖?! 这般道行造化,当真是得天独厚,自己拿什么去将其超越?!莫说我刑天,哪怕放眼三界之内四海八荒,又有谁能是其一合之将? 知晓若轩此时状况不佳这一隐秘的刑天,越想越是心惊,顿觉口干舌燥,暗自吞咽着唾液,心中不禁生出一重又一重的无力感。 “主人威武!圣清威武!”小莲惜并不知自家师父心中所想,也没有奇奇怪怪的念头,心性纯净的她,忍不住尽情欢呼雀跃,由衷的为主人得胜而高兴,对主人的佩服崇敬更是无以复加。 此时,若轩却并未因成功镇压被幻术操控的四位护法灵官而放松警惕,只因眼前的诡异阵法尚在运转,仍旧连绵不断地释放出罂粟花粉。 真正的可怕大敌,正是此诡异光阵的布施者,整场阴谋祸乱的始作俑者。从始至终,此人从未露面,却经而易举将三清圣境上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天界圣地,险些遭遇倾覆之危。 透明酒露于若轩袖中无声地流淌而下,逐渐于其手中,凝聚成一把一人高的巨大雕弓。 “兵酒?酒神弓。” 若轩左手持弓,将雕弓架在身前,右手搭弦缓缓拉开,弓弦之间,淡紫神力凝成一支光华璀璨的晶莹利箭,锋锐杀意划破虚空发出阵阵尖锐箭吟,将诡异光阵锁定。 “要么战,要么滚!”若轩眼眸之中,凌厉目光死死将光阵盯住。 若轩的威胁,换来的是光阵背后神秘之人的长久静默。 天地之间,风云变色,山雨欲来。肃杀再起,气氛又再陷入剑拔弩张。 ...... 第三卷:莲惜(十一) http://.biquxs.info/

三十二、 天地之间,肃杀再起,让人不禁背脊生寒。 若轩挽弓搭箭目标锁定,箭吟越发的刺耳。 诡异阵法依旧释放致幻的罂粟花粉。 两者静静驻足高空,隔空对峙,空气中弥漫的杀意却越来越浓稠。 正当若轩即将释放弦上之箭时,诡异光阵那头的幕后之人,终于是有了动静。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酥媚入骨的笑声自光阵中传来,这幕后之人竟是一名女子。 仅凭其声便可撩人心魄,闻者感觉似是有一根羽毛撩拨在心尖之上,若是心志不坚者,恐怕早已心志迷醉神魂颠倒。 媚术。上古年间,商末纣王,便是遭狐妖妲己媚术蛊惑心神,亲手将大商王朝送上了末路。 但显然,若轩并非心志不坚之辈,心境依旧清净,不起波澜。 仅凭其声,便可将媚术施展到如此极致境界。若轩心中,将此人的危险定义再度提升了几分。 “圣清尊者,手段通天,果真名不虚传。四大护法灵官联手竟也制不住只余半数神力的圣清。” “或许,我当下剩余的神力,用以对付阁下,也绰绰有余。最后一次告诫阁下,解除幻术,就此离去!”若轩似乎被磨平了耐性,弦上之箭,随时可能出手。 “呵呵呵呵,圣清,别当奴家是傻子什么都不知,你已是强弩之末,虚张声势。你手上的箭,放不放得出还另说呢!” 听此,若轩心中不免一紧。幕后之人正说出了他的痛处。任凭若轩修为通天,以半数神力斗败四位修为同样深厚护法灵官,体内神力早已见底。此刻使出“酒神箭”,只是起着威慑作用,但求能将这幕后之人吓退。 不料若轩挽弓之手微不可察的颤动,却是被幕后之人轻易捕捉,一眼便看穿了底细虚实。 “呵呵呵呵,也罢,奴家今日玩得尽兴,也当见好就收,省的将你家那三位老不死的三清师尊给逼了出来,怕是不好脱身。天界诸神给奴家记住,这才刚刚开始!呵呵呵呵~~” 空中的诡异光阵终是停止释放罂粟花粉,逐渐消散无形,只余下,幕后之人酥媚依旧的笑声,与这三清圣境久久回荡。 若轩心中巨石落下,暗暗松了一气,手中雕弓再度化为酒露回流袖中。 万幸这神秘女者对三清尊者仍有忌惮,就此收手离去,否则以若轩当下状况,若是强行与这等深不可测之人继续斗法,怕是凶多吉少。 照理说三位师尊修为通天,断不可能被罂粟幻术迷惑,三清圣境遭此危难,却为何不出手救众门徒于水火? 若轩看向三清圣殿,其周围屋舍尽皆倒塌,甚至于他的圣清殿也损毁不少,唯独其依旧庄严屹立,纤尘不染。 罢了,师尊所为,必有其理。如今保住了师门,同门亦无性命之忧,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若轩摒除心中杂念,于三清上空四下环顾,双眼所及之处,尽是满目荒夷,心中不免生出无限悲凉之意。 三清圣境屹立于天界穹顶千年万载,受三界万千生灵敬畏,何曾遭此大难,落得今日这般狼狈屈辱境况。 天穹之上,残阳西斜,洒落余光温柔如水,抚慰这满地凄切荒夷。 ...... 三十三、 幻术解除,三清境内门徒,也得以于幻术之中脱身,逐渐醒转。得见昔日庄严宁静的师门竟四处崩坏的场景,不明所以的众人尽是大惊失色不可置信。 所幸在若轩的指引下,众人由刚苏醒时的慌乱再到稳住心绪,由资历较长的师兄指挥着众门徒,有条不紊地对圣境进行清理和修复工作,才未再引起什么乱子。 上下打点一番后,若轩徐徐落在圣清殿庭院之中,看了一眼昔日精心打理的奇花异草尽皆焚毁,惋惜地嗟叹一声,便盘腿坐下闭目调息。 “子冉贤弟,以你我修为,过去多少岁月没有尝过如此狼狈的滋味了。那个鼠辈,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刑天走到若轩身边,大刺刺地躺下。劫后余生的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此番变故,实属子冉大意,连累刑天老兄了。”若轩依旧闭目,缓缓出声。 “贤弟无须介怀,总不能白喝了你那么多灵酒。对了,你离去的这半月,那莲妖小女娃子,向我拜师了。此女是个可造之材,我便收下了这个徒弟。”前一句,刑天洒脱地摆摆手,后一句,便暴露了性子,想要借此膈应若轩。 “惜儿能入你门下,是她命中有幸,可喜可贺。”在若轩看来,这反倒并不值得介怀。“不过,惜儿体质特殊,本性却纯真善良,还请刑天老兄莫要过于严苛,修道之上,传授她些防身之术用以自保便可,我并不希望她沾染过多杀伐之气,导致其体内妖气与神力的平衡被打破。引她一心向善,这亦是我的本意。我不想看到花瑶的悲剧,在她身上重演。” 刑天耸耸肩,不置可否。其实内心并不认同若轩的想法,想要不被他人所害,便得具有伤害他人的本事。攻击才是最有效的防身之术。 “为兄打算停留几日稍作调理后,便回往到南天界,你若不反对,我便将我那徒弟一并带回。跟在我身边,子冉贤弟尽可放心。你呢?日后作何打算?” “或许,会下人界继续寻找花瑶音讯。”若轩略微沉吟,自莲落、花瑶两位故友失踪以来,若轩从未放弃寻找。如今已将二人之女寻得,也知晓莲落已然身陨,对花瑶的安危,不免更加担忧。 天界分东西南北中,共五方,分别由五方天帝管辖。而南天界,便是归炎帝神农所管辖的天界,而刑天的仇敌黄帝轩辕,则位于中天界。三清圣境便位于五方天界之顶,为天界众神敬仰的圣地,三清圣境作为维系三界秩序的独特存在,一般不会插手干预三界之事,除非事情严重足以威胁三界秩序运转。 而莲落与花瑶一事,在天界众神眼中,正属于此范畴之内,因此三清圣境才会同意派遣大弟子念清前往抓拿二人。 “如此也好,三界之内,欲要加害于我的人并不少,惜儿跟着老兄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只是惜儿与我,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只望能将她母亲寻回。”若轩睁开眼帘,远处的小莲惜,正为圣清殿的修缮忙前忙后,极为上心。 “那此次事件的幕后之人,子冉贤弟打算如何应对?此人对天界怨恨极深,若是放任不管,恐天界会再次遭其荼毒。” “天界五天已派出天兵搜寻,只是三界之内搜寻一人如海中捞针,一时半会也难有结果。以不变应万变,如她再有下次作乱,我会亲手将此人捉拿降伏。” 刑天正欲回话,圣清殿上空,却有一道人影陡然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风镰。 “‘风巽?斩风镰’,斩!” 无数风镰落下,向若轩与刑天周身要害劈砍而去。 紫、赤两色光芒涌起,二人运转神力凝为屏障抵挡。 屏障刚结好,风镰迅速将二人覆盖,击溅其滚滚烟尘,屏蔽了二人视线。 “主人,救我!”空中陡然传来小莲惜惊慌的呼救。 不好!对方的目标是惜儿。 若轩与刑天连忙起身,只见来者制住莲惜,风巽加持之下,二人身影迅速消失天际。 “圣清,你这宝贝莲妖我就带走了。莲落也是我杀的,尽管来寻我便是!哈哈哈哈!”圣境上空,之余癫狂大笑久久回荡。 若轩望向二人消失的方向,眼帘微抿。 “念清......” ...... 三十三、 “这是怎地一回事?!念清不是你们三清圣境的大弟子么?为何袭击我二人,还将我徒儿掳去?!”爱徒被拐,刑天心中大急。 “或许,是与围杀莲落、花瑶一事有所关联。你可记得,莲落正是被其杀害。” 以念清修为,必然也不会受罂粟花粉所困,可为何四大护法灵官大势袭击圣境之时,他也未曾出面阻止?若轩的疑惑在此刻得到了解答。念清的目的,正是趁乱掳走莲惜! 念清,三清门下大弟子,其修为在门中仅次于若轩,而其资历更高于后者。两年前,领兵围杀莲落、花瑶一家的罪魁祸首,便是此人,当时的莲惜才五岁,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众天兵围杀至死,如今却又将毒手伸向莲惜。 为何念清要如此三番四次针对与莲落一家? 若轩与刑天刚经历大战,周身神力几近枯竭尚未恢复,实在是无法即可动身驾云追赶。 “麻烦大了。我才刚收下的宝贝徒弟,还准备当作关门弟子好生培养来着,这就被当面掳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老兄莫急,念清师兄掳走惜儿,必然是惜儿身上有能为其所用之处,否则何不当场将惜儿格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加害惜儿。念清师兄有背叛师门之嫌,我且先向三位师尊禀报,请其定夺。” “也好,我随你一同前去,快走!” ...... 三清圣殿前,若轩、刑天二人,被小念慈拦下。 “圣清师兄、刑天上神,请就此止步。三位师尊正联手卜卦,此刻正值要紧时刻,不变惊扰。” “卜卦?念慈师弟,念清师兄一事,三位师尊是否知情?”若轩问道。 “方才三位师尊给念慈传音,正让念慈给二位带话。师尊说,念清因其围杀莲落之时,受到莲落临死反扑而身中寒毒,日日发作无法祛除。受尽折磨之下,念清走投无路,便设计掳走莲惜,就是为了借助莲惜体内的血脉,缓解其体内寒毒。” “那依三位师尊之意,念清该如何处置?” “圣境遭难之际,念清为一己私欲其师门不顾,放任四位护法灵官袭击大肆破坏,此举视为背叛师门。三清门下所属,皆可交由圣清师兄调度,至于念清是生是死,全凭圣清师兄自行定夺。” “喏,弟子告退。”若轩正对圣殿大门恭敬行礼,转身离去。 “这就走了?我两上哪找念清去?你家三位师尊不打算出手助你清理门户?” “三位师尊分身乏术,此事只能凭你我二人解决。我将派遣三清门下所有弟子,三界之内全力追捕念清。也劳请刑天老兄将南天界的手下人脉尽数调度,一并参与搜捕。” “这是自然,宝贝徒儿被掳,我这当师父的怎可能袖手旁观。此事耽搁不得,为兄这就回往南天界安排。” “且慢,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复你我修为神力。念清师兄修为深厚,以你我目前状态,即使找到念清也奈他不何。刑天老兄且随我来。”语罢,若轩向圣清殿大步跨去,刑天不明所以,只能尾随其后。 念清,当年围杀故友一事,同门一场我本不愿与你计较,如今你又再掳走惜儿挑衅与我,休怪我不念同门手足之情。对于我圣清的人,你不该动此念头! ...... 第三卷:莲惜(十二) http://.biquxs.info/

三十五、 “嗯......水滴声?好冷。” 小莲惜自昏迷中缓缓醒转,睁开沉重的眼帘,发现自己正身靠岩壁侧躺在地。 “这是哪里?!” 眼前一片昏暗,头顶的空洞疏漏下来的一缕微光,形成一束光柱,立于岩洞正中。借着微光,隐约能辨识刺客身处一个潮湿的岩洞之中,岩壁有雾气凝成的水露缓缓滴落,濡湿了小莲惜的衣裙与发梢,偶尔有不知名的怪异爬虫自她身上爬过。 小莲惜一阵恶心,舒展麻木的四肢,想起身将爬虫从身上驱赶,却发现动弹不得。她周身竟被五花大绑,拇指粗的绳索泛着淡淡的微光。 小莲惜回想起自己当时正忙于修缮圣清殿,却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迷眼,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自圣清殿中掳走,途中那人以掌刀将其击晕,醒来后便在此岩洞之中,不知身在何处。 意识到处境不妙,小莲惜连忙倚着岩壁坐起身,用力地挣扎。 “主人!师父!快来救惜儿!”任凭小莲惜如何挣扎,绳索就是没有一丝松动,反而束缚的越发紧实。呼唤声在岩洞中回荡缭绕,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呵呵,小小莲妖,别白费力气了。‘捆仙索’,天界法宝,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越是挣扎,束缚得越是紧实。不想你这细皮嫩肉被勒破,就乖乖地老实躺好。”微光对面的暗影深处,隐约可见一道人影盘坐。 此人所言非虚,小莲惜一番挣扎下来,只觉周身仿佛被绳索勒入皮肉,其上神光也随着她的挣扎明灭闪烁。小莲惜被勒得双眼发黑,近乎窒息,正欲调度灵力来给予反抗,却发现无论心法如何运转,却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周身灵力仿佛彻底消失殆尽。 竟真是“捆仙索”!小莲惜跟着若轩共同生活修炼了一年又半载,自然是听若轩讲述过“捆仙索”的可怕之处。一旦受缚,无论神力、灵力、妖气,尽数蛰伏,无法运转调度丝毫,神鬼皆惧。 无法运转灵力,那若轩赠与他用以传音呼救的玉佩,便也无法动用。 “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小女不过是小小莲妖一只,并无用处。况且......家主、家师,一位是三清门下圣清无量天尊,另一位是南天界炎帝神农座下战神刑天。我想,阁下应该也不愿与此二人为敌吧?” 小莲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以言语威胁,动摇对方。若轩的教导便根植于尚且年幼的莲惜内心。无论身处何等险境,也不能放弃思考自乱阵脚,哪怕刀尖指于眉心,也要强迫自己睁开双眼,从容应对。 置身于暗处的人影缓缓起身,缓缓行至光柱前驻足。“呵呵呵,我是何方圣神?!与你家主人圣清相比,我可不是什么神圣高人。怎么?才过几年便将我忘了?”话音刚落,一张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脸庞探入光柱中现出原形,目露凶光毒如蛇蝎,让人不寒而栗。 “啊~~!我杀了你!”得见此人真容,小莲惜再也无法冷静勉力起身,试图向对方扑去,却被碎石绊倒,重重跌落在地。怒瞠的双眸中,溢满怨恨。 “捆仙索”再度收紧,将小莲惜勒得骨骼噼啪作响无法呼吸,美目充血泛红,几乎再度晕厥过去。 眼前之人,这张脸,小莲惜刻骨铭心,无数次在噩梦中重现,哪怕身死之日也不可能忘记。此人,正是她的杀父仇人,念清! ...... 三十六、 “哈哈哈哈,莲妖,你果然随了你父亲,一样的愚蠢。当年,莲落身负重伤,竟还妄图反抗天兵天将的围捕,以致于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如今他的女儿也是这般天真可笑。你以为凭你那小小修为,靠着圣清教予你的那几个浅薄法术,能奈我何?何况,你身上的‘捆仙索’可没允许你使用灵力。”一道神力挥向小莲惜身上的“捆仙索”,绳索顿时放松下来,还不待小莲惜喘息几口,念清的怪异的嗓音又再响起。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小小莲妖,竟与你母亲花瑶有七八分相似,也算得上是姿色上好的美人胚子。你可不知,我对你母亲花瑶的美貌可是觊觎已久。总有一日,我要当着圣清的面,让你母女两,给我服侍胯下,宛转承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念清肆无忌惮满脸淫hui,笑声愈发恐怖癫狂。 “该死!我家主人和师父,一定会杀了你!替我父亲报仇!”莲惜深感屈辱,却又无力反抗,只能声嘶力竭地痛苦呼喊。 “圣清?刑天?呵呵,你不过是一只小小莲妖,半神半妖之躯,为神妖两族所不容。对于圣清与刑天来说,微不足道的你,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的玩物,丢了也就丢了,再找一个替代便是。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有多重要的角色?!” “你胡说!我家主人与师父,皆是重情重义德高望重之人,断不可能如你所说那般不堪!” “既然你不信,那我也不介意多费口舌,再告诉你一件事。”念清大步跨到小莲惜身旁,一把揪住她的发丝,强迫其白嫩的脸蛋靠向自己,双目相对。 “嘶~~!,这细皮嫩肉的,真是香甜诱人。”念清伸出两指划过莲惜的脸蛋,闭上双目将鼻尖贴紧柔嫩如玉的肌肤深吸一气,满脸陶醉之意。 “放开我!你这恶心的杂碎!”莲惜被念清的癫狂吓得背脊生寒,心底泛起阵阵恶心,用力地扭动身躯试图躲避念清的糟践。 “嘘~~!安静,女子不要如此聒噪,静静听我说。”念清深处食指压在莲惜红润的双唇之上,逼迫其噤声。“我,道号念清,是三清门下的大弟子,也就是你家主人的大师兄!你认为,对于圣清来说,是你重要,还是我这个大师兄重要?向来尊师重道的他,又敢不敢对我忤逆?如果你真的重要,当我掳你之时,他们就该动身追赶,此刻你便也不会被捆在这岩洞之中!” “怎......怎么会......”莲惜瞪大双目,瞳孔震颤,满脸的不可置信。 “用你那愚笨的脑袋好好想想,为什么,圣清与刑天,一年多以来,一直对你隐瞒真相,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就是你的杀!父!仇!人!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恐怕,就是不想捡回来的小小玩物,还惹出什么乱子罢!” 念清缓缓起身,将小莲惜随意丢弃在地,似是对其脸上震惊、难以置信的表情十分满意与享受,张开双臂仰头癫狂大笑。 念清此招攻心,可谓极尽狠辣之能事,字字句句,如针尖历刺一般,扎在小莲惜心上,遍布伤痕,鲜血淋漓。 第一次,小莲惜心中对若轩的无比依恋与崇敬,产生了动摇...... 但光是心神上的折磨,怎能使得渐入癫狂的念清心满意足。 念清猛然伏身,伸臂把小莲惜抄进怀中,一把将其肩膀上的衣襟撕成碎片,咧开嘴在小莲惜肩膀处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狠狠咬下,顿时血雾喷溅。 “啊~~!住手!混账!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小莲惜吃痛,自震惊中回过神,恐惧地凄厉呼喊,奈何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此刻,念清就如一个嗜血魔物,大口大口吞咽着小莲惜肩膀处溢出的鲜血,其双手在小莲惜背上肆意游走。 这才是念清将小莲惜劫来的目的。 念清日日被寒毒折磨生不如死,而小莲惜身上的鲜血,继承与莲落血脉,是最好的解药。 感应着体内的寒毒渐渐有削弱迹象,念清欣喜若狂,听得小莲惜的惊恐呼喊,竟然更加地亢奋,大口大口地吮吸,满脸迷醉神色。 ...... 三十七、 三清圣境,圣清殿中,若轩与刑天盘腿闭幕,沉浸于圣清池低,发丝衣襟在水中凭空飘荡,波光涟漪,在二人身上翩跹起舞。 池水透明清亮,微微泛着金光,溢满醇厚酒香。 若轩身旁,静静悬浮这几枚玉瓶,瓶口流淌出缕缕金丝,与水中缓缓弥漫消散。 “太元琼露”,自带回气疗伤之效,而圣清池底,积聚贮存着一滴自大道自然中抽取凝聚的精髓,无形无色,千变万化。置气于水中,便化为水,置气于土上,便化为土,正如大道自然本质。其名曰:“洗神髓”,乃天地至宝。其效用,不可言宣,若非要用一词句形容,那便是:裨补阙漏,破镜重圆。 此为当年若轩受封“天尊”之时,三清尊者以无上神力与三界六道四海八荒中,耗费九九八十一日,凝聚而来,作为贺礼赠予若轩。 此刻,这等圣物至宝,正用于给二者蕴养伤势,恢复修为。过往千百年来,若轩是第一次动用“洗神髓”,只因此物太过稀罕贵重,其效用也有违天道,可为了尽快救回莲惜,若轩不得不决意启用。 恢复神力尚且好说,只是修为乃是千百年来的修炼感悟日积月累,如若缺损,只能再度用时间来堆积。可若轩,没有如此充裕的时间。莲惜下落不明,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二人逐渐恢复最佳之境,可这“洗神髓”,在若轩的感应中,却不见有丝毫耗损,当真是奇妙无限。 忽然,若轩缓缓睁开眼帘,向着望着自己的刑天,微微摇头。 方才,是三清门徒对若轩行千里传音之法,禀报搜寻结果。 自小莲惜被念清劫走,已过七日。多方搜寻之下,仍无音讯。 刑天再也按捺不住性子,掌心虚握,感应自身神力几乎尽数回复,随即运转神力冲天而起,激起漫天水浪。 若轩也随之而起,两人悬于空中,各自思忖,静默相对。 “欸呀!你与我,一个天尊一个战神,怎就这般无用,眼睁睁地被人将从眼前惜儿劫走?!”沉默半响,刑天万般盘算,依旧没有甚么法子,只能恨得牙痒,捶胸顿足懊恼至极。 “刑天老兄,懊恼无用。此时再也耽搁不得,自惜儿被劫走至今已过七日,哪怕无性命之忧,想必也会吃尽苦头。劳请刑天老兄立即动身,往回南天界,调动一切人手进行搜寻。” “欸~!也只能这样了。”刑天冷静下来,无力地摇头嗟叹。 “稍候,我会卜卦占算略作尝试。但念清对我门占算之法亦颇有造诣,或许他已做好了应对之法,希望不大。”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亦可尝试。为兄这就动身南下,子冉贤弟,一有消息就及时告知,为兄一定尽快赶来。敢动我的宝贝徒弟,定是嫌命长了罢!” 刑天擎起龙纹战斧,周身火焰席卷,拖着细长的尾焰,往南天界疾速飞去,眨眼间便消失天际。 若轩目送刑天离去,看了一眼依旧无任何动静的三清圣殿,缓缓降下身形,望念清居室所在之处大步迈去。 ...... 第三卷:莲惜(十三) http://.biquxs.info/

三十八、 念清为三清门下大弟子,辈分、资历,皆于众门徒中最高、最深,这一点,自其居室便可看出。 三清门下,惊才艳艳之辈层出不穷,大多在修为上有所建树者,尽皆被四御五方各级势力争相招揽,在天界各自司职处颇受推崇地位拔萃,皆有各自的府邸。 而念清,拒绝各方招纳,数千年来坚持留于门中,在修炼一途上潜心开拓更高的境界。因此,他是除了圣清之外,唯一在三清圣境内拥有独立居室者。 而当若轩以惊世之姿于天界中猛然崛起,再到受封“天尊”,声名横压三界,三清门下大弟子念清之名,也随之被逐渐掩盖、遗忘。 若轩于念清居室门前驻足,乃是一个方圆二十余米的院落。 由于念清潜心修炼为人孤僻,因此门中弟子与其亦是鲜有往来。门前的青石台阶之上,布满青苔与灰尘,可见已许久无人经此踏过。 “念清师兄,有扰,圣清失礼,望见谅。”若轩微作一揖,随后轻轻推门而入。虽然在封号“天尊”之后,其地位不知高出念清多少,可在其心中,只要身在师门,就应资历地位尊卑有序,也一直保有对大师兄应有的尊敬,哪怕他领兵围杀莲落,致使花瑶音讯全无,又当其面劫走小莲惜。 在若轩心中,敬与罚,就如八卦阵中心的太极两仪,阴极阳极泾渭分明。 印入眼中的院落,弥漫着破败荒凉气息,满地杂草丛生不见打理痕迹。连番大战之下,念清居室也遭受波及,墙幔崩裂摇摇欲坠,更有一侧偏室已然倒塌。 倒塌的偏室,满地碎石瓦砾掩盖下,各类经文、心法堆叠如山,可见此偏室乃是念清用以修习念道的书房。每一本经文、心法,皆是纸页泛黄多处缺损,不知沾染了多少手汗,承受了多少翻动。 唯独院落中的一座石台纤尘不染。石台正中有明显的窝陷,显然是无数岁月不分昼夜的冥思修炼打磨而来。其上仍有气息逸散,可见哪怕在劫走小莲惜之前,念清仍在此打坐悟道,静待出手时机。 若轩放轻手脚,在院落内四处踱量,心中对念清的勤勉与执着,有了更深的认知,不免由衷叹服。 “大师兄之刻苦坚毅远非我辈可比,可三位师尊私下对他的评价,却是道心不正作茧自缚,终是难成正果。可后来的事实,也的确如三位师尊所说,自我封号以来,确实未曾听闻念清师兄修为道行有何进展。否则任凭我有何等所谓的天纵之姿,也不可能将其追赶后来居上。” 若轩踱量一周,略作感慨,有转身回到念清用以打坐的青石台上。 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占算出念清此刻身在何处,又将小莲惜藏隐于何地。而作为占算的引子,便是居室中残留这念清气息的物事,而院落正中这座念清日夜打坐其上的石台,便是最好的引子。 若轩腾空而起,轻轻落在石台之上盘坐而下,感受着身下略微粗糙的台面,闭目调息。 周身紫芒逐渐涌起,神力悄然运转,将念清的气息自石台之上如丝般逐一抽出,与其身前,逐渐凝聚成一枚淡青色液珠。 引子准备妥当,若轩手印疾速变幻,开始启动占算卦阵。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太极占天阵”,启! 若轩神识沉于心境,磅礴神力席卷而出,在心境中激起阵阵涟漪。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于若轩身下依次展开,凝聚成一幅淡紫的太极八卦阵,缓缓运转。无形的大道法则,自阵中涌出,将若轩身前的青色液珠包裹。 忽然,一片黑暗的心境内有微光逐渐亮起,念清的百世轮回,今生过往,一幕幕地浮现与若轩两侧,向前无限延伸,就如一个通道一般。 若轩缓缓起身,操控着身下的阵法,托着他向前快速挪移。念清的百世轮回前世今生,一幕幕地在若轩眼中快速闪过。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终于得见念清拜入三清门下的一幕。当年的念清,风华正茂豁达爽朗,不似如今这般孤僻阴沉,天赋异禀颇受三位师尊赏识,天界之内诸方更是竞相争夺招揽,一时之间如众星拱月,颇受追捧。风光无限,直至离若轩出现在三清圣境门前...... “原来如此,难怪念清师兄要三番四次针对与莲落花瑶一家,其修为千百年来毫无寸进。其心结,竟是因我而起......” 忽然,光幕通道截然而止,仿佛是被透明障壁生生隔断了一般,任凭太极占天阵如何运转,就是无法前进分毫。 光幕被截断前的最后一幕,乃是若轩战罢四大护法灵官,逼退罂粟光阵之后,三清圣境上下正于修缮中忙成一片,念清一直若无其事地在院中石台上打坐冥思,闭合的双眼却陡然睁开...... 光幕至此,再无下文。 “大师兄果然猜到我会通过占算来寻找二人藏身之处,早早便布置好了防御手段。” 想罢,若轩收回神力,眼前的光幕阵法尽皆消散无形,神识退出心境,回到显示当中。 看来想要寻得惜儿下落并不容易,另寻他法。 ...... 三十九、 岩洞之中,一如既往地潮气浓重,暗无天日。 状若癫狂的念清,伏身压在小莲惜身上,埋首在其脖颈处,大口大口吞咽鲜血,不时发出陶醉的厚重鼻息。 小莲惜原本被“捆仙索”捆紧周身,如今已被释放了双手,唯独双脚还被死死绑住,却并无防抗之举,也无嘶声痛哭,只是一脸呆滞麻木地倚着石壁,任由念清粗暴地啃咬脖颈上的肌肤,嗜其鲜血。 周身衣物被撕碎近乎过半,大片大片肌肤裸露于空气中,手臂、脖颈、双腿,只要是便于下嘴啃咬的地方,尽皆布满牙印血肉模糊,涌出的鲜血,将肌肤与剩余衣物染成一片猩红,狰狞恐怖。 七日,小莲惜在肉身与心灵的双重折磨之下,艰难度过了整整七日。 每当寒毒发作之时,念清便会对莲惜粗暴啃咬吸食血液,并不时对若轩、刑天出言诋毁,力求击垮小莲惜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恶毒至极。 初时,小莲惜还会挣扎反抗,还会出言反驳,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主人却迟迟没有现身营救,其幼小心灵内死死守住的最后希望,也在受尽折磨中,逐渐熄灭,心如死灰。 父亲身陨,母亲弃我而去,如今主人与师父也弃我不顾。或许正如这禽兽所言,对于主人来说,我只不过是主人一时兴起捡回圣境的玩物罢了。也罢,这样的我,何苦苟活于世,就这样随父亲去了也好。 莲惜心中愈发的刺痛,干裂苍白的嘴唇牵起一抹苦笑,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啪嗒。”一件物事自小莲惜尚且完好的袖摆中掉落在地,定眼看去,是若轩赠与她的白玉佩...... 念清正醉心于小莲惜血液洗涤体内寒毒的快感之时,头顶用以采光的洞口,忽有亮光泛起,荡开阵阵涟漪。 呵呵,圣清,你果然只会玩弄这些小把戏,我早便猜到你会占算我的藏身之地。这个岩洞早已被我补下结界,用以隔绝一切窥探之术,你死心罢!如此无用,三个老不死还将其推上“天尊”之位,当真可笑至极。我就要将你珍视之人,一个又一个推向深渊! 识破若轩计谋,正当念清心中大呼爽快之时,一阵呢喃,将其心中的得意浇灭。 “主人......” 小莲惜怔怔地望着掉落的玉佩,低声呢喃。 主人当初将惜儿带回圣境之时,在圣清池边为我梳洗发丝...... 主人不顾同门师兄弟的反对,力排众议将惜儿留在圣清殿...... 主人在惜儿念经打坐睡着之时,将惜儿抱回卧房安睡...... 主人前往冥海极北前,还不忘担忧惜儿安危,将用以传音的玉佩交予我手...... 主人...... 一直以来,主人对惜儿百般照顾,又怎会弃惜儿不顾,又怎会如眼前禽兽说的这般不堪,惜儿真是糊涂,怎会差点上了这禽兽的当?! 主人此刻一定非常着急,一定在想尽一切办法来救惜儿性命!惜儿只管相信主人便是! ...... 念清听到卑贱莲妖又再提起那个让他恨之入骨之人,顿时怒从心起,一把掐住小莲惜纤细的脖颈。 “主人!主人!卑贱的莲妖,你一天就知道你的主人!这么多日了你还不明白,你主人要真是有心救你,早就杀进这岩洞来了!圣清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怎么还不死心?!” 念清越说越怒,连日恶语打击,眼看就要击碎这莲妖的所有期翼,却突然失效,莲妖竟又再提起圣清!这让心神极度扭曲的念清深感挫败,双眼溢满无边盛怒,巴掌在小莲惜的双颊如雨点般落下,借此出气。 “我让你念,我让你念!继续念你的主人啊!念啊!”愈发癫狂的念清感觉光是扇耳光仍不解气,竟站起身来拳脚相加。 小莲惜趁念清心神狂乱专心施暴,不着痕迹地将掉落在地的玉佩捡起。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微暖意,小莲惜虽鼻口溢血双耳轰鸣,周身仿佛拆散般的剧痛,可其双目却不复空洞迷茫,其中似有微光闪烁,越来越清亮坚定。 “哈哈哈,混账!禽兽!你妄为三清门下大弟子,有你这么一个恶毒不堪的大师兄,连我都替我家主人寒心!你看看你现在这副狼狈可怜的丑陋嘴脸,还敢诋毁我家主人。在我心里,你连我家主人一根头发都比不上!”重燃希望的莲惜,再也不任由念清宰割,也有样学样,对念清刻薄讥讽。 “卑贱莲妖,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念清再度掐住莲惜的脖颈,将其拎起,双脚离地悬于空中。 小莲惜被掐住喉咙无法呼吸,双腿在空中挣扎乱踢,却仍不忘反击,用双手在念清的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 念清吃痛,举起另一只手,凝聚神力就欲一掌往小莲惜的天灵拍下,将其轰杀。 “来!禽兽!杀了我!我死了,你就等着受尽寒毒蚀骨,生不如死!” 念清听罢,恢复了些许神志,寒毒未尽,确实不能将这卑贱莲妖杀死,只能无奈罢手,将其往岩壁狠狠抛去。 莲惜头颅撞在岩壁之上,周身伤口迸裂,滑落在地,在岩壁之上浸染出道道血腥,再也承受不住,陷入昏迷之中。 念清咬牙切齿癫狂咒骂,满心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转身,一拳轰向岩壁,岩洞顿时落石簌簌,留下碗口大的拳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圣清!你该死!” ...... 第三卷:莲惜(十四) http://.biquxs.info/

四十、 “惜儿......惜儿……能听见吗......惜儿......” “主人......”小莲惜听闻若轩的呼唤,逐渐醒转。紧紧攥在手中的玉佩,正微微泛着流光。 第八日,自非人的虐待折磨中挣扎的第八日,小莲惜终于等来了若轩的消息。 小莲惜意欲起身,却引动了周身剧痛,动弹不得。洞中潮湿雾气染透了衣裳,日夜熬着身上皮肉,处处伤口皆已起了白脓,散发阵阵腐烂气息。 收敛心绪,望洞中看去,只见念清正坐于光柱之下闭目冥思,于是忍住剧痛,不着痕迹地运转心法尝试调动灵力,却发现体内灵力仍旧是毫无动静,双腿上的捆仙索依旧死死地禁锢着她周身灵力。 没有灵力灌输玉佩,自然是无法借助玉佩进行传音回应。 “惜儿,我知你定能听见我说的话。如今,我与你师父皆是倾尽所有,三界之内四处搜救,莫急,我定能将你寻回。” “主人......惜儿等你......”小莲惜强撑着坐起身,将手中玉佩双手贴紧胸口喜极而泣。虽无法回应,若轩此番传音却给予了小莲惜疲乏憔悴的心神莫大慰藉。 忽而,盘坐于光柱之下闭目冥思的念清猛然睁开双眼,双手抱头癫狂打滚,又站起身狠狠地以头撞击岩壁凄厉大吼。每当寒毒发作之时,念清便是蛰这副痛至极的模样。 “啊啊啊啊!该死的寒毒!该死的莲落!胆敢在我体内留下如此恶毒之物!”念清双眼通红瞠目欲裂,转头死死盯着岩洞角落的小莲惜。当下,唯有莲落留下的这卑贱杂种的鲜血,才能缓解寒毒的蚀骨折磨。 “种因得果,善恶有报。禽兽!你杀我父亲,这便是你的应得报应!”小莲惜自知难免折磨,看向一步一步走来的念清,眼中却再不见丝毫畏惧。 “呵呵,种因得果,善恶有报?!若真有种因得果,我念清!堂堂三清门下大弟子!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落入我念清手中!你父亲死前留于我的寒毒,就由你这卑贱莲妖,与我一同承受!我且看他莲落还如何给我报应!” 念清怨毒大喝,扑向小莲惜,抓起她占满血污的柔荑,狠劲一口咬下,面目狰狞如恶鬼。 “啊~~!”令人毛骨悚然的肉骨撕裂声响起,小莲惜凄厉尖叫,三支如青葱般的细指,竟被念清牙口生生咬断! “莲落,你害我生不如死,这份苦痛,我便让你这独苗,陪我一同享用!”念清嘴角滑落着猩红,吮吸着所剩无几的鲜血,内心滔天怨恨,便用折磨的方式尽数发泄在小莲惜身上,极尽恶毒之能事。 ...... 四十一、 离若轩盘坐于圣清殿中亭台,手中紧紧攥着一枚如墨般漆黑的玉佩。 此枚纯黑璞玉,与小莲惜手中的白玉佩,一阴一阳乃是一对。持有者无论相隔几何,身在四海八荒,亦能相互联系沟通心神,远非千里传音之法可比。 方才小莲惜听得的呼唤,便是若轩依靠此物隔空传音。 他知晓白玉佩定然还在莲惜手中,被念清使了手段囚禁在同处一并隔绝,否则定然能通过黑白两枚玉佩间相互的感应,得知小莲惜的下落,于是借此传音尝试联系小莲惜,却并未得到回应。 “想来,或许是惜儿被念清使用某种手段束缚了灵力,无法使用白玉佩。“若轩看向一旁坐立不安的刑天摇摇头,宣示着又一次的一无所获。 刑天返回南天界,紧急派出所有人手加入搜寻之后,又再折返回圣清殿,与圣清等待消息,商量对策。 “欸呀!急煞我也!整整八日啊!我那宝贝徒儿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又一次尝试落空,刑天失望之余怒从心起,一拳轰碎了身前的桌案。 通过布施“太极占天阵”的卜卦,若轩对念清的过往了然于心,自导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便也确定念清还需利用小莲惜,断然不会轻易将小莲惜杀害。只是,皮肉之苦肯定是无法避免,小莲惜根基薄弱修为尚浅,就怕她扛不过来。 若轩也不免有些焦躁,颔首皱眉思考对策。 “如此空等也不是办法,我来拼一把试试!”刑天也不只是拿定了如何主意,未予若轩商榷,便自顾地腾空而起,御火疾速飞去。 若轩自是知晓,刑天脾气上来,谁也劝阻不住,于是只能运转神力,御风而起紧随其后。 转瞬之间,二者已抵达人界,于云端驻足。 若轩四下打量所到之地,瞬间便辨识出,此处乃人界神州大地的正中心。 天圆地方,而神州大地则是人界生养凡人的主要地域。三大仙岛则于其东、西、南三方,罗列在虚渺无边的大洋之中,分别名为瀛洲、方丈、蓬莱,向北则是冥海,乃天界诸神禁地“众帝之台”所在。 三大仙岛只有道行深厚,根行方正的修道之人,方可见其真貌涉足其上。念清道心误入歧途,定然无法在三大仙岛藏身。至于冥海,作为天界诸神禁地,其边缘自古以来便有重兵把守,关卡重重。当初念清叛逃师门一事放出后,天界所属尽皆加入搜捕行列,自然也不会将念清放进冥海。 天界不容,地府冥界又对诸神颇有些敌意与不瞒,自然也不可能接纳念清。如此想来,念清将小莲惜囚禁之地,必然在这神州大地之上。 只是神州地幅辽阔广袤无垠,要寸地寸土毫无遗漏地搜索,就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否则天界派出大量人手搜捕也不至于整整八日一无所获。 若轩一时也无法摸清刑天来此的用意,驻足看着刑天,静待其下一步动作。 刑天也不解惑,只见其凌空盘腿而坐,闭目调息运转神力。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刑天陡然睁开双目,神力涌动,将其无形神识外放推开,如浪潮般望四面八方迅速扩散而去。 若轩见此,心中了然。此处乃是神州大地正中心,刑天在此将神识外放覆盖,是试图以最快的速度探视神州大地的寸地寸土。 正如若轩所想,刑天神识所过之处尽皆被其覆盖,神州大地之上山涧野林、田间阡陌,但凡在其神识覆盖之下的一切景象,一一自其心境中闪过,不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此等方法虽快,却是极端耗费神力,会对神识造成极大的负担。神识乃三界生灵的慧根所在,一旦受创,轻则修为断路停滞不前,重则神智痴呆浑浑噩噩。 “刑天老兄,此举过于冒险,就此停下,我等再从长计议。”若轩不忍,出言劝阻。 “无妨,为兄好歹是南天战神,此等耗损不足挂齿。再说,我战神的徒弟被当面劫走吗,已是丢尽颜面,若是还不能将其救回,顶着战神之名在这诸天怕是要遭人耻笑。”刑天并无罢手之意,依旧竭力外放神识。 “那子冉便随老兄一同搜寻。”说罢,若轩也准备如刑天这般外放神识,却被刑天挥手拦下。 “不可,未寻到且还好说,若是寻到了那鼠辈的藏身之地,为兄担心那鼠辈走投无路,一急之下便与我徒儿同归于尽。到时还得贤弟你去营救应对。老兄一人搜寻便可,子冉不必为此事耗费神力。”语毕,也就不再多言,一心沉浸于搜寻之中。 半日的时间过去,神识覆盖过的神州地域,才刚刚过半,可刑天已是青筋暴起双目泛红,乃是神力不支的外在表现。 “刑天老兄,快住手!再如此勉强搜寻,神识会不堪重负,神识受损不可逆转!” “你给我闭嘴!你说的这些,我会不知?老夫自己的事,心里清楚的很!”听得若轩再次劝阻,刑天骤然怒喝。自二者相识千百年来,无论是看重二者交情还是介于地位差距,刑天都不曾如此。这是刑天第一次对若轩暴怒相向。 若轩却并不为刑天的忤逆而有所愠怒,只是心中愈发的担忧。此举极为冒险,就如同将手伸入爬满剧毒蛇虫的泥洞中取物,稍有不慎便会遭蛇虫蚀咬中毒身亡。 往后的搜寻,进展愈发的缓慢,原因其一,神识覆盖距离逐渐增大,造成的负担也愈发沉重,其二,神力随着神识的继续扩散,已逐渐见底。 可刑天仍旧静默坚持,也不允许若轩有任何插手,只是粗重着喘息,一次又一次地用神力将神识往更辽阔的地域扩散。 两日,刑天盘坐在云端之上,一刻也未曾停歇。眼耳口鼻,尽皆汩汩滴血,双眼却依旧极力撑开,模样甚是狰狞。 “有了!”刑天陡然一笑,忽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惊雷自其脑中炸响,一阵眩晕瞬间袭来,刑天支撑不住身形,自云端望脚下大地直直跌落。 若轩急忙降身将刑天接住。 “为兄我,找到啦!就在……就在……”刑天脸上挂满疲乏的狞笑,伸出手指,还未说完便昏迷了过去。 “辛苦了,刑天老兄。” 若轩将手掌覆在刑天天灵之上,神力运转,替刑天将外放的神识尽皆收回其中,又反手变出一尊“太元琼露”,喂刑天服下。 不多时,刑天悠悠醒转。 “天道不负苦心人!为兄找到了!子冉贤弟,快随我来!”刑天醒转后,自浑噩中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调息疗养,而是抓住若轩,望南方御火疾速而去。 神州大地南方尽头的沿海地域,被凡人称为南蛮之地,此处终年炎热潮湿,遍地草木丛生,多蛇虫毒物,除了原驻百姓,鲜有中原之人前来开拓。 刑天与若轩自云端徐徐降落,距离一处岩洞百米之外驻足,警惕观察。 二人略作感应,岩洞口被一层无形结界隔断。 “正是此处!方才为兄顿觉神识炸响,便是被这结界之上附着的神力所袭击!幸得有炎帝赠与的秘法守护,方才躲过一劫。”刑天见此岩洞,喜上眉梢,全然不觉神识仍旧剧烈刺痛。 “念清鼠辈!战神刑天在此,速速交出联系,罢手受降!”刑天隔空对着岩洞大喝,火焰席卷间,龙纹战斧又再擎于手中。 一刻钟过去,岩洞之内仍无丝毫动静。 “藏头缩尾的鼠辈!受死!”刑天本就性急,如今徒儿近在眼前,更是没有耐心,擎起巨斧便是当头斩下,百米火焰匹练随之袭出,在岩洞之上轰然炸响,顿时土石飞溅烟火冲天。 若轩拂袖挥出一阵清风,将烟尘吹散,放眼望去,却让二人大为惊诧。 只见岩洞所在的整个山头都在刑天一记神通之下灰飞烟灭再无踪影,可眼前悬浮于空中的球形结界之内,却空无一物。 “怎么会?!”刑天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难以置信。自己耗尽神力不惜冒着神识受损的风险搜寻两日,却得见如此结果。 刑天当即擎起巨斧挥洒出一道又一道火焰向脚下土地轰去,借以发泄滔天怒火,忽觉一阵虚弱袭来,又昏迷了过去。 若轩连忙将其借助,以神力驼负与身侧,望了一眼依旧紧紧悬浮于空中的无形结界,挥袖将其击碎,转身望天界徐徐飞回。 “念清,不枉为三清门下大弟子,又被你摆了一道。” ...... 第三卷:莲惜(十五) http://.biquxs.info/

四十二、 岩洞之中,念清又再伏于小莲惜身上,将其下颌咬破,疯狂吸取为数不多的血液,用以缓解体内发作的寒毒。 第十日,小莲惜瘫软在地,身体已虚弱至极,面对念清的施暴,再使不出丝毫气力反抗。 被连日不断地蚀咬毒打,其周身已再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一日中,陷入昏迷的时间已远大于清醒的时候。 由于被汲取过多经血,小莲惜原本乌泽清亮的黑发,竟一夜之间覆满白霜,三千青丝化为一片枯槁惨白,沾染于其上的血迹,犹若折于白雪之上的落梅,凄切哀婉。 忽然,似是得到某种感应,念清停下蚀咬的动作,抬头望向南方,目光似是穿透了岩壁,观测千里之外所发生之事。 结界被毁,看来用以作弄圣清而伪造的藏身之地已被发现,估计不多时便能寻到此处。无妨,我体内寒毒再有一日便能尽数祛除,到时这卑贱莲妖也再无利用的余地。也不知圣清与刑天那莽夫千辛万苦,最终却见得这卑贱莲妖断气遗体之时,神色会何其的精彩。 计谋得逞,向来高高在上的二人皆被其视作掌上玩物,逗弄得处处碰壁,念清心中从未觉得如此的扬眉吐气,嘴角泛起一抹狰狞笑意,张口再度于小莲惜身上撕咬饮血。 ...... 若轩毁去空无一物的结界之后,便带着昏迷的刑天返回圣清殿,不多时,刑天便醒转过来,睁开眼辨清正身处圣清殿,急忙起身,四下望去,只见若轩正坐于亭台内的桌案前,看着攥在手中的某件物事皱眉沉思。 “子冉贤弟,为兄昏迷了多久?我那宝贝徒儿救回了?” “不久,不足半日。惜儿……仍无音讯。” “那贤弟你怎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静坐在此!再拖延下去,她定然性命不保!我看你是一点都不上紧!” “且慢,刑天老兄稍安勿躁。你可还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莲落当年被天兵围杀,虽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却留下了一枚莲子,乃是他的命格,被莲惜随身携带。” “记得,那又如何?莲落已死,徒有其命格又能起何作用,还能指望一枚莲子护我徒儿周全?!” “此言差矣,老兄,你且看这是何物?” 若轩将手中物事举在刑天眼前,定眼看去,正是那枚墨色玉佩。 “‘子午阴阳璞’?这我知晓,凭此可以跨越三界沟通心神,另一半在我那徒儿身上。可这有何用?前些天你不是试过用此物联系徒儿,她灵力被禁锢也无法回应啊。” “惜儿带着莲落的命格,因此还有一种方式可以寻到惜儿下落,其关键便是这‘子午阴阳璞’。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想尝试一番,毕竟那是莲落遗留之物。” “你是说......”刑天听此,已然猜出了大概。 “正是。”若轩点点头,心照不宣。 ...... 四十三、 “惜儿......惜儿......” 小莲惜再一次被若轩的传音自昏迷中唤醒。后来的这几日,是若轩时常传来的呼唤,使小莲惜得以从非人的折磨中一直支撑到现在。 “主人......”小莲惜握紧手中的玉佩,将其依恋地靠在自己的脸颊。 “惜儿,你受委屈了,如若你能听见我的传音,立刻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将你身上的玉佩,与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紧紧贴合在一起。留意莫让念清发现端倪。” 小莲惜依言,余光瞥向岩洞中,见念清正处于冥思调息之中,并未注意自己这边的情况,于是放轻动作,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将掌中的玉佩靠在胸前。 莲落的命格莲子,在小莲惜随若轩返回圣清殿不久,便被做成了吊坠,挂于项脖之上。寻常看来,这不过是一枚普通翠玉珠子做成的吊坠,并无特殊气息,以致于念清也未曾对此多加留意。 小莲惜按照若轩的指引,将一切办妥,便又在闭上双目,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 “子午阴阳璞”,正是分别于若轩与小莲惜手中黑白玉佩的公称,纯白玉佩,称为“午阳璞”,墨色玉佩,成为“子阴璞”,二者分开之时就如两枚色泽相反,未经雕琢的寻常璞玉,而当二者交叠于一处之时,便会相互精密贴合,演化为一枚太极图纹的玉珏。 此刻,圣清殿亭台内内,若轩悬空盘坐,额角青筋暴起。周身神力狂暴沸腾,向浮在身前的墨色玉佩缠绕而去,不遗余力地灌输其中。 若轩此举需全神贯注,不可受任何干扰,刑天便立在亭台之外补下结界屏障,为若轩护法戒备,静待结果,眉宇紧锁尽显急切之意。 既然“子午阴阳璞”可以使持有者无视三界之隔沟通心神,便说明两枚玉佩之间必然有某种玄奥的联系。 若轩所尝试之法,便是想借助两枚玉佩之间无迹可寻又无比牢固的联系,强行将神力向惜儿手中的纯白玉佩隔空传送过去,尝试唤醒莲落命格之中残留的神识。 此举说来容易,实则难如登天,而且有赌博的成分。原本只可用于传音的“子午阴阳璞”,被用以传输如此浩瀚磅礴的神力,定然会因无法承受,而在传输过程之中逸散大量的神力。 其间困难,就如凡人用一枚绣花针,凿开如城墙厚的冰层。 再者,如果莲落未在的那枚命格莲子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神识残念,那此次尝试的结果便是又一次的徒劳无功,小莲惜也可能因此性命不保。 但小莲惜被劫,已有十日之久,每多一分的延误,小莲惜便多一分性命之忧。眼下已容不得犹豫踌躇,哪怕希望再如何渺茫,也要放手一试。 若轩赌的就是,莲落临死前,会为小莲惜在命格莲子之上留下最后一丝神识残念,当小莲惜身处绝境之时,将其唤醒释放,便能最后一次保护小莲惜性命周全,莲落的残念也能通过“午阳璞”像若轩传达禁锢之处的地方位置。 在这进展极为缓慢的过程之中,一日时间悄然流逝...... 四十四、 小莲惜转身面向岩壁,手中的纯白玉佩陡然泛起了微微白光,担心被念清发现,于是以身躯挡住玉佩的异象,以防暴露。熟悉亲切的气息,随着白光悄然弥漫在小莲惜的胸口,这自然是若轩的神力。 “是主人!一定是主人!在设法救我!”得见此异象,原本气息萎靡到极点的小莲惜,因为心中强烈的期盼,再度涌现了些许生机,若轩的神力与气息,小莲惜无比依恋,将玉佩紧紧靠在胸口。 可惜好景不长,闭目冥思的念清再度睁开那双狰狞恐怖到极点的双目,起身往莲惜所在的角落一步一步地踱去。 今日,是祛除寒毒最后的一日,只要再一次借助小莲惜精血内莲落遗留的血脉之力,便可将体内折磨其许久的寒毒尽数祛除。 “哈哈哈哈哈!莲落、圣清,你们二人,终究是斗不过我!” 当念清一步一顿地走到小莲惜身前之时,却停下了动作。此时的练习,周身惨败毫无血色,左手被其咬断的手指,也不再流出一滴鲜血。 显然,小莲惜体内的精血,被念清不分昼夜的汲取,已然枯竭。可若是没有这最后的哪怕一口精血,念清体内的寒毒,便无法祛除干净,假以时日,又会死灰复燃,再度陷入过去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之中。 解毒之时近在眼前,念清有怎能甘心就此罢手,随即,一个恶毒至极的念头,自念清心底油然而生。 既然没有了精血,那边用精气代替罢!况且这卑贱莲妖乃是花瑶之女,也是美到了极致,若不好生享用一番这香甜肉体便任其死去,岂不是暴殄天物?! ...... 小莲惜听闻念清陡然起身向她靠近,自是知晓念清又要再一次对其施暴,蜷缩于岩壁角落簌簌发抖,却听闻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想起,于是不禁回头看去 这一看,再一次扭转了小莲惜对恶毒这一可怕词汇的认知,小莲惜如何也料想不到,念清心性竟会扭曲疯狂到如此地步。 身后的念清,披头散发,嘴角弯起狰狞的弧度,双手正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地脱落,逐渐伏身,靠向小莲惜。 “禽兽......你要做甚么......不要过来......住手......求求你......放过我......”愈发靠近的念清,带着无边的绝望,侵占了小莲惜的神志,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我要做甚么?卑贱莲妖你应当感谢我才是!因为我让你在临死之前,还能品尝一次世间极乐的美妙滋味!啊哈哈哈哈哈!” 卑贱莲妖浑身颤抖的可怜模样,更加激发了其扭曲内心中的兽性,当即扑向莲惜,嘴唇在小莲惜残破不堪的身躯之上肆意游走,残余在其身上的衣物,亦被双手一件件撕成满地碎片。 “啊!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放过我!”莲惜再也生不起反抗的气力,只能不断绝望凄厉地哀求,换来的确实念清愈加疯狂的蹂躏与侵犯。 “主人!主人!快来救惜儿啊!” ...... 相隔数万里之外,圣清殿内,似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仍旧在竭力往玉佩灌输神力的若轩,心中陡然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不好!惜儿此时处境定然极为凶险!惜儿,坚持住!” 若轩心中大呼不妙,陡然睁开因神力过度耗损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周身神力再度狂烈暴涌,如无限星河般浩瀚磅礴的神力,被极力压缩成不可计数淡紫细丝,不遗余力地向面前的墨色玉佩刺去。 莲落!此刻惜儿身处绝境命在旦夕!若你在天有灵,垂怜你的独女,便赶紧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 第三卷:莲惜(十六) http://.biquxs.info/

四十五、 小莲惜身上幸存的衣物已所剩无几,右手紧握着一枚拳头大的碎石,一下又一下砸向念清的头脸。鲜血挥洒,却并不能阻止念清的疯狂侵犯。 左手却依旧将“午阳璞”与父亲的命格莲子紧紧握在一起。自知反抗无望,只能将仅剩的希望寄托于主人与父亲。 而起指间溢出的神力光芒也越来越清晰明亮。 念清气喘粗重,双目通红。癫狂的欲望蒙蔽了他的神志,使其无视痛觉,被小莲惜的凄厉哭喊与激烈反抗,愈发地激起兽性,一边在小莲惜的肌肤上疯狂肆虐,一边用以手掌不时地击打小莲惜的脸颊。蹂躏猎物般的快感,使其无比陶醉。 似是不愿再花费更多的耐性来调戏身下的猎物,念清猛然起身,褪下了身上最后一件衣物,逐渐靠向小莲惜,欲对眼前这卑贱莲妖,进行最后一步彻底的侵犯,以索取无上极乐。 而小莲惜,亦放弃了抵抗,绝望地将手中碎石击打的目标,转向了自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被这禽兽彻底侵占玷污,不如就此了结性命,免于活生生看着自己贞洁受辱。 “主人,父亲,对不住,惜儿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小莲惜缓缓举起手中碎石,合拢的美眸,清泪混合着血污滑落,在双鬓上染开一片刺目的红晕。 ...... 圣清殿中,若轩周身疯狂席卷沸腾的浩瀚神力,恍若凝为实质,与空气划出整整刺耳尖鸣,周围的一切五四,尽皆被绞碎吹散。 亭台之外,刑天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口中发苦,竟然有些双腿发软的迹象。 寻常神力,若是将其神光隐去,便是无形无色,如若原原本本的不用以施展神通,原本的神力哪怕自眼前穿过也毫无感觉。 任凭刑天如何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无可否认。 若轩仅凭原原本本没有施展任何神通的神力,竟压缩凝结为无数如刀刃般锋锐的实质。 这是何等浩瀚渺茫的神力,刑天站在其面前,就如溪流汇入着无边大洋一般,自己的存在竟是如此的渺小。 这还是两人相识数千百年来,第一次得见若轩全部的修为实力。顿时觉得自己过去曾大肆扬言要将其超越,是何其的荒唐可笑。 若轩的衣襟被吹舞得猎猎作响,袖摆早已被涌动的神力撕成碎片,举于身前用以控制神力的白皙双手,亦被割开无数创口,鲜血淋漓。显然如此疯狂地压缩凝聚神力,已然有些许失控的迹象。 如此磅薄的能量,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甚至连这伫立于天界穹顶无数岁月的三清圣境,亦会被瞬间夷为平地。 此举有如行走在刀剑之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闪失。若轩却并未踌躇,依旧不顾后果地往双手之中悬浮的“子阴璞”竭力地灌输神力。 冥冥中有所感应,如此时再不拼死一博,那见到的,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小莲惜了。 “莲落!你这混账东西,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快给我起来!”若轩额角青筋遍布,瞠目欲裂咬牙切齿,极为罕见地吐出一句不雅之言。 随着越来越多的神力被若轩榨出体外,越发地紊乱沸腾,越来越多的神力超脱了若轩的控制向四周袭去,整个亭台被连根掀起化为碎屑。 刑天当下也慌乱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已发,只求若轩选择的这个法子能奏效吧,至于之后所发生之事,也并非是他刑天所能左右的了。 忽然,漫天神力在即将暴乱之际,倏然安静下来,刺耳尖鸣声戛然而止。一道心念自若轩神识中瞬间闪过,似乎还带着些许问责的意味。若轩的嘴角,随之牵起一抹如释重负得偿所愿的笑意。 “成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子阴璞”,一道裂纹与其上逐渐显现,陡然断作两截。凝聚到极致的浩瀚神力,也因这小小动静全然失控,剧烈爆炸声响,神力如海潮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若轩,刑天尽皆被瞬间掀飞,身形被远远的抛飞出去,在三清圣境内撞倒了连片的建筑房舍才停止,身形被掩埋在废墟之中。 圣境之内的众门徒,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随即尽皆转身慌乱奔逃。 只因他们见得,圣清殿上空,一团无比恐怖的神力,正向四周扩散,其所过之处,尽皆湮灭为飞灰。 事态依然超出了控制范围,三清圣境,受三界无数生灵敬仰的天界圣地,即将灰飞烟灭。 陡然,无尽高空之中,陡然又再降下三道极为伟岸的神力,自三个方向将若轩如兽潮暴走般的神力围截,又再凝聚成一枚拳头大小的淡紫光球。 本来如野兽般暴走的神力,此刻竟似一只被驯服乖巧的猫咪一般,静静悬浮在空中。又是一道神力降下,将光球轻轻推向一处废墟落下。废墟之下,正压着力竭昏迷的若轩,光球乖巧的轻轻融入其体内。 猛然惊醒,若轩挥袖掀飞压在身上的废墟,急切向四周看去。 还好,师门虽略有破损,也算是安然无恙,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毁于一旦,只是处于神力爆发正中心的圣清殿,难免是没了踪影。 “圣清,你怎这般胡闹?要不是为师等及时出关,圣境就被你毁了!”若轩心境之中,传来了太清师尊的苛责。 “弟子知错,甘愿受罚,还请三位师尊暂且放我离去,待我将惜儿救回,定当上门领罪。” “免了,去吧。”向来沉默寡言的玉清师尊,竟出声为若轩解围。 “是,谢过三位师尊。”若轩隔空向三清圣殿方向恭敬行礼,随即转身御风而去,临行前,不忘将刑天自废墟中挖出来带上一路。 “三清门下众弟子听令!随我前往人界,抓拿叛徒念清!” “是!”三千弟子回应,荡彻天际。 ...... 四十六、 当手中碎石正要往天灵上落去之际,小莲惜胸前,陡然光芒盛耀。 在若轩不遗余力地灌输神力下,莲落的命格,终于是有所回应。小莲惜,终于在这最后一刹那,等来了日夜期盼的奇迹。 被紧紧握在手中的命格莲子,磅礴妖气仿若裹挟着无边盛怒,化作一圈青翠光芒,往小莲惜四周奔腾扩散,随即如潮水般回流,凝聚在小莲惜周身,形成一圈青翠屏障,将小莲惜护在其中。 念清触不及防之下,被妖气撞个正着,如千斤巨锤擂面门,瞬间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之上深深陷入其中,整个岩壁剧烈震颤,一蓬血雾自嘴角喷涌而出。 忽然,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自小莲惜手中温柔地夺下了碎石。小莲惜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青翠光幕,难以置信。 “父亲......”这道妖气,小莲惜再熟悉不过,与父亲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父亲,是你吗?一定是你!是你来救惜儿了。父亲你在哪里?惜儿好想你......”小莲惜将小脸贴在青翠光幕之上,贪恋地嗅着父亲的气息,就如同儿时躺在父亲怀中安睡的感觉,再也按耐不住藏于心底的思念,两行清泪如雨倾洒。 青翠光屏收敛起刺眼光芒,化作如水一般温和的流光,静静贴着小莲惜的脸颊,如呼吸一般闪烁明灭,似是回应着小莲惜的呼唤。一双以意念凝聚而成的无形的手,轻轻抚着小莲惜的白发,无比心疼地抚慰着小莲惜受尽煎熬几近绝望的心灵。 “莲落!啊啊啊啊啊!我,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感应到莲落的气息,念清回过神,自岩壁中抽出身形,疯狂地运转神力挥出一道道风刃神通,在青翠光幕上击溅起阵阵涟漪。 光幕之上,青芒大盛,极致盛怒再度暴起,一缕妖气疾速凝聚射出,如利剑般瞬间刺中念清的眉心,轻而易举地融入其中。 以神通狂乱轰击的念清,瞬间停止了动作,随即,凄厉到令人背脊生寒的痛苦哀嚎,自其口中响起,震彻岩洞。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莲落!啊啊啊啊啊!”念清一边凄厉哀嚎,一边一下又一下,用头重重撞击在岩壁之上,腥血横流。 念清这般怪异举动,原因无他,体内本已祛除殆尽的寒毒,在青翠妖气的牵引之下死灰复燃,甚至与过去的寒毒相比犹有过之。 浑身上下,无不寒气弥漫,寒毒犹如化为数以万计的尖锐冰刺,一下又一下地刺在念清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恐怖的痛觉如浪涛般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地袭来。 念清费尽心机地谋划,劫取小莲惜,叛逃师门,伪造藏身地调虎离山,汲取鲜血来祛除体内寒毒,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地走来,眼看解毒之时近在眼前,却被瞬间打回原形,寒毒余烬再起,之前所做的努力尽皆毁于一旦。 念清将自己唯一的爱女折磨成这般凄惨,这便是莲落的残念对念清所作所为的回敬。痛快赴死太过便宜了这畜生,就要让其日日于寒毒折磨中痛苦挣扎生不如死,才足以略解心头只恨。 青翠光幕重创念清后,再度收敛怒意锋芒,似是不屑于再理会以无力反抗的念清,将其的凄厉哀嚎隔绝,静静地陪伴着护在其中的小莲惜。 莲落已身陨多年,这道遗留于命格之上的残念,给予了小莲惜最后的陪伴与父爱。 ...... 第三卷:莲惜(十七) http://.biquxs.info/

四十七、 岩洞之中,念清翻滚在地,在寒毒蚀骨消肉般接连不断的折磨之下,再也无力哀嚎,双眼翻白不住地抽搐,极为凄惨。 而青翠光幕之内,小莲惜在温柔如水的呵护中静静安睡。 一时之间,岩洞之中异常宁静,时间缓缓流淌而过。。 不足半炷香的时间,宁静被打破,阵阵破空声接连不断地自洞口处传来。 ...... 疾速奔袭而来的若轩及其带领众门徒,相距数百米,于空中交错布列,结成包围网,将身下方圆不足百米的岛屿围困在内。 被若轩以神力携带的刑天,也终于缓缓醒转,起身四下环顾,一脸不明所以。 “找到了?那鼠辈就是将我那宝贝徒儿藏在此处?” 若轩点头默认,并未作答,暗中释放出神识对岛屿粗略感应,随即心中了然。 岛屿之中,有两道生气,尽皆萎靡至极,而其中还弥漫着一阵温和妖气,若轩对其气息也是极为熟悉。 “惜儿虽状况不佳,但有莲落残念相护,已无性命之忧。” 也难怪刑天当日以神识覆盖整个神州大地,也未曾找到念清真正的藏身之地。此处岛屿,乃位于神州大地正东,仙岛瀛洲与神州之间的海域之内,距离陆地进两千里,并不在神州大地幅域之内。 小莲惜灵力被“捆仙索”禁锢,无法借助“子午阴阳璞”传音,但莲落的残念则不会受“捆仙索”的影响。若轩正是基于这点,另辟蹊径想出了此招。 在若轩借助“子午阴阳璞”不遗余力地运输神力之下,命格莲子终于是吸取了足够的神力,余留在莲子之中莲落的残念也随之被唤醒。 在“子午阴阳璞”无法承受如此磅礴的神力灌输,而即将碎裂之际,若轩神识之中感应到的心念,正是莲落残念觉醒之时给予若轩的反馈。 传达而来的信息,是小莲惜藏身之地,以及一丝问责之意,似是在责怪若轩没把自己的爱女照护好。 若轩得到信息之后,便带领门徒一路赶来,一刻也不曾耽搁。眼下,终于是可以把惜儿接回家了。 刑天得到若轩的肯定,连日焦心忧虑积攒的憋屈郁闷终于得以释放,当即向着身下的岛屿,吼声如雷。 “念清鼠辈!胆敢劫我徒儿?!休要藏首缩尾!速速到本座胯下来受死!” ...... 四十八、 “念清鼠辈!胆敢劫我徒儿?!休要藏首缩尾!速速到本座胯下来受死!” 岩洞之外,陡然响起的怒喝,如雷鸣炸响,将安睡中的小莲惜惊醒。 “是师父的声音!主人定然也来了!父亲,他们来救惜儿了!”一声“主人”脱口而出,小莲惜说完后才反应过来,当着父亲的面称若轩为主多有不妥,连忙低下头,可其眼中的惊喜之意却无法掩饰。 与小莲惜的惊喜相反,念清听得刑天怒喝,如遭雷劈,勉强靠着岩壁坐起,显然之前所做的一切盘算,如今尽皆落空,体内寒毒也是祛毒无望。 ...... “这念清倒是对得起我喊的这声鼠辈,畏畏缩缩不敢现身,看我不将他连这岛屿一齐劈做两半!” 稍等片刻,仍不见有任何动静,刑天性急,擎起巨斧又欲将岛屿削平。 “且慢,刑天老兄莫要莽撞,你这一斧子下去,也不怕伤着惜儿?”如今已然寻到惜儿下落,又有莲落残念相互,自是不必着急。”若轩连忙挥手拦下,生怕这莽夫下手没个轻重,将小莲惜牵出个好歹。 随即轻描淡写地扬袖,挥出一缕神力轻轻覆盖在整座岛屿之上,紫芒涌起,岛屿随之如霜雪般无声消融,岛屿之内的景象逐渐现于眼前。 岛屿之内,岩洞已然消失,念清神色呆滞地坐倒在地,一头枯槁白发的小莲惜,被包裹在一阵青翠光幕之内,正泪眼汪汪地将若轩与刑天望着。而念清布下用以隔绝窥探的结界,早在莲落残念觉醒之时,就已被其破去。 刑天得见小莲惜遍体鳞伤衣不蔽体的凄惨模样,盛怒暴涌又欲发作,被若轩拦下。 若轩眉纹紧锁,心底充斥着愠怒与自责,长吁一气平复心绪,自云端徐徐降下身形,背对着念清,立于光幕之前与之相对。双眸向前微微凝视,仿佛多年不见的莲落就在眼前。 青翠光幕微微闪烁,一道心念传入若轩神识。 “子冉兄,往后惜儿便托付与你了,莫要让她再遭如此劫难。另外,对于我与花瑶一事,莲落在此向你致歉。我能感应到‘青珀’仍在花瑶身上,可见她自当年的围杀之中成功幸存了下来,也拜托子冉兄将她寻回,她是惜儿的母亲,也请替我照顾好她。” “至于‘青珀’,此等至宝,若是落于心术不正之人手中,恐怕会给三界带来不小祸患,也请子冉兄一并保管。‘青珀’、花瑶、惜儿,三者乃是我所最为珍爱的至宝,也是我对这世间最后的眷恋与牵挂,如今能亲自托付与你,我终于得以安心往生,遁入轮回。我这一生为曾行恶,只望能得天道眷顾,来世还能如今生这般过得潇洒快活。”心念最后,透着一丝解脱与潇洒的意味。 若轩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莲落的托付。 光幕再度闪烁,似是与小莲惜作最后的道别,随后青芒越来越黯淡,化作万千萤火,逐渐消散于空气之中。 “父亲,不要走好不好,惜儿不要你走!”小莲惜得见此情形,急忙扑身在不断消散的光幕之上泪如雨下,伸手向去抓住那不断逸散的荧光。 那双心念凝成的无形之手,带着无奈与不舍之意,轻轻抚摸小莲惜的小脑袋后,终是随着光幕的黯灭,悄然消散于天地之间。 莲落留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也就此消散,从今往后,唯有相识之人的记忆,能证明他曾经在这世间确实地存在过。 原本依身在青翠光幕之上的小莲惜,没有了光幕的支撑,顿时失去重心,往前踉跄险些跌倒在地,被若轩伸手轻轻扶住。 小莲惜抬起头看着若轩,嘴角向下紧紧地瘪住。 “主人......主人,父亲他......他......呜呜呜呜呜~~~”终是忍不住一头扑进若轩的怀抱,紧紧依偎在其胸前,嚎啕大哭悲怆不已。 若轩轻轻环抱怀中的惜儿,抬手再起后背轻轻地抚拍。向来淡泊的他,也不禁微微动容,对这身世惨淡的小女孩,亦是心疼至极。 许久之后,待小莲惜情绪平复了些许,收敛哭声,才将注意力放在身后仍在忍受寒毒瑟瑟发抖的念清身上。 “念清,我敬你为大师兄,不愿损你颜面。就此罢手,随我回师门,听候三位师尊发落罢。”若轩并未转身看向念清,而是蹲下身,将手伸向惜儿的双踝,另诸神畏惧的“捆仙索”,在若轩手中,被轻描淡写地折断,随手丢弃一旁。 “子冉贤弟,这种畜生,何需顾其颜面,让为兄一斧子把他劈作两段,也好给我徒儿出一口恶气。”刑天这时也落在若轩身旁,将小莲惜伤势上下探看一番,随即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就欲一斧披在念清的天灵盖上。 “刑天老兄,罢了。幸而莲落的残念及时觉醒相互,惜儿贞洁也并未被念清玷污。他毕竟是我三清圣境的人,还是交由三位师尊处置更为妥当。”若轩再一次出言劝住刑天,横抱起虚弱的小莲惜,徐徐望云端飞去,眼神示意两位师弟前去监看念清。 一直麻木呆滞的念清,却在若轩转身放松警惕的一刻,猛然起身。狂烈飓风席卷,将身旁的两名师弟撞开。 “圣清!你少在我面前拿捏这假惺惺的姿态!我念清会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我死也要拉你作垫背!‘风巽?斩风镰’!杀!”随着法令落下,无数风刃铺天盖地向若轩后背陡然袭去。既然解毒无望,不如同归于尽! “子冉贤弟!(主人!),小心身后!”变故横生,刑天与小莲惜急切出声提醒,却为时已晚。 猝不及防之下,若轩为护住怀中虚弱至极的莲惜,连忙蹲身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所有风刃的攻击。一蓬自其口中喷出,鲜血沾染在小莲惜的脸颊之上。背上创口满布,道道深可见骨。 “主人!你没事吧?!”小莲惜急忙擦去若轩嘴角滴落的血迹,满眼急切。 “刑天老兄,劳烦你,断他一臂,废其半生修为。”若轩摇摇头,示意小莲惜不必担忧,转而淡漠出声,继续起身飞去。 “喏!早该如此!对这般畜生就无需心慈手软!”刑天会意,擎起巨斧当头落下,将念清左臂齐根斩下,又一掌轰在其天灵之上。 只见漫天青光,伴随着念清的哀嚎,自其周身疯狂逸散。青光消散之时,念清周身修为已然逸散过半。 “念清,今日我留你一命,好自为之。”说罢,头也不回,领着三千门徒转身离去,转眼之间消失天际。原本消散的岛屿,又再无声地凝聚回复,将独自跌倒在地忍受寒毒与断臂之痛的念清,连同惨痛哀嚎,一同封闭其中。 “圣清!今日你赐我之辱,他日我念清必定百倍奉还!定要让你为今日的决定,抱憾终身!啊啊啊啊啊~~~” ...... 地三卷:莲惜(十八) http://.biquxs.info/

四十九、 “是我大意,让惜儿吃了那么多苦,惜儿怨我吗?” 云端之上,若轩横抱着小莲惜,腾云驾雾往三清圣境折返,右手抚在后者背上,将神力过度给惜儿,用以蕴养其虚弱的身体。 “嗯,惜儿不怨主人,惜儿知道主人一定会来救惜儿的。”小莲惜身上披着若轩带来的崭新衣襟,依偎在若轩怀中,抬起脸回答,满脸笑意认真又明媚。 “是吗.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在惜儿身上了。” “啊嗯,惜儿相信主人,现在是,以后也是。”言罢,惜儿转过头,俯视着云海之下的山河锦绣、宫阙楼阁一一自身下疾速掠过,微微出神,心底竟生出了些许好奇与向往。 “主人.......” “嗯?” “日后若是有机会,可否带惜儿到人界凡俗中去看看?。” “好。” “主人,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父亲他......生性逍遥,是一个比神灵更像神灵的莲妖,或者说,是一个错投妖道的神灵……是很厉害的大妖。” “真的?那和主人相比呢?谁厉害?”莲惜突然被勾起了兴致,美眸之中熠熠生辉,对印象模糊的父亲充满崇拜。 “比我洒脱......” ....... 不消一个时辰,若轩与身后的三千门徒,便已返回了三清圣境之内,简单吩咐几句,便各自散去,继续投入到圣境的修缮之中。 若轩亦带着小莲惜徐徐落在已被夷为平地的圣清殿所在之地。圣清殿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早已在神力爆发之中化为湮粉,只余下圣清池仍安然无恙。 疲惫不堪的小莲惜,早已在若轩怀抱中安然入睡。 刑天也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轻手轻脚地落在若轩身旁,看着身躯破败残缺的小莲惜,心疼不已。 “子冉贤弟是打算再启用一次‘洗神髓’?” 若轩静静注视着圣清池,微微点头。 “洗神髓”本是不被三界允许的存在,若轩本意也不愿过多启用,只因其“裨补阙漏”的效用过于逆天,实在有违天道自然。 可小莲惜体内的精血被强行吸取过度耗损,若非借助“洗神髓”之神效,康复无望。 “刑天老兄,我要为惜儿疗伤,劳烦你护法。” “可,有为兄在,子冉贤弟大可放心。” 若轩不再拖沓,横抱着小莲惜,踏在水面之上,徐徐沉入池中。波光潋滟,投照在二人身上,微微荡漾。 下落的过程中,若轩挥手在将布施在池底用以隔绝洗神髓气息的结界打开一道缺口,迅速穿入其中。 越过结界,周身瞬间充斥着“洗神髓”特殊的气息与波动,隐隐之中,小莲惜的生机有了回复的迹象。 若轩托着小莲惜缓缓沉入池底,轻轻褪下披在小莲惜身上的衣物,血污顿时在水中弥漫开来。 伸出右手悬在小莲惜残破躯体上方一尺之处,以神力牵引着“洗神髓”,从头到脚,逐渐扫过。 只见其右手所过之处神光荡漾,满身伤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恢复,如霜雪般飘散在水中的白发也如墨汁渲染般回复了乌黑亮泽,周身肌肤也逐渐有了些许红润气血。 当若轩右手扫过小莲惜全身,其身上再无一丝创伤,肌肤又如以往那般雪白无暇,气若游丝的鼻息亦趋于平稳。 闭眼感应着小莲惜已无大碍,若轩翻手变出一瓶“太元琼露”,拨开瓶封倾倒于水中,以神力牵引着酒力将小莲惜轻轻包裹蕴养在内,又将衣物重新穿戴在其身上,便盘腿坐下闭目冥思,静待小莲惜的苏醒。 小莲惜悬与水中,如同沉眠一般。在七彩波光的渲染下,如羊脂白玉般精雕细琢的脸颊,精妙无双,美艳动人。 ...... 五十、 “弟子圣清,拜见三位师尊。”三清圣殿门前,若轩拱手作揖,躬身行礼。 “圣清师兄,请随我来。”厚重石门徐徐开启,小念慈的脑瓜子自门后探出,行同门之礼,转身引着若轩向殿内走去。 “弟子圣清,向三位师尊请安。”若轩行至殿中,再次行礼。 “圣清,念清一事处理如何?”殿堂之上,三清身形徐徐现出。 “回太清师尊,念清被我折去一臂,又废半生修为,便放其离去了。” “嗯,此事你自行拿捏便可。”太清尊者听罢,不置可否,随即话锋一转:“此番传唤你来,另有他事。” “师尊请讲,弟子静听。” “自四位护法灵官受困,遣你前去营救之后,我等亦觉察此事并非如表象这般简单,其背后恐怕牵扯极广,于是联手对未来三界趋势进行占算。” 太清尊者的话,正说中了若轩心中所想,于是静待其后话。如此推断,当初四位护法灵官受幻术操控,大肆袭击圣境之时,三位师尊恐怕正处于卜卦占算的要紧关头,无瑕分身他顾,才未曾出手阻止。 “卦象显示,未来某日,三界将面临前所未见的巨大浩劫,或有倾覆之危。可对于此番浩劫的起因及结果,却并未能占透,也无破局之道。” “怎会如此,三位师尊联手竟也无法占透?!”若轩听此,眉宇蹙起,心中不免惊异。三位师尊神通广大修为通天,三界之内无人能出其左右,竟也无法占算清楚此事,这所谓的浩劫究竟是何等恐怖? “我等亦极为意外,于是再次联手占算,得出的结果与第一次占算并无出入,卦象依旧仅仅指示未来之时,三界会经历一场惊天浩劫,甚至连浩劫发生的大致日期也无法占算清楚。” “此劫数非比寻常,因此我等决定,自即日起,全力闭关精进修为,以应对未来将会发生的浩劫之危。”坐于大殿首席的玉清尊者接过话锋,淡漠出声。 “对于此事,为师想知晓,圣清你将作何打算?” 若轩如今在天界的地位与三清平起平坐,自然也要询问其见解。 “恕弟子不能陪同三位师尊一齐闭关,弟子欲独自下界,继续追寻花瑶下落。师门之事,可略作分配,尽数交由众师兄弟打理,若有特殊变故,弟子会及时赶回应对。” “你向来淡泊,对三界之事鲜有过问,为何独对花瑶一事如此执着?” “非也。此番营救莲惜一事,弟子无意中得知,莲落当年被念清领兵围杀,陨落之际,已将‘青珀’交予花瑶之手,并在其拼死掩护之下,使花瑶逃过追杀得以幸存。依弟子愚见,未来之时的浩劫仍旧扑朔迷离,若能将‘青珀’寻回,应对那神秘浩劫之时,便能多把握一分胜算。” “所言有理,那此事便就此定下。我等即日闭关,而寻回‘青珀’一事,便交由你去办。” “弟子领命。” “此外,莲惜一家被天兵围杀,后又被念清囚禁,天界的确有愧于她。如今念清叛逃,已被天界除名。经我等商议,欲将念清原有居室修缮之后赠与莲惜,并将其纳入圣境门下,以作补偿。” “弟子替莲惜谢过三位师尊,只是莲惜早已拜入刑天座下,略作修养之后,便会随刑天返回南天界,恐怕不能承三位师尊厚爱。” “也罢。你便就此离去,下界后设法将‘青珀’寻回。切记,此劫数非比寻常,你虽修为已达到大成之境,亦不可强行而为之。” “弟子受教,若无他事,弟子便先行告退。” “且慢,为避免三界恐慌,浩劫一事,不可张扬。” “喏。” ...... 第三卷:莲惜(十九) http://.biquxs.info/

五十一、 若轩返回圣清殿中,对浩劫一事只字未提,只是将三位师尊想要将莲惜收归门下一事如实告知。 “主人,你要独自下人界寻我母亲?”小莲惜听罢,抬头将若轩望着,眼中溢满不舍之意。 “惜儿听话,三界之中不乏对我极为敌视之众,跟在我左右并不安全,随你师父留在南天界毫升修炼,才是万全之策。”若轩也有不舍,只是浩劫之事无法预测,唯恐小莲惜再遭不测。若轩不愿念清一事再次发生。 “子冉贤弟,且慢,为兄改变主意了。我原本自以为,经数年闭关,修为已不输你多少,可历经圣境几番波折,才认识到自身修为远远不足,我打算此次回南天界便再次闭关,以求再度精进修为。”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刑天,突然出言打断二人的对话。 “为兄闭关之后,便无瑕照拂惜儿。在三清圣境之内,惜儿尚能被念清劫走,留在南天界恐怕也不见得能有多安全。惜儿还是随你下界,跟在你身边,更为妥当。” 若轩听罢,转眼看向小莲惜,示意询问其本人的意向。 “若是主人不嫌惜儿累赘,惜儿便随主人下界,惜儿也想早日与母亲重逢。”小莲惜不想伤及师父刑天的颜面,低下头委婉地表达出自己更愿意跟随若轩左右的意愿。 “可是......” “哎呀!子冉贤弟,你这一个大男人,何故如此优柔寡断?此事便定下了!”刑天的性子依旧直来直往,看不得半点婆妈姿态。 “也罢,那刑天老兄何时动身?” “无需耽搁,即刻动身。我这宝贝徒儿便托付与你,替为兄好生照看,他日相见之时,若是她少了半根头发,为兄拿你是问!”说罢,不等二人回应,便腾空而起,转身准备离去。 “师父!多多保重!徒儿有空便去南天界探望你!”小莲惜追身上前,向着逐渐远去的刑天挥手,大声道别。 刑天并未回头,只是潇洒地摆摆手,随后火焰席卷周身,望南天界疾速飞去,身形几近闪落,瞬间便消失于天际。 惜儿目送刑天远去,收回依依作别的小手,转身望向若轩。 “主人,人界幅域辽阔,我们从何处开始寻找母亲?” “不必苦寻,在人界寻地开张酒阁,随遇而安。” “为何要开酒阁?” 若轩面对小莲惜的追问,笑而不语,并未作答,思绪却随着回忆远去...... “圣清,倘若未来某天,你厌倦了这天界,不愿再做神仙,会何去何从?”一席华丽红衣,撑着粉腮靠在桌案前,突然发问。 “归隐人界,开张酒阁,四处游历,随遇而安。”若轩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言语之中并无思索迟疑,仿佛这是早已定下的主意。 “当真?!听着好像很有趣!那到时记得带上我!对了,酒馆的名字可曾定下?要不要本神女帮你参考参考?”红衣女子顿时来了兴致,连忙坐起身,美眸之中满含期待。 “不必,定下了,就叫‘露瑶阁’。” “‘露瑶阁’?好是好,可是为何?” 若轩神秘浅笑,抬眼看看杯中酒露,又看看眼前的红衣女子,转身离去不作解释,只留下不明所以的红衣女子独自皱眉疑惑。 ...... 若轩离开圣境之日,圣境上下三千门徒,尽皆自发前来送别。 三清圣殿内,原本处于闭关的三清尊者,也关注着此处,抬眼望着殿门方向,视线仿佛能穿过重重阻挡,隔空目送着若轩与小莲惜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 “圣清得道成神之时,岁月距今也不算久远,比门内大多弟子都要短上不少。可其修为竟已达到了如此境界,真是出乎所料。”静默之中,上清尊者突然出言感慨。 “当日圣清神力失控爆发之时,乃是我三人联手将其挡下,若是单独一人出手,三清圣境能否安然无恙也实未可知。”对上清尊者的感慨,太清尊者深以为然。 “他与我等,不可相提并论。或许未来某日,在那神秘浩劫降临之时,他会是三界生灵最后的希望。”玉清尊者竟也出言附和。 “但愿如此。” ...... 五十二、 “哇!主人快来看,这是什么?亮晶晶的,像一串红灯笼。” 小莲惜自出生之后便从未沾染过凡俗烟火,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凡人的市坊。 毕竟是孩子的心性,从未见过如此热闹景象的小莲惜,自是万分雀跃,看到任何新奇事物,便回一惊一乍地上前观看一番。 张口闭口主人、主人的甜糯笑声从街头传到了巷尾,再不见平日的温婉含蓄,倒也甚是可爱。 小莲惜端的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一路之上吸引了不少艳羡目光,其中不乏不怀好意的好色之徒,只是被跟在身后的若轩暗中略施手段驱赶了去,只因不愿让这些苍蝇坏了小莲惜的好心情。 “冰糖葫芦,外面亮晶晶一层的是糖衣,被糖衣包裹在内的是山楂,可算是一道甜点,惜儿要不要尝尝?” 小莲惜正想说要,转头看向若轩,却立刻羞愧得难以开口。 自入市坊以来,一直耐心跟在小莲惜身后陪她闲逛的若轩,此刻怀中抱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拨浪鼓、糖画、画扇、草编的小动物、人偶、甚至还有一板子算盘。 “想要就买一个尝尝罢,店家,来一串糖葫芦,不用找赎。”若轩一眼便看出了小莲惜的心思,不禁莞尔一笑,自袖中取出两枚碎银递到若轩手中。 “好嘞!公子您拿着。令正如此年纪便可见国色之姿,端的是标志可人,与公子正正是郎才配女貌,英雄配佳人!”小商贩得见若轩出手如此阔绰,当即双眼冒光,满脸市侩地谄媚恭维。 “店家谬赞,惜儿,走吧。”若轩只是无奈笑笑,不置辩驳,将糖葫芦递给小莲惜,便牵起她的小手继续在集市中闲逛。 “公子慢走!公子夫人慢走!”似是担心恭维得不够周到,商贩竟还追身上前两步,举起手遥遥挥别,目送二人离去。 二人皆是气度高雅容貌出众,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市井之辈。况且大户人家将女童自小精教富养,待女童长成之后娶为内室的现象比比皆是,也难怪商贩会错意。 若轩虽不愿过多费神解释,可这恭维之语落在小莲惜耳中,却将她粉嫩的小脸蛋烫得通红,埋下头一点一点抿着糖葫芦的糖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惜儿在想些什么?”若轩见此,不禁笑问。 “啊?!没有......惜儿没想什么......主人快看,那人竟然在喷火,那凡人怎么也会师父的神通?!” 小莲惜被问得大囧,正扭扭捏捏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却被远处围在一起的人群吸引了目光,人群之中,一人高高站于桌案之上,一口烈酒灌入口中,喷吐出阵阵炫丽火焰。 这种表演被称为“卖艺”,靠着一些技巧手法赚取围观之人的打赏,在坊间市集随处可见。可小莲惜对此自是不知,还以为是自家师父口吐火焰的神通传到了人界,当即转移了注意,急急上前到人群之中参与围观。 可小莲惜身材实在太过娇小玲珑,任凭她在人群中蹦蹦跳跳努力垫脚,就是无法看见其中的表演。 突然,小莲惜腾空而起,是若轩自背后将其抱起,轻轻安放在自己右肩之上。 “现在能看到了吗?” “主人,这......”小莲惜心里一直奉若轩为主无比尊敬,此刻却坐在主人肩头,颇有些不敬之意。却并不见若轩有放下的意思,只是专心地看着人群之中的表演。 虽一开始极为局促不安,小莲惜却很快便被精彩的戏法表演吸引了注意,看到精彩之处,还不忘随人群招手欢呼喝彩,饱足了贪玩好奇的心性。 一静一动的二人,勾画出一幅温馨的画面,在这一片祥和的凡尘俗世之中,悄然定格。 ...... 岁月静好不觉时光流逝,戏法表演结束之时,已近黄昏。 斜阳暖照之下,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市集之中的诸多商贩也开始各自收拾家当,热闹了一天的市井,散去余温,逐渐冷清起来。 小莲惜在若轩肩上足足坐了一个多时辰,知道表演散场,才将前者从肩上放下来,留下几枚碎银打赏,正欲离去,却被一名衣衫褴褛须发花白的老者拦住了去路。 “公子你好,老朽冒昧叨扰,望请留步。”老者躬身行礼。 若轩亦躬身回礼,略显疑惑地将老者望着。二人初来乍到,理应不会有人认出他二人才是,那这老者拦下他二人所为何事? 正当疑惑之时,贩卖冰糖葫芦的商贩,亦收拾好摊点,正好路过此处。得见此情形,眯成缝的眼睛几番盘算,又想出了讨赏的妙招。于是急忙上前拉着若轩转过身去,压低声音。 “公子,莫要搭理这臭老头子,他膝下原有独子,年少从军,后来听说是死于战乱,这臭老头自或许受到了刺激,神志变得极为古怪,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此时看来倒还算正常,小人担心这臭老头子突然发疯,若是伤了令正便不好了,于是特意前来告知。” 若轩一眼便看透了商贩的盘算,于是又取出两枚碎银将其打发。又转身看向老者,示意他可接着往下说。 “公子莫要多虑,老朽并无恶意。老朽只是在这坊间靠贩卖泥人谋求生计的小小商贩。方才公子与令正正在我摊点不远处观赏戏法,老朽观得令正天姿国色,又惊叹于公子的气度轩昂。公子对令正宠爱有加,将令正举于肩头的举动,使老朽想起了自己那死于沙场的小儿,于是有感而发,临时便捏造了这个小玩意,特此相送。” 老者自怀中动作小心地取出一物事,递予藏于若轩身后的小莲惜。小莲惜得到若轩的授意,谢礼后伸手接过,细细一看,心中顿时生出万般喜爱。 只见老者递来的物事,正是一枚蜡泥捏造的小小人偶。而其捏造的形象,正是若轩与小莲惜方才观赏戏法表演的动作。 白衣男子将绿衣女子举于肩头,绿衣女子则将一手环在白衣男子的颈后眉开眼笑。小小泥人栩栩如生,举止神态间,竟有几分二人的神韵。 若轩见小莲惜对这蜡泥小人爱不释手,可见是甚为喜爱,于是将手伸进袖中就欲取出银两,却被老者一把按下。 “老朽谢过公子美意,这是送给令正的,老朽不受。能得令正欢喜,老朽深感荣幸。公子告辞。呵呵呵呵呵。” 两人相互作揖礼别过后,若轩立于原地目送老者离去。斜阳之下,老者独自远去的背影,写满了孤独萧瑟之意。 “惜儿,走吧。”若轩又在牵起惜儿的小手,往相反的方向缓缓离去。 “主人,这白发老者随衣衫褴褛,却不像那商贩所说是个疯癫之人,惜儿反倒觉得他很和蔼慈祥,却也很可怜。” “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与眼色,惜儿只需跟着心中的感觉来看待人处事便可。” “哦,惜儿记住了。” ...... 第三卷:莲惜(终) http://.biquxs.info/

五十三、 “主人,今天逛集市,为何见你给出去了很多白花花的豆子?有时候给那些瘦骨嶙峋的乞丐难民,有时又用来与商贩交换一些点心和玩具。” “惜儿说的可是这物事?这物事被凡人叫做银两,还有一些圆圆的中间留有一个方正小孔的叫做铜钱。是凡间用来衡量物品价值的工具,作商品交易时也被当成通用货币来使用。”若轩其袖中取出两枚如同石子般大小的银两,递到小莲惜眼前。 “在繁华盛世之中,银两便是凡人眼中的至宝,人界万千百姓,或辛勤耕耘,或市集贩卖,包括几日你看的戏法表演,都是为了谋求此物。可若是遭逢乱世,灾荒之下物资匮乏,此物不能吃不能用,便也就成了一文不值的石子。” 暮色渐起,小莲惜玩了整整一天,跟着若轩吃饱喝足,才觉得异常疲倦,有气无力双腿酸软,实在走不动了,此刻正被若轩背在后背,在坊间巷陌中悠然穿行,手里还握着着白发老者赠送的蜡泥人偶把玩。 小莲惜接过银两,小脑袋由靠在若轩温厚的后背上。今日得见的任何物事,都是小莲惜以往之闻所未闻,一路上大开眼界的她,不停地向若轩问东问西,若轩也耐心宠溺地一一解答。 “主人,惜儿从未像今天这般玩得高兴,谢谢主人。” “不必谢我,我答应过惜儿,有机会要带惜儿来凡间看看。” “现在呢?我们这是要去哪?主人累不累,要不还是放惜儿下地自己走吧。” “不累,到了,这是托故友给我们置办的酒阁,惜儿看看。” 小莲惜从若轩后背抬起小脑袋,想前方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暗红雕木阁楼并无特殊之处,门上挂有一面青石牌匾,其上刻有三枚墨青刺字。 “露瑶阁。” ...... 扬州,四季皆有繁花点缀,享有“鱼米之乡”的美称。此处,便是“露瑶阁”在人界第一个开张之地。 时光荏苒,十年岁月如白驹过隙。 十年来,若轩带着小莲惜辗转各地,于扬州、洛阳、益州、太原等地依次落脚。 经历过烽火连天的战乱,亦享受过宁静祥和的乡野,解救过饥荒瘟疫下流离失所的灾民,也见识过历经祸乱后再起兴建的新城。 酒阁的名称一直未变,却也一直无花瑶的音讯,而三位师尊所预言的惊世浩劫也未见端倪。 圣清无量天尊下凡,身边带着一只小莲妖,在人界开酒阁的消息早已传遍三界,许多人只是当做笑谈一听便过,唯有知晓真相者对此深信不疑。 时有妖族、凡人寻至露瑶阁,想若轩求取灵酒相助,也偶有若轩的天界故友闲暇之余下界来若轩酒阁讨几杯佳酿过过嘴瘾。 天界众神之中,造访次数最多者,必然就是刑天那莽夫。那厮隔三差五便借着探望徒弟的托辞,前来讨要灵酒,每次离去定然还要抱走好几坛佳酿。 十年过去,本就是美人胚子的小莲惜,逐渐长成,自然是出落得玲珑有致,俏丽动人。若轩每每望着长大后的莲惜,恍惚间总会看作是花瑶又再出现眼前。 而若轩容貌却未有半分改变,一如既往是惊艳脱俗风雅卓绝。也正应如此,二人不能在同一处久居,以免被人觉察异样。 而当初赠送蜡泥人偶的白发老者,也在若轩暗中打听之下,确定了落脚处,就在扬州城郊的一处破败茅屋。 确实如冰糖葫芦的商贩所言,老人偶尔会神志不清,就如三岁孩童一般四处打闹捣乱,附近的百姓对其也颇多怨怼,而其独子也的确多年未归,哪怕老者被人欺辱嘲笑也从未现身。 往后,每每准备迁移落脚之处时,或是出于不忍,若轩都会使些手段,将白发老者一并带上,安置在自己酒阁新址的附近加以照看,并修改了老者部分记忆,使其一直以来并未发现发生在身边的变故有何异常。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辗转十年,最终,若轩与莲惜来到了新朝国都:长安。 五十四、 “惜儿,来陪我略酌几杯。” 露瑶阁天井中,若轩的思绪自回忆之中抽离,双手按在琴弦之上,停下抚琴的动作。 围绕这天井之中的芙蓉舞罢一曲,莲惜的鼻翼上也起了些许汗意,点点汗珠在冬阳之下微微泛着暖光。 “可是主人,惜儿不胜酒力,只怕喝醉不雅。” “今日是你生日,无妨。这酒是特意为你酿制的,是我为你岁满桃李特意准备的礼物。先给你父亲奉上一杯。”若轩已经收起了古琴,在桌案上排出三枚酒杯,一一倒满碧绿的酒露,将玉瓶印刻有“莲惜”二字的一面,展示在莲惜面前。 “是,主人。” 莲惜依言,自桌案上端起其中一杯酒,恭敬将其地轻放在天井中种植芙蓉的那方斑驳石槽边缘之上。 “父亲,请喝酒。” 斑驳石槽中的芙蓉,在这寒意未尽的冬末,依旧傲然玉立,盛开的红粉花瓣自得清雅神韵。 这株芙蓉,正是由莲落的命格莲子所生。 当年若轩带着小莲惜下界扬州,酒阁开张不久之后,命格莲子便被小莲惜在这石槽中亲手种下,日日精心呵护打理,不久之后便生长出了花叶。 每次酒阁迁移,也定然将其连同石槽一同迁移。能与父亲一起和母亲重逢,是莲惜一直以来的期盼。 妥当之后,莲惜有转身款款踱回,在桌案前端庄坐下,美眸却一直盯着杯中的碧绿酒露。 莲惜平日里滴酒不沾,只因其酒量不好,每次只喝少许,便会被酒力醉倒,但其实她如刑天一样,亦十分迷恋若轩酿制的大道灵酒,何况这瓶灵酒还是特地为她酿制并以她命名,这便更让她多生出几分期待之意。 “惜儿,请” “主人,请” 若轩端起酒杯,拂袖敝面一饮而尽。莲惜则将杯中酒露细细打量后,小小地抿了一口。 温润如玉的酒露再口中化开,顿觉清雅的芙蓉花香在鼻腔之间弥漫,其中蕴含竟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正如当年小莲惜在岩洞之中被莲落残念所救,青翠光幕包围周身的感觉。 “是父亲的气息!” 闭上眼帘细细品赏一番后,神识竟不知不觉中沉入心境。 莲落拿着拨浪鼓逗弄着襁褓中的女婴,正是刚降临人世不久的小莲惜...... 莲落带着小莲惜坐在房舍前,用几块木料亲手为小莲惜制作玩具...... 莲落背着小莲惜,在山林之上追逐者空中飞翔的鸟儿,逗得小莲惜欢喜大笑...... 莲落身受重伤,为掩护联系母女逃脱天兵围杀,引爆毕生修为前,看向小莲惜的眼眸,满含不舍与洒脱的目光...... 被念清囚禁岩洞将死之际,莲落的残念及时布施光幕,夺下小莲惜手中的碎石...... 心境之中,无数与父亲相处的场景,一幕幕在莲惜眼前浮现。 莲惜猛然睁开双眼看向若轩,眼眸之中满含惊喜神色。 “主人,这是......” “正是。我每日于清晨中,收集那石槽中的莲叶上荟聚的晨露,此酒的酿制,便是以那晨露为原料。此酒,自然也带着你父亲莲落对你的思念。我准备的这礼物,惜儿可喜欢?”若轩点点头,肯定了莲惜的猜想。 小莲惜陡然起身,在桌案前,施然跪伏下地。 一直以来,小莲惜受若轩悉心照顾,但自小孤苦地她,对血肉至亲自然也十分怀念。如今,这份怀念终于得到了寄托和抚慰。感动之余,两行清泪自莲惜的双颊悄然滑落。 “喜欢,惜儿太喜欢了。谢主人恩赐。” ...... 五十五、 露瑶阁天井中,印有“莲惜”字样的酒瓶,倒在桌案一侧,瓶中酒露早已见底。 莲惜不胜酒力,倦意困乏,早已醉倒在作案上,正睡得香甜。 若轩徐徐起身,走到天井之中的芙蓉前,端起放置在斑驳石槽边缘的酒杯,将杯中酒露缓缓倾倒于石槽之内的清水之中。傲然盛放的芙蓉,竟微微摇曳,散发出浅浅的光芒,仿佛在回应若轩的馈赠。 如此美酒就这般浪费?!此举若是被刑天那莽汉看见,怕是要心疼得捶胸顿足,痛斥若轩暴殄天物。 可在若轩眼中,并不认为这是浪费,而是在与故友莲落共酌美酒。若轩放下酒杯,默默地看着石槽中的芙蓉,轻声喃喃自语。 “莲落,今天是惜儿岁满桃李的生日,你也喝一杯。我兑现了与你定下的承诺,这十余年来未再让她受过危险与委屈。十余年眨眼就过了,现在想起,你、我、花瑶,也有好些年没再同坐一桌举杯对饮了罢。” “花瑶与‘青珀’,这十年来我和惜儿辗转各地四处打听,却依旧毫无音讯,只能继续寻找了。希望花瑶听闻露瑶阁的消息后能尽快归来,早日与惜儿相认重逢。” “三界浩劫一事,我也曾多方查探,如今终于是有了些许眉目,却愈发地扑朔迷离。我有预感,浩劫来临之日或许不远了,若再无破局之道,浩劫降临之日,三界也不知该何去何从。连三位师尊对此也毫无应对之策,凭我一人想力挽狂澜,怕是痴人说梦。” “如果你还在世便好了,哪怕不能为我出谋划策分担重担,依你那洒脱的脾性,至少也能为我开解许多苦闷。” “莲惜这丫头似极了她母亲花瑶,样貌像,习惯也像。这么多年过去,修为上是精进了不少,可这酒量却依旧是那般不堪,一杯既倒。” 若轩转过身,恍惚中,竟将醉倒在桌案上睡着的美人,错看成了花瑶,除了那一席红衣,便再无不同。 “罢了,真要说起来,还是我子冉,愧对你们一家。来世再相见罢。”若轩怔怔地看了半响,回过神来,长长地嗟叹一声,走到了桌案前看向莲惜。 酡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浅浅笑意。借助若轩的灵酒,莲惜得以重温父亲的厚爱与气息,连睡梦也分外满足,嘴角微微地翘起,一如既往地有一丝晶莹的清涎流下。 也不知识做得什么美梦,梦呓呢喃中,字字句句不离“主人”、“父亲”。 若轩不禁莞尔,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随的花瑶,这么多年过去,都长到二十岁了,睡相仍未改过来,还是那般不符得体斯文。 不忍扰其清梦,若轩轻轻横抱起莲惜,望莲惜闺房走去。当年若轩将尚且幼小的莲惜带回圣清殿,为其梳洗发丝后,小莲惜趴在其双腿上睡着,若轩也入现在这般,将其抱回殿中卧房。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依旧是若轩抱着安睡入梦的莲惜,只是不再是天界圣清殿内,而莲惜,也从当年的小女孩长大,出落得水灵动人。 “惜儿不怨主人,惜儿知道主人一定会来救惜儿的,惜儿一直都相信主人。” 去往闺房的路上,被若轩横抱在怀中的莲惜,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梦呓,便又沉沉睡去。 若轩想起,这是当年自念清手中救回小莲惜时,小莲惜对他说过的话。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能记得。 若轩了然,看向怀中女子的极美睡颜,心底不由得对这身世凄凉却又视他为一切的女孩愈发的怜爱与心疼。 任凭天道不公命运多舛,她始终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 五十六、 莲惜的闺房内,弥漫着阵阵她身上独有的迷人的芳香。 若轩动作轻柔地将安睡的莲惜轻轻放在卧榻之上,为其理好额前凌乱地发丝,又盖上被褥,随即起身行出房间,轻轻扣上房门离去。 莲惜闺房梳妆台前,依旧有序摆放着当年初下扬州之时,若轩买给她的各种小玩意,其上纤尘不染,显然是受到日常的精心打理。 置于梳妆台正中的物事,是那个白发老者赠送的蜡泥人偶,小莲惜坐在若轩的肩上,笑得香甜。 任凭风雨沧桑,只要我圣清一息尚存,便保你生有所依,性命无虞,断不会让你再受半分流离之苦。过去如此,往后,也是如此。 ...... (终) 第四卷:寒钟(一) http://.biquxs.info/

“施主贵为大唐将军,此战大捷功名圆满,何要出家佛门?” “为战死将士祷告。”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为犯下杀孽悔悟。” “佛要见你诚心。” “为超度亡妻,一只狐妖。” “可。” 寒山寺下,住持方丈手捻佛珠,苍老面容,看不出慈悲之意。 跪于门下之人,满身殷红血污,怀中襁褓,婴儿正睡得香甜。 ...... --灵酒异事?寒钟(记) 一、 初晓微光透过云层,倾洒在露瑶阁的天井之中,在冬晨薄雾中,染开一片氤氲的金芒。 长安城新一天的繁忙,也随之被唤醒,街头巷尾逐渐响起了淡淡的叫卖吆喝声。 一阵悠扬笛声悄然飘进闺房之中,将莲惜从醉梦中轻柔唤醒。 简单洗漱后,莲惜迈着细步来到内堂,略带慌忙。若轩正倚着窗橼横笛轻吹。 “主人,惜儿睡了多久?”莲惜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略带羞意地出声问道。 “三日。睡得可好?”笛声暂歇,若轩放下手中玉笛,抬眼看着莲惜,眉目中隐着丝丝打趣之意。 “回主人,惜儿睡得很好。”听得自己竟睡了足足三日,莲惜更是羞得无地自容,面对若轩打趣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本莲惜的酒量就是一杯就倒,在生日那天,她竟一人就足足喝了半瓶,醉意困乏之中,又有父亲的气息相伴入梦,自然是沉于美梦之中不愿醒来,从未有过的舒适安稳。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街坊邻里的惊呼叫骂声此起彼伏。 “或许是白老病症又发作了,惜儿带上“开灵”,赶紧出去探看,莫要让白老惹出了什么乱子。” “是主人。” ...... 若轩口中的白老,正是当年二人初下人界之时,在扬州遇见的那位赠送莲惜蜡泥人偶的白发老者,如今二人新迁长安落脚,自然是也将其带上,在巷中紧挨着露瑶阁安置下来,方便照看。 白发老者依旧每日在城中走售自制的蜡泥人偶,以此谋生。闲来无事,便会上门邀约若轩,与其博弈几局,顺便也蹭点若轩的佳酿品赏。 只是,白发老者的痴呆病症,十年下来是愈发的严重,发作的次数亦渐趋频繁。若轩为了让老者保持清醒,特地为其酿制灵酒“开灵”,有祛除迷障、清明灵台之效。每当白发老者痴呆病症发作,便设法喂起服下,使其保持正常清醒。 初时,每次服下“开灵”,便能维持白发老者十日左右清醒无恙。可十年来随着病情逐渐加重,“开灵”的效用时间也大不如从前。这一次发作病情,距上次服用“开灵”的时间又再缩短,仅仅不足五日。 此刻,白发老者如三岁孩童一般,时而坐于门前手里捏着泥团,每每有行人走过,便用泥团向其砸去;时而在邻里门口打砸门户,甚至当众解裤排便,引得路人围观,纷纷指责怒骂,老人却对周围众人的厌恶全然不知,自顾地开怀大笑。 一时之间,古巷中,不复宁静,颇有些鸡飞狗跳的味道。 莲惜见此,急忙上前拨开人群,屈身在老人身侧蹲下。 “白老前辈,得罪了。”话音刚落,只见莲惜将灵力微微凝聚于双指之上,轻轻点落在老者后背。神志不清的老者应声昏倒在莲惜怀中。 “住手!” 翻手变出一枚瓷瓶,莲惜拨开屏风,正欲喂老者服下“开灵”,却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一道身影随之自人群中跃起,向莲惜面门袭来。 莲惜急急向后闪避,发梢擦过对方拳头,险之又险地躲过来袭之人的攻击,稳住身形后定眼看向来者。 只见来人头戴斗笠,其周身所披服饰,乃是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灰白海青,右手立掌悬于胸前,左手捻着一串棕色佛珠,一身标准的僧侣打扮。其背上,一两岁孩童正安然熟睡。 “阿弥陀佛……施主是何人?何要如此歹毒,对这白发老者下如此毒手?!”僧侣淡漠出声,话音之中略带些许怒意。 “让开,莫要多管闲事。”莲惜见来者不善,亦不愿多费口舌解释,迈步欲要绕过僧侣,继续喂老者服用灵酒。 “放肆!莫要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底细!”僧侣自是不允,一缕神力于掌上,张开架势轰向莲惜。 “神力?!”莲惜原本见得来者不过是一介凡人,虽身手极好,却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却听得这僧侣竟看穿了自己底细,又能使用神力,当即不再大意,亦急忙运起灵力,出掌抵挡。 只见拳掌相接,气浪席卷下瞬间将围观众人推散。莲惜竟亦被击退了三四步。 “好生了得的本事。” 莲惜心中暗自惊叹,方才接下对方一拳的玉手微微颤动,竟被对方神力震伤了筋骨。一招相对便分出了高下。 “大胆妖物,受死!”僧侣占了上风,却不依不饶,运足神力又再一拳轰向莲惜。 僧侣身形腾挪,转瞬之间,拳头距莲惜面门不足一寸。 与此同时,一道白衣人影却悄无声息出现在两人之间,看似柔若无骨的白手轻描淡写地落在僧侣的手腕。 蓄足神力的一拳,竟就此被轻易拦下,任凭僧侣如何运力,再不得寸进分毫。 “高僧,且慢。” ...... 二、 公元617年,隋炀帝杨广为饱足私欲,开挖运河劳民伤财。暴正之下,民不聊生天怒人怨,各方军阀接连起兵割据反抗暴正,形成群雄并起的局面。统治中原三十余年大隋王朝气数已尽只余空壳,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次年,李渊携次子李世明于太原晋阳起兵,一路长驱直入,入主长安。大隋王朝就此落幕,是史上少有的短寿王朝。 乱世之下,北方各部伺机联合,趁唐朝阵脚未定根基未稳,突厥势力十余年来多次起兵来犯中原,唐军屡战屡败,不得已割地求和。 “玄武门惊变”之后,李渊嫡子李建、三子李元吉,尽皆被射杀玄武门下。不久之后,唐太宗李世民成功登基继任帝位,改元“贞观”,广纳贤德励精图治,国力日趋强盛,史称“贞观之治”。 公元629年,唐朝平定四方军阀割据,养精蓄锐兵甲备足,对抗突厥势力的时机已然成熟。贞观三年十月,突厥再次起兵进犯河西。两军隔岸相拒,国战一触即发。 唐太宗委任兵部尚书代国公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驰军疾行支援肃州,兵分六路围剿突厥。 突厥大军兵临城下,位于抵挡前线的肃州城中,将军府议事厅内,座下将臣争论喧嚣此起彼伏,主将白敬玄高坐首席,颔首扶额头痛不已。 “将军!突厥来犯我大唐,如今兵临城下,日日派人在城门挑衅辱骂,笑我们是缩头乌龟,藏首缩尾的鼠辈!请将军分配五千精兵,随末将出城应战,大破那乌合之众,免再受世人嗤笑!” “将军,末将愿随军一同前往应战!” “吾也正有此意!是当好好灭灭那群蛮夷的嚣张气焰!” 争论最为激烈之时,麾下一部将起身上前,进言请战。一时之间,争论停歇,引起诸多附议。 “够了!肃静!”白敬玄不堪其扰,陡然一掌排在桌案之上大声怒喝,案上纸笔震颤零落。议事大厅顿时寂静,将臣尽皆屏息静听。 “传我命令,于城门之上高挂免战牌,肃州城所属,无我指令,不得擅自出城应战。有违此令者,斩!” 施令完毕,白玄敬长吁一气,起身离开议事厅。 随着白敬玄转入议事厅幕后,议事大厅内,稀稀落落的议论唏嘘渐起。 “白将军怎能这般隐忍?蛮夷如此寻衅,竟不出兵反击?” “你是新任,有所不知。白将军原本乃是英武盖世之神将,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时事,肃州城军上下,无不引以为傲。只是后来,大约五年前兵败之后,白将军幸存逃回,自那之后,白将军性情大变,再不复以往锋锐神武之姿。” “竟有这般故事?!” “确有此事,当年白将军神勇无敌,后来竟违抗指令,擅自带领三千精兵连夜奔袭突厥大营,不料竟落入了蛮夷圈套,败仗收场。随其出战的三千精兵,无一人幸免,尽皆殒命。” “当时,肃州城内将士皆以为白将军也在此战中一同殉身,不料半个月后,竟现身在肃州城下,平安归来。自那之后以后,白将军便不复以往锋锐,面对突厥的多次来犯,皆是高挂免战牌消极避战。可惜了当年战无不胜的无敌神将,竟因鲁莽自负,变成如今的保守心性。” “哼!依我所见,白敬玄就是个懦弱鼠辈,胜败本是兵家常事,他却因此一蹶不振再无骨气,占着主将之位,毫无作为,还连累我等一同造蛮夷嗤笑!” “嘘,你小声点,白将军还未走远,若是让其听见,你官位难保!” “哼!一个徒有虚名的无胆鼠辈罢了,我需怕他?我不过是说出了各位心所想罢了。真是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待李靖大将军带领援兵抵达肃州,看我不参他一状!” 议事厅幕后,白敬玄满脸疲惫地靠在墙上,放在大厅之内对他的耻笑议论,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 无奈摇摇头,白敬玄起身离去,并未因此动怒计较。五年来,肃州军上下对其颇多质疑,这样的议论耻笑,他听得还少了么? 他心有苦衷,又有几人知晓几人体恤?! ...... 第四卷:寒钟(二) http://.biquxs.info/

三、 回到将军府中,白敬玄在会客厅的茶案边坐下,闭目扶额,大敌当前心力交瘁,仿佛连呼吸都无比粗重。 “夫君,喝口茶稍解烦闷。”随着温柔女声传来,一打扮雍容华贵的美妇,端着一杯热茶,自珠帘后款款行出。 “又是军中事务不顺?”美妇将茶杯放在茶案之上,转身走到白敬玄身后,纤纤玉手在其肩上轻轻拿捏按压。 热茶馨香弥漫,心中烦闷稍解,白敬玄端起茶杯正欲饮下,听得妻子关心,不由愈加愁闷,扣上茶盖,又将茶杯放回原处。 “欸,大敌当前,肃州城兵甲不足,将臣不和,更有甚者屡屡与我作对,怎教人不心烦?!” “夫君莫气,身子要紧。实在疲累难当,不如就此让出守城主将重职,你与我也好归隐田园,安享余生。” “哪有这般容易。如今肃州城当职将臣,皆是傲慢鲁莽之辈,看不清敌我差距。我若让出将权,他们定然会冒然出兵。若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依照突厥蛮夷的残忍心性,必然会血洗肃州城。介时生灵涂炭,我便成了这千古罪人,受尽后人唾骂。” “可是......” “娘子不必担忧,为夫心中有数。娘子先下去休息罢,为夫想一个人静一静。”美妇还欲劝说,却被白敬玄打断。白敬玄轻拍肩上玉手,示意其先行退下。 “那妾身下去了,夫君保重身体。”说罢,便转身离去。 白敬玄目送美妇离去,眼眸之中,尽是复杂神色。 对于自己的妻子,他一直心存愧意。 在肃州城百姓眼中,白将军夫妇彼此恩爱相敬如宾,唯一的遗憾,便是二人成婚多年,将军夫人腹中却依旧没能怀上子嗣。 但只有白敬玄心里清楚,任凭美妇如何贤淑貌美,自己却从未对其真正动心,也分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算不算得上是爱意。 ...... 四、 十年之前,李渊入主长安,初改国号为“唐”。 是时,群雄并起,战火不断,各方势力趁唐朝根基未稳,尽皆起兵来袭,试图趁乱扩张领地。 正当士卒紧缺之际,白敬玄告别家中父亲,孤身一人离开扬州,背井离乡毅然参军,后来北方突厥来袭,战况吃紧。 肃州乃大唐抵挡北方各部的军事要塞,连吃败仗之后,高祖李渊急切下令,派遣军队前往支援固守,白敬玄便随军被发配到肃州城。 当时肃州城的守城主将,名曰张敬之,虽在行军打仗之上并无十分才能,却由于其对部下将士多有爱护,也因此颇受肃州军上下拥护爱戴。 又吃一记败仗,肃州军见势不妙连忙退兵,寻了一处开阔平地安营扎寨,略作休整再作打算。 “敬玄!你小子又再偷吃!还不赶紧把饭菜给伤兵营送去!” 正在后厨偷吃肉块的白敬玄被伙头军老大一勺敲在脑门。当时的白敬玄初入军旅,还是伙头军中默默打杂的无名小卒。 “我这不是帮着尝尝饭菜咸淡嘛,老大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厉害!”被发现偷吃,白敬玄连忙奉上一张谄媚笑脸,张口就是一个马屁狠狠拍在伙头老大的心上,听得后者周身通畅分外舒坦。 “少在这给我拍马屁,快滚去送饭!”伙头老大笑骂一句,抬脚将其踢出后厨。 “好嘞!小的这就去!”自知不宜过分,白敬玄挑着盛满饭菜的担子,连忙逃出后厨,望伤兵营跑去。 凭借着一张能说会道的牙口,白敬玄在这伙头军中颇有人缘,混得风生水起,日子倒也过得分外舒坦。 如往常一般,白敬玄将担子挑进营帐,取出碗筷正欲分派饭菜之时,营帐之外走进一人,伸手将其拦下。 “张将军!”白敬玄认出来者,急忙起身肃立敬礼。来者正是肃州城守城主将张敬之。 伤兵营内众人听闻,尽皆起身欲要行礼。 随后,一位身披雪白貂裘的美貌少女随之行入帐中。眉似二月柳,肤如冬至霜,清秀脸颊之上蒙有薄纱一缕薄如蝉翼,平添几分朦胧美感。只见其双手伏于身前,站定在张敬之身后,格外地端庄优雅。 军旅之中放眼望去且是满身汗臭的粗糙莽汉,山野村妇都难得一见,更别提如此绝美女色。帐中士卒,无不看得双眼发直,想入非非,连向来对女色不甚上心的白敬玄,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免礼。各位刚经历大战,不必多礼。来,将饭勺给我”张敬之摆手示意众人免礼,又从白敬玄手中接过饭勺,又取出碗筷亲自装满饭菜,端到一名重伤在床的小卒身边坐下。 貂裘少女亦端起一碗肉糜,跟随张敬之站在病床一侧。 “来,辛苦了,吃饭。”张敬之夹起饭菜,一口一口地喂起吃下。 营中伤患得见此场景,一时之间,无不心生万千感动,啜泣声此起彼伏。 “各位受苦了,家中亲眷还在挂念各位。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本将军一定将各位安全带回!” 带着自家千金前来探望伤兵,还亲自喂饭,这样的将军属实少见。这老将军打仗不行,笼络人心的手段倒是使得出神入化,也难怪他能在这主将之位坐得如此安稳。 白玄敬心中暗自思忖,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又怎会放过如此表现良机,当即单腿跪下带头哽咽大喝:“将军爱兵如子,实乃我等大幸!我等自当效劳犬马,誓死追随左右!” “誓死追随将军左右!”后知后觉的众人,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尽皆大声出言附和。 张敬之演的这场爱兵如子的好戏,正需要一人来为其画上点睛之笔推上高潮。而白敬玄则将这点睛之笔画到了极致,引的张敬之也不由对其另眼相看,目光之中,不乏赏识之意。 一时之间,营帐之内将士相敬,一片和睦,几乎让人忘了刚吃败仗的残酷事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肃州军刚打下了一场大胜仗。 ...... 五、 一场好戏圆满落幕,张将军在伤兵士卒感恩戴德的目光中,面带笑意依依不舍地走出营帐。 “方才来送来饭菜的那位伙夫小卒,未经吩咐便将事情办得如此漂亮,是个人才,帮我留意打听一下。”出了营帐,张敬之的脸色就如戏法变幻一般,满脸和蔼笑意瞬间消失无踪,伸手招来贴身侍卫低声吩咐。 “是,将军。” “还有,饭后我要到阵前训话鼓舞士气,快去准备一下。” “得令”侍卫应下后,小跑离去。 “小雅,训话之时,你也随我一同到军阵之前。”张敬之又对身后少女吩咐。 “是,父亲。”貂裘少女亦屈膝应令,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独有的高雅风姿。 张敬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带头离去。 ...... 白敬玄分派完饭菜,便端着海碗装好饭菜,伙夫帐前找了颗稍显平整的石块席地而坐,大口大口扒着饭菜。 “敬玄,你是为何来参军?别跟我说保家卫国那些屁话,我可没那么好忽悠。”一名同时参军的伙夫,端着海碗挤到白敬玄身旁。 “那你是为何来参军?!” “养家糊口呗!参军虽艰险重重,但一日三餐还是能吃饱的,还能领取军饷供养家中老小。我没什么大志向,当今乱世,能够苟活下来,吃上几顿饱饭,便也知足了,所以报名参军之时便要求到伙房打杂。” “我呀,我想策马沙场功成名就,终有一日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白敬玄停下手中碗筷,抬眼望向远方的无边大漠,目光之中尽是神往之色。 “切,这还白日当头你就开始做梦了!当个小小伙夫还想着上阵杀敌出人头地?!”身旁伙夫投来鄙夷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你呀!古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你这短浅目光不改改,注定一辈子当个小小伙夫!” “是是是,你有胸有大志,我目光短浅。再怎么说我也......” “全军听令,立即集合,张将军携千金来探看士卒,要在三军阵前训话!” 伙夫正要反驳,却被不知何处传来的军令打断,二人连忙收拾碗筷,冲向军阵中列队集合。 军阵之前,张敬之负手立于战车之上,眼看着原本散于各营帐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消半刻钟的功夫,便集合完毕列队有序,脸上自然堆满了满意笑容。 “三军肃静!张将军,携府上千金,前来探看我肃州军。张将军待我等亲厚如子,日月可鉴!三军听令!击杖相迎!” “吼!”军令落下,只见军阵之中,无数枪棒齐齐举起,随即重重掷地,顿时军甲叩击声如雷贯耳,气势恢宏震人心魄。 张敬之伸手抚须,点头大笑,上前两步正欲将背好的训辞朗声演诵,军阵之中却突然骚乱四起。 “怎么回事?!张将军训话,何故如此喧闹?!”立于张敬之身后的部将统领上前训斥。 “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听的天边传来隆隆马蹄震响,无边荒漠与长空相接之处,突现一队兵马,旌旗招展,如蚁群般黑压压的一片,不可计数的兵马正望军阵方向急速袭来,气势恢宏磅礴。 “突厥来袭!全军戒备!”部将话音未落,一支利箭自此额前正中穿透而过,瞬间便没了声气。 随后,不可见数的利箭遮天蔽日如雨落下,原本队列有序的军阵瞬间荒落溃散,兵马士卒丢盔弃甲各自奔逃。 一时之间,痛呼声求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 第四卷:寒钟(三) http://.biquxs.info/

六、 “来人!保护将军撤离!快!” 任凭贴身侍卫如何下令呼喝,士卒只顾各自奔逃,根本无人听令。将军再好,总比不上身家性命宝贵。 反倒是忠心庇护将军左右的贴身侍卫接连在乱箭中受创倒下。 慌乱之中,伙头军亦四散奔逃,唯独白敬玄依旧怔怔立于原地,远远看着慌不择路抱头鼠窜的将军父女,拳头捏得指节发白,内心深处翻江倒海。 救,还是不救?! “走阿!敬玄!你还愣在这干嘛?!还不快逃!”与白敬玄相交甚好的伙夫见状,急忙拖住起甲胄,就欲转身奔逃。 “将军有难!我去救他!你快走!”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白敬玄甩手挣脱伙夫,随手捡起零落在地的厚盾阔刀,向张敬之父女迈步奔去。 “你小子不要命了?!这时候还管什么将军不将军?!欸呀!我不管你了,好自为之”伙夫不愿为了所谓的交情送命,只能恨恨地咬牙转身离去。 此乃升官晋爵的天赐良机,此事不成,大不了一死。若是成了,自此平步青云!机不可失,与其一辈子当个小小伙夫,苦力打杂永无出头之日,何不趁此搏命拼一把?! 白敬玄心中如此想道,当即紧咬牙关坚定步伐,举盾顶着箭雨,逆向人流奔袭而去。 ...... 突厥骑兵转瞬即至,四散开来追杀奔逃的残兵败将。 其中一名身形粗壮的骑兵,擎起阔刀直直杀至张敬之身前,刀影几下闪落,贴身侍卫尽皆应声倒下,悍勇无比。 “快来人救我!”张敬之被吓得面无血色,倒地抱头大声呼救。 突厥骑兵策马抬蹄,手中阔刀径直向其天灵落去。 危难燃眉之际,一道身影猛然自张敬之身后穿出,纵身一跃,举盾将突厥骑兵撞落马下,随之阔刀落下,血雾喷溅。 来者,正是白敬玄! “小将军救我!”见获救有望,张敬之不免大喜,连忙站起身跑到白敬玄身后。 “将军上马!快走!”白敬玄起身制住受惊的黑马,将张敬之扶上马背,四下环顾却不见那貂裘少女的踪影。 “将军,令千金在哪?” “啊?小雅?我,我不清楚,或许是方才忙于奔逃,被突厥骑兵冲散了。” “无妨。如今敌军来袭耽搁不得,将军且策马离去,我去救令千金。” “好!小女就拜托你了,小将军!驾!”话音未落,张敬之已策马望肃州城方向逃去。 白敬玄继续逆流而上,在兵荒马乱中四处张望,寻找貂裘少女的身影。 ...... 七、 无尽星空之下,荒芜大漠萧瑟寒风席卷。突袭大获全胜,突厥营帐篝火冲天,挺拔粗壮的突厥大汉围着篝火起舞庆祝,叽里呱啦的高声呼喝。 受伤被俘的肃州军士卒,被一一绑在囚柱之上,偶尔有酒劲兴起的突厥士兵上前,变着花样地施暴折磨,引来阵阵喝彩以此为乐。 一名貂裘少女被从俘虏囚笼中揪出,被推到人群正中的篝火旁,如玩物一般展示。此女正是张敬之的独女千金。 突厥来袭知识,原本一直跟随在张敬之身后逃亡的貂裘少女被人群冲散,护卫左右的侍卫尽皆被杀身亡,突厥骑兵见其乃是少见的绝美姿色,于是将其虏回帐中,准备在庆功之时好生玩弄。 少女一出,如羊入狼群,引得众人怪吼连连,更有不堪者,沾满油腻的嘴角已挂上了口水。不时有人上前,或是将其推到在地,或是在其身上撕下几片衣物。 不多时,少女身上已沾满尘土,披在外面用以御寒的棉衣亦尽皆被撕下,只余下穿在里内的淡薄锦衣。 少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任凭众汉如何欺凌,其面纱之下就是不曾传出一声哭喊。一次又一次被推到,一次又一次默默站起身颔首玉立,双手抱着臂膀抵抗严寒,两汉清泪无声地滑落,在面纱之上划开一片湿暖。身姿娇弱却不卑不亢,端的是惹人垂怜。 “看不出来,这千金小姐倒是有几分气度,比她父亲更有骨气。”身处如此险境还能这般镇静,藏身暗处的白敬玄看在眼中,心中不免颇为赞赏。 突袭之下实在过去混乱,当白敬玄擎着阔刀在乱军中左冲右突,终于得见貂裘少女之时,后者已随同其他俘虏被一起围困在骑兵看押之中,周围没能逃掉的肃州军士卒亦被砍杀殆尽,混乱逐渐平息。 为了防止被发现一同俘虏,白敬玄连忙翻起一个阵亡士卒要在自己身上,才躲过一劫。 待得突厥骑兵离去,白敬玄才从死人堆中爬起身。 “总算是躲过一劫,好险好险,差点就没命了。可如今没能救回张敬之千金,该如何是好?” 白敬玄本想就此离去,回到肃州城中。可若是让张敬之知晓他眼睁睁看着爱女被蛮夷掳走,升迁无望不说,将军怪罪下来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左右为难之下,或许是白敬玄对那娇美少女心怀恻隐,终是下定决心前往营救,于是跟着马蹄足迹,一路寻至突厥营地。 当下突厥蛮夷一心庆功,防备正是最为松懈之时,乃是出手营救的最好时机。 之间突厥众人似是逗弄够了,竟齐齐起身,张牙舞爪地向篝火旁的少女逼近。 “就是现在!”见时机来临,抄起一坛烈酒约上马背,策马冲向人群,手中酒坛随之被远远抛向篝火之中。 火焰暴起,围拢的蛮夷猝不及防,瞬间被热浪、逼退,火光蒙蔽视野,一时无法看清变故。 “小姐!上马!快!”白敬玄陡然大喝,策马撞入人群,握住少女递来的玉手,顺势发力将其带上马背抱入怀中,横冲直撞下手起刀落,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人群包围。 突厥蛮夷反应过来时,已是阻拦不及,纷纷开弓搭箭射向二人。 “小姐快趴下!”听得耳边响起阵阵利箭呼啸,白敬玄当即伸手按在少女背上,使其伏身马背之上,随即快马加鞭扬长而去,只余身后蛮夷徒劳无功叽里呱啦的怒喝。 ...... 八、 二人逃出险境,马不停蹄地连夜奔袭,为防止身后有追兵跟上,于是放弃回往肃州城最短的路线,转而绕远另行蹊径,终于是在天色刚刚破晓之时,远远地看见了肃州城墙之上的角楼。 少女身上只余淡薄纱衣勉强蔽体,却抵挡不住迎面扑来的寒风。后背紧贴在白敬玄怀中,男子的气息与体温一阵接一阵传来,粗重温热的喘息不断吹落在其耳背,在其白嫩脸颊上烫出一抹绯红,甚是惹人迷醉。 自小被精心养在闺中,身边随时有侍卫家仆保护左右,少女从未与男子如此贴近。如今反应过来,心中不免小鹿乱撞,气息更是越发紊乱。 “小姐,你可会骑马?”两人连夜奔逃疲惫至极。一路无言,白敬玄突然出声,话音未落却已从马背上翻落在地。 “将军!驭!”少女大惊,连忙拉住身下黑马,下地快步跑到白敬玄身边,蹲下身上下探看。 只见一支利箭,正正刺在白敬玄背上,整个箭头穿透背甲,没入血肉之中,有殷红血迹自伤口不住地涌出。 自突厥营中救出少女之时,白敬玄以肉身护住怀中少女,已然中箭受伤。一路策马奔逃坚持到天亮,得见肃州城距此已无多少路程,才终于无力支撑,自马背上翻落下来。 “小姐,不用管我,身后说不定仍有追兵。此去肃州城不远,你快走,进城就安全了。”白敬玄虚弱地喘息出声,意识已是有些模糊,随时会晕厥过去。 “将军,不可昏睡,再忍受一下!你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小女不会弃你不顾!” 只见少女并未转身离去,而是伸手一把取下利箭,又摘下面纱折叠成掌心大小压在伤口之上堵住血口,再从单薄纱衣的下摆处撕扯下一块布条,将压在伤口之上的面纱绑扎固定。 少女为其处理伤口足足花去了一刻钟的功夫。从始至终,白敬玄并未发出一声痛呼,过度虚弱几近昏迷,已让他感受不到疼痛。 勉强抬眼打量少女没有面纱遮蔽的真容,心底不免发出阵阵感慨:这张敬之的千金,竟有这般绝美姿色。算是开了眼界,死而无憾了。 “将军再坚持一下,小女会骑马,只要回到肃州城,将军便有救了。来,起来。”少女急切呼唤,勉力扶起白敬玄,一番跌跌撞撞之后终于是将其拖上了马背。 将白敬玄安放妥当后,少女翻身上马,策马望肃州城疾速奔去。 白敬玄俯身倒在马背上,再生不出一丝气力,逐渐地闭合双眼。 “小姐,我叫白敬玄,不是什么将军,就是个小小的伙夫。你呢?”即将昏迷之际,白敬玄出声问道。哪怕是死,也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至少得知道自己是为谁搭上了这条命吧?! “小女张雅知,肃州城张将军之女。将军别说话,一定坚持住!” “听声知其人,闻弦知雅意。这名字,取得好美。” 白敬玄无声笑笑,意识陷入混沌之中。 ...... 第四卷:寒钟(四) http://.biquxs.info/

九、 “有情况!全军戒备!” 初阳正起之时,肃州城墙之上,巡逻士卒远远看见一道人影自远处策马疾速而来,起身后马背上似乎还横放着麻袋似的物事。所过之处扬起滚滚烟尘。 “我乃肃州城主将之女张雅知,快开城门!” 未至城门,张雅知一边策马,一边举手出示将军令,急切的嘶哑娇喝随之传出。 “是张将军千金!快!速速大开城门!营救小姐入城!来人,将此事速速禀报将军!” ...... “大夫,我恩人伤势如何?” “回将军,幸得小姐为白将军止血妥当,而后又被及时送回救治。如今已无大碍,多加休养便可痊愈。” “如此甚好,恩人不惜涉险于突厥蛮夷手中将我救离险境,而后更是连夜奔袭将我爱女雅芝于敌营之中救回,此子乃真正的铁血之士。待其醒转,我定要当面重谢恩人!哈哈哈哈哈!” ...... 白敬玄幽幽醒转,四下环顾,只见其躺在卧榻之上,置身之处乃是一间装潢华丽的卧房。轻轻挪动手脚,虽仍旧虚弱无力,却已无性命之忧。 抬头望去,却见张雅知盯着一双黑眼圈,正单手将脑袋撑在床边摇摇欲坠,显然是困乏至极。 “将军千金在此,想来这里应当是在将军府中,看来是昏迷之后被小姐带回肃州城,捡回了一条命。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几日。看这丫头如此困乏,估计是在病床左右连日守候。也不枉我拼死将她救回。” 白敬玄心念稍转,便想清楚了自身当下处境,再看向床边脑袋一点一点的张雅知,心底不由涌起阵阵怜爱与暖意。 睡久了也周身湿痒难耐,白敬玄放轻动作正欲起身下地走动走动,不料刚有些许动作,便将床边打盹的张雅知惊醒过来。 “恩人,你醒了!快快躺下,大夫交待了,背上箭伤未愈,不便起身,还是躺下修养最好。你需要什么,便只管雅知说,雅知帮你去取来。”见得白敬玄苏醒,张雅知顿时清醒了过来,欣喜之意写于眉上,连忙起身又将白敬玄扶回床上,倚着床栏坐下。 “小姐,我渴了,劳烦你帮我盛些水来。” “好,马上来。” 张雅知连忙走到桌案边,盛满一碗热茶,又坐回卧榻边,轻轻吹去杯中热气,将其递到白敬玄手中。 的确是渴狠了,白敬玄将杯中茶水大口灌入口中,顿时被呛,剧烈地咳嗽起来。 “恩人,慢一点。”张雅知伸手在白敬玄背上轻轻抚拍。 “无妨。小姐,我昏迷几日了?你一直都在照看我吗” 听得白敬玄发问,张雅知缓缓收回手,白嫩脸颊上顿时泛上一抹羞红,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我......我......对了,恩人苏醒是个好消息,差点忘了告诉我爹爹。”实在是羞囧不已,张雅知找了个借口,连忙转身开门离去。 “欸呀!我怎么就非要多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白敬玄后知后觉,抬手一掌扇在自己嘴上。 张雅知离去不久,门外便想起爽朗笑声,张敬之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大夫,仍旧脸颊微红的张雅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也随之步入房中。 “哈哈哈哈,恩人,你总算是醒了。恩人被救回城中之时,已然垂危,我急忙请来肃州城中最好的大夫为恩人救治,才万幸保下恩人性命。倒是小雅这丫头,连日守候,无论如何劝告也不肯离恩人卧榻左右。我是看着这丫头长大,还从未见过她对外人如此上心。” “小子白敬玄,谢过小姐屈尊照护。” “爹爹!”张雅知听此,小脸不免又再泛起滚烫,嗲声嗲气地扯着张敬之的衣角。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现在知道害羞了?恩人有所不知,当日我策马逃回肃州城中,便急忙调遣军队折返营救,到了地方却见尸横遍野,当时我怕极了恩人遭遇不测。却不想,次日小女便带着恩人出现在城下。正是苍天有眼,恩人定受天道庇佑。” “将军言重,小子不过是一个小小伙夫,不足为将军惦念。”白敬玄终于等来了正主,当然不会错失良机,当即傍敲侧击地提醒张敬之自己立下大功却仍无名声。 “欸!此言差矣,恩人身手了得又胆识过人,小小伙夫当真是埋没了恩人的才能,更何况我父女性命都是受你所救。”张敬之自然是听出了白敬玄话里意思。白敬玄勇猛无双,又对其有救命之恩,自然要加以笼络,加官进爵更是不在话下。当即转头向门外侍卫传令。 “来人!传我命令,即日起,任我恩人白玄敬,为亲兵统领,护我左右!将军府下所属亲卫军,尽皆受其管辖差遣!” “谢将军厚爱!”一来便直接升任亲兵统领,白敬玄着实是喜出望外,当即就要起身拜谢。 亲兵统领可不是寻常角色,乃是将军旗下待遇最高的官职,往往是将领的同族亲信才能获此殊荣,因其待遇极好地位又高,亲兵统领往往颇为受人艳羡尊敬。 “欸!恩人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恩人,你与我名字中,都有一个敬字,本将军又受你所救,可见我们极为有缘。本将军膝下无子,独雅知一女,如若恩人不嫌弃,本将军厚颜欲认你作我义子,自此你我便情比血亲。不知恩人意下如何?!” “谢义父厚爱!义子愿效犬马之劳,誓死追随义父左右!”平白得来一个守城主将作义父,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白敬玄毫不犹豫地应下,一口一个义父朗声叫着,端的是极为亲热。 “哈哈哈哈!好!义父还有要事缠身,先行离去,敬玄且好生休息,待伤病养好,义父再为你大摆庆功宴!哈哈哈哈,雅知,喂你义哥服药,好生照顾!” “是,爹爹。” “恭送义父!” 张雅知屈膝应下,白敬玄亦大声向新认的义父道别。 众人走后,卧房内再度陷入寂静,二人静默相对。 “哥哥,该喝药了,趁热喝了好。”沉默许久,终是受不住暧昧气氛,张雅知端起汤药递向白敬玄,低下头去避开对方的目光,一声哥哥叫得分外香甜。 白敬玄见美貌少女如此羞涩,心中不由微微一动,顿时便盘算起了坏心思。 “好妹妹,哥哥的手不知为何突然使不出气力,怕是端不起这汤药,若是不小心打洒了,岂不是辜负了妹妹的用心。” “怎会如此?我这就传大夫来为哥哥看病。” “不碍事,只怕要劳烦妹妹喂哥哥服药了。” “好。” 张雅知终究是小女心性,脸皮极薄,却依旧忍住羞意,拿起汤勺舀起汤药,放在唇下轻吹几口,便望白敬玄嘴边送去,娇嫩小脸竟愈发的滚烫绯红。 盘算得逞,白敬玄嘴角掀起奸计得逞的得意弧度,爽快地张嘴,一勺又一勺喝下张雅知递来的汤药。 白敬玄却不知,自己一时兴起对张雅知的逗弄,竟在对方心中种下了无可动摇的情愫,也成了白敬玄日后心中抹不去的愧疚与自责。 ...... 十、 往后地几年,白敬玄亦的确不负众望,凭借过人的胆识与手段,以及颇得好感的为人处事风格,在军政两界混得风生水起,起声望亦随之水涨船高,逐渐盖过了张敬之的风头。 之后又亲自带领一手培养的亲卫精兵,数次将来犯突厥击退,是时,突厥听闻白玄敬之名尽皆胆寒,不敢再轻易进犯。肃州城中百姓也因此免于战祸,过了几年安居乐业的安稳日子。 白敬玄在军中声望达到了顶峰,又受尽肃州城军民爱戴,称“平夷神将”,一时风头无两。 之后,便顺理成章地迎娶了守城主将张敬之千金张雅知,在张敬之告老卸任让出主将之职后,接任主将重职亦是众望所归。 ...... 若是没有五年前的夜袭兵败,三千亲卫精兵尽皆身陨,导致肃州军元气大损,如今的肃州城,也不至于被突厥屡屡挑衅也只能高挂免战忍气吞声。而他白敬玄,也不会落得任人奚落的凄凉境地。 一朝成神,一步成泥,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外如是。 将军府中,白敬玄回忆起往日风光,再回望如今声势日下的破败局面,不免痛心疾首长吁短叹,日夜操劳岁月打磨,曾经的俊朗面容,亦染上了些许沧桑痕迹。 “今日又到了与她相见地日子。该高兴些才是。” 白敬玄摇摇头,挥去脑中噪杂思绪,起身转入珠帘之后,眼眸中亮起些许期待目光。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白敬玄又再从珠帘后行出,身上的英武战甲亦变作一身金丝流苏的华贵锦衣。站于堂中,再次仔细地检查周身整洁衣物是否还有褶皱,再作一番整理,挺直腰背昂首挺胸,望将军府大门大步跨去,脚步略显轻松与急切。 一月不见,不知夕雪过得可好。 ...... “夫人,将军又出了将军府,想必又是去往城墙正楼。” “知道了,下去吧。” “是,夫人。” 沉香缭绕的卧房之内,如今已是将军夫人的张雅知,听得门外丫鬟禀报,停下手中的刺绣,闭上的双眸,有泪光涌出。 “夫君,你我夫妻多年,何以待我至此......” ...... 第四卷:寒钟(五) http://.biquxs.info/

十一、 日暮之时,白敬玄登上肃州城北面城墙正楼。无垠大漠与长空相接之处,如血残阳缓缓西沉。北风萧瑟沙尘席卷,阵阵肃杀之意溢满胸腔,使人平生无尽感慨。 近十年来,北方突厥屡屡南下进犯,首当其冲的肃州城,便多次在城墙下与突厥攻防交互。 凭借着城墙地势,肃州军多次抵御突厥来袭,护住大唐边境国土免遭侵占。 白敬玄双手拂过城墙,青石之上的斑驳刀痕浸满干涸的暗红血迹,见证着无数将士曾一次又一次在此浴血厮杀。 忽然,萧瑟北风中,一阵独特馨香幽幽传来。 白敬玄大喜,连忙转身,城墙正楼台上,一席翩翩白衣如期而至。 只见身后,一名身姿窈窕的白衣女子亭亭而立。如此刺骨北风之下,竟只穿得单薄纱衣,却不见丝毫冷意。 “夕雪!”白敬玄跟身跑去,张开双臂欲将白衣女子拥入怀抱。 女子闻声盈盈转身,美眸之中目光清冷,抗拒之意不言而喻。 一席纱衣随风飘舞,身材单薄却凹凸有致,如瀑青丝随意飘散,清瘦脸颊虽略显苍白,却更平添几分惹人怜爱的病娇美感。左边眼角之下长有一粒细小泪痣,给人一种泫然欲泣的奇异之感。 如此清瘦身段,仿佛随时会迎风而倒,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是怀有身孕,却并不影响白敬玄眼中对其惊艳容貌的爱慕之色。 白敬玄停下脚步,收起伸出的双手,勉强挂上迎奉笑意掩饰尴尬。 “夕雪,一月不见,你与胎儿可还安好?” “尚可。”依旧是如冰霜般冷淡的回应,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勉强施舍。 “那便好,那便好。”白敬玄搓着双手点头赔笑,全然无平日身为将军的威严风范。 “那群蛮夷在肃州城下日日辱骂,你竟也能大关城门高挂免战,‘平夷神将’当真是好脾气呢!”话锋一转,白衣女子望向白敬玄的目光陡然凌厉,悦耳动听的嗓音却是话语如刀,字字句句尽是讥讽。 “我......夕雪,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圣上已经派李靖将军领兵前来支援肃州,不消半月便可兵分六路清缴突厥。”白敬玄一时语塞,只能再度搬出那套拖延说辞。 “还等?!五年了!我给你的时间还不够多?早知你如此窝囊,当年我就不该冒险救你!我怎就这般眼瞎,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白衣女子话语依旧毫不留情,全然不顾眼前男子,正是腹中胎儿的父亲。 “此次前来,我只为告知你,我体内的蛊毒愈发的严重,几乎日日发作。你若再不出兵攻打突厥取回解药,就等着给我和你未出世的骨肉收尸罢!” “夕雪......” 仿佛是对白敬玄下达最后通牒,白衣女子说完,便不再多看白敬玄一眼,清瘦身躯腾空而起转身离去,身形转瞬便消失在北方的无垠大漠之中,只余白敬玄独自留于城墙,在萧瑟呼啸的北风之中久久伫立。 白衣女子不是人,是妖,却也是“平夷神降”白敬玄心中唯一深爱的女子。 白衣女子毫不留情地离去,白敬玄收回不舍目光,心似万千刀割。一拳击打在城墙之上,溅起一片刺目猩红。 “铛~~~铛~~~铛~~~” 夜色渐起日暮西山,肃州城北外,穿云而上的孤山巍然耸立,一声悠然晚钟自云端之上幽幽传来,将这荒芜大漠,更添几分凄切之感...... 十二、 “我该如何处之......”一月一次的相见,仍是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白敬玄喃喃自语,心中苦涩无处宣泄。 他何曾不想纵横沙场大破突厥重振当年雄风,只是,当年自己急功心切一意孤行导致兵败,一手培养的三千亲卫精兵尽皆惨死眼前的场景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五年过去,唯一幸存逃回肃州城的白敬玄,未曾有一日安睡,无尽愧疚懊悔在其心中根深蒂固,至今备受煎熬。 三千亲卫临死之际的绝望哀嚎、家眷遗孀扑在将士遗体上的悲怆无助,这样的景象反复重现梦境,使其不得心安,也成了白敬玄无法挣脱的心魇。 怕吗?白敬玄承认,他的确是怕,而且是怕到了骨子里。却不是怕死,而是怕当年的凄惨场景再次重现。 当年所经历之事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白敬玄至今都无法解释清楚,当年自己带领三千亲卫精兵,连夜杀入突厥大营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只是无比确信,那次根本就不是常理可以度量的兵败,那恐怖诡异的力量也根本不是肉体凡胎可以与之对抗。 哪怕将事实说出来,又有几人能相信?恐怕只会耻笑是他为当年鲁莽兵败开脱,而捏造的荒唐借口罢了。 虽说如此,三千亲卫的惨死,他难辞其咎。早知如今任人奚落境地,不如当初就随同亲卫一同死去,还能落得个护国殉职的磊落名声。 至于白衣女子,与自己有过约定,也有过鱼水之欢。如今白衣女子腹中更是怀上了自己的骨肉,也成为白敬玄仅有的牵挂,支撑着他继续忍辱苟活的唯一念想。 “再次上山罢,再次回到当初与夕雪相识相约之地。” 定下主意,白敬玄转身走下城墙正楼,趁着夜色出走北门,顶着刺骨寒风,望北门之外的险峻孤山独自走去。 ...... 肃州城北去十里,自古以来,便有一陡峭的无名孤山傲然耸立。孤山之上怪石嶙峋险峻无比,仿若一柄利剑直穿云霄。 万千年来各朝兴废更替,而孤山依旧一成不变,仿佛是一尊从天而降的神祗,对世人的尔虞我诈冷眼旁观,满眼冷漠又心怀慈悲。 肃州城北有孤山,孤山之巅寒山寺,山寺住有一僧人,僧人法号曰“归玄”,孤山不倒僧不灭,万千慈悲度世人。 这是肃州城内自古就有流传的一首打油诗,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皆会唱诵。 当年突厥祸乱未起之时,逢年过节肃州城中百姓都会自发组织前往孤山脚下祷告祭拜。 后来突厥大肆起兵来犯,城中百姓便在无人敢冒死前往祭拜,本就极为寂冷的孤山,如今更是变得毫无生气。 而孤山之巅,远在云端之上,山体陡峭亦无人敢于攀爬。至于孤山之上是否真的有寒山寺,寒山寺内是否真的有僧人,从来无人知晓。往日的祷告祭拜,也不过是百姓对美好愿望的信仰寄托。 但,唯独白敬玄除外。打油诗中所述虽极为荒唐,却皆是确确切切的真实存在。 白敬玄是唯一对此知情之人,无比确信孤山之巅的确有寒山寺,寒山寺内也的确有一法号“归玄”的神僧。 只因寒山寺是五年前他亲眼所见。在他夜袭兵败,被突厥追杀性命垂危之时,也正是寒山寺方丈“归玄”法师,施以援手,将其收留救下。 五年来,每当饱受梦魇煎熬不得解脱之时,白敬玄便会孤身一人上山拜访,满怀虔诚跪求神僧指点解惑。 岁月蹉跎,白敬玄原本俊朗的脸庞已有苍老之色,可寒山寺的方丈“归玄”,却不见半分衰老,依旧是白发袈裟,依旧是神色淡漠。仿佛真如打油诗中所言,“孤山不倒僧不灭”。 这更使白敬玄确信,“归玄”法师是降身人界的真正天神。 麻木地步行许久,当白敬玄终于走到孤山脚下之时,已是三更时分。 夜色浓重,寒风呼啸愈发凶悍,抬头望向云端之上,险峻山巅令人望而生畏,白敬玄却并未退却,反而无比坚定地跨步往山顶迈去。 路过一处石碑之时,白敬玄停下了脚步,伸手拨开石碑之上覆盖的冰雪,屈膝跪地伏身下拜。 “三千将士英灵在上,罪人白敬玄,前来参拜。” 不分昼夜的风雪侵蚀,石碑之上所刻字迹早已被打磨得模糊不清,依稀可辨得石碑上的字样。 “肃州军三千英灵之幕”。 石碑之后,是碎石垒砌而成的简陋空墓,其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 跪拜忏悔许久,白敬玄缓缓起身,继续往孤山山巅,踉跄行去。 眼前所见正如当年败逃之时,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在眼前一一重现。 ...... 十三、 时间追溯回五年之前,当时的白敬玄平步青云风头正劲,一手培养的三千亲卫,更是在其带领之下纵横沙场,数次击退来犯突厥。 是时,突厥兵马听闻敬玄之名,莫不胆寒。 肃州城上下,将臣百姓无不交相拥戴,送称“平夷神将”,一呼百应。更有好事者,编撰出:“平夷神降一日在,万千蛮夷皆虚妄”的狂妄口号,千里传颂。 当时的白敬玄,功成名就雄姿英发,颇有些当年周公瑾谈笑灭掳睥睨天下的豪迈气势。 而这等狂热拥戴,在白敬玄迎娶将军之千金张雅知,接任肃州城主将之位后,更是直达顶峰。而敬玄娶雅知,英雄配美人,也成了传唱一时的佳话。 接任肃州城主将不久之后,白敬玄入主将军府。 “报!” 一日,白敬玄坐在将军府书房中,正伏在案前批写文书,处理军中事务。传令小卒却突然神色慌张跑至案前,说军中有紧急要事禀报。 “说。”白敬玄头也不抬,批改文书的手依旧从容奋笔直书。 “禀报将军,昨日肃州军派出一支百人小队,在肃州城附近行巡查敌情之任,却突然失去音讯。而在方才,一个突厥骑兵策马而来,将一个麻袋抛在城门之下便扬长而去,说是送给将军您的礼物。” “今日负责值守的士卒,将麻袋拖入城中打开,里面装着的物事,竟是……是……” “是什么!快说!”意识到事有蹊跷,白敬玄停下手中墨笔,抬眼看向传令小卒,凌厉如刀的目光,将小卒吓了一个趔趄。 “是......是昨日出城巡逻将士的头颅,经过统计清点,百人小队头颅一个不差。” “那......那装满头颅的麻袋上还留有一张纸条……” “那纸条上写了什么!”白敬玄身形前探,双目之中怒火升腾,几乎凝为实质。 “纸条上说:小小敬玄,妄称神将,却龟缩高墙之内,不过一介鼠辈,不足挂齿。”传令小卒畏畏缩缩报读纸条内容,生怕受到怒火牵连。 “混账!如此要事怎不及时禀报!一群饭桶!”听到此处,白敬玄拍案而起,凶煞戾气仿佛化作吃人猛兽,当即将传令小卒吓的小便失禁倒地不起。厚实的桐木书案,亦在其掌下生生断作两截。 “滚!” “小小突厥欺人太甚!真乃欺人太甚!” 将传令小卒屏退后,白敬玄在断案前来回踱步。终是下定决意,转头望向门外大声传令: “传我命令!三军整备,随我一同出城,讨伐突厥!” ...... 第四卷:寒钟(六) http://.biquxs.info/

十四、 “将军息怒!”一直静默立于书案旁的贴身侍卫,突然转到断案前屈膝劝言。 定眼看去,此人竟就是当年在伙头军中与白敬玄一同参军相交甚好的伙夫阿布。当年军阵营地被突厥骑兵突袭,他也曾试图带着白敬玄一起奔逃。 时过境迁,白敬玄已然贵迁肃州城主将,却特地将当年那阿布自伙头军中提拔为自己的贴身侍卫,接任亲卫军统领一职。 在白敬玄精心培养之下,当年的小小伙夫如今身披殷红战甲,已颇有......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七) http://.biquxs.info/

十七、 “将军,情况貌似有些不对。” 带领小队开路的阿布,早早便攀上了崖顶等候,见白敬玄上得崖边,急急走到白敬玄身旁禀报敌情。 近在眼前的突厥大营,除了翻转的旌旗猎猎作响,并未见有半个活物动静。 “的确诡异。” 饶是以白敬玄的急躁心性,见得此情此景,心中也不免升起了警惕,神色无比凝重。 此处可是突厥的军营重地,兵马修正、粮草贮存,皆是以此为根基。哪怕夜深休息,也......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八) http://.biquxs.info/

“阿布,是我害了你啊!还有死去的弟兄们!都怨我不听劝告任性妄为,我白敬玄对不住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边悔意填满胸腔,白敬玄终是忍不住悲恸,从地上抓起一蓬落雪,按在脸上不断地摩擦发泄,直至皮肤被磨出狰狞血斑才停下手中动作。 “将军,弟兄们死伤过半,剩余的人马也尽皆疲惫力竭,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这等绝境之下,众士卒也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白敬玄身上。 白敬玄收敛情绪,......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九) http://.biquxs.info/

二十三、 各自四散之后,千余人的队伍便只剩两百余人。 一路走走停停,兵粮耗尽之下,约莫又过了两日,茫茫雪原毫无生机,食物无处补充,也没有等来其他队伍寻到出路的消息。 饥寒交迫之下,众人早已疲惫不堪,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拖着身体踉跄前行,神色尽皆被阴翳笼罩,无尽绝望仿若巨石一般压在心头,若不是白敬玄依旧带头坚持前行,两百士卒或许早已放弃等死。 众人行进步伐快慢不一,在茫茫雪原之......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十) http://.biquxs.info/

二十四、 “欸!到了到了!我们村子就在前面,大家快跟上,马上到了!正好饭菜应该做好了,都闻得到香味了。” 持续行进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座简陋的小小村落,逐渐在远处的浓雾之中,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寒风之中,一阵饭菜香气隐隐传来,引得众人垂涎不止,随即爆发出一阵叽里呱啦的兴奋怪吼,争先恐后地往村落冲去。 白敬玄亦趋身跟上,远远地吊在队伍最后,一路上时刻观察情况,以防再次落入诡......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十一) http://.biquxs.info/

二十六、 在那名被唤作双儿的村妇安排下,士卒众人被安排在村头的一座院落中,而白敬玄则在旁边独属双儿的院落占了一间卧房落脚。 稍加洗漱之后,疲乏上涌,士卒众人便毫无戒心地就此睡去。 “砰、砰、砰!砰、砰、砰!”士卒众人睡得正酣,院落大门陡然传来一阵沉重急促的拍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兰儿的急切呼救。 “谁呀?!三更半夜,刚睡着就在那吵扰。” 一名士卒听......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十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十二) http://.biquxs.info/

二十九、 “诸位军爷小心,白将军他......他不光想要强占我们村子这些姊妹的身子,他还想连你们一起害死在这雪原里!” 兰儿怀中的双儿哭哭啼啼地诉苦,竟委屈得如此逼真。 “双儿姑娘,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你尽管放心说与我等听,我等自会为你讨回公道!”士卒众人此刻义愤填膺,乃是自突袭兵败之后从未有过的齐心。 只可惜,这份齐心并不是用以对敌,而居然是为了一个狡诈刺客,来合力对付他白......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三卷:寒钟(十三) http://.biquxs.info/

三十二、 一众妖艳狐妖,舞动着手中的匕首,摇摆着雪白的毛绒尾巴,一步一步靠向重伤倒地的白敬玄。 “结束了,肃州城是回不去了。”白敬玄心中无奈嗟叹,合上双眸等待死亡的解脱。 正当近十把匕首即将落在白敬玄周身要害之时,雪镜之上灰蒙蒙的天空,陡然传来一阵悠扬钟声。 顿时,万籁俱寂,雪花静止空中,寒风不再呼啸,而一众狐妖动作亦驻止不动,仿佛整个雪镜天地都化作了一幅凝固的画面。 ...... 《灵酒异事录》第三卷:寒钟(十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三卷:寒钟(十四) http://.biquxs.info/

三十五、 昏暗的山洞中,白敬玄大口大口吞咽着为此行携带在身的干粮,方才搏命突围时,还没什么感觉,如今突围成功暂时脱离了险境,放松下来便觉得饥饿异常。 冲出黑袍人与一众狐妖的围杀后,白敬玄带着负伤的阿布,在群山内四处辗转,却发现所有的隘口道路皆被突厥兵马阻断,无奈之下只能寻了这一处背风的山洞落脚,略作休整后再另想出路。 二人也明白,在突厥的搜捕下,此处山洞迟早会被发现,再者哪怕侥幸...... 《灵酒异事录》第三卷:寒钟(十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十五) http://.biquxs.info/

三十八、 “如此说来,那雪境迷梦,竟真是我与亲卫众人共同的梦境。当你看到他们成片死去之时,便是他们带队与我分散之后,想必也是在那雪境之中经历了恐怖遭遇而尽皆丧命,而最后剩余的近十人,也在梦中被那群狐妖一起发动偷袭,匕首穿心而死。只是,在梦境死去,怎么就真的能让人能在现实中一同死亡。” 白敬玄听完阿布讲述自己的遭遇后,脸上浮现出难以言明的伤感。自己这帮视为手足的亲卫,竟然真的背叛了自己。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十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十六) http://.biquxs.info/

四十一、 “果然如我所料!雪狐大人是来给我们指点活路的!”白敬玄见状,连忙对阿布使个眼色,示意其上前仔细观看小雪狐比划出来的划痕。 只见小雪狐先是将地上的积雪踩平,随后伸出一枚尖利爪子,在地上歪歪扭扭地比划着图案。 雪地之上,先是被画出了几道波浪线组成的图案,随后又在其间弯弯绕绕地画出一根曲线穿过,随后在其中一个波浪线之上画划出一个交叉图案。 随后,小雪狐舔舔自己的爪子,指......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十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十六) http://.biquxs.info/

四十四、 密密麻麻占满山头的亲卫行尸,在黑袍人的操纵下,开弓搭箭,直指白敬玄与小雪狐立足所在。 小雪狐不断的在身后急切地低声嚎叫,催促白敬玄快起身跳入暗道之中逃跑。 可白敬玄仿佛听不见小雪狐的催促,依旧呆坐在原地不动,浑身瑟瑟发抖,恐惧已然占据了他的神志。 “我的亲卫军,全完了......”白敬玄整整地呢喃。 在突袭兵败之后的遭遇中,三千亲卫精兵,只剩下阿布存活了下来......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十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十八) http://.biquxs.info/

四十七、 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白敬玄缓慢行进,终于是将孤山脚下的崎岖小道走到了尽头,再往前,便是难以攀爬的陡峭绝壁。 此处也是肃州城受突厥侵扰之前,肃州城百姓前来祭拜孤山的终点。随多年过去,脚边的香烛祭品依稀可见,若是拂开表面上的一层厚厚积雪,或许还能挖出被冻结在积雪之下的蔬果。 年过而立的他,虽正值壮年,却也架不住连夜的徒步赶路,此刻也有些气息急促。 每次前来孤山,在走到......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十九) http://.biquxs.info/

五十、 寒山寺,依旧是五年前的那般模样,岁月与风雪的打磨,也未能在这小小院落留下任何痕迹。 寺院之内,空无一人。香木搭建的正堂坐落正中,可以算得上是修缮最好的房屋,另有几处土砌房舍分别错落布置在院堂两侧。而正堂之后,有一座石台耸立,其上矗立着一口巨大铜钟,在霜雪之中微微摇摆。 每次白敬玄前来拜访,都能见正堂之内灯火通明香火长燃,香案之后却是空落落的一堵墙,并不见供奉有神像。 ......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十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 http://.biquxs.info/

五十三、 一直未曾停歇的小雪狐,却突然回头,目光凶狠地将白敬玄盯着。 “雪狐大人,怎么了?”白敬玄不知一路帮护自己的小雪狐为何突然做出如此敌对举动,心中不免一紧。 小雪狐并未作答,而是伸出利爪,陡然扑向白敬玄,锋利爪子当头抓下。 “雪狐大人!住手!”白敬玄本就已虚弱不堪,面对小雪狐的突然袭击,只能跌坐在雪地,伸出手护住面门。 “呲啦~” 转瞬之间,利爪划过,却并......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一) http://.biquxs.info/

五十六、 “停!” 见得黑袍人举手,跟在马侧的骑兵部将挥手让后方兵马停下。 “大祭司,有何吩咐?” 黑袍人并不答话,而是双手合拢与胸前,静默片刻之后向两边伸展,只见一阵阴风随之从其两袖挥出,将面前的迷梦雪雾瞬间吹散开来,雪雾之后的景象清楚地浮现在众人眼前。 前方五十米开外,四匹战马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而地上四具尸体横陈,其中一具尸体之上还插着一把阔刀,鲜血染红一片冰雪......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二) http://.biquxs.info/

五十九、 自包围中脱身的小雪狐,并未远去,而是躲在乱石丛中,看着黑袍人与突厥骑兵尽皆离去之后,方才放下心来,抽出片刻,终究是转头往孤山山顶攀去。 日后还要指望白敬玄攻打突厥,杀死那黑袍人,将雪狐一族救离苦海,不亲眼确定白敬玄的周全,她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对于人类来说,攀爬陡峭的孤山是极为冒险的举动,可对于在雪山栖息生养的雪狐,却并不是什么多大的困难。 不多时,小雪狐就已攀上......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二) http://.biquxs.info/

六十一、 “寒山寺所供奉的,是天地,是人心......”归玄法师出声解惑。 “天地?人心?此话怎讲?”白敬玄听得云里雾里,依旧是想不太明白,毕竟天地与人心,定义可广可狭,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怎能用作供奉呢? “天地,指的是这人界的万物生灵。而这人心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日后白将军自会明悟。” “归玄法师方才提到人界,那是否说明,天界与冥界也是真实的存在?” ......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四) http://.biquxs.info/

六十四、 “上苍保佑。夫君,若你还活着,就尽快回来罢......”张雅知望着窗外漫天绒雪,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在议事厅的强势霸道,不过是为了震慑人心而强装出来的样子,可其内心终究还是一个柔弱女子。肃州城上下近日来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若无她多次力排众议安抚人心,肃州军恐怕早已内乱不堪。 可这样的震慑又能维持多久呢?自家夫君出兵以来至今音讯全无,肃州军失去了主心骨定心丸,而她更是日日......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五) http://.biquxs.info/

六十七、 “可是,这个所谓的‘势’,到底为何势?肃州军的兵力始终有限,哪怕再如何养精蓄锐,也不可能是突厥的对手。何况,肃州军的中坚力量,我的三千亲卫精兵已然覆灭,肃州军此番可算是元气大伤,要恢复并不容易。”说到此处,白敬玄的目光,不由得暗淡下去。 “天下大势。在那之前,白将军只需尽力保住肃州城这一个关隘便可。” “天下大势?” “正是。别忘了,你们并不是孤军与突厥交战,你们......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六) http://.biquxs.info/

七十、 “夕雪,你为何要冒险救我?难道只是为了缓解体内的蛊毒?”白敬玄轻抚着妲夕雪玉肩上细腻的肌肤,将鼻子埋在后者发丝见贪婪地吸取着还带着湿气的迷人体香。 听得白敬玄的问话,妲夕雪闭合的丹凤美眸陡然睁开,瞳孔深处泛起一丝阴冷的怨毒。 “过往千年,我雪狐一族一直在雪山间寄养生息。那妖人,屠杀我族人不计其数,又以蛊毒控制剩余的族人。我雪狐一族,与其又不共戴天之仇。” 妲夕雪将纱......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七) http://.biquxs.info/

七十二、 担架上的士卒,虽已断绝了气息,双眼却死死大睁,死不瞑目。 “好兄弟,我会让白敬玄为你的殉职,给出交待,你安心去吧。”阿布为士卒抹上眼睑,随即起身,目光凶狠地看向议事厅内满座的文武官员。 “全军听令!即刻整备集合,随我一同出城,向突厥大营进军!一举覆灭突厥来犯之众,扬我大唐国威!” “可是,三千亲卫精兵夜袭都无法击败突厥,此刻举全城兵力出击,是否过于冒险?”主将座下......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八) http://.biquxs.info/

七十五、 “杀!” 随着白敬玄一声号令落下,肃州城门前,肃州军与突厥伪装的亲卫精兵瞬间战成一团,一时之间,兵器碰撞声、拼斗厮杀声,伴随着滚滚烟尘弥漫四野。 阿布的牺牲,白敬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归咎其根源,突厥才是害死阿布的元凶。 阿布乃是白敬玄真正的手足兄弟,最终还为救后者而身死,白敬玄又怎容其遗体被如此玷污?! 想到此处,白敬玄心中涌起无边盛怒,当即自身旁的士卒......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四卷:寒钟(二十九) http://.biquxs.info/

七十八、 “可是,我,想让你留下.......” 白敬玄望着消失在大牢门外漫天绒雪中的小雪狐,终究没有迈开挽留的脚步。小雪狐逆光的身影在雪地里投下孤独萧索的意味。白敬玄的脸庞,逐渐流露出一抹落寞。 “咳咳。” 白敬玄怀中,张雅知轻咳两声,悠悠醒转。 “夫君?” “是我,我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雅知。” 白敬玄回过神,收起脸上的落寞,满脸温柔地看向怀中的妻...... 《灵酒异事录》第四卷:寒钟(二十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灵酒异事录》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