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社会之后》
开篇诗 开篇诗
林泽祥☉著
昂首跨出校门
挺胸踏上社会
我满怀豪情的起步
竟陷身在单位
面善心恶的官员
变色龙一样的爪下
虽然学无所用
且被惑耳目
却又涉世太浅而未明所以
因此韶光灰暗之中
年轻的我还对其
立正敬礼
//
工作了一段时间
熟悉过恶官趋炎附势的丑闻
见证其拍上压下的言行
顿觉一惊——
使用“走狗们”修饰他们
才最合适
//
所以,成长的天籁警醒我
自然正身举步前进
可是他们恶性依然
连吠带咬竟将我横阻至今
面对动物园中亦难见的活景
我惟有避而不视
苦熬着青春恢恢而逝
//
窗前屋后
日月不断交替的光明
仅在照亮着我
“吃不香、睡不好”的痛心
——抑郁致病多年
孤身租住的陋室
四壁空荡的顾影
只是还在捧读世界名著
长吁短叹之中
自怜于古今中外的伟人
逆境辗转的传说
惟有的一丝慰藉间或着
邻居叙话耻笑解气
同学相聚开颜不幸
然而,即使师生偶遇
知疼着热之后
工作照样被排挤
在正常发展的界线之外
所以,顾虑更加
怅惘着现实……
//
一本一本愁眉再见的书籍
一段一段泪眼朦胧的情节
翻来阅去的可怜
才在页面上触目了
白纸黑字的解释:
上欺下的,
其实走狗在猖狂;
而其害我的恶势,
莫过藤连着一窝同类!
但是,这份自醒
更加难抑了我的痛愤
因为逆境依旧
所以,命途坎坷之间
我已迷茫了前程
//
从租房赴单位
我越来越步履维重
再度大睁起双眼
摇首顾盼着四周
头晕目眩之间
单位恶官丑陋的嘴脸
却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遮美了更高的彩云
我的心潮因而起伏
垂手朝地举目向天
不由地迎着朝阳
眨巴起双眼
//
红热的感叹
尚未天地述尽
昔今喜厌的经历
头上已落下苦雨
虽然一直感动着
亲戚往来礼尚爱心
朋友拜访欢洽情义
但还是无“伞”护身
因此,忧郁再次泛起之际
我仍旧无奈于凄楚
转身靠到树下
皱眉过天昏地暗
失望着左顾右盼
进退不定数次
惟有鸟雀在周围
从天到地鸣啭的轻松
逐渐敞亮出心中的校园——
老师在讲台形象高高
同学聚操场友谊深深
我油然相对着
书本与社会的差距
蔑视恶官的罪证
吐一口唾沫
拿出了纸、笔
//
前言明确着正义
后续不断的坎坷
令我越来越抱紧
这段写作素材
统计起遭遇的走狗
报告华夏的文明
——旁骛绿叶之下
挺立青草之上
联想开花的地方
“绿化”有的放矢
如此不断努力的墨迹
逐渐弥补了
这段校门内外的落差
庆幸丰富了
我的“失业”生活
油然自我慰藉着
悲喜交集
//
但是,境困身心尚犹
“仗势欺人”成语
竟然不断地违法
“迫害”出现实——
一而再,再而三
冤屈监狱内外的困苦
尤其多次自杀未遂
苍天难忍,才得
解开侵犯我人权的手铐脚镣
走出牢门仰望红日
却并没释怀,而且
悲惨,依旧遭遇
因此追忆史记的冤案
痛惜世途而抱头多时
不过,地面刺眼的坑洼
更加凄怆自己的前程
//
同样的,情不自禁
亲朋立即走上来
异口同声地愤慨
一句慈悲的劝慰:
“惨痛的遭遇,莫过
人生前进路上的调味品”
并且名人名言——
“倒在地上的人,
就不必怕跌跤了”
也开始响起耳畔
仿佛强者迅速伸出爱手
相扶我被害的病体
未断鼓舞着
我正义的信心:
“中国梦”正鸿光普照
神州大地已经明亮
所以,唯愿著作尽快昭示
让那些社会丑角
早日反省——
先下手作恶,为强?
后来者扬善,居上!
目录 目录
第一卷汽车站
第一章乌鸦擦粉照样黑01
第二章乌鸦擦粉照样黑02
第三章乌鸦擦粉照样黑03
第四章乌鸦擦粉照样黑04
第五章乌鸦擦粉照样黑05
第六章乌鸦擦粉照样黑06
第七章乌鸦擦粉照样黑07
第八章乌鸦擦粉照样黑08
第九章乌鸦擦粉照样黑09
第十章乌鸦擦粉照样黑10
第十一章乌鸦擦粉照样黑11
第十二章业余的校园生活01
第十三章业余的校园生活02
第十四章逆境陷身心01
第十五章逆境陷身心02
第十六章逆境陷身心03
第十七章逆境陷身心04
第十八章逆境陷身心05
第十九章逆境陷身心06
第二十章逆境陷身心07
第二十一章逆境陷身心08
第二十二章身体与工作都“病”了01
第二十三章身体与工作都“病”了02
第二十四章身体与工作都“病”了03
第二十五章身体与工作都“病”了04
第二卷故乡的启迪
第二十六章病因何在01
第二十七章病因何在02
第二十八章病因何在03
第二十九章病因何在04
第三十章善意的谎言01
第三十一章善意的谎言02
第三十二章善意的谎言03
第三十三章善意的谎言04
第三十四章善意的谎言05
第三十五章善意的谎言06
第三十六章善意的谎言07
第三十七章善意的谎言08
第三十八章善意的谎言09
第三十九章大家的评论01
第四十章大家的评论02
第四十一章大家的评论03
第四十二章大家的评论04
第四十三章挤下岗位不了01
第四十四章挤下岗位不了02
第四十五章挤下岗位不了03
第四十六章挤下岗位不了04
第四十七章挤下岗位不了05
第四十八章挤下岗位不了06
第四十九章挤下岗位不了07
第五十章挤下岗位不了08
第五十一章挤下岗位不了09
第五十二章挤下岗位不了10
第五十三章挤下岗位不了11
第五十四章挤下岗位不了12
第五十五章挤下岗位不了13
第三卷无名的岗位
第五十六章莫过换了租房01
第五十七章莫过换了租房02
第五十八章莫过换了租房03
第五十九章借口不断01
第六十章借口不断02
第六十一章借口不断03
第六十二章新领导旧样01
第六十三章新领导旧样02
第六十四章新领导旧样03
第六十五章文凭重要不重要01
第六十六章文凭重要不重要02
第六十七章文凭重要不重要03
第六十八章文凭重要不重要04
第六十九章简单的婚礼01
第七十章简单的婚礼02
第七十一章简单的婚礼03
第七十二章简单的婚礼04
第四卷排挤的手段
第七十三章萝卜更多了01
第七十四章萝卜更多了02
第七十五章萝卜更多了03
第七十六章萝卜更多了04
第七十七章萝卜更多了05
第七十八章人与狗01
第七十九章人与狗02
第八十章人与狗03
第八十一章人与狗04
第八十二章人与狗05
第八十三章人与狗06
第八十四章“关心”更快了01
第八十五章“关心”更快了02
第八十六章“关心”更快了03
第五卷颠沛在社会
第八十七章排挤家中难安心01
第八十八章排挤家中难安心02
第八十九章排挤家中难安心03
第九十章工作不定朋友怒01
第九十一章工作不定朋友怒02
第九十二章工作不定朋友怒03
第九十三章工作不定朋友怒04
第九十四章工作不定朋友怒05
第九十五章工作不定朋友怒06
第九十六章工作不定朋友怒07
第九十七章同学友情不断01
第九十八章同学友情不断02
第九十九章同学友情不断03
第一百章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1
第一百零一章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2
第一百零二章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3
第一百零三章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4
第一百零四章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5
第一百零五章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6
第一百零六章自觉丢丑未出门01
第一百零七章自觉丢丑未出门02
第一百零八章自觉丢丑未出门03
第六卷冤屈监狱
第一百零九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1
第一百一十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2
第一百一十一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3
第一百一十二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4
第一百一十三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5
第一百一十四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6
第一百一十五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7
第一百一十六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8
第一百一十七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9
第一百一十八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0
第一百一十九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1
第一百二十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2
第一百二十一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3
第一百二十二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4
第一百二十三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5
第一百二十四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6
第一百二十五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7
第一百二十六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8
第一百二十七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19
第一百二十八章初次自杀未遂出狱20
第一百二十九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01
第一百三十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02
第一百三十一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03
第一百三十二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04
第一百三十三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05
第一百三十四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06
第一百三十五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07
第一百三十六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08
第一百三十七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09
第一百三十八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10
第一百三十九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11
第一百四十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12
第一百四十一章再次自杀未遂出狱13
第一百四十二章第三次自杀未遂出狱01
第一百四十三章第三次自杀未遂出狱02
第一百四十四章第三次自杀未遂出狱03
第一百四十五章第三次自杀未遂出狱04
第一百四十六章第三次自杀未遂出狱05
第一百四十七章第三次自杀未遂出狱06
第一百四十八章第三次自杀未遂出狱07
第一百四十九章第三次自杀未遂出狱08
第一百五十章第三次自杀未遂出狱09
第七卷汽车站被拆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汽车站减小01
第一百五十二章汽车站减小02
第一百五十三章汽车站减小03
第一百五十四章汽车站减小04
第一百五十五章小朋友和老头子01
第一百五十六章小朋友和老头子02
第一百五十七章小朋友和老头子03
第一百五十八章小朋友和老头子04
第一百五十九章嘴脸并未分开01
第一百六十章嘴脸并未分开02
第一百六十一章嘴脸并未分开03
第一百六十二章嘴脸并未分开04
后记
第一卷 汽车站
在大都市,一家汽车站的广大职工们,从早到晚努力地工作。但是,无奈于每天之中供养着的,竟是一批走狗!
——他们除了相互争权,便是排挤下属(知识分子),一直在干着损人利己的勾当,妨碍着单位生产。
中外古今,书本上早就描写了,广播里也已说明过,电视中还在展播着
“走狗们”的形象。所以,外人毋须赶到那里近观其拍上压下的言行,或者正视其趾高气昂的形象,也能想象出他们丑陋的嘴脸。
当然,大家都无能接受那类家伙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可恶!
《走上社会之后》第一卷 汽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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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01
那天,天气晴朗,老师同学们都迎着朝阳,潇洒地站在重庆交通学院(现名重庆交通大学)的校门前,或单身或合影,陆续地照起毕业留念相,直到许多宝爱的镜头——男的精神女的文静——我都珍藏于照相机,才依依不舍地与他(她)们握手分别,拎起箱子,乘上了公交车。啊!最后一次离开了美丽的校园,手中的派遣证儿喜不自胜地抖动着兴奋——再看一眼上面字体漂亮的“省会”大城市地址,离老家小县城也近,我欢欣极了,感觉自己寒窗十年终于读出了锦绣前程!
很快的,我到了火车站,顺利地乘上火车,出发了。尽管“长龙”在神州大地上迎风呼啸了三天两夜,我仍然一路静坐在窗口,美滋滋地或仰望星月或纵览山水,间或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而兴趣十足地返回了故乡。已经下午,亲朋好友都逐渐围进家门,庆贺我被分配到了省城而争看着我的红亮的大学毕业证。真没想到,我将来那段新的人生“大道”竟让这么多人扬眉扺掌!第一场酒席,摆在当天晚上;第二场酒席,摆在第二天中午;第三场酒席,又继续摆在晚上。自家的院子里,从灯光明亮、到艳阳高照、再月华添彩,一直相聚着好几座客人。亲戚碰上杯,朋友叙起话,大家的高兴如我一样!
——第三场酒席“送别宴”的隆重将一生难忘!几盏明灯新立于院中,已经陶醉了美酒熏人;皓月悬起的玉盘也正晶莹在天上,耀眼着菜味别样。隔桌的碰杯声、满院的笑谈音早就溢出了墙外。左邻右舍、门前窗后都是父亲的同事,十几排瓦房宿舍,每排六、七户人家。因此在门前的鞭炮声中,我觉得自己的成长气氛亦热闹了邻居的心情,就积极地、开心地在桌椅之间跑来越去,向亲戚敬酒,找朋友碰杯。老同学周民也不断地朝我举杯,即使我喝得有些目眩时,他那敦实而亲热的形象仍然澎湃着我的心潮,且从校园到他家一块玩耍的记忆又活泼起曾经的乐趣,所以我尽管被动,还碰杯大乐!
虽然我一直是三场酒席的主角,但父亲其实仍是中心。他才退休不久,尽管工作已经几十年了,却仿佛不断的身体锻炼而更加精神抖擞。所以,每逢他言笑嘻怡地举杯站起,阔阔的胸襟、宽宽的印堂当即相聚起左右同桌——亲朋们皆喜出望外着他明亮的大眼睛,一齐踊跃地伸手碰杯!
我情不自禁地乐观在旁边,瞧过他们相聚的畅快,正要走向母亲那边的女亲戚,却突然被一声喜冲冲的招呼拦下:
“泽祥,真高兴你竟到了省城,首先去你严大哥那一下,以后你们又能经常在一块玩玩啦!”
“哦?”
我听了一怔!原来严叔叔已经哈哈一笑,转身向我。他是父亲的同事,更是好朋友,依然平头正脸、憨厚可敬。面对他又像曾经送别我上大学时一样端着酒杯,我的脑筋也立刻转过了弯——严文彪大哥是他的大儿子,两年前在省城大学毕业时就留校任教了。我们两家相距虽远,但是从小到大,以前在父亲与严叔叔碰杯的时候,我就是经常同严大哥一起玩着的。
这么多年少见严大哥,其实我都很想他了——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惊喜不已,回答道:
“好的,我一定去见严大哥,又能在一块玩啦!”
“愿你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快乐!”他又晃晃自己手中的酒杯。
“也祝严叔叔与爸爸继续碰杯幸福!”
我边说,边举着酒杯上前一步,碰响了他的酒杯。而他已经笑容满面,当即一口干杯了。接着,我又转悠在亲朋好友之间,叙话碰杯……虽然晚上逐渐的凉了,但大家在夜光助兴之中的交流却越来越热乎!当然,亲朋皆不是那种酒鬼,很理智,为了我第二天旅途的顺利,他们还是尽早地欢散了。
院子里的两间住房,一间小厨房,因而空旷了,可是热情仍涌荡在我的心中。直到父母睡进里屋,我才合居弟弟在外屋。他,虽然比我小四岁,但脸部棱角却分明得有若刀削斧刻,高鼻薄唇之上的眉毛斜斜上挑着如剑的锋锐,只是他那双眸子白日明亮出的透彻,一直琥珀般天真,此时却已经闭上了,而且不停地打起了呼噜。我尽管也躺上了床,却兴奋难眠,于是,又梦寐了很久的幸福!
……迟睡迟起,早晨我第一眼见到的,还是父母正坐在院子里喜吟吟地叙着话。虽然我听不清楚,但妈妈那双慈祥的眼睛仍在闪烁着甜蜜的光芒,嘴角露出的微笑像一抹淡淡的霞光,不断地从面上飘过,所以我理解,他们是在谈论我。自然的,我立刻不亦乐乎!
弟弟却已经上班去了。“离与合”总在循环之中,可“再见”之情仍然是恋恋不舍的,尤其这次临别的早晨,更浓!——我急忙起床,而父亲已经乐淘淘地招呼:
“走……我们今天到外面吃,然后,你就直接去省城报道吧!”
“哎哟,好!”
我迅速跑到他们面前拍个手,接着,就洗脸、刷牙。然后,我便依旧流连着院子、拎起自己的行李,随他们前往早餐店了。
太阳已经升起在蓝缎一般光洁的夏天。一出门,父亲的单位便又远远地敞亮在马路对面——宏大的院门内,光洁的办公室,高宽的厂房,或多或少的工人们合作运物而进出车间时都穿着一样的制服,更显得制度严谨和同事团结。我不由地边瞧边走,愿望自己将来的单位也像这一样。
将近巷子口,工厂更加兴盛在眼前,因为大门的旁边还紧挨着另一处宿舍区。走出巷子,我虽然紧跟于父母的身后,但仍在不断地回顾着整个工厂。直到母亲喊我一声,我们才转进路旁的早餐店,换起了美味。父母的眼睛尽管始终平静地望着我,却情怀浓重,像深深的潭水!而我知道他们其实也如我一样,一直心潮起伏。
今天的油条和豆腐脑已经更有滋味!因为,旁边的邻居们看见我的行李,回想前两天我家的热闹,自然已明所以,于是,不断地朝我传来祝贺,愿我省城发展顺利。当然,我也特别高兴,欢迎他们有空到省城一游,与我联系,异乡欢聚!
吃过饭,父母又送我前往汽车站了。县城还没有公交车,可马路上的三轮车很多,所以,交通也是方便的。只是我们离汽车站莫过一里多路,因而我们便步行了过去。一路上,我正沉浸于曾经带着“大学录取通知书”,迎着朝阳,爸爸妈妈和叔叔舅舅他们第一次送我上大学的美好时,妈妈拉起我的手儿,温和地说:
“泽祥,在单位要认真上班,工作干好了,领导就会重视你、同事也会喜欢你的!”
我早就听过“认真学习,成绩就好,老师自然喜欢、同学一样高兴”的教导,而且在小学、中学和大学里已经获得了证实;现在,母亲的话儿虽然变化了努力的内容,但她态度依然如故,何况书上也是这么写的,所以,我立即愉快地回答:
“好的……妈……您放心!”
“你是初到那个单位,还不了解情况,更应像在学校时那样,注意做好工作,对领导要像敬老师、待同事要像处同学,处好领导与同事,像你妈讲的那样,以后才会顺利!”父亲也在旁边强调。
“爸,您知道,我从小学、经中学到大学与老师、同学都处得很好,所以,您也别担心!我到那个单位,还会像在学校时那样待人处事!”
“哦,对的……”爸爸已经转首向妈,“他讲的对,同学就高兴与他玩,老师与我们见面也喜欢打招呼,哈哈!”
“嗯,嘻嘻嘻……”母亲也言笑晏晏了。
很快的,在父母的关爱之声中,我们走进了汽车站。看着四层的办公楼又新又高,宽大的停车场多车多人,想到自己即将踏入省城的交通系统,顿觉读书多年的理想很快就会实现;而发车时间也不久了,我才狠下心儿跑进候车厅,买到了车票。屋里虽然宏丽,但人多,且爸妈还在门外,我便赶紧询问一下工作人员,找到了车子,乘上了。
第二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02
车子还没有开,我就又想下来。然而,父亲与母亲都已经站近窗外,一起望向我。于是,我立即打开窗户,继续和他们说话。每当遇到别的车子从旁边经过,他们便无奈地让开,但是,一直在面对着我。如此不断地来回了几次,在车子发动的时候,他俩又慌忙赶到车窗下,母亲手扶在窗玻璃上对我叮嘱:
“一个人出门在外,你还要像在大学时那样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让家人担心!”
“妈,您放心!那儿都是省城了,工作和生活条件自然不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以后你在省城的生活,真的是一个大人了,比大学时的集体生活困难,所以,你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父亲皱眉解释得更细。
“好的,您们放心!”
爸爸与妈妈仍然穿着粗布衣服,仿佛送别我上大学时一样,关怀的眼神已经亮入我的心底。因此,我再次感到一阵分别的难过,禁不住揉揉眼睛!而他们虽然还容光焕发,但依旧难分难舍于我的脸色,使我一直相顾着他们,尽管车子在院子里左转右折的……直到门口,我才与他们摆手分别,从此地奔向彼处了!
县城到省城,我心急身热了四个多小时,车才到站。下了车,陡然醒目的是停车场两边的办公处:一排老瓦房,一栋二层小楼也不新!——因为急着办事,我亦没愿多看。
当我疾步走出汽车站,按照派遣证的地址,上了楼,进入办公室,一位人老面善的男领导竟只是在派遣证上添了一个“下属”单位的名字;于是,换幢楼,换个办公室,见过“新”领导,又是人老面善的男子,又是在派遣证上添了一个“下下属”单位的名字;于是,再换幢楼,再换个办公室,再多见过“新”领导,还是人老面善的男子,还是在派遣证上添了一个“下下下属”单位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的结果,莫过离见过的领导们,原初自己理想的单位越来越远!我不断的失望,蔫头耷脑之中反被推回自己才刚下车、且已离开的小汽车站。
所以,我背对马路、面朝院门,看着故乡发来的班车还停在其中,惟有的感觉只是,这段往、返的手续徒然浪费了上级领导们的时间——初到省城,我仅是被动地转了一圈!但是,这家汽车站又老、又旧、又小的模样,竟远不如自己乘车来时眼见的故乡汽车站的先进形象,我实在难以置信!
当我忐忑着省城交通系统之手续从上到下一样的简单,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的方向、走进了自己的单位,庆幸这里没有“负一层”,我才最后落定了自己的前途!——上了二层小楼,在站长办公室报道,站长也是人老面善的男子,他看一眼派遣证,终于没再费笔签字,而是手指窗外,告诉我以后在对面的那排老瓦房其中的一间上班;接着,我听他指示而进入对面的书记办公室,书记仍是人老面善的男子,他简单地重复了一遍站长的言行,只是多给我一把办公室钥匙。于是,我隐忧地下了楼,看一眼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满摆着五套办公桌和办公椅、正坐着三个男子,就急忙到附近的郊区租住了。这个小汽车站靠近城市边缘的火车站,一样的远离市中心,所以,尽管我租住的瓦房又老又旧(房东两居我一居,同在一院里)可为了节省房价,离单位尚未算远、不麻烦上班,可谓这样的选择合乎情理矣!
从故乡到省城,立即不断地报道上楼、失望下楼……然而,仅是自“始发站”至“终点站”换了一家似乎前后颠倒的汽车站!
意外的,我仿佛从天堂掉入地狱!
晚上,我孤身地躺在床上,再次难以入眠。不过,两天的感觉却是相反的了。——我一直以为书包是重的,可是,第一次丢下它,才算真正地感到了重负!自然的,我已经心情忧郁,就不由地想老师、念同学,而耳畔也响起了他们大学毕业时告别的话语:
“只要努力工作,就会大有前途!”
各个声音都是舒缓的,但每响一次,在我的心中都有了压抑。平视窗外,早已黑暗;仰望头上,又觉灯光刺眼,我越来越难以忍受这份折磨,才关了灯,闭上眼……
终于熬到了早晨,尚未破晓,我便昏沉而醒了。初入社会的遭遇,深觉意外的见识,未来难定的疑信,依然催促不断。最后,我身不由己地起了床,走出门外。迷惑了一时,没见着几人,直到喜鹊突然响起美丽的歌声,才唤出了我的自我慰藉——一大早,我便开始了第一天的自力:不习惯地在院子里打上井水,洗好脸,刷完牙!但是,我却又找不清前途了,左顾右盼一番,外出的邻居越来越多,惟有我不愿抬步!周围落后的环境还赶不上老家,单位就更不用再讲,于是,我又开始心急身热,转脸来时的方向……
那边吹来的凉风,清爽拂面,才逐渐的平静了我的心情。因此我想,还是去单位一趟呗。然而,看着夏季的朝阳刚刚出头,也知道太不合适了,连早餐还没吃呢。
对!先去尝尝异乡的味道,然后再作决定。于是,我离开这间郊区价低的旧式小瓦房,走向附近的早餐店。曲折的小土路周围,虽然零散地邻居了几十户一层瓦房或者二层平房,但直到累了十几分钟,将近公路时,才逐渐的见到了一些早餐店。仔细地看过几家食品,并没什么特别。最后,我随便的进入一间小屋,要了四根油条和一碗稀饭,已没有昨天的美味,就简单地填饱了肚子。
时间还未及六点半,我就在公路边上走走、看看。虽然地处郊区,可远近已经立起了几幢或四层或六层的高楼,总算比得上我家乡县城的现代化水平,因而我忧郁的情绪逐渐的转轻了,愿意自己被分配在省城工作。
徘徊了一会儿,不断地有中、小学生三五成群地从我身边擦过。瞧着他们的喜态,听着他们的笑谈,知道他们都会早入自己的校园,实在忍耐不住了——我也早去自己的单位吧!于是,我就快走几步路,赶到公交站台前,急等了好长时间,才来了车儿。人多车少,我虽然挤上了公交车,但还被挤着。
自然的,我瞻前顾后了数次,看过乘客们仍挤上拥下了一会儿,终于关了门,才高兴车儿起步了。然而,车晃人更挤,我不由地费力躲到窗边。尽管不愿再见郊外的落后,可为了公共场所的安全起见,也只能睁睁眼、闭闭眼。时间正早,路上交通量小,所以,车速尚不算慢。外面逐渐先进的城市风景尽管一扫而过,还是像车速一般转好了我的心情。我的“新”家离单位虽然远,公交车亦只用了半个多小时便顺利、快速地到站了。不过,一下车,我就又叹息起来。
第三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03
唉,整个汽车站还没有大学校园的操场大,虽然有一幢可称“门面”的二层小楼,却已属几十年前的老建筑矣!
它坐西朝东、迎着朝阳,然而,高摆其门顶的“长途汽车站”名字的大牌,醒目的竟只有“陈旧”可言了!我继续举头而费神了一会儿,才从其下,随着一名旅客进入屋内,但是,眼前却突然一暗——6排老旧的连椅背靠背闲在其中,莫过30把;且混在这个所谓候车室里面的售票处,仅有3个窗口;更加醒目的是,只有几位旅客或坐或站地等着上车,还没一线服务人员多呢;再往前看,检票口也就两个。我惊诧地停下了步子,再见过旧门旧窗,不由自主地一看表,才七点二十五分。我明白自己来得太早了,因为老站长昨天已经介绍二线工作在八点。不过,面前初遇的情况,我认为实在不能算是正常的!
我不是乘车的,而是上班的,就向检票员同事多问了一句,才知道楼上的几间房屋是宿舍。于是,我直接迈过检票口,进入了停车场。旁边正停着几辆班车,虽然也像我曾经在外地乘坐的客车那样,但我已经不愿多看。然而,转过班车,我依旧难忘的仍是两个办公处——右边是二层小楼一栋,左边是一排老瓦房四间,被靠在路边。它们都一样的相接着院墙,互围着停车场。
我的办公室在左边这排办公处,也像旁边各科室一样,都关着旧木门。于是,我越过停车场,走了过去。几步就到了,我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无人,五套办公桌和办公椅分成两列立刻拥挤在眼前。我的在最后,前面一张桌子上啥也没有,再前面的和另一列的两张桌子上都只有一个茶杯,里面存着或多或少的茶水。我将老同学新赠的小包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从中拿出杯子。然而,前后找找,屋里却没有水瓶,我便又将它摆回桌子上了。
独自坐了一会儿,四个同事还未到一人,我开始感觉孤单,不由地低下头,注视起地面。各处都有些脏,因此我逐渐的看不下去了,就到前面的墙角拿起扫把,打扫了一下,又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虽然脚下已经转亮,但仍不见人进屋,我有些急了。因为我想认识他们,更盼望相互间能处来同学般的友情。可是,我也感觉为难了,因为站长和书记只给了我办公室的钥匙,告诉我办公桌的位置,并没详细介绍同事他们的情况,所以我不知他们怎么称呼,尤其这个科室竟连名称都没有。奇怪!难道这家单位就是这样呀?
我走出门,左右观察了一下,别的科室都有一小块名称的木牌子,是装订在门框上的。汽车站不大,停车场更小,却还显得空荡。——难表意外,大都市的汽车站竟只停了十二辆待发班车。我顺着各个班车转了一圈。车辆都很旧,经营线路全是省内的,就三辆车上坐了旅客,人数都不到十人。
看过单位惨淡的经营现状,回味来时父亲的工厂情况,尤其这是一个接纳各地旅客的地方,竟然还没有家乡的县城汽车站漂亮,我真后悔当初是不该费钱买票而乘车的了。因此,我步履沉重地返回办公室,失望地坐下,双臂交叉在胸前,皱起眉头,望着外面,担心自己未来的处境。
停车场上来去的人儿,男男女女逐渐的多了。他们要么直接走向办公室,要么与稽查员或检票员交谈一会儿,即使与车主或司机交谈的,因为相互熟悉的态度,很明显,他们都是同事。
我终于感到了一股热乎劲儿!
将近八点,我左顾右盼着单位环境的落泊,越过停车场,前往单主任那儿报道。因为我刚来上班,所以,我被要求多做了此事。上了楼,我转身顺着通道继续前进两步,便走到主任办公室的门口。屋里两张办公桌,就单主任一人。他虽然眼向窗外坐在办公椅上,但因侧身于门,所以依然明显着人高体壮的身架;而他正值壮年,也自然壮实。我一直喜欢交往个性实在的人,因此一边快步进屋,一边笑声招呼:
“您好!单主任……”
他猛然惊讶我这陌生的声音,一回头,就诧异地望着我,说:
“你……怎么讲?”
“我是新分配来的,今天报道上班!”
“哦,这事我知道的。”他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我,“看你蛮可以的,还是大学生呢,以后好好干喽。”
“嗯,好的!啥时用我,请您说一下!”
瞧着他的大头大脸,听过他的话儿,我更觉相近些了,于是点个头。他也眉眼一笑,摆个手,说:
“哈,我们单位要发展的,以后会用到你的。现在,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回自己办公室吧!”
我的心儿突然一冷,觉得他跟自己讲的话有些少了。站在办公桌前,看着他脸神依旧似热,坐姿一直没动,我就犹豫地陷入沉思……费神几下,想到企业不是学校,也许就是这样简单处理事情、且是合理的,才失望地回答:
“谢谢,单主任您好!”
见一个面,说几句话,便完成了任务,我也就离开了办公室。正是上班时间,上楼、下楼都有二线同事从面前经过,但是,我不熟悉而没招呼。毋庸多说,大家来往的原因其实一样的。看着他们都进入了各自办公室,我也回到办公室。屋里仍没添人,我已经不想再坐办公椅,于是,转身站在门前。
停车场、检票口和候车室还像我一进大门时那样,死气沉沉的。——灰心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稍迟发出一辆8∶00的班车。朝阳下,瞧着旅客检票,班车发起,我并没看到自己的前途将有什么希望……
车走了,停车场更空荡。一位穿着灰色衬衫的男青年自我对面走近,“三角小眼、核桃尖脸”,虽然个头中等,却显得很醒目!他进入了我隔壁的业务科,又迅速地出立在门槛上,守望着停车场四方。我突然想,他可也是在费神着单位的落后情况?
唉,我不由地为他遗憾一声,盼望出站口能看到希望。这个站只有一个大后门,所以,班车也是从那儿进入的。但是仔细注视了一会儿,还没有车辆进入,我不由地将目光转移了方向——唯见后面离办公楼稍远的院墙打开了一个裂口,外连着一个小胡同,里面是十几间旧瓦房,已经有人进出了。
我无望地转回头。业务科的那位“灰青年”同事还是那样。看着我们一样的年轻,他也在东张西望,因而我忽觉,他可能也是才分配来的!
于是,我想和他说说话,就轻轻地走向他……
咱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我并没引起他的注意。哦,他可能以为我是旅客呢?我便快步退回办公室,但是,尚未坐下,却又想见他,就又急忙出来,再次走近他。然而,他还只顾守望着停车场四方!
第四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04
我叹口气,开始随他转首之际,一位壮年男子皮带束腰,身着白衬衫,却左多右少、后面耷拉了出来,正瘸着左腿走向一辆班车,与车主打着招呼。
“喂,程站长,没有茶了吧?”业务科的灰青年立即喊他。
“哦,是的。”他随便的一扭头,竟五官油黑,尤其一双黯然失色的眼睛窝在两条乌煤一样的眉毛之下。
“没什么!你先把茶杯准备一下。”
灰青年急忙回答,并转进屋里。程站长与车主继续讲了几句话,便转身走向我的办公室了。咦,一个办公室中既然过来了同事,自然有话可叙了。于是,我又快步退回室内,想通过交谈了解他,以便互相熟悉。他虽然腿瘸,但我仍感觉自己顺利,因为我才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他就进屋了。不过,意外地看见他嘴脸暧昧的入门形象,我只好无奈地笑一声,说:
“程站长,早上好!”
“你好!怎么认识我呀?”他步子一停,奇怪地望向我,“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吗?”
“是的,我刚才听到旁边的那位同事和您打招呼呢,知道您是程站长。”我将手儿指向隔壁业务科。
“哦,对!我是程站长。”他已歪坐到另一例第二排的办公椅上。
这时,业务科的那个灰青年忽然拎着水瓶钻进我们屋子,眼睛扫搭我一下就转向了程站长,且非常热乎地大叫:
“程站长,来得早啊!”
自然的,我注意起他,准备和他打招呼。但是,他只顾走到程站长的办公桌之前,放下水瓶,又拿起茶杯(里面有些剩茶),走向门外。看过他刚才在重视生产,现在又尊敬领导,一种上进的感觉立即冲入我的心中——这个单位还是值得“敬佩”的!
灰青年的言行又响又快,大有吸引力,可他出去了。程站长倒显得忙碌起来。他从公文包内取得钥匙,打开抽屉,拿出茶叶盒,摆在桌上。接着,他扬扬头,望向门外。
未让他费神,灰青年已经拿着茶杯,回到室内,然而茶杯却又空又洁了。他还是直接站到程站长的面前,说:
“程站长,你这上班早,还是累多啊!”
我在程站长的后侧面,只见他的脸皮动弹一下,没听回答什么。而灰青年已经弯着腰捏了一撮茶叶,放入杯内;然后,他提起水瓶,倒好开水,轻轻地盖上盖子,笑嘻嘻地说:
“程站长的茶叶真好!盖上盖子,还能闻到香啊。”
“也不算好!”
“嗯,就是好!从哪买的呀?”
“上次朋友来,送的。”
我看看自己的杯子依旧空立在办公桌上,便想去灰青年那儿倒些水,但他已将水瓶靠在腿边,只顾与程站长说话。我便没有动弹。
“好茶叶就是养生!你看,你程站长虽然工作上早出晚归的,但还是红光满面哇!”灰青年满脸堆笑。
“别瞎说了!要是能像你这样年轻,我把站长位置让给你坐,都干!”
“嗳,我不坐你们站长位置!我没啥本事,这……这一辈子也坐不上!我只求吃个饱,就行了。”
“谁不知你有本事?还谦虚呢!”
“嘿!……”灰青年的眼神脸色突然像动画片里的俏皮,“还是跟着你程站长快活啊!”
听着他们交谈得这么近乎,我真想插嘴。可是,他们说的和我想的老是搭不上杠——我希望了解一下单位的生产和效益情况。而且相互也不熟悉,我就继续闭口,又转头扭身看起自己的办公室。四面墙儿虽然曾是刷过石灰的,但已经灰黄,房顶的木梁又旧又脏,浮灰满目的门边就一扇木窗也黑了,玻璃更显得模糊不堪……
我尽管没有进过来时的、故乡汽车站的办公室,不过,我相信其中绝不会这样脏。因为我进过那个亮堂的候车厅和洁净的停车场。真想不到,从小县城到大都会的差距,竟已转向!
“小韩!小韩!……”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位女士的呼唤。
“办公室叫你了,小韩,快回去吧!”程站长说。
接着,屋里是短暂的沉默。灰青年望一眼门外,才向程站长点头,脸色无奈地打破沉默,说:
“好的!好的!”
他边回答,边拎起水瓶,出了门。
我终于知道,灰青年原来姓韩。小韩走了,我觉得自己和程站长已经有话可讲。回想一下他们刚才的交谈,我也就从了解同事开始,说:
“程站长,好像您已知道我了,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嗯,我们领导开会的时候已经讲过你,我叫程义晋。”
他的回答让我猛一精神,不由惊喜地说:
“您们还讲过我呀,真谢谢您们!那,请问刚才这位同事是业务科的吧?”
“对!”
“那他能在业务科工作,有知识啊!也是才分配来的吗?”
“不,他是中学生,父亲原来就在这个单位上班。”
我这才知道,自己前面猜测错了,但想到灰青年也曾和我一样“费神过单位的落后情况”,所以,我又多问一句:
“程站长,那……他是何时参加工作的?”
“他比你早几年。”
程站长说话的时候,腰已经下弯,胳膊趴在桌上,一直没有回过头,我感到,他分明不想与我多讲了。
于是,我走向门外。只是经过他的身边之时,我又礼貌地问候道:
“您累了!哦,我出去看看咱们汽车站。”
“嗯……新来……去转转。”
他言语费力地张一下嘴巴,便闭眼休息了。
一出门,又是失望——站小车少,也没再见灰青年小韩站在门槛上,然而,我觉得他还在费神着单位的落后情况,只是换入屋里了。我不由地暗喜,为了单位发展,我们将能一齐工作。
这样一想,自己的专业知识迅速涌起在脑海。我知道,它们都合口于汽车站的生产,而且眼见过小韩也像我一样,一旦合作,学有所用,岂不欢畅?
经过这一思量,我倏然转悲为喜了!因为倘能实现这份理想,不但发展了自己的单位,而且成就了人生的价值,咋不高兴?
于是,我又左顾右盼,转向对面的那个小胡同,以求深入了解单位的生产情况,为以后振兴企业而相应地出谋划策。
然而,胡同口莫过单扇门宽,仅算在院墙上打开一道缝儿。因为几辆班车还停在检票口,不必顾虑什么安全,在空荡的停车场上也没有旅客需要相让。所以很快的,我便走近了那道高人一头、石已腐蚀的院墙,而醒目的是,其差旧相搭的裂缝口角更加模棱……
我虽然在皱眉着这些形象,但还没停步,只是逐渐的慢了。胡同口出来一对老伴,我突然想,他俩住在站边、自然熟悉站里情况,于是靠近他们,问道:
“喂,大伯,请问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啊?”
“哦,都是退休职工。”
“那他们是哪个单位的?”
“都是这个单位的,唉!”
他的回答已经遗憾。阿姨的脸上也堆起了失望。——想到书籍上的描述、广播中的声音和电影里的表演,我立即懂得了他们的心思,就没再多说,让开了他们外出求乐的道路。可是,看着面前的旧瓦房,想到自己工作在此,虽然还没了解什么单位效益,心情已经与他们一样!
第五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05
摇个头,我不想再多知单位情况,便转身返回办公室。
将近门前,我不由地向业务科多看一眼,屋里虽有一男三女,但没见到小韩,只是其门外窗下有一个水池,上托着自来水龙头。我由此亦晓得了刚才小韩拿着程站长的茶杯而外出洗刷的地方。
我的办公室里已经多坐了一位壮年男子,他就在我这列的最前面,中间还空着一张办公桌。我见他眼大眉重、脸色红润的相貌,心中顿觉可亲。于是,我一进屋,就笑脸向他,近前握手,因为尚不熟悉,便简单地说:
“您好!”
“你好!他——”男子热情地起身,又转脸程站长。
“噢,赵站长,他是刚分配来的,名叫林泽祥。”程站长说。
“小林,大学分来的,我们单位添上了一份才啊!”赵站长口中吐笑。
“呃,没有才!”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快走两步,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
我与赵站长说话不多,却稍有一些回到校园的感觉。所以,虽然坐在他的身后,但我还想与他交谈。可是,我正欲开口之时,一位打扮入时的青年男子竟然抽着烟进入室内了。
“啊,何站长来了。”
“何站长,好——”
他们都喊他“何站长”,我也知道了称呼,就说:
“何站长,您好!”
“咦,你?”何站长一愣。
“他是刚从大学分配到我们这里的,哈!办公室又多一个人,讲讲话。”赵站长向他介绍,又对我说,“这是何文从站长。”
“哦……”
何站长简单地回应一声,便侧坐办公椅上。他的办公桌就在程站长的前面,正对着门儿,所以,他抽的烟气,后散最长。
程站长望着门外。稽查员正指挥班车的进发和停靠,检票员或上或下着班车。赵站长已经拿出纸和笔,写起什么。我很想与三位领导谈话,但又不知如何交流,便默坐在他们的后面,心思着“找不到,能碰到”的机会。
而我正在无奈之中,小韩却进屋了。他一步跨到何站长的办公桌前,继续活动起弯腰泡茶的姿态……倒好水,他没再动弹,只是站在桌前,与何站长叙起话来,像先前对程站长一样。我不由地多看一眼赵站长桌上的杯子,然而,其中已经泡好了茶水——不必多问,这也是小韩的“功劳”。
赵站长在忙事,何站长也有人讲话。过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虽然与程站长曾经话短就断,但毕竟初识,他按理还愿与我说话,于是,我就犹豫地看起他,愿望找话讲。
这时,赵站长搁下笔,喝口茶,意外地转脸向我,亲热地问道:
“你是从什么大学分来的?”
“哦,赵站长,我是从重庆交通学院分来的。”
“哎哟?你不是我们市的,”他竟听出了我的口音,手朝北一指,问道,“不过,听口音离我们省城也不远,就是那个县的吧?”
“对,确实离这不远!客车一路上绕来绕去的,也才四个多小时就到了。不过,我们县怎么隔日才发一班车呢?”
“噢,我们站总共四班隔日客车,东南西北各一班,都怨旅客少,你就是北边那个县的,呵,不远!”
他的谈话,当即使我感到了一种亲切,便高兴地问道:
“赵站长,那我们是老乡喽?”
“我不是的,我就是这个市的。”
程站长也开始转头看起我,且插话相问:
“你学的知识可适合我们汽车站的工作?”
“我学的专业是交通运输管理工程,在汽车站正合口。”
“那好……好好干……”赵站长点点头。
“好!好!我好好干!”
我激动地感谢几声。再看一眼程站长的黑头黑脸,想到书本上已经讲解的这一类官场形象,我忽感兴趣自己的这份亲身经历,又想多说,于是手指自己前面、赵站长身后的办公桌,问道:
“程站长,请问这位同事是谁?怎么没来?”
“喔,那是孙站长。”程站长看着与他并排的桌子,挺挺肚皮,“他和我负责值班,是早、中班对调,下午你就能见到他了。”
听说单位竟有4位副站长,我不由地惊诧“站小官多”。而程站长的声势又很响,我觉得自己是不宜再费话此事了。
何站长一直只顾抽着烟。我想,他们领导了解了我而不再交谈,就起身出门了。因为进站时就感到与一线同事距离近些,便想在外面找到希望。还好!虽然只转了一圈,这次总算见到了一点上进——停车场上的班车已增至19辆,线路仍是省内的,不过,其中2辆待发班车上已经各坐了二十多人,而且候车室内也有了三十多位旅客。但是,当我看完班车时刻表,知道已经半个上午了,单位才发出6条班线的13辆班车,又不由地叹口气。很明显,生产量还是低的。
——没走多少路,可我已经觉得很“累”。站在停车场上,看着自己的办公椅正空在那儿,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休息,便抬起腿儿,返回办公室。将近门前,我隔壁的统计科忽然跑出一位小姐,先进门内。我随后入屋。程义晋站长已经外出。女同事手拿汇报资料,走向何站长。赵站长看着报纸,但两人进屋影响大,所以,他抬起头。我们相视一笑。
水瓶还在何站长的桌边,想到小韩已经不在,我就随手拿起它,给自己的空杯倒了水。因为水还是热的,只能抿着嘴,小喝了几口,所以,根本未能解渴我对自己处境的着急——怎么竟被分配在这个单位?
然而,女同事却已向何站长递上资料,高兴地汇报:
“我们几个女同事已经统计出数字,做好了报表,你看!”
“哦,那好,速度快!”
…………
听她几段话报告完工作,看她在何站长的表扬声中,轻松地离开了。我开始自我慰藉,专业合口于汽车站工作还是值得庆幸的!
这时,小韩又进来了,直接到我面前取过水瓶。接着,他先为何站长添了茶水,再为赵站长添了茶水。赵站长掏出香烟,赏他一支,又递给何站长一支。然后,转身向我,准备传烟。我急忙摆手,感谢道:
“我不抽烟,谢谢赵站长!”
小韩已迅速地将烟儿夹在耳朵上,掏出打火机,低下头,右手一按开关,左手一拢火焰,就为赵站长点了烟。当他还欲为何站长献火之时,一看,何站长正抽着烟,接过的烟也只摆在桌子上,才知无须自己再费气相谄了。最后,他从自己的耳朵上取下烟,为自己点起火。
抽烟尽是消遣!于是,何站长开始与赵站长闲聊起报纸上的新闻,努嘴一笑,说:
“昨天,又一个旅客在站里被骗了,……”
“哪里的?”赵站长惊诧地打断了他的话。
“还是西边那个站。”
“呀?我们站的治安,你们领导搞的就是好!”小韩立即插嘴。
接着,何站长继续说明了一下报道,“派出所已经出警,但骗子在汽车站作案,已经难逮了……”
小韩则站在他的面前,一边听着两位领导的交谈,一边胁肩谄笑地陪起他们过着烟瘾,偶尔地也巧言令色几句。一支烟很快抽完了。小韩急忙掏出自己的高档香烟,各敬他们一支,并为他们点了火,自己则没抽。何站长与赵站长其实只顾交谈,并没理他,但他仍伴笑在他们的办公桌旁,且对自己的言行,表现得有滋有味!
过了一会儿,隔壁过来一位业务员小姐,停步门前,向办公室之内传言:
“小韩,科长叫你回来一下。”
猛然听到这个通知,小韩脸色一怨。但是,他亦只能麻噜噜地扭头,再次瞻前顾后地谄笑两位领导一句:
“啊,你们讲的事,就是那样!”
然后,他还是无奈地出门,晋见上级去了。我看着何站长与赵站长传阅报纸,继续听了一会儿他们的闲聊。可是,由于小韩不在,我又不会像他那样插嘴,屋里越来越沉默了。于是,我又走出办公室。
第六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06
已经见过不少地方,再去哪呢?对!了解一下小韩。业务科的门正开着,我几步转到门口。一看,室内共5张办公桌,其中一男稍大、三女与小韩年龄相近,正在忙着。因为互不了解,他(她)们都奇怪地望起我。而小韩虽然闲着,且知我,却没介绍,我便转身离开了。
又在外面转了一圈,但生产量还不大。我从候车室到停车场,太阳底下,已经更热。看看表,将近11时,快要下班了,我便进入一辆客车上。司机正悠闲地靠在驾驶座上,听过我的自我介绍,他立刻礼貌地邀我坐在旁边。他年轻魁梧,面相忠厚,显得像多年的老朋友一般。车里虽他一人,但是我已不觉孤单,而且看着他貌如其人的亲近,车下路过的司机,不断对他招呼“胖哥”的热乎声儿特别响亮在我的耳畔。于是,我也情不自禁地随着大家喊了他一声:
“胖哥!……”
接着,我才问起业务科“灰青年”小韩的情况。他客气地说,小韩在其中随便干点杂活,其他人都忙具体工作,并提醒我有的同事不像同学,尤其“车站码头,三教九流”,所以为人处事要小心些,而且我的办公室还有4位副站长,更该当心!
终于没再意外——第一印象就是情礼,交谈尽在关心!我禁不住从心底感谢他,并高兴能在外地遇到同学般的友情。
下午,我还是提前半个多小时到了单位。因为我中午已经反复思考,自己毕竟被分配在这个汽车站了,适当多了解些生产情况,以便将所学的知识可以合理地用上。
于是,第三次在候车室和停车场转了一圈,却发现下午的生产量更低。太阳正热照在头上,心中不快,口亦渴。我便返回办公室,准备休息一下。
穿过停车场的几辆空荡的待发班车,走近办公室,竟意外地看见门正开着。我不由地奇怪,哪位领导来得更早?快步进入室内,一瞧,在我前面的办公椅上正坐着一位中年偏瘦的男子,显得很精明。见此状况,我忽然明白,他就是程站长介绍的孙站长,便招呼道:
“您好!孙站长。”
“你好!”他的声音显得惊奇。
面对他的诧异,我站到他面前,立即作了自我介绍。他也逐渐的脸露喜色。我虽已知道他是与程站长对调上班的,但还是奇怪他竟比自己先来,于是,就问道:
“请问您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哦,我和程站长是早、中班对调,每天早班6点至中午12点,中班12点至下午6点。他早班,则我午班;我早班,则他午班,循环工作。”
看着他愉快的眼神,知道他和程站长虽然一样工作,但是,我觉得他们却已正邪分明了。另外,听他与我交谈得兴趣,我便多聊起来:
“孙站长,请问我们站每日能发多少车次、什么线路?”
“唉!只能发五十来班不定,三条客运专线都是省内的。”他摇了摇头。
看到孙站长都不称心,我禁不住多问一句:
“那,那效益怎样?”
“一直拿不到奖金,老吃着总公司的‘救济粮’!”孙站长感叹不已。
知道单位的情况确实如此差,我也遗憾地无话再说了。于是,我抬腿迈进两步,一前一后地沉默在各自的办公椅上……
偶尔张嘴,我们都只是为了喝茶而已。过了一段时间,小韩的人影突然斜入门内。
“孙站长,下午好!”
他边说,边进了屋,照例为孙站长添了茶水,正要放下水瓶。孙站长却猛一转身,手指向我,意外地说:
“二水,给这位新来的同事也倒点水吧!”
“啥?”
小韩朝我歪过头,眼神一恍,已经脸色麻木了。早晨的经历当即使我明白,他韩二水对我是另眼相待的,于是,我急忙站起,满脸陪笑,说:
“谢谢!我自己倒。”
我迅速上前,接来了水瓶。孙站长居然大方地拿起自己的茶叶盒,招呼道:
“怎么?你没有茶叶,来,我给你一些吧!”
“呵,谢谢孙站长!我不喝茶叶。”
我点头称谢。韩二水朝孙站长笑挤一下小眼,尖头尖脑的,便走向门外……
孙站长的脸上顿时失去喜色,且皱眉韩二水的背影,小声说:
“小林,单位不像你们学校,同事么……你也将就着过吧!”
“啊?这咋说……”
我不由地奇怪。但是,他只摇一下头、喝口茶,没再多说,就起身前往生产一线了。
小韩却已经停步在门外,直到孙站长不快不慢地越过他,才跟了上去。
突然的,一种异常的感觉侵入我的心中!——我开始想到自己懂事后,由小到大一直相处的都是一样“高”的同学。而同事?似乎有什么特别!从校园至单位的这段差距,使我不由地重视起寒窗前的记忆。
我抬起头,望向窗外。孙站长依然在前,小韩在后……
逐渐的,我不愿多看。而且,单位的情况已经清楚,勿需再出门自寻烦恼了,我便坐在办公椅上,思想亲朋好友都提醒过我,初涉社会,缺少经历,莫惹起领导反感!所以皱眉了一会儿,何站长进屋之时,我还是礼貌地打声招呼。而小韩的言行却是深受领导宠爱的——没等何站长坐下,他已紧随不舍地跟入室内,为何站长泡好茶水,并献上烟、点着火,然后出门了。
我感觉意外:怎么领导一到,小韩就知来!于是,我走到门口,想探个究竟。一看,小韩正站在业务科的门槛上,东瞧西望的。噢!原来他此举的目的是“逢迎”领导的,和我出立在门槛上了解生产的行为完全不同!
于是,我回到室内。刚坐下,赵站长也来了。我们互相打起招呼。
小韩又进了屋,亦步亦趋地走到赵站长面前,为他泡好茶,献上烟,点着火。然后,又给何站长献支烟,并伴立在桌前,再演起上午的媚态。
第二天,第三天……
时间一周多了,我还没被分配具体工作。考虑一下自己才刚工作,不宜表现过分,而且自己暂时也无能力改善生产,于是不管上午或下午,我都自愿的停在办公室,等待领导通知。可是,继续过了一个礼拜,还是没有变化,我尽管心中顾虑工作,仍没向四位副站长多说,也没向站长、书记两人反映自己急想“专业快用”的愿望。
然而,校园里从没见过的、历史上的小丑嘴脸却一直被韩二水重复现世在我的眼前。由于办公室内与领导的接触几乎被他一人垄断了,所以,我就经常外出,开始与一线同事主动打起交道。虽然我是初来乍到,但他们都很乐意与我说话。——单身异乡,不断地多认识人,“多个朋友多份快乐”,我非常高兴!
可是,听说“站小官多”完全是因为“车站老,裙带重”的缘故之时,我不由地失望了。尤其印象最深的灰青年韩二水,我们虽然没有来往,但他仍整天不断地从业务科钻营到这边,泡茶、献烟、点火,所以我尽管面对的是4位领导,其实已不得不要见5人了。因为他的那种嘴脸,人多其实已不是热闹,而是无聊了!所以,我也经常闭上眼睛,既平静自己的心情,且不耽误他的表演。
接下来,我仍无具体工作,就这样碌碌无为了将近一个月。办公室内变化的只是程站长和孙站长每天早、中班的对调,但一成未改的还是小韩不断地跟入室内,在领导面前故伎重演的言行。我有些纳闷,业务科的其他年轻人都没如此,难道这是小韩的任务?
于是,我不由地跑到检票口,站在检票员芳大姐面前。我也听过小韩喊她“大姐”的,但他们根本不像一家人,因为芳大姐个头虽矮,却芳容可敬,而小韩?
我想请问小韩为什么要那样做?然而,我才说出:
“小韩经常到我们办公室……”
她已经怒“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儿,说:
“小韩他抢着跑过去给领导‘泡茶、献烟、点火’,那叫拍马屁、会混世!”
她又耻笑一声,讨厌地从业务科望向我们那边。而小韩正弯腰在领导的办公桌前……
——呀,我在书本上才读过!
第七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07
我终于知其所以,看到了书本上定义的“走狗”的现实形象。真难受!才走出校园,上班不到一个月,就长进了社会经历,见识了韩二水这类人。
再过几天,见识更深,因为赵站长终于有了实际工作——负责治保,被调到治保科了,只是偶尔还会到我们办公室坐一会儿。屋里就剩三位领导,我以为小韩轻松了。可是,不看不知道,他其实更累了,因为有一天我经过治保科时,又在其中见到了他。治保科在候车室内,房子小,所以,里面就摆了一张办公桌,侧对着门。当时,赵站长正胳膊倚桌,手握茶杯,背靠墙,脸朝外坐着;而相对他坐的那人,虽然是背对着门,但其衣容仍灰、面前无茶,在领导跟前“摇头摆尾”的姿势依然如故,所以,不用了解,还是韩二水。我知道,他已要忙碌在两个办公室里面了!
不过,闲职在二线,仍然没有具体工作,我也不是身轻的,而且心情更重了——担心着前途,尤其不愿再多费眼小韩依旧混世在我的面前。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转向别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又轮到程站长值班,而小韩还是腿边摆着水瓶,脸儿挨近着他……
另外两位领导不在,而我在他们眼中又不当回事,所以他们的嘴皮子耍得更加投机。
看着小韩的言行愈加近乎领导,而自己的专业依然学无所用,我失望地走出屋子,想去汽车站大门旁的店铺中给一位已经早几年工作的男老乡打个电话,了解单位如此接受大学生可算正常?
前进了几步,迎面遇见稽查员小马。他像小韩一样年轻,但显得诚实可亲。虽然忙碌在班车进退之间,噪音不断,他却依旧脸色自然。
“怎么又出来了?”他突然将手儿指向我的办公室,“你看小韩都还在你们办公室呢。”
我犹豫一下,才找个借口:“他正在与领导谈事呢。”但没讲他“泡茶,献烟,点火”的事情,也没提他“摇头摆尾”的姿势。可是,小马却已神态不屑,且眉头紧皱,说:
“韩二水那家伙跟领导有什么事啊?莫过上前拍马屁,单位谁不知道?只有狗才愿与他混在一起!”
“唉,小马,你有点太夸张了吧?小韩要知道,会找你吵话的!”我提醒他。
看着我担心的脸色,他反而轻松地摆手,说:
“你还不信?随便问问哪位同事,都会这样跟你说的。”
其实,这段时间的耳闻目睹,我原已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的怒话,因为书本上早就历史证实了韩二水那类家伙在人群中的臭味,而我只是不愿小马因此出事,才那样讲的。于是,我又改口传笑:
“好吧!我相信。”
“其实你还不知,小韩也经常去领导家,同事就遇到过,背后的情况都是不言自明的。他这种人喽……”
小马没把话讲完,我也不愿再费嘴小韩,便点头、笑笑。
小马也笑了,并忙起工作。我走进店铺,挂通了老乡办公室的电话。他细心地问询过我在单位的经历,告诉我,汽车站这样不对,但也只能先顺应一下,等待情况尽快合理;且关切地安慰我,道路是越走越宽的。
我的愁怀,在他传来的话语亲近之中逐渐的敞开了。我便没回办公室打扰领导,而继续与稽查员、检票员等同事打着交道。
就这样自寻快乐于一线,上班了一个月。下月初的一天早晨,正无聊在办公室不久,忽听孙站长说可以拿工资了,我立即高兴地跑入楼上会计科。
四个会计都是女青年,眼睛亮亮的,身材高高的;主任冯大姐年龄稍大,但个头有些矮,双眼显得阴黑,肥而结实的脸膛像一个盆子,还有雀斑。不过,大家全是笑脸相迎的。
我跑到出纳小姐的办公桌前,兴奋地接过工资!一瞧,竟只72元,我不由地头脑一懵,愣在她的面前!继续心惊人呆了一会儿,看到身后还有同事等着取钱,我才退向旁边……然而,我还是奇怪自己的工资竟这样低,因为我在大学时随便哪位同学的正常生活费都超过百元!于是,我不由地问她一句:
“小姐,请问我的工资怎么这样低啊?”
“你问问冯主任吧。”
她头一摆,示意冯主任就在斜对面。我便转开身儿,走到冯主任面前,难抑悲伤地重复了问话:
“冯主任,请问我的工资怎么这样低啊?”
“哦,这个……我也不熟悉,都是领导定的。”
她漠然地看一眼我手中薄薄的几张10元“纸”儿。我伤气地离开会计科,看着单位惨淡的生产环境,便没再去领导那儿多问废话了。下班后,回到自己租住的陋室,我将炉子从里向外地移到门口,只简单地下了一碗面条充饥。
或者中午面条、或者晚上面条,大热天倚靠小工资继续凄凉地生活了十来天,又是傍晚下班回到家里,仰望着夕阳正红美在西天,也自觉应该吃荤了,才蹒跚地累步一会儿走进将近大公路的菜市。看着人家都拎着重重的肉儿,忽然想到自己没有冰箱,又在夏天,只能少买点肉、剩菜放在凉水之中、但愿不馊而多吃几顿。可是,我也不由地担心,老板可愿少卖肉?端详过几位屠夫,我顾虑了一会儿,才狠下决定,尽量多买些——二两!于是,我越过两家肉摊子走向一位面相敦厚的中年男老板,心盼他愿做生意。
“要肉啊,多少?”老板已经先我开口了。
“要……”我又拭目一下他的敦厚面相,才忐忑地说出了数儿,“二两!”
他一听,吃惊地注视起我,讲不出话儿!
“老板,我没有冰箱,天正热着,家门口生意,以后就买你的肉了。”我急忙恳求地解释。
“那——”老板再次看我一眼,才迟疑地切起肉儿,“好吧!好吧!”
他一刀切过肉,放在秤盘上,又添点,才递给我,说:
“正好二两!”
“谢谢!谢谢!……”
我赶紧交钱、接肉,转身离开了,自卑的。
继续困窘了几个礼拜,又是周末了,我还是独身在小屋里。因为没有电视,我再次读起了从校园带回的书籍《鲁迅杂文全编》。天气虽然仍有些热,但前不久好朋友严大哥送来了一个小电扇,所以我能闷得住了。尤其昨天母亲已经电话房东,她要来看我,中午就会到的。——母亲将要来了,更加快乐了我!
读书原是一份享受,但心中毕竟挂念着母亲,所以我逐渐的急了。然而,也自知在火车站等人更不妥当,于是我开始外出散起了步儿。四处转转,小屋后面围着农田,庄稼和蔬菜都蛮兴旺的。大树小枝上也鸟声不断,因此我很快轻松地熬过了上午时间,立即赶往火车站了。
上了公交车,眼睛或睁或闭地坐了十几站,到终点站下了车,我在火车站前广场上惬意顾盼了一会儿。虽然周围人很多,不过没见母亲。于是,我左边问问、右边问问,几位旅客的回答使我知道火车即将到站啦!我就高兴地跑到出站口,通道上只有几位身着制服的男女工作人员或停或走,很空荡,但是我的眼睛仍然情不自禁地望着里面……
第八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08
不久,门开了,有客流外出,我油然兴奋,双眼专注地寻找着母亲。旅客虽然人流不断地经过我的面前,还没见到母亲,但我已经不急,因为我明白她岁数大,走得慢。再等了一会儿,终于瞧见她背着包儿,挤在人群之中——她虽然已年近六十,短发有点花白,但仍腰不弯、背不驼,双目炯炯有神。我当即欢喜地向她扬起了手儿。不过,她并没注意,而我旁边也还有其他人在向别人招手。直到她将近门前,我大喊一声:“妈妈!我在这。”她才听到声音,惊诧地转眼向我,脸色亲近的快步挤出门儿。我急忙迎上去,接过包儿,扶着她踏上了返程。
坐在公交车上,母亲和我不断地相互问答着各自的情况,不知不觉的,将要到站了。我突然想,自己已经工作了,可以自力地招待母亲,又是第一次,难得的高兴,应该隆重些。所以,车到站时,我笑着说:
“妈,您第一次来我这,又是省城,咱们到大酒店!”
“不!不!别浪费!”
母亲眼神一惊,立即摆手拒绝。然而,我还是觉得应该那样,所以情不自禁地反对道:
“就到大酒店吧!妈,没什么。”
“哼,别多讲了,听妈的!”
母亲的脸色已经“紧”了。我只好摇个头、回下笑,听从了她。于是,我们便在郊区的一家小餐馆里,简单地点了“一碟雪菜肉丝和一碗西红柿蛋汤”,欢宴了一场异乡的团聚!
吃完饭,该回我的“新家”了,但我却举步维难,因为小屋里就一张自己的单人床、老乡送我的矮饭桌和房东的一把小板凳。
叹口气!我想到正好是夏天,自己可以铺席子睡在地下,才提起精神,拎起母亲的包儿,路少步多地走向租房。瞧着小路两旁的旧房,母亲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思,所以,她开始催我:
“天正热呢,我们走快些!”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亲。我不由地抿嘴一笑,回答:
“嗯……好的!”
迅速地进入小屋,我立即为母亲倒了一杯水。她已经从包中给我拿出了一些礼品小吃。
母亲已经走过这段郊区,然而看着老瓦房、进入旧木门,真正见到我的“新家”里面空旷的意外,她才完全理解了我刚才的苦脸,便坐在床上,要我坐在凳上,拉起我的手儿,开始劝慰道:
“你们汽车站还是好单位,以后会上进的;你认真工作,领导会关心的;生活也会转好的。”
“好的,妈妈!我会像读书时一样认真工作的。”
我也笑乐着安慰起母亲的挂虑。然而,她在问知了我的工资数额之后,仍是大吃一惊!当即掏出一把钱,硬塞给了我。我不要,何况钱已多达叁佰元。但说来讲去,她一直在强调着:“没事的,我还有钱呢,不影响回家生活!”我才害羞地接下了。
——想想自己已经走出大学校门,踏上工作岗位,竟还需母亲补给,“颠倒在如此的苦恼里”,我的心立即凉了!
我知道母亲的心情也难算好,因为她从县城到省城获得的并非喜事;而且她还多累了——为了方便我的生活,她都不外出游玩,每天买来好菜、做出好饭,让我下班回家便能吃好。就这样,我“心欠”着六天,熬到了周末,她才提到了外出:
“我来的时候,你严叔叔讲了,叫你和严大哥经常在一块儿玩玩,那我们今天去他那一下!”
“喔……”我愧痛地看了一会儿母亲,才回答,“好吧!我们去。”
于是,我在菜市场旁边买了一个西瓜和一把香蕉,带着母亲乘上公交车,一路陪笑地到了严大哥家中。在故乡虽然才与严大嫂见过两次面,她身材苗条,眉目如画,省城初次见面,可是她的亲热劲儿使我更觉“宾主”相近啦!尤其看到我母亲竟然来了,她非常欢迎;当然,壮实的严大哥也礼遇特高;而他们一岁多的小女孩秀秀又挺活泼可爱!不过,看着他们夫妻的新房(单位宿舍)“二室一厅”的宽大,以及大鱼大肉的招待,羡慕之中,我实在难言悲欢!
第二天上午,严大哥也拎着水果,一家仨口过来看望母亲了。自然的,母亲逾常高兴。她爱呢地怀抱着讨人喜欢的小女孩秀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老是笑声不断!午餐之时,我向房东借用了两把小板凳,母亲带秀秀坐在床上,咱们仨人围在下面,矮饭桌上尽管也挤满了“鸡鱼肉蛋”,但我却陡感自卑!
然后,我继续心欠了几天,终于熬出了苦头——老家有事,母亲回去了。当然,母亲的爱抚依旧温暖在我的陋室。
不过,从租房到单位,我的生活与工作还是老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寂寞渐渐地回到了我的心里。每当捧一碗面条,或中午或晚上,孤立在租住的房门之前,回忆自己“想留又不愿留下”的母亲,我都会泪流满面。单位极端的困苦,相比校园极端的欢乐,虽短犹长!人的心不可能长久地停留在任何一个极端,而我从书本到社会,却仿佛流浪一样!尤其突然多见的丑陋形象,疑信不断,使我仅仅剩下世途无聊的感觉。
有了感觉,便有了思想,我虽然心厌,但也难抑。——我离开了同学,接触到同事,很不愿这段单纯至模糊的变化,然而,也自知一切都不可能再回转。可谓的安抚,乃是小屋前后四季的更迭:秋天了,曾经的绿色丢了,眼前已泛起枯黄……毋须辩证,天地的规律又皆属合情合理!
我继续孤单地来往于汽车站和租房之间,一样自卑地又挤了一个来月的公交车,但在单位还是无聊的轻松——没有具体工作。
感谢好朋友严大哥,在星期天,大晴天,又来看望我了!然而,见他竟是骑着自行车的,我惊讶万分!因为他家离我家相距二十多站路。
我赶紧冲出门,诧异相问:
“严大哥,怎么还骑车子来啊?”
“哦!我的车子也不常用,就送你了。”严大哥魁梧的身材,端正的五官已是笑脸一片了。
“唉,给车子也该我去骑,哪能要你送呢?还跑了那么远的路!”
“不累人,哪个骑都一样!”
车子虽然旧点,但情儿却是深的!时间也不早了,我没再争论“他来我去”的差别,只是应声一句:
“我还不太会做饭,就去买些熟菜吧!”
“不用了,都有了。”严大哥从包中拿出鸡、鸭、猪蹄子等多样卤菜,还有一瓶酒儿。
咦!好朋友来我家,我却成了客人?我脸红的将矮桌子、小板凳摆到床前,摇摇头,才与严大哥碰起杯儿。
好朋友永远是相亲的!
严大哥坐在床上,我坐在凳上。中间虽然只隔一个小桌,但他还是近身向我,宽解道:
“林弟兄,我已从我父亲那儿知道了你的情况,别伤心工作,能来省城上班已不容易,应该高兴才是!”
我想回答一下“好吧”,让他放心,但张不开口。别扭几下,我才开始叙述起在单位见闻到的韩二水……
“噢!你不是那种人,也干不好那种事,只管努力工作吧。”严大哥鄙夷地听完我的话儿,昂然地开导。
我点头,没吱声。他又亲热地问道:
“来省城这么久了,可到过老乡那聚聚吗?”
“没有,我工作这么差,不好意思!”
“你太多虑了!”他的表情严肃了,“万事开头难!你的工作以后会转好的。”
老师、同学、母亲和朋友都是一样的意见,而且老乡的劝解也是方向如此的,尤其读过的中外古今的书籍更在作着异曲同工的强调,所以我仿佛眼前一亮,敞开了心扉!再次举起杯,与严大哥欢近起友情。
严大哥喝过酒,放下杯,看见我已转悲为喜,又开导我一句:
“林弟兄,你有好几位同学因为在读研究生或者不是应届大学生,还没毕业,以后周末的时候,也可以到他们那几所大学玩玩呀!”
嘿,这不正好,等于又回到了校园!我立即欢喜地回答:
“太好了,呵,我就那样!”
“就该这样!”严大哥咧开嘴,“而且你还可以骑自行车去,这样也能一路上随心地熟悉省城各处了,哈!”
我也大乐,所以吃过饭,酒没醉,心却醉啦!
有了自行车,我的生活自由了——可以骑车上班!但我的“工作”还是没有变化的。
……离开大学踏上社会,又熬了半个多月,因为已与一线的同事熟悉,也自觉他们实在,便请问了几位检票员和稽查员。可是,他们的回答可谓一样的白话:“你是我们单位分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以前没有过,哪知领导是如何准备的?”所以,我的心情更加着急!
第九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09
当然,韩二水仍不断地兴奋在我的眼前——
还是早晨才刚上班,他为何站长泡茶之时,见到自己的主人竟然愁眉苦脸,忙问:
“何站长,不舒服吗?怎么回事?”
“昨晚喝过酒上楼时,不小心跌跤了,后面摔烂了!回家也没好意识讲。”何站长手摸屁股,歪头告诉他。
“啊!我看伤得可厉害?”小韩赶紧转过身,关上门,着急地说。
何站长咧嘴一笑,解开皮带,歪出屁股……小韩低下头,弯着腰,聚精会神地检查起来。确实的,阶梯磨破的几道伤痕,明显地烂在屁股上。
“呀,最好抹点药!我这就去买。”小韩一边说着话,一边从何站长的屁股旁昂起脸皮,转身开点门又带上门,跑了出去。
虽然他们都是男同事,但看过这一幕,我竟有些害羞了。其他领导还没来,我也无法对比而调节情绪。——实在难以分清小韩是怎么回事?因为我从未听说他对其他一线男同事这样过。从古至今,人们都在骂着“走狗”,他们真可谓“长生不老”的畜牲了!于是,我捂上眼睛,趴到办公桌上。
很快的,开门声再次惊扰起我。不看也知小韩买回了药,我虽然不想再见其丑陋,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小韩正靠在何站长背后,为其主人抹药着屁股上的伤痕……
突然的,何站长“嗷叫”一声,屁股一歪,正巧撞到小韩的脸上。呀?小韩头一仰,摔坐在地上。
我大吃一惊!何站长咋会如此?难道是被药物刺痛而怨小韩了?!
我正在思虑着原因。何站长已经脸色一横,甩下烟头。噢,原来是他只顾享受小韩在其屁股下面的“服务”,不小心,被烟头烧痛了手指。当然,他也不好意思,赶紧向小韩歪下头儿,嬉笑解释:
“哦,不好意思!刚才手指被烟头烧的……”
“没什么!没什么!我坐一会儿,还舒服呢。”小韩兴趣地摇个头。
下午,小韩又跑到何站长面前泡茶时,何站长当即奖励他一支烟,说:
“后面不疼了,感谢你医治及时。”
“啊!不,是你伤情不重。”小韩急忙谄媚巧言。
“小韩,喏,以后有机会我再感谢你!”何站长笑张大嘴,向小韩吐口烟圈。
…………
回家后,我与几位邻居叙述此事,大家皆难以置信。
“小林,你这同事真会混!”退休大伯老李满面起皱。
“哼,这个韩二水太能拉下脸皮了!”方小姐脸都红了。
“叔叔,那个韩二水比电视剧里的小丑形象还生动呀!”中学生小兵说。
“唉,他这种无才之人想当官,就得那样,”房东大叔笑着指向旁边的小狗,仿佛羡慕起人家的宠物,“你的同事竟比我家的小狗还‘可爱’,真没法说啦!”
小狗立刻停止摇尾,瞅瞅他,好像通了人性,知道自己远不如“人”——韩二水——当即头一扭,夹着尾巴,跑开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情不自禁的!
——邻居们还经常在家门口聚笑此说,我在工作上却已经失望近半年了。看着自己依然“无事可作”,我忽然醒悟自己也该为单位找到一个“提高效益”的方案!回想一下自己未断观察着的生产情况,我逐渐的清楚“增加班次,延长线路”应是合适的。
为了作个证明,上班的时候我立即跑到马路对面的大汽车站,而我们的上级总公司也在其中,办公楼高达七层,还是新建两年的,更壮观!一楼的售票厅和候车厅都有我们单位的四、五个大,停车场更是特大无比。
围着大楼前后转了一圈,见识其客流量大得多,班车也多,线路也长,还有跨省的。自然的,我觉得他们的效益应当是好的。于是,我伸手向后一指,请问了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年稽查员:
“喂,同事!我是那个汽车站的,请问你们站可能拿到奖金?”
“能拿到……每个月都能拿到……一两百块钱,高低不定的!”他高兴地回答。
噢,确是因为“班车和线路”问题影响了效益。但是,面对拥挤着的旅客,又联想到人家客流量也大啊?……
仔细思考一下,应是“班车和线路”引来了旅客,不是旅客招去了“班车和线路”!所以,我觉得自己是对的。何况我们两站仅是隔路,便效益大差,而且还同属一个总公司矣。
附近也有与我站不属“一家子”的汽车站,自觉最好多作证明,于是我又跑向另一个汽车站。
路过我站大门前,发现有些旅客看过候车室内的班车时刻表,相继叹口气:
“怎么没有车啊?”
他们便转往“兄弟”单位——大汽车站,或者与我方向一样的前进了。
快步走到邻居汽车站,对比大小,与我站可谓无差,只是工作楼房高了一层,形象也新些。但其候车室却客多,停车场也车多,还有跨省的!我请问了一位检票员大姐,她也笑脸相答:
“我们单位有奖金啊!你们汽车站呢?”
“我们还没有!”我别扭地陪笑一句,便不好意识地从人群中退出候车室,摇摇头,返回自己的单位。
来的时候,曾经大步流星;现在,我已经不自觉地举步维难了!——不想再见我们单位站前广场上的空荡,于是我转个身,向着自己汽车站的大后门迈起了失望的脚步。
公路两边都是新建的高楼不断,想想自己单位的老旧和落后,虽然离单位越来越近了,但我却走得越来越慢了……
这时,我又经过了一家才有我站“一半之大”的汽车站,但其车站内外都正人车沸腾着!所以,我未作思考,已认为他们的效益应比我们站好的。
看着他们的热闹,继续前进几步而越过了羡慕。忽然的,我想到此站毕竟见“小”,也许会有意外!于是,我又回头进入汽车站,询问了一位青年稽查员。他自豪的回答终于未出冷门:
“我们单位也有奖金的!”
看着他的高兴,担心他将反问,我急忙局促地转身了!回到单位,进入大后门,正巧程站长也在前面瘸着腿,撅着腚,走向办公室。
嘿,与程站长聊聊自己的“效益方案”,看看他的意见,不也很好?于是,我也就直接走向了办公室。
天是阴的,预报有雨。此时,我的脸上猛然感觉到了雨水。——三步并作两步,我迅速进入室内。程站长已经坐下喝茶了。我与他打声招呼,便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
看着程站长正悠闲地晃着瘸腿,我觉得与他交谈可能更自由些的!于是,我又喊了一声“程站长”,便问道:
“怎么别的站都是班次多、线路长的,我们站为什么不那样呢?”
程站长向后转了一下身子。虽然已经冷天了,但他的头脸还是黑样如前的。而且,他的长相更显得老丑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皮,如同在一根竹竿上面结下的一张乱七八糟的蜘蛛网;那两只黑眼圈儿,简直就像卧在蜘蛛网上的两个又大又圆的蜘蛛。
他的回话,仿佛也相隔我一层不屑:
“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你也不要多管。”
我不由地吃惊他的漠然,正想多问原因。这时,韩二水进屋了。他见办公室内仅我一个外人,就随便的看我一眼,而兴致地坐到何站长的位置上,贴近了程义晋站长,低声地说:
“昨天,赵站长和孙站长又在讲总公司以后要上调你的事,都不服气!还在骂你肯定背后干了什么勾当。”
程站长开始歪头怒目,叫嚣一句:
“****妈的!……”
我不愿再听他们的背后私语。然而,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去哪呢?面对小韩与程站长的近乎,再想自己的工作,我实在忍受不住,便拿起伞,希望同老站长讲讲话了。
绕过几辆班车,走上楼,在站长办公室的大门前,我心情忐忑地敲响了几下。但是,里面没有回答。难道人不在?我不由地诧异,早晨上班时,在检票口自己还曾与他对面相见,并打过招呼,而他五十开外的慈善脸神更显得和气可亲。现在他会去哪?
打着伞,孤立在他门前的风雨之下,回头看看停车场上正在客等车、车等客的服务,我又静待了一会儿……突然的,我想到可怨风雨之中人、车的噪音太大,而自己传进去的敲门之声又太小,他没听到。于是,我稍微加重了自己的小手与站长大门的碰撞。
第十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10
很高兴,里面终于传出非常热乎的问话:
“谁啊?”
“我是林泽祥,新来的!”我止不住兴奋了。
“进来哟!”他的声音还是可亲可敬的。
我快速收起伞,轻轻地推开门,便进了屋。
“坐下吧!有什么事吗?”屋里就一张办公桌,正对着门,老站长端坐在其后的办公椅上。旁边靠墙也摆了两把椅子。
我轻轻地关上了门,将雨伞放在窗下。但是,看着老站长精神端正,工作认真的态度,我没好意识坐下,依旧站在窗边,也张不开口。
“坐下啊!有话就说吧。”
再次听到老站长热情的欢迎,我才稍微释放了紧张,举步向前,安静地坐在离他更近的一把椅子上,以便说话方便。然而,又看几眼老站长仿佛“劳动模范”一样的肖像,我还是为难数下,而张不开口。
“紧张什么呀?来我们单位,就像在家里、在学校一样!”老站长关心的话语好像我从小学、经中学、到大学未断接触过的老师一样。
“您好!站长,”我由衷地害羞了,开始说起自己的愿望,“我都上班半年了,想能尽快作点事儿。”
“噢,我们单位仍然效益不行,车少人多,站内站外还在落后之中,用不上你已经学过的高级生产管理专业知识。以后一旦经营改善了,我们领导能考虑到你,需要你的专业知识时,会通知你的!”老站长笑容满面,仿佛对我的工作,比我还心愿呢。
见他如此,我大感快乐,当即汇报了自己的“效益方案”。
然而,他一边表情随便的听着我的话儿,一边还皱着眉头……
我以为自己报告得不够清楚,便又多作起解释:“站长,我们单位附近的几个汽车站不都是‘班次多,线路长’的吗?效益都很好,对比一下,我发现相差的原因正如我所见——咱们汽车站的班车少,线路短!若能改善此况,不也就自然的提高效益了吗……”
可是,老站长似乎嫌我话儿长了,有些不耐烦了,开始讨厌起来:
“小林,你正年轻,虽然漂漂亮亮的,但还太单纯,尚不了解交通系统的复杂。现在各部门都运作正常,你保持按时上、下班就行了,而‘增加班次,延长线路’的事,上级还没作要求,所以在我们单位难于实行。”
面对老站长前后的变化,我惟有心中自问“那我干啥呢”而没再开口。怎么办?想起老乡曾经传递的意见——也只能先顺应一下!于是,我便无奈地站起来,最后打声招呼:
“好吧!站长,我回去了。”
“嗯。”他稍喘口气,仿佛轻松了。
失望地退出站长办公室,面对单位的阴天环境,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但是,思想老站长的回答可能也合情理,我才似有前途地抬起了腿儿,快步穿过风雨,返回了办公室。
后来,我虽然听过同事称呼其“秦站长”,但很遗憾秦姓比情字仅少一个后鼻音“g”,却感觉其身上大缺了人性道德!所以,我称呼其“站长”之时,已不愿将“秦”姓加上。
程站长正独自喝着茶儿,我便点头与他招呼一下,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看看外面停车场的阴暗,我却仍有前途渺茫之感了……
再等了将近一个月,但还没分配工作,我逐渐的急了。——难道就这样无聊下去吗?虽然又是一个雨天,也知道应该安静于办公室最好,而我还是难抑于学无所用的烦心,就打起伞,站到门外。秋风还在吹着脸、寒雨尚能淋到衣……痛苦地犹豫了一会儿,我才想到单位还是有一位书记的。
于是,我越过站长办公室,直接转到对面的老书记那儿。——前面已有了错失的经历,所以我加重了敲门之声。
自然的,未需重复动作,就已引起了老书记的注意,并传出他热情的回应:
“请进来!”
听着他像老站长一样关心员工的声音,我竟更加紧张了。该进该退,里面怎样?我思来想去,觉得他和老站长的位置不同,情况也许有别的。于是,我才在风雨之中,再次轻轻地推开了门!
两个办公室的摆布几乎没有差别。老书记也一样的和蔼,问话也亲切如上次站长办公室门前的声音:
“小林,有事吗?怎么说?”
因为已经看过老站长了,所以我更想多看看老书记。于是,我没有先坐,仍拿着伞儿,静立在他的面前。
老书记的年龄也大我一代,慈眉善目的,而且他注视我的眼神一如我初到单位报道时那样可亲。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份工作资料,办公桌上还摆了一些。我想,别耽误他的工作了,赶紧报告一下,争取结果像他彰显在我眼前的领导感觉一样漂亮!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说:
“书记,您好!我上班半年多了,天天没啥事,很急!想能安排一份工作,好吗?”
“噢,可见过站长吗?”他未答反问。
“上个月就见过了!”我没思已应。
“站长怎么讲?”
老书记这一问,当即将我僵住了。该如何回答?我停顿一下,还是吞吞吐吐地报告了前述的意外:
“站长讲以后才分配工作。”
“哦!站长都有过意见了,那就以他的话决定吧!我也不便再说什么了。”老书记如释所负而轻松地说。
知道自己对这间办公室也是“白进”,我更加失望了!呆滞地再看老书记一眼,无奈之中,正要转身离去,突然灵感发见——可能老书记还不了解我?于是,我开始自我慰藉地提提神,汇报了“效益方案”。
值得庆幸的是,老书记也耐心地听完了我的长话。而且,他当即说出了似有所愿的意见:“至于你讲的‘班车多,线路长’情况,我们还要听从一下总公司的安排。”尤其,他最后的回答也闪亮了我的眼睛:
“小林,你的工作之事,也不是我个人说了算的,待我与站长研究一下,再决定!”
很高兴,老书记办公室毕竟结出了希望的果子。我便不再打扰他的工作,道着谢,离开了!
我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身心仿佛已经被老书记鼓劲了一般,便打着伞,穿梭雨中,直接到了检票口,了解单位阴天的生产。
班车和旅客似乎并没见少,但是看着检票员、稽查员等“客前车后”的忙碌在风雨之中,我大感怜惜!——由衷地希望单位能够提高效益,改善生产条件,莫再让同事们“头顶雨,脸迎风”的工作。
第十一章 乌鸦擦粉照样黑11
站在生产一线,我作为二线员工,已不庆幸自己相对的轻松,很想帮忙一下同事!左右看看,正巧一位司机在车门前引导着旅客上下,而他没打伞。我赶紧跑过去陪他合用上了自己的伞。他高兴地道了谢!
与司机在风雨之中同立了一会儿,他笑着说:
“一伞不够两人用,请借给我自己用,你先回办公室吧!过会儿我忙完事情,再将伞还给你,谢谢!”
“嗯!”
于是,我高兴地退到检票口,又与一线同事打起了交道……
关于“效益方案”,因为老书记已经提到了总公司;关于工作,因为老书记也特别说出了“研究一下”的话,明显的,皆有着希望,所以我每天不断积极地进出着汽车站了。
然而,默默地等待了十几天,还没消息,我开始急了。所以,一入单位,又在办公室里等了很长时间,可老站长、老书记仍没传来话儿,瞧着外面的朝阳已经越来越亮,我便再次难忍地跑去电话求问起老乡。但是,他的回答依旧令我失望——还是应该顺应领导的,别表现出不好的情绪!
思想“领导确实是上级,老乡的话也应该是对的”,我便遵从着老乡的教导,继续脸笑心急地上、下着班……
秋天的枯叶已经落尽,时间迟延到了冬季。虽然头上的太阳还是明亮的,但书记和站长依旧没找我谈话。
又等了几天,工作盼头终于开花——春运啦!
我被安排到生产一线,随从业务科员工疏导站内站外的客流。每天赶往单位,远远的,就看见大门前后人、车不断;再进去,候车室已没了空座,售票窗和检票口正排着长队……请读者恕我不再详细描写了,因为您们即使没经历过那时的春运,也看见过现在的春运,它们已可谓一样的热闹。下面的情况,您们莫过要像旅客似的在停车场上许多班车之间,留心它们的“前挡分玻璃”内摆好的线路牌,从而了解到班车来往的方向和数量已经变多。所以,勿需站里工作人员的介绍,您们也能判断出单位的效益转好!
春运虽然相对忙碌些,但我终于有了学能所用的安慰,而且在工作需要之中与一线同事接触也增多,所以心情逐渐的轻松了。当然,我更喜欢单位及时地“增加了班次,延长了线路”,生产量在逐日地加大,便很高兴地跑在站前院后。
离春节越近,我越忙,像其他同事一样,然而这一工作机会竟也惹来了祸!
那天下午,将近下班的时候。我正在停车场忙着工作,老站长从旁边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份春运资料,说:
“林泽祥,你另外做个事!业务员小沈去总公司汇报生产了,你到楼上‘主任办公室’向单主任反映一下今天的情况。今天已经增发了四辆班车,上午有一辆班车毁在汽车队修理,因此少发了一班……”
“好!好!”
我仔细地听完吩咐,认真地回答,就立即接过春运资料而离开停车场,赶到二层楼上。因为初到“主任办公室”汇报生产,我有些儿紧张。屋子虽然比我们办公室稍小,但也就两张办公桌,另一位男同事也年轻,所以环境反倒松弛些我的精神。再见单主任,他三十来岁,身体粗壮,个头也高,在单位可谓“数得上”的!我就开始自我慰藉着平静,站到办公桌前,首先总结一句春运以来的欢喜:
“单主任好!自打春运,很高兴单位客流量就一直在有增没减……”
“****妈的!什么事?”他突然粗鲁地打断了我的话,左手拿着上司文件,右手摆在桌上,随便的看着我。
我一惊!——他今天怎能这样带“口头禅”呢?便赶忙提醒他一下:
“主任,请别那样带口头!”紧接着,我边将春运资料递过去,边向他汇报,“刚才站长叫我向您反映一个情况,今天已经增发了四辆班车,但是上午有一辆班车没从他们汽车队开过来,所以站里也少发了一班……”
然而我话没说完,他又粗鲁一叫:
“****妈的!怎么没开过来?”
我自然纳罕起来,怎么还带“口头禅”呀?——毕竟是同事,他岁数还大,我便又提醒他一下:
“大哥,请别那样带口头!那辆班车毁在汽车队正修理着呢,所以没开过来。”
我继续回答了情况,没想到,他仍然粗鲁起来:
“****妈的!新增班车的客流量怎样?”
面对此情,我不知如何是好?但迟钝一下,我还是提醒道:
“主任……大哥……请您别那样带口头呀!”
我已经皱眉,再次仔细地说明了老站长告诉我的相关数据,而他依旧骄暴不断:
“****妈的!少发的班车是开往哪的?”
我不由地大惊失色!他怎么了?——单主任粗糙的脸上青筋毕露的。我想,他可是迷惑了?思想至此,我当即拍响桌子,难受地责问:
“你怎么这样差劲,咋还那样带口头?”
难以置信的是,单主任忽然起身,一边嘴骂着:“****妈的!闹什么?”一边猛推我胸膛一掌!——由于意外、劲大,我被摔倒地上。
哪里还能接受?我立即站起,手指其额,与他相闹。当然,我的身体“弱”些。争执推搡几下,就被他哄出了门。
我们的吵闹已经引来了好几位男女同事。他们将我领下楼,众口一词地劝慰我:
“汽车站不像你们校园,就是粗鲁,别计较!”
“莫放在心上!单主任那是口头禅,确实不文明。”
听说情况如此,我方才宽释了胸怀。然而,想到自己都已经喊了“大哥、主任”不断,而他还不尊重人,实在不妥,我真希望批评他两句。因此,我不由地回首楼上,虽然没见到他,但老乡的教导却已响亮在耳畔,我忽感可以体谅一下他的过失——人家是主任,属领导,给他一个面子!
于是,我也就自愿地接受了一线同事们的关心,继续向前走去……
我离自己的办公室逐渐的近了,离单主任逐渐的远了,身边的同事也逐渐的少了,但我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尤其想到刚才曾被善良、正义的同事们围在中间,我开始有了一份慰藉!
第十二章 业余的校园生活01
冬天已越来越深,而我的主食生活,还是随便吃一碗面条为多的!又是周末,我孤苦的耳边再次响起了严大哥的话儿——到大学校园玩玩呀!然而,我却不愿再去了。但是,那几次在大学里的生活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了。
去年暑假后开学不久,那个周末我一人在家吃过午饭,无聊之中突然想到严大哥的话儿。于是,我骑上自行车,赶往了“工业大学”。大学近在市区,所以,我悠然地从郊区看着大楼越来越高,公路越来越宽,车儿人儿越来越多……一路愉快地骑到大门前,虽然有些远,也没觉累!
下了车,推过门槛,我又骑上,在校园的绿荫下仿佛重游故地一般骑到学生宿舍楼前。迅速地摆好车子,我高兴地攀上三楼,越过几个门儿。每间屋里都有同学或在玩着扑克牌、或在弹着吉他、或在言笑着……很快的,我走到自己同学的门前。一瞧,同学没在里面,只有三位同学各坐在两边的床上,面前摆一本翻开的书儿,都正眼盯着它,在议论什么。
我犹豫地站着,没进。其中一位同学却站了起来,笑问:
“你好!请问找谁?”
“呵,我找张如忠。”
他的眼神猛一迟钝,说:
“呀!他不在,那你先进来,我帮你找一下。”
“谢谢!谢谢!”
他快步走出门儿,转向右边了。另两位同学也喊我“进去”,于是,我进入屋子,坐在他俩面前。看着他俩的笑脸,我很高兴!一位同学很帅,点个头,热情地招呼:
“你是张如忠朋友?”
“是的,我是他中学同学。”
“哦,怪不知你俩的口音都一样呢,你和他是一个家乡的。”另一位书生味很浓的同学插话。
“你在哪个大学?”他俩异口同声。
“我已大学毕业了,就在市里上班。”
“哎呀!上班有福,早上班,早享福!”
我觉得他的话儿正如他的面相,很有书生味,就暗抑一下心情,努力陪着笑脸,说:
“其实你们才有福啊!我都想再回到校园,这不来了吗?”
“嗯,瞎说什么啊?我就急着毕业,心里都羡慕你!”帅气的同学有些不服气了。
“呵,呵,……”
我说不下去了。他为了证明自己,继续说:
“你的同学张如忠也像我一样,不到一年时间了,咱们经常谈论毕业,越来越急啊!”
又讲到张如忠,再想到张如忠,帅气的同学站起身,说:
“怎么还没回来?我到那边看看。”
“啊,谢谢你!”
我也站起来,与他握手。接着,他更加快步地走出门儿,转向左边了。屋子虽然是宿舍,但剩下的这位同学书生味很浓,我觉得这都像书房啦!咱们继续交谈了一会儿,但还没等来张如忠,他皱个眉,说:
“可会去操场了?他常去那儿。”
他走到通道前,从窗口向外望去。虽然有同学不断地经过他的身后,但他只顾脸朝外,左右转着头儿……独自坐在屋里,也是坐在他的身后,心中感激同学们的帮助,我不由地向他走去。将到他的身后,他突然转身,说:
“张如忠在操场呢。”他手指窗外,继续说:
“你看!那个踢球的不就是他吗?走,我带你去。”
我朝那一望,因为很久没来往,便只见那人裹着一套蓝色运动服。人已认不清了,但我的心情还是激动不已,于是跟着他飞快地跑向操场……
将近足球场,他大喊一声:
“张如忠,朋友来啦!”
张如忠一脚将球踢出,猛一转身。上了大学,他更加朝气蓬勃,一看是我,当即扬起手,惊喜地叫道:
“呀?你咋来啦!”
他迅速迎上来。我急忙赶过去,说:
“想你呗!”
我们握上手。他拉起我,说:
“走!到宿舍去。”
“不了,不了,就在这玩玩。”
“那,好吧!先就这样……”他突然一顿,“你可知道李华乾(我们的中学同学)也在我们学校?”
“呀,不知道!”
“哈哈……我再去叫他了。”
“好啊!”自然的,能够多见同学,我更高兴!
他立即跑向宿舍。很快的,他就回来了,不过,仅他一个人。他告诉我没找到李华乾,但是,他没打迟钝,就带我进入足球场,向同学介绍了一下我。于是,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身在他们的操场,我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校园,高兴极了!球儿被踢来踢去,大家欢声一遍!尤其他邀我守门,就使劲地踢;而我自己守门,又竭力地堵……
第十三章 业余的校园生活02
不知不觉地笑呵到了傍晚,我告诉他:
“老同学,我早点回去了!”
“别这么早呀!在这吃过饭再走。”
他再次拉起我的手。我感谢地向他解释:
“我是骑车来的,又住在郊区,天黑了,回去不方便。”
“咦,还是有路灯的,既然来了,随便吃顿饭也耽误不久。”
“不麻烦了!”
“麻烦什么啊?请别走了!”
他仍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手。我情不自禁地乐贺一声:
“哎哟!那好吧,享你一份福嘞!”
于是,我随着他走进食堂。看到里面人潮汹涌,我禁不住想起了汽车站的人情疏远。——经过这一段社会岁月的洗礼,我的思念立即穿越时空,又回到了自己远方的交通大学校园!哎,羡慕他——老同学——还在吃着大学饭!
毕竟汽车站仍然无聊,后来我又断断续续地去了另外几所大学,玩过之后也吃了大学饭,还在重复着“穿越时空”的感觉。然而,同学对我已经上班“早享福”的羡慕,每次都让我心儿害羞。尤其那次周末在农学院的聚会,一旦想到,我仍觉脸红!
因为是提前约好的聚会,所以我已改乘公交车了。我们五位同学在操场上玩了一个上午的足球和篮球,又回到宿舍弹了一会儿吉他,非常愉快!接着,我想自己已是有收入的而应做东,便提议聚到了校门外的酒店。在酒桌上,农学院的壮实的葛伟(我的小学同学)眼睛一亮,说:
“你这被分配在汽车站,漂亮喽!”
“确实的!他们单位稳定,等于垄断经营,效益肯定高。”李华乾更加憨态可掬地插话。
我不好意思地赔个笑,没吱声。张如忠坐在我的对面,问道:
“老同学,你工资多少啊?”
“对,工资多少啊?”身旁“艺术学校”的帅气的小方同学拍拍我的肩膀。
我犹豫一下。想想总不能再不讲话了,于是,我模糊地回答了一下:
“就百把块钱!”
看到我皱了眉,张如忠也皱起眉,说:
“哦,他这是谦虚,你们别信!”
大家点头。李华乾笑呵一声,说:
“是的,他们单位哪会那样呀?我们的生活费也得这么多了!”
“嗯,我们祝贺老同学工作幸福!来——”医科大学研究生柳正功诚实地举杯站起。
“干杯!”
朋友们齐声附和。我觉得脸儿一红,但庆幸是在喝酒时,他们也没注意这些。我赶紧举杯,相碰起同学之情,说:
“祝同学学业有成!”
喝过这一杯祝福,我们陆续坐下,李华乾仍在站着倒酒。为了避开前面的话题,我急忙看着柳正功同学,助兴道:
“柳正功,你这读研究生,还要多累两年,但前途更大,所以别嫌累!”
“好的,不嫌累!以后能像你这样就行了。”他手儿一扬,美滋滋的。
接下来,我继续努力着将话题转在他们那里。所以,这一场聚会虽然见到同学高兴,但交谈却令我费力。直到小方身体一晃,站了起来,才聊出了大家的雅兴。
“林大哥,你已经上班了,赶快结婚吧,我们还等着喝你喜酒呢!”他已经举起了酒杯。
“好吧,我早点结婚!”
与小方碰杯,其他人也多了一段笑声,不过,我虽然是一饮而尽,像他一样,但心儿接下来就是不安——工作根本不算稳定,收入那样低,还谈什么结婚?不值一提,因此我自卑地与他们开个玩笑:
“哦,我明白,是你们想早点结婚,而我还没处女朋友呢,所以你们要趁着现在的机会,快交女朋友,这样一毕业就能洞房花烛!”
“哈,哈!”
他们嘴巴一样的张开了爽朗,再次把杯子朝我举起……
外面虽然是冬季,但中午的太阳很亮,而我们的欢聚还非常热闹。告辞的时候,别人也没劲再玩了,因为我们已经累了半天。握过手,就是分别。我看见旁边就是照相馆,突然想应该留个纪念。
“难得这个相聚,”我顾盼大家一眼,“咱们照个合影吧!”
“哦,这次就算了,”李华乾的脸色并非反对我的,“今天,其实你也累了,都没啥精神,下次再照吧!”
“那好呗。”
我同意了他的意见,像其他同学一样。
再上班的时候,单位依旧是老样子。自然的,我仍会遇到周末,可我已逐渐的害羞而不到大学里了,即使一个人孤独地无聊在自己的租房里。虽然他们也曾催过我,但我还是抬不起步子!
特别愧疚的是,我觉得自己的“新家”远在郊区,所以一直没有邀请过任何同学!
第十四章 逆境陷身心01
春运还在进行,并第一次拿到了奖金,虽然才五十元,我也高兴!衣兜终于有些鼓了,精神当即大啦!我继续在站里忙起难得的疏导工作,而且开始自寻快乐——回家后,在业余生活中选读着文学名著。
但是过了新年,随着客流量又逐日地渐少,班次递减,线路变短,我依旧不由地无聊于无所事事了。每日的时间虽然多在家中,却只能浪费于吃、睡,所以我自觉有意义的光阴还应在单位。即使已经自立了孤身的业余快乐,但我还是明白与人交往才算最合适的。然而,又受经济困难的限制,尚不会、且不愿“混世”,因此我一入办公室便心情抑郁。
再次盲目地等了一个多月,月工资还是72元,严大哥几次塞钱给我,但我都害羞地拒绝了他的友情补贴!
我悲伤极了!——本科学历竟不能养活自己。而且,也买不起电视,更无法交友消费,所以我的业余生活几乎一遍空白。思潮起伏了几个星期,我想主动问问情况,便再次走向站长办公室。
庆幸天尚晴着,站长办的大门没关,我慢步随着一位稽查员走了进去。老站长正举杯喝着茶。同事直接走到办公桌前,向他报告起一辆外市发来的班车在当地阴天误点的情况。我只站在同事的身后,等着向前。
很快的,同事说明了工作,与我打声招呼,便离开了。
这时,老站长又和气地先问了:
“小林,有事么?”
“站长,您好!我想在工作上可能尽快有点事作?”我心情渴望地回答。
“前面不是对你说过了吗?还是那样好的。”
老站长显得有些不满意。我不由地诧异,但面对此情,也知不便多说了。于是,我失望地退出屋子。
……还好?老书记办公室的大门也没关。我踌躇了一会儿,想想老书记毕竟说过“研究一下”的话,才迟疑地进了门。
老书记已经抬起头,善貌如前。我也就满怀希望地说话了:
“书记,您好!我的工作的事可以解决了吧?”
“还是工作呀?我也和站长说过了,仍按站长的意见办吧。”
——结果如前,还能说什么呢?此时,我尽管知道应称其“艾书记”,可是纠结于艾姓与爱字虽然同音,但其一直漠然于我的言行,可谓毫无善意,因此,我始终只是无聊地喊其“书记”而已!
于是,我灰心地转过了身子,却已不想再回自己所谓的办公室了,因而我到了候车室,沉重地坐下了。不断入厅的旅客们,都已经避开拥挤的困扰,确定了归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无不显得心宽。而我虽然也坐在候车室,但回想自己已近一年的经历,却愈觉胸紧了。——我不老不少,正值年轻,难道怨我体弱了?
就在我愁眉自问之时,九位(6男3女)年轻人同坐到我的旁边,并交谈起来。
“我们老师在老家已住院一个礼拜了,手术不大,很顺利。”一位男青年关心地说。
“听说老家的同学都常看他,相信我们九位同学一道从省城去探望,他的心情又多一份快乐,病情更会好转的!”一位女青年笑眯眯地插言。
“对,大家都已中学毕业七、八年了,还从省城到县城去看望他,拿人比己,不用说,老师更会快乐的,病情定会快好的!”另一位男青年自豪地赞同。
…………
面对他们同窗与老师的爱情,我不由地感慨——单位上下级关系若像师生,同事感情若像同窗,如此人生道路多美啊!然而,我的领导,尤其单主任对待职工的态度,不值一提;另外,韩二水的眼中似乎没有同事,而只顾忙着其“心中”的两头——业务科和我们办公室!
同事们虽然疏远着单主任,但其仍未注意话语文明。大家都常发怒言小韩可算是一个有着祖传市侩能力的灰青年,而小韩也大大荣光了祖宗。你看!何站长突然走到门口,喊了两声“小韩”,他便应声地从业务科跑过去。
何站长手拿出钱,递向他,说:
“我中午吸烟喝酒多了,舌头难受,你去帮我买一瓶饮料。”
“好的!你先回屋坐下吧,别着凉了。”小韩点点头,没接钱。
外面已经风雨不断,但小韩并没回屋取伞,便直接跑向站外的店铺。很快的,他送回了一大瓶饮料,打开盖子,双手递给何站长。
何站长喝了几口,转身坐回办公椅。他的脸色仿佛轻松了,又断续喝着,并手拍起胸口。
韩二水赶紧转到何站长的身后,弯下腰,主动帮他轻抚着背儿,嘴里不停地哼唧:
“何站长,请慢些喝!慢些喝!”
小韩就这样手和嘴一起忙着陪起何站长。何站长感觉很舒服,但不知小韩的感觉如何,直到何站长伸手掏向口袋,说:
“好了!还你钱。”
“算了,一瓶饮料还要啥钱。”
小韩费力地拦住何站长的手儿,乖乖地离开了。
可是,我服从领导安排,继续“工作”半个来月,竟已在单位熬过夏秋冬三个季节了。左思右想的出路,毕竟已了解了其他汽车站“车多线长”的生产现况,所以我觉得自己的“效益方案”应该是合理的,总希望与同事交谈一下。
又是所谓的上班,正巧何站长在办公室里,想到他也是领导,自然能够讲解对错。于是,我向他说明了方案,并皱眉问道:
“何站长,怎么我们站不增加班次、延长线路呢?何况春运已经证明了如此可行啊!”
“哦!小林,方案是好的,但我也不能决定啊!”
何站长陪笑回答。当然,此事也就无话再叙了。我不由地回想起自己满怀豪情地从校园踏上社会,且更高兴被分配在省城。可是,一入单位我就陷在抑郁之中了,因为交通大学的专业知识虽然合口于汽车站的工作,却不安排岗位,学无所用。
——碌碌无为这么久了,也不能继续消沉下去!于是,我想到了“跳槽”。
去哪呢?寂寞地坐在办公室内,面对停车场上人少车疏的无聊,我已经愁眉不展!因为在社会上我早就听说过许多情况如我的遭遇,所以外面的旅客虽然还有车可乘,但我却实在找不到出路!
终于又熬到了下班。夕阳下,我无奈地骑上自行车,心跳不平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陋室。然而,我虽已进入了屋里,但是仍不知以后该去哪里?
我捶胸顿足地取出相册,躺上床儿,自寻温暖!——孤独之际,与亲戚朋友同学老师的合影开始给了我一份慰藉,不过,看着自己在照片之上虽然都是“浓眉之下炯炯有神的目光,方唇之上挺直的鼻梁”,但现在仍眉头难开。就这样继续翻了几张,突然的,大学时美国英语老师与我的合影儿亮丽在眼前!嗨,我咋不考托福,出国留学?而且,我还没毕业时,就已听说过这条令人羡慕的出路。
对!我毕竟也有着本科学历,方便上进。于是,我赶紧下床,打开存书的破箱子,从中找出了“newconceptenglish、toefl和gre”等方面的十几本英语书籍,重新抱起了它们!
这一转向,使我感觉“十年寒窗的努力”终于有了着落,虽然工作、生活还会苦难一段时间,但终将解脱无所事事和工资太低的窘困。所以,我的身心油然轻松了。
第十五章 逆境陷身心02
于是,我高兴地迈出小屋,走到附近的小店,给远在故乡的哥哥打去了电话:
“哥哥,你叫母亲别再为我发愁了!我现在想通了,赶紧学英语、考托福,出国留学!”
“弟弟,你现在毕竟还在那个单位,注意别把工作丢了!”哥哥的回话却显得有些急了,“汽车站属国营好企业,只是你们单位还没正常发展,所以你一定要干好单位的工作,再等一段时间看看。”
“你知道的,哥哥,我在单位一直没被安排工作,那……我做啥?”我不由地奇怪。
“你也可以试着自己找点事做,泽祥。”
哥哥的建议挺迷惑,我再度相问:
“但……我找啥事做呢?”
“啊,你没做过,可以问问同学或老乡。”
“对!这样行。”
“噢!就这样,”他显得挺高兴,“另外,你的托福也别丢了!记住,工作为主,英语为次。”
“好吧!哥哥,我听你的。”
放下电话,回想一下,我又觉得哥哥的意见欠妥。所以,皱眉返向家中,才走了两三步,我情不自禁地转回头儿,拨响了姐姐的电话。
“你好!……”姐姐从故乡传来温暖的问候。
“喂,我是泽祥,”我打断了她的声音,热烈地报告,“姐姐,请你以后别为我操心了!我准备尽快考取托福,出国留学,离开这个汽车站,自然就好了。”
“啊,别这么急!出国不一定就好,在国内也能成功的,只要你认真工作,而且你还是大学生,相信前途不会差的!所以,你一定要考虑好。”
“姐姐,你也知道的,留学生都不差呀?”
“最好还是稳定些,千万别丢了本职工作,弟弟。”
很意外,姐姐的话儿也未遂我愿。但为了不让她再为我多虑,我还是不情愿地顺从了她的心思,回答道:
“是的,姐姐,我在干好本职工作、下班后,再读读英语。”
虽然我知道亲人们都是在关心我,但我仍迷惑于未来。回到家中,我再次随便的下一碗面条,吃了几口咸菜,就拿起“《新概念英语》”上了床。翻读了几页,其中的单词、句型和语法等等内容都还清楚地记着。然而,我确定不了人生的方向,越来越看不下去了。我不由地将书籍丢在枕边,抬眼仰望起屋顶,可是,看见的莫过陈旧而已。
大学生前途美!早在小学的时候,我就已听过这种论断了。然而,我的经历惟有否定其说了。——回忆自己跨进大学校门时的幸福,思想自己踏上社会后的痛苦,我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家徒四壁,碌碌无为,我老是睡不着觉。尽管知道已经很晚了,我仍情不自禁地淌下了泪水……
第二天,在单位,终于伤心到中午,下了班,回到家。为了清醒一下自己,我又蹒跚到附近的小店,电话联系了一位在外地汽车站工作的同学,意外得知他还算顺利,我才心有所定了。——其实,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安慰我!
于是,下午上班的时候,我不断地在单位的各个岗位转转。
汽车站虽然小,但二线已经人满为患。自然的,我只能从上到下,走来走去而已。所以,再上班的时候,我便将精神全力投向一线了。然而无论上午或下午,转了将近一个月,我也没找到事做。
心情逐渐的难受着,而我亦觉得自己似乎在自找苦吃!
当然,身不由己,我还是无所事事了一个礼拜,不过,自己仍没灰心。所以,早晨赶到单位,看着汽车站内外已经朝晖满地,我又盼望再生了!于是,我迅速地将自行车骑进大门,摆入停车棚。接着,转过身、快步跨进办公室,放下小包、洁净水杯。
很高兴,办公室曾经为了适应春运,已经新添了水瓶。
我立即倒杯水,便跑向停车场。三位稽查员正在疏导着一辆班车。毋庸多说,此事已经无需我再插手了,但我仍不愿离去。所以,我又继续旁观着他们忙碌了一会儿,直到停好车子、打声招呼,才依依不舍地迈向大门口。
旅客不多,班车也少,我很快的走到门前。两位门卫与我相互问好,大家都已笑容满面。我的心儿更觉舒服——虽然没有做上事儿,但多见同事,不说也美!所以,我不由自主地站在他们旁边,满意地等着车辆进出而开开门或关关门,愿望帮上他们的忙。
这次恰好顺心,外面虽然还没来客车,但我已听到身后行车的声音。猛一回头,哇,一辆班车正在发出!我急忙转身,陪着一位门卫,上前打开了汽车站大门。
还是用到我了!于是,我依然陪站在同事的身伴,盼望着再有客车进出。然而,过了二十来分钟,仍不见车影,我的心情越来越急了。两位同事已经转入门卫室,围坐在一起,随便的聊天儿,并不知我为何孤立在外面。但是,时间久了,也有人开始注意起我。
“喂,小林,进来坐坐!”青年男同事小徐神采奕奕地远在统计科招呼道。
“你们谈吧!我就在这了。”我还没帮过他们的忙,不好意思挤他们。
“啥事?天还冷呢,进来暖和暖和!”屋里的其他同事也注视起我。
“没事!没事!”我感谢地摆摆手,因为他们的这句话儿已让我暖和了,“我随便站站,马上就回办公室了。”
他们便继续了交谈,我还站在冬末春初的寒风里,却没感到冷。不知不觉的,又等了一、二十分钟仍无客车进出,我失望地转向了检票口。因为尚未到发车时间,我们小汽车站仅有的两个检票口都空在那里,而两位女同事(检票员)正聚在一边,叙着闲话。我知道,这里根本用不上自己,便向她们招手一笑,而她们也一样的点头致意。
几步跨过检票口,我的身体陡然一热,已经进入了候车室。虽然春运刚结束不久,但屋里却没多少人了。我叹口气,随便的坐下,愿望能够看见单位的喜人之处。
然而,我才低头、抬头了一会儿,旁边的两位中年男旅客突然发生了争执。
“眼瞎了!你看把我大衣碰多脏。”穿着毛领大衣的旅客正在横眉怒目。
“哦,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请别在意!”另一位旅客仿佛民工,一身衣服稍脏又旧。
“不行!你赔我的!”那个旅客依然大怒不断。
“唉,你也不能这样啊?不就碰点灰吗?”“民工”继续道歉,“对不起,请别介意!”
“不行!”
…………
原来他们相邻而坐,衣服不经意地碰在了一起。这时,对面治保科的一位治保员阿三被他们的争吵声引出来了,手儿一招,呼叫那个穿着毛领大衣的旅客:
“喂,来办公室处理。”
阿三身高马大,脸上毛重。那个旅客看他很显眼,就再次鄙视一眼“民工”,站起身、拎着崭新的牛皮包,趾高气昂地走向办公室。“民工”无奈地背起土褐色的旧包裹,自卑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听过他们仅为这一点小事的争执,看着一人声高、一人音低的表情,也不由地跟了进去。那个旅客急忙给治保科几位同事各递了一支香烟,并为他们点了火。阿三向他问过争执的原因,立即转向“民工”,大声训斥:
“你也太不文明了!把人家衣服碰得这么脏,光讲一句‘对不起’,哪行?”
“对不起!就一点灰,这怎么赔啊?”“民工”委屈起来。
“那你还跟人家争吵?作人总该讲个道理,你这样不行!”
“嗯,他大衣本来不就有些脏了吗?总该要洗的,请你算了吧!”“民工”恳求道。
“反正你也给人家衣服搞脏了,总不能赖账!你不赔,不准走!”阿三再次大言命令。
第十六章 逆境陷身心03
我看看那个旅客,就胳膊上落了一点灰儿;再瞧瞧他们手中的车票,发现他们乘坐的班车还差十几分钟就要发车了,便觉阿三的言行有些欠妥。思想至此,我情不自禁地对那个旅客调解道:
“嗨,你们乘坐的还是一班车呢,而且马上就要发车了,就一点灰儿,算了!应该高兴有缘同行才对。”
他扭头看我一下,又面朝阿三,没有吭声。自然的,我不赞同他的态度,只好向阿三招呼道:
“这也不算什么事吗?让他们都走吧!”
没想到,我对旅客们的好心话,竟惹起同事不高兴了。阿三瞪我一眼,说:
“这也不关你的事,你到你自己办公室去!”
阿三莫过大我几岁,但思想差距却这么大,我很惊诧!再看他那傲气的样子,我不由地争执一句:
“我也是这站里人啊!你怎能这样待人呀?”
“你有你的事,我们有我们的事,你别在这烦人!”治保员王洋友也从旁边突然推我一下。他与我年龄相当,小头小眼小矮个儿,却大使劲了。
“你?……”
可是,我话还没说下去,已被后面闯上来的韩二水撞到了一边;他迅速地靠到了王洋友面前、斜眼看我一下,又将“民工”推得更远。而那个旅客的眼光之中,也显出对我多嘴的讨厌。——望着“民工”满脸的怨气,我已无暇顾及他们的差劲,继续与阿三辩理:
“就算我把你衣服碰脏了,你还能就这样?”
“喂,我们在处理工作。林泽祥,你别再烦人了!快拿本事找领导,找个工作!”
阿三大言不惭,一边嘲笑着我,一边抽着香烟从座椅上站起来,转出办公桌,大步冲向我……
他的横眉粗相似乎就适合坐、站在他的岗位,尤其他的声音更是大大的!我进入汽车站已经半年多了,虽然不断地听着站内站外吵人的汽车喇叭声,却也不如他今天意外的叫嚷震耳难受!
我惊诧地望着他。那个旅客和“民工”不由地退向两边,那头瞧瞧他,又这边看看我。阿三两步跨过他们,猛一伸手,把我推出了办公室;韩二水也迅速蹿上来,“乓——”的一声关上了门。
“哼,对林泽祥就该这样搞!”
王洋友还在屋里嚣张着。而且,更没想到的是,从这一天起他在我的面前就摆起了“架子”。
我非常失望“同学”和“同事”仅一字之差!——厚门已经紧隔在背后,我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然,王洋友和阿三的言行仍然盘踞在我的心头,好像幽灵一般可怖!韩二水像恶鬼一样讨厌!
我真的在自找麻烦?唉,正如那句古训:
“多事有事!”
我也开始明白“麻烦的事情”不怨自己无理,而怨自己无权!所以,再上班的时候,我便安静在办公室中了。然而,这样无聊了几天,我仍身不由己地偶尔出去了。环顾班车,邻近旅客,招呼同事,但我已经尽量避开王洋友和阿三那类同事。
春运曾经拥挤的欢喜,在站里站外早已是昙花一现!所以,天气虽然逐渐的转暖,但我的心儿已逐渐的变凉了……
傍晚下班回去,刚到门前,还未及开锁,房东阿姨已从自家的屋里走出,双目悲兮地看着我,说:
“你,你老家打来电话了!”
“阿姨,怎么讲?”
“呃,你……你同学周民病逝了!”
啊!我的头脑当即炸了,钥匙“哗啦”一声掉到脚下……
阿姨弯下腰,伸手从地上捡起钥匙,帮我打开门。但是,我还木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她在身边将钥匙塞回我的手中。我抓住了钥匙,也握住了她的手儿。一股伤痛已经从脚下直冲到脑顶,我转脸跪向故乡、默默磕下头儿,泪水流到了地上……
“哇——哇——”
我悲痛愈大地哭出了声音。而阿姨的另一只手儿已经温扶在我的脸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只觉两条腿儿越来越麻了。她两手拉起我,说:
“回屋里吧!别着凉了。”
我仍然说不出话,惟有满面的泪水。而且,我虽然已经站起,却身心麻木了。她继续关注了一会儿,仿佛已经理解,就牵我回到屋里,陪坐在我身边,摇摇我的胳膊,再次关心:
“别哭了!今晚就到我家吃吧!”
“喏,我有饭,谢谢!”
“那你就准备吃饭吧!明天早点回去。”
“嗯……嗯……”
“我也去准备晚饭了,别哭了!”
她边说着,边回头看着我,慢慢地走向门外。我感激地望着她眼中的欣慰,回应道:
“谢谢阿姨!好……”
她虽然已将我稳定在屋里,但我的心儿还是被牵到了故乡。睁睁眼、闭闭眼,我觉得周民正在面前,所以,我依旧泪流不断……
第二天早晨,我丢下自行车,又急又悲地乘上公交车,赶到单位。为了不让同事知道而给人家添麻烦,我便低着头、抑着痛进入自己的办公室,等着向领导请假。
二线上班时间还没到,外面都是一线同事,我就空等在办公室中了。屋里就我一人,我禁不住趴在办公桌上,偷声地哭丧起来……过了好久,班车的喇叭“呱、呱、呱”的将我吵醒,“早请假、早回去”的盼望立即把我牵到门口,且望向办公楼。
等人心更急!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看见老站长迈往楼梯的背影,我慌忙跑到他的身边,眼中含泪地说:
“站长,我老家同学去世了!想请假,回去一下。”
“噢,那行!”他一句话答应了。
“谢谢您!”
我恭敬地点头,转身找车了。然而,我才走几步,不由地停下了,因为我的衣兜里仅有三十多元钱了,自己大感不妥。——找同事借,觉得不好讲?皱眉几下,想到再过两天就发工资了,于是,我快步进入了会计科。
幸巧冯主任已经上班了。我走到她的面前,说:
“冯主任,我同学去世,需要回去,想先取一下工资。”
“再过两天才发工资,”她看看我身上破旧的衣服,迟钝一下,“那你还是从单位借100元钱吧。”
“怎么借钱呀?”
“你先去写一个借条,找站长批下字。”
就100元钱还要这样“怀疑同事”的手续?熟人之间难道也不可信这一点!我沉默一时,明白自己过两天就发的工资也是不能提前取出的,便退了出来。
灰心地前行几步,我迎面遇到了同事小钱。他问:
“来楼上干啥?”
“哦,取工资的!”
“取到了吗?”
“没有!冯主任要我写借条,去找站长批字借100元。”
他一愣,皱眉看一下会计科,又眼一翻,就掏出钱儿,递给我,说:
“正好我带了钱,不麻烦人家啦!”
我心儿一抖!对视一眼他的笑脸,感激地说:
“谢谢您!谢谢您!”
“没事!没事!”
他摆摆手,可亲的眼神如兄弟一般。我下了楼,但直到踏进车厢,已经“会计科门内冷门外热”的感觉也没平衡心情——我知道,办公室内外也真是有着一“墙”之隔的!
自然的,客车启动后,我就陷入另一份悲伤更深。而且在奔丧途中,越接近故乡,我的心儿越悲!所以,还没到同学家,我就已哭声不断。终于疾步转入胡同,院门已经大开、棺材摆在其中、丧礼正在举行,我快跑上去。周夫人迅速带着幼仔迎面相跪,拦我一停。我急忙朝棺材鞠躬,还礼……我的身后还在进着人,继续低头不动已经碍事,于是,其他同学将我拉到旁边。——还是在这个院子,还是相围着那些老同学,曾经一起玩乐,现在相聚同悲!
第十七章 逆境陷身心04
面对老同学们相互至死的关照,我的心中已经只有“故乡与省城”的羞愧来去了——我莫过从省城带回了别人的“100元”钱,尚无朋友从故乡过去享受我的工资之福。
当天当夜,太阳、月亮和灯光都不再像同学分别时那样,仅在刺痛着我的双眼;第二天丧礼结束,我就返回省城,继续上班了。
韩二水依旧没变。因为老站长即将离休了,而新站长尚未确定,所以每当办公室除我之外,只有一位领导在内的时候,他总会附身过去,与其嘀里嘟噜起正在诱人眼红的“站长”之位。而他为了减少程义晋站长“为难升官”的愁眉,不断重复地贴近程站长的嘴脸尤为突出:“程站长啊,你不用多费心,其实你尽管放心再上一层吧!因为你虽没多少关系,但是你工作一直做得好,广大同事都拥戴你。何站长尽管官场背景强,在这方面却恰不如你,大家最重视的就是工作,而赵站长和孙站长在这两方面都不如你,毋须再比了。”
其实,程站长不在的时候,小韩对何站长偎倚得最多,大放的厥词更让何站长喜上加喜:
“哎呀,何站长你最年轻能干,同事们都喜欢你,所以肯定该你坐上‘站长’之位的!”
何站长因而更多信心于升官,所以经常地重听着其说,情不自禁地拿起桌上的香烟,赏他一支,为乐!
孙站长自觉关系不够,攀比不上、也不愿攀比,因而很少费话此事。但是,小韩对谁都能说出甜言蜜语:“孙站长,哦,你没注意,其实你与同事们的关系最好。经常接触的也就是同事了,大家的意见是捧着你的,因此你走进‘站长办公室’才最合情合理!”而在治保科,小韩虽然巴巴结结,仍不断地贴近着领导,只是换了一个称呼:“赵站长,……”两位领导只好随便的与其闲扯一下。
小韩就这样“屙屎打喷嚏→两头使劲”,做得很投机,所以他便更加得宠于领导们。
然而,言多必失——
我因受治保科同事的打击,已经一个礼拜少出办公室,无事生非了!星期一,一大早,小韩又眯缝着眼儿,走进办公室。我已经知道他还要干什么,便没加注意。他又靠近何站长,献起与孙站长一样的词儿:
“大家的意见是捧着你的……”
刚巧,程站长歪着屁股闯了进来。小韩大吃一惊,赶紧闭口。但程站长已经听到其说,只是没作特别表现,依然如故地扭到自己的办公椅上。
何站长皱了一下眉儿,随便的丢开小韩,转向程站长,开始闲扯起生产:
“程站长,今年春运旅客虽然还不算满意,但客流量已经大于往年了,看来我们站以后的效益将会提高的。”
“对!现在吗?现在外出的……现在打工的……越来越多,汽车站,啊,汽车站……是要转好的。”
程站长说完,哜哜一笑。而小韩心虚于刚才露陷的评论,自觉不便再插嘴,于是灰溜溜地出门了。
下午,小韩似乎安心地来到办公室,见仅我一人,正要转回,忽然身后传来招呼:
“小韩,进去吧!”
我一看,命令是程站长在外面发来的。他正从停车场瘸着腿儿赶过来。小韩便局促地进了屋子,坐在何站长的位置之上。
何站长的办公椅与程站长的办公椅仅相隔一张程站长的办公桌,距离最近,因而他们再次的油嘴滑舌还是方便。程站长才进室内,尚未落座,韩二水就大显关心地问道:
“程站长,你上午不是上班过了吗?怎么还上班啊?”
“嗯,孙站长请假了。”程站长并没喜欢他的问候,脸色冷冷的,“小韩,你昨天怎么说‘大家是捧着何站长的’呀?”
小韩显得一急,但还是迅速回话了:
“喏,程站长,今年春运的客流量很大于往常,你们领导又从二线下到一线,几位检票员拿过奖金,前不久与何站长开个玩笑:愿望你们常在一线,就能拿奖金,所以大家捧着你们也高兴!”
小韩的谎言解释,使程站长点头相信,也无话再问了。我很佩服他的能言善辩——虽然没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大有混世能力!不过,他的眼神还是显得不愿再费力回话了。当然,他也不好转身就走,所以依旧面朝程站长,无奈地嬉笑着脸皮……
程站长漠然地张开嘴,正想说话。突然的,外面传来了争吵声。小韩趁机找到了脱身的借口,便笑哈一句:
“嘿,程站长,我去看看外面闹什么的?”
因此,小韩溜出去了。
听见两个男人的嚷声很大,我也不由地想知其所以,便走到门口。检票口前面正对立着两位车主,在争吵,旁边停着两辆班车,尾部交擦在一起,而且逐渐的挤上了同事、车主和旅客等旁观者。于是,我也走过去了
小韩已经挤入人群。我就随便的站在旁边。两位车主正值壮年,都仿佛理直气壮,正怒言不断地相互指责:
“我停车了,你还倒!”左边的车主手指着对方。
“我明明车都停好了……”右方的车主对他摇头,抬脚指向两车的尾部。
稽查员小曹英俊的身姿正绕在两车后面,眼看着,手摸着,检视车子的尾部。周围的人们也在低声议论着“事故怨谁”——
“左边这辆车应该不对?”
“右边那辆车好像也没倒好车?”
“他们可能都有错?”
…………
我几步走到小曹身后,一看,两车尾部的左右侧面已经碰在一起,都被划破了一道半指长的伤痕。我前后观察一下两车相停的方向,想判断“应该由谁负责”?
两位车主仍没相让——
“你撞了我!”左边的车主还是争理在先。
“哼,还不讲理!”右方的车主怒捂着胸口。
小曹回过头,调解道:“请大家先别闹,让我看看!”
我也希望他们都别争了,因为他们的叫声引来的旁观者越来越多,堵得旅客们都举步困难。左边的车主,人瘦脸阴;右边的车主,年纪稍大,也显得憨厚,但他们依旧没有闭口。
小韩忽然从我对面跑过来,就近左方的车主,一边手拍着他的肩儿,一边转脸我右方的车主,大声论说:
“我刚才看见他都停车了,你还在倒!”
我一惊!——刚才车主争吵的时候,他还在与程站长啰嗦着,而且,从我们办公室根本看不见这两辆车的。怎么回事?
“你看!人家小韩都证明是我停了车,你撞的。”左方的车主猛的大气狂肆,仿佛车胎一下子爆了。
“小韩,请你别这样啊!”右方的车主满脸怨气,低声相求,“大家都在这个院子里,你又何必呢?”
“就这样,又咋样?你惹了事,难道不负责任?”
小韩瞪大了小眼。上次的那个治保员阿三竟然已经靠到小韩身边,随手一指右方的车主,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你还想闹到治保科吗?”
“你们哪能都这样啊……”
右方的车主忍住怨气。王洋友突然从小韩身后钻了出来,横在右方的车主面前,训斥道:
“哎哟,你和车主闹过,还要跟我们吵?”
右方的车主对他们翻翻眼,满脸怒容,一声未吭。
“你还想逃脱嘛?快点赔我!”
左方的车主劲头高了。右方的车主仍没答话,只是低头默认了。我忽然感觉心头不平,便一步跳到他的身边,摇晃住他的手臂,问道:
“喂,你怎么这样呀?”
“谢谢!我理解你的意思。”他挤着眼,无奈地说,“这个单位就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吃亏人常在。”
我对视一眼小韩、王洋友和阿三,一种莫可名状的恶心使我几乎不能忍受,但想到所谓的“车祸”尚小,自己也无“权”,便无奈地摇摇头。
第十八章 逆境陷身心05
小曹站到两位车主中间,左右看看,对右方的车主说:
“那……由你负责了?”
右方的车主依旧没有吱声。所以情况似乎已经分明,可以确定因果了,于是小曹又说:
“请你们快把车子停好吧!”
于是,两位车主——左方慢,右方快——走向了各自的车头……
“快点!快点!”
小韩却在右方的车主身后,大声加快着叫唤。周围的人,都讨厌地瞥视他一眼!但是他仍厚着脸皮,傲立于人群之中。
同事,车主,即使旅客都已明白小韩其实在仗权欺人,但大家只能心底同情右方的车主,却不能公开摆正小韩的邪恶。当然,因为对小韩的了解更多,我的气愤更大!
回想自己上个星期“多事有事”的麻烦,也自觉无能主持公道,于是我赶紧丢开韩二水、王洋友和阿三他们的嘴脸,转身返回办公室了。
我的业余生活毕竟还是孤身沉闷的。家中也无电视机,因此每天晚上我吃过饭,便读读英语,间或看看文学书籍,寻找精神寄托,确定一个人生目标。然而,每天看见小韩依旧自足地活跃于几位副站长之间,说东道西,即使舌敝唇焦,仍交头接耳。所以,我还迷惑在世途。
第二天早晨,我失望地赶到单位。才进汽车站大门,就望见自己办公室的门儿已经开了,但我并没高兴。因为我知道这是由于程站长或孙站长他们的半天班上得早,而屋里的内容还将是老样子。
经过人少车疏的停车场,虽然在走向自己办公室,但我徒感萧条!
将近办公室,突然看见小韩又从隔壁跑出来,转向我们办公室。我慌忙停下步子,让他先进!然而,他还没进门,后门的停车场上却发来了一声呼叫:
“喂,小韩,请过来!”
我转首展望。昨天那位“左方的车主”正打开驾驶室车门,向他招着手。意外的是,这一个招呼竟使小韩像刚做了亏心事一般,急忙伸头四周,环顾一遍。然后,他才对那位车主点个头,偷偷地钻过去了。
小韩迅速地上了车。那位车主立即双手握他坐下,阴脸一笑,“嘻”的递给他一支香烟,并点上了火。
小韩嘴咧媚态地抽下一口烟。他们便开始有说有笑地交谈了……
我也鄙视够了,便迈进自己的办公室。屋里没人,于是,我从程站长的办公桌上随手拿过一张报纸,无聊地抖开一看。
过了一会儿,我不由地出立门前,外望刚才的那辆班车。左方的车主正从身后拿出两条香烟,塞给小韩。小韩今天穿的不是灰衬衫了,而是黑夹克衫,他立即解开拉链,将香烟塞入怀中,点个头,拍下手,得意地跑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我的胸中突然冲出一股忿气,憎腾腾的按耐不住。于是,我走到停车场,想看见那位“右方的车主”或许转好的脸色,平息我大感不平的躁急。但是左顾右盼,都没有他的客车,也不知他今天的班次,因此我忍着怒,多站了一会儿。
停车场虽有班车进出、司机来往,但我还是未见到他。失望之中,我觉得双腿累了,而程站长也瘸歪着身体过来了。我腿麻地抖抖,返回办公室,并把报纸放回他的桌上。
已经是春天了,回想去年此时还欢笑在校园,而今年却受难于单位。我情不自禁地盼见好友叙叙话,散散心。去哪?哦,重庆大学同届老乡路国圣,是分配在好单位的,因此已经住入单位宿舍的大房间。
过了几天,已是周末傍晚,我便拎着一袋茶叶和一把香蕉,羞愧地赶到他家。屋里正响着电视,间或传出路弟兄的笑声,我油然想到自己租住的陋室。——我是一个人在生活?而他也还没成家?
我自卑地反顾一下邻居们——他的同事——新房亮窗,连门儿都做了装潢!唉,我真想下楼、回家了。
……犹豫来,犹豫去,我自觉在路弟兄这里还是能够交流一段友谊,享受一份快乐,才紧张地敲响了门儿。
“谁呀?请进!”路弟兄的声音还像校园里一般热乎。
“哦,是我,林弟兄。”我终于轻松地推开了门儿,两室一厅立即分明在眼前。
路弟兄急忙从卧室迎上来,打开灯,当即眉眼亮堂、胸脯横阔地站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儿,兴奋地说:
“啊,林弟兄!好久没见,你还没忘!”
“想忘也忘不掉啦!”
“怎么还带东西呀!”他脸色一正。
“嗯——不算东西!”
“哈,快坐下!”路弟兄拉我坐到沙发上,转身走向厨房,“我给你倒一杯茶。”
“不了!不了!我不渴。”
“应该的!应该的……”他没停步,还是进入了厨房。
于是,大客厅之内就我一人了,我仿佛倏然掉入了“福”中——四壁围着白色,亮亮的,仿佛景德镇的名杯;屋顶附着壁灯,一圈小灯柔和地相衬着中间的大灯,样式特别喜人;漂亮的家具正和谐在周围,而且颜色竟是我所喜欢的棕色;脚下还是瓷砖,洁白、干净,我站起来,想换拖鞋,但没看见,就问:
“拖鞋在哪儿?路弟兄。”
“我没搞,不麻烦人了!”
他迅速地端来了一杯茶儿,我伸手接下,放在面前的茶几之上。我越来越感觉友谊热身!
“哇!你怎么找到我这的?”
“上次听老乡说的。”我瞅着他,拍拍茶几,“嗬,你都工作了,反倒年轻了?”
“你也没变老啊!瞎说。”
“我……”
“你咋了?”他压住我的手儿,嘴一翘,“你也毕业了,现在哪?”
“就……在市汽车站。”
“呀!你也来大都市了,太好……太好啦!”他高兴地一耸肩膀。
我的心儿也一蹦,但不是大乐,而是更紧张!因为我突然想起初到人家,千万不可给人带愁,只应传笑!于是,我当即抿嘴做笑,说:
“真想不到咱们又聚在一起啦!有缘分不开。”
“同在一市,咱们真难得!好……晚上好……回来碰一杯!”
“嘻,中午你都喝过酒了吧?”
“没有。”
“扯淡。一看你的眼神,就晓得你在撒谎!”
他不由地“呵、呵”一笑。我瞧瞧卧室美丽的装潢,羡慕道:
“你们单位的条件真好!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了。”
“咦,你们汽车站还能差吗?”他却显得羡慕起我了,“不说我也能想到!嗨,正好留个你们单位宿舍的地址,我也好找你了。”
“我现在是……”我立即收住话儿。看着他心喜的样子,我忽觉不能让他失望,于是,一本正经地说明:
“我还没分到单位宿舍,在外租的房子。”
“噢,你上班不长,很快会分到宿舍的。”他没多注意我的话儿,反给了我解释,“何况你还是大学生,领导丢不了你!”
“当初要是分配在你们单位就好了!”
“其实在哪,以后都一样。”
他说这话时,显得很平静,我却很激动自己和他已经分明在面前的差距。再看一眼室内的装潢,对比自己租住的陋室,我也不想再把“单位”讨论下去。
电话铃响了。他当即走进卧室接听。因为自己一直家徒四壁,我的注意力竟也被他吸引过去。
“啊,小姜,请你快来我这吧!正好我来了一位老乡……”
路弟兄的声音热乎得像待我一样,而他高兴“老乡”的话儿,真让我觉得自己在掉着他的价!
我想走了!
第十九章 逆境陷身心06
路弟兄出来了,满面喜色,说:
“我出去办点事,你在这等一时!马上我的同事小姜过来。”
“我们一道出去吧!”
“不了,你还是在家吧!要不然,他来了,就进不了门。”
“那,那好吧!”
于是,路弟兄出去了。我独坐在室内,虽然闭上了眼睛,但脑海中的印象还在他家和我家之间循环不断……
逐渐的,自卑难抑的情绪烦躁起我的心思。怎么办?
楼下不断地上传着狗叫。我走到阳台。对面的楼下,一条宠物狗傲立在单元大门前,无论男女老少经过其面前的时候,它全要昂头叫嚣!大家都一样的讨厌了很长时间,直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女士的训斥:
“别叫了!”
它才闭住嘴巴,摇头摆尾地迎上去,满意地跟在主人——女士——的身后,爬上台阶!
我终于转变了思路,王洋友、阿三和韩二水的形象闪现在我的眼前,但只是徒增了我的不屑。
敲门声响了,我才有了解脱。打开门,小姜竟拎着两瓶名酒。
我很佩服路弟兄相处的同事真够朋友!他和路弟兄一样身材偏高,而且面色红润,更给了我一份亲近。
“哪天有空也到我那一下!”
他开口就是邀请。这句初见即近的话儿愈发义气,而我们又同坐一个双人沙发之上,我也不知不觉地失去了自卑租房的顾虑,心中一样热情地回答:
“那你也别忘和路弟兄去我家!”
“听说你在市汽车站,那好啊!干什么工作?”
“唉……”
我正羞愧着答话之时,他已理解了我的心情而脸色逐渐发青,无不气恼地说:
“其实,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单位,都存在着竞争!只是同学之间都是公开的、正常的比赛;而同事之间常是背后的、恶性的排挤,所以,古今中外皆讲‘同窗好’。当然,万事不可绝对!毋庸多说,同事也能处出真诚友谊,只是环境所限,相对困难些。”
看着他与路弟兄的交往,我相信,他的话已经勿需证明。唯盼我以后在单位亦能多遇到友谊!
此时,路弟兄回来了,买了很多菜。啊,原来他所谓的有点事,竟是招待我们。——善意的谎言!
碰上杯,我们仨人皆笑容相对着朋友之情,直到欢散都还相邀着再聚。
——见过了老乡,又了解了同事,我更感欢喜。然而,又上班时,我的经历照样如前。
不过,正值青春,下班回家后看看曾经与老师同学合影照的幸福,不断追求上进的理想,依然重振起我的精神——为了托福,我每天仍在自学着英语。
天气逐渐的转向夏季,工作环境更加闲怠而燥热。为了丰富业余生活,我也开始到“新华书店”买起文学书籍,借以自寻快乐!——遗憾的是,由于经济限制,五个月买了三本书就消费不起了。
我只好从市图书馆办了借阅证。
书本上说,事业是奋斗的结晶!因此我也未驻足于现实的障碍,心中仍在期盼着“学有所用”的前程!于是,我撇开“校园不合时宜”的失望,重新翻读起专业书籍,继续增长着适合汽车站发展的工作能力,以求弥补自己不愿混世的“空虚”、取得领导的重视,为我带来一点慰藉。
自然的,每当韩二水钻进办公室,奔向站长们,我自觉影响他们“暗话”交谈的时候,就主动地退了出去!一线同事,无论大哥小姐,咱们都能说到一起,所以,我在单位依然更多地交往着“实在”!不过,我仍遇到了一些意外——
还是在候车室,我正与几位同事攀谈着春运以来单位的变化,大家都很怨气突然滑落的效益、拿不到奖金。这时,治保科的王俊立突然笑眯眯地从治保科走近我们,而他后面的韩二水赶紧蹿向自己办公室了,手里还卷着一个红贴子,很醒目!
王俊立个头不高,但是人很帅气。一人扭头都转眼,同事们陆续注意起他。他的手中也拿着红贴子,但比韩二水多,是一叠儿。
“你们好!请到我那笑笑!”
他边欢乐地说,边逐个地给我们发了红贴子,美滋滋的。啊,原来是他的“结婚”请贴,鲜红的,大家的眼睛一亮!打开一看,我才晓得,原来他过三天将结婚了。
接触同事的幸福,即是一份快乐!第二天上班,我将一百元装入红纸袋中,就高兴地给他送了礼钱。他喜悦地说着“感谢”,收下了。
礼拜天中午,我欢笑着赶到他家旁边的“友爱大酒店”。但是,我一进门,就有一种失落之感,而且越往里去,越重!因为大厅里已经摆了十几张酒桌,宾客虽还算多,但是我见到的同事并不多。可能自己来得早了?于是,我便依照王俊立的安排而落座——这里总算同坐了三位同事(两男一女),他们正在聊天,并未说及同事。我也就偶尔插句笑话,没有多提了,只是心中耐等着单位尽快过来同事,聚会起熟悉的热闹。
“张大哥,这儿坐!”
“李大姐,那儿坐!”
“余大伯,前面坐!”
…………
王俊立还在四处指手,打着招呼,但我不熟悉那些人。很明显,进来的主要是他的亲朋好友了。
当然,同事还是逐渐的多了,像我这桌,不久也坐满了同事。然而,直到各桌的酒瓶盖子都已打开,厅里增加的同事还是比单位少多了。尤其惊奇的是,那天我看见韩二水也接了请贴,竟然没有来!我有些奇怪他太不亲近同事,觉得他不懂事。而程站长一直是很有领导架子的,我也没看见。
不过,几桌同事都无人议论谁来谁不来的,我也就随着大家愉快地碰杯、喝酒了。
由于参加了这次婚礼,我心中感到与王俊立又近些,所以在后来的同事交往中,我和他说的话更多了。
遗憾的是,多年后的经历,才使我懂得在王俊立的眼中,参加不参加他人生一场的婚礼,其实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权利”!但是,我也没有怨他,只在怨自己。关于他这类人,多看一次自己的单位,就行了。
这个大都市的汽车站确实不愧“资格”之高,虽然又拖沓、枯黄了秋色,依旧一成不变。
关于难得的活力,我只能周末感觉寂寞,想多见同学而没见,无奈休息的时候,走出郊外租住的陋室,任由门前屋后的落叶随便击打自己“书呆子”的头脸!当然,附近也有松柏常绿之处,可我将在那儿,偶尔迷茫到夜幕低垂。另一些傍晚,我又徘徊起田间的暮色……
秋季多雨,埂草霉烂了,但是蔬菜和庄稼仍被照应得丰收在望。情绪是情绪,精神是精神!阳光下,灯光中,无论英语、文学、还是专业书籍,我始终没有消极于学习。
而路弟兄和小姜在周末上午也拎着一些鸡蛋和水果一起来到我家,我很感激他们的友爱。屋子小,我也谎言一下“出去办点事”,像路弟兄上次一样,便添些菜了。他们都怨我不该浪费!
“不客气!不客气!”
我迅速堵住了他们的嘴。而他们看过我的床头堆着的书籍,再次的关心也给我增添了信心:
“多学总归为好!啊,你学托福、读文学,别丢专业,就会好!”
突然的,我感觉汽车站似乎迎着红日,绿化在我的小屋之前。碰碰杯,好像客运班车正在进出自己单位不断,我的眼睛亮啦!
第二十章 逆境陷身心07
很高兴咱们仨人的共同语言!我酒没多喝,但人竟醉了。
送走好友,门前就没有了汽车站,虽然红日尚犹在天。再次对比一下落叶、埂草和蔬菜、庄稼,我又抱起文学书籍。古今中外都在描绘着人们在各种境况下的思想和感情,所以每当读见逆境中的痛苦文字之时,我也不由地同感起伤心!
我眼前的“跳槽”二字更亮了。
业余生活毕竟有了一份托福的追求,我从家中到单位总算找到了思想倚靠,“有目标就不累”,梦想寄飞起我的精神,情绪的重担也有些减轻了。
慢慢的,又是春运了,但从头到尾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下去年的经历。虽然工作以来,想到自己尚未离开单位,并且还愿专业知识在汽车站有机会派上用场,不该完全失望上岗,所以我仍经常地重读着专业书籍。然而,直到春运结束,再次继续至夏天照样热得难受,依旧学无所用。
不过,亲人更加关心我!一天早晨,刚到单位,一位检票员大姐突然迎上来,笑嘻嘻地说:
“林泽祥,你的汇款单啊!”
我一听,大吃一惊!——没听谁说要给我钱呀?
我急忙接过来,一看,竟500元,原来是远在故乡的妹妹主动给我汇来了补贴。仔细一想,肯定是与我同在省城的好朋友严大哥电话告诉她的:我在单位的穷苦情况一切如前,所以也让她费心了!
想着自己“高”在省城,而妹妹“低”在县城,竟反过来帮我,我忍不住自觉难堪,脸色暗了!
“人家送你钱,咋还不高兴?”
女同事的关心,其实加重了我抑郁的情绪,因此我没有回答。但她仍是奇怪,未觉所以,继续帮助地说:
“小林,快去邮电局取钱吧!”
“哦,谢谢!”
我虽竭力地一笑认同,但是没去邮电局,也没回办公室,而是低下头,伤心地坐在候车室。
邻座的“打工族”正在交谈着幸福。一位青年和两位中年男子都说,今年干好了,现在天正热,回家看看!
我明白,其实他们皆是因为工作顺利,挣了钱。——回故乡,再淌汗,才风光!否则,他们在自己的家门口,面对着熟人,更难耐“外出一场却缺钱”的身心之热!
注意了他们的交谈口音,我发现他们仨人都是自己的老乡。老乡出门自然亲!于是,我问道:
“老乡啊,你们在哪干得这么满意?”
“哦,在他姑父的公司干的。”一位中年老乡拍拍旁边那位年轻人的大腿。
“你,你在这个汽车站工作?”另一位老乡反问道。
“嗯,是的。”
“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大学生分配来的,”前述的老乡笑笑,又皱眉,“那你怎么被分配在这个旧汽车站呀?”
我遗憾地回答自己的经历时,三位老乡都很气愤。年轻人又前后扫视一眼候车室的陈旧,说:
“像你们大学生分配工作,如果没有关系,不能光靠‘才’,还须添个‘贝’,——靠‘财’,方可合适定位!”
“对!我们到他姑父的公司打工,因为他姑父不但关心老乡,更讲究情理,工资和休息就安排得好,一切顺心!”两位中年老乡异口同声地说。
听此介绍,我很敬佩老乡的姑父在重视着正常的人际关系,爱心感人!而我被分配时,虽然没有什么关系,难道领导们就不知道“量才适用”这四个字?再谈工作,我至今仍“学无所用”,毋庸多说,我的工资都难保自己的正常生活,还怎样为“才”添“贝”?
我羡慕地瞧瞧老乡们,便抬起头。
虽然上面隔着一层屋顶,但我觉得老站长和老书记五官漠然的样子,依旧真正的高在二线!不光是我,其实很多同事都有被“压”的感觉,只是各人的重负大小略有差距。三位老乡还在为我生气!感谢他们的关心,为了减轻他们的怒气,我借口解释:
“喂,都怨我命运不好!”
“都怨领导,怨领导不讲人性!”
他们仨人却立即反对。确实的,他们的工作!而我呢?
妹妹和妹夫的工资都不高,还需上敬老、下养小。因为一直省吃俭用,可能余下了一点生活保障,钱数肯定不多。但是我远隔着山水,却还像“啃老族”一般,使妹妹费心,实在一言难尽!于是,我想到母亲曾经亲自来过,严大哥虽是朋友也因好心而为我费的劲更多……这一切尽管皆属正常的人情,可是我却已经不算正常——从上到下,从近到远,尤其从亲到朋,自己引起的负担?
我虽然一直未断学习,且找到了精神寄托,但自己毕竟还陷在逆境之中。如何才能彻底地解脱?
我遗憾地向老乡们摆个手,走回办公室。
屋里没人,但我并不轻松!无聊地坐在办公桌前,我对于自己的“专业知识”在单位能有所用的愿望,已经完全失去了。
当然,更加令我心急的是,托福学习还没完成。所以下班回到家中,听、读过英语磁带,我就随便的提笔写作,并投起稿儿,聊抒心怀。
就这样自我慰藉了一段时间,意外的快乐竟是,自己不懈地努力终于换来了收获!——我这个理科学子,托福尚未成功,但是写作水平提高了,满意地写出了散文,在报纸上发表了。
还是早班的时候,手拿过今天的报纸,在作者之中,竟然眼前一亮了我的名字,虽然读到的也是与以前一样的白纸黑字,但已有自己的作品,所以兴奋不已!我就赶紧跑出办公室,在站外的报纸摊上多买了八张。
这一份写作成绩的可爱,当即给我新增了一份信心——文学自立也不差!于是,我开始将文学和英语一样重视。
天热之中,闭门租房内,为了省电费而尽量少用电扇,自然难熬。如今作品舒心,我便业余生活抱着文学书儿,散步郊外,遇到树阴,及时坐下……孤身鸟语之中,享受中外名著,甚为快乐!而且,我也不断地写作随笔,心喜地投稿、发表。因为经常在报刊上看见自己的名字,所以我已经读书、写作,为乐啦!
只是每当进入单位,依旧陷身逆境,我的心情仍会慢慢地暗下,回复从前了。因而,我还是生活在悲喜之际的。
……将近年底,母亲又主动来看望我了。严大哥也立即为我送来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床棉被,还带着二十个鸡蛋。然而,这次他因事而没留下,只是陪我将东西抬入屋内,要我向母亲问声好,愿她多过一段时间,常去他那儿说说话。
好朋友理解了我痛心难抑的脸色,在出门之时,握住我手,再次劝导:
“当下,你参加工作不久,生活困难一些没啥,别急!以后会慢慢转好的。我原来也像你这样,但还是顺利过来了。”
可是,他并未想到,这份关爱,则使我更伤悲。因为我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已被母亲培养出大学校门,现在却仍需她迁就我的生活!——可言的自我慰藉是,星期天有空,我也提前作了准备,所以母亲已知路线而没需迎接,虽然下午才到,但我们仍迅速地在租房里好吃好喝了午饭。
第二十一章 逆境陷身心08
母亲已经颠簸了几个小时的长途客车,尽管还拎了一大袋老家特产石榴,却显得比我精神。所以我让她休息一下,她不愿。自然的,母亲进门之后,这间小屋就添了一份温暖——她拉我坐到床边,说:
“你别老是这样打不起精神!泽祥,其实你是知道的,母亲年轻的时候生活比你困难多了,因此你不要伤心眼前,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但我受着排挤!”
“他们那类领导就是那个样,”母亲从床头拿起我的报纸,越加精神,“你看,你的文化更高了,还是有用的,‘金子总会发光的’!儿子,高兴一点。”
母亲虽然不识字,但认得“林泽祥”三个字,因而她手指着报纸上面的、我的名字,欣慰地要我将文章读出。于是,我就逐字逐段地张开口儿,让她满意——
《再前进》
当然清纯
但,囿于困境
不流动的泉,
是一潭死水
石击之后,
仅是一纹浅波,
徒荡苔草。
//
并非没有路,
而是它止步。
看那瀑布,
虽面对悬崖,
亦勇敢地冲下,
闯新征途不断。
//
于是,我想
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
莫要哀叹挫折。
而应汲取教训,
再前进……
母亲一直笑声不断!过了一会儿,我看着面前的作品还在相联着自己陷身于单位的情绪,又不由地难抑忧郁。可是,母亲也难得来到省城一趟,尚在欢悦之际,我开始觉得自己的这份成绩其实在费话着不幸,所以不该再读作品,而应丢开自己、避免流泪,保持住母亲的好心情,便说:
“妈,我带您到市里溜溜。”
“好啊!”
于是,我们很快的乘上了公交车。
“县城连公交车还没有呢,你多方便呀!”母亲一坐下,当即劝起我的高兴。
“那您这次就在这生活长些,多转转!”我也相陪起母亲的快乐。
“好吧!路都宽,车都多,楼都高……真不容易!”
公交车未断地停站又前进,母亲也不停地指向窗外,与我议论着县城少见的景象——红绿灯、立交桥、大商店……
下了车,前后左右的人儿还是很多。
我带着母亲走向商业街。一路上,两边邻立着商业楼和办公楼。我们陆续地转入大商店里,楼下楼上,在人群之中,欣赏着琳琅满目的百货。母亲的话儿也开始变多:
“你,你看大城市的东西,多好选!”
母亲不知道她对这里的表扬,其实引起了我的自卑,因为我并不能买得起什么!所以,我没有说话。而她还在赞叹着:
“哎,要是县城也能这样就好了。”
既然一齐逛街,就不适合自己无言的,于是我为母亲说出了一份希望:
“县城以后会扩大,不用讲的!”
“那就好!快点更好!”
上面还有几层楼,然而那是作办公用的了,上不去。因此,我陪着母亲又从四楼踏着台阶转下一楼。每下一层,母亲还要再看一眼商店之大,并重复着那份惊叹:
“这个店都有县城几个店大!”
一楼比上面更挤些,我们也不愿走快,可是在看过的柜台前也没再停步。出了富丽的大门,前进几步,转个小弯,商业街已长长地展现在眼前。路两边的大楼虽然矮些,但其中的商业气氛更浓。
母亲大吃一惊,说:
“呀!县城连这样的街都没有。”
她逐渐的走快了。母亲能这样精神,我的心情又开始转好。
迅速地迈上商业街,已经母亲在前,我在后了。她进入一家门面漂亮的服装店,径直走到一排皮装前,回过头,说:
“天冷了,你选个皮衣吧!我这次来,带的钱够。”
“不要!不要!”我一惊,赶紧拒绝,“我不冷,家里有冬天衣服。”
“穿上这个皮衣,到哪都好看!”
“没什么!没什么!这边比老家暖和。”
我急忙将母亲拉出了服装店。面对此情,真不想再逛商业街了!于是,我借口道:
“妈妈,累了吧?我们回去吧!”
“怎么?泽祥,你累了?”
“喏,今天有点累了。”
“那就回去吧!别影响明天工作!”
母亲还不知道,她的关心又加重了我的情绪,但我硬是竭力忍耐着,没有表现出来。
天,虽然还是亮的,但已经傍晚。看过的东西便不在乎了。母亲和我手拉着手,只顾走向公交站台。可是,经过的几家大酒店都已经门堂大开,我突然想请母亲喝杯酒,就停下脚步,指向它们华美的装潢,说:
“妈,你看这里的酒店多大……多漂亮……我们进去喝杯酒!”
“嘘,不浪费了!中午的饭菜都没吃完呢,还是省着点好!”
母亲对我白眼,手劲也大,拉起我的步伐!我知道,自己是不能改变她的省吃俭用的思想,便又紧随着她……
回到家。我打开炉子,母亲也不愿闲着。于是,我们俩双手合作,迅速热好了剩饭,一边叙话,一边吃下。
家中没有电视陪母亲看,我内疚地说:
“妈,您坐车、走路,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睡觉吧,别看书了。”
母亲这次才二话没说,接受了我的意见,笑一声,在严大哥送来的床上,躺下。而我虽也躺在了床上,但是睡不着,便又将上半身靠到床头,打开床头灯,抱起书儿……
直到半夜,母亲费劲地为我盖好被儿,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也睡着了,便赶紧正常地睡下。
早晨,我醒得早。想到自己没能请母亲喝上酒,吃顿早点还行,于是我就外出买回了油条、鸡蛋汤,顺便带着蔬菜。
母亲没再批评我浪费,却指着严大哥新送来的礼品,说:
“有条件,就要多吃些鸡蛋,保重身体!以后也要还你好朋友的友情!”
“对!妈,您说的对。”
我答话时,其实并没接受她的鼓励,因为自己的工资很低,所谓的营养条件只是倚靠亲朋而已。所以,我吃过饭,还是失望地赶往单位了。
下了班,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饭,等着我,而且屋里还多添了米、面。母亲是工人身份,退休工资不高,所以,我讲不出话!
世上只有妈妈好!她因我这个大学生而来到省城,生活档次并没增高!屈身桌前,卑手筷上,看着母亲因我而食的饭菜更差,我深愧自己不配为儿,当即拿起碗儿,转脸出门,孤立房后,痛哭难止……
“怎么了?怎么了?泽祥……”母亲紧跟在我的身后。
“哦,我——”我赶紧抹泪,迟钝一下才转出脑筋,“我昨天晚上,在那本书上看到的内容太感人了。”
“噢,不想了,快好好吃饭吧!”
我又回到屋里,注意自抑着情绪,陪起母亲。她吃着土豆丝、大白菜,却是高兴的,说:
“上午,你好朋友严大哥给房东打来电话,要我去他那儿走走。我已从老家给他们带了一些石榴,准备下午就去,让他们的小女孩秀秀尝尝,过一天再回来。好吧?”
“好呀!好呀!”
我没有再打迟钝。
第二十二章 身体与工作都病了01
晚上,天更冷了,母亲已在严大哥家过夜,小屋里也空下了一张床,但我的感觉已不再是孤单和凄凉,而是一种解脱!
我又与书籍为伴了。
第二天,我却逐渐的紧张,尤其晚上。小屋的情况,尽管一切如前,但我已难以入睡——明天,母亲就要回来了!我虽然未断着努力上进,可是,毕竟自觉没有欢迎的力量。而且,英语、文学和专业书籍等仍拥挤在床头,外人怎么讲?
左思右想,唯一可以自我慰藉的是,业余生活于托福追求之中,还曾给母亲带来了乐趣!因为我每次手拿录音机听、读英语时,她都会在旁边欢笑外国人的声音!
夜已经深了,总算联想在母亲的那份乐趣之中,我逐渐的轻视了眼前逆境的煎熬……
早晨一醒,就想到了母亲,但直到锁上家门,赶往单位,我都希望她迟些回来;不过,我也不想多欠情朋友,又愿她早些回来,所以我一个上午的心情都陷在无法比拟之中。
母亲说话就算话,而且她还不知我的思想,所以我中午一回家,她又大开着门,准备了饭菜。不能让母亲为我难受,于是,我竭力舒展起眉头,与母亲吃完了午饭。
晚上,我再次拿起书籍,但想到自己已经专心学习了一年多,还没结果,心儿又急又痛!
“泽祥,收起书吧!早点休息,别影响明天上班。”母亲非常关心。
“好!我马上就睡了。”
其实她不明白,我不睡觉已经不是为了读书,而是心痛难眠了!瞧一下母亲亲爱的眼神,为了给她添乐,我竭力抑住疼,继续抱着书,假装读书为趣……
过了一会儿,夜深了,小屋的灯光又让母亲睁开眼睛,她再次提醒:
“快点休息吧!泽祥。”
听着她的声音已经焦急。于是,我慌忙回答:
“好!妈妈,好——”
我开始清醒母亲在那边的费神,便迅速地摆好书、按下开关,免去了自己这面的抱罪!
然而,我虽已躺进了被窝,却又自觉惭愧、难以闭目,不由地感喟自己已经走出大学校门竟仍在累赘着母亲的生活。
就这样,单位抑郁自己和家庭麻烦母亲很多天儿,只是我曾经出现在报刊之上的名字,依然让母亲高兴!而且,她仿佛逐渐的理解了我的心情——每当我的脸色不对之时,她都会拿起报刊、要我重读作品,或者让我打开录音机、放英语的声音。看着自己没有完全令母亲失望,我的生活才算多了一份慰藉。
有一天午饭后,房东阿姨意外地走进屋里,向母亲笑一笑,说:
“哎,俺也来听听你孩子的作品!”
“好啊,大姐,来坐下!坐下!”母亲一边搬着板凳,一边指示我,“快把你的报刊拿过来。”
“好!好……”我拿出一张报刊递给阿姨。
“阿姨和我一样,也不识字。你帮着读吧!”母亲说。
我退坐到床边,突然看到自己摆在枕头上的新稿子,兴趣立出!哎,再听听阿姨的意见。我当即欣喜无比地拿起它,伸向她俩之间,一边手指着白纸黑字,一边取笑地张开了口——
《我知道》
水中
有珊瑚
也有暗礁
我知道
一定有很多的美丽
我不胜触及的
//
天上
有星月
也有闪电
我知道
一定有很多的光彩
我难以分清的
//
生命
有快乐
也有忧伤
我知道
一定有很多的时候
我必须努力的
我不停地读着,阿姨也未断地笑着,并多次握起母亲的手儿,说:
“大姐,你这孩子像唱歌啊!”
“唔,大姐,不是!不是!他们年轻人嗓子就是好些……”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阿姨又拍响了手儿。
阿姨的高兴之劲,油然带给我一份快乐。傍晚,下班回家,才拐上郊外小路,远远地已经看见房东家的门前正聚坐着好几个人。
外面有些北风,冷了,但他们却仿佛很热闹。我不由地骑快了自行车,迅速地离他们近了。突然的,他们竟逐个地站起,与我打招呼。我一惊,看到房东大叔的手里拿着的报刊,才明白,他们原来是在传笑着我的作品。
我愉快地向大家点个头。
当然,单位的情况其实仍像废水一般失望在我的心底,故而他们的这份欢乐莫过一片绿叶落在废水之上,仅能短悦我一时!因此,我没与他们多叙,就躺进屋里,仍由母亲向他们说明所以……
我终究还是痛苦的!因此,我又与母亲苦笑着生活了几天,已经周末,却忧郁至极!——早晨,天已大亮,我还没起床。但是,母亲却皱眉走到我的床前,紧张地说:
“泽祥,你咋生病了?”
“妈,怎么回事?”
“昨晚我劝你别伤心、早睡觉,好说歹说才劝你睡着。可是,你后来又突然醒了,夜里大叫一声、嘴儿吐沫、腿儿还抖呢?……”
“什么?”
我立刻奇怪,咋会如此?母亲继续说:
“我正要去扶你,而你不到一分钟已睁开眼睛、看着我,喊声‘妈’就又睡了!我便没再吵你……”
自己并不知道呀?我一惊,就急忙坐起,但身体却像劳累过一样,很疲乏!而我昨天并没干过什么重活,于是,我开始明白自己夜里应该有过什么不正常。当然,母亲还在犯愁:
“今天正好是星期日,快去医院看看吧!”
“好的!妈,”我看着母亲郁闷的面色,赶紧回答,“别担心!”
我们迅速地馍儿夹菜,边吃边去了大医院。“导医员”要我们挂了“神经内科”专家号。
走进医疗室,看见医生莫过四十来岁,已成专家,我很佩服!而她穿着白色的工作大衣,似乎显得又漂亮一些。我感觉,她必能正确诊断、迅速治愈。
母亲把我夜里睡着后“大叫一声、嘴儿吐沫、腿儿还抖……”的情况又向专家说明了一下,于是,她看起我,说:
“同志,你患上了癫痫病!”
“啊!——”
我惊奇至极!因为我曾经听说过“癫痫病”尚是不治之症,实在难以置信自己竟会患上这种绝症。尤其自己正在二十五岁的青春之际,唉!
“你的头部可曾受过外伤?”
“没有!没有!”
我迅速回想一下,自己从学校到社会,头部确实没有受过外伤,立刻紧张而疑惑地注视着她。
“医生,他小时候也很听话,好好学习、没与小朋友大吵大闹过,头部就没受过外伤!”母亲急忙插话。
“那就先要拍一个‘脑电图’瞧瞧吧。”她说。
于是,我排着队交过钱而进入了影像中心。作过检查,等了半个多小时,待里面的医务人员将报告递出,我慌忙拿起它,疾步返回神经内科。专家接过图片,看了文字,说:
“没查出问题?那就再拍一个脑ct吧。”
影像中心的门口依旧拥挤着很多病人,我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做完了检查,又拿回了片子。专家接过去,看一下,说:
“还没查出问题?不过,听你母亲前面所说的、犯病时的样子,你就得了癫痫病,赶紧吃药吧。”
“哦,谢谢医生诊断得快!”母亲点头,又提醒我,“听到了吧?就照着医生讲的做!”
我毕竟仍陷身在逆境之中,“蜜蜂叮在玻璃窗→看到光明无出路”,现在的病症又把我推到了绝境,所以我已经讲不出话。专家仿佛理解了我的心情,立即朝我一笑,传来开启:
“同志,癫痫病其实也没什么。王羲之、爱因斯坦和恺撒大帝都患有癫痫病!”
“噢,谢谢您的关照!”
听她此说,我顿感轻松,向她点点头。于是,母亲拉起我的手儿,出了门。
第二十三章 身体与工作都病了02
医院里还有很多病人正被亲人搀扶着,求向医生。然而,我相信,他们没有几个像我一样的病因!——知道“自己落难于单位、并已受损了身体”,我不由地痛苦极了!
怎么办?
我毕竟缺少社会关系相助,惟有听她医生的话儿,买了西药。因此,一路上虽然顺利地坐着公交车,但我心中不断涌出的烦恼比前面的交叉路口犹多呢……
一直“碌碌无为”,又缠上疑难杂症,……车儿没啥颠簸,我心却在颤抖,惟有王羲之、爱因斯坦和恺撒大帝他们的名字给着一点精神寄托!
回到家,母亲看着我默坐床前而绝望人生的样子,但是亲人远在故乡,她赶紧借房东电话联系了严大哥,以求慰我有救。然后,她就去外面的小店买了一些点心。
傍晚,严大哥一家仨口又来探望我了。
严大嫂也是知识分子,在教育部门工作。夕阳下,她仿佛“瑶水一枝莲”,秀发波浪般在羊皮大衣的毛领之上闪着光彩,牵着女儿秀秀,进入我租住的小屋。严大哥将鸡蛋和水果往桌上一放,未待坐下,便开口向我:
“林弟兄,你的病不算什么!因为你身体一直健壮,很快就能治愈的。”
“噫……”
我已经了解了癫痫病,明白好友是在安慰自己,并不解决病情。所以,我就说不下去了。
严大嫂快走两步,近坐到我的身边,着急地说:
“你的病也算怨你,泽祥,别灰心!你看,肺结核原先是绝症呢,很快发明了药物,也不当回事了!”
看着严大嫂皓齿整齐的红嘴唇儿已经有些颤抖,我理解她正为我而迫不及待,便竭力提起精神,叹口气回答:
“唉,那好吧!”
“喊一声叔叔!”她立即称心地朝秀秀招手。
“叔——叔——”
秀秀才两岁出头,今天过来还笑嘻嘻的,且对我拍拍小手。然而,我照样讲不出话儿,就也对她拍个手。可是,想到“周半周半,掏坛摸罐”,而我家的空旷——没头玩,于是我便将母亲已经准备好的点心,递给她。
她当即高兴地接下,吃着玩了。不过,我仍然自惭形秽而难能接受好友的慰藉,只是没再表现出来。
“啊,泽祥,即使大人也该少忧少虑,何况你还年轻。”母亲眼含愿望,瞧着我,“你看,像秀秀这样,生活多好哩!而且你现在已经病了,就应这样,病情好的也快——”
母亲坐的离我远些,但我觉得心儿依旧很近,她的关怀可亲。
怎么回答?唉,别让母亲伤心!
突然的,房东阿姨走到门前,说:
“喂,小林,你老家的亲戚打来了电话,过来接一下!”
“谢谢!谢谢!”母亲、严大哥和严大嫂都站了起来。
“呵,没什么,别客气!”阿姨也笑了,“你们又相聚了,热闹哇!”
我立即随着她进入她家的堂屋。她径直到了里屋,继续看电视了。我急忙从大桌上拿起电话,说:
“喂……”
“我是妹妹,”她打断了我的话儿,“母亲说你病了,家里人都很急,那就怨你因为工作老是伤心,以后千万别再这样!”
“那——,好吧。”
“癫痫病并不算什么,我们家也没遗传过这种病,所以,你更容易痊愈的。而且你的身体一直是健康的,何况你还能写作呢,不用讲,也知道你头脑是好的,自然病情轻,因此,你只要听医生话,认真吃药,就行了……”
“哦,那样就好!”
“你放心!马上哥哥跟你说一下,你就知道了。哥哥正在旁边急着呢,他很想你!让他再和你说两句。”
“好啊,我也想哥哥。”
妹妹的话,终于使我觉得心儿有些轻松了。
“弟弟,刚才妹妹讲的都是对的!”哥哥的声音热乎乎的,“你要听她的话,以后别为工作伤心了。你毕竟是个大学生,相信在单位会有用的。只要你能摆正心情,莫乱失望,努力工作,前途会转好的。生病没有什么,人生一场,谁不生病呢?”
“对!哥哥。”
“你能接受我的问话,就不错!生病的事,全当走路不小心而跌倒了,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又走了,不值当费神嘞?”
“嗯,哥哥,你讲的对。”
“母亲还在你那,都想让她陪你多过一段日子,尽快病好!你高兴,她也高兴,所以你不仅是为自己的身体,更要为母亲……”
“是的,我也想让母亲在这多过些日子。”
“好吧!让弟弟再跟你讲个事。”
我早就想哥哥他们了,但还没来得及说“你们有空都过来玩玩”,弟弟已经在那边喊起了我:
“哥哥!……”
“噢,弟弟!”
“哥,我给你讲个事。我有个同学,他的堂哥也有癫痫病,是读高中时生的病,治疗了三、四年,就好了。现在他都三十岁了,已经八、九年没犯病了,所以,你放心,你的病不当回事,能治好的。哥哥和姐姐前面讲的都是对的,听大家的,别让我们失望!”
“可以,你们放心吧!有空你们都过来玩玩。”我不愿弟弟挂虑。
“我们正想去呢,别急!”
“好啊,早日见面!”
我正想挂断电话。母亲已经走到我的身边,说:
“等一下!”
“弟弟,等一下!母亲还要讲话。”
我赶紧将话筒交给母亲,转回了自己的小屋。严大哥他们的目光又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向他们叙述了电话里的情况。他们一边听着,一边像医生一样劝导我更多发展文学兴趣,平衡心情而协助药物,努力实现病情的自我调节,争取早日康复……
过了一会儿,母亲回来了,她又再次安慰起我。
我对母亲、严大哥和严大嫂也一直说着“好、好”的话,他们都很高兴!
报喜不报忧!所以,我一直没跟路国圣等朋友讲我的病。
母亲继续陪我治病,过了一个多月,我没再犯病。而我也听从了大家的关心,没有消极丢下学习的快乐,每天依然拿着纸、笔和书,并按时按量地服起了药。
关于工作,我仍在思想着“自拔”,以求出路。然而,我除了拥有一点“无用的”书本知识,还是没有找到出路,惟有亲朋好友尚能给我一份真正的快乐!——因为礼拜天有空,我也要随母亲一道去菜市,但她这次却摆手,说:
“你就在家吧!多休息身体,早点病好!”
“上菜市也不累,全当散步,妈,我还能给你拎菜!”
“俺们买的菜又不多,你就在家,一定别外出了!我很快就回来。”
“那,好吧!”
母亲硬不同意,于是,我就独自在家中,读书为乐了。然而,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多小时,母亲还没回来,我忽觉不对,因为她平常买菜,莫过半个来小时。
我当即准备去找她。
第二十四章 身体与工作都病了03
这时,哥哥、姐姐、弟弟和妹妹突然地闯入我的小屋。
呀,面前立刻都是哈哈大笑了——哥哥皓齿憨厚,姐姐光彩照人,弟弟英武活泼,妹妹玉面娇容!我的心中当即涌出一份惊喜,就问:
“你们来,咋不早说?”
“忘了!忘了……”
他们仍然笑容亲切,再次询问起我的病情,且不断地安慰着我。
过了一会儿,母亲回来了,并拎了很多菜。姐姐、哥哥他们立即出门,接过了菜。母亲的脸色也未显异常。因此,我才明白,她是知道情况的,而他们正是为了让我惊喜,故意没提前告诉我的。
接下来,我跟房东借了大桌子和大板凳,异常高兴地团聚了一顿午餐——大学毕业分配到省城两年多,第一次有幸亲人能团聚,因为我患了绝症!吃过饭,大家也了解了我的情况,姐姐告诉母亲:
“妈,弟弟现在的病情已经很稳定,在转好。但是叔叔却生病了,您回家看看他,咱们下午一道。”
“呀!他怎么也病了?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妈妈骤然睖睁。
“叔叔怎么也生病了?他人真好,小时候我就记住他了!妈,那你们赶紧回去看望他吧!”我的心中猛一难受。
“泽祥,就照医生讲的那样去做,你看,你这一个多月都没犯病,病情很稳定,会好的。”母亲嘱咐道。
“好的,您放心,妈妈!”
于是,我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母亲他们。
自然的,我又开始了孤独的生活。但是,由于过了十几天,我都没有出现睡醒后而身体疲劳的异常感觉,所以每天早晨我就多了一份慰藉——我已因病在转好而生出了“工作会转好”的希望!
不久,春运又开始了。而且,总公司搞起了春运内部宣传。所以,我在检票口疏导着客流时,看到两位检票员小姐正在合读着总公司内部的春运宣传报纸。突然的,我灵感发现——我的文学能力何不也写作新闻呢?如果自己的宣传报导做好了,工作不也就有为了吗?
正确的思想铺开了成功之路。我立即努力地读起新闻写作书籍,边学边写,一个礼拜后就如愿以偿啦!——我顺利地将单位“一线服务人员积极为旅客送茶、二线工作人员主动为旅客指路”的好人好事表扬到了总公司内部的春运宣传报纸之上。
诚如古语所云:有付出必有回报!接着,我这个理科学子继续使起劲儿,为单位所作的“增加春运班车、提高一线服务”的报导,竟发表在省报上了。我不由地转悲为喜。汽车站是城市的“窗口”,新闻相对多些。于是,我全力转学文学,主动积极地将一线、二线的好人好事宣传出去。
一线同事虽然还迎在大门口、走在候车室、等在检票口和跑在停车场而服务旅客与车主;二线同事也下到一线、不停地累着,但他们看到自己的工作事迹得到省报的肯定,都非常高兴,开始向我回传更深的热情,经常主动与我打招呼、多交谈。而我也更积极地深入他们的岗位。
“工作终于有为”——理想的实现使我乐以忘忧,而自己的癫痫病自从离开医院就没再犯过;主任办公室的工作总结、计划和报告等,单主任也开始转交我写,只是并未将我调到他的办公室。
春运结束了。何站长正如同事们所料:由副站长继升“一把手”了。当然,大家并没感觉意外,因为何站长的母亲曾经担任过单位的站长,所以毋须解释,亦属“合情合理”的。
天虽然是冷的,但我每天还往返在一线,想在大门前、售票窗、候车室、检票口和停车场等处找到新闻素材,表扬同事们的好人好事!就这样,忙碌了近一个月,很高兴,我终于在单位广播里听到了喊声:“哪位旅客丢了钱包?请来稽查办一下!”我当即大喜着又有了新闻素材,立即从停车场跑过去。一进门,见一位中年妇女正从稽查员代大哥手中接过钱包,点着头,连声不断地说着:“谢谢!谢谢!……”代大哥身体壮实、面相憨厚,只是哈哈一笑:“没什么!没什么!”不言自明,是代大哥拾金不昧,然而我上前一步,看见钱包之中既有多张百元钞票,还有存折和金项链,也不由地像这位旅客一样发出感激:“代大哥心肠真好!”于是,我急忙向他俩采访了一下情况,就回到办公室,努力作文,将此好人好事宣传到了我们省级的交通行业报纸上了。
不久,听说单位要搞一次春游,退休人员也参加,我又是一乐,心想也许会有新闻素材了。第二天早晨,我欢快地赶到汽车站,三辆旅游包车已经等在停车场了。因为是分批春游的,所以另一批同事还在正常上班。我迅速地跑到包车前,上去坐下了。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只有五男二女是退休的、其他都是在职同事,大家正在一起随便的聊天。春游是共享的快乐,所以同事们皆有说有笑。而车里还在不断地上着同事,自然的,笑声越来越大,人也逐渐的满了,且有一位迟来的女同事在站着。这时,又相随着上来四位退休老先生,但他们一见没有座位,便皱眉退下了。我向外一看,何站长正走近包车。他们当即迎上去,发怨道:
“怎么都不给我们座位啊?”
“欸,座位?”何站长越过他们,伸头往车里一望,确实人满了,便转过头,“那你们再看一下那两辆车子!”
“也都满了。”
不用了解,何站长明白他们没座的原因,于是回答:
“这不都怨你们来迟了吗!”
“这是包车,来迟了也不能不给座位呀?”有一位老人家显得不舒服。
“那人家毕竟都在坐着,你咋说也不好办嘛!”何站长似笑没笑。
“这车子要跑那么远……难道就让我们一直站着吗?”另一位老人家也生气了。
同事们或打开车窗或挤到门口,注视起他们。因为老是受到责问,何站长也有些憋不住火了,便反问道:
“但……情况都到这一步了呀?怎么讲呢?”
“随你怎么讲!总不能让我们都没有座吧?”他俩的脸色都有些苦了。
我看情况如此,油然想到年轻人身体壮些,可以让座吗?于是,我脸朝窗外,向老人家喊道:
“来,大伯们,请坐我这座位吧!”
他们一听,惊讶地转身,向我点头,说:
“呵呵……,谢谢你!”
“没啥,请来嘛!”
我乐滋滋地向他们招手。其他几位脸朝窗外或身在门口的男同事也相继发出了邀请:
“大伯们,啊,也来坐我的座位喽!”
多人的异口同声,很明显,让出的座位已比他们人多了!于是,他们愉悦地对何站长摆个手,走向车门。何站长瞧瞧我们,又看看他们,也轻松地呵口气。——事情总算顺利地解决了,车上车下的人儿都很高兴!后来的春游,大家玩得也是一样的春风满面,只是我觉得这个简单的“家人”互助之新闻价值是自己引起的,不好自夸,便没提笔。
然而,这件助人为乐的小事又给我增加一份干劲——接触多,则素材多,所以我仍不停地跑在一线。
一个大晴天的早晨,太阳正暖烘烘地亮在天上,一辆待发班车前两位中年女旅客不停地点头,向男稽查员小范表达着谢意!小范年青,更显可敬,只是摆摆手,满脸笑容地作着“没什么,没什么”的手势……
第二十五章 身体与工作都病了04
我急忙从检票口赶过去。然而,才跑几步,单主任突然从旁边大声喊道:
“林泽祥,何站长叫你到他那一下!”
“请问什么事啊?”我转身走向单主任。
“不知道。”
我便随着他上了楼,进入何站长办公室。单主任坐到沙发上,我走到办公桌前,轻声问道:
“何站长,请问什么事啊?”
“呃,林泽祥,你有病,回家休息两年。”何站长壮年的脸容却显得老人般慈祥。
“何站长,我的病情不影响工作,才犯那一次,而且是在夜里!现已四个月没犯了。”
“听领导的,小林,休息一下病就容易好了!何站长这是关心你呢。”单主任在后面插话。
“我正吃着药,病情也在减轻。”
我转过头,认真地做了一个解释,又看起何站长。他的眼神已经显得有些不悦,但不快不慢的声音仿佛还是关心人的:
“小林,还是休息两年治病吧!”
“林泽祥,就休息两年治病吧!”单主任又在我的身后重复起领导的意见,“听何站长的。”
毕竟领导说了算?我犹豫一下,才向何站长点了点头,顺从道:
“好的!好的!”
于是,我退出办公室,下了楼。小范正举手调度着班车。回想他刚才的表现,我就迎上前,问道:
“小范,刚才我看那两位旅客是在感谢你,怎么回事呀?”
“没什么!没什么!”小范摇摇头,笑眯眯的,“在报纸上看到你的作品真高兴啊!”
听到他的表扬,我不由地遗憾,手捂一下脸儿,吐出不快:
“唉,对不起!看不到了,何站长要我病休两年。”
“喂,怎么回事?”他很惊诧,远望一下何站长的办公楼。
“讲的原因很简单,我有癫痫病。”
“林泽祥,没看到你有过什么癫痫病呀?你一直都在正常工作!”
小范手拍胸膛,思索一下,好像明白了真正的前因后果,便可怜地开导:
“唉,不讲你还不知道,何站长母亲就有癫痫病,但她却一直工作到离休,所以,其中的猫腻谁都懂!不过,很多单位都是这样的,没办法!”
我一惊,但还是颔首认可了!
慢步越过空荡的停车场,返回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想想何站长一上任,就要求我病休两年——我自卑地打开抽屉,从办公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经过停车场、检票口和大门口等处,都有几位男女同事围上来,惊问:
“听说你病假了,怎么何站长一上任,就要你病休两年?”
“没什么!没什么!”
我自觉多说不宜。然而,他们还是奇怪!所以,检票员关小姐和稽查员小马已在私下议论,小林是否得罪了何站长?其它同事仍然不断地发问:
“没看你在工作时犯过病啊?就算有病、也不影响工作,这病假不合适喽!”
“你工作不是很好吗?林泽祥,休病假也讲不通啊?”
“小林,还休什么病假呀?那会影响你以后发展!”
我费尽所思、也想不出自己曾与何站长发生过啥矛盾?所以,对于同事们关心的问话,我惭愧而无奈地摇头,继续走路了。
当然,我也大感奇怪——何站长仿佛是关心我的身体,同事们竟都皱眉,所以,我又禁不住停步,四处展望。他们的议论立即传进我的耳中:
“何站长母亲不也有癫痫病吗?”
“对啊,她还曾在我们站当过‘一把手’直到离休呢?”
“啈,何站长不过是玩个鬼把戏!”
…………
不用多听,我已经清楚同事们为何“将何站长似乎对我病体的关心,经过议论,都逐渐的往坏处想”了!
于是,我沮丧地回到家中,整理起行李。第二天早晨,我抱歉地向房东阿姨退掉租房。她一惊,忙问:
“怎么换地方住了?怨我家不好?”
“不是的……”
她一边听着我对病假的叙述,一边摇头,说:
“哼,谁不懂?他那是在借口排挤人!”
“对不起!阿姨,我也没法子。”
“不怨你,都是他太可恶!”她满脸怒气,帮我整理东西,“也别去找他了,没办法喽!”
“阿姨,另外请您帮个忙,这锅碗瓢盆、自行车和床儿等东西,不适合往老家带,再放这两天,就是周末了,我好朋友严大哥来取,您认识他的。”
“行,行,祝你一路顺利!”
“好的,谢谢阿姨!”
我拎起行李,回到汽车站,准备乘车返乡。
为了避开那类领导、不添麻烦,我就直接等在检票口。然而,看到男女同事们正在忙碌着各项工作,我仍不由地无聊起自己的前途。这时,另一位青年女同事小梅在旁边的招呼,使我更感失望!
“怎么不多过几天?今天就回去了?”
她的声音干脆得如同她的个性。她比我迟一年分配来,虽然也有中专学历,但一直岗位不定,偶尔做这或偶尔做那,一样学无所用。所以,她既叹息我的遭遇,也怨气自己!唉,我昨晚就已想起老舍的《青年突击队》二幕·一场:“快急死了,还顾得歇歇?黄鼠狼单咬病鸭子,倒霉的事都教我遇见了!”于是,我自卑地笑助起她:
“嗯,省点房租费。小梅,愿你工作快乐!”
她腰身如月,黑发梳着一条长辫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闪出两道亮光,仿佛百合花倒映在单位昏暗的环境……她回我一笑,便仰头望向朝阳,仿佛找到了满意。接着,她走过来,拍拍手,乐言慰问道:
“还是故乡环境亲,大学生你回去幸福啊!”
“其实你更幸福!”
哎,我自觉在远离着慰藉,所以客车一过来,就坐上去了。小梅仍站在车下。虽然春运已经结束了,她依旧急着稳定工作,但她毕竟还在单位,尚有工作希望,而我故乡县城连杂志社都没有,无处投稿,所以一时的感觉实在难以言表。失望之中,尤其联想到很多同学都已经发展得较光彩了,而我竟从省城伤气地返乡,将来咋好意思相见他们呢?即使亲戚,也当无味于我了。
心情别扭之中,班车发了。我不好意思地转头,悲惨地再从窗口看看同事们的背影,苦笑着与小梅道别一声:
“bye-bye!”
“goodbye!”
随着小梅一样的大笑过英语,很快的,班车就出了汽车站。我不断地看到公路两边别的单位名字,突然想到故乡还是有着单位的,而自己也还是能够工作的,因此不由一乐!
可是,仔细琢磨一下,小县城的工作更是难找的。而我即使找到工作,毕竟丢掉大省城的本职,却“逃”到小县城上班,若同学朋友问起,怎么回答呢?
原来从大学到省城,就觉得“仿佛从天堂掉入地狱”,现在,又从省城到县城,心情还能用什么话来形容?
所以,一路上,我惟有唉声叹气!
第二卷 故乡的启迪
经历过近在一起的、领导们两年多的言行,回到远在故乡的、亲朋好友的面前,在分别几年后的团聚之中,我逐渐的清醒,爱的距离其实源自于心之
“内”或
“外”!当然,啥事也不能全怨别人,因为只有
“内因与外因”相和,才能产生结果!试想一下,若我不是太幼稚了,而是一如他人般社会阅历也深,那么谁还好意识与我花言巧语、招摇撞骗呢?
所以,我很遗憾那些书本上原已显明的狡猾形象早就围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竟都不知,却还愿接受他们的丑陋嘴脸!
《走上社会之后》第二卷 故乡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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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病因何在01
从省城到县城,我的眉儿越皱越深,颠簸地回到了故乡。
天,虽然正亮着中午,但我的心情已经“暗”了。我叹口气,敲响了院门。两声过后,门一开,还是弟弟帅气地站在我的面前。他惊奇地接过行李,忙问:
“哥哥,现在也不是假期,你怎么回来了?还带着这么一大包行李?”
“那个何站长当上一把手了,要我病假两年……”
我三言两语地解释了情况。弟弟边听,边领我进屋。他也是知道我在单位的痛苦经历的,所以我话一完,他就厉色疾言:
“呸,上任就玩鬼把戏!”
“不讲了!不讲了!没啥意思。”
“哥哥,别与他们计较!你看,你因情绪抑郁都生病了,所以工作上的事就全当没有,不管那些!”
他已经吃过午饭,便急忙给我盛饭,又反过来劝我。确实的,弟弟的话儿是对的!我因痛苦于学无所用而致生病,完全应该丢开那类人了!于是,我拍拍弟弟的肩膀,笑着说:
“好吧!不管那些了!”
弟弟才结婚不久,父亲半年前病逝之后,母亲已经迁到哥哥家、带孙子去了。
很快的,弟弟帮我整理好床铺,我就住在外屋之中。吃过饭,他留恋地向我“祝福”一声而上班了,我便疲倦地睡觉了。同在一院,与弟弟生活在一块,大感高兴的是,当晚就看到了电视,而且还是与弟弟、弟妹一道的。尤其弟妹亭亭似月,嬿婉如春,哇,从省城到县城,我的心情也立刻逆转啦!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弟弟便告诉我:
“哥,你别急!过两天母亲就回来了。”
“不急,嗯,你们放心上班吧!”
一起吃过饭,他们便走了。我一个人在院子里,虽然是白天,但可以自己看电视了,所以我没再陷入孤独之中。
晚上,我们仨人依然合坐在电视机前,交谈着感受。而且,每当在屏幕上看到“逆境之中的英雄形象”时,弟妹又会安慰起我。她坐在旁边,更仪静体闲,且性格温柔,所以话儿特别顺心。尤其在看电视剧《米老鼠和唐老鸭》的过程中,即使在一集、一集结束之后,她还陪我议论起世界动画片名人沃尔特·迪斯尼由逆至顺的崛起!
过了两天,母亲回来了。但是,团聚只高兴了我一会儿,因为两间房子我们四人住,不方便。母亲理解了我,说:
“别为房子费脑子了,泽祥,你姐姐已经帮我们租到了房子,下午我去确定一下,明天咱们便搬走,所以,咱们只需挤这一夜就行了。”
“噢,都这样了!……”
我虽然知道了麻烦很快即将解决,但心情却“重”了。
“听你姐姐说,这套租房是一间卧室和一间厨房,比你省城的好。去看看电视吧!”
母亲还在解释甜头,但我没回答。因为,看着自己是亲人的负担,我却毫无办法!于是,她会心地不再多说添愁,而开始准备起午餐。
自然的,我心情仍乱,就一个人在院子里抓抓雪、踩踩冰,摇着头蹲蹲、走走……
弟弟和弟妹相继下班回家了。他们都看出了我的心情不好,弟妹亲热地喊了一声:
“哥哥,外面冷,快来屋里吧!”
我看看她渴望的眼神,才进了门。
“哥哥,你这次假期长,我们能经常在一起喝杯酒、玩玩呢,”弟弟的脸色很喜悦,“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心里却别扭一下,才应付道:
“好吧!愿哥哥以后能给你带来快乐!”
无奈地团圆了一顿午餐,母亲出去的时候,我更多的一份担心是,别有意外而确定不了租房。可是,直到母亲下午回来,说:“房子还可以,明天就搬家。”我也没觉轻松。
晚上,我不想再看电视。他(她)们都相劝,我也没愿意,于是,电视没被打开。弟弟又与我在外屋躺到了一张床上,母亲虽然随弟妹安歇于里屋,但我依然心痛——在省城,抑郁自己;回故乡,麻烦母亲。
亲人们整整挤了一夜。第二天刚吃过早餐,弟弟的朋友便开来一辆小货车,帮忙搬家了。其实,这次搬家也简单,因为姐姐已在那边租房里为我存好了一张单人床和写字台,故此只需运输一张母亲的单人床、一个小衣柜、一个小炉子和几个碗盆。
于是,我们都没费啥劲,就搬好了东西。几个邻居瞧着母亲,诧异地问:
“喂,怎么搬家了?”
“过段时间也许还回来呢!”
母亲模糊地回答。但我已躲回院子里,不愿出门而被邻居询问,所以直到那几个邻居都散开了,我才从院中走出,来到车前。然而,邻居蒋大叔却意外地出门了。因为很久没见而突然遇到,所以,他的亲热立即跃出惊喜的眼神而找我讲话了,一笑问道:
“泽祥,你怎么回来了啊?”
怎么回答?我犹豫一下,才说出了假话:
“大叔,我回来办点事,过几天就回去了。”
“噢,那好。”
他点个头,走开了。终于同邻居为难地打过招呼,母亲和我方坐进了驾驶室。母亲似乎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我已经深感失望地离开了院子——自己曾经吃过大学毕业送别宴的家!
车子一路顺利,很快便到了,但我的心情却始终是坎坷的。尤其还要再住进租房,我的心情一如在省城时一样难受,虽其显眼的差别已比省城“安家”之处多了一间厨房,但是更让我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小街比宿舍的巷子宽些,而且它还方便——前面能联上大马路,后边可通到小菜市。租房的外墙上已裂着许多条缝儿;隔壁是一对姓秦的老伴,院中喂了一窝鸡,正在拍打着翅膀,“咯、咯”的叫唤;稍远处拴着一条大黑狗。我们还没到“家”的时候,它忽然“汪——”的一声蹿上来!
幸亏链子没断,它还只能在自家门口大吠。然而,母亲却已经惊得“哎哟”一下,倒退几步……
啊,我及时伸手相扶,她才没跌倒!
第二十七章 病因何在02
“太可恶了!臭家伙——”我很烦恼。
“嘘,没事!它还不认识我们,不知道我们就住在这里。”
母亲的脸色开始平静。于是,我们停下步子,无聊地瞧着大黑狗的吠声吠形。过了一会儿,它终于吠累闭嘴了,我们才快步上前开门,将家具从车上转入自己的家中。但是,我的心儿仍然被气得“怦——怦——”直跳:我都顺服了何站长的病假要求,怎么还会遭遇犬祸呢?
虽然又换了地方,可晚上闭眼在床上,依旧逃不开外面不断的狗吠声,所以我的脑海中,只有曾经的租房和韩二水、程瘸子、何站长他们了!
失败地回到故乡,给亲人添了麻烦;尤其自己已是一个癫痫病人,所以,我一躺到床上,心中就涌起一份内疚!因而身体翻覆了很久,头脑越来越难受,我才逐渐迷惑地睡着了……
早晨,我一醒,忽觉身体很难受,仿佛疲累了一般。我一惊,赶紧问母亲:
“妈,我昨夜犯病了吗?”
“没有,没有。”
母亲从床上轻轻地坐起,说话虽然很平静,但我还是感觉不对。——如果没犯病,咋会身体难受呢?而且情况和上次犯病后的感觉一样!所以,我更加着急,又不由地追问:
“您跟我说句实话吧!妈,这样我也知道如何配合药物治疗了。”
母亲凝视着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你昨晚犯病了……”
我不由地苦下脸来,特别伤心,头脑也难受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泽祥,你昨晚又想到单位,又伤心了。你要晓得,你这是在害自己!我觉得,你的病就是那样生的!”
母亲已经生气了。而母亲讲的就是对的,我还能否定什么?我也明白她不愿告诉我犯病,是想平静我的心情。唉,我不能让她多气了,便说:
“好吧,我不想那些了,以后好好治病。妈,您也别气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母亲显得高兴了,继续说:
“你昨晚犯病的时候,邻居秦大爷都过来了,说,癫痫病没什么的,别去‘病急乱投医’了,他们的的侄儿就是这个病,但十来年前便在我们县医院治好了,叫我们也去那看看。”
再次听说一个癫痫病治愈的例子,我有些欣慰了!于是,我们立即起床,在外面的早餐店吃过饭,便赶到了县医院。
男医生年纪青青,但文质彬彬,仿佛白衣天使。坐在他的面前,母亲仔细地说明了我两次一样的病情,并告诉他,我的头部就没受过外伤、也没检查出问题。他认真地听完母亲伤心的话儿,又凝视过我的“脑电图、脑ct”,瞧着我忧郁的脸色,说:
“确实都没检查出问题!那你平常过得可快乐?”
怎么讲呢?这两年多来,我一直就没算快乐过。于是,我摇个头,向隅而泣地说起了自己走出大学校门、踏上社会以来的痛苦……
他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最后叹口气,说:
“先告诉你一句:你患的不算癫痫病,你患的是‘难’,所以你千万别绝望!唉,你的领导太可恶了——正是他们白天缺德的言行,逼得你晚上睡着后才痛苦得失去了控制!你对‘学无所用’的工作一直伤心,虽然也自寻了快乐,但还没实现正常的生活,所以长期抑郁着日子。中医曰:‘积惊则可成痫’。也就是说,各种急剧的精神创伤和情绪上的波动都是癫痫发病的因素。哼,那个臭汽车站!……你从学校踏上社会突然遇到的排挤,就是急剧的精神创伤;而你一直难抑的痛苦,就是情绪上的波动:不说,你都可以明白了。”
“啊!怎么的?怎么的?”
母亲慌忙问道。而病因已经让我麻木了。他看着母亲的着急,立即细心解释:
“大姨,他这都是被单位领导害的!——受排挤,伤了心。不过,这种精神和情绪的折磨,还未损伤他的大脑神经,他的写作能力就是最好的证明!您知道的,他犯病时的症状虽然像癫痫,但病情很轻,若不过分忧郁都不会犯病。打个比方,一百度的水儿才算‘开水’,但几十度的水儿也要冒出热气。咋一看,仿佛开水一般!所以他虽犯过病,但是,还称不上癫痫病。而且,癫痫病现在还不容易被随便确定,因为此病仍没被了解清楚。试想,此病如果已被了解清楚,怎么还会到处做着研究?管子通了,还需研究‘交流什么’?像肺结核就是最好的证明:曾经属绝症,现在随便在哪买药吃一下,就行啦!……”
“哎呀?对——对——”
母亲非常惊喜。医生又同情地握起我的手,说:
“我再说一下,你千万别把自己当做癫痫病人看!举一个例子:打两个喷嚏,可能算是感冒?……当然,为了预防,还是可以喝板蓝根的。所以,你最好也吃一些癫痫药,做个预防!”
“啊!好——好——”
我已经闷了很久的心脑忽觉敞开,特别感激他这份正确的诊断。这时,他握着我的手儿却上下颤抖,愤慨地说:
“我也气极了你在省城的不幸遭遇!因为应该走进医院的,其实是你们单位的那些所谓的领导!谁不知道就是他们在扰乱着社会,他们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关于你现在病假的事,上班长、年纪大的人都明白那是领导玩的鬼把戏——以关怀治病的借口排挤知识分子!但我也不能帮你改变命运,希望你不要再生他们的气。以后,你只要保持心情快乐、认真地吃药,自然就会治愈,正好我们医院新进了这方面的特别有效的中成药,放心吧!”
“医生,您解释的就对,谢谢!”
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自己的两次犯病都是在痛苦极了……于是,接过处方,向他点头称谢。
就这样,换用了一种中成药儿,回到家中,我立即服药,尽量不再去想省城的事了。傍晚,哥哥、姐姐、弟弟与妹妹都提着鸡、鱼、蔬菜和水果等,走进了租房,围坐在我的身旁。
我当即明白,是母亲联系了他们。
第二十八章 病因何在03
自从我被分配到省城,姐姐又长两岁多而年近四十了,但她仍显得年轻,扶着我的手,说:
“弟弟,现在你也知道了自己的病,不算什么!以后一定要注重自我调节情绪了,别再抑郁,将来努力适应单位的情况。”
“姐姐讲得对!哥哥,你就要多注意了,尽快让身体健康。”弟弟心疼地插话。
看着弟兄姊妹关爱的目光,为了免去他们的挂虑,我赶紧回答:
“好的,姐姐,我对自己的治疗已经放心了。弟弟,我这在老家,能和你们在一起,自然又快乐些,所以,病的事没啥的,你们也别担心了!”
我的话儿虽然不多,却仿佛解开了自己的省城经历对亲人们的心情纠缠,哥哥立即舒展了眉头,说:
“好哇!好哇!就该这样。”
“哥哥,”妹妹一样的露出了笑容,“你就这样吧,以后也能常到我家玩玩,多好啊!”
“嗯,好的,我就那样。”
我点个头。接着,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忙好了晚餐。于是,我们又边吃边喝,喜吟吟地交谈了很长时间,直到母亲提醒:
“吃过饭了,天也晚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对,泽祥也该早点休息了,妈,以后你俩常到我们那边走走!”
姐姐当即亲抱着妈妈,口吐欣喜。哥哥、弟弟和妹妹他们也欢笑地朝我挥着手儿,异口同声地邀请:
“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好吧,过几天就去!”
母亲满意地帮我回答。我也微笑着默认了。
——离开了单位,唉!又分别了亲人,我才在遭难之后第一次愉快地进入了梦乡……
早晨醒来的时候,虽然迟了,却发现屋内有些暗,向外一看,才知道夜里下雨了。母亲已经外出,我就独自吃完她已准备好的早餐。太阳还朦胧在天上,我想取些暖,便拿起书儿,坐到门坎上。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想望望日光,忽见堂弟一手拎着鸡蛋和水果,一手扶着叔叔,转入小街,淌着泥水走了过来……
我赶紧迎上去!叔叔的眼神有些麻木,但还是认识我的。所以,我才刚左手架住他的胳膊,他已握起我的右手,说:
“泽祥啊,听说你有病了,不过,看你还好的,注意治疗,就没什么了!”
“叔叔,是的!我没什么,您多注意身体!”
我激动地晃晃他的手儿,步伐轻轻地架着他进入屋里、坐到床上。接着,我去拿茶瓶。堂弟伸手一拦,说:
“泽祥哥,我来倒吧!你跟爸爸讲讲话。”
“好的!好的!”
我没再多说,便挨近叔叔的身边,但已不由地心愧——他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脸色浮肿,正在病中,而自己没去看他,却烦他来看我了!
“听说你的病是在单位气的。泽祥,千万别再气了!生别人的气,是害自己。你看我日子穷、心情差,患了脑病,手术又不成功,现在多难过。”
叔叔温和地先劝我了。想一想,事情确是的,叔叔的病害了自己,也麻烦了家人——不能自理生活,全靠家人照顾!我急忙点头,回答他的关心:
“是的,我以后即使回单位上班也不再生那类人的气了。叔叔,您的身体还是好的!”
“对,我的病情在减轻,而你就不该生气了!”叔叔温暖的大手拍着我的肩儿,“那是拿他们的罪恶惩罚自己。”
“泽祥哥,我爸说的对,你的病没什么!不就是病嘛,以后别生气,很快就能治好的。”堂弟坐近我,插话道。
“是的!是的!”
我信任地向他笑笑。这时,母亲从邻居家回来了,一见叔叔和堂弟,就高兴地说:
“哦,你们来了,中午就在这里吃吧!我去买点菜。”
“好啊,嫂子,少费点钱团聚团聚!很久没见泽祥了,今天就在一块儿多讲讲话。”
叔叔与母亲相视而笑,晃晃那只胳膊。堂弟立即站起来,说:
“大娘,我陪你一道去!”
“不了,不了,你和泽祥哥讲讲话吧!”
母亲摆摆手,出门了。堂弟又坐下来,离我更近了,说:
“我听说我的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同学因为受排挤,都已‘跳槽’了,泽祥哥,你以后如果实在难过,也这样吧!”
他比我小三、四岁,眼睛机灵,脸神可爱,已向我说明起脱身前进的方向了,仿佛比我懂事些。于是,我也回答了自己的慰藉:
“我也这样想过,还在努力着。希望你在单位别遇到我那样的事!”
“不会的!我在家乡工作,一般领导也不敢那样随便乱搞的。”
堂弟信心地摇了摇头,继续说:
“泽祥哥,听说你写作、发表了文章,那好啊!让我爸看看。”
“其实那不算什么。”我已经自卑。
“嘿,不算什么,能发表吗?”
堂弟竟然将我一军,羡慕的!我不由地抿嘴,沉默一时,才从床头拿过报刊,递给了叔叔,仍然不好意思地说:
“写的就不够好,叔叔随便看一眼吧。”
“不看也知道是好的,别谦虚喽!”
他高兴地接过报刊。堂弟立刻挤到他的身边,也一样的眼盯着报刊了。于是,我开始忙起饭儿,而他们不时地在身后表扬着我的写作能力。很快的,母亲回来了。叔叔惊喜地说:
“泽祥这样努力上进,嫂子有福呀!他今后会成功的,你也别在乎他们汽车站的情况。”
“没什么!没什么!”
母亲应声笑笑,便和我一块儿准备菜了……
在省城,我一人家务少,尽觉无聊;如今,多忙些,却陡感热闹了。于是,我们迅速地做好了午餐,喊叔叔和堂弟一起围坐到桌旁。叔叔一边吃着饭,一边再次开导起我:
“啊,你发表的文章真让我高兴!你一定不要丢掉这份写作能力,应该继续发展下去。泽祥,到时候你的宣传工作能力一定会用上的,放心吧!”
在文学书籍之上,其实我也已读过“先苦况似我、后步步顺利”的情节,所以叔叔的安慰,我开始默认于心了。为了不让他失望,我笑眯眯地说:
“叔叔,您也别担心!像我这样的事,我也知道过,以后能成功的。”
“哦,泽祥哥,真佩服你自学出的写作能力!我们单位上百号人都没谁有这份能力。听说你们汽车站也是这种情况,所以你应该保持高兴,因为你是让他们领导‘眼红’的!”
堂弟依然不断地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我已经被“休”在家,堂弟竟还将我抬得这样高!
第二十九章 病因何在04
我又不好意思地看着堂弟,羞愧一声:
“我有啥什么本事啊?堂弟,我能正常上班,养活自己就行了。”
“泽祥,你叔叔已经退休了,工作经验自然是多的,所以他的话都在理,你以后就应按他说的做;你堂弟虽然小,但工作时间比你长,因此他讲的也合情理,你还要相信他!”母亲一样的谆谆不倦。
“嗯……我听他们的。”
我情不自禁地相陪着更多的笑脸,一直在暗谢着叔叔和堂弟的关心,直到他们都愈加称心地吃过饭了。
于是,叔叔因为路途远、交通不便,想早些回去了。母亲和我虽然再三挽留他“吃过晚饭再走”,但他还是一边说着“不再麻烦了”,一边在堂弟的搀扶下出了门。因此,我也架起叔叔的胳膊,随着母亲长、长地送了他们一段路儿。
我已经不好意思再让亲人为我费心了,可是只过了一夜,还是早晨,舅舅、舅母在表哥和表姐的陪同下也拎着礼物来探望我了。舅舅虽然已退下学校讲台几年,表哥才刚当上老师,但他们都显得文质彬彬;舅母和表姐同样大有知识分子气质。自然的,他们也在多方训诲着我初入社会的幼稚,情怀一样的温暖!但是直到他们午餐团圆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去,我的心情才轻松下来。
然而,哥哥、姐姐、弟弟和妹妹他们由于住的近,依旧经常来到我的租房,并邀我过去;而我仍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所以每次就只好像母亲上次那样应付一句:
“好吧,过几天就去!”
自然的,我多数时间还只能寂寞在家,每天读书而可以自我慰藉,不好意思见到同学与朋友。惟有的庆幸,是换了新居,左邻右舍互不相识、未知我情,在我实在孤苦的时候,可以与他们聊聊天,散散心。老人们带儿抱孙、闲得没事,有我与他们说长道短,都是高兴的。
……尽量快乐了几个月,天气逐渐的热了,晚餐后相聚在门外的人儿增多。一条小街上住的还是瓦房或者几间二层平楼,但我与他们相继地熟悉了。经常可以与更多人叙话,而且交谈的内容并不深及自己,所以我已满意地坐到他们中间,一起说东道西。——我的身体在转好,心情更轻松。
母亲已经退休了、没事,因此我们的晚餐都吃得早些。可是,面对母亲还在为我操劳着生活,我还是难挨的。——透过窗户,虽然能看到一点夕阳,但我仍开始感觉了闷热,便想买一大瓶冰镇饮料,与母亲一起喝。
“妈,我去买一瓶饮料!”
“好吧!天热,你就出去转转。”
母亲向我摆手。于是,我出了门。看见月亮也在天上了,顿觉松坦,我在附近的小店买了饮料,便漫步返回……
“泽祥弟兄,过来坐一会儿!”
邻居罗大哥突然在街道对面,自家的门口,朝我招手。——今天是周末,那边已男男女女围坐了十几个人。而他胸脯衡阔得顿觉亲近,于是,我点点头,走了过去。
“泽祥,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几个月了,看你不常出门。”他眼神奇怪地望着我。
怎么回答?我皱皱眉,想想还要住很长时间,人家迟早可能会知道的,但其是外人,所以他们知道了也无所谓。于是,我实话实说了:
“我是交通大学毕业分配到省城汽车站工作的,但一直上班没事做。于是,我又自学了写作,主动给单位一线、二线同事做起了新闻宣传。然而,由于长期专业知识用不上、心情不好,痛患了癫痫病,领导要求我病休了。”
“哎,看你自从来这住就不像癫痫病人吗?这几个月,都没犯过病吧?”秦大爷显得很惊讶。
“我的病情很轻,就像医生说的,几十度的热水也冒气,但并不是开水;再说打两个喷嚏,哪能算是感冒?所以,我虽然有点癫痫病情,但曾经听你话,去县医院治疗一下,至今没犯了。原来在单位一年总共犯了两次,每次不到一分钟,而且是在夜里睡着后,并不影响白天工作。”
“那……你们领导还要求你病休干什么啊?”江大姨也问起了我。
“我也不知道!”我慌忙一笑。
“喂,昨天在你家门口,听大姨说你发表过作品,请拿来看看!”罗大哥兴趣地说。
“嗯……好吧!”
我虽然感到母亲讲出此事,让我更觉自己“学无所用”的丢脸,但也只好转向家中……
我认真地寻找几篇新闻和文学作品,又出门了。他们一直在议论着我的事情,见我手中拿回了报刊,大家都乐呵呵地将目光投向了我。
罗大哥立即站起来,接过了报刊。邻居们也迅速地围近他家门前,各自相要了一份。于是,大家便陆续分读起我为一线、二线同事的好人好事写作的新闻,都开始刮目相看起我。江大姨再次诧异地问道:
“小林,你很有宣传工作能力呀?领导怎么这样待你呢?”
我失望地与她对视一眼,尴尬难言。
“看到你发表的文章,林泽祥,知道你对单位的贡献很大,领导应该重用你呀?”孔叔叔紧皱着眉头,好像在问着自己。
“现在很多情况,您们老人家不了解,外面不少单位的领导就在排挤知识分子。”罗大哥生气地抬起头,左右看看孔叔叔、江大姨他们,“泽祥弟兄的事,就是这样的了!也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讲得通。我的一位朋友也在大城市工作,因受原单位领导的排挤,才无所用,都愤怒地换了城市。——那虽不是我的事,也不认识他的领导,但是当初刚听说的时候,我和朋友们一样,对他的领导就都气极了!”
老人们听过罗大哥的话,都愤慨地咬咬牙,骂起坏领导的恶行。
“哼,那样的领导太不像话了!”曹叔叔拉我坐下,仰脸怒望几次月儿只能白亮在天上,又笑言安慰道:
“小林,想开些,尤其你能写作,很难得,笔别丢了!继续学习,以后会有发展的。”
“好的!曹叔叔。”我感激地伸出两臂,与他握手。
我虽然始终没讲气话,但大家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我的不幸遭遇,怒斥我的单位领导一如中外古今官场上的渣滓。
第三十章 善意的谎言01
经常地与邻居们交谈,情绪油然转好,我已不在乎忍受逆境,而逐渐的生活在欢喜之中了。——衡量医生曾经“保持心情快乐”的嘱托,我便继续选读文学名著、写作文章而自寻快乐,因此心情开始舒服。而且,我吃了两个来月的药儿,身体也日益舒服,已不再犯病了。
我很高兴!
春末夏初的早晨,外面不冷不热,可谓身心俱喜!我正在窗外读着书,中学好友吕建和却突然来了。自从外出工作,咱们就没相见,现在重见他魁梧身姿上的浓眉大眼,我很惊喜!——立即迎上去,但是看着他手中的礼物,我不由地熊他一句:
“怎么还带东西啊!”
他没吱声,只顾将礼物放进屋里。然而,瞧着他的脸色异常严肃,我急忙发问:
“建和,怎么了?”
“怎么……回来也不讲一声?”他反问起我:
“刚才在街上遇见大姨,听说你在单位的遭遇很委屈。林弟兄,别气!其实你要是知道我的情况,那些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他已经拿出板凳,坐到我的身边,接着说:
“老朋友,不就考取过大学吗?可值当老是读书呀?经常外出散散心多好啊!你休假了,其实我也不上班了。原因差不多。”
“怎么……你也受欺了,吕建和?”
惊诧之中,我慌忙进屋,泡上茶叶,给他倒了一杯水。吕建和接过茶儿,因为烫手,又把它放到地上,吞吐几下,才说:
“我的事儿不用讲了,比你还气人!两个月前,单位新调来了一位厂长;多年前,他和我妈在一个单位工作,虽然是同事,但曾经吵过架。现在他当官了,上升到我们单位,竟开始报仇了——经常强令我多干活!为此,我已请求他几次关心职工,但都无结果。上次,我又找他,而他仍怒言相对。我也不能接受他的霸权态度了,与他争执一下,因而被他仗权欺人,诬陷我不服从领导安排、没认真工作,惩罚我休假在家、改过之后才能上班,同时只发基本工资。”
我已是被欺之人,又知道朋友也在受欺,油然心中气愤大增!
吕建和抬起手儿擦擦脸、又伸伸腿,拿起茶杯,虽然说的是屈辱遭遇,但声音还是和气的:
“亲朋好友都要过问厂长是非,但我妈劝阻了大家——任由这种恶夫悔过自省吧!当然,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自从他欺辱了我,同事们都开始冷眼鄙视他。这种情况,我想,你不用见也能想到的,就像我尽管没得去你们汽车站,可我相信你们同事现在对那个所谓的站长也是嗤之以鼻的……”
吕建和话没说完,不过,已经“嘿、嘿”一笑,而我忽有了一份安慰。
朝阳已经红高在天上,相邻房东门前的几盆花儿也在亮丽着舒畅,我不由地劝说起吕建和:
“噢,恶人坏事不会长久的!吕建和,大姨作得对,你也不要再为那多费神!”
“是的,几次与同学朋友聚会、碰杯,大家都看不起这种虽坐高位、其实小人之辈!尤其我们虽然年轻,但很多同学和朋友遇到他时,都是捻鼻而过,所以他的高龄丑相反而给我带来一份快乐的解脱呢。因此,我已在感谢他竟是低身在我脚前的小丑了,哈哈!”
吕建和的自豪态度,使我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音;而他的眼神也迅速向我传来了信心!于是,我点个头,他继续的已不是闲话了:
“确实的,恶人坏事不会长久!前几天,我的同事跟我讲,厂长已经自觉难丑下去了,因而他和书记作过交谈,准备下个礼拜让我上班了。”
“他总算知丑了,祝你好!吕建和,毕竟是县城,圈子小,那种人施恶的时间也难长。”我拍拍手中的书儿。
吕建和冷笑着摸摸我的书,又朝南(他单位的方向)不屑一顾地歪歪头!我理解他的意思:那个厂长虽然没高昂在眼前,但吕建和已经看不起他。
这时,母亲拎着菜儿回来了。吕建和立即站起,亲热地打招呼。
“你俩都是笑脸,谈得蛮投机的!吕建和,以后常来玩玩。”母亲高兴地说。
“大姨,好的!我与林弟兄一直交情未断。这次能见到他,我非常快乐!回去之后,我再跟别的同学讲一下!”
吕建和讲到别的同学,而我已经知道了他的遭遇,禁不住多问一句:
“那,别的同学可有像我们这样也被领导欺辱的?”
“县城里没有,他们发展得都很好。”吕建和想一想,回答道,“外地的我还不清楚。”
知道已经联系到的其他同学和朋友都是工作顺利,我很满意!然而,对比自己的经历,我还是不由地感慨一声那句俗语:
“确实‘出门难’啊!建和,但愿外地的同学、朋友别像我这样,而要像在家乡一样!”
“老朋友,毋须多担心,他们都应没问题。否则,你想想,谁若有什么意外,我们也该听到相应的传话了。”
哎,他的说法也算合理。我赞同道:
“对,其他外地的同学比我的命运好,他们都是幸运的。”
“啊,你也会逐渐转好的,别为此费神!”
吕建和再次向我笑一笑。我也油然地笑了。
…………
不知不觉的,我们已经谈话到了中午,母亲从厨房走过来,说:
“泽祥,饭菜都好了,你们准备喝酒吧!”
“好!”我赶紧出门,从家旁的小店买了四瓶冰镇啤酒,心想这样既能陪吕建和多喝一些,也能让他凉爽心情!
当我高兴地回到屋里,母亲正与吕建和坐在桌旁叙着话儿。桌上的菜儿已经摆好,但只有两个酒杯,母亲面前没有。吕建和一见我提的是啤酒,当即举起自己面前的杯子,递给母亲,说:
“大姨,中午热,喝冰镇啤酒正合适,您也喝一杯!”
我想这样确实好呢,就说:
“妈,您也喝一杯吧!”
母亲看着他的热诚,听过我的请求,嘻、嘻一笑,才点了头:
“好吧!既然你们都高兴。”
于是,我从身后的碗盆里,又取一个杯子,满意地倒满了三杯,与吕建和一样欢快地向母亲碰了杯。
他敬了母亲一道菜,自己随意地嚼过一口菜儿,情理深刻地说:
“其实受苦还是有益的呢!上回第一次见到你的作品时,我大吃一惊,很佩服你!——你在单位的理科专业知识虽然未用上,但却因此多添了一份文学写作能力,所以你也应该是高兴的。再多讲,真是逆境出人才啊!”
“吕建和说的就对!泽祥,你的交通专业知识虽然没用上,但你还是可以学写文章的,发表出来,同学都高兴,多好啊!”母亲愉快地碰响了我俩的酒杯。
“他原来在学校就可以,今后不会差的!”吕建和与我碰过杯,吃了菜。
“我那算不上什么文章,还没啥写作能力,只求能正常上班就行了!”我不好意思地看看母亲,朝吕建和眯眯眼,举起了杯子。
他也举起杯子,与我一起喝了酒,说:
“我对那类领导一直也想不通。大家生活在一起,能够笑脸相迎多好啊!何必闹得互不理睬?当然,我觉得他们都将有后悔之时,因为他们都会离休的,那个时候还有啥能力欺人,也无人见他了。”
“对,那时他后悔也迟了!”母亲喜悦地赞同他的意见,助兴我俩一杯,“像你们学校里的关系多好啊,同学自不用说,泽祥现在还跟小学、中学、大学老师保持着联系。全国各地,他们能到这,泽祥也能到他们那,多漂亮!”
“有文化还是行的,生活范围都是大的,所以你根本不必计较那些遭遇,因为它们虽逆但小,尚可忽视;而且那类领导也许正羡慕着你呢!”他抿嘴笑笑。
我脸红地没张开口,犹豫一下,敬了他一杯。
第三十一章 善意的谎言02
“林弟兄,现今你还正吃着药,心情也未算好,所以仍应少喝酒,别为我而多喝了!”吕建和竟已关注起我的身体。
“是这样的,你多喝一些,泽祥少喝一些。”母亲高兴地向他扬起了筷子,“请别介意!来,尝尝家里菜。”
“哈……大姨的厨艺就是好!”他吃了一口鱼肉,津津乐道,“原来读书时就尝过您烧的鱼——味美!现在还记着呢。”
“嗯,大家其实菜儿都一样,只是‘隔锅饭香’啦!”母亲客气道。
“大姨,不管怎样讲,您做的菜儿还是好吃。而且您身体也好,请再喝喝酒!”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母亲举起了酒杯。
于是,母亲礼貌地喝完了自己杯中仅剩的一点酒儿,助兴道:
“建和……泽祥……你们慢慢喝,我就先吃饭了。”
“好的,大姨,您就先吃饭吧!”
建和尊敬地点个头,喝了酒。接着,他转脸向我。我又满意地为他倒了一杯,客气地举起自己的杯子,感慨道:
“谢谢你,你随意喝吧!我就这一杯了——慢慢喝!”
“嘿嘿,行啊!”他乐淘淘的。
就这样,他喝多、我喝少,继续共碰起一样的喜兴。
很快的,母亲吃完饭。屋子里面逐渐的热了,她拿过电扇,依旧为着我的事儿关心在桌旁。吕建和与我喝的酒量虽然不同,但还在交谈着相互一致的慰藉……
电扇自由地摇着头,风儿也传来舒服。我解开短褂的纽扣,觉得心胸更加开畅了。
自从生病,我就不再粘酒了,逐渐的也没兴趣喝酒了。然而,非常高兴与吕建和的久别重逢,因此我还是不由地多喝了一些;只是听说他的不幸遭遇,所以饭没吃完,已经同情朋友而感觉乏力了。当然,我仍在暗提着精神,相陪他互敬着菜儿。“好友知心”,他很快看出了我的情况,于是,迅速地吃完了饭。我便向他递支烟、点上火。然后,我又赶紧端碗、拿筷,自己也几口吃完了饭儿。礼尚往来——他也递我一支烟,并点了火。
面对他的笑容,依旧是同学相亲着老友之情;可是,对比初踏社会的单位遭遇,我心仍然悲喜不定、想不出话头,而他又先开口了:
“老兄,听说你是两年假期呢,这样更多时间相聚朋友了。单位的事情就全忘吧!以此为乐。”
再听劝解,我才勉强陪笑、吐口烟圈,说:
“好的!愿你以后常来叙叙,不过,我毕竟一事无成,其他朋友就别多说了,不好意思与他们相见。”
“嘘,请莫这样自卑多虑!你虽然很久不犯病了,可能还没痊愈,而且情绪单调也伤身,所以你就全当拿着‘退休金’养生了。尤其你这位‘作家’更该活跃些,咋能空‘坐家’呀?”他显出滑稽的脸神。
我知道,他这在开着玩笑,为使我随从他意。然而,他问得又似乎在理,我因而尴尬起来,一时有口难言。
“可能看看你新发表的作品?”
未得为己开口,但应向友伸手!于是,我一边从写字台上的包中取出几份报纸,一边嘻声相求:
“哦,实在不能多见朋友,只要俺俩不少碰杯就行了!正好你也有空,千万别忘我意。”
“怎么还担心聚会老朋友?乱套了,林弟兄。”他有些不满意,但还是高兴地接过报纸,开始默读起来。
我没有回话,只是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生气地将报纸按在大腿之上,发怒道:
“看你为同事的宣传成绩,单位领导也太有眼无珠!现成的人才不用,竟还仗权排挤,真是缺德极了!”
“唉,现在社会上就是这个样!我虽然也知‘入乡随俗’,但总不能与他们清浊同流,所以这番遭遇惟有如此了。”我长吁几句,反向他解释。
“那……就这样吧!也别为此叹气,”他皱皱眉,面有难色地点点头,“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去我家‘意思、意思’!”
“对不起!我喝多了,精神不够,还是你改天来我这吧!”我不由地客气相拒,热情重邀。
“不行!那就明晚去吧!”他站起来,言行装怒地命令,“一定去俺那!多个来往,也该让俺笑笑……”
他话没说完,我也已经站起,紧拉着他的手,说:
“再坐一会儿!到时候随茶便饭,喝杯酒就行了,别乱浪费钱!”
“不了!”他又看一眼我脸上的倦容,随即道别,“你早点休息,明天再见!”
我也自知缺乏精神多谈,便送他出门。在厨房前,母亲一见我们出来,立刻丢下锅碗洗刷,迎上来,喜气招呼:
“怎么这样早就走了?建和,多聚一会儿!”
“哦,大姨,他明天还去我那,以后机会多着呢,到时请您也去!”他朝着母亲笑言相邀。
“泽祥从省城回来,还能相聚出高兴,真是意外幸福,”母亲知道我的情况,便没再多留他,只是心乐更大地强调,“你们可以继续多聚,最好!今天上桌的菜能合建和你的口味,我就满意啦!”
“原来中学时就尝过大姨的厨艺,美滋滋的,我现在还记着呢!愿望您也尝尝我家的菜儿,今天就请答应!”他已经在恳求了。
“好吧!好吧!你们都高兴。”
母亲喜出望外地回答。吕建和一边慢步前行着,一边频频回头、呵呵传笑。母亲和我一样地向他挥挥手,目送着他。
就这样,他逐渐的离远了……然而,太阳还热乎在天上,母亲也关心起一句暖和,说:
“你以后也该像建和一样,不论在哪里都要保持乐观!”
“对对……我若再遇困难,就想想同学!”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我干脆地又点点头。
“就该这样,早点休息吧!”
母亲继续关心着满意。于是,我听着她的话儿,回到屋里。一种无奈的感觉,却又使我茫然地摇摇头,才上了床。
傍晚,我疲倦地醒盹儿。看看小而空的租房里面,惟有已令吕建和发过怒的报纸显眼在椅子上,分明着陋室的落魄;尤其母亲的小床也空在对面的墙角,我心中的失望之感再度伤情!
伸手从身上掀起旧被单,仰面一嘘,无聊地闭上眼睛,单位里韩二水“拍马屁”的丑态又开始在我脑海之内泛起……对比自己从没“弯腰”的人生观,我已不愿因此伤神。于是,我立即起床,收拾好报纸,拿本文学杂志,走出了门。
从厨房取过板凳,面朝夕阳,迎着黑暗之前的温暖和光明,我落座墙边,默读起别人的世途感触,想见成自己的人生安慰——“中国知识分子,一直尊崇的是正人君子的人格,这种人格又往往同现实的歪曲剧烈冲撞,所以中国自古以来,越是品格卓越者,在仕途上越是艰难,命运也越是不好。”——这也是很多作家的人生观,而我当即快乐,因为我终于为自己的不幸遭遇找到了说明。
我抬起头,信服地再见一眼红日的灿烂。这时,母亲回来了。她坐到我的身边,已经笑容满面,说:
“泽祥,看你脸色更高兴了。好——就该这样,以后多与同学接触接触,自然就觉幸福了!”
“嗯……嗯……我就这样了。”
很明显,母亲误会了我快乐的原因,可为了不让她心情失望,我还是笑着而假意允诺了。
第三十一章 善意的谎言03
晚饭后,母亲打开电视,喊我一道看看节目,找乐。而我想想自己从省城至县城的无能——已经知道吕建和的情况,却没有本事帮他,不由地悲愤填膺,无心多念!当然,已经清醒尽量莫因自己的情绪伤害身体,更不能影响母亲的心情,所以我又温柔地说了一句谎话:
“妈,我正构思着写一篇文章,电视不看了。”
“好啊,你就做你自己的事吧!”母亲听说如此,自然喜悦我还在兴趣着写作,立即回答。
很快的,母亲看完“新闻”节目,便睡了。然而,我虽早已躺下而闭上了眼睛,但是吕建和的遭遇仍愁苦在我的心中……
继续郁郁闷闷了好长时间,我才心有所倚:毕竟读过书,那就还学习,知识终会有用的,到时再与同学联系!于是,我究竟“回肠九转”出前途方向,便遂愿所以地入睡了。
早晨,我还在酣睡间,却被母亲几遍大声喊醒了。瞧瞧窗外,见天已大亮,太阳也已升高,我才自知迟了,便急忙起床。洗脸,刷牙,简单地与母亲吃过饭,我随便在门前转转,但逐渐的感觉孤寂了。——返回故乡,虽然生活之中多了一份亲朋的慰藉,但毕竟无脸见人,还蛰居在家!
情绪?再次仰望苍天,忽然忆起日本哲学家三木清的格言:“孤独不是在山上,而是在街上;不在一个人里面,而在许多人中间。”面对这段合情合理的解释,念虑自己依旧身陷“病假”的逆境之内,因而的孤独更加寂寞了!
也知道今晚又要见面吕建和,但昨天相聚的快乐已经一闪即失。无奈之中,我找出中学和大学(没有小学)毕业时校友的相片,开始自我慰藉起曾经的温情——一张张老同学难忘的笑容当即亲热在我的眼前,心儿终于迅速地舒暖!吕建和青少年的眉眼更加亲密,大学同学蔡云飞亦精神喜人,而陈东辉头大脸长、身体健壮,尤其让我又大感热乎……
可是,相片尚未翻看几张,密切的感觉已经若即若离。凝思很多同学早就分手全国各地,像陈联辉,虽知大学毕业时被分配到福建,但是也联系不上,回想曾经的快乐——他与我经常在热天之时,相约几位志趣相投的同学跑到校后不远的长江之边,脱衣游泳。大家为了安全起见,一直相互监督,因此,我们尽管猛然一跃而跳入水中很远,但游泳离岸则不算太远。当然,大江波涛之中,就我们几人自豪,所以,大家也已畅快极啦!尤其我们还合作泳姿,各得一乐——英俊的陈联辉蝶泳领头,紧跟着文气的黄谦仰泳,灵巧的林强蛙泳,壮实的郭虎恩狗刨泳,活泼的岳中建左侧泳,滑稽的杜斌右侧泳,爱开玩笑的李晓双、张洪阁和安四明又一道儿潜泳,而我则自由泳断后,一起转着圈儿,大家戏水的笑声不断;另外,校园里也是特别可爱的镜头——陈东辉经常在操场之上、绿茵之地,飞起一脚踢上足球,接着,便是围观的同学欢声雷动,拍手称快:“进啦!”而陈东辉因此胸脯一挺,更显帅气啦!当然,张洪波和陈景松人高马大、配合默契,投篮又准,又常引来一遍欢呼!然而,我此时独看相片,莫过徒增忧愁。于是,我又走出了屋子。
朝阳已经红亮在头上,故乡的同学自然也多,但我仍羞愧于相聚。左右看看,由于自己新租此处,前后邻居其实尚属陌生,难多说话,所以唯剩孤独了。我不由地想换换环境,调调心情。去哪?
哦,学校才是同窗之谊的发祥地,而且还在原址!于是我立刻骑上自行车,赶了过去……道儿虽已加宽,旁边也多建了高楼,但是为了避免遇到同学,我一路都没作停留,只是沿途转了两次方向,便顺利地到达远离公路的中学母校,莫过二十来分钟。
——其实,将近学校大门前,我就已惊赏着下了车,边走边望着学校的变化了。记忆中一砖砖垒砌的土黄色门墙已经装饰为银白色的新壁,曾经挂于旧墙的木牌校名也不见了,关于校名的四个烫金大字“第一中学”正镶嵌在新壁上,红日前的折光更加辉煌;勿需说明,外人应能联想到那两扇木制老大门当然更新了,醒目于我面前的是最时尚的侧移式钢管门,所以,我虽然身在校外,但耸立在大门里面的新建四层办公楼,则须仰起头,才一览无遗了。
很幸运,还是鲜花烂漫时节,学校也没放假,里面正上着课。高兴地进入宁静的校园,纵览已经变大的美丽,真是一场难得的享受;而老师清晰的授课声和同学们明朗的读书音,竟都是一种意外的悦耳!自然的,没有噪响扰乱这片亲切的和谐,我也开始注意自己脚步的轻重。——当我循道而行地漫步,将经过一间教室之外,突然发现课堂内的一些小脑袋竟将注意力透过玻璃窗而转向了我的时候,我才想到自己还是先回避一下为上。于是,我开始外退,但仍不由地停停步,回回头……
看着学校和单位的“天地之差”,我油然地摇摇头,叹口气!
“叮铃铃——”下课了,男女大小的校友们立即活波了校园的气氛,我也庆幸地逗留在母校的热闹之中。瞧,一位位腋夹书籍的老师,正出于教学楼、转身而行、进入办公楼的侧影远远地跃入我的眼帘,不断地传承着似曾熟悉的身貌,我的心里逐渐的腾起了一份特别的温馨。我明白,他们曾经付予我的关怀,仍然激荡在我分别已久的心里。
——再次怀念起师生之爱和同窗之谊,实在想不通学校和单位之间人性的差距!我无聊地皱起眉头,正迷惑中,“叮铃铃——”又上课了。为了不影响校友们的学习,我便继续退身,以求游目骋怀在大门外。
……将近大门口,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问候:
“你好!林泽祥,怎么想来学校了啊?”
我一看,竟是吕华——吕建和的姐姐。我们本来也是中学同学,自从中学毕业、各去外省读大学,就很少见面了,尤其踏上社会之后,这两年只在春节探亲假时见过面。但是,她照样亭亭似月身材,湛湛秋波姿容,神情美丽如故。眼前,她正手持照相机,身伴着一位小姐。我也很诧异她来到了学校,因为她在外地工作,而且现在又不是节假日。怎么回答?我迟钝一下,才开了口:
“吕华,我随便玩玩,你们怎么也来了?”
“噢,这是我的同事袁小姐。我们这次出差,幸巧路过家乡,特地停一下,带她看看家乡山水,再照个相留念,”她手指着身伴的袁小姐,“我们原来是大学同学,现在又在一个单位。”
听此介绍,我当即多增一份注意——袁小姐与我们年龄相当,她虽然是外地人,但也像吕小姐一样身材适中,黑发如墨玉一般垂在白颈边,两道弯眉钩亮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旭日前,她们两人好像春笋和秋莲相托于荷塘,色泽着一片青春朝气!
第三十三章 善意的谎言04
初见袁小姐柔艳如此,更高兴她和吕小姐从同学到同事明显深厚未变的友谊,我赶紧笑声招呼:
“你好!袁小姐,我们家乡的山水还行吧?”
“啊,感谢吕同学带我攀了高山,也逛了大河,”袁小姐转望一下远在身后的山峰,手一指,“风景确实不错!希望你们以后也到我老家玩玩!”
“好的,谢谢你!愿望你多来几次!”我一边点头,一边跨出了校门。
吕小姐未置可否,只在旁边陪着笑脸。但是,我话音未落,她已经过来一步,脸色显急,说:
“听建和讲你在休假,晚上还要到弟弟那,是吗?”
“对,我喊他再到我那,但他非要我去他那,”我虽然没提自己休假的原因,仍不由地同病相怜,“唉,建和他竟被领导强迫休假了!太不像话!”
“什么?他没休假,他还在正常上着班呀?”吕小姐奇怪地看着我。
欸,吕建和不是说他也被迫休假了吗?怎么他姐是“否定”的呢?
我想再多问一遍,但又觉得在这件家事之上吕小姐总不至于弄错的。稍加思索,仿佛“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感到,她在朋友袁小姐跟前承认“家中冤情,没能平反”可能有失面子,所以她才说了“不是”,因而我也就闭口了,只是心想晚上还能见到吕建和,到时和他再谈。
我便一边与吕小姐议论着母校内外面貌的大变新,一边帮助她们在校门口、新楼前和操场上拍了几张合影照。当然,值得高兴的是,我们仨人也互相帮助和请人帮助,在校名前拍了合影照。
接着,吕小姐喜幸地发出邀请:
“走,咱们一道去闹市区转转,我还约会了几位同学。”
去,还是不去?她的邀请使我再度皱眉——我依旧内羞自卑,不愿多见同学。因此,迟疑一下,我才吞吞吐吐、无奈地谎言:
“哦,我家里还有事,请你陪袁小姐玩玩吧!对不起,我就不去了。”
“那……晚上到建和那,一定要去啊!别忘了,说话算话!难得相聚——”吕小姐脸色显得有些不满。
“好……好……祝你们快乐!”我竭力地嘿、嘿一笑。
“都好!晚上见!”袁小姐眼神闪烁着愿望,心情仿佛吕小姐一样。
“是的,是的!”
于是,我们分手了。然而,她俩前行了几步,袁小姐却突然转身回来,边走边问:
“喂,你是重庆交通学院毕业的?”
“对,我是重庆交通学院毕业的。”
“可记得你们大学同学刘小姐了,最活泼的?”
“哎呀,刘小姐我咋不记得,”我听说老同学,顿觉惊喜,“我对她印象可深了,在学校的时候,同学都喊她副班长呢!她虽然浑身雅艳、纤腰袅娜,是个女郎,但一直帅气,每次她围观我们踢足球的时候,大家的劲头都加大了。你们也是同学吗?”
“不……”她摇摇头,扑哧一笑,已经来到我的面前,继续说:
“我不认识她,原来还是我大学同学介绍的,她们是中学同学。去年夏天,我跳巢到广州市上班,虽然是第一次去,但认识刘小姐实在难忘高兴!那天早晨,就是她到火车站接我的。当时,她的打扮分明是为我接风的——那件连衣裙虽然是一身棕色,略有点浅,但款式新颖,更显得身段灵巧,亮眼如星似的闪烁着热情的光芒。见面之后,她就带我进入一家大酒店……”
她话到这里,突然停下了。可是等了等,她仍没吱声。我油然一愣,忙问:“咦,你们到大酒店怎么了?”
“啊呀!”她却眼神大显佩服了,“就因为打个电话……”
“袁同学,快点回来,那边还有人等着呢。”
吕小姐忽然在后边打断了她的话儿。但是,我依旧耐不住惊诧,又问:
“打个电话怎么了?”
“哎哟,你要是知道刘同学的情况,也佩服!不过,你看,我得赶过去了,等晚上聚会再叙。”
她回答得很感慨,但话没讲完,还是离去了。我尽管心儿仍急,可想到晚上就能再见,便粗喘一口气儿,也转身了。
回到家,这次外出一直令我心绪不宁——学校与单位以及同学与同事的许多形象,老是浮现在我的眼前。最后,我又无奈地抱起世界文学名著《简·爱》,坐到了门前。
……傍晚,模糊的夕阳下已经看不清书了。而且,不断地想到晚上要见吕建和,再者吕小姐和袁小姐也都向我约请,尤其吕小姐说建和“没休假”时的惊诧表情又似乎情况属实,而且袁小姐关于刘小姐的话儿还没讲完,所以这一差池仿佛“疙瘩”一样紧锁在我的心中难解。因此我既信守诺言也为明所以,才骑上自行车,情不自禁地起步了。
顺着县城的主干道,轻快地直行了二十多分钟,转个弯儿,便看见了吕建和家门前的小巷。慢蹬几下,拐到巷口,我下了车。哎哟?注意一下前方——这边已经换新一个两层小楼,那边也加高了院墙大门,前边还添了菜市、左右对立着摊位;而吕建和的父母正与五位老人家围坐在自家大院的门口。院墙稍高,遮着阳光,他们相聚在墙荫之下,或扇着扇子、或抽着香烟、或喝着茶水……欢声一片,正聊着天儿。
望着他们,我仿佛突然钻入了春天的树林,迎面正吹来凉爽的清风。
惬意地越过几户人家,吕大叔已瞧见我,且认出我了,开始快乐地向我招手。我赶紧快行几步,赶到跟前,大声招呼:
“吕大叔、大姨,您们好!”
“呀,林泽祥来了。你好!我去给你拿个板凳。”
大姨立即站起,也笑容满面地向我招下手,便转入院子里。她有些胖了,身穿紫红色外衣,背影尤显得慈祥可亲。
“好!小林。”
吕大叔点了点头。他虽然头发灰白,脸有皱纹,但那双炯炯灵动的大眼睛,依然明镜一般闪亮着活力。我急忙停稳自行车在墙边,上前与吕大叔握手。接着,我掏出香烟,各敬几位老人家一支。
“来,坐下!你咋不来早点?吕华和她同事等你半天,却有同学来请,她们虽然没愿意,但才刚被人家亲热地拽走了!”大姨将板凳摆在吕大叔身边,拉我坐下,继续说:
“建和还没下班,等会儿!”
我一听,大吃一惊!——吕建和怎么回事?奇怪地坐下,我正想请问,吕大叔已经乐声向我:
“原来听建和讲,你去省城汽车站工作了,那跑车子的地方更自由,想去哪、就去哪,过得好啊!”
“嗯!……”我惭愧地抿抿嘴,说不出话儿。
“省城工作忙吧?几年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的?”大姨一样美滋滋的,好像我的到来为她在五位老人家面前多添了一份光彩。
第三十四章 善意的谎言05
怎样自我介绍?
想想吕建和毕竟已知实情,而我又自觉对他们老人家“说假话,装美”更加不妥!于是,我不好意思地叹口气,才将自己在单位的遭遇做起了简单的诉苦:
“唉,大叔,大姨,我在省城过得其实很差!您们知道我读的是理科,但专业知识一直学无所用,都已伤心致病。我便又自学文学,且主动积极地为单位一线、二线的好人好事在报刊上做了宣传,但这一努力却惹了祸——前段时间,领导要求我病休!实际上,我的病情并不影响正常工作,可是只得听从安排,无奈地回家了!”
“怎么?你也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听过人家关于‘排挤知识分子’的议论,始终还有点怀疑呢。因为我想他们领导也是人,而且大家都是中国人——一个华夏祖先的,怎么那样缺德?!”南邻的大爷脸色悻悻地惊讶道。
“古代的人讲,‘车站码头,三教九流’,但那骂的是,围在车站码头外面的流氓阿飞的。”北邻的大娘之口也在关心我,但眼神已经传达出无比的惊怒,“怎么你们领导竟也这样可恶呀?!”
对面的大叔手夹着香烟,却已停在嘴前、没再得抽,而转脸左右,看看前两位老人家,说:
“欧大爷,卓大娘,其实你们也能想到的,他这个汽车站的领导肯定又是那类攀关系、拍马屁爬上去的走狗儿,自古就有;电影、电视都常放的,所以也不值得生那类畜牲的气——他们领导虽然人在办公室,不过,‘德’像院墙外的,可谓还是围着车站码头的那类东西!”
“小林,今天不是你讲,还不知道,建和也没讲过。对比我和你大姨工作一辈子尚未遇过那种事情,你的遭遇确实怪苦的!但是,‘真金不怕火炼’,你只管保持住自己的知识,终会有用的!”别的老人家还要议论,吕大叔都已脸红脖子粗了,更加怒言逆毒,“刚才,常大叔讲得对!你们单位的那类走狗领导,从古至今未断,可谓见惯不惊了。所以你注意自己平静一下,全当没有他们,到时他们必会遭报应的!”
“泽祥,你的社会经历相对短些,所以要听大叔的话,别在意自己单位的领导,还应继续努力,以后会上进的。”
吕大姨的声音很温和。她与吕大叔同情地朝我点个头,相互交换一下眼色。我想强调一下自己“走出大学校门,踏上工作岗位”之后未断的困难,但是,我的话儿被其他老人家的“唉声叹气”淹没了……
常大叔靠近我的身边,还像刚才一样的语重心长,说:
“年轻人,人生之路还长着呢,遇到一点挫折,并没什么的!只要努力不断,前程会转好的!”
怎么回答?面对长辈们的关心,我情不自禁地多了一份自信,而且想想自己在书上早已读过那类走狗领导的故事,所以我也无所谓他们,嘻嘻一笑:
“好的,大爷、大娘、大叔和大姨们,那类领导的情况,我在很多小说上已经知道,好坏总有结果的。所以,我只要保持住自己不差,相信以后工作会好的。”
我这简单的一句话儿,对老人家们竟产生了意外的影响——他们皆转怒为喜!卓大娘和另一位大姨满意地对视一眼,一块儿拍拍手,异口同声地说:
“对,对,年轻人就该这样!”
“社会在进步,知识更有用!”另一位大爷拉起身旁欧大爷的手,转脸向我,侃侃而谈,“年轻人,正好你又爱学习,那就别把书儿丢掉,努力下去,相信一切会成功的!”
他和欧大爷哈、哈一笑。我也油然地高兴起来,正要说话,“嘀铃铃……嘀铃铃……”,吕建和家中的电话铃响了。
大姨当即站起,说:
“小林,你还和老人家们坐坐、拉拉话儿,自己快乐快乐。我去接个电话。”
于是,她进入院内。不断地,有人经过我们的身旁。无论男女老少,都与老人家们笑颜相迎,亲热地打着招呼。这些声音虽然时断时续,但他们的热情却像筛子一样,净化了社会的嘈杂,活泼起偏僻的小巷。我耳闻目睹在其中,竟觉一下子脱离了单位的捆绑——忘掉了领导的压迫、个人的烦恼!这份疏忽过去的提神,仿佛回到了校园,正在接触着同窗的友情……
我兴趣地看着他们,没注意墙荫更大了,天气凉快了,只是自觉着身心的舒畅。而大姨突然在身后喊道:
“小林,建和已经下班了,他给你打来了电话,请你快来接一下!”
我猛一惊觉,立即站起来,望向院内。大姨正在屋里左手拿着电话筒,右手向我打着招呼……夕阳下,我顿感这里的人情更加亲热——大姨的手势,老人家们的眼神、话声,以及过路人的言行都在慰藉着我曾经沧桑于单位的伤心,酷似自己已经回到家中、正在欢迎着亲朋一般。因此,我精神大喜,急忙跑入院内,从大姨手中接过电话筒,笑声问候:
“喂,建和,你好啊!怎么讲?”
“哈哈,老朋友,欢迎你到我家!不过,现在你要出来一下,因为我已约了几个同学在‘大禹酒店’碰碰杯,欢庆你回故乡了!”
“你怎么还跟别人多说?昨天不就求过你了吗?”我咂咂嘴,不由地发怒,“你咋这样气人?我不去!”
“哎,那都是老朋友,你怎能这样?看不起人家呀?太不像话了,快过来!”他竟也怒声回应。
虽然未能相见,但我已感觉到建和的满脸怒色。顾虑几下,我再次转声相求:
“我的情况,你已知道,我哪好意思见人?何况还是老朋友?请你就说没联系上我,向他们道个歉,谢……”
我话没说完,他竟已大怒:
“胡说!若不过来,我们去把你捆来。”
“咦,也不光是建和,同学们请你,哪能不去啊,小林?”大姨也在旁边催问一句,摇头出去了。
心潮翻腾了一会儿,想想同学们毕竟难得相聚,我才无奈地答应:
“好吧……好吧……建和别气!另外,我想问你一事——听大姨说,你是还上着班的,怎么你说不上班了呢?”
“那……那……”建和迟钝几下,吞吐道,“哎,事情特别,见面时再说吧!请快过来!”
“好的,好的,请代我向老朋友祝好!”我挂好电话筒,仍在诧异着建和的回答。
当然,想到即将相聚老同学,心中已油然地高兴。于是,我快步走出院子。
七位老人家还在快乐地拉着家常。我向大家笑笑,告诉吕大叔,建和在酒店约了几位老同学,喊我过去。
“那好啊,泽祥,愿你们快乐!”吕大叔和大姨当即站起,异口同声地向我相祝。
我与他们握手,一样祝好:
“愿吕大叔和大姨身体健康,永远幸福!以后待我上班的时候,您们也去省城玩玩。”
“你快乐,我们就幸福了。希望你早日重返省城,顺利工作!”大姨再次安慰起我。
我点头,掏出香烟,又各敬几位老人家们一支,然后推起自行车。他们也相继站起身,一样的传来笑脸,摆手与我道别了。
第三十五章 善意的谎言06
宾馆就在县城中心,骑自行车尽管直达了。一路上,虽然两旁的办公大楼崭新、商业闹市繁华,并逐渐的亮起灯了,但我都未顾得注意一看,而是心事在烦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老朋友们在同窗之下共读时的欢颜,依然抑郁着自己踏上社会之后的遭遇,虽知不应怨自己没有努力上进,但是,思想一般人还会怪自己“无能”才算合理。所以,唯觉即将握手、碰杯的交谈却“张不开嘴巴”尤甚!
不久,接近了宾馆漂亮的大门。夕阳下,七层大楼之门前的大禹塑像下模糊地站立着几个人。再近几步,仔细一看,原来建和正在其中。不用多辨,我已明白其他五人都应是老朋友了。我情不自禁地感激同学的友谊,但又内疚他们的欢迎!——慢蹬几下,我难堪地下了车,而他们已经迎上来。
面对大家的笑容,我当即左手扶着车把,右手与他们相继握手,尽力“嘿、嘿”的招呼……
“老同学,你这在省城过了两年多,真不一样!倒变年轻了!”宋伟康(小学直到中学都是同学)乐呵呵地给大家各敬一支香烟,“来,我帮你将车子停好。”
听着他亲切的“架相”话儿,看看他天蓝色的花纹t恤,以及时装衬托的青春光彩,我正害羞于合适的回话:
“不麻烦!不麻烦……”
而他已经从我手中接过自行车,推向停车处。
“非常高兴今天的聚会。不过,很抱歉!我明天出差,待我回来,再到我那碰一杯。你还能过几天?”常健两步靠近我。
其他三位同学也已围上来,一边相拍着我的肩膀,一边异口同声地争邀着:
“哈,老同学变漂亮了,明天先到我那碰杯!”
怎么讲呢?说实话,同学能再聚,我却自觉又添一次心里负担;可是,借口假话相避,更不好意思,因此我不由地皱起眉头。这时,建和意外地摆手,向常健他们作起了解释:
“哦,他这次请假也不长……”
未待建和讲完话,我赶紧向他挤挤眉、眨眨眼。因为我已与他交谈过,相信他理解我的意思,但为了他的插话更准确,便目语了“不愿再聚”的眼色。建和偷偷地点点头,抿抿嘴,继续说:
“真不巧!林弟兄明天也要回去,咱们今天聚好这次也就行了,以后你们有机会再见吧!”
建和的“假话”竟然正合我的心思。我满意地瞅瞅他们,说:
“好……好……好!”
“好——”常健与我相视一笑。
“嗯!”其他同学也一样默认了。
宋伟康停好自行车,乐滋滋地返回到我的面前,将钥匙还给我。于是,大家一起随着建和,走进宾馆大门。啊!大厅四壁装饰华丽,桌椅空调崭新;一仰头,天花板竟高达三楼,大吊灯光彩夺目;二楼和三楼的通道,在头上四面各围了一圈,有人正上下行走在楼梯上……我虽然已在省城工作两年多了,但还没进过大酒店,却是回到故乡才展亮了双眼。惊喜之中,一位服务员小姐已经迎接上来,礼貌地扬个手,说:
“同志们,请问坐哪?”
“哦!去包厢。”建和客气地回答。
包厢舒服,喝酒自然长,花销因而大。我便环顾左右,正好大厅内的客人尚不算多,于是,当即开口相阻:
“不……大厅里都没什么人,也舒服,就在这呗!”
“林弟兄,你也知道,包厢总要舒服些,还是去包厢吧!”建和眨眼一笑,似乎已经理解我。
“别去包厢多喝酒嘛,建和弟兄。”我又直言明说。
“哎,难得今天的聚会,自从你到省城还没这样过呢。”他知心地晃晃我的胳膊。
“啊呀,一生能有几次?”宋伟康已显得有些着急,“太高兴你这次回来了,没什么多喝不多喝的!”
“对!对!听建和弟兄的。”其他同窗虽然还停在酒桌前,但也都点头相应。
看着大家的热乎劲儿,我已经讲不出客气话了。这时,建和如愿地拉起了我的手儿,随着服务员小姐走向二楼。她在前面,一边领着我们,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着头儿、介绍着当日的酒菜……
很快的,我们上了二楼,进入包厢。因为是圆桌,老同学们便异口同声地请求我往里坐客。面对大家为我接分的笑脸盛情,我不好意思地说:
“随便坐坐!随便坐坐!”
然而,宋伟康和常健他们还是一边伸手推着我,一边客气地要求:
“今天你是客!最主要的,应该坐里面。”
“老同学,大家都一样啊!”我不由地以情论理。
“林弟兄,你应该坐里面!”大家一样礼貌地催促着。
宋伟康和常健依然不断地“要求”,而且宋弟兄身材如我、常弟兄又比我壮,所以他们继续合力几下,便将我推到了里面。多年以来难得的友情,我也就心谢着而接受了,点点头,一笑坐下。宋弟兄从桌上拿起遥控器,打开壁式空调。常弟兄转身关上门。
接着,他们六人陆续落座。虽然我已听大姨讲过吕小姐和她同事被请走了,但面对同学的欢聚,仍不由地多问建和一句:
“吕华还来吗?”
“哦,别的同学把她俩邀过去了,我们明天再聚。”
他眉毛一舒,照旧喜洋洋的。黄勇分明像其他同学一样已知此事,仍在相看着我,说:
“泽祥弟兄,你这上班怪轻松的,在汽车站工作也方便啊!”
“唉,我的工作是轻松,”我摇摇头,自卑地笑笑,“上班啥事都没有。”
“林弟兄刚参加工作不久,而汽车站就是跑车的,当然自由。黄勇啊,你在做生意,又是老板,其实更不受拘束。”建和再次替我说话了。
“对!对!老板就是自由的,林弟兄与车子打交道,也方便啦!”常健的感慨顾及彼此。
他俩虽然回顾着大家,但我已明白自己其实是今晚酒桌相聚的“中心”。当然,这一自醒更加困窘了我的嗓子,所以我尽管身聚交谈之中,口舌却愈觉难开了,幸亏吕小姐她俩没来……
“嘭……嘭……”的敲门声响恰好打断了大家的交谈。建和站起来,拉开门。一位衣着时髦、年青漂亮的服务员小姐手捧着菜单,走进来,柔媚地说:
“同志,请您们点一下菜!”
建和立马接过菜单,递向我,点头说:
“林弟兄,请你点一下菜!”
“大家随便点!”
我未接菜单。曹利却在圆桌对面亲热地招手,说:
“还是你先点喽!”
“请先点个荤菜!”褚尉明在左边拍拍我的肩儿。
我清楚通常的礼仪——应由我开始,自觉也不必再为“客气”而浪费时间了,便接过菜单。低头一看,第一页就是荤菜,想想“年年有余(鱼)”的说法,于是,我勉强地抬头一笑,告诉服务员小姐:
“请给我们烧个鱼头汤!”
然后,我将菜单递给身旁的宋伟康,请每人再点各自合口的菜儿。他没再别扭于客套话,而是亲热地接过菜单,看看炒菜类,便对服务员小姐说:“请给我们炒个土豆肉丝!”接着将菜单传给常健;他也如我所愿地接过菜单,要了一道“红烧鸡”,又将菜单传给了黄勇;黄勇仍一样的点了一道凉拌菜:五香牛肉,随后再将菜单向右传递下去……老同学们皆认同了我的意见,相继各点了一道菜。最后,为了筹个整数“十”,建和点了四道菜。
服务员小姐,则站在旁边认真地做着记录。
第三十六章 善意的谎言07
菜儿“十全十美”之后,服务员小姐又问道:
“同志,请问您们喝什么酒啊?”
“泽祥弟兄,你说喝什么酒!”建和当即开口向我。
想想自己自从生病就已很久没再粘酒了,但也清楚好友相聚仍须碰杯助兴,所以我心情矛盾一下,觉得陪喝一点啤酒尚可,于是迅速拿出意见:
“哦,大热天的,咱们就喝冰镇啤酒,正好解暑合适。”
“好吧!好吧!”大家兴味一致地赞同起来。
服务员小姐便出门了,大家又开始围绕着“我”而交谈。曹利拉拉我的手儿,感兴地说:
“我哥他们广州的那家外资企业,前不久聘了五位大学生,很受器重,待遇特别好!林弟兄,你们单位现在有几位大学生、受器重吧?”
我虽然相信他的话,但还是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很惊诧他哥所在的那家外资企业重视人才!……而我?自然的,我的脸色更加难爽,不过就简单地回答了数字:
“我们汽车站才分去我一个大学生。”
“呀!你们单位就你一个大学生,那你更得器重了?”
曹利又多问一遍,但他当即的惊喜再次深化了我的自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禁不住仰屋兴叹一声,摇头说:
“唉,我虽有办公室在二线,但是个人待遇其实莫过一线,学无所用,惨不可言!”
“怎么搞的?”
“咋回事?”
“你是在汽车站,咋会不好呀?”
…………
大家都很诧异我的哀声,同时询问起我的遭遇。我却已悲,且丑得讲不出话了。——聊无生趣之中,建和继续为我做起了照应:
“曹利,你们不知道,林弟兄在他们汽车站的经历和你哥他们那家外资企业的情况正好相反,人家重视才能,而林弟兄自从走出校门、踏上岗位,虽然专业合口,但一直学无所用,可谓坎坷至今,难以忍受!”
“啊?”褚尉明左手晃晃烟头,右手解开短袖衫的两个纽扣、一挺健壮的胸脯,开始散热,“林弟兄,你别伤心此事!”
接着,他又关心地向我传证了安慰:
“我堂兄四年前作为大学生在单位也有过同样的遭遇,但坎坷三年,换了真正的领导,他还是派上了用场,很自幸!”
“对,金子总会闪光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是的,千里马迟早能遇到伯乐!”
…………
大家同样地为我畅怀起“前途美好”的自信。我情不自禁地高兴于同窗的友谊,心中暗祈着“未来继续努力,不让好友失望”的誓言。所以,我虽然没说话,但已转喜的脸色,还是顺同了大家的心情,因而迅速恢复了包厢的活跃气氛。
建和也立刻转移了话题,与大家议论起这个大酒店的菜在我们县城很有特色,尽管不是外地流行过来的,但口味特别吸引人。
不久,男女两个服务员一起走进包厢,为我们首先传上了凉拌菜“五香牛肉”,又送来玻璃杯和一箱啤酒。建和当即取酒站起,打开瓶盖,倒满一杯,递给我。
“好!好!”我没再费话,赶紧伸手接过,端着酒儿,继续站着。
其他人也一样的站起,陆续接过了各自的酒儿。接着,建和将自己的杯子举到桌中,两边摆摆,左右笑笑,说:
“大家多年未见,今天幸聚林弟兄,咱们先碰一杯,共庆快乐!”
“啊!高兴,高兴……”其他老朋友立即一道儿举起酒杯,皆大欢喜地聚上了桌中。
——在同窗们异口同声的笑语之中,我也乐滋滋的伸出胳膊,共碰了难得的联欢!
然后,大家又一并坐下,建和再次取酒开盖,相继为大家各倒了一杯。黄勇拿起筷子,向我示意一下,说:
“林弟兄,我也经常外出,但是还觉得家乡菜儿有味。今天,请你也多尝尝家乡牛肉的香味。至于你们单位的事情,就别去计较了!单身在外,就容易遭欺,何况遇到的又是那种狗官。——以后请多回老家转转,老朋友常在一块,同桌之上共聚家乡美味,自有快乐不断!”
“黄弟兄,你做生意,真舒服啊!既自由,又顺心,想怎样就怎样。”我随着他夹了一片牛肉儿,但已开的口儿却还只想说话,“噢,你经常外出联系业务,更多机会到省城。以后,若再去,请先给我打个电话,到我那碰一杯,外地也有特产。”
“好的,好的,愿你在省城一切顺利!”他乐意地胳膊一晃,用筷子夹起牛肉片放回口中。
“啊,高兴咱们尽快再聚,也祝你生意继续兴隆!”我早已开着的口儿,此时才停说转吃。
“五香牛肉”之菜的高档,再加上老朋友对其的夸奖,因而牛肉片在嘴中才嚼几下,我已感到了家乡的美味,不由地多嚼几下,才轻“嘿——”一声,舍得咽下。我望望大家,又开口了,但还不为吃菜,仍是说话:
“黄弟兄讲的就是对,确实家乡菜好吃,合胃口。要不然,咱们哪能从小至今都吃了二十多年呢?”
大家吃的是一样的菜,向我传来的也是一样的笑颜。看着老朋友的盛意,忽然想到啤酒也是家乡生产的,且闻名全省。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子,端着酒杯,对黄勇举举,又向大家招招,风趣地说:
“家乡人亲、家乡菜也亲,那我们再品味品味家乡的亲酒!”
“哈……”
黄勇立即举杯起立,其他人也未迟疑。于是,我们七杯重拢桌中,又联欢了一次。
“家乡酒儿,一样是合胃口的!”建和首先肯定着我的趣味,又给大家倒起酒儿。
自然的,我们继续尝着牛肉片。褚尉明吃得快,话也来了:
“林弟兄,既然你也讲家乡酒亲,请就多喝一些了!”
他一面在旁边说着,一面手拿酒杯、向我伸来了胳膊。褚尉明身材魁梧,他的声音,像他的面容一样憨厚。面对他和我都是满满的一杯酒儿,我虽已警醒自己应该少喝,但是思想忸怩了几下,还是没能犟过他的实在,因而我奉杯相笑!
咱俩的酒杯还没落下,服务员小姐又送上了一盘青虾。但是,其他人都没动筷子,只是常健催促起咱俩:
“你们快喝!快喝!再尝尝虾味。”
让大家等待,当然不妥!我和褚尉明赶紧加大几口,喝完了各自的啤酒。于是,七人各夹了一只虾儿。
真的,有一就是二!常健也在右边端着杯子,向我亲近,说:
“泽祥弟兄,家乡的水货也亲吧?小时候,我们还逮过它们……”
他虽然话没说完,但我已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皱着眉、轻笑一声,拿起酒杯,准备陪他相碰。可是,他的声音却已转成埋怨了:
“不过,这个兴趣可不算好,竟在下传呢。现在的学生就常下河游泳而逮虾,实在危险,但他们和我们那时一样不听话,真没办法!”
“哎,愿他们别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不懂事!”
我伸出酒杯,与他相碰在宋伟康面前。真高兴,我的话儿竟使他立马怨颜转喜,一口喝下了啤酒。但是,我喝了两下,尚未喝掉半杯,犹豫几下,请求道:
“请常弟兄原谅,我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喝,没有一干而尽,莫介意!”
“林弟兄,身体怎么搞的?我看你很健康吗?”常健很惊奇。
“看你身体很好呀?”
宋伟康也诧异地看上我。建和急忙插上了话儿:
“老朋友们,别担心!林弟兄所谓的身体不好,其实是单位不好,而他只是情绪不好。”
第三十七章 善意的谎言08
同窗们互相看看,理解了他的说明,便同样地劝慰起我:
“林弟兄,别为领导的事伤心!”
“你那样作,其实是拿别人的罪恶惩罚自己!”黄勇又多一言,更加醒豁。
“噢,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常健向我晃晃手中的空杯儿,“林弟兄,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只要你高兴就行了。”
“谢谢!好的。”
我左右一摆胳膊,放下剩酒。宋伟康碰碰我的肩膀,说:
“你那样的事,在社会上也常听说,别当回事!多想想高兴的,来!再尝尝虾儿。”
同窗们言行不断的关心,已逐渐的改善了我的心情,因而我未打迟钝,便拿起了筷子,随着他而夹了一只故乡青虾,咬入自己的口中。
“来!咱们也碰杯。”身旁宋伟康的酒杯离我更近了,“你随便喝,林弟兄。”
“好啊!”
我当即端起了杯子。同乐相碰之后,他也一饮而尽,但我还是剩下一些。服务员小姐又送上几盘炒菜和凉拌菜。大家继续热闹着,品尝起来……
过了一会儿,筷子才刚放下,曹利已举杯向我,笑着站起,高声“下令”:
“泽祥弟兄,这次要喝完了!”
当然,他不提出要求,这次我也会喝完了——杯里剩酒不多。于是,我笑脸相迎,回答:
“好啊!好啊!”
我当即站起,举杯相碰,陪他一饮而尽。接着,我也像他一样的杯口朝下、无酒滴下,做了证明!建和又给我们倒来了酒。我和大家一起尝了几口菜儿。然后,我掏出香烟,各敬大家一支,转脸宋伟康,问道:
“伟康弟兄,你现在干什么工作?这几年生活怎样?”
他依然笑容满面,言语轻松地说:
“真是巧啦!我在中学母校教‘数学’课,生活也不错。”
听说同窗过得好,我非常满意,亲热祝福:
“愿你越过越好!”
“谢谢,愿你也好!”
我俩叙旧,他们也开始交谈。热闹之中,我又问起了常健弟兄:
“常弟兄,你的情况也好吧?”
“呀!你还不知道啊?你现在喝的啤酒,就是我生产的。”他故作惊讶地笑了起来。
毋庸多言,我已明白常健弟兄的意思——他在故乡“啤酒厂”上班,而啤酒行业正是“热门”,效益又高,生活当然很好。
“啊!同窗都好,都好……”
我惊喜地眉头一展,正想再与曹利说话。这时,黄勇已经兴奋地插话,打断我的笑语:
“确实好!确实好!再碰一杯,祝福老朋友。”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我举起了酒杯,笑声更响。
“对,对,一样高兴!”我立即举杯相碰,虽然没像他一样的喝完酒儿,但同窗们皆未失望!
特别的,经过不断的问答,更加活跃了酒桌的气氛,他们也情不自禁地相互碰起了酒杯。
友情依旧欢腾在圆桌之前,我大大的高兴!黄勇也向我们散起香烟,不过,烟已抽多,我们有接下的、有摆手的。服务员小姐继续送来了荤菜和素菜,尤其“鱼头汤”正热气腾腾;而她似乎已经知道我是客人,竟将“鱼头”对我摆上了桌面。
想到今天毕竟围坐着圆桌,因而“鱼头”方向的礼仪已经更显重要,所以,我也不再出于互敬而争执此俗了,只顾与老朋友们一边抽着烟,一边交谈着……这时,建和也向我举起了酒杯,说:
“嗨,林弟兄,你还像前面一样,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来圆祝大家都好,更愿你在省城能称心如意!”
我理解建和并不希望我多喝酒儿,只是为了“莫要因酒伤身,扫兴聚会”。所以,我立即助乐地端起了酒杯,左右看看大家,就想碰杯。突然的,大家一齐听到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仿佛是小军的——“别多点菜!随便吃些算了,尽快回家休息。”
这一声吆喝,使建和的胳膊已经不再伸出,所以,他手拿酒杯未及与我相碰,就“猛一愣”停在自己面前。他开始皱眉,转向大家商议道:
“喂,你们听,小军可能在外面!前面我没联系到他,要是的话,就喊他进来,真巧呀!”
“好啊!好啊!”
大家异口同声,我也更加兴奋,因为意外之中又能多见到一位老同窗——自从上大学、上班以来,他已经为我接风很多次啦!建和赶紧开门出去,趴在通道的栏杆之上;大家的目光也随着他、一齐转向门外。建和低下头,四面瞧瞧,大叫一声:
“喂,小军弟兄,快上来!上来!——林弟兄也回来了。”
听到建和喊出了老同学小军的名字,我像大家一样的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赶出屋外,俯视大厅。酒桌之上已经坐了不少客人,再加上男女服务员们来回不断,所以,更加热闹!而小军正坐在其中,身旁还跟着一位年青女士和一个小男孩子——他的妻子和孩儿。啊,同学就有缘分!我特别高兴,立刻大喊起他的名字:
“小军哩!”
“呀?林泽祥弟兄。”他当即仰头望向我们,声音传来了惊喜。
“快上来!快上来!一家人都上来!”同学们一起欢呼的声音更响、更亲。
“好啊!好啊!”小军弟兄立刻右手牵着孩儿、左手拉着爱人,迅速冲上楼梯。
“请别急!请别急!”
大家皆不再催他,而喜逐颜开地围向楼梯口,上下相顾着笑容。很快的,他们一家仨口攀完了台阶。同窗们立刻伸出手儿,还是争先恐后的,或扯着小军弟兄、或拽着他的孩儿、或引着他的爱人。感谢大家亦知体谅而谦让了我,所以我距小军弟兄虽然距离远些,但也迅速地拉到了他的胳膊,继续起相互的招呼——
“林弟兄,好啊!”
“好啊!小军弟兄。”
“小家伙真漂亮呀!”同窗们的目光都瞧起了孩儿。
小男孩看起来莫过3~4岁,国字脸上浓眉大眼,两排细贝般的小齿亮晶在鲜艳的小口中,显得特别活波!尤其他身着的橘黄色的夏装运动衣,更加衬托了这份可爱。男孩儿也好奇地仰起头,翘望起叔叔们的亲热。
“叔叔好!”
小男孩对视几下,竟笑眯眯地眨起眼了。同窗们都很激动,曹利高兴地抱起小家伙。
“小男孩真可爱!”
“小军弟兄,福气哇!”
“一家仨口都好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继续打着招呼,互让着进入了包厢。建和从隔壁包厢添来了三把椅子,并叫服务员小姐送来了饮料。于是,他们一家仨口在曹弟兄身边,随着大家,相继坐下了。自然的,建和又赶紧向服务员小姐多加了黄鳝、羊肉汤和四个炒菜。
“别添菜了!别添菜了!”
“哎……哎……不是给你添菜的……是给小孩的!”
小军夫妻虽然急声相阻,但我们七人也在朝他俩摆手。所以,继续争执几句,他俩只好默认了。
第三十八章 善意的谎言09
建和赶紧为小军弟兄和他的爱人各倒了一杯酒,也给孩儿倒起了饮料。小军弟兄却又站起,首先伸手向我:
“泽祥弟兄,你在省城,那过得好啊!”
“不好!不好!还是你过得好,都已成家立业了。”我当即站起,伸手摸摸孩儿的红脸蛋。
“省城要不好,还有哪里好啊?同学们虽然没说,但你看看大家都‘眼红’呢!”小军弟兄对我斜斜眼,又俏皮地环顾一下大家。
“小军弟兄,其实你不知道实情,林弟兄在省城就不能算是满意……”曹弟兄在旁边拍拍他的背。
“省城毕竟是高些的,而且林弟兄仍在上进,自然越过越好!”
建和突然举杯站起、面朝大家,打断了曹弟兄的话儿。同窗们和我一样的诧异,他怎么竟对我的情况转变成如此论断了?我们正奇怪于心,而他已经转脸小军弟兄,乐呵道:
“难得今天与林弟兄的相聚,又来了你小军弟兄,而且还有爱人和孩儿。不用说,大家都是异常高兴的啰!咱们就先碰一杯吧!”
“啊,让小家伙也拿起饮料来助兴吧!”常弟兄也不亦乐乎。
“好,好!”小军弟兄抚摸着孩儿的小脑袋,“同叔叔们碰碰杯、助助兴!”
小家伙再次欢喜地翘望起我们,一边喊着“叔叔好”,一边听话的端起了饮料……
就这样,孩儿快乐、大人高兴,他们一家仨口、我们同学七人,十全十美地欢碰了杯子。喝过酒,一坐下,建和立即拿起筷子,夹给孩儿一块鸡肉,又招呼一圈:
“来,来!请吃菜……吃菜!”
自然的,大家顺应地各尝了自己面前的菜儿。不过,同学们都感觉到聚会多了一个孩儿的特殊,所以,各自的目光开始注意起他的大鼻头和小脸蛋了。
“小朋友上幼儿园了吧?”黄弟兄又从斜对面站起,拉着孩儿的手。
“对,在小班。”
小军爱人欣喜地插话。孩儿也很乐趣,向黄叔叔点点头。
“啊,那好呀!我们小时候哪有什么幼儿园,他们这一代的生活水平高,学习也早,在幼儿园里就有书了。”宋弟兄竟显得有些羡慕了。
“确实的,语文,数学,还有英语呢!”小军弟兄声音重重的,仿佛是在做着证实一般。
“啊,现在的小孩都先进到这一步了!”
常弟兄心中为之一震。老同学都一样惊喜地说笑:
“喂,小家伙,为了学习你要多吃鱼了!”
“吃鱼,人聪敏!”
“多吃鱼,以后更能读好书!”
…………
男孩儿兴趣地听着大家的关心。我也不由地多说一句:
“好孩儿,听叔叔们的话!我就喜欢吃鱼。”
没让人失望,孩儿依然听话的将筷子伸向鱼盘,遂意了大家的心愿,可爱的脸蛋儿继续着助兴。不过,这个鱼头不像黄鳝,还是“刺”多的,所以小军爱人立即伸手接过他的鱼肉,耐心地从中减除鱼刺,又高兴地放回他的小口里。同窗们亦满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鱼肉好吃吧?”我看着孩儿小嘴咬着鱼肉的快乐劲儿。
“嗯!嗯!”孩儿点头。
“小宝宝,听你爸爸、妈妈的话,好好读书,像林叔叔一样考取大学,以后就大有鱼肉吃了!”
曹弟兄在旁边亲热地晃晃孩儿的肩膀。但是,褚弟兄竟脸儿猛然一冷,向孩儿摆摆手,叹口气,说:
“唉,你林叔叔虽然是正规大学生,但受单位领导排挤,现在过得还不好……”
“啊,大学生还是漂亮的,都去了省城呢!”建和突然朝褚弟兄摇摇头、眯眯眼,打断了他的话,又转脸孩儿,继续插话,“小朋友,你也看过电视的,在大城市就更有前途,所以你一定要认真读书,努力上进。”
——建和的这一断续,使我忽有所悟“他昨天所说的被自己单位领导迫害,却又被他姐和大姨否定”之事,原是为了安慰我而将电视新闻里被害者的名字改成他自己,则善意编出的谎言!知情如此,我不由地再次皱起眉头,心中实在难表感激!
“大学生还是潇洒啊!”
“好好学习当然不一样!”
“小宝贝,你知识多了就能算自豪!”
大家也一样的明白了建和的心思,都不再重叙我的坎坷,而是表扬起大学生和学知识,防止毁坏孩儿的学习态度。不过,小军弟兄还是脸色一惊:
“呀!林弟兄,你怎么……”
“黄鳝到了。”
这时,庆幸服务员小姐的笑声阻断了他的思绪。我无奈地看看小军弟兄。面对包厢热闹之中而我已经冷冰难抑的脸孔,他终于理解了我的心情,拉起孩儿的小手,立即转笑一句:
“林叔叔考上大学就是好,我们陪他碰一杯!”
“祝林叔叔好!”小军爱人也在旁边指示着孩儿。
“祝林叔叔好!”
孩儿热乎地重复一遍,立身端起了饮料,我们仨人便快乐地碰了一杯。落座之后,再看一眼孩儿,想到大家刚才因怕影响小家伙以后的学习态度,而为我这个大学生所说的好言假话,实在惭愧!于是,我不由地抖着手,夹给孩儿一块黄鳝肉,暗自还愿。
“好啊,林叔叔给你的,自己尝尝,以后要像林叔叔那样喜欢读书!”
小军夫人立即鼓励孩儿。小家伙也美滋滋地将黄鳝咬入嘴里。黄鳝“刺”少,吃的方便,而他妈妈仍细心地指挥着“吐掉鱼刺吧”、“再嚼一口吧”……同桌们看着、听着,都情不自禁地多了一份乐呵!
然而,我回想自己“学无所用”的遭遇,依旧陷落于失望之中,真不愿将来再遇如此聚会。所以,大家继续的喝酒、交谈之际,我已经没了精神,唯能勉强地抑下悲容。
当然,大家欢畅的话语还是乐观了孩儿。不过,他油然向我冒出的一句笑语,只是陡添了我的遗憾:
“林叔叔,我像你好好学习!”
不能有损小家伙积极向上的精神?我迟钝一下,竭力陪笑回答:
“呵,是的!学习好了,生活就好——”
男孩儿愈加高兴,主动敬我一杯。他虽然才喝两口,但同学们都大笑起来。又上菜了,他也更有劲头了,再喝饮料,还是转向四周,与叔叔们相碰。
酒桌之上,自“十全十美”碰杯又“六六大顺”添菜,自然的,同窗们聊兴更大!虽然团聚了很长时间,但他们都没觉累,还在相互叙述着“乐人”之事。
“林弟兄,大家明天请到我那喝一杯!”
小军弟兄依然兴高采烈。去不去?我赶紧借口相拒:
“哦,对不起!小军弟兄,我明天就回去了,谢谢你!”
“啊!林弟兄,”黄弟兄竟鼓掌,“过两天回去,明天和大家一道去我那。”
“黄弟兄,明天我得回去,对不起,谢谢你!”
我轻轻地摇头。可是,响亮在我左右耳畔的话儿竟然更多:
“那,下次回来就去我那儿!”
“希望再聚!林弟兄下次回来给我打个电话。”
“嗨,下次回来请与我联系一下!”
…………
——都是同窗们的邀请!我只好模糊地回应:
“好的,好的,到时再说吧!”
于是,我端起酒杯,也邀请大家:
“来!我们祝小军弟兄全家幸福。”
“干杯!”
同窗们齐声附和。于是,我们又十全十美、事事如意地碰了一杯!直到结束,他们仍异口同声:
“林弟兄,别忘再聚!”
“是的,是的,”我一边心悲脸笑于大家的盛情,一边手拉起孩儿,“小家伙真漂亮!小军弟兄有空带他、带爱人到省城,到我那玩玩。”
“好啊!好啊!”小军弟兄与我握握手,向孩儿撅撅嘴,“祝林叔叔好。”
孩儿活气地翘起两只小手,喜出望外:
“祝林叔叔好!”
第三十九章 大家的评论01
第二天早晨,虽然我仍在自己新租的小屋里吃饭,有点挤,但已经没有昨晚那样紧张,因为不用再次担忧老同学们还会顾怜我的遭遇了。
可是,饭后不久,建和竟又来了,且仍是邀我去聚会的。自然的,我依旧谢绝,但是他也不愿。所以,他情我礼地争执了很长时间。——难忘同窗友谊深!我虽然不肯给更多同学添愁,但老同学吕华难得一聚,且她又是带着同学的,因此忽觉自己做东一次最好;尤其回忆袁小姐昨天的话儿尚未讲完,而我最想了解大学同学刘小姐的情况,就慌忙改口:
“那,干脆这样吧!我的遭遇不适合再多喊同学了,就吕华她俩,我们四人小聚一下。”
“瞎说……哎……那我们走呗!”
他虽然眼儿一翻,但还是高兴的,分明已经理解了我。于是,我们并肩出去了。走了几步,我忽觉自己应该确定酒店,因为我准备做东。去哪?昨晚“大禹酒店”的光耀立刻浮现到眼前,我心儿一乐,说:
“袁小姐是第一次来这里,我看‘大禹酒店’蛮有故乡特色,今天咱们还去那吧。”
“好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欣然一笑,便转到街旁的小店,拿起电话,打到了家里,告诉姐姐到“大禹酒店”相聚。
啊,吕华同学的声音是非常欢喜的!于是,我们迅速出了巷子,拦下一辆三轮车。很快的,我们就停到大禹塑像前。他说:
“她俩是地走的,应该还没到,我们在这等一下。”
“噢,好的。”
阳光近午更灿烂!我站在塑像之下,或仰望大禹的亮丽,或回首她俩的方向,越加快乐了。过了一会儿,她俩也急匆匆地赶来了。我们当即迎上去,相互打着招呼,而转入宾馆。自然的,袁小姐像我上次一样在大厅停步了,惊喜了一时异乡的光耀,才上楼进了包厢。
当然,这座酒席的客人已是袁小姐(外地来的)了,所以我们请她坐到了里面的“主”位。她虽然只是吕华的同学,但我们四人仿佛都是同学了,而且她是宾,自然交谈于她了。我情不自禁地问道:
“袁小姐,你昨天说就因为打个电话,刘同学怎么了?”
“哦!”她莞尔而笑,“我们在大酒店愉快地相聚过,感谢她也将我的事情安排好了,我突然想到该告诉家人一下自己的顺利,就到收银台借打了电话。但是一直兴高采烈,而忘拨了区号打错了电话。对方是一位贫孤妇女,不幸摔断了腿儿,可她仅一女儿正在外国留学,一年多都没费钱于机票回来,且为了不让女儿挂虑此事,也减少话费开销,就一直瞒着没说。然而后来我才知道,刘小姐可怜那位妇女电话里凄楚的声音,从那日始竟假装她的女儿,经常电话不断,安慰她早日病愈,实在佩服!”
“啊呀,刘同学这么可敬!”
我们仨人皆大吃一惊。然而,建和却紧跟着叹息一声:
“唉,他们汽车站站长若认识刘小姐这样的人就好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用了解,也知道那个站长的朋友都是什么德性的人了——损人利己!”吕华同学摇摇头。
“不说了!难得今天聚会,来,喝酒——喝酒——”
我看他们都开始忧愤,立马举起了酒杯,交谈故乡的风景。我的同学刘小姐可谓也是他们的朋友,而朋友好亦是自己的荣耀!只是话题又已转移在自然之美中,他们才不由自主地甩开了何站长的丑陋,逐渐展开了愁眉。所以这次聚会尽管人少,也热闹,还是尽欢而散的!
不过,后来建和虽又邀我两次其他同学的聚会,但是我仍难抑“添喜不添愁”的顾忌,就不好意思地封闭自己而未出门。当然,我还没忘重视医生的嘱托,便继续以读书取乐。家乡邻居的人际关系总是好于单位受排挤的环境,过了三个来月,我都没再犯病!可是,圆月已近中秋,心儿终于憋闷不住,我就丢开遇见朋友的担心,在傍晚的时候外出散步了。
故乡县城环绕着大山与长河。河上有一座桥,离家不算远,那里车来人往的,热闹些,因而我向桥走去。将近过河桥时,大路对面忽有一辆自行车向我转来。一瞧,竟是读初中时的老同学“陶坤”。
我很惊讶!他正穿着时装,英俊的头脸还像在校园时那么单纯,而且眼神里已充满相遇的高兴;对比自己在外的遭遇,我正犹豫于“招呼”之间,他却已停下车子,快乐地问出了话语:
“老同学,你也回家过节了?”
怎么讲呢?面对他高高的个头,我心闷一下,只好随便的应付一声:
“嗯,是的!”
“那好呀!很久没见了,难得相遇,再找几位同学团聚一次。”他一边说,一边与我握起手了。
“哦,对不起!”我想起自己曾因小军弟兄的孩儿而惭愧聚会,便不好意思地说句假话,“今天晚上我还有事。”
“你这明明是在散步吗?不像有事,即使有事也明天办吧!因为明天我就要外出一段时间,难得今天相聚,别为此争执了,……走吧!”
我一直愧疚于团聚,但自觉也还该如此,犹豫一下,因而无奈地回答:
“那,好吧!”
于是,我随着他转过身,跟在自行车后边。他几步走到附近的一家小店,拿过电话,按下免提,开始联系起同学。
“嘟……嘟……嘟……”电话铃响了几声。
“喂,你好!”
电话里传出亲热的问候,我一听,竟是“常飚”的声音,特别高兴!因为当初在中学的时候,就与他志趣相投、常在一块儿玩游戏。现已很久没见,我早想他了。
“啊,常飚,你好!我是陶弟兄,今天很巧碰到林弟兄回家过节,咱们好久没见面了,今晚我想再约几位同学,大家聚个会,怎么样?”陶弟兄已接起话筒,一样的亲热。
“呀,好的!难得如此,在哪里?”
陶弟兄思索几下,回答道:
“还到……还到你家旁边的……电影院后面的那个‘山水酒家’吧!”
“行,就这样!林弟兄可在那里?我先与他讲两句话。”
“喏,就在我身边。祝你们活波几句!”
陶弟兄当即将话筒递给了我。
第四十章 大家的评论02
真高兴!我立即接过话筒。然而,常飚的一句问候,又别扭起我:
“林弟兄啊,你以前离开县城上大学,早已让我们少了聚会!这两、三年听说你跑到省城发展,怎么都不见了踪影?在那过得咋样?”
如何回答?我迟疑一下,觉得最好还是随便模糊一声吧!于是,我无奈地应付道:
“常弟兄呀,还是在家门口好。‘出门难、出门难’,谁都知道的,我还不如你过得好呢!”
“你尽不讲实话,待聚会时,我才举杯灌、灌你!”
“好的!好的!”我听他假说气话,就笑言顺服,“常弟兄,见面再讲。”
“天已不早了,赶紧再联系一下别的同学。”陶弟兄在旁边催促。
“对!尽快联系一下,”常弟兄也听到了陶弟兄的话儿,并喜悦地回答,“我也联系一下。”
我便将话筒还给陶弟兄。然而,他却失望地说:
“昨天,我碰到建和弟兄呢,他陪大叔和大姨探亲去了。”他又想了想,才欣悦地拨起了号码,“唉,林弟兄,我们再看看陆德发弟兄。”
“嗯?好吧!”
刚才与常飚的对话已让我忐忑,真不知与陆弟兄怎么讲?我在旁边不由地心跳加快了。然而,难言不幸还是庆幸,电话铃响了一会儿,没人接!——陆弟兄也不在家。
“林弟兄,还记得周莉——阿彤小姐吗?她现在已是另一个小学的美术老师。我们再联系一下她吧!”陶弟兄放下电话,有些羡慕。
“呵,周莉!好的,”我非常惊喜,“哪会忘掉她呢?我们以前的绘画大王,所以她也被别名阿彤啦!”
提到阿彤,我当即想起了她曾在校园里的形象——经常把这个同学描成笑颜、将那个同学涂成哭相,由于画得像,大家都只有“气”得大笑啦!并反说起气她之话:就会浪费墨、糟蹋笔,根本不知读书!
现在,听说阿彤小姐经过不断地“气”人,竟然成功了事业,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笑声:
“哈哈哈……”
这时,陶弟兄又将电话递给我,说:
“阿彤小姐也想和你说几句。”
我立即接过话筒,里面已传出了阿彤小姐嘻笑的声音:
“嘿嘿,林泽祥,你好啊!听说你在汽车站工作,那好呀!像我们当老师的一样稳定,还是省城,当然更美啦!”
听到老同学未知所以的赞扬,我不由地摇摇头,与她辩驳起来:
“哎,现在都是知识年代了,汽车站不过就是接接客、送送人,哪有什么文化啊?你们老师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适应社会的,一切都高过我们。”
“林泽祥,你也别瞎谦虚了,今晚等同学到齐了,咱们再讨论、讨论吧!很高兴将能见到你!”阿彤说话还像读书时那样淘气。
“好的,随你便!我们再多联系几位同学,今晚到电影院后面的那个‘山水酒家’等着你。”
我与她不再多叙了,便将话筒交给陶弟兄。陶弟兄又给别的同学打起了电话。就这样或者联系到、或者联系不到,最后又与三位同学通了电话。自然的,我还得接过三次话筒。不过,前面跟常弟兄、阿彤的通话却使我长了经验,因此我都只是简单地应付一句:
“你好!时间不早了,我到‘山水酒家’等着你,见面再讲。”
——三句话虽然解开了交谈仨人的紧张,但我并没完全松弛。因为,很快就要见面,而且陶弟兄已经骑上自行车,带着我赶往酒店了。我因担心再被问话、不好回答,便只闭口静坐着……车子转向闹市区,故乡的城建大都是些三、四层的楼房,相比省城还算落后,但我意外的感觉天上的月亮更圆、更美,尤其空气显得清新、柔和,非常舒服!然而,没行多远,陶弟兄还是问话了:
“林弟兄,你喜欢家乡、还是省城啊?”
对此,古人早就有过说明,所以我便借用了一下:
“这还用说吗?月是故乡明啊!我当然喜欢回来了。”
为了不再被陶弟兄关心地问出别扭,我灵机一动,开始主动地多问起他了:
“你现在干什么事啊?”
“我和弟弟合作搞了一个沙子厂。”
“那好啊!效益怎么样?”
“唉,现在虽然是市场经济了,但竞争大,关系不够、生意太难做!”
确实的,他不说,我也知道社会现实,便劝慰一句:
“老同学,只要不亏本,那就慢慢发展吧!”
“是的,也只有这样了,愿我们都前途顺利!”
在我们互相关心的交谈之中,不知不觉地接近了电影院。大门上上下下的灯火灿烂前,已经人流不断地迈上了台阶。
我回想一下,省城的电影院都已近荒废了,而故乡小县城竟还热闹着,虽然知道是因里面正在放映着戏曲,但我觉得这个差别尚有意思。所以,我不由地提个要求:
“陶弟兄,咱们也在这里看看热闹!”
我边说,边跳下了后座。他也相随着跃下前座,停了车子,且解释道:
“电影院的生意已经没有我们小时候好了。白天没什么人,只是晚上放戏曲——电视上不能直接看到的,所以每次晚上演戏,生意还算好!”
各地电影院的建筑形象是大致相同的,然而,故乡小县城电影院前的热闹劲儿仿佛“大”些。所以,我快乐地站在广场之中,四周观赏着兴奋的看戏人儿……就这样,或昂首灯火、或平视老乡,转身了一圈儿,陶弟兄开始催促:
“我们快点走吧!别让同学等急了。”
“好的!”
于是,他再次带起我,从电影院旁边略小的路上穿过去,转个弯,立即看见了“山水酒家”。我是知道这家酒店的,因为她在县城可谓大有名气。
“山水酒家”是堂皇的四层古式建筑,可谓面朝山儿、背靠水,因而叫此名称,且装饰在晚上的灯火之中,门楼儿更加绚丽!好酒家,好生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饰仪表的客人欢快不断地进入店内。陶弟兄在旁边摆好自行车,我们也随着客流,快步走向古色古香的大木门。
“喂,你们到了啊!”
一声亲热的招呼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一瞧,原来是常飚正满面笑容地出了门,天使似的站在门台上向我们招着手儿!陶弟兄和我立即欣喜地点头,胳膊更长的招手……
一起赶到常弟兄面前,他迅速地与我们握手,互相美滋滋地问声“好”!
第四十一章 大家的评论03
随着常飚进入大厅,眼睛豁然一亮!因为大厅宽畅、酒桌又多,在漂亮的灯光下,竟已感受到心胸的开阔。我不由地停下脚步,左右观望……
正在悦目之中,常弟兄回首相邀:
“林弟兄,走!我们上四楼包厢去,还能向下看看。”
“哦……”
我正在犹豫之际,阿彤已从那边的圆桌前立起了苗条的身材。真高兴,才中学毕业分别几年,她却已美丽得一如她所从事的艺术工作——那双眼睛,像秋水、似宝珠,仿佛白水银里闪亮着两颗寒星……
我们仨人当即赶过去。阿彤小姐身着流利的休闲服,相迎道:
“我们先在这等等别的同学!”
“好!好!”
我高兴她的话儿在助我多瞧一时大厅的漂亮。然而,一落座,阿彤小姐却眼神不顺、与我辩驳起来:
“林泽祥,看你还是文绉绉的,相信在单位还是‘白领’,知识分子嘛!”
“阿彤小姐呀,你们老师才是知识分子!若否定你们,还谈什么文化啊?”我心虚地听过她的架相话儿,还是不由地自我介绍了实情,“唉,我自从分配到汽车站,就一直学无所用!”
“呀?你怎么、你不就是交通大学毕业的……”
她正在惊诧,老同学钱明来了。我们赶紧站起来,转身欢迎他。阿彤小姐也对他招手,说:
“钱明同学好啊!来得真快。”
“呀?钱弟兄精神,这一身西服真帅!”我向他迎上去。
“钱弟兄越过越年青!”
“老同学真是大老板了!”
“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钱弟兄迅速跑到酒桌之前。同学们又坐下。服务员小姐送来了茶水,而且端上了一盘故乡特产——石榴!于是,大家一边拨吃着它美丽的玉石籽儿,一边继续着交谈。
“林弟兄,听说你在省城的工作不如意,”钱弟兄坐近了我,关心地说,“那种狗头领导恶性欺辱职工的环境,其实历史上早就有过,不足为奇、不值生气,想开些!”
“怎么?林泽祥……在单位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阿彤小姐显得更加惊诧。常弟兄也紧张地注意起我,说:
“我讲泽祥弟兄咋像有些不欢乐了呢?”
“林弟兄都到省城了,还会不好啊?”陶弟兄赶紧发问。
“老同学,讲起来,难以置信!”钱弟兄摇摇头、拉拉我的手,逐渐的悲伤,“林弟兄在他们单位,上面一直被领导压着、心情难受,以致积郁成病,竟又遭排挤出来了……”
我虽然不愿钱弟兄说明自己的坎坷,但还是难抑心中的怒气,因此只在一旁默默地由他向同窗们解释着我的苦难遭遇。然而,阿彤小姐却慌忙站起,坐到了他的身边……
“林泽祥单位的领导竟那么缺德!”
“泽祥弟兄竟这么不幸!”
“照林弟兄这样,那,读个大学根本也没用了。”
…………
大家一边听着钱弟兄同情的叙述,一边大发着愤怒,并不时的向我投来怜惜的目光。
很快的,其他两位男同学陈建峰和马平也陆续到齐了。
“我们去包厢吧!小林?”阿彤站起来。
“不了!不了!”我仍坐着,手指四周,“就在大厅,人多热闹呢!”
“难遇你回来,多年不聚,哪能让你在这被吵、受罪啊!”钱弟兄也不同意我。
“哎呀!这叫热闹,哪能讲受罪?”
我手指着很多座宾客,依旧没有站起。——大家见我表情固执,意见合理,且理解我单位受难的心情,便一样的坐下了。
这次聚会巧了!——我们几位先到的,为了等待他们未到的同学,都是面朝大门而坐的,所以,等大家到齐了,每人也都“定位”了。自然的,我是坐在里面的,因此他们也没再为宾客位置而费嘴于争执。同窗们都高兴地围着圆桌,陶弟兄笑脸向我,发问道:
“林弟兄,你看喝什么‘牌子’的酒?”
家乡酒厂的酒儿“牌子”不响,也不贵,但我自觉更香!于是,我环顾一下大家,坚定地说:
“不喝什么‘牌子’的酒了,在家乡,就喝家乡生产的白酒吧!”
“家乡酒名声不高嘛,林泽祥,别掉价!你们还是喝‘名牌’酒吧!”阿彤小姐插话了。
“阿彤小姐,‘名牌’酒不亲,在家乡图个亲吗?还是喝家乡酒!”我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同窗们看着我仍然固执的表情,这个意见也合理,就没再多说。服务员小姐送上菜谱。陶弟兄指指我,对她说:
“递给他!递给他!”
“不这样!不这样!”我没接菜谱,而指向阿彤小姐,“今天,她这位小姐特殊,女士优先,让她先点!”
“你咋这样啊?”她皱眉几下、才接过菜谱,批评我,“还有学历呢,竟不懂礼节!”
“呵呵……”
我感觉“胜利”地笑笑!然而,对面的两位同学陈建峰和马平瞧着她“不情愿”的态度,竟在私下偷偷地议论起我了:
“林弟兄原来在学校时很外向,现在咋变得很内向?”
“可想而知,他们单位领导多是背后的勾当,环境影响人,使林弟兄都无神活波了,唉!”
…………
上了菜,碰了杯。在同窗们的欢声笑语之中,我越来越清楚,今天虽然应是一场幸福的聚会,但知道了我在单位的不幸遭遇,因而大家一致的看法却是:我变化了,原来很外向,现在很内向!对此,我难以启齿,因为我的工作和生活何以快乐?当然,若不是我的亲身经历,谁也想不到一个大学毕业生被分配在省城,情况竟那么差……
这一次同学相聚,上桌的酒菜依然可口着家乡的美味。但是,我实在快乐不起了,因为我已意外得悉单位早就糟蹋了自己的形象——外向变内向!而他们几位同学也已明白了我的心情,皆愉快地围坐在大酒桌之前,与我互碰了一会儿酒杯,开始转移了话题,逐个介绍起各自从校园到社会的乐事。
交谈之际,听说他们在单位的顺利发展,我很羡慕!回想自己身处逆境两、三年的经历,我实在无话可说,但也不能“内向”地闭口而不理大家,否则,同学对我可能会另有想法了。于是,我便叙述起印象最深的同事韩二水了……
——正无聊于“是长是短”之际,女同学阿彤竟从公文包中取出纸儿、靠在包上,又拿起钢笔,勾画起来。
第四十二章 大家的评论04
“喂,阿彤小姐,这里是酒店、不是教室,你面前的也不是学生,别忙工作了!”钱弟兄开起玩笑。
“没什么!啊,我一时兴起、散散心,你们谈你们的。”
“哈哈哈……”
同窗们皆哄堂大笑,就没再注意她,而开始相邀着划拳啦!很高兴,俺们六弟兄“拳术”几乎持平,所以,大家可谓皆未少端杯而大助酒兴。接着,又陆续碰杯。然后,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再叙起话儿。自然的,周围的宾客听我们如此乐趣,都不由地惊讶一瞥。
哪知还没轮上我说出话儿,阿彤小姐忽然将两张白纸对着左右同学,向大家展示起她挥笔成幅的作品,并含笑恳求道:
“请大家别笑!”
呀?一瞧,她刚才听过钱弟兄对我苦难遭遇的介绍,现在竟已速写了两幅漫画——韩二水的肖像!一副,正后两腿踮在办公桌前,前两爪抱着水瓶为领导倒茶;另一幅,正为领导点烟,都是哈巴狗模样!而领导大嘴小眼,还没它异常。
大家都禁不住狂笑起来,争相传阅她的作品。她亦随同着解释这种不言而喻的“哈巴狗”,是中国历史上最突出的品种!
瞧着狗相,听着解释,同学们依旧狂笑不已!而更可笑的是,他们的笑声竟引来了大厅另一酒桌上一位先生的注意。他健步走到我们桌前。先生脸色清白,眼睛发亮,像金刚钻;下颚的白须一如柳枝长飘在春风之中……他了解过情况,摇摇头,说:
“韩二水的‘拍马屁’能力实在是遗传的了,真惊人!老宣若还在世,必会在《疯话集成》和《乱语全书》中为他传名,因为他的这个能力在你们汽车站可谓已经‘天时,地利,人和’了,将来定有‘大发展’!当然,中国历史也添了一个‘小丑’笑料!”
接着,先生笑颜朝我,继续说:
“书生啊,你现在身陷其中,与小韩不远不近,就该人品正义如此,以杨雄(汉)在《法言·君子篇》中的话‘水避碍则通于海,君子避碍则通于理’而自我慰藉,因为莎士比亚在《皆大欢喜》中已经讲过‘逆运也有它的好处,就像丑陋而有毒的蟾蜍,它的头上却顶着一颗珍贵的宝石’。所以,你以后尽管名言自拔而乐吧!”
听完先生的人生观,我立马站起来,向他点头称谢!大家也已知晓了我外向变化内向的原因。陈建峰同学端正的五官横波一笑,英俊的身躯俯仰几下,对我举起了酒杯,关心地说:
“老朋友,莫因逆境悲伤!莎士比亚曾在《第十二夜》中名言‘隐藏在内心的抑郁,就像蓓蕾中的蛀虫一样’,所以快乐是可以自己寻找的!今天,小韩的狗相不就给我们带来了皆大欢笑吗?”
“嗯,谢谢!”
我高兴地与他碰杯致谢!……
这时,男男女女几位服务员也从工作台相继挤过来,一边争看着“哈巴狗韩二水”的肖像画儿,一边耻笑着议论起小韩的“拍马屁”的能力——
“听您们几位客人讲过小韩,虽然没见到这个哈巴狗,但相信他人小如鼠,拍马屁的能力却比猪大!”一位女服务员嘻嘻笑道。
“小韩这个贼家伙的拍马屁能力其实比老鼠还精,人却装得比猪‘憨’呀!”一位男服务员哈哈拍手。
“贼家伙的拍马屁能力都可堪称遗传的了,所以小韩的狗性其实正‘骑在他老子头上’,又翻一翻了呀!”
“真是的!看看画像,他的拍马屁能力太惊人了。若回家,都不用开门了,只要拍马屁能力一用,就翻进了院子,哈哈!”
…………
服务员们的议论亦为我们的酒桌生动了配音。所以,除我还遗憾在自己单位的逆境之中,别的同窗们皆情不自禁地可笑于“韩二水狗像”的影响之大!当然,大家因此的碰杯之劲也增加了,我虽然未断警醒着酒量,但还是比上次聚会多喝了几小口。
——就在我们的“笑狗”碰杯之声中,酒店的客人不断增多,服务员们依依不舍地离去而忙起了工作。
“阿彤小姐,你不能再是美术老师啦!你应该算是画家了——简单一幅作品竟引来了这么多人的关注,佩服你啊!”陶弟兄拍拍手。
“对!随手画了一幅狗相,竟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大的快乐,小韩若能看到,都会佩服的!”
常弟兄一样的赞同起来。马平同窗也晃晃筷子,发表了意见:
“老同学走出校门,确实又上一个台阶,随便动动画笔,就把人家省城的狗儿都兴趣发展到了小城,了不得呀!”
“喂,这不怨我,”阿彤小姐面对同学的表扬,竟特别谦虚起来,“只怨他们不了解省城的狗儿,稀奇而已!”
大家都不由地笑话起她的“无理”虚心。这时,酒店男老板突然赶过来,仔细地观看着阿彤身前的哈巴狗画像,突然手指“小韩的前爪和后腿”,前进一步,颔首大笑:
“啊!省城的狗儿真不一样——都有手、脚之分了,听服务员讲它,我特来看看,真没白看,太惊人啦!”
大家一听,都相顾而笑!几处邻座的客人感觉异常,都丢下酒杯,挤过来。耳闻目睹,他们一样的笑语在传着愤慨:
“现在的社会,就有这样的走狗!”
“我虽没亲眼见过,也亲耳听过!”
“真奇怪!这样的走狗们就能混好。”
“社会就坏在这样的走狗们爪子之下!”
…………
老板也举手摇摆几下,笑脸相求道:
“小姐,你这两幅狗相可能给我?我免费送你们一盘狗肉尝尝!这还是我们酒店菜中的经典。”
啊,竟会如此?大家皆大吃一惊!阿彤瞧瞧我,其他人也随着她一齐看起我。很明显,同窗们是要我决定了。
望着中年男老板的富贵之相却已搅合起满脸的恳求之态,思想阿彤随手便能再画两幅,难遇如此意外,但是小韩毕竟还算同事,咋定呢?我沉默了一会儿,马平却像阿彤一样俏皮的发出意见:
“关于画儿,阿彤小姐手一挥,就有了。然而,老板要换的‘韩二水’是省城的狗,因此他赠送的已可谓是省城的狗肉了,大家又难得相聚,所以,以画换肉,咱们在家乡合吃外地的狗肉,值得!”
同窗们对视一下,都是笑脸,无人反对;我也顺应的点头,于是,阿彤将小韩的哈巴狗肖像画儿递给了老板。
“谢谢小姐!谢谢你们!”
老板接过画儿,高兴地离开了。不久,服务员小姐真的笑眯眯地端上了一大盘“红烧狗肉”儿。我们六位男同学立即不约而同地朝阿彤小姐举杯,庆祝她惩恶扬善的画技。当然,阿彤小姐也愉快地举杯,于是大家相碰起一样的兴趣。然后,老同学们都一边嚼咬着狗肉,一边开怀着怒言:
“哈巴狗肉的味道,真好吃!”
“小韩这类家伙大有营养啊,其实,我们享受不到。”
“是的,他的营养是对上头的。不过,天公作美,庆幸我们老百姓今晚也算尝尝了。”
…………
——望着我们狗肉释怒的乐颜,邻座们也情不自禁地陆续多添了一大盘“红烧狗肉”儿,且一样地吃上了笑话,于是,大厅里开始了一起的畅快!
第四十三章 挤下岗位不了01
亲朋好友都明白何站长玩的鬼把戏——以关怀治病之说,借口排挤知识分子!但他们无权改变现实,仍只能无奈地劝慰。我也惟有忍受着逆境,并衡量自己的病情还没最后确定是否治愈而不宜多费脑筋走托福之路,便继续自学起文学,写作文章,因此心情未断着愉快。于是,我又不知不觉地吃了两个疗程(六个月)的药儿,已经一年没犯病了。
我非常欢喜,便把自己的心愿告诉了母亲:
“妈,我想回单位上班了!”
“哦,何站长?他让你病休两年呢……”母亲突然皱眉。
“怎么了?”我诧异一问。
“先别急!别急!”母亲拉我坐下,暖和着我的手儿,“再等一个月,继续确定一下身体情况,不犯病,再去不迟!”
看着家中的门儿敞开着,回想领导办公室的门儿一直对我都是紧闭的,我的心儿还是不舒服了。然而,思想母亲比我见过的人多,她的意见自然相对准确些,应该遵从她!于是,我并不情愿地“嗯!嗯!”两下,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过,我还是一天一天地急着上岗,因此逐渐的有些“吃不香,睡不好”了!母亲看出了我的情绪,便要我常到亲戚家走走。
姐姐那里,我是很不愿去的。因为她住在一个胡同的老房子中,并不富裕,我一去,就觉得给她添了麻烦,所以犹豫了几次,才迎着朝阳去了一回。而她的关心也是失望的话语:
“弟弟,听妈妈的,没错!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再去跟何站长说明身体情况,也更清楚。”
她知道我还没犯病,也很高兴,继续说:
“中午在这吃!姐夫喝酒,我们喝饮料。”
“不了!不了!”
“你在家坐着!”姐姐拉着我的手儿,“姐夫快下班了,我去买点卤菜。”
“我没说在这吃饭,妈妈也做了我的饭儿,别剩饭了!”
“来了,就别走嘛!”
我硬被姐姐拉扯几下,才无奈地留下了。
第二天早晨,我又去见了表哥的面。他是一个小老板,生活范围更广些,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意见。亲戚都是亲的!咱们悲喜交集地谈了一时我坎坷的经历和他兴旺的生意,我就要回家了,但表哥身强体壮而拉我的手劲更大,因此我终归未能挣开他的亲情。于是,他喝着白酒,我喝着汽水,然而,我们的意见竟也是不同的——
“泽祥表弟,但愿何站长让你病假是好意的!关于排挤知识分子的事,确实多的很!不过,啥事也不能绝对化。你就遵从姑娘的话,也许过完这个月,就是惊喜呢!”
“对!泽祥,你就听从表哥的吧!也许过完这个月,回到单位就是惊喜呢!”表嫂貌美恩深,一样关心地插话。
“表叔,坏官就像恶鬼,不得好死!老师都跟我们说,要多行善、少作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愿您以后就多笑笑吧!”可爱的表侄虽然才上初一,却也向我表达了正确的人生观。
酒桌上就我们四人,但仨人都不支持我的意见,却与母亲和姐姐一致!我无奈地抚摸着表侄的头儿,回答:
“好!侄儿,我以后多笑笑;表哥、表嫂,那就这样吧!”
过了几天,回忆同事、邻居和同学们等对我的事情的看法,感觉母亲和姐姐只是担心我的单位还会逆境加重病情,不由地疑惑表哥表嫂也许因为年轻,莫过猜想着“我命运能转好”的盼望而已!于是,为了不再麻烦他们的招待,我晚饭后赶到了他们那儿。
重述一次我心中的着急,表哥和表嫂依然回答如故,只是他们一齐多添了一份安慰:
“泽祥表弟,你的病儿本来就是精神受创而情绪抑郁造成的。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调整自己的情绪,多想想快乐之事。你来这,大家能叙叙话儿,咱们就很高兴,希望你也常这样!”
“好的!听表哥、表嫂的。”
自然的,表侄再次挨近我的人生观,说,我的历史书上早就见证了好人与坏人的下场,语文书还在宣传着“善”、揭露着“恶”。——又让我畅怀一次。回家后,我追想自己毕竟经历了很多亲朋好友的劝导,所以心虽还急,亦注重起自我调节;当然,我实在难抑于情绪失落之时,母亲看着我的脸色,也理解了,就在傍晚的时候陪我外出散步,因而我的心情还是松畅于过去的!
由于家在河旁,母亲多要喊我或上坝子或下岸边溜溜。我也就伴她一道,走出小街,转个弯儿,长长的防洪大坝便展亮在眼前了。因为故乡以前经常发生大洪灾,所以坝子建得比房子还高,斜坡上又树高草密的,非常壮观。
我们不知不觉地快行到坝前,踏着草,钻过树,爬上坡子。然而,翻过坝子却又风景换新——这边的坡子为了抗拒洪水的冲击,上面已经改铺为大石头了;而且,面前的长河比背后的地面低些,因此坝子相对更高。从仰望坝顶到居高临下,顿觉心胸开阔!放眼河对面,也一样的顺水长续着另一条大坝。虽然大桥已经平连了两边,但我仍觉那边远低于脚下。
春风送爽之中,伫立一会儿,我才搀拉着母亲,一起小心翼翼地踩着高低不平的大石头,迈下斜坡。因为河岸宽,所以坝底水边也左右眼望不尽的、或多或少的长着一些大柳树儿。面临清水,背靠树下,我油然多吸一口爽心之气,仿佛身居画境一般!
春天仿佛平静了河水,大大小小很多船儿正在或东或西顺利地航行着!夕阳下,母亲未断地手指河面,语重心长地重述:
“泽祥,谁在世上都有坎坷,仿佛船在河中,皆遇波浪,但还是安全的。而且热天浪再大,到了冷天呢?人生就像流水一样!所以,你莫要在乎单位的遭遇,一切都会转好的。”
徘徊在岸边,听过她的甘言,看着她的皱纹,我逐渐的愧疚于母亲的费心!于是,我立即使劲地转笑脸面,顺从地回答:
“好啊!对的,……妈,逆境出人才呢。”
母亲非常高兴。她又昂首东、西,提醒我一句谚语:
“泽祥,不说你也知道,‘日落则月升,月落则日升’,所以你没能上班,那就换一个想法——这正能转好病呢!因此,你该欢喜,别失望!”
当然,旭日之前母亲又会从坝子到河边,向我继续一遍如此人生的慰藉。
这时,德国文豪尼采的格言“一个伟大的人往往遭受排挤、压抑,甚至被人斥为哗众取宠而陷于孤独之中”也响起在我的耳畔。因此,我自觉已被歪曲千年的“中庸之道”开始退出“酱缸文化”,所以更加宽畅了心胸。
……再和母亲一道,我们已经逍遥于河岸啦!
我遵从着母亲的关心,读书、散步而自我慰藉着快乐;亲戚们仍常来探望我,所以,我的心情愈加转好。
就这样,顺利地过了一个月,仍然身体健康,我当即打点好了行囊,打电话与亲朋好友告别。
第四十四章 挤下岗位不了02
第二天早晨,我便高兴地出发,将近中午回到省城。因为还没租房,所以我和严大哥电话联系了一下,买一箱苹果,赶到了他家。一进门,就看见秀秀在跟着慈祥的姥姥玩,而严大哥和严大嫂一起面朝外正坐等于大桌旁,已经摆了“六菜一汤”,我立即心热地说:
“真不好意思,谢谢大嫂喽!”
“应该谢你,跟严大哥还费钱客气!”她指着我的箱子,摆个手。
“还拎水果,自己找累,快吃饭吧!”阿姨拉过秀秀。
我赶紧放好包裹,一笑抱起秀秀,就坐到桌前。我不喝酒,严大哥他们下午还上班,所以咱们直接端起了饭碗。吃了几口饭儿,严大嫂问道:
“在家身体还好吧?”
“哦,还好!就刚回家那天犯了一次病,已经一年多没犯病了,所以我想早点上班。”
严大哥敬我一块牛肉,说:
“上班的事,好好与领导商量。”
“对!上班的事,听你严大哥的,领导他也许会良心发现的了。”阿姨插话。
“好的,阿姨!”我朝她点头。
“泽祥,领导按理会欢迎你尽快做上宣传工作。但是,他如果仍然排挤你,我们也没办法,唉!”严大嫂将筷子向桌上一丢,叹口气,“他们那些恶官,就是缺德!而你只是小职工,所以他若还不同意,你也别多说……”
“噢,何站长也许转变思想了!他正急着要你上班呢。”严大哥碰了一下严大嫂的胳膊。
“对!上班的事,可能他比你还急嘞。”严大嫂当即拿起筷子,对我转笑,“来,我们好好吃饭吧!”
于是,我陪上一笑,忐忑地吃完了饭。因为中午来得就迟,而严大哥家又距汽车站远,所以我没再迟钝,立即与他们道别,迈向公交站台。急等在人群之中约二十分钟,直到挤上了公交车,我才心情宽松一些。然而,还不知何站长到底会怎样,所以我仍陷在“累”中。
就这样随车晃荡了四十多分钟,终于赶到单位,同事们已经上班了。我的办公室的门儿正开着,而大后门边上的那一小排宿舍竟已拆了,且停车场里的班车有点增加。——发展虽小,我一见,也油然高兴!很久没回,不知“何站长的办公室”可有变化,我便赶紧走到检票口,询问检票员常小姐。她秋波一愣,竟皱起眉头,诧异地回答:
“还在楼上呀?怎么了?”
“没什么,嘿!”
我理解她在表态单位其实还是“老样子”的意思,就没再多说,笑一声,快步上楼了。
站长办公室的门没关,何站长正坐在办公椅上。直到我的身影长长地亮入屋里,他才漠然地看了一眼。我轻轻地走到办公桌前,说:
“何站长,我这病假一年多都没犯病,所以我想上班了。”
“假期未满,不能工作。”何站长脸色竟突然冷冷的。
他这种人怎么了?我不由地惊讶,忙问:
“我能上班了,咋还这样要求?”
“假期未满,就不能工作。”他仿佛在炒冷饭,且声音更重了。
我满腔的热情当即被“冰”镇了。然而,想想严大哥和严大嫂刚才说的话,我惟有顺从他,费力地啧、啧嘴:
“嗯,那就这样了?”
他终于不再冷言冷语,我无奈地退出了。下了楼,再看一眼自己已经一年多未见的单位,不忍立即离开,便开始在停车场随便的转转。“人不害人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这时唯觉何站长只是对我行了此策!——正失意于古谚之间,突然传来了稽查员刘大哥亲热地问候:
“好久没见了,在哪过的呀?”
“喏,刘大哥,在老家。”我转身看到他至亲好友的笑容,很高兴。
“在省城没房子?我们客运公司是有宿舍的,怎么没分到?”他奇怪地问。
“哎,我不知道!”
我们单位还有宿舍?看看去!于是,我向他询问了地址——宿舍距单位只几站路,而我也正想离去。倏然间,不远处传来了一位男同事的呼喊:
“韩站长,我……”
咦,单位竟多了什么韩站长?我一惊,当即扭过头。一看,他喊的却是灰青年韩二水。再瞧瞧韩二水,感觉他从外到内还是老样子,我不由地诧异,便手指向他,问道:
“喂,刘大哥,他都当上站长了?”
“你刚被病假不久,他就被提升为副站长了。”刘大哥鄙视韩副站长一眼,厌恶地回答。
唉,回想当初病假时同事的提醒:“小林,还休什么病假呀?那会影响你以后的发展!”因此,我已不愿再多看这里人与物的畸变而自找没趣,于是赶紧离开了单位。出了站,就是公交站台。我稍等了一会儿,便乘上公交车了。
很快的,公交车就到站了,我迅速地下了车。走进宿舍区,看着十几幢六层尚新的楼房,我很羡慕,不由地想探问分房的究竟。天气虽然还是有点冷的,但尚属下午,所以宿舍区内更多老人正在外面欢声笑语地聚谈着。继续观赏了几幢楼,迎面遇见一位面容正直的老人,在问知了他也是客运公司的退休职工之后,我急忙作了自我介绍,并说明了思想。
他亲热地陪我坐在公用凉亭里,摇头说:
“咳,你要知道,有的地方分房靠的不是个人资格,而是混世能力,一如工作,像韩站长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不但奉承领导本人,还巴结领导亲戚,既得了房子,也作了官!”
我已经知道了小韩在单位的言行,但很奇怪他“还巴结领导亲戚”,便问道:
“那,他是怎么巴结领导亲戚的啊?”
“唉!”老人家再次叹口气,才开口了,“小韩上班时的情况,其实你已知道。下班后,何站长需要不断地奔走权门,很少有时间理他。我就经常看见小韩拎着礼包进出其父母家。即使在外面相遇那个何老头,小韩也立马越过别人迎上去,递烟、点火……那个何老头早就随着老伴而习惯于这种巴结,但却已经找不到真正的人情之路了。不过,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韩二水讨好何老娘,尽管她是癫痫病人,也不担心,仍全力靠近她,连其饮食动作都顶礼膜拜,且悉心仿效……”
“怎么讲?”
我惊奇地打断了他的话儿。老人家摇摇头,继续的话语仿佛事情正发生在眼前——
有一次热天,虽已晚上,但那位何老娘还是燥热不住屋里,便左手端碗,右手拎凳,走出家门,坐在楼下单元大门前的绿化带边。她当即享受到外面晚风的清凉,满意地喘了几口气,开始晚餐。
小韩正穿着大裤头和背心儿,从对面赶过来。他随即喜从天降一般,一边快跑,一边高呼:
“阿姨,晚上好!”
何老娘满口饭菜,只是抬眉扫搭他一眼。不过,小韩却狂喜不已,因为他正准备巴结。而现在不用进屋,已经看见她,所以他异常兴奋!
再次雀跃到何老娘的面前,依旧讪脸在她的座旁,小韩真想动嘴,但不是为吃,因为他早就填饱了肚子,而是感谢阿姨外出用餐。可是,她只顾自己吃着饭儿,并没与他打招呼。因此,小韩仍是清楚的,自己虽然距离她的身体近了,但心儿还是远的!所以,他终于张不开口,惟有默默地独立一旁,或者围起她徒转左右,单用自己的心思,复萌着讨好人家的新调。
第四十五章 挤下岗位不了03
月亮逐渐的蒙上了一点儿阴影,不过,外面因为公开、还是相对凉快些。何老娘仍然自觉美气,慢慢地吃着饭儿,摇晃起身体。然而,天气却已转阴,她由于用餐稍长,有些着凉,连打喷嚏……
不小心,竟将饭菜喷到了小韩的光腿上!“嘻嘻嘻……”她只好仰头眯眼,又瞧一下始终露着细腿、伴立身旁的小韩,连笑几声而自容脸红。
小韩赶紧弯腰,伸出两手除脏。但是,他未待擦净小腿,已经皮脸陪笑,大放美言:
“没事!没事!啊哈,我过去一下。”
何老娘不由地皱起眉头,但想来想去也未明所以——小韩笑脸之言应无所谓腿被喷脏?然而,他突然转身又仿佛因此生气?
小韩跑出了院子,很快就从酒店端回了一盘鱼儿。此时,何老娘方才明白,原来他是买晚餐的。可是,小韩一到跟前,就请她尝尝。不过,她的牛肉菜也不差,还是谢绝了。
自然的,小韩心中难受自己陪吃不上,但还是笑嘻嘻的。而且,他既不愿端鱼回家以致与何老娘分开,也不舍得将鱼扔掉,所以肚子尽管已饱,仍无奈地随着何老娘“快慢一起”地吃了起来……
刚才小韩离开的时候,跑来了一只小白猫,已经吃完了何老娘喂下的饭菜。它又朝何老娘抬起头,“咪、咪”地叫了两声,何老娘也笑了一下。
很明显,小白猫还想吃;上司之母的笑容更应重视!小韩正想怎么办?突然的,小白猫与他对视一眼,开始退步——远离小韩!
小韩脑筋急转,联想到“刚才何老娘意外喷饭而无奈赔笑”,实在为难人家了,那么,干脆自己也重复一下上举、暗喻事小,轻松一下何老娘的心情。而且,现在又多了小白猫,定会添加趣味!于是,为了丰富花招,他假装嗓子卡了鱼刺,大吭两声,又摇摇头、憋憋气,迅速地将鱼肉对着小白猫喷出……
紧接着,他口内未净,已大笑开始。尤其他手拿筷子不停横捋着嘴巴之后的笑声更响,真是令人耳目冲动!
何老娘忽见其摇头摆尾的表现,仿佛每年春节联欢晚会舞台上“小丑”似的形象,更加愉快!然而,特别意外的是,小韩的这个可笑之举竟已影响到“物”矣——其喷出的鱼肉虽然巧落于小白猫的嘴前,但小白猫却将头一扭,斜看他韩二水一眼,就慌忙跑走了……
不过,何老娘并未在乎小白猫,而面对小韩的孝敬,思想自己在离休之后尚未缺人逢迎,特别高兴!尤其想到很多亲朋好友都已添了宠物“狗”儿,自己也正准备到宠物市场为此花点钱、添份乐!然而,看着韩二水的形象比小狗还“哄”,不由地站起身子,咧嘴一笑,与小韩碰碰碗儿,喊出乐声:
“哇,小韩,把都小白猫都气跑了,你真像……”
“啊?”
听何老娘突然断话,小韩立即迷糊了头脑!再次扭捏几下身子,又停了一时,他方才明白所以——原来何老娘已理解他是在故意重复她刚才的失误喷饭,奉承笑话,但却像小狗,所以小白猫……。瞅着何老娘的得意之色,他更加弯腰,“嘻”足鬼心,兴奋一叫:
“哈,阿姨高兴就好!”
“你能保持住高兴,更好啊!”何老娘看着小韩的狗样为自己减去了前往宠物市场的麻烦,又省掉了宠物钱儿,已经乐不由己。
“行啊!行啊!”韩二水还想将盘中的鱼食上敬何老娘。然而,这已是剩菜,更不适合。于是,他又向何老娘点头,更加套着近乎地说:
“阿姨,我再去酒店给您拿一条鱼来。”
“不了,不了,我都要吃饱了。”
“嘿,这鱼菜特别有味,您尝尝!”小韩当即夹起一片鱼块儿,递向她。
“我都闻到香味了!嗯,不吃了,不吃了。”何老娘拿着筷子,摆摆手。
“那,明天我们去酒店一下,把何站长也喊着!”
“行啊!行……”
何老娘虽没接下鱼片,但还是答应了作客,尤其还将添上何站长,所以小韩特别满意,就继续乐滋着“小丑”动作,共进了晚餐。
接着,何老娘拿起板凳,向小韩点头,笑一笑:
“早点回去吧!陪老婆,她也该急了。”
“阿姨,没事的!没事的!”
小韩赶紧伸出胳膊,欢喜着何老娘的亲语,从她手中要过板凳。左手拿着鱼盘,右手拎着板凳,跟在她的身后,嘻笑着爬上了三层楼梯,直到门口。
“进来喝杯水再走!”何老娘说起客气话。
“谢谢阿姨!不渴,明天见!”小韩感觉毕竟有些迟了,再麻烦“何老娘”不妥,便一边说着感谢话,一边手舞足蹈地下楼了……
这时,旁边几位老人虽然早就有目共睹过小韩的溜须行为,都很厌恶他的“非常”模样,但一样奇怪“小白猫竟会厌恶鱼食”?于是,他们一起议论此事:
“小韩喷菜用力过大,打跑猫了。”
“哼,小韩喷菜声音太响,猫给吓着了。”
“我看,小韩的走狗样子也超常!把猫气跑了。”
…………
看着大家争辩了一会儿,仍没结果。一位大娘,眼睛在眉毛下面灼灼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而且她“人老心未老”,虽然挂虑得罪小韩,但还是禁不住“呸”了一声,拧拧鼻子,摇头开口了:
“喂,请听我讲讲!其实看过小韩走狗的样子,可想而知,他早就满嘴狗味了,所以鱼肉进他嘴中也变成狗味的了。而猫,相对于狗,可谓品性圣洁也,所以它厌恶韩主人嘴里喷出的‘狗味鱼’,腻味地跑开了!”
“唉……”
听说如此,大家方有所通,但都不由地叹口气儿。难得都是老朋友!为了平静一下大家的情绪,另一位老先生假笑一声,继而续言道:
“老朋友啊!小韩作为青年的‘拍马屁’行为其实可以原谅的,因为他的市侩能力原是祖传的。韩老子自工作至退休都未断厚颜无耻地拍马屁,但其确无领导才干,又生不逢时,所以始终遭到的都是正直上级的‘白眼’而未能混入官场。然而,前几年他的这一巴结能力总算用上了——通过拉关系、开后门的途径,终于把自己缺德无才的儿子安排进了自己的单位,继承了父业。当然,韩二水亦没让其父失望!一上班,便上奉承、左阿谀、右逢迎,很快权欲得逞,官位至此,又疏远下级矣!韩家可谓一代强于一代吧?”
大家虽然惊讶问话,但都没费脑筋,已不由地“点头”相应,并嘲笑一致:
“韩二水确实光大了其父的‘拍马屁’能力!”
旁边石阶上两个约会的年轻对象,早就皱着眉转过头了,听说韩二水业已臭名远扬的俗气,女青年紧拉起男青年的手儿,生气地说:
“宁陪人家老娘,不要自己老婆,咋养的?”
男青年禁不住笑一笑,也是相问的口气:
“小韩这样的事,肯定不止一次,他老婆明显还是支持的!”
女青年脸儿一红,无话可说。
天已晚了,我也不愿多知韩二水了,就反感地回到严大哥家,说明何站长没让我上班。他们都很失望,但还是安慰了我。
第四十六章 挤下岗位不了04
第二天上午,我返回故乡。乘上车儿离开单位的时候,我想起韩二水已与我“黑白分明”地大发展了,真是应验了中国的那句古训:
“有其父,必有其子!”
在单位,昨天自己也曾涌起过一份安慰——老站长已经离休,何站长上升为“一把手”了,重视起“车多线长”,将会拿到奖金、且是增大的。然而,我却不能上班!
……恍惚之中,关于幸福的人,我转开念头:该是对世间的事物无牵无挂,怀着永不歇止的热诚,经历生命永不止息的动态。虽然人在车上,我却不由地憎恶炉边、桌前和床上等一切仿佛安息而难平静的处所;尤其单位,我更憎恶那些牵续的裙带,情人似的“忠心”,混世思想的成见——总之,初涉社会,一切损及正义的东西,我体认到,大学毕业生们应该时时准备深刻了解每一种新遇的事物。
于是,我身在客车的颠簸之际,情不自禁地抱头一会儿,从包中取出稿纸,重叙起自己已被冷落的心情:
《写在冬季》
天冷了
死水要结冰
因为依然沸腾热血
不适应环境
于是我被排挤出去
//
还是因为年轻
尚缺“马虎”能力
竟致积郁成病
//
幸经亲朋的关心
我又体健神奕
因此增长一番青春阅历
现在背对那一层污垢
我已油然庆幸——
这个过程
其实是一次脱颖
对比学校至单位,我又禁不住忆起大学逝去的时光。几位同学漫步在长江边上,面对着浩水长流,足踏着柔沙摆晃,大家不停地谈笑,总有一种幸福汇集全身。而且,我们在南方,热得早,尤其重庆市还别称“火炉”,所以每次寒假回校不久,我们就能跳入水中,荡漾在浪花之间,实有身处海滨的乐感。但是,“现实……,等待……”,你是我们耻辱的烙印——混世的果子你已过熟了几千年!我尽管也口渴得难受,且尚在焦灼的时候,然而,我已不愿把你摘咬。当然,我早在书本上就已知晓你在腐烂,因此更不能忍受口中传染腐臭的恶味,以免你使我的灵魂深感不安!
回到家,第一眼见着的还是母亲。她已经准备好饭菜,并保温在被窝里。很明显,她从严大哥那里已电话了解了我的情况,勿需我再多说。
母爱的伟大,人们都是明白的,但却让我不知所措。——我已经二十七岁,然而,在母亲的心中还是没有自立的孩子,她依旧为我操劳着。我愧疚地放下包袱,她已摆好了饭菜,说:
“快吃饭吧!快吃饭吧!”
“好!”
桌上满溢的热气虽已温暖了我心,但我更重的感觉还是自卑。不过,母亲的眼神很平静,接着说:
“小严已电话告诉我了,吃完饭就休息吧!你都累了半天了。”
“嗯……嗯……”
我点了两下头,没再废话自己的单位。母亲理解了我的心情,也只是吃饭,间或为我已无胃口的碗里夹些菜,并没多说什么。
然而,看着母亲的关心,想到她已为我辛苦了这么多年,我越来越心潮不平!粗拉地用过餐,我的心中只有一个誓言:今生一定不让母亲失望!
“你回来的迟,已经下午了,泽祥你早点休息吧!”
“哦?……”
我不由地落下了泪水。母亲慌忙跑过来,擦着我的脸膛,扶我上了床;为了不让母亲心伤,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晚上,母亲喊我吃饭。但是,我午餐吃得迟、乘车也累了、心情还不好,难受了一时,仍无力起床,就继续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母亲买菜,我才有精神随她外出了。将近菜市,对面突然传来一声亲切的招呼:
“喂,林泽祥,怎么来这里了?”
“呀?”我一看,竟是中学段老师正从菜市场出来,忙说,“您好!我陪母亲买下菜……”
“段老师,您来得早呀!都已买了菜?”母亲高兴地插话。
“阿姨好!我已买了菜。”她向母亲点头,晃晃手中的塑料袋,“真巧,今天碰上啦!”
“嘻,还是段老师早啊!”我莞尔一笑。
“你怎么去了省城,就没‘声音’了呀?”
段老师立即转向我。她依然显得年轻,身体苗条、圆脸大眼、肤色白皙。中学的时候她教我们历史,讲课有声有色,大家都非常喜欢她。经常历史课结束之后,我还会约几位志趣相投的同学吕建和、宋文丽和周莉,在放学时一道去她家玩玩。由于她只比我们大几岁,与我们男女同学交谈都一样的亲切和蔼,所以,那时她就像我们的大姐姐。又圆又大的夕阳下,古香古色的院子里,段老师一人迎着我们,尤其畅快!她端上水果、倒下饮料,大家便欢声不断!吕建和个头大、有点猛,但听话,似乎把学校纪律也带来了;我虽然书呆子,却淘气,所以也能活跃起聚会气氛;宋文丽的那双眸子湖水般清澈,以及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还像在学校求问老师那样,自然可爱;而周莉不但人俊,特别的是,她的课余爱好画画已经大有进步,所以,我们就经常请段老师做各式各样滑稽的动作,给她写生,愈加趣味!
每次大家热闹累了,最后上场的还是宋文丽——她始终靠近段老师,嘴儿一开,两人就问答起历史故事,也迅速将我们带入古事之中、站到名人面前。于是,大家立即平静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妙趣的典故逐渐的丰富多彩进院子里,每次都在碧天红云中尽欢而散!即使偶尔拖得天色已晚,段老师的眼睛也像星星一般闪亮在我们面前,提醒道:
“大家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千万不可把学习丢掉!”
“好!”大家还是异口同声,乐不由己。
有一次周末,虽然迟了,段老师一人在家,却扬眉扺掌,特意留下我们,美餐了一顿!可是,回家后我们全低下了头,因为家人都一样的批评我们不该给段老师添麻烦!——浪子回头,我们才明白对不起段老师!因为,她为招待我们而一个人忙进厨房,尽管头上还在迤逦着晚霞,我们的聊天当即就缺了兴趣,只是断断续续地围到厨房门口,无知地瞧着她的累……回想如此,我们都听话了,后来不愿再麻烦段老师,但仍难舍她的谈笑风生,所以再团圆时我们都注意早点离开了。
——由于这份中学校园外的相聚兴趣犹深,所以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未断与段老师来往。因此她这一问,使我大觉别扭,答不出话。
我以前与段老师接触多,母亲已经熟悉她,所以母亲没打迟钝就挨近她面前,简单叙述起我在单位的遭遇。她惊讶地听着,眼神越来越怒,最后满脸愠色地叹口气,说:
“唉,真想不到,他那领导太不像话了!阿姨,林泽祥这上班的事,下次您陪他去,我觉得会好些——您是母亲,他那领导也有母亲,且您们这代老人家都心地善良、令人敬爱!不过,他若仍专横,您也忍口气,别往上找,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他母亲也是癫痫病人,还曾在那汽车站当过站长直到离休,‘同病相怜’,所以就去找他父母谈谈,应该容易解决了!”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啊?”
母亲非常惊喜。段老师的话确实在理,我也感觉就能这样!于是,我们仨人意见相同地对视起了笑脸。接着,母亲和我一起发出了邀请:
“段老师,我们难得相遇,今天请到我们家喝杯酒吧!”
“哦,不了,我今天已有安排,”她似乎有些为难,“林泽祥,哪天有机会我多找一些你们同学,咱们再相聚!”
我一听,心中立即紧张,因为我已怕见同学,却又将多了段老师?
第四十七章 挤下岗位不了05
我尴尬一时,才发出心思:
“段老师,您别累了!等我单位的工作搞好,我去约同学拜见您!”
“噫……从外地回来,你是客,还是我来搞!”
“还是等我单位的工作搞好!”我不由地急了,又强调一下心思,“同学好联系,您别累啊!到时候我来搞。”
“再听老师一次,没错!”
段老师对我朗声一笑。看她这样坚持着计划,我心头一紧!然而,总觉让她失望不妥,我才无奈地点头,回答:
“好吧,祝段老师快乐,早日聚会!”
“嗯,都好!”
她终于轻松地摆手,离开了。但是,我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还是着急起她的“上班”建议,便对母亲说:
“妈妈,段老师讲的对!那……那我们明天就去省城吧?”
“做事不能急!泽祥,俺们再等半个月,看你身体情况——若没犯病,再过去,不迟!”
“那……”我犹豫一下,“好吧,就这样!”
偶逢段老师,听过她的“上班”建议,快乐已经敲响了我的门!而面对她的回首再笑,我的工作愿望亦立即在自己心中起伏着相应的回音——再见段老师和同学,当能笑起来!但是,我尚未上班,所以既想聚、又怕聚。
因此,菜市场分别段老师之后,我便担心着相聚而过了几天,且时间越长越紧张!——所料不差,周末的朝阳刚升起不久,吕建和就突然喜冲冲地跑到我家,告诉我,段老师已经约好我们二十来位同学,晚上聚一下。
虽然不是意外,但我还是惊诧!无奈地沉默一会儿,我才摇头,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心思,求他对段老师撒一个谎,说我走亲戚去了。然而,我尚未讲完,他已有些不高兴了,反对道:
“难得相聚!你咋能这样呀?”
“我也没办法!”我思想一下,还是接受不了,便又求他,“我实在不好意识,请帮一下忙!等我那边好了,咱们再聚,有机会呢。”
“你!……”
他又劝我几遍,但我仍没接受。最后,他只好不满意地离去了。我继而熬了一个多礼拜,段老师也没再与我联系,我明白建和帮了忙,觉得段老师相信了我的谎话,也理解了我——但是难言悲欢,唯愿她(他)们的重聚没因缺我而使段老师少了一份快乐!
半个多月虽短,不过,我因焦急单位仍没确定结果,时间就身心难抑地变“长”了,尤其我也顾虑着何站长父母的情况。庆幸那段日子我愈加失望,却没犯病。母亲一直都在笑容待我,且说话算话,在我平平当当地过了那十几天,没让我催,她已经提前一天做好了准备,说:
“泽祥,我们明天早晨就去你单位!”
“那,好啊!早晨的那班车到了,单位还没下班,还不耽误我们呢!”
我很高兴,那一夜都睡得特别轻松!第二天,我也早起了,和母亲迅速地吃过早餐,就一起前往省城了。这边上车,那边下车,虽有颠簸,母亲的脸色还是平静的!然而,我却一路渐急着从故乡到单位之嘴脸的差池,才挂心地从县城汽车站进入省城汽车站——我的单位!
……终于重回到自己的单位,但我的顾虑更重!站在停车场上,看见了班车、旅客和同事,我并无高兴的感觉。母亲却手指着门卫、稽查员和检票员,感叹道:
“哦,你的同事们怪忙的,太阳底下呢!”
“我们汽车站的环境就这样旧,也没办法!愿望何站长没外出,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上楼吧!”我催促。
“嗯,我想他就没外出,走吧!”
于是,我扶着母亲,稳当地上了楼。很庆幸,站长办公室的门正开着。于是,我们快步过去,然而里面是空的。我不由地朝前面的会议室一瞧,发现何站长正面朝外坐在椅子上,我当即拉起母亲,走到门前。屋子中间的那张又长又圆的会议桌围了一大圈椅子,而且他身边又站着一个韩站长,不过,我感觉屋里却“虚”些了;虽然电灯都已打开,但我感觉屋里还是“暗”了些!
我们瞧着他俩,想抬步进屋。然而,等了一会儿,他俩都只是漠然地看着我们,没吱声。母亲曾经到过我们单位,认识何站长,就对他说:
“我是林泽祥母亲,来单位一下!”
“那……那……你们就进来呗。”
何站长终于同意了。我便随着母亲跨过门槛,走进去了。韩站长也扭扭身子,更加挨近了何站长。母亲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我与韩站长无神地对视一下,便眼望着何站长已经高抬的肩膀,站在母亲的身旁。他们依旧没讲话,母亲就首先打破沉默,简要地向何站长说明了“我自从病假、治病,刚回家那天犯了一次病,但已顺利度过了五个疗程,一年多没再犯病了,现在仍想上班”的情况。然而,何站长似乎在听,仍不吱声。
屋里便又沉默了一会儿。母亲右手拉拉我的胳膊,左手揉揉自己的心口,再次打破沉默,向何站长叙述了请求:
“何站长,他这身体已经转好,而病假工资低,所以他想要上班了!”
“哼,哼……”何站长甩开香烟,吸溜几下鼻子,突然转脸向我,“上次,不都跟你讲了吗?你那病假还没到期呢。”
“那他这身体也不影响工作呀?你把他从省城赶出去,他都不好意识见同学老师,请你别那样了!”母亲恳求道。
“病假,病假也是决定过的事了……”何站长闷声一会儿,猛地站起来,“你们还硬要上班?那,我和书记再讲一下,你们就先等着通知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越过我们,走向门外。韩站长也跟了出去。
我们都不由地生气了。但是,听他说再和书记讲一下,我们还是安静地等了下来。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竟没回话。我们当即出门了。
难言意外!看看站长办公室,没人;再看看书记办公室,也没人。母亲眼神劝慰地看着我,说:
“唉,真像段老师讲的那样,我们就去找他父母去!”
“好吧!对这种人……”
于是,我们迅速赶到了单位宿舍。将近大门,母亲忖量一下,说:
“你别进去了,泽祥,我与何站长父母讲一下,不就行了嘛?你在这等着,我很快便会出来。”
“咦?……”
我一愣神,但也觉得她们老人家相互交谈更合适,于是,答应了母亲:
“行,您尽量早点出来,别让我等急了!”
“好的,你别急!我不会耽误时间太长的,放心!”
母亲说着,就走进宿舍。然而,等人的感觉依旧是时间长的!并且我很快就站累了,但又担心岔开,所以我就在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另外,我还担心遇见同事,不好答问,便更急了!
幸好同事尚未下班,即使下班,还没到家。于是,我又前走走、后看看……过了一会儿,母亲终于出来了。我立即迎上去,拉她离开,且慌忙问着:
“妈,您与何站长父母谈的怎么样?”
“还好!还好!等我慢慢跟你讲……”
出了大门,前行不远,路边正敞开着一家中等酒店,我想时间已迟、严大哥家又远,若继续过去吃午餐,就耽误了他家,最好不去了。于是,我向母亲说明了顾虑,她点头同意。我便在旁边的小店给严大哥打了电话,解释原因。接着,我就带母亲进了酒店,而且也避开了同事相遇。
第四十八章 挤下岗位不了06
我们随便的坐上前厅,简单地要了两个菜,母亲便开始向我叙述起见识何站长父母的经过:
“喔,看来何老娘在宿舍里的影响也不算好!当时,我向一位大姐请问地址,她竟然往后一趔,厌神地看我几下,方才逆过头、指起手,回答:‘一直往前走,转过这幢楼,再见的那幢楼……’然而,她话没讲到哪单元哪门号,就离开了。我顿觉惊奇,自己从没如此遭遇,她与我素不相识,咋会讨厌我?但是,转念一想,其实她在讨厌何老娘!所以,走到那幢楼前,再问路时,我转向一个小男孩,可他也话没听完,就露出不高兴的脸色。不过,他还是摇着头把我带到楼梯前,并告诉我在三楼。因此我担心着进了何老娘家,屋子很大、很堂皇。她皱眉招呼我坐下,倒显得很热乎……”
“不用讲,我已能想到何站长他们娘俩,何况又都是站长,一个样了,唉!”我叹息一声。
“我急忙跟她说明了情况,她虽然一直点头‘哦、哦……’着,可最后才答了话:‘何站长那也是关心你孩子健康,你们就先回老家,以后等他通知吧!’何站长的父亲坐在旁边始终没说什么,只是抽着烟。但是我想,她这位大姐还曾是站长呢,话不会白说了,何站长也该知道的,我就离开了。”
“哦,但愿她老人家讲话算话!”
我们便停止叙话,只顾吃饭了。不过,我还是担心着何站长难会讲到做到的。这时,门前忽然传来的一声吆喝,打断了我的心绪:
“啊!老板——”
一位中年男子边喊着,边走进饭店。
“彭弟兄呀?请坐!请坐!”
老板当即从后堂回应着,出来了。他的年纪比客人稍大一点,显得很精神。他们两人都没停步,仍相视而笑着,继续前行。前厅只能算中等大小,所以他们很快迎面相聚在一张酒桌前,高兴落座,又互问起“好”来:
“彭弟兄,你这家里都好吧?”
“还行,还行,”彭客人满意地说,“田大哥,那你这店里也还好吧?”
“讲不清!”
“怎么了?”
“家门口生意,嗨,老熟人们,碍于情面,就是心里尴尬。”田老板内顾一下,整个前厅仅母亲和我两位客人。我知道,他已听过我们外地的口音,自然以为我们是过路人,所以他就放心地叙述起来:
“哼,那个韩二水,上次还没混上副站长的时候,虽然给我店添了生意,但我也讨厌!”
“咋回事?田大哥,人家给你添生意,讨厌什么呀?”彭客人顿觉奇怪。
“小韩那样对他自己,是很实在!”田老板摇头,解释道,“他请的一直都是领导,从来没有同事,我虽然讨厌,但也不能撵他出门,因为毕竟都是家门口人。像他请何站长多年,每次看见何老头、何老娘也跟着进来,我都不由自主地转头、闭眼一会儿。唉,小韩太能拍马屁,了解他的人,可谓不用再看电视!”
“哦,这种人就是脸皮厚,谁都厌,但也没办法。”
“就是的,他后来坐上副站长位置,再也不进我门了,不过,我却是欢喜的,因为无须因他费神了。其实,谁都明白,他混上副站长,‘黑’钱多了,又换上另一家高档的酒店矣。”
“对,他请客而站在那个大酒店门前的事,我就遇到过几次,”彭客人转身朝外一指,“都是他在拉着那帮领导,没有职工。即使他们的包厢关门,不过,里面传出的嘻嘻哈哈之声音,也使外人清楚那是哪一类家伙了。”
…………
听着小韩的丑事,母亲与我逐渐的缺了胃口,但饭菜毕竟花了钱,午餐总该吃的,于是我们还在动着筷子,而且我们也想多听听小韩站外的情况,就没急着离开。这时,屋里又走进一对男女青年,田老板当即上前迎接他们落座,点过菜,他朝彭客人点个头,就转向后堂忙活了。
过了一会儿,田老板迅速给新客人端上酒菜,便又与彭客人坐在一起。毋庸赘言,他开口相叙的还是小韩:
“感谢彭弟兄你今天来了,而小韩不在,我能畅所欲言了。因为他尽说我这酒店的厨艺还不如他老婆高呢,真气人!就算韩婆子的厨艺高,却也在家费了他们好大力,仅请成了何老娘的客,而何站长不愿去。其时若为打开何老娘的胃口而自夸己高,尚可谅解!而那次,他们在我这酒店才请成了何站长‘全家’,不过,韩婆子仍只顾在何老娘面前自夸。我觉得何站长都可能反感了。试想一下,她在自己家中并没请‘齐’客,然而,却怎么将请客之事一从家中转进我的酒店,何站长就来了呢?谁都知道,人家何站长是讲究吃喝的,由此自可比较出咱们厨艺的高低了。”
“确实的!在自己家中怎么请不‘齐’客,换进酒店就能办成事呢?厨艺……”
“是的,小韩请何站长他们既是从单到全,也是自难至易的——一开始,小韩只请成了何老娘的客。由于没能请成何站长,他自觉欠意,而韩婆子也感有愧,所以她就催促韩二水再请何站长‘全家’。当然,小韩也心情如她,因此被添了动力,便先跑到何站长面前,准备再请何老娘。然而,何站长还不愿意,但小韩却没停下此事。”
彭客人可笑地点头,说:
“当然,不说,谁也能想到他还会这样办的!”
“嘘!情况还是意外的。”田老板却摆手,“小韩请何站长他们自难至易的变化,若非听到左邻右舍的传言和这两口子在我酒店的交谈,实在难以置信……”
田老板说得越来越详细,两位新客人也听出了兴趣,只是一听到小韩名字,就皱起了眉头,而我逐渐耳闻得仿佛目睹了一般——
那天晚上,韩婆子听过老公报告了何老娘的那句随口话儿“下次再尝尝你老婆的手艺”,她特别高兴,立即对韩站长说:
“哇,我们明天就请何老娘,连何站长都喊着!”
“对呀!就该这样。”韩二水也笑出了声音。
所以第二天早晨,窗外尚未天亮,小韩两口子都已早醒了。他们虽然兴奋了一夜,但还是大有精神。而且为了奖励老公,韩婆子立即起床,喜气洋洋地拍着老公的胸脯,说:
“我去把早餐买来家!”
“好,好……快回来!”
小韩也迅速起了床,随手从洗手间拿出湿毛巾,站到窗口,一边擦着脸,一边望着外面,心念老婆早点回来。
很快的,韩婆子便拎着早餐,推门进屋了。两口子又厚颜大笑地吃上了油条,喝起了辣糊汤。
经过韩婆子的奖励,小韩欣喜若狂地快餐了饭儿,就要与她分手,早到单位。韩婆子却似笑不笑地皱眉,吩咐道:
“去这么早有啥用?今后只要在何站长面前多表现‘好’些,就行了!”
“好,好……你放心吧!”小韩一想她的说法合适,才进入洗手间。由于仍在心急着早见何站长,他就随便的刷了牙、洗了脸。然而,他也清楚自己早去是无用的,所以还是无奈地多听起老婆的啰嗦:
“你能让何老娘这样高兴,真不容易!而她曾经做过站长,今后,你定会使何站长也喜欢,当官就不用说了。”
当然,韩婆子的嘴脸仍是在重复着昨晚的言行,所以他们依旧冲着“讨好何站长”而再说了一遍心思。
“现在,有何老娘作后盾,我相信自己今后一定能与何站长混好的!”小韩“自豪”地昂起头。
第四十九章 挤下岗位不了07
毋庸证明,韩婆子至少在电影中也见过中国历史上可耻为笑的“小丑”形象,然而,她面对自己老公正在重蹈覆辙,却只顾嬉皮笑脸地呲牙出了那一类家伙的声音:
“嘻,你的条件真难得!但是,你也要多注意接近何站长,早点被提上去。”
“你尽管放心,老公不会让你失望的!”小韩仿佛发誓一样。
老公的“誓言”真地挑起了韩婆子的高兴劲儿。她上上下下多瞅几眼老公可喜的前程,便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新衣服,很重视地说:
“昨晚亲近了何老娘,今天情况特殊,你赶紧换一套新衣服,这样接近何站长更漂亮。”
小韩不了解所谓的“新衣服”会有多大用,但他认为,若选择衣服则女人看男人胜过男人看男人。所以,他二话没说,便接过老婆递给的、上个星期才买的流行夏装,听话地换穿了。
顺着老婆的心思,小韩言行相随地耽误了一会儿。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就向老婆摆个手,立即出了门。韩婆子已禁不住兴奋而跟到窗口,远望起老公,继续表现着满脸可耻的笑颜!
小韩匆匆忙忙地赶到单位。虽然从大门口、经候车室、至停车场,他不断地遇见同事,但他都未顾及与别人打招呼,而是暗喜在心地首先钻入了何站长的办公室。令其满意的是,何站长正闲在屋内,随便的看着报纸,吸着烟儿……另外,眼前就一张办公桌,一把办公椅,且仅他一人,容易接近,于是,小韩快步走上前。
“何站长!昨晚何阿姨要尝尝我爱人的手艺,我准备今晚就请她去!请您到时也去!”小韩点头哈腰在何站长面前。
何站长身躯富态,看上去似乎大于小韩两、三岁,因此他俩仿佛兄弟相聚。但是,何站长皱眉一下老娘“尝尝小韩爱人的手艺”之话,莫过随口,所以他漠然答道:
“不麻烦了!我晚上还有事,也别请我妈了。”
“嗳,没什么!喝杯酒,阿姨快乐呢。”
“我有事,别那样了!我妈也算了。”
“没什么的!你们都去吧!”小韩已经着急起何站长的拒绝,因而他又上前一步,双手扶桌,说:
“我爱人特别高兴,都已准备菜了……”
很明显,何老娘曾是高兴的,小韩现在还是亲热的。然而,他却将何老娘的客套话当做“肺腑之言”一般,竟盯住此说了。何站长虽然不愿去,但小韩毕竟讨好了母亲,所以他为此费起神了。
“小韩,以后来这里,公开场合讲话应多注意些;在宿舍,对我妈,言行也别太显眼!”何站长皱眉转了个弯,一本正经地指教起小韩。
“哦,对!……”小韩再次点头哈腰,并为何站长倒上了茶水,“你晚上就到我那喝杯酒吧!”
“回来再讲!回来再讲!”
何站长眯着眼睛,接过杯子,看到小韩一身新衣,显得精神,顿觉他作为手下还是值当宠信的。尤其他能给自己母亲添乐,亦属难得。于是,他摸摸韩二水的手——小韩与何站长之间“臭猪头,自有烂鼻子闻”了!
当然,小韩的市侩能力还是大有头脑支持的——他随即退出办公室,整个上午都在自抑着欲望,终于没有再次进门;下午,他莫过故伎重演一下……
只是还没到下班,他就又推开何站长办公室的门儿,伸进头,眼巴巴地招呼:
“何站长,晚上到我家欢聚一杯!”
“嘿……”
何站长没理他,仅仅陪笑一声。而小韩也没多想,便赶回家中。但是,何站长又费起神了,到底去不去?思量小韩的言行毕竟是在围绕着自己,因此他无奈地拿起电话,询问母亲:
“妈,小韩晚上邀请我们喝酒,您知道吧?您去不去?”
“嘘,不去!你与他暂时最好不要走近,我们也都不去。”何老娘早已料想到小韩的邀请,并与老公商讨过拒绝的借口。
“好的!知道了,他本来还不配与我来往。”何站长大言不惭地回答。
小韩的家(总公司宿舍)离单位近。他骑着自行车,一路上唱着快乐,很快回到了家中。他当即钻入厨房,陪着老婆,“使出浑身解数”迅速准备好了丰盛的菜儿。于是,他满意地拨通了何老娘的电话。
正坐在客厅、看着电视的何老娘两口子听到电话铃声响起,老家伙立即走过去,但一见是小韩的号码,便直接叫何老娘拿起了话筒。
“喂,你好!小韩,啥事呀?”何老娘的声音很亲热。
“阿姨,我爱人已经准备好了饭儿。啊,请您们尽快过来!我再喊一下何站长,今晚咱们热闹热闹!”小韩讨好道。
“谢谢你!别多累你爱人了,真不巧,我亲戚刚给我送了许多菜儿,我得赶紧将它们吃掉,而你大伯又不能吃,正是热天,所以我们就不麻烦你们了,以后再讲吧!”何老娘笑呵呵地说明了借口。
小韩禁不住惊诧何老娘的婉言拒绝,停顿一下,但还是没能自控住祖传的“巴结”品性,因而再次重复起前言:
“阿姨,您的菜就放进冰箱吧!我爱人已经准备好了菜儿,您过来,何站长也过来,咱们岂不更热闹吗?”
“哦,谢谢你!不麻烦了,何站长他今晚也有事,就这样吧,以后再讲嘛。”
“好吧,以后再听阿姨的意见!”小韩迟疑一会儿,还是听话地挂机了。
喊不来何老娘,单喊何站长,分明也不成,而且还不太适合?小韩失望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抽起了香烟……
其实下班的时候,何站长也是直接回家。然而,他才行了一时,禁不住开始顾虑,因为父母若难抑小韩的邀请而过去,岂不给自己的工作添了人情负担?所以,他虽然坐着轿车,但一路上由于挂碍此事,身体感觉已不轻松,尤其心绪逐渐的“重”了。
一进家门,他当即电话联系母亲。很高兴,母亲的回话“才刚拒绝了小韩”,终于消除了他的挂虑!
不过,韩婆子的心绪却已经“重”了。她丢下酒菜,离开厨房,坐到小韩身边,唉声叹气了几下,突然说:
“嗐,何站长不好请,阿姨还是应该好请的。你再给她打个电话,因为她都讲过要尝尝我手艺的!”
“何老娘,呣!……”
小韩焦急地说不下去了。于是,他再次闭音电视、丢下烟头,走过去,拿起话筒,朝何老娘传去邀请的话儿。韩婆子不由地闭上眼睛,心中叨念起何老娘能够答应。可是,韩婆子虽然闭了眼睛,却还在烦着心神,因为客厅挂墙的大钟的“滴答”之声,已让她坐不能安了。
所以,她很快就陷入心烦意乱之中……
过了一会儿,小韩一声意外的欢叫终于使她大乐:
“哎哟,阿姨答应来了!”
“答应来了,啊!……”韩婆子立即喜气地睁开双眼,且向小韩伸臂、拍响手儿,“就请他们老夫妻俩吧!何站长既然不愿来,就别喊了,别再影响何老娘他俩。”
“确实的,就该这样!”
于是,小韩笑眯眯地迎向门外,韩婆子美滋滋地转入厨房。他们终于请成了何老娘。然而,何站长毕竟没去,他们还是未断着心急,虽然她的酒菜总归派上了用场。
所以,韩婆子从此以后想尽办法,又将酒桌转到田老板店里。小韩自然随令而行,好不容易请“齐”了客人——何站长带着他父母走进酒店,韩二水两口子迎上去……
第五十章 挤下岗位不了08
当然,小韩在田老板酒店这样的召请也不只何站长一家,所以他迅速地混上了副站长。只是他虽给酒店拉了客,但是田老板心里并不喜欢他硬缠在领导屁股后面的样子!
——田老板虽然鄙话未断,但母亲与我饭已吃完,便站起身,付钱离开。此时,两位新客人也开始议论起小韩。女青年讨厌地说:
“嘿,真想不到,小韩两口子都是狗腿子形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男青年摇摇头。
当然,我并不诧异他俩的意见。
第二次赶到单位,仍不能上班,我们就等在严大哥家了。可是,过了一个礼拜,也没得何站长的通知,我越来越急了。尤其严大哥是教授,与他生活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校园,每天站在阳台上看着那些大学生欢跃于操场中,回想自己汽车站的经历,特别闷心!所以,我几次催促了母亲:
“妈妈,咱们再去单位一趟吧!怎么这样长了何站长还不回话,他可是忘了?”
“应该不会的!我们都和他妈讲了呀?”
母亲不断地安抚着我心。而阿姨(严大嫂母亲)对我也已经更加关心:
“他妈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皆注重行善积德,所以,按理何站长会转好的,你别急嘛!”
“兄弟,你就自己轻松一下心情!何站长可能工作忙,还未得研究呢,但事情总会解决的。他是领导啊,不要去单位给领导添麻烦了,再等等吧!”
严大哥与严大嫂每次看到我眼蓝的急情,亦一样的明静起我的焦绪。可是,我又内热地等了好几天,依旧没得何站长的通知。虽然多知了一道韩副站长的关系网,莫过徒添了我的反感,尤其尚挤在好朋友家中,更觉不妥。所以,我已不愿长忍在省城,便喊母亲返回故乡,等在老家了。
古人常说:“月是故乡明!”然而,返回故乡的那几个晚上,我一直没再见到月光。仰目苍穹,惟有几颗星辰,疏落着更多的失望——
曾经满怀豪情于校园,至今无所事事在单位。虽也未断地自我批评,可就是努力无用。但是如果一味地批评自己,又不公平:就算理科专业不合时宜,可踏入社会之后,我还手捧书籍、自学文学,悉心毕力地在媒体上为同事们树立着成功的形象。我相信,任何一位正义之人,都会支持我!
至于说我总拿一声叹息、一道皱眉去罩笼生活,去解释经历,那只怨这片环境给我戴上了这副不幸的、灰色的眼镜,以致在我的眼睛里,不能将身边的一切看得更“亮”些,这也是知我之人可以理解的、无办法的事;至于说悲观有何用?根本上,我就没有希望它能有用!——不过情急于中,自然的流露于外,无论是“阳春白雪”或“下里巴歌”,总而言之,心声而已。我一生别的不敢骄人,只有被逼任性!!!我不能勉强敷衍任何人,我是这样的,是正确的,所以,那些痛苦勿需解释了,卑生悲!
我也清楚,明天还是从天亮开始的,可蒙尘的青春何时才能涣然?
再熬了一夜,仍是阴天。身陷租房里,手托腮帮,可看的只有屋梁的陈旧;插不好花,无可结果之处,离我最近的一直都是行囊,所以,我立即就想再去省城,彻底地找何站长一趟!
当然,我也明白,自己这样“硬拿鸡蛋碰石头”是不该的,便又以“山尚曲,水亦折”而自我慰藉。可是,多想一时,那个过程其实是一种美丽!——曲到极处、折至尽头还会转出一片适身之境。而我?
所以,尚没吃上早餐,我又催促起母亲:
“妈妈,都很多天了,何站长还没回话。您别做饭了,咱们到省城吃,再去他那一趟吧!”
“呣,等等再说吧!人家严大哥不都是这样讲的吗?泽祥,别太急!好好吃饭,注意保重身体!”
母亲正忙着做饭,但她的声音竟也显得急了。我知道她不是因为我的工作,而是因为我的情绪。所以,我禁不住思量起如何回答。然而,她却已跑出了厨房,且一看见我正站在旅行包旁边的样子,当即话儿又快又重,眼神愈加分明地阻拦着我:
“泽祥……你……”
母亲已经退休,不能再劳神社会的麻烦,而应轻松生活了。于是,我喘口气,自抑起急躁,答应道:
“好吧!再等一下。”
“嗯,就这样!”
母亲也长长地喘口气,终于越过了像我一样的无奈。我也没再让母亲费心,接下来的生活继续重复起病假的无聊——每当我灰心过重时,惟有姐妹、兄弟和亲戚他们不停地探望,间或改善着我缠绵的悱恻。
然而,亲人们的关心话儿虽然越来越亲切,但我心中的悱恻仍缠绵不断。一天一天,也是傍晚我在租房里读书累了,随便的看一下台历,啊,已经八月底了,我竟又等了近一个月!
我情不自禁地合上书,站到窗口。——夕阳又已模糊了远景,近处的小水沟也有“冒泡”的希望,但那是地气,死的!而不是活的天气,我,只能在风雨之下……
我真想立即与何站长问通电话:“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饮的是同一宗水源,纵不能助人为乐!焉可害人取乐?”
当然,也曾有好心人给过我的指教,是因为我的“肩膀”低!可是,我不禁迷惑,虽然我的肩膀低,但这不是人格的错落!人格是什么?通俗地讲,就是人味。人生在世,固然需要地位,但更得有人味:我们敬仰伟人,面对的不全是他(她)们的地位,还有人味。古今中外,高高在上的人物举不胜举——帝、王、将、相、侯,然而真正成为伟人的又有几个?
我不由地摇头,迈出了木门。母亲正在稍远的一处邻家门口,与几位老人们聚坐一起,叙着话。我对她喊道:
“喂,我们出去转转,妈妈!”
“你想出去转转啊?好——”
母亲回头看了我,又向别的老人摆手,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过来。我赶紧掏出钥匙,锁上门。母亲将近我时,高兴问道:
“那,我们今天去哪呢”
“我们去……”我回想一下,一直去坝上、没到山边,便说,“啊,咱们去看看山吧!”
“对!山脚树多,那儿也凉快,走。”母亲回答得很干脆。
“青山横南郭,绿水绕东城”可谓是故乡的写照!坝子南北纵在小街那头,青山东西横在小街这边,因此我们看山只须换一个方向、蹓上大马路就行了。当然,坝子壮在长,青山壮在高,所以我们未出小街,就看见了山峰正红在晚霞之下。而这片近在眼前的高景也使我忽觉心胸畅快起来,于是,我就架着母亲的胳膊,一边互叙着家乡的环境好,一边顺着大马路,向山峰散步过去……
这条大马路是县城的一条主干道,直通到山脚下。正是下班时间,所以,路上步行的、骑自行车的人都多。自然的,汽车也多,而且常有三轮车在经过我们前后之时,都按响喇叭,提醒我们招手、乘车。——对此服务,我虽然没接受,但心中特别的高兴!因为我觉得人与人之间似乎“近”了一样。
第五十一章 挤下岗位不了09
所以,我们虽是散步,而我不但很快乐,还很快的到了山脚下。小草与大树已经上上下下地绿化山了,鸟儿鸣在枝头、飞在山边,傍晚的夏风不断地迎面吹来,顿觉凉快,且树叶的抖动,又欢欣了我的眼神……
或远或近,皆有人锻炼身体,也有人在爬山。已经黄昏,夕阳西下的余晖正模糊地没向远方的地平线,然而,山色葱茏、空气清新依旧留恋着我们。所以为了不离家太远,我们便只在大马路两边的岔路上,围着山脚前走走、后退退,原地不停地转转。
过了一会儿,周围闲步的人儿逐渐的少了,母亲瞧一眼夕阳和山峰,说:
“这里人也不多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噢,是该回去了。”
于是,我们转身返家了。将近大马路之时,对面山脚下,突然传来一声亲热的招呼:
“喂,林泽祥,怎么来这了?”
“哎!……”
我一愣,急忙望过大马路对面的小岔路,原来是中学校友董礼英正一个人从那边山脚的树林中钻出来。他比我高二届,是堂哥朋友,但自从中学毕业就没再联系过,我仅听说他大学毕业后、在外省的一个大城市的汽车站工作。难得相见!随着他跑过来,我就跑过去,说:
“我到这散散心,董大哥,你咋也来了?这么巧呀!”
“啊,我也来蹓蹓的,真想不到遇见你啦!”
我们迅速地相聚在大马路上,握起手。看着他衣服鲜亮、精神抖擞,我特别高兴,又问道:
“大哥,你放假了啊?”
“哦,我来老家为单位办理‘客运专线’业务。是出差……”他停顿一下,更显精神,“你怎么也回来了?”
自然的,我有口难开,犹豫了一会儿。母亲已经走上来,打破尴尬:
“唉,他要是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怎么了?大姨,”董大哥吃惊地望着母亲,“泽祥不是在省城工作吗?还有啥不好?”
“咳,领导硬叫他病假……”
“妈妈,马上不就过完假了吗?”我急忙打断母亲的插话,对董大哥转移了话题,“嗳,你咋想跑到这蹓蹓的呀?”
“嘿,离开故乡几年,真想不到变化越来越大——听说山上的兔子都多了,所以我特意来瞧瞧的!”
“对,山上的兔子就是多了。大哥可看到、逮到了吗?”
“看是看到了几只,但没逮到一只。”
“那,你就再去逮一下!”母亲转眼望着青山,也听出了兴趣。
“今天有些迟了,大姨!”
董大哥向母亲笑笑。我也对他笑笑,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哦,今天是有些迟了。多年没见,大哥先到我那喝杯酒,明天再逮吧!”
“泽祥,今天不巧,我已与你堂哥联系过了,晚上去他那——我现在就准备过去呢……正好咱们一道吧!”
“噢!……”我思量一下,觉得这样也合适,才回答,“好哩,大哥明天再到我那吧!”
“大姨,那就请别耽误了,我们赶紧过去喽!”董大哥立刻拉起母亲的手儿。
“嗯,你与侄儿、泽祥都好,这样就好,走吧!”
母亲一边欣喜地回答,一边向路旁停着的一辆三轮车招手。于是,老板开过来,我们仨人走过去,迅速地上了车子。董大哥与我们相对地坐在后排,说:
“喂,你就一直往前开呗。”他对师傅说明过行驶方向,就问起了母亲,“大姨,您刚才说泽祥领导硬叫他病假,怎么搞的?病假不都是职工主动请的吗?”
母亲这时也像我先前一样的皱眉了,且讲不出话。我想,很快就到堂哥家了,即使我们不说,他也会从堂哥那里知道情况的。于是我无奈地接过话题,简单地向他告诉起自己的遭遇。
然而,他话没听完,就已忿然作色,且不断地摇头、怒言:
“哼,臭领导竟会那样!自己的母亲还是一样的病人呢……”
为了不让他多怒,我竭力更短地说完了话,而他仍然攥紧拳头、双目前瞋,怒视着我单位的方向,说:
“那类所谓的领导,靠请求都是无聊的,因为他们缺乏人味!所以,若忍不了,也要竭力拿出自己的意见、抗议一下,否则,事情就难以解决。我刚去上班的时候,办公室主任就跟我讲过这种事,他是比我早几年毕业分到那的,曾经遇过像你这样被欺的情况,但他就对站长抗议、不接受排挤,而那站长竟缺德、打了他一巴掌,不过,他虽没还手,但是神也气了,帮他做了报应——那站长害人不久,就开翻了小轿车而双腿骨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则灰溜溜地离休了。”
我感慨地点头。他又转脸母亲,声音平和些了,说:
“大姨,像他站长那类领导,您工作多年,其实早就听过、见过,而且连他母亲,您都已请求过了,但到现在还没通知,所以他站长是什么人,自然不用多说了。如果他再专横,您也要适当地发发脾气,抗议一下!——这不是不尊敬他,这是要人权、求公平!”
“唵,但愿他已经转好了!”母亲叹息道。
“希望他能转好,”董大哥的脸色还是失望的,“唉,还名为领导,其实母子一样!”
“小董,你也尽量把人往好处想!”
母亲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露出了慰藉。我早已注意起路边,知道将到堂哥家了,便急忙扭过头,手指了一下路的左边,对师傅说:
“师傅,就在前面那个巷口停车!”
“好的!好的!”
师傅一看前后无车,当即左转车头,越过了马路,慢慢地停到了巷口。董大哥正要掏钱,我边说:“不用了!我这有零钱。”边将手中的三元零钱递给了师傅。
“你……都是钱……”他不愿意地拦我一下,但已经迟了。
“真想不到省城汽车站的领导竟那么缺德,呸!”三轮车师傅突然插话,气愤的,“从县城到省城,都是中国人,怎能乱欺人?我的车子就常停在县汽车站,但是,我却没听说那里有过这样事。做人,最起码要有德性!我们县城也在发展,这段路你们坐得虽短,不过,也能看出家乡的进步了,那个臭领导终不会有好下场!我要看见那个臭家伙,就一车撞死他了!”
师傅正年轻豪气,身在驾驶室里,虽然坐着,但还在身抖着不满。我叹口气,对他说:
“他不文明,谁也没法!”
“唉!那类臭家伙……”
师傅震怒地加速车子,哧溜一声离开了!我前后看看大马路,说:
“嗨,董大哥,中学毕业没几年,老家变化真大啊!”
“是呀!这条路都加宽了,还添了绿化,你看,高楼也多了,”他也顺着大马路左右望望,又回过头,“这巷子里的房子也变新啦!”
“啊,看这变化,心情都高兴!”
我们正议论着家乡的更新,母亲从巷子边的小百货店,手拎几样礼品,走出来,说:
“走,我们进去吧!”
“咦?……”
董大哥眼神一愣,也跑向百货店。我赶紧伸手拦他,说:
“不用了!快见堂哥吧!”
“嗯!……”
他一把推开我,跑入店中。我也跟了过去,但他还是先付了钱、取了奶粉和零嘴、接过店主找的钱,才转身和我一道走出来。
“你咋还花钱?”母亲对他猛一皱眉。
“啊——”他眯眼一笑,“大姨,您不也花钱了吗?”
母亲不好回话了。我在旁边拍一下董大哥的肩膀,但他没再吱声,而是脸色“胜利”地向母亲和我笑笑……于是,母亲在前,我俩随后,走进了巷子。
第五十二章 挤下岗位不了10
越过左右几家或一层或二层的平房,我们很快到了堂哥家。他家也是二层平房,院门正大开着。董大哥一见,非常兴奋,在门前喊道:
“喂,大保——”
“董弟兄啊,快!快!……”堂哥立即从院门迎出,但一眼看见我们仨人,猛然停步一愣,“哇,婶婶您们也来了!”
堂嫂也跟出来,与我们打招呼,接近母亲。堂哥便继续迈步,与董大哥握手,但他却“训”了董大哥一句:
“来这……还花啥钱?”
“哈,也不是给你吃的!”
“你……”
自然的,堂哥也对母亲手中的东西皱眉一下。而我已经不再介入,只是在这片亲情之中与他们一齐进入了院子,转身关上门儿。呀,屋里的大桌已经摆好,上面挤满了酒菜,大碗虽然反扣着热菜保温,但其仍在冒着热气……董大哥随母亲将手中的礼品往身旁的柜子上一放,关爱地问道:
“大姐,小家伙呢?”
“哦,他在里屋睡觉了。”
董大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前,轻轻地推开门。我一看,小家伙正熟睡在床上,满脸可爱!他还没到三岁,多睡好哩!因此董大哥也未喊醒他,便又轻轻地退回来了。
“大家快坐下吧!婶婶坐这边,坐‘上面’!”
“啊,婶婶坐‘上面’吧!”
堂哥和堂嫂一边欢喜地发话,一边合作着揭去了桌上的保温大碗,于是鱼汤、清炖鸡、红烧牛肉以及多样炒菜,立即热亮在凉拌菜之间。
“噢!……”
母亲犹豫一下,但是堂哥和堂嫂已经拉起她的两手。我觉得礼仪也该如此,便随着董大哥左右扶着母亲的后背,说:
“妈妈,就这样了,您坐‘上面’吧!”
“嗯,好吧!”
母亲当即从堂哥面前越过两把椅子坐到“上面”的位置——正对着门儿!我们便各自原位坐下了。堂哥高兴地取过酒儿,打开盖子,开始倒酒。这时,堂嫂突然提醒他:
“哦,堂弟不能喝白酒,冰箱里还有一大瓶饮料,拿出来留我们两个喝吧!”
“哎,正好呢!”
堂哥倒好四杯白酒,自留一杯,各递母亲、董大哥、堂嫂一杯,便转过身,走到冰箱前,从中取出饮料,并在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两个茶杯,快步回到酒桌,递给了堂嫂。于是,堂嫂给我倒上一杯饮料。
董大哥首先举着酒杯站起来,可脸色竟意外的一“暗”,说:
“今天才听说林弟兄的遭遇,我非常气愤,就先敬他一杯,愿他早日顺利!”
“嗯,是的!是的!”
堂哥和堂嫂也一样愤慨地站起来,将酒杯伸向我。母亲的酒杯虽然最后伸过来,且脸色平和,但我清楚每次提及此事她的心中都是痛苦的,所以我赶紧站起身,将酒杯伸向他们,且对董大哥说:
“大哥,没什么!那种领导的结局以后也该像你们单位的那个领导一样,别生气!”
“今天聚会都快乐,碰杯嘛!”
母亲的声音已经热和些,而且她更前倾了身子,将酒杯举近桌中。于是,他们四个酒杯和我一个茶杯碰响在屋中了。
“堂弟说的对,你别气!”堂嫂伸手招呼董大哥,“他那领导就是那类人,咱们也没办法,你若气,就是拿别人的罪恶惩罚自己。坐下,尝口菜吧!”
“大热天的,搞这么多菜干吗?留坏啊?”
董大哥摇头,随我们坐下。母亲也插话道:
“就是的,搞这么多菜干吗?”
“没事!”堂嫂向母亲和董大哥晃着自己手中的筷子,“不多,还有冰箱呢,婶婶您们快尝一口吧!”
“啊,大哥就先尝一口菜吧!”我也边夹菜,边催董大哥。
于是,母亲和董大哥都拿起筷子,各自尝了一口菜。然而,他菜没吃完,已笑呵一声,说:
“呵,大姐的手艺真可以,菜好吃!”
“那就请你多吃,别光说不做啊!”堂嫂敬他一片“红烧牛肉”。
“哎,我吃!你也要吃!”他接过菜,但又愁了,“我们单位虽然曾经有过一个那种领导,害人之后便车祸断腿而灰溜溜地大病离休了,但林弟兄竟也被欺负,我还是难忍的……”
“关于事业的话,古人说:‘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也怨堂弟命运不好,又不会混世。”堂哥边向大家倒酒,边劝起他。
“其实‘不会混世’也不是根本原因!只恨那类丑领导坐上了他们汽车站的官位,”董大哥接过酒杯,瞧着堂哥和我,“如果他们汽车站没有那类丑领导,他也不会命运坎坷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韩二水那种狗性之人才适宜与何站长套近乎。小林弟兄脾气不同、不会点头哈腰,又受过高等教育,所以遭其排挤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啊,确实只能这样讲了,堂弟你就忍着点吧!”堂哥向我点头。
“大姨,金子总会发光的!我相信林弟兄会逐渐顺利的,您也别难过!”董大哥向母亲举起酒杯,“祝大姨晚年幸福!有空到我那旅游一趟。”
“哦,我不气,你们都能笑,就是我的快乐啦!”
母亲再次举起酒杯。堂嫂赶紧给我倒了饮料,于是,我们又碰了杯。然而,董大哥又叹息一声,说:
“唉,要是林弟兄单位的领导,现在就像我们单位的那个领导,就好了……”
“听你那单位的情况,他这领导肯定不会好的。不说了,再尝一口菜吧!”
堂哥打断了他的怒言。母亲也劝慰起他:
“小董,吃菜了,凉菜、热菜,你都尝尝。你们相聚,就说说高兴吧!”
董大哥听完话,吃了菜,但又放下筷子。然而,邻他身边的堂哥已向他举起酒杯,且邀起堂嫂,说:
“好久没见,非常高兴!来,我们敬董弟兄一杯!”堂哥看着董大哥,又说:
“祝你工作顺利!”
“啊,董弟兄一人在外,工作顺利,我们都高兴,愿好!”堂嫂当即自倒一杯饮料而端着站起,伸向他。
于是,董大哥脸现一下笑容,仨人碰杯。接着,大家又一起吃菜了。——我因为“内向”,讲话不多,但想到董大哥今天仍在愤慨自己的不幸遭遇,实在有碍于他难得返乡的欢聚,便竭力笑着转移了话题:
“哇,看董大哥你这次回来,见到老家的进步还是很高兴的,以后有机会就常回来!”我也站起身,举杯喊母亲:
“妈,我们也祝董大哥工作顺利!”
“是呀,小董工作顺利,就是大家的快乐,祝好!”
母亲边祝福,边举杯站起。董大哥也急忙举杯站起,喜吟吟地对母亲说:
“大姨,祝您幸福!”
“啊,你们都幸福,我就幸福啦!”
母亲又瞧一眼堂哥和堂嫂,酒杯继续伸向我俩,于是我们仨人愉快地碰了杯。明显的,我的饮料杯也在助兴,因而我敬过董大哥一块鱼肉,再次开口:
“董大哥,很高兴你这次回来,明天再到我那喝一杯!”
“哦,我明天早晨就要回去,火车票都已买好了,真对不起!下次咱们再聚。”他失望地摇头,“你什么时候也能到我那玩玩啊!”
“咳,怎么都迟了?大哥,等我工作稳定了,你也到我那一趟!”
“好的!好的!……”
“堂弟,你俩都在汽车站工作,来往方便,以后更能常见面。”堂嫂打断了他的话儿,“董弟兄,家乡这几年确实在大发展,你若看的高兴,就希望多回来啊!”
“是啊,山上的鸟儿、兔子竟都多了……”
董大哥不由地叙述起自己在家乡的惊喜见闻,逐渐的快乐起来。于是,我们不亦乐乎地边吃、边喝、边谈着故乡的变化。
第五十三章 挤下岗位不了11
过了一会儿,侄儿突然在里屋“喤、喤”的叫起了妈妈。堂嫂赶紧跑过去。董大哥也立即站起,转身喊道:
“快抱他出来!快抱他出来!”
“哈哈……哈哈……”
我们都笑起来了。堂嫂迅速地从里屋抱出侄儿。而他一出门,就惊喜得美滋滋的!——小耳朵围在圆脸蛋两边,像一对贝克似的;瞧着桌上加了好菜、屋中多了亲人,他的眼睛睁得滴溜圆,仿佛两个白棋子内正转着两个黑棋子。
大家不由地争着抱过他,你一言、我一语,逗他乐,且喂他吃,而他亦温顺地笑着、吃着……
——真高兴侄儿也为我们的酒桌之上添了一份乐趣,所以晚餐相聚很长时间,才欢欢而散!
虽然今晚的亲朋相聚,带给我一份难得的快乐,但离开堂哥家不久,还没走回很近的租房,我已不由地再次催促起母亲:
“妈,咱们明天就去单位吧!一切就照董大哥的建议办!”
“今晚太迟了!哦,去省城还是远的,也不清楚情况,所以,明天咱们整理一下行李,后天去吧!”
“嗯……那……好吧!”我想,还是顺着母亲为对,因此忧愁地勉强答应了。
第二天,母亲与我没费啥事就整理好行李,一点儿。然而,直到晚上,我仍未断焦虑,就先躺到床上睡觉了……
终于又熬完一天一夜。早晨,母亲将我从昏昧中喊醒,说,你快准备出发。我才略感轻松地起床。可是,从故乡到省城,我一路上的心情还是沉重的。所以,下了车,又背起行李之时,我虽已到了自己的单位,但想到将要见面的还是何站长,我陡感身心的负担重上加重了。
随着母亲,我遗憾地走到站长办公室。
何站长正坐在屋里,左手托着腮帮,胳膊肘搭在办公桌上。他的办公桌迎门,因而一来人就能引去注意,但他只是抬眼看我们一下,并没说什么。
母亲边跨过门槛,边打招呼:
“何站长,好!正巧您在呢。”
“哦——”
何站长的声音有点混沌,不过,他的头脸也有点胖了。屋里有两把椅子配茶几,正对他的办公桌,靠墙摆在门左边。母亲便坐上椅子。我放下包裹,站在旁边,也与何站长招呼:
“早上好!何站长。”
“哦——”
他还是随便的回应一声,依然原样地坐着,照旧脸色漠然。母亲没再讲话,等着他领导的论说。然而,他仅看我们几下,仍不开口。于是,母亲先说了:
“何站长,泽祥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这次回去都两个月了也没犯病,所以他工作的事,请您们领导别多研究了,他完全可以正常上班。——其实您也知道,他的病症就是因为学无所用以致心情忧郁而患的!请您关心他一下,让他尽快走上工作岗位……”
这时,韩站长的身后跟着王洋友突然闯进屋里。他们脚不停步,歪头瞟我们一眼,便望向何站长,异口同声地喊着:
“何站长好!”
话没说完,他们已围到何站长身旁。两人因为赶路急了、明显心也急了,所以脸已淌汗,便解开扣子、又裂开衬衫。接着,开胸裂怀地转过身,对视起母亲和我,都没吱声。
——在书籍上,我早就读过他俩这种形象;母亲虽然不识字,但也在广播里听过、电视中看过他俩这种嘴脸,因此韩站长和王洋友在办公室之内将是啥样角色,已是不言而喻的了!所以,我们也没与其搭理。
当然,母亲的话儿虽被打断,但是她已向何站长提过了请求,就没再多说,单看着何站长,等他回答。
何站长小觑过身旁才刚站下的两人,喝口茶,抽下烟,终于反问道:
“欸,林泽祥毕竟已是请了假的,怎能随便改动呢?”
“何站长,他那病假也不是他要请的,是您要他做的,”母亲有些急了,“怎能还那样待他呢?”
“他那病假的事,是单位领导的意见,怎么硬‘赖’在我一人身上?”
他竟丑话推脱,我心中忍不住生气,但没说话,只是瞅着他能专横多久!互相沉默了一会儿,母亲无奈地打破寂寞,说:
“您何站长是一把手,谁不知道是您说了算啊?当初,不也是您把他喊到您办公室,跟他说的呀?”
“那也是单位领导研究过的,我在中间讲一下。”
“就算是领导研究的,也是您决定的,而且林泽祥他这上班的事,也不能这么长时间还没研究好啊?”
“你!……”何站长却已鼓起鼻孔,喘着怒气,“老是要他上班干什么呢?”
“你老是要他上班干什么呢?”韩站长和王洋友也重复起何站长的逼问,异口同声的。
母亲怒目看看韩站长和王洋友,没理他俩,气愤地直视着何站长,说:
“何站长,您母亲也是癫痫病人,您怎能还这样待我儿子?……”
“你怎么讲我母亲?”何站长的脸色骤然大变,拍桌蹿起,“他的事,怎么讲我母亲?”
“讲您母亲,是让您有良心!泽祥的病就是在汽车站您们坏领导手下得的,您怎么也不能再害他了?他不能正常上班、收入减少,因而心里痛苦、羞于见友,请问您还想把他害到哪一步?”
“我害他什么了?他自己得的病!怎么这样胡闹?”
“那天您说,与书记研究一下,怎么后来都不见了踪影?”
“我们的事,你还想管?”
看到他竟如此无理,我不由地忆起自己健康的身躯迈出大学校园、踏上社会,却被病痛地挤下岗位、祸及亲朋,就发出责问:
“您母亲当领导那么多年,都没被赶回家,她也是癫痫病人。您怎么这样待人?我有什么错了?您自己才是胡闹呢!”
“哎哟,你娘俩……”韩站长和王洋友当即蹿到母亲和我的面前,横眉怒目,“还这样对着何站长?”
母亲睖睁过他俩扎眼的架势,情不自禁地摇了一下头,抚过自己的脸,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对视一会儿,母亲的眉头皱得更深!韩站长和王洋友虽然与何站长相隔着桌子,且一左一右,但他们仿佛前面矛着两个鼻孔后面盾着一个鼻梁,仨人分明已是“一鼻孔出气”的了,所以我愤慨地蔑视他俩一眼,说:
“缺德……小丑……”
“你才丑呢!你才丑呢!还要上什么班呦?”
韩站长和王洋友的声音与眼色也在“耻笑”着我。母亲不屑一顾地问道:
“我们找何站长处理问题,你俩干啥?”
“这是何站长办公室,不能任由你们!”
韩站长裂嘴回答。王洋友也疾张犬牙,一溜烟的吠出命令:
“事情就该照何站长讲的办!”
“我妈在同何站长谈话!”
我非常讨厌他们驴前马后的言行。然而,两人又争先恐后地齐嚷:
“何站长在忙着工作,不准你们耽误他!”
“我妈就在同何站长讲我上班的事,这不就是工作吗?”
“……”
韩站长和王洋友终于哑口无声!——他俩无奈之中,何站长总算在其身后开始收摊儿,上下口气昭彰地说:
“韩二水,你俩过来吧!”
“好!好!”
他俩狞视着我,听话地退回何站长的桌前。
第五十四章 挤下岗位不了12
何站长依旧怒容满面地站着,且瞪我一眼,傲然呵喝:
“林泽祥,你上班的事,以后就你来!等单位研究好了再来!”
“你怎么还能这样讲?何站长,我们今天那么远来,就是要你把事情处理好!”母亲愤愤不平地接茬。
“单位领导还没处理好。”
“还没处理好太不适合呀!都那么久了,今天你怎么都该讨论出个名堂咧!”
“这是汽车站、是单位,你不能这样乱提要求!”
“我这怎算乱提要求呢?何站长,泽祥他这上班,也是有助于你的工作和汽车站的发展,哪能讲有害单位啊?”
母亲的这一问,竟让何站长无话可答,只是唯唯地抽烟了。但是,韩站长和王洋友急忙一左一右转望着何站长,更加挨近了他。韩站长的身体比何站长矮些、瘦些,才是副站长;王洋友就更矮更瘦了,只是一个治保员,所以何站长高高在上的官态依旧刺目,而且脸色更“冷”了。
办公室中再次沉默下来!我正寻思何站长还将找啥借口,然而,韩站长又已“三角小眼、核桃尖脸”对着我们,犬声狂恣,大吠命令:
“你们别再讲那些事了!”
“现在就这样了!”何站长拉长脸儿。
“你这样,完全不行!”母亲难以置信他的领导形象。
我油然想起在故乡时自己亲朋好友的交待,立即插话:
“何站长,请你做事文明些,别再专横!”
“呔,在我这个站、在我办公室,我讲话还不当回事?”
“那你讲话当回事就叫他上班呗?你也有父母的,而且我上次已经见过你母亲,尤其你母亲的身体情况,做事要三思,别太过分了!否则,我直接问问我儿子的那些好同事,再到你们单位宿舍问问,那里住的也不是你父母一家,会有看不服的!”
母亲开始抗议了!——一股清风吹进纱窗,半开的窗帘内外抖抖,阳光在屋里闪烁了几下!何站长好像惊醒自己作恶也会报应家人,终于想起了那个“孝”字,于是,摇晃几下肥胖的腰身,才吱唔道:
“哼,那他明天还到他原来办公室呗。”
“噫——”
韩站长和王洋友突然声音哆嗦、眉眼一缩,都相顾失色地在两旁甩手,仿佛何站长经受了什么大委屈似的。
我也很惊诧他俩竟因何站长总算正常而生的顾虑,便只瞅着其还将如何拍上压下。母亲已经笑了一声,说:
“何站长,那好吧!”
“吁——”
何站长终于长呼了一口气,依然如故地坐下了。我因而想到多了解一些情况,就平静地问道:
“那我以后做什么工作呢?”
“哦,那以后上……上……班,再讲呗,今天先回去了。”
“谢谢何站长!”母亲终于在我省城的单位感到一份愉快,与我离开了办公室。
下了楼,这次看到停车场里的十几辆班车和旅客们上下车、进出站,我才心有慰藉了。我情不自禁地回想到自己从家乡至单位的这段如愿的结果,于是满意地拉住母亲的胳膊,说:
“妈妈,董大哥他们讲的确实不错,对何站长就该这样做!否则,还不知道病假要搞到何时呢?”
“是呀,像何站长他这样的领导,我们也想不出啥办法了,但你以后仍要努力工作,唵!”
“噢,这您不用担心了!妈妈,凭我能考上大学,就说明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叫我不干好工作,我都做不到。您知道的,在这单位,我的理科专业知识虽然用不上,但我却还在自学‘文学’呢!所以,谈到工作的事,我会让何站长他们对我无话可说的。”
没想到,我对自己未来工作的美好说明,母亲竟然露出先睹为快的乐意,这笑容仿佛一盏神灯,也陡然明亮了我的眼睛;而且,她又喜冲冲地说:
“好啊,那样就好,说到做到!我们早点回去,你准备一下明天的工作吧!”
母亲高兴地催促,猛然使我想去瞧瞧自己已经丢开很久的办公桌,因此我“呵呵……”一声,回答道:
“时间还来得及,我去办公室一趟!走——”
“嗯,好吧!”
于是,我们快步转向了那排老瓦房。远远的,已经望见办公室正开着门,但我忽地想到自己以前在其中经常遇过的事情,心中却不全是喜了,尤其才刚远离的韩站长,并且王洋友似乎也“挤”进了那个圈子!所以,我的步子不由地慢了。然而,距离毕竟近,因此我们还是挺快地到了门前,很庆幸,屋里没人。
母亲看见我的办公桌还稳定在原位,如遇慰藉一般,说:
“泽祥啊,上岗之后你只要好好干,以后都会转好的!”
“您尽管放心!妈,单位的工作我都会干好的。”
“好啊!……”
我们高兴地交谈着,迈进了办公室。可是,还没到我的办公桌前,我已经大感不顺眼了,因为我的桌椅都很脏。我禁不住惋叹,手指自己的位置,说:
“唉,亏着来了,您看我那多脏。”
“没什么!哦,你把它擦干净就行了。”
母亲接过行李,放在程站长的办公桌上。我赶紧从墙角拎起盆儿,走出屋子。经过业务科的门口时,想到韩二水已经不在其中,我才转头张望一下。科室里仅三位女同事,正端坐在办公桌后忙着工作。我虽没入屋,但是人影儿和脚步声已让她们蓦然抬头。意外见我,她们都眼神惊喜,迅速地跑到门口。相比办公室的旧样,仨人儿更琼姿耀色。我当即停步,相视一笑。大姐身著绿裙,“端端正正人如月,孜孜媚媚花如颊”,她问道:
“喂,你回来了啊?”
两位小姐相伴左右,仿佛两棵水柳倚在溪旁。一位脸儿洁莹似露,那么单顺;另一位头发墨黑如玉,一鬈一鬈地垂在白颈边,眼睛水灵灵的,面情玲珑,像一朵玫瑰。我还未及回答,她俩已接二连三地发问:
“小林,你拿盆干什么?”
“你准备什么时候上班呀?”
看着她们对我的关注,我非常高兴,急忙回答:
“哦,何站长同意我上班啦!我明天上班,但没想到我的桌椅都脏了,我来接水把它们洗干净。”
“啊,那好!”她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这里也有盆和抹布,帮你擦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忙事吧,我随便擦擦就行了,谢谢!”
“噢,那好,你自己忙,明天早点来!”
她们一起笑着,坐回了各自的办公椅上。我赶紧接满水,端盆返回办公室。
母亲正在屋里扫地。我把水盆摆在自己的桌上,拿过窗边挂着的抹布,迅速地擦起了自己的桌椅。然而,看着母亲却为我多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说:
“喂,妈妈,您别扫地了!等我忙好了,我来干。”
“扫个地有什么啊?你就忙桌子吧,等你忙好了,这地也干净了,咱们不就能安心地回去了吗?你明天也好上班了。”
“嗯,好吧!”我忙得更快了。
我们说着、做着,继续忙活起来。母亲这边地扫干净,又扫那边;我一盆水用脏了,再换一盆,每次经过业务科门口,同事还相视一笑。不知不觉的,办公室便干净了,我的心情立即轻松!屋里还没来别人。母亲收拾起笤帚,我前去洗盆和抹布。在业务科门口,再见一眼同事的笑容,我忽想把自己办公室的另几张桌子也擦一下,于是,我又端回了一盆水。他们的桌子只落一点当日的浮灰,所以,我既轻且快地干完了事。
第五十五章 挤下岗位不了13
母亲欢快地说:
“泽祥,你在这个办公室中,相对年轻些,就多劳多累!以后还要这样,无愧于人!”
“好的,妈妈,您放心!其实,我最讨厌那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家伙!”
“就这样好!做人就这样好,以后除非他太坏了,否则,你会好的!”
“对!妈妈,我一直都是尊敬人的,”我环顾着已经悦目的办公室,“您看,这样多好看!您知道,我虽然毕业这么久了,还与老师和同学保持着联系。而且我更希望人人都重感情,那多好啊!”
“世上还是好人多的!你就与好人多交往,快乐呢!”母亲伸手擦擦程站长的桌子,又翻看一下自己依然干净的手掌,继续说:
“办公室,还是这样好啊!你多干点事,人家心里高兴你呢!……我们回去吧!”
“好!……”
于是,母亲帮我背上包裹,我才依依不舍地关上门,走出了单位。在汽车站外面的一家小店,乍一见其柜台上的公用电话,我顿然想到了报喜。因此,我拿起电话,打通了严大哥办公室的电话,喜冲冲地告诉了我在单位的情况。
“好的,何站长同意你上班了,……好!早点回来,中午我们庆祝一下!我赶紧联系一下房东,把你的租房确定下来。”
“我们正在回去,很快就回去了,别搞庆祝,租房麻烦朋友喽!”
“麻烦啥?你顺利,就是朋友的高兴!”
挂上电话,我笑眯眯地对母亲说,严大哥就要联系一下房东,还准备中午给我上班的事庆祝一下呢,真对不起人家!
“友情后补吧!那,我们快点回去,买点东西,帮他炒菜做饭……还是你好朋友亲啊!”母亲也已笑容满面。
“嗯……逆境见真情!”
我们立刻拔步跨过慢行道,等在公交站台上。太阳虽然红热在头上,但我已不在乎晒人了,却站在棚外,巴望着公交车快来!
不久,公交车便到站了。我愉快地扶着母亲上了车。车上的人虽然多而站着,但我们一上车,就有一位小伙子给母亲让座了。我们急忙点头,说:
“谢谢!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
母亲相顾而笑,感激地坐下,小伙子站在旁边。我不由地想,人若都这样讲文明、懂礼貌多好啊!——谁都会年老的;在单位,同事之间如果也能平等待人,岂不更美?若如此,退休之后还能礼尚往来!——大家现在毕竟生活在同一个院子里,所以,回想何站长、韩二水和王洋友他们的形象,我开始迷惑其头脑咋会那样“非常”情理?而在学校之时,老师与同学,我们都相处得深情厚谊,终身难忘!怎么换了一个院子,竟然天差地别?!哎,知识分子……
公交车的速度仿佛比我的思想更快,因为我尚未思寻出合适的答案,它的播音器就已发出提醒:
“高等院校站到了!……”
我赶紧扶起母亲,依序下了车,在旁边的小店给秀秀买点零嘴。母亲依然满脸堆笑,而我的心中仍郁着愁结。直到走进院子里,置身绿树下、花草边,我的情绪才慢慢地缓解——因为我已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但还没见过同学之间的夺利,也没听过老师之间的争权,环境的高雅,自然的轻松起身心!所以,我的脚步逐渐的转快。
上了楼,严大哥的门正开着。大步跨进客厅,我兴奋地朝厨房一看,大哥、大嫂正蹲在地上择菜。呵!鸡、鱼、肉、蛋……十多种菜。
“买那么多菜干什么啊?”我摇头,咂嘴。
“你不也买东西了吗?”大嫂脸一绷,又仰首一笑,“哪有什么菜?还不及你能上班高兴呢!”
秀秀正坐着儿童车,一人在客厅里转悠。我无言以对,就迅速放下包裹,举起她,晃晃;她姥姥不在,我又交给母亲抱抱,一道逗她笑笑。接着,母亲将她放回小车,我们转入厨房,四人围在一起,帮他俩忙起家务。
“何站长让你上班,你也明白这很难得,要珍惜这次机会!”严大哥庄重地看着我,“林弟兄,以后工作更该努力!看来,他是想用你呢。”
“对!何站长他在工作上也干出点成绩,班车都增加几辆了,可能他真想用‘才’了,所以你也别让他失望!”大嫂插话。
“嗯,大嫂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努力,到现在都没丢下书、笔,”我左右相顾着他俩,“严大哥,我的理科专业知识应够汽车站用了,而我还继续学习写作,以后单位的文字和宣传工作,我仍都竭力完成,不会让何站长失望的。”
“泽祥,上班就该这样,你提高了工作能力,就不会差的,妈妈也放心!”母亲的眼神充满了希望。
“您放心!妈妈,我就不喜欢鬼混,……那样为人处事也没意思!”
“好啊!……”
母亲、严大哥和严大嫂都很满意我的回答。看着她(他)们言笑喜怡,我更加高兴。虽然从故乡、到单位、来朋友家,已经不觉累了,但“你一言、我一语”地很快炒好菜、做好饭,于是,我们四人又围坐起大桌,严大嫂还喜盈盈地抱起了秀秀。
自从我们进屋,秀秀就一直笑声不断,无论近至厨房、还是远到阳台,好像在为我们助兴一样。现在,与我们聚在一齐,她尤显欢眉喜眼,而且又甜丝丝地瞧我更多。
我不由地站起身,伸手越过桌子,拍拍她的小脸,呵、呵一笑!严大哥也站起身,看看母亲和我,说:
“今天我就喝点啤酒,你们喝些饮料,庆祝林弟兄的上班!”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我们倒起了饮料,最后为自己倒了啤酒。而严大嫂让秀秀自撰了一瓶奶,伸向母亲。母亲欣喜地摆手,说:
“咱们来往那么多年了,都已是一家人,坐下吧!不用行那些礼了。”
“好!”
严大哥笑着坐下,拿起酒杯,继续说:
“祝林弟兄今后工作顺利,碰一杯!”
“哈哈——”
我们都快乐地将杯子举向桌中。严大嫂右手抱着秀秀,左手扶着她的胳膊,也把奶瓶伸向了桌中。然后,她又迅速地拿起自己的杯子……我们当即碰响了好友三代的欢乐!
秀秀才上幼儿园,母亲和我便选菜喂她,取乐;而严大哥与严大嫂依然重视我在单位的待人处事,不断地与我谈论“尊敬领导,热诚同事,努力工作”的话儿。当然,我也清楚,自己尽管多读了几本书,但社会见识还是匮知的,所以忠言虽逆耳,我仍认真地聆听,并始终关注着他们的教诲、默记心中。
——我的上班之事终于解决、朋友依然关心不断、秀秀又显得特别可爱,因此母亲也忽而谆谆嘱咐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干好工作”,忽而娓娓招呼他(她)们与我碰杯、祝我顺利。
自然的,我的言行举止一样在乐乎着欢聚,因为无奈的病假虽曾忧郁了近两年,但是难得这份幸福已经舒畅了身心。所以,我不由地老想着多喝一时。然而,母亲还是提示了我,说:
“泽祥,你朋友下午还要上班,另外,你的租房也需去处理一下,所以我们早点吃完饭吧!”
“哦,早点吃饭?”我立即环顾严大哥、严大嫂和秀秀一眼,答应道,“妈妈,吃过饭我就去。秀秀的姥姥因为有事回自家去了,您在这帮忙几天带她吧!”
“嗯,就这样。”
母亲举杯与我们相碰,一起津津有味地喝下。于是,我到厨房盛饭、传饭。秀秀的饭碗虽然最小,但无论母亲给她荤菜、我给她素菜、严大哥要她吃米饭、严大嫂喂她,她却都吃得美滋滋的……
秀秀的兴趣,让我们感觉喜洋洋的,因而我们很快便吃完了午饭。
再次顾盼这间单位宿舍,又大又漂亮,忆起朋友工作当年便能入住,我很抱怨自己就要离开了。——汽车站虽然也有宿舍,但我已经四年多工龄仍租房!母亲、严大哥和严大嫂正挥手送别,我的耳畔油然响起她(他)们前述的话语,于是,我一边自劝着“忍”,一边遗憾地前往租房了。
第三卷 无名的岗位
“知识是痛苦的源泉”!我逐渐清醒的坎坷历程,不断见证着这句名言。
——读过一些书儿,我知道自己每天会遇到傲慢的人、欺诈的人、嫉妒的人以及持强凌弱的人。
他们之所以会染有这些缺德的品性,是因为漠视善的报应、恶的报应。
但是,我,作为一个知道善和恶的性质,分明前者美、后者丑的人,所以那类在华夏做着错事的人们虽与我具有同样的炎黄血液和皮肤,也决不能将
“恶”污我于神州。从故乡到省城,一而再、再而三,我总算走进了单位,但却仅是换了一间租房!
难堪抑郁的心情,仍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所以我唯愿他们知错就改,顺利实现大家在中国天生的合作,如同手足、唇齿、眼睑,尤其心肝……
《走上社会之后》第三卷 无名的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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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莫过换了租房01
我虽然新租了房子,但严大哥说明已经换了一家房东,依旧在原租房的后面,因为那间租房已被别人租用了。
站在公交车上,车速或快或慢,乘客挤来挤去,我的身体摇晃不定;还没见到这间新房,我却又不由地思潮起伏,它已像原租房一样老瓦陈旧在眼前,虽无所谓;然而,心潮翻腾的竟是自己为了稳定工作和生活,还得先经过原租房,再见老房东阿姨打招呼;但以前租住的经历早已显明那些邻居都是外出打工的,随便租一下就搬走了,而我属正式员工,却也变换不定,所以想及自己曾经搬走时她的关心话儿,我既自卑又自愧,未下车儿,已经深觉别扭!
当然,我也清楚,自己毕竟被命运所限、惟有接受。因此,我无奈地前思后想了几番,还是车到站、人下车了。跟在男男女女几个乘客的身后,他们熟悉地相互问候、同行,然而前行不远,他们就逐渐的散回各自的家中,最后只剩我一人在路上了。虽然两旁的房屋尚无变化,但我已越走越觉孤苦了。——终于举步维艰地将近原租房,我担心遇见老房东阿姨,就慌忙探视了一眼,她家的大门正半开着,不过,里外皆无她的身影。于是,我立即转眼前望,一溜烟越过其门窗。
再向西转个弯,将是新居了,我仍快步未断。后面的土路更窄,瓦房尤老,左邻右舍很多窗前立着“废物收购”的牌子或门旁写着“废物收购”的字样。我继续疾走了一会儿,才看见新房东的楼房。太阳已经转西,老夫妻正合坐在门旁的墙影下,脸朝着我这边。大伯的头发和胡须已白,因而脸神更显富态;阿姨脸上的皱纹虽然多些,但眼睛灵活,好像一只干缩了的红苹果,所以我与他们尚未熟悉,已觉亲近!我明白,他俩是等着接我的,不过,我既高兴也害羞——有住了,还是老人房!
我虽没到门前,但是他俩好像已经猜测出我的情况,因而站起,向我注视着。他俩的盛情可敬,我立即大声招呼:
“阿姨、大伯,您们好!我是来租房的。”
“好哩,我们看你就是的,请来!”
“噢,就是这个中间的屋子。”大伯手往上一指。
“住在上面,行呀!”我上下左右环顾这栋二层楼,“您们家的房子真多,都有七间咧。”
“不多,我们上去吧!到屋里看看!”阿姨手拿着钥匙。
“好,谢谢!”
一楼四间房、二楼三间房高立在眼前,我忽觉畅快些了,便轻松地随着他俩踏上台阶。毫不费力地攀完十来层,就来到租住给我的居中的屋子,阿姨钥匙一扬,打开了锁,推开了门。我急忙探头看去。屋子像以前一样大,窗边靠着一张单人床、床头摆着一张小桌、桌下并着两个矮板凳而已——整个屋里仅见三样家具挤在一个墙角,因此也像以前一样空荡……
“小伙子,这还行吧?”阿姨递给我钥匙。
“好的,阿姨!”我言笑心虚着满意,接过钥匙,“屋里干干净净的,谢谢您们!”
“那,那你就进去休息吧!我们下去了。你如果需要什么帮助,跟我们讲一下!”大伯点个头,
“哦,若需要帮助,你尽管讲!”阿姨一样的亲热,朝我笑呵,“咱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可谓一家人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随着大伯退向楼下。
“谢谢您们!待会儿,我的锅碗瓢盆、服装床被等日用品要运送过来,到时请帮个忙!”
“噢,这没什么,到时你喊一声就是喔!”阿姨转过头。
“谢谢!我朋友到时会与您们电话联系的,要不了多久的。”
“那好!那好!”大伯也停下步,笑望着我,一样的热情。
我点头称谢,他俩下了楼。我仍站在通道上,前望一眼,这条郊区小道由远及近逐渐变窄,但是,小货车尚能开进来。——总算放心了,我转向屋里。然而,眼前的空荡立即落寞了我的心情,我不由地再看一眼徒白的四壁,无聊地进屋,走到窗前。
西落的太阳好像一大块红肿的伤口,愁惨在天上,田野、塘水都泛出倦意,似乎将要睡着……
我孤寂地站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工作上的坎坷经历,立即沉浮在我的脑海……逐渐的,感觉身体愈加被愁绪摇晃,双腿难稳,我才遗憾地睁开眼,摇个头,转向单人床,空躺在木板之上。
我已经多年“乏力”的身体,终算有了“僵硬”的依托!——平静了一会儿,然而,我的心情却又沉重了,因为走出大学校门后的痛苦遭遇依旧深缠着我。虽然严大哥很快就会送来家庭日用品,但单位才是我生活的真正保障,而何站长他们对待职工的态度,一直是把我丢在人生苦海之中的,所以我仍难相信未来会转好。难受来、难受去,我不由地翻转起身体……
最后,我终于累得不能动弹,才头脸出汗地趴在木板之上,粗声地叹着气,睡觉了。
“喂,小林,东西送来了,快去接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着我的肩膀,将我喊醒。我迷糊地抬头睁眼,一看,竟是初次相识的房东大伯,就奇怪地问:
“大伯,怎么讲?”
“哦,你朋友把东西送来了。”
“谢谢大伯,啊,我就去!”
我慌忙回答,并立即下了床。接着,他又笑着说:
“你朋友已经在巷口按过好几声喇叭,我也在楼下喊了你几遍,原来你都睡着了,哈!”
“麻烦大伯了,不好意思。”
“没什么,快走吧!”他转向门口。
我疾步冲下楼梯,越过大伯,赶往巷口。一辆小货车正慢开进来。不用多说,我猜到应是严大哥,一下班就来了,于是,我朝着挡风玻璃招手。——确实没错,严大哥已经把头伸出窗外,笑脸越近越清楚,也对我招手:
“哦,好,跟着你走了!”
“哎哟,麻烦你这么早就来啦!”
我当即转身,一边回望着严大哥,一边前往租房。很快的,司机随着我将车子开到租房前,他壮年憨厚,和严大哥左右下了车。大伯也喊过阿姨,迎上来,说:
“欢迎你们!来,我们也帮你搬一下!”
“啊,老人家,谢谢您们!”严大哥感激地掏支烟,递给他,点上火,“东西不多,我们仨人就行啦!”
“日用品不重,不累我们,没什么!”阿姨看一眼货车箱,笑呵呵的。
“谢谢阿姨!还是我们年轻人先上嘛,您们帮忙指导一下就行了。”司机也很高兴老人家的好心,并伸手拦住了他俩。
于是,我们仨人接连不断地往楼上或拎或搬起简单的日用品,阿姨和大伯站在车旁,间或为我们传递着锅、碗、瓢、盆……东西少,没费劲,他们很快帮我把新房整理好了。
我满意地给严大哥和司机递支烟。他是严大哥的朋友,急忙为我们点上火,大家一起下了楼。他又先我一步给大伯递支烟,点上火,说:
“大伯,您俩一看就慈善!咱们小弟住这,……幸运,他的生活倘若有累于老人家,请多包含!”
“啊,你这说到哪了,他能来,我们高兴呢!”大伯非常亲热。
“都快乐!都快乐!阿姨、大伯,我们有事,今天早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愿您俩幸福!”严大哥一边说,一边与大伯握手。
“不慌走!不慌走!”我急忙上前拦住严大哥,“你俩在我这喝杯酒,再走!”
“哦,你新家还没搞好,我朋友那边还要用车子,以后再聚!”
“别瞎说!喝杯酒再走。”
“谢谢!”司机在旁边晃晃我的胳膊,“就是的,我的一位朋友还要用我的车子,而且我有车子,咱们再聚也方便,以后再碰杯吧!”
听他也如此解释,我惟有默认友情而与他俩握手道别。
第五十七章 莫过换了租房02
于是,严大哥和司机一起进入驾驶室,开始倒车。阿姨也笑容满面地迎着挡风玻璃向他们摆手不停,直到车子很快地跑远不见了。
已经傍晚,我立刻上楼,拿下自己的水桶,在院子里打起了压井水。很高兴,阿姨走到我的身旁;可是,当即又很遗憾她说的话儿:
“小伙子,我们这里穷,没有自来水,生活不方便,让你多累了!”
“哦,阿姨,不累!我以前租房时就这样生活过的。”
“看你不像是打工的,那,你在什么单位啊?”
我顿时心中一凉,也压不上水了!因为提到单位,再看看自己眼前的生活情况,我始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我犹豫几下,才模模糊糊地说:
“我在交通系统干活。有活干,不就好吗?”
阿姨迟疑一下,才说:
“不过,这样生活还是不方便的!”
“阿姨,其实井水比自来水好吃呢。”
我赶紧转移话题。她仿佛感觉到了我的心事,便没再多论其它,而是轻笑一声,随便的接受了我的说法:
“也是的,井水是自然的!”
“就是鸡儿、鱼儿、蔬菜……都是土生的好!”
我满意地点头,才继续压起井水。她离开了。院子里还有几位租户,一位小姐和两位青年正等在后面打水,因为担心他们再问,我急忙快压几下,拎起一桶水,就上楼了。
天色都有些暗了,快吃晚餐了,但是初搬到此,家中饭菜俱无。我便将开水壶倒满水,通上电,又下了楼,前往小百货店买面条了。走出门,心中的感觉还是悲喜交集的——喜自己生活终于有了着落,悲自己莫过浮萍般的靠到了岸边!
店离家不远,开水壶烧水快。所以,我快步走到店前,说:“买两袋方便面!”一元零钱朝老板一递,两袋方便面一接,就返回家里,水也开始冒热气了……我不急不忙地将方便面拆放在碗中,等了一会儿,再倒入开水,合上盖子。孤坐桌旁,我单手扶在盖上,等着吃饭。碗中的暖流猛地冲上手心,我忽觉一股福气打起了精神,因为等不急了,便哼起《感恩的心》歌儿!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在我的小唱之中,方便面不久就泡好啦!揭开盖子,看着碗里的热气牵系,我真想说——井水方便面自然熟成的慰藉,都比我的领导好!
第二天早晨,我前往单位,看着郊区的田野已经开始庄稼成熟,感觉自己终于也在秋天有了收获——可以上班了。然而,心情还是忐忑的!
……终于走进汽车站大门,上了楼,何站长还没到,我便又下楼在停车场转转。没走几步,迎面遇到稽查员刘大哥,他立即笑呵呵地伸手招呼:
“呀,回来啦!干什么工作?”
“还……还不知道,你忙嘞!”
我无奈地陪个笑脸,吞吐一下,同样伸出了手。他一直够朋友,所以仅与他拍手,我也尤感亲热!班车和旅客都不算多,因此我很显眼,还有同事不断地招呼、问话。然而,我都不好意思回答自己的悲凉处境,于是慌忙退到了办公室。
屋里又仅是我一人,且还等着领导对我重回岗位的安排,所以我虽然能看见外面同事的身影,但心情仍越来越急。我不由地双手拂面一下,抽烟了……
这个汽车站,可谓还是老样子!慢慢的,我抽完了一支烟儿,因为嘴舌已麻而抽不下烟了,便站到窗口。
再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何站长走进停车场,车主和司机们正与他打着招呼,我立即抬腿想去见他。可是,我两步走到门前,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急了。因为,他还没上楼,且事情也该在办公室说明为好。于是,我停了下来,只是望着他慢慢地上了楼。
楼上办公室的同事应已到齐,有的窗口也被打开,可以瞧见人影了,因而我已能轻松地按住了急躁。面对停车场,睁睁眼、闭闭眼,继续在门槛上孤立了一会儿,想到何站长也该坐进办公室了,我才走出门。
虽然外面已经大晴天,但还有些冷。我迅速地上了楼,快走几步通道,一转头,清楚地看见何站长正侧坐办公椅上,抽着烟,两眼望向窗外,——但不是朝楼下的停车场,而是朝头上的天空。人逢喜事精神爽!——“病休”了一年多,他虽然还未注意我,但我总算没再空跑,陡觉充沛了精力。
于是,我心涌着欢欣,急切进屋。尽管我的步履轻盈,不过人未到影已到,所以何站长还是扭过了头,但他只是漠然地看着我,直到我走近办公桌前,也没吱声。屋里就他一个人,因此我竟紧张得开口一抖后,方问道:
“何站长,您好!请问我现在的工作是怎样安排的?”
“哦,把你安排到‘创建办’了。你知道余明在那个办公室,事情也跟他讲了,你去见他一下,就行了。”
何站长此时却朝我转过了身,不过,也鼓起了肚子。呀,我竟然被换了办公室!创建办是在我病休之中才成立的,但回来单位几次,我早已了解那个办公室里虽只小余一人,其实也是学无所用的部门!——我惊诧地皱起眉头,一如热气呵冷脸!因为,我虽然未出大学校门时就已常听到路人都在议论的“排挤”二字,但真不明白他们所谓的领导又何必如此呢?看着办公室的华丽装潢,何站长的入时打扮,我情不自禁地呆立在他的面前……直到书本、广播和电视里丑陋的历史人物形象皆朝代不停地涌进我的脑海,我才逐渐的心开目明:
自己莫过被他们所谓的领导随便的挤来推去,这就是《现代汉语词典》上关于“嫉妒”的现实定义!
——我真想说个“不”字。可是,何站长依旧正襟危坐;回想一下,亲朋好友都未断劝告我服从领导安排;当然,校园里接受的教育一直要我尊敬领导;而自己读过的课外知识同样在开导我,应该支持领导工作的。所以,我犹豫一忽儿,还是觉得反对他何站长有些不妥,并且也自觉无能改变他的意见。因为,他若大学高等修养,亦不会这样做了!
思来想去,我才无奈地陪个笑脸,认真地回答:
“嗯,我这就去见小余。”
我一边说,一边转过身。他也扭头如前了。我沮丧地离开办公室,这一趟来回,最大的感受,他仍是他,我又是我了!
创建办也在我那排办公处,与我的办公室相隔两个门。距离不远,可是我尚未下楼,就大觉乏力了!所以,我从办公楼到停车场,虽然红日高照,且经过单位最热闹的地方,但我却走得更快,已经不愿、也无神多看班车、司机和旅客了。因为,我将近两年才回单位,而今天的遭遇又难以启齿,所以我更担心同事询问,便还故意低着头。
在停车场上忙于工作的同事虽然多,但我未断留心着避开他们,因此我终于如意地免掉了招呼,身顺而心苦地到了创建办。
老瓦房下的旧木门也是开向里面的,屋内只有小余一人。他虽然静坐在办公椅上,读着书,没注意外面,我却终觉轻松了,叹口气!只是我跨过门槛后,想及自己过来的原因,仍然羞于招呼他!他是去年才从中专学校毕业而分配到我们单位的,不过,我曾经病休之中的单独回来还特意找他聊过天。所以,我们尽管未得一起工作,可我留给他的印象仍是深的。知己到来言不尽!我尚未张口,他已听到脚步声,一看是我,立刻兴奋地丢书站起,迎上来,说:
“啊,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以后就在一起了!”
“你好!嘿……”
自然的,我当即加快几步,与他握手。
第五十八章 莫过换了租房03
“哦,何站长讲了,你已调到创建办。”他右看一眼自己的办公桌,又左边瞧瞧屋里的空荡,“你的办公桌就放在这吧!现在,我去帮你把桌椅抬过来。啊哈,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以后谈话都方便啦!”
“那好吧!我这一回来就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你这讲的啥?”他眉一扬、松开手,笑着拍拍我的胳膊,“你能来,我高兴呢!走,我们过去吧!”
“你真可以,好的!”
我随着他又说又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人欢喜,也添劲,所以我没觉费力,便在他的帮助下将桌椅转到创建办,并与他整齐地摆设好了。
这时,我总算轻松地坐下啦!天还是冷的,但小余已经额头累出了汗,与他笑脸对视,我感激地问道:
“让你多累了,谢谢!唔,这段时间你工作还好吧?”
“唉!还谈什么工作嘛?”他突然停顿一下,才摇头说,“其实你又不是不晓得,俺自己都乞求不到‘文明’,还须创建‘文明’形象,真丢脸!”
曾经与他有过几次交谈,我理解了他的心情,只是他的情绪仍在每况愈下的低落。再次听着他的话音仿佛弟弟向哥的诉苦,我犹然希望他能转悲为喜,便找话道:
“嗳,这里就你一个人,创建办又是新建的,工作多舒服!人家想来还进不了呢。”
“谁想要他这‘舒服’啊?我们站搞过什么创建工作了?——不过是偶尔接到总公司文件,随便应付二天,然后再费心写几个字向上汇报一下!天天无所事事的,我只是被陷在孤寂之中罢了!……学无所用,真无聊!”
他的愁眉忧声立即使我也讲不下去了。看着他还是小我四岁、长得帅气的初见印象,我感觉他毕业不久的学生味更浓了。当然,我也开始清醒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亦莫过是一个学生,所以我的到来只是给他多添了一份同学的单纯。而我们毕竟都是坐在办公室之中,却谈不起工作,于是我遗憾地环视一眼新办公室的老房子,并越过门外已经稍增的人、车,才转向他,说:
“没事……你出去找点事儿!”
“呸,找事就有事!”他顿时勃然变色,“不讲不气人……”
“怎么了?”我大吃一惊。
“前面夏季天热的时候,总公司下来过一次创建工作文件——提高一线服务质量。我们汽车站也算接受了任务——在候车室6排连椅前添了3个电风扇,两排共用一个。那天在办公室闲得无聊,我外出到停车场的时候,被候车室的吵闹声吸引过去,就跑进检票口,眼前的事情让我一愣,因为治保员王洋友正在连椅前与一名中年男旅客相互骂着。而且我尚惊诧在他俩争斗的原因之中,王洋友已经打他一巴掌,不过,他也随即举拳还击。这时,检票员梁大姐慌忙在旁边大声发出提醒:‘喂,他是我们站的!’声音虽然是女士的,但内容却是有力的,所以那位旅客胳膊一抖,怒着脸儿又收回了拳头……”
“嗬,这不行了吗?都没什么。”
我觉得他俩应该不会再斗了,而且单位在搞着创建,如此正适合,所以不由地打断了他的话儿。
“当时,我也以为他俩没事了,而且梁大姐还赶到中间推了王洋友一下,劝说道:‘算了吧!’你知道梁大姐比王洋友高,因此就将他推开了。然而,他却仍手指着旅客,大骂不停:‘****妈的,跟我到办公室去,好好搞你!’听他要这样做,我忽觉不妥——他自己没吃亏,又何必仗势欺人呢?尤其他也清楚单位正在搞着‘提高一线服务质量’的创建工作,若由他胡乱使权,则单位形象受损。所以,我虽然与他相交不多,但想到大家毕竟是同事,而且梁大姐体态娴淑,一颦一笑,是深得大家尊敬的,都反对他了,于是,我便一边劝说:‘算了吧!王洋友,就听梁大姐的吧!”一边走过去,拉他退让旅客。可是,他竟头一回,张口吐起丑话:‘去,去,别烦人!’”
“他还会这样?呀!”我虽然没看见王洋友,但也不由地生气。
“瞧他竟然这样猖狂,我也不好多说了,只是生气地站在旁边……”
此时,稽查员刘大哥走了进来,听我们在讲王洋友,他年轻单纯,也不由地怒言插话:
“不过,小林你知道吧?不久前,你还在病假的时候,王洋友曾经打死过一位老先生,可叹的是派出所查不出那位旅客家在哪里——而当时在场的几位同事都说‘他害死老先生之后,立即毁坏了他身上的有效证件’——联系不上他的亲人,此案也就缺了原告。不言自明,他虽然被关了几天,但其家人又在背后捣腾了什么鬼,此事最后便不了了之……”
“啊,我们单位还有这样的事?”
我简直难以置信。小余也已忿然作色,继续说:
“这位旅客可算幸运!他知道王洋友是站里人,已经忍气退后一步、靠在椅边,没再吱声。而王洋友却还在伸手想打旅客,只是又来了几位检票员同事挡在中间,他终于纵欲未成,不过他的骂声依旧没停。我虽然可怜旅客的遭遇,但遗憾自己无权处理,所以惟有耳闻目睹着人家的不幸!而我也非常奇怪他作为站里人到底吃了什么亏,竟会这样怒气?所以,我注意地看着旅客没闹、听他一人叫骂,很想知道原因。……他继续嘴臭了几下。突然的,稽查员小马从检票口传来吆喝:‘王洋友,何站长叫你到楼上一下。’噫!他失意地向旅客怒瞪一眼,又骂道:‘****妈的,回来再吵!’旅客仍没敢吱声,他终于转过身,出去了,还歪头瞅着旅客。几位检票员同事当即手指着停车场的班车,劝导旅客:‘你到车上等着吧!也快发车了,避免他回来再麻烦。’‘好!谢谢您们大姐!’他立刻感激地拿起行李,赶过去了。她们也返回检票口。我不由地拦住梁大姐,问道:‘他俩怎么闹架呀?’她停下来,对我一笑,说:‘其实还是你们创建办惹的祸呢!电风扇这么少,这位旅客和另一位旅客合坐在它前面,王洋友又跑到中间,独自挡了风,这位旅客不知道他是站里人,要他让开;他王洋友自恃是站里人,哪能愿意?因而就吵起来了。’我终于知道了原因,真没想到,事情完全怨他王洋友。回想他刚才的形象,我更加气他——自己仗势欺人,还对同事不礼貌!当时,若不是他已离开,我真要上前责问,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怎能这样无理待人?而且我那样做,还是为了文明创建工作!……唉,越想越气人!”
“哦,算了吧!别和那类小人计较。”我叹息一声,“王洋友他也真可以,害死人都没事!但他这种家伙摆出的,不过是一个地头蛇的架势——欺负外地人!而你来我们汽车站比他迟,又是外地人,所以在他的眼里,你就‘低’,但他亦只是自恃为上罢了。他不尊敬我们,我们也不尊敬他。因此,他并没能抬高自己,相反的却是无人尊敬,他的架势其实是低的。”
“地头蛇……臭家伙……啈!”
小余如意地点个头。我也很高兴自己的劝告正中他怀,便与他相视一笑。
第五十九章 借口不断01
小余已经继续了我曾在单位的凄凉遭遇,所以每天上午和下午来到单位,我都只是与他一起呆在办公室里,不愿轻易外出。因为,我也是一位喜欢多事的人,而他的遭遇更已说明了“多事就有事”在我们单位是不可避免的烦恼。虽然我已被转到创建办,但上班的时候,从站外进入站内的旧环境就清楚了单位所谓的文明形象还是老样子——不值一提!其实,我俩也是无权开展什么“创建”工作的,惟有的解脱便是随便的交谈一下。
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在办公椅之上坐了一个来月,我俩虽然避开了王洋友之类的麻烦,但可谈的内容已经越来越少,他愁容满面,我也逐渐的急了。——我俩勤苦地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儿,总难接受碌碌无为的现实。创建办尽管是新建的,可这个闲门儿也少来同事,我俩依旧孤身在各自的办公桌前,所以其中的感觉惟有凄凉更甚矣!
“我俩工作确实轻松,但说白了其实是学无所用!”小余每次说到这里都摇头,“何站长他也不会不知道的,我俩不但不感谢他,还气他竟这样排挤人!我没毕业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类领导丑陋的嘴脸,但没想到却让自己遭遇到了,唉,人生比书上讲的还困难!”
“哦,别气了!都怨我俩运气不好,被陷在这个可恶的环境里;也许何站长他们领导哪天能够知罪自醒;当然,社会也在前进,我俩的前途应该会转好的!”我喝口茶,润下嗓子。
“人生在世,过的是今天而不是明天!我俩每天上班都在无聊之中,即使明天再美,对我俩又有啥意义啊?所以,我真想尽快去请求何站长,别再糟蹋我俩了!”他急躁地吐口烟。
“是的,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还没到来,小余你讲的对!我俩所过的今天净是无聊,唉,我去请问一下何站长。”
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走出了门。上午的停车场已有外地班车进入,相对早晨热闹了一些,但我还是冷遇在这个单位,所以我的心情仍是凄凉的!于是,我寂寞而迅速地越过班车和旅客,上了楼,走到何站长的办公室前。往里一瞅,吁!韩站长正坐在办公桌前陪他抽烟、聊天,王洋友安静地站在旁边,显得很听话。
我不由地停下脚步,犹豫着进退……何站长看我一眼,没说话;韩站长背对着门,还在有说有笑;王洋友虽然身在他俩之间,但脸儿仍偏向着何站长,所以他并未晓得我来,像韩站长一样!——我开始感到屋里的情况不适合自己上前,便转过身,遗憾地返回了。前进几步,看到主任办公室的门儿正开着,单主任不在,干事魏小姐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着办公,另一干事方伟风站在窗前、望着停车场,我突然想到了等一会儿。于是,我跨入屋里。
魏小姐的办公桌虽然是侧对着门口的,但她已经注意到我,且扭头一笑,说:
“你好!有事啊?”
“哦,不是的,我到何站长那的。”
“那怎么不去了?”
她的秀发披散在肩头,像一股褐色的小瀑布,那双微笑的大眼睛,闪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愉快光芒。招呼之间,小方也转过头,我与他点头一笑,互相没说话,但他好像要听我的回答。他虽然衣着漂亮些,但长得不算漂亮,只是与魏小姐年纪相近,都比我小。所以,作为大哥哥,却得等在他们面前,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一下,我才无奈地说:
“来的不巧,他那屋里有人。”
“上午楼上没来过什么外人呀?屋里是什么人啊?”魏小姐皱一下眉。
“是韩站长和王洋友。”
“又是他俩,……哼,三天两头的!”小方猛地不高兴了。
“那你就等一会吧!”魏小姐手指一下门旁的办公椅,“别急!不久他们也会走的。”
看她在忙着工作,已经不适于多说了,我便从桌上拿过一份报纸,坐下了。小方又继续望向窗外。
闷着心儿读了一、二十分钟的报纸,终于听到走廊上韩站长和王洋友有说有笑着经过的声音,我暗喜地偷看门外——韩站长在前昂着头,王洋友在后弯着腰,两个人大步越过了门口。
我立即丢下报纸,出了门,迅速走到何站长的办公桌前,笑声招呼:
“何站长,早上好!
“哦,啥事?”
“何站长,我回来一个月了,但在创建办里一直无事可做,心中很急!您看,可能分配一份工作,或换个岗位,请您适当用用人!”
“噢,你刚回我们单位,还不了解汽车站生产,等你熟悉过情况,再相配你的专业提出一些合适的措施,以后你不干,我们也是要用你的。”何站长的脸上竟然有笑了,仿佛他对我的工作,比我还心愿呢。
“何站长,我上班已将近五年了!”我不由地强调一句。
“但你实际工作没有那么长啊!何况还病休过。”何站长突然皱眉批评我,有点不高兴。
“那……那何站长……好吧!”我看到他已经变化的表情,明白自己反驳不妥,“工作的事,我一直都是听您的,还是您看着办吧!”
“那就还这样,你回办公室吧!”
他手一甩。于是,我失望地点个头,退出屋子。
再次经过停车场,但我更觉寂寞了。叹着气,跑回创建办,尚未跨过门槛,屋里已经传出小余急切的询问:
“啊,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何站长怎么讲?”
我的心儿一顿,咬咬嘴,没吱声,慢步走向办公椅。但是,小余又急切的问了一遍:
“怎么这样迟?何站长怎么了?”
“我去的时候,韩站长和王洋友正在屋里陪他聊天,”我只好回话了,“所以,我等了一会儿。”
“哦,那你后来进去的时候他怎么讲呢?”
“他那种人还不就是那样?……呃,早知不去了!”
“那,那工作的事还是讲不通的。”他虽然未见我在楼上的经历,但似乎已想到了何站长的言行,很反感,“我也曾经上过楼几次,可何站长都是手一甩,脸儿越过越长,嘴儿越过越丑,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实在无聊!哼……”
“都怨咱俩命运不好!唉,遇到他这种人了。”
“当初,很高兴被分配在汽车站,然而工作在车辆之间非但没有自由,还净受压抑,真难接受这份现实,我都不好意思对同学和朋友讲。虽然亲戚一直在劝导我忍受他这类领导的缺德,我也在努力地自我慰藉,但心情还是没能转好。所以,每次回到老家,瞧着亲朋好友对我的欢迎,尤其他们羡慕我已算是省城之人的眼神,我都自觉有愧!”他烟没抽完,却已闭口,气愤地将它甩出门外。
听他话儿至此,我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叙述,站里站外的经历可谓与我一样,所以我俩都情不自禁地沉默下去,直到下班都没精神多做谈话。
下午,我尽管还有劲将自行车骑到单位,但进入办公室之后,仍像小余一样无趣交谈了。因此,我俩便只是在各自的办公椅上,孤坐着读了几个小时的书,偶尔讲一、两句话而已。虽然外面也在响着车声、人音,但还是没能改变我俩已经麻木于单位环境的心情。所以,下班的时候,我俩互相无聊地招呼一声:“明天见!”便着急地迈出汽车站大门,分手而各自远行了。
——我俩就这样继续重复了一个多月的言行,但心情依旧没能转好。
第六十章 借口不断02
单位离家里并不太远,可是随着路边华美的叶片逐渐落尽,生命凄惨的脉络历历可见,傍晚下班,我一骑上自行车就没啥劲了,所以乏力慢速地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黑了。我就像昨天一样简单地吃了一碗面条,躺在床上。虽然关了灯、闭了眼,但怎么也睡不着。头脑混乱之中,我不由地断断续续地回想起自己在单位坎坷不停的遭遇。然而,脑海之中几位领导的形象只让我觉得一次挤压的追忆就是一场悲伤!——心痛了一会儿,我看见窗外的月光虽少、但是夜色还亮,不由地起床,打开灯,坐到桌前写起了自己日益难受的愿望:
工作申请
尊敬的领导:
经过那一年多的药物治疗和精神自我慰藉,我的病体已经健康,心灵的创伤也已痊愈,可以继续工作;同时,我这两个多月在单位上班的正常情况,也已证明我可以继续工作,渴望您根据我的实际能力,安排我一个适当的岗位;尽管这近两年来我已跑到您面前很多次,但我相信,您能理解我不是故意给您找麻烦的!虽然我也看见您为此皱过眉,可我实在难忍学无所用地浪费青春,所以我始终渴望您能展开笑脸,尽快顾怜一下我曾痛苦致病的身心!
因为在笑笑了事之前,我依旧苦苦不能立身,所以我自觉应向您重诉一下我的愁绪:
《呈领导》
我像一只多余的球
工作,已近五年
岗位,二字前面
一直没排上定语
——在这个起落中
我单纯如方向
却怎么也转不出
南北西东
//
迈出大学校门时的豪情
已成为一种累赘
信心和干劲支撑的精神
渐渐的被拖垮了
我怎能不昏过去
//
脸色已经说明了借口
伸手扬起的仍是过场
——抑郁在您的推辞之间
一天一天的努力
还是问号
耷拉着,墙上的日历
时光紧绷着脸
醒目我已近而立之年
//
苦苦地一笑
再倒清水一杯
渴望,只能原样解脱!
——也曾求过天
尚有残月和疏星
闪落几丝怜悯
——也曾问过地
不断激流与险峰
愤慨满腔不平
//
又是春季
小草已破土
大树竟擎天
便是风中之花
亦昂然地绽出红色宣言
笔迹至此,我禁不住自卑地流下了泪水,便赶紧将头儿扭开,避免信纸上面留下泪迹,影响继续写作我们中国的汉字!然而,思想自己是曾经发表过文章的,这次用的同样还是汉字,并且即将递给的又是我们中国的人——莫过他是单位的领导!但正因如此,我却担心会惹祸了,所以我心情别扭了很长时间,才又提起笔,惋惜着人际的复杂关系,再言自己的人生观:
凡事顾名思义,有其名就当有其实——您一直大言不惭地关心我,那就请还我一息之地!您已经家成业就,可以尽享天伦;而我至今仍孤身一人,生活不定!——虎狼固然可畏,但是一个人被逼到无有退路之时,他还怕什么险恶?当然,我也曾经游览过寺庙,见过那种盘膝微笑、不以为意的姿势,但我毕竟不是佛门子弟;我经过的是学校教育,而不是堂里念经。国家培养了我,我不能愧对社会,我要发挥自己的专业,报以青春!
诚然,类似我的经历,在这个时代,也非偶然。无关系、缺裙带是有目共睹的原因。然而,我不会因此逃避现实,因为外面的夜虽黑,仍有着路灯在亮丽,况切那首名歌《明天的太阳会更红》尚未过时,只有直面人生,今天才有意义。
鲁迅先生早在本世纪初就已教导过青年人:“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由于我还年轻,毕竟我还年轻,我不能再这样空怀豪情、却无所事事。当然,如果这一切是因为我不支持您的工作,我无话再说。相反,对您的工作,我始终在全力支持:在保质保量完成您随时分配的任务之后,我还利用业余时间将单位的好人好事表扬在省报上。另外,那次春游争座,我立即带头礼让,助您摆脱困境,凡此人所共知。我虽不敢妄言德才,但是我对您的尊敬竟徒遭冷遇?如此积郁日深,我担心再病!而且,自病假至今的无聊就已是一次未断的呻吟:因为屈势于头上的一种随意,而糟蹋了心中的一腔豪情!
尽管我的肩膀比您的矮,可我也得抬头生活。大家已非少年无知,可以玩玩“捉迷藏”的儿戏;我们亦非老夫多病,莫再吭过来、咳过去,污损他人。您就直出直入吧!——若要救我,您就爽爽开开地说:“我要救你!”若要害我,您就干干脆脆地说:“我要害你!”
这样,救我也胸怀光明,害我也城府清楚。
——鼻子固然压嘴,然而为了生活,我们都是要开口的。我虽无能强调“尊重人才,体恤民情”的中央号召,但是人最起码得有人性!人性是什么?人性就是公、诚。公则正,诚则实。正,可以服人;实,可以感人。若不能服人感人,必是不公不诚。不公不诚,就是私,就是伪。私必偏,伪必虚。偏即不能立,虚则无所依,墙倒地陷就是此理!并且私字伪字之音与死字危字之音相近,这虽是有些强拉硬扯,可我还认为:私是死征,伪是危兆!尤其我也相信,任何正义之人皆不会与我争论此理。
现今社会上有一句流行话“看不惯,又怎样?”问得好!我写这份申请,并不是为了惊动什么,当然,倘若能震撼人性的话,则庆幸这里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角落。否则,长吁……不如短叹——“交通”会更迅速地传播此处的非常!
——终于放下了笔,虽然从头到底没有费脑于写作构思,但我已经很累!因为我一直泪水未断自己无聊于单位、孤身在租房的凄凉,而且每当写到担心惹祸之时,又情不自禁地在折磨着自己的精神。
不过,我明白自己陷身逆境,无力自拔,也只能接受如此坎坷了!于是,我
擦干泪水,身心俱冷在夜色之中,重读了一遍自己的“申请”,左思右想,觉得其中也没有不妥的文字,才默默地将它叠好,关灯入睡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外面已下着雨了。虽然只是小雨,但很冷酷、压抑我的心情,因为我一夜即使在梦中都未断渴望着何站长的温暖回答,可我却得从雨中走到他的面前,还不知所以。
然而,一切也只能如此。因此,我倒碗水,就着咸菜,尽快地吃下昨天的剩馍,便打伞骑车,赶到了单位。雨已不落了。我停好车,收起伞,进入办公室。刚坐下,小余也来了,但他与我打声招呼,便走向他老乡(车主)的班车。
我一人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越来越急着早见何站长。
第六十一章 借口不断03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喊声:“何站长,等一下!等一下!”我立即抬头向窗外望去,何站长已停在楼梯旁,回头看着王洋友正在停车场上欢蹦乱跳地朝他跑去,似乎小狗一般的宠物!——眼前的形象也给我带来了快乐,因为没上楼就见到了何站长,我真希望能尽快将“工作申请”递给他!但他毕竟是王洋友喊住的,所以我自觉还不便过去,影响他们。于是,我就取出申请,等到门前。
王洋友飞快地跑到何站长面前,喜滋滋地给他递支烟、点上火,便开口说话了;一大早,停车场上车少、人不多且离他们远,环境很安静。所以,何站长依然站在那里,一边听着,一边张嘴回答……远望着他们的交谈方便,我却逐渐的急了,因为我也想尽快顺利地递上申请。
又等了一会儿,王洋友依旧没有离开,我不由地将目光转向小余。他正在班车之上与车主叙着话。他的老乡是一位中年男子,容颜壮实,好像他的哥哥一样。我理解,这位车主可谓他身在外地,难得的情绪倚靠,所以,他经常痛心难抑的时候,都会跑过去。回想这位车主每次为他费神的笑谈解脱,我也感激车主的可亲可敬!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车上坐坐,可又不愿失落这边难得的机会,于是,我又望向何站长。很惊喜,王洋友正对他点头,离开了。而何站长竟仍站在那里没走,只是瞧着王洋友离开的方向——候车室。我立刻疾步走到何站长的面前,恭敬地将申请递给他。他随手接过去,看一眼,就捏在指上,责问道:
“你这不是在上着班吗?”
“哦,……”
我不由地瞠目结舌。然而,他的话声未断:
“你别经常没事……找事!”
停车场上没啥杂声,我俩又近,所以他的训斥更加刺耳!我急忙解释:
“何站长,您知道的,我自来这个单位就没啥事,仅仅是自己在一线、二线找着写作素材,为同事宣传了一些新闻。”
“那你就还那样干呗!”他又看一眼候车室,“人家想那样干,还干不上呢,你也别老是傲气学历,我们汽车站不就这么大吗?”
瞧着他已漠然的目光,我犹豫几下,最后才紧张地多做了一个说明:
“您看看我的申请就知道了,我一直只是想学有所用而已,也不是故意给您添麻烦。”
“哦,你的意思谁都明白,”他眼一眯,将申请还给我,“我们单位也就这个样了,来我面前的也不光你一个,你还回自己办公室去。”
见他态度至此,我虽然心中清楚单位来他面前的同事还是背景不同的,但仍转不开身,便恳求道:
“请您帮个忙吧!何站长,我实在不想闲职在那。”
“哎呀,何站长还有事,”韩站长忽然从后面插话上来,给何站长递起烟,“小林,你在创建办,不是轻松的很吗?非要没事找事,干啥?回去吧!”
“烟,我刚丢掉,不抽了。”何站长向他摆个手,又对我说:
“你回去吧!我们工作上还有事。”
我不由地皱眉,真想问他——我的申请难道不是“工作”上的事,为何不能关心一下?然而,我也明白自己不适多说了。于是,我失望地拿着自己的信纸,一边无可奈何地回答着:“好!好!”一边离开了。
而他们也上楼了。停车场上已经转晴,但与何站长说过话,我感觉天还是阴的!所以,我虽然没再走在雨中,却步子仍难。将近办公室,见小余尚未回来,我担心被问而羞于回答的心情遂然转轻,才快步坐回办公椅上,默默地望向窗外。看见他还在班车上和他的老乡谈心,我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因为我先分配到这个单位,这样的事,我原已比他做的多了。然而,我的老乡——车主早已了解了我在这里尽受排挤而低三下四的,因此我早就不好意思到他们面前了。不过,偶尔在单位相遇的时候,他们还会主动邀我过去一聊。当然,我也只好红脸在他们面前。
很明显,小余与老乡的谈心还在给他带来快乐。房檐断续落下着几滴雨水,我却仿佛已置身苦海,心中逐渐的澎湃起无力自拔的苦恼!回忆自己走出大学校门后的经历,我很遗憾自己在这个单位走错了路——不该丢掉toefl而搞写作!可是,我年纪已大,不适于走回头路了;且何站长又已命令我继续做宣传,所以我惟有入乡随俗,走到哪就是哪了。思想至此,我已苦恼更甚矣!
外面的车依然不多,人也少,而我亦好像视而不见,眼中只有停车场地上的雨水一小洼一小洼了……过了很长时间,突然看见小余下了班车,我才猛一醒目,自觉心儿有了着落一般。可是,他也慢慢地回到办公室,而且满脸怒色。我特别惊诧如此意外,但又觉不便多问,所以只是简单地招呼一声。而他人还没坐,却已说话了:
“哼!我老乡也像你老乡讲的,‘臭车站、臭领导,就知要车主财,挤单位才’,……太可恶了!”
“都怨我俩和车主一样是外地人!要是当地的,他敢?”我当即明白了他与老乡今天交谈的内容。
“对!我老乡讲,他们进出那边汽车站根本没遇过这里的事,也没听过像我俩这样的事。不言自明,在我故乡汽车站里的人,大家都是一个县城的,基本上都认识。即使不熟悉,各自的亲朋好友可能还是邻居或者同事呢,谁也厚不起脸皮害人了!唉,我们这里的臭家伙!”
看他越说越气,虽然天冷,脸却已红,我急忙相劝:
“都怨我俩命运不好,落在他们这些臭家伙脚下了!不过,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老乡都还忍着气跑车,我俩最好也像他们一样,安心在办公室吧!别气了!”
“唉,气难忍啊!”
他已经眉头紧皱。我想到自己因此避开老乡的慰藉,咬了几下嘴唇,才开口:
“说一句不好意思的话,哦,以后你与老乡就别谈这方面的事了,自我安慰一下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他外望一眼水洼上的班车,老乡正在车门前引导旅客上车,“人家挣两个钱,多不容易!却凭权硬去要钱,……不得好报!”
“是的,天地良心,我俩只管静下心来,就行了。”
“好的,我们一线同事都蛮好的,你还继续表扬他们的好人好事。不管在省报、市报、行业报上,还是总公司报上,每次能看见他们的名字,我都为你高兴,仿佛我俩也有了解脱一般!”
“那你也写写嘛!”
“喔,对不起!”他自谦地挤眼一笑,“我写作水平不够。”
我赶紧扬起眉,给他传去信心,说:
“你都能搞来学历,当初,你也不敢说自己如何,是吧?但后来还是成功了呀!其实,写作简单的很,尤其是新闻,根本不难,只要里面不少‘5w1h’就行了。凭你的学历,随便多读几张报纸,完全能办好这事,而且从总公司报上一级一级地上升,轻松啊!请别灰心!”
“好吧!听大哥一句。”
他立即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仔细地看起来。哎,我无奈走上的这条路儿竟然多了一位相近的同事,自己倏然欢喜,就继续说:
“祝你成功,以后咱俩一起干啦!”
“哦,好的,谢谢你!”
他摇晃着报纸,朝我一笑。
第六十二章 新领导旧样01
不久,小余又提前给办公室新换了挂历,第一天便是醒目的“元旦”。然而,这完全不是我俩可喜的节日。因为我俩自从走进汽车站,就一直在遭受着精神创伤,情感一样的“痛裂”在创建办,惟有的差别是,他没患病、我已痊愈!
接下来的春运虽然忙了些,但我俩还是感觉闲的,而我已如此心苦身乏五年了。不过,这里的站容车貌几乎还是老样子,变动的只是领导在添来换去的,像春运结束后单位又新换了一位书记。当时,我乍一听这个消息,很高兴,想向他报告我的情况,可是回想一下自己多年的遭遇,还是犹豫后没去。而后来的效益随着票价的上涨虽然有所提高,却已从另一面将我的思想从犹豫转为肯定——这才是单位的出路,算了吧!每天上班,惟有的自我慰藉便是继续到一线看看、在二线听听,愿望能找到新闻素材……不过,我们站又老又小,班车不多,旅客也少,毋庸费话,我这样的忙碌无奈了一个来月,依然有笔难用!
所以,每及周末休息,更苦于身闲——早、中、晚简单地吃过饭,我便自闭家中,读书求乐了。就这样,又是一个礼拜熬了两天,已经星期一,自觉心苦身乏将换个地方。早晨起床,我梳洗干净后,就着从老家带回来的咸菜,吃完剩馍、喝过稀饭,便骑上自行车,上班了。虽然是前往单位,但我一路都不愿多望汽车站的方向,只是不断地低下头或左右看看……
无聊地接近了单位,我却忽觉眼前一亮,而且越近越觉门前干净。于是,我迅速地进入大门,环顾四方。啊!候车室的窗子和椅子竟已刷洗,而停车场也冲洗了,尤其班车皆干净,我不由地大吃一惊!停下车,我发现稽查员小宋正在不远处的车头之前与车主说着话,而他身高脸帅、穿着制服,更显精神,我急忙招手问道:
“喂,你好!小宋,这站里卫生,谁搞的呀?”
“不是我们同事搞的。”他抿嘴一笑,“前两天,是省城交通学校的一个班级今年毕业,自发与我们站联系,几十位学生主动来搞实践的,也搞了卫生,旅客们都称赞我们这里的站容车貌焕然一新。”
“还有这事!呵,他们以后还来吗?”
“听说周末还来。”
意外知道单位的这个变化,而且我觉得此事很有新闻价值,不由地庆幸。尤其觉得这些学生不会再让我尴尬于“早享福”之中,于是,我也愿加入他们的活动,以便了解更多情况——采访即需先搞清素材——心情骤然开朗!
快乐地进入办公室,我立即向小余叙述了此事——学生周末还来。他意外地眼神一惊,心情转喜地说,我就想着多见同学,并且我因几位校友还没毕业,便常在节假日去他们学校玩,因为在那种环境中自觉清爽,所以我也愿这些学生周末休息还来单位,而陪他们干事。
小余已经说出他又进校园的感受,并且凭着他对这事的态度,我想他更是以此为乐。然而,接下来我俩可就一齐心急了——盼着5天工作尽快结束,一天一天,站容车貌还要一样的新了。
关于再新站容车貌,也常听到同事们在议论着这一变化的欢喜,然而我俩都是闲职,所以心情仍“暗”,不能相传真正的快乐。等到星期五,日益为难,因此我依旧在一线、二线转转,或者与小余在办公室悲喜不定地交谈着前途。
就这样,一切如前的重复到星期五下午,我俩正在办公室尽量言语开朗着第二天的心情,魏小姐突然笑眯眯地走进屋里,传来通知:
“你们好!那些学生明天上午八点半还来站里开展实践,工会要求我们二线每个办公室出一半同事支持他们。若这次不参加,则下次参加,就这样保持循环。”
“啊,好的!好的!”
我俩异口同声地回答。她愉快地摆手离开了。想到每次仅参加一人,我不由地向小余问道:
“那,我俩谁先来呀?”
“谁先来……”他猛一惊诧,皱皱眉,“那就抓点子吧!”
他立即从抽屉里拿出扑克牌,认真地“洗”三下,往桌上一摆,说:
“谁的‘点子’大,谁赢!”
“好——你先抽!”
他又皱个眉,还眯下眼,左手扶牌,右手轻轻地抽出牌儿,赶紧抱向胸前……
“呵,多少?……”我迅速地伸出两手,抽出牌儿,“亮开!”
“啊,你看!”
他自信地瞧我一眼。我俩一起亮开牌儿——嘿嘿,他是梅花7,我是红桃8!
小余摇了一下头。我油然焕发了精神,两眼炯炯地望向魏小姐漂亮的背影……下午时间,停车场上班车已增、旅客也多,很快的,她就没入其中了。于是,我转过头,与小余对视起明天的慰藉。而他却丢开此事,笑说:
“魏小姐也是学校分配来的,真正的学生身份,随便说句话,都高兴!”
“确实的,我们来自一样的环境,可谓心灵相近,自然有着共同语言,而且这份单纯不说也乐!”
我点头,继续说:
“真想不到!这项活动让咱们坐在单位都会聚到同学之中了,可以谈话的人更多,难得高兴!”
“嗯,这还用说,我也就想让头上的那几个人自觉有愧!——这正是树立咱们创建办形象的机会呢,一定不丢!”
他欢快地点一支烟,且向我投来一支。我感应心喜地接下、点着,回答道:
“对!我就要把自己难得十几年从书籍上学到的知识努力用上。”
“好啊,让书籍和社会的差距在我们站、在创建办尽量减小!”
——特别兴奋,我俩终于遇事论理而一起解脱了困境,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外面的班车进退和旅客来往虽然仍吵,但已不再影响我俩的心情。接着,还是他一言、我一语,继续相叙起曾经业余时间在校园里与同学真诚聚会的生活,不过,我俩都没提到其中的尴尬——自己身陷“工资却不如同学生活费高”的逆境。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乐及下班,我俩竟都不再急着出门、回家,分别之话也已不是“明天见!”,而是“上班见!”所以,握手的时间变长了。
第二天早晨睡醒,我可谓返回单位几个月来第一次精神地睁开了双眼。外面是大晴天,朝阳正亮丽着赤、橙、黄诸色的黎明霞光。虽然早些,但我还是立即起床,迅速地忙完家务和吃喝,便想出门了。可是,看着朝阳尚不算高,时间依然太早,尤其想到这是一场有组织的集体活动,我若早去,也难有所用,才停坐屋里,读起书了。
虽然眼中有字,但心儿还在单位。所以,无奈地着急了一会儿头脑,感觉时间已不过早,我才满意地骑上自行车,赶往汽车站了。一路上,看着经过身旁的人流越过越多,我不由地担心莫因别人早去而使我变迟,于是,我又加快了速度。——腿儿尽管比平常多使了劲,不过,我并没觉累,而且心中未断着欢欣!
第六十三章 新领导旧样02
到了单位,才8点多些,学生们还没来,却遇见魏小姐了,我就询问一下工作安排,然后四处转转了。过了一会儿,我正在大门口等着学生们,身后突然传来了招呼:
“小林,早上好!”
我一听,竟是小余的声音,禁不住回头张望。见他正从停车场走过来,我就惊诧地手一招,忙问:
“呀?你怎么来了?”
“在家也没事,干脆来这吧!”他手一指,“你看!人家都来了。”
我向外一瞧,啊!学生的大包车已拐入眼中。路上的车子虽然多,但这辆车子却显得又大又亮。它逐渐的驶近汽车站,我立即退向门边。
很快的,车儿进站,学生们陆续走下来,男男女女皆年青,大步不停地迈向了各个岗位——有的站在大门旁,有的站在停车场,有的站在办公室前,有的站在检票口,有的站在候车室内,有的站在售票窗口……
小余看着他们在接触汽车站各处,就问我:
“喂,我们办公室里面要有人吧?”
“不了!我已经问了,他们先在一线,后到二线。”
“噢,那好!但我们现在干啥呢?”
我的脸儿向候车室一转,说:
“你看,咱们先陪他们在那边扫地吧!”
他一瞧,里面已有好几位学生拿起了扫帚和抹布,于是我俩一起走了进去……加入学生们之中,不但重见了校园的单纯,而且他们知道了我俩踏上社会尚未算长的学生身份之后,相互交谈的劲头更大了!——不过,讲到操场上的娱乐,我俩才像他们一样快乐;而面对自己的工作竟被他们错误的羡慕,我俩却是暗悲在心的。所以,庆幸不断地听到了旅客们对单位环境转洁的称赞,我俩才稍感轻松!
当然,擦窗子、抹椅子、扫车场、刷客车等,其他同事和车主也在积极配合学生们的卫生工作——逐渐的,焕新着站容车貌!于是,小余和我又跑向其他岗位,接触另一帮学生,但又是一番如上的悲喜……直到返回办公室,学生们又进来,依旧仅是他们在误会得高兴不已!
就这样,“创建”工作半天顺利完成,我回到家,虽仍悲喜不定,但是激动学生们对单位的无私贡献,就立即提笔,将此文明卫生之举写作,下午投稿到市报,过一天便发表了!
——第一次为了创建办,就没“白跑”!回想自己曾经手拿派遣证报道的经历,不由地感谢学生们给予创建办的机会,于是我与他们以后又来单位的一次接触更多、更深。而他们也感谢我成功的作品,欢喜和我谈心!
自然的,这一宣传成绩通过同事的笑脸又给我添了干劲,因而天气虽已初春还冷,但是我仍热情在一线、二线不断。只是外面已经下雪了,我才从停车场循环到候车室,置身在同事和旅客之间,注意着他们的言行,希望为单位再找到“好人好事”的素材。
过了一会儿,新调来的胡玉文书记也从检票口躲着雪儿,退进来。他比别的领导都年轻一点,所以站在几位检票员之中,远远地望过去,显得他们的交谈相互接近些。
逐渐的,雪儿下大,进屋的旅客开始增多。有的呵口气、挤向座位;有的转个身、跑到检票员面前,搭起话儿——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已不能在外面咨询情况,而同事也耐心地给了解释。然后,他们都点头、称谢!……左右瞧瞧,我看见胡玉文书记正挺着胸脯向里面走来,多年的愿望立即涌上心头,就不由地迎上去,尊敬地招呼:
“您好!书记……”
“嗯——”他笑一声,并没停步。
我犹豫一下,仍难抑心愿,才再次张口,忐忑地说:
“书记,我想跟您讲个事。”
“怎么讲?”
他终于停下来。我也走到了他的面前,说:
“我来这个单位好几年了,但一直闲着,因此很急着能‘上个班’!”
“你知道,我们这是老汽车站,多年都未能发展,房屋还是旧的,生产场地也没有加大,但是职工却不断增多,所以一线、二线早已人满为患了,因此你也不必为工作而思想找累了。当然,单位如有变化,我和站长会研究你的情况,放心吧!”
他看我一眼,显得很关心,便离开了。我眼睁睁地随着他依然昂头的背影而转向停车场。外面还弥漫着灰色云彩,我油然叹息校园单纯而美好的日子仍如指间漏出去的水儿,怎么也掬不住,从坐着、立着、追着、欢笑着到愁着、怒着、瞧着、失望着,我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但并没看到天,眼中只见着房顶水泥板的破旧……
“怎么办?”
就在我愁眉自问之时,一对父母带着一个少儿坐到我的身旁。活波可爱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根“红皮萝卜”在快乐地啃着。——我讨厌萝卜的冲鼻之气,因而从小至大很少接触过它,自然对其不够了解。此时,见到小朋友对其兴趣大显的样子,我不由地注意起来。——萝卜莫过一揸长短,却是尖圆两头、粗细不均的,不知这可算其形象特色!然而,当他咬一口、亮出萝卜,令我吃惊的是,它的肉竟是白色的,我大感诧异其“外红内白”的差异,所以我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想到自己在领导面前才刚经历的遭遇……
痛苦了一会儿,再见一眼小男孩尚未懂事,还在盲目地快乐于“外红内白”的冲鼻之气,我开始反感书本知识给自己带来的、不公平的现实遭遇,便烦恼地回到办公室,但已不知该坐该站!
韩二水虽然已经爬上副站长之位,然而在我的印象中,他还在忙着两头——业务科和我原来的办公室!
当然,因为韩站长的走狗嘴脸的形象突出,仿佛鲁迅先生杂文里反面人物的历史再现,也成了我无奈困境的有趣典故的解脱。所以,回到家中,我就特意跑进菜市场买了一根萝卜,并不吃它,而将它放在窗台上,让它每天晒晒太阳、见见月亮……我则在心情不悦的时候,多看它几眼!
如果萝卜快要坏了,我便把它丢进垃圾桶里,再买一根换上。我也知道自己在花着冤枉钱,但是,幸好萝卜不贵,而它完全为我避开了那类走狗嘴脸的心里纠纷。
不过,这几次为求上班的遭遇,我在单位还是多认识了一条小狗,而总公司里的传说尤其令人惊奇——
宠物热在省城还没兴起多久,人们只在休闲的时候牵着狗儿,逛逛大街、溜溜景区。政府虽然一直在明令限止着公共场合莫乱养狗,韩站长却极乐自己高升了,不但继续在家中豢养着那条宠物狗,而且又立即在单位仗权豢养起一条“走狗”——王洋友!熟人们为了称呼的方便,就将它们都叫“王狗子”了。单位的王狗子,我已经熟悉。然而,韩站长在家中的“人、狗”形象却难以置信!每当他回到家里,王狗子就门内门外始终跟其屁后。咋一看,它又行动认真,好像护驾一样。所以,邻居们对此也好坏难说。尤其韩站长竟倚“狗性”已经光大了门头,在宿舍小区内地位“非常”,大家便只怨不问了。
第六十四章 新领导旧样03
王狗子属“哈巴狗”种,尖头尖脑的,但是拖地尾巴不短,黑色皮毛则更长,且最会摇尾,讨主欢心。然而,王狗子祸国殃民的秽闻,人所共知,所以左邻右舍都在讨厌“韩站长和王狗子正相互毒化循环”——王狗子毒化着韩站长的狗性,而韩站长由此则苛求王狗子的狗性更恶!
另外,王狗子也已毒化了韩婆子。别说外人,就是她的亲朋,知其言行近狗而远丈夫、眼中重狗而轻老公公老婆婆,都不由地生气!但是,她尚不知己错,仍在加重着罪恶。上次,我为了解“分房”而去宿舍时,韩站长的那位邻居大娘就已怒言了韩婆子为了争要王狗子,经常与其老公韩主人吵嘴的事。而其家中的镜头至今还是一样的——王狗子蹲在沙发上,韩主人从卧室走出来,对它喊道:
“狗狗,走!”
王狗子急忙抖擞四肢,但尚未及跳下来,韩婆子已从卫生间冲出去,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指着王狗子,大叫:
“不许走!”
韩主人和王狗子一震。王狗子没敢动了。韩主人急忙转过头,与老婆商量:
“那好吧!我们一道出去溜溜。”
“不好!今天又阴又冷,外面也黑了,我不想出去。”韩婆子两手紧好裤子,“你看,要出去,你自己出去吧!我和狗狗在家。”
其实天气还是好的,傍晚散步正合适,但韩主人也没办法,只得还句嘴、出口气:“真烦人!”便蹒跚着出门了。
然而,韩婆子仍会反骂他几下:“****妈的!”邻居们都很讨厌他们的胡闹不断,不过,也无聊。当然,大家皆不愿理睬这两口子!
王狗子,虽然没忘自己是韩主人从宠物市场拉来的,原是听他的——每当韩主人偷偷地教它学起吠叫而吓唬老婆时,它都将头儿伸得更长、耳朵贴近他。不过,韩婆子为能讨取王狗子的亲热,早也想出了法子,将家中饭菜烧出“合狗之味”,多喂起它,而且现在已三天两头买排骨,不断红烧、少放辣椒……对此,韩主人还被蒙在鼓里,每次他坐在椅子上,王狗子蹲在饭桌下,两个家伙都一样兴趣、争先恐后地啃着!但是,韩婆子却未啃一半,就丢给狗了;而韩主人吃剩的骨头,便只有堆在狗屁股后面。自然的,王狗子已经逐渐的亲近韩婆子了。
有一次,韩主人的父母前来儿子家作客。大中午的,媳妇(韩婆子)也显得热情,招待的菜中依旧是荤菜多、蔬菜少,并且还上桌了一盆红烧排骨。老两口子都很高兴。他们虽然牙齿不好,但也一样大合胃口地手抓排骨,费力地啃着。可是,老头子毕竟缺齿,不小心啃痛了牙儿,他“哎哟”一叫,不由地松手,排骨掉到了脚下。因为骨头上的肉儿仍多,他急忙弯腰去捡。
然而,王狗子却已先他一步,将骨头咬在了嘴上。老头子低头看着它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顿生大气,立即伸手去抢。当他一手按狗头、一手抓骨头,快速地夺过这份荤菜时,王狗子竟怒龇着牙齿反咬向他的指头。他吓得一侧身、摔倒地上,躲过了攻击。——在儿子家中竟会遇到这事!他“啊、啊”的怒视着狗,狠狠地踢狗一脚,大骂道:
“狗日的!太胡闹了。”
王狗子被从桌下踢出,远滚到门边,痛躺在地上,歪头瞅着他们,“嗷、嗷”的惨叫着……
韩主人赶紧拉起父亲,着急询问:
“爸,可咬着你吗?”
“还好,……”老头子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狗,“没咬着。”
老婆子慌忙站起。她“中间粗、两头尖的枣核样”的体态像针一般,吓得王狗子与韩婆子一样的抖了抖身体。而她的怒容、瞪眼可谓刺劲更大,叫道:
“你们养这个狗儿干什么?”
“呵,现在都想养养狗,快乐快乐!”
韩主人当即陪笑。韩婆子瞧瞧狗的惨样,可怜心中的宠物,却“啧、啧”两声,发出了牢骚话:
“爸,不就为点菜吗?你咋还打狗呀?”
她又手指着桌上的盆盆、碟碟,继续发着怨气:
“菜不多着吗?”
“咋能让狗跟人争吃呢?唉,这种狗就该打……”
老头子虽然讨厌媳妇的责问,但怕因此伤害儿、媳关系,所以,还是抖住阴沉的脸盘上的塌鼻梁,将颊肉偏鼓之间凹着的绿豆眼,像老鼠般望了又望王狗子,才下嘴唇搭拉着而压怒于心了。老婆子在旁边一样的听到媳妇在训人,而不是斥狗,也很厌恶媳妇,真想问她“人与狗,哪个在她心里重、应该向着谁?”不过,看着老头子只是长吁一声,她也仅心中不悦地对视一眼媳妇,终于遮住口了。
因为老婆的排骨烧得正合韩主人之胃口,他已只顾低头啃着排骨了。而且婆媳也没发生争吵,他就没去了解老婆和父母的心情,所以始终没有插嘴,只是慌忙地啃过排骨、放到狗嘴跟前……
一家人似乎平静了。惟有王狗子痛不能食,一时惨叫一声,或高或低;而老两口子已经无话了,只是迅速地吃完饭,就出门了。因此这场父子吃喝,其实是不欢在心地笑散了!
——同事每次讲到此事的时候,最后都会提一下“王洋友”的名字!
从小到大,已经见过很多狗,只是现在的这段听闻才使我越来越讨厌它们!所以,周末的时候我已经不愿随便的出门散步而多遇见狗了。——坐在窗台前,看着第三根萝卜快要坏了,我突然感到自己不能再浪费钱!于是,我从院外找了一根树枝,拿回屋里,用刀子慢慢地将它削白、改成萝卜的模样。接着,用红墨水涂上颜色,换下了那根。
为了节约,我只好忍着冲鼻之气,一边吃着这根萝卜,一边瞧着那根“萝卜”……
过了一会儿,我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前述的工作申请,便取出来,重读起曾经的心情。一旦痛苦,就看一眼自制的“萝卜”,然而眼前仍不断地浮现着何文从站长和胡玉文书记!于是,我提起笔儿,将其中的诗作《呈领导》加工了一下:
《自白》
四壁徒白
仅这里没有“摆布”
莱蒙托夫一个世纪前的抒怀
冷热在我的小屋
//
又是一域时光
咋暖还寒
校园里的色彩亦不合时宜
我自卑于黑色的墨迹
//
岗位前一直没有定语
我像一只多余的球
不断地被现实踢来踢去
——在这个起落中
我单顺如方向
却怎么也转不出
南北西东
//
嘴脸一拉那种表情
唇齿一裂那种借口
胳膊一甩那种手段
屁股一扭那种过场
墙上的日历耷拉着
紧绷着脸的时光
醒目着我
日臻迫近的而立之年
//
又是春季
小草已破土
大树竞擎天
便是风中之花
亦昂然地绽出红色宣言
再与窗台上的“萝卜”做一次对比,我更满意自己的这份作品。于是,我兴奋地赶到报社,将它放入投稿箱里。
尔后,我每天都注意查看报纸,很高兴,第三天就被发表了。陋室之中又多了一份慰藉!而我也进一步了解了自己的写作能力,所以我更自信地在单位寻找新闻素材,主动、积极地干着宣传工作!
第六十五章 文凭重要不重要01
汽车站虽然新添了一个他们官场之上的竞争对手,但韩二水的混世能力亦在不断增大。——最早的时候,他只是围着几位副站长;不过,在何站长高升后,他又单独转向何站长一人了;而且他的背后,也就是其家中,自婚后又多加了一个更会混世的婆子作后盾!
先前,小韩陪何老娘晚餐,他演她看了几次,逐渐的他们都感觉不妥了:怕熟人见了,丑!于是,他一过去,她就退到了屋里。他也只好端着碗跟进去,重复起外面的“戏子”。然而,小韩这样乞丐似的搞了数下,越来越觉别扭了,但他的老子却及时地给他解开了鬼迷的心窍——早点吃过饭,半饱不饱的,丢下碗、直接提着礼物过去;她若叫你吃饭,看情况,就再吃一下,继续让她笑……因此,韩老子已狡猾地先笑了,而他的诡计在后来也得逞了。现在,请过了何站长,讨好了何老娘,下一步该如何?韩站长正在家中为此费心之时,他的老婆也经验充足地传来了鬼点子:
“你现在已经是副站长,身份变高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光是围着何老娘,就掉价了,而应见见何站长。当然,我们仍该多请他们到饭店碰碰杯。不过,何站长总不会轻易到场的,因此宴席依旧是难办的……”
韩婆子眼望窗外——何站长家的方向,停顿一下,继续说:
“所以,我们不但要多挨近他老两口子,也要经常拿些礼物到何站长那里沟通、沟通!谁个见礼不收啊?”
“噢,对了,还是这样好!”韩站长瞧瞧客厅满是礼物,又想想其他房间也是如此,“家里的礼物多的都成负担了,就该再转移一些出去。”
韩婆子“咯、咯”一笑,手指着四周的礼物,说:
“别给自己架相啦!何站长家里的礼物肯定比俺多,人家房子都比俺大。不过,俺们尽管给何站长送礼,因为俺们也收到的礼物不断,所以家里的‘负担’是减轻不了的。”
“哈哈——,就这样了。”
韩站长虽然知道自己要将家中的贵重东西送给人家,但他却是高兴的,仿佛天上掉下了馅饼一般。他急忙推开窗户,伸头瞅向何站长家的那幢楼儿,直到韩婆子讨厌地催他一声:
“来把东西整理一下,……真烦人!”
“嗯!……”
韩站长这才眼神一慌地转过身,蹲到礼物旁边,陪着她忙活起来——名烟名酒给何站长,好吃好喝的给他老婆。因为未断挨近何老娘、又了解何站长,所以他们没费劲就装好了袋子。不过,他们却心急了很长时间,天才黑下来。
于是,韩站长没再耽误,立即拎起袋子出门了。只是将近何站长家,他还像去何老娘那里一样,左右瞧瞧。旁边正巧有两个人经过,他就停下步子,将袋子放在腿边,开始假装着点烟……
很快的,人家便走过去了。他赶紧拎起袋子,纵步上楼到何站长家,敲门进屋了。何站长夫妻俩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已明所以,只是说了一句客气话:
“来这,别带东西嘛!小韩。”
“啊,没什么。”
韩站长边说边将礼物放在茶几上,坐到何站长的身边,给他递一支烟。而他正抽着自己的烟,这样的事情自他做官至今未断,虽然知道这是狗样的来往,但并没腻味,只是白天在单位才见过小韩,晚上又挤到家里,所以他心里有些烦了,便漠然地睃小韩一眼,随便的接下了。不过,小韩还是兴高采烈的——看上司不想啰嗦,就转身挨近了他老婆。
两个人讲来叙去,很投机,笑声不停。其实他两个并不算有共同语言,而是韩站长在费尽心机地讨她欢喜——说她发秀、讲她脸俊、论她衣美……仿佛他曾在何老娘面前没有代沟一般。
过了一会儿,韩站长终于陪说太久而觉累了,便站起身,热乎地做了一个分别的邀请:
“大哥,大姐,请您俩明天晚上和阿姨他们一道去我那吃顿饭!”
“明天?……还上班。”何站长瞧瞧面前的大包礼物,“等礼拜天吧!”
他老婆也不由地看一眼礼物,又笑一声,点个头。
“好!好!”
韩站长兴奋极了,不由地弯腰点头几下。然后,他迅速地跑回家中,将事情告诉了老婆。呀!她也一样的惊喜。
于是,韩站长自此以后在何老娘面前更是孝敬不断,而且对何站长也是皮脸亲热得更厚。所以,他们的关系越过越近。自然的,韩站长越来越自信自己将来的位置,无所谓什么竞争对手了。
其实,单位里真正的上下级关系却一直是“冷”的,虽然从春、经夏、至秋,又近一年,期间也遇过“热”——夏季,只是单位每有总结、计划和报告等还要我写,而我也未断为同事主动、积极地宣传不已!但是,所谓的“冷”这种情况仿佛才适合汽车站的生存。因为同事们都想尽快重回到冬季——过年的客流自然增多、收入变大。
不过,当春运开始后不久,春节探亲假的时候,我为了拜年,还是提前从省城买了一些特产,迅速地返乡了。
接二连三地给亲朋拜了年,然而,最难忘的还是在舅舅那里。他曾经是高中老师,住的也近,我上中学的那些年与他的接触最多。而舅舅一直是喜欢见到我的,所以我还没到,已经看见他相迎在马路边上了。他的面前背后都正人车不断,可是夕阳下,惟有他头上的礼帽和身上的风衣在吸引着我的双眼。于是,我用手一指,对三轮车主说:
“你看,就停在那人那里。”
“嗯,好的!”
他边说,边加快了车速,很快的停在舅舅面前。我立即下车,握起了舅舅的手儿。他虽然已是退休教师,但还戴着近视眼镜,腰板挺直,仍像大学堂的老先生一般。他看见我手中的特产,眼神一怨,说:
“省城回来就乱花钱!随后你舅母也要训你。”
“哈哈——,舅舅好!”
我对他笑笑,又往巷子里瞧瞧。他转过身,我们便走向家里。将近院子,他高声喊道:
“喂,外甥来了!”
“好啊!好啊!”
舅母立即乐呵呵地跨出门儿。她正满脸浮着一幅笑容,眼神柔和而温暖,好似灵魂中涌出了一道光彩。我赶紧迎上去,但仅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因为她的那只手已拍起我提袋的手,说:
“哼,能见到你就高兴了,以后别这样淘气了!”
“我都工作了,还淘气呀?……舅母。”
我皱眉还笑。舅舅突然在后面热呼一声:
“你再大,在我们面前还是小孩!”
“哦,那我就长不大啦?……”
我转过头,做了一个鬼脸。——虽然我的行为带着“鬼”字,但与前述何站长、韩二水、王洋友及其家人也带“鬼”字的行为却不一样!因为,他们给人带来的是愤怒和伤悲,而我给人传去的是可爱和高兴。不信你瞧,舅舅、舅母他们都笑了。
第六十六章 文凭重要不重要02
走入院子,一看,他们已在屋里摆好了桌子、准备了晚餐!我情不自禁地手指一下饭菜,摇头说:
“怎么这样给您们找累啊?下次我不来了!”
“别乱闹了,我们快来团圆吧!”
舅母依然与我手拉着手,我们仨人都进屋、坐下。舅舅外望一眼,说:
“冬天,暗得早,我们就早些吃了。泽祥,你的身体才两年没犯病,所以还需注意健康;我和你舅母年龄也大了,今天我们就以茶代酒吧!”
“好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立即站起,拿过茶壶,倒了三杯茶。接着,我依然站着向他俩举杯,恭敬地说:
“祝舅舅、舅母身体健康,新年快乐!”
“愿外甥在省城工作顺利,生活幸福!”
他俩异口同声,也举杯站起。我急忙拿出“横”劲——不伸胳膊!而只顾请他俩坐下,直到如愿,才碰了杯。接着,我在舅舅“请,请”的邀呼声中吃了几口菜。他又望向门外,但是眼睛已经有些怨气了。舅母朝我晃晃杯子,说:
“外甥,你这前面生病多可怕,但转眼不就好了嘛!所以,你的工作虽然还不好,也别伤心,不久,会好的!”
“嗯,舅母您放心吧!”
我就点头,与她碰杯。舅舅开始转脸朝我,近视眼中的目光已变得深邃,且明朗地张开口儿,仿佛在讲课似的:
“你的事,我已听姐姐讲了。唉,那种单位的领导就是那样的人。不过,那时你也确实生病了……”
他停顿一下,我也没吱声。然后,他关心地问道:
“现在,你身体健康,领导的良心也应该明白了,所以,上班还好吧?”
虽然不愿他为我生气,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他迟早总会知道的,我便转移话题而找着高兴的事,简单地回答了几句:
“上班虽然还像以前那样,但我的写作能力又有提高了。这一年来,我不但为同事宣传了十来篇新闻,还发表了好几篇文艺作品,真高兴!”
我便从包里取出了报纸。舅舅接过一看我的诗篇,当即转悲为喜,祝贺道:
“啊,外甥会有出息的!”
“来,碰一杯!”
舅母也边说,边欣喜地举起杯子。于是,我们仨人又在笑声之中,碰响了杯子。
“好好干,就上进!你表哥现在的生意又上一层,”舅母心愿如我般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他以前的生意多小,现在可谓翻了一番,既能帮亲戚、也能助朋友,周围真高兴!”
“哎呀!过两天我看看去。”
“你弟兄两个以前在一起玩的时候,经常‘磨牙’,这次不准啦!”
我知道她在逗笑,便手指着自己的牙齿,说:
“刷牙还要刷呢,不磨咋白呀?嘿嘿嘿……”
大家都禁不住地大笑起来。然而,舅舅又拍了一下手,对舅母说:
“别担心!呵,他们弟兄两个怎么也不会闹得像那里的上下级关系。”
“你迂、还是我迂啊?”舅母脸儿一绷。
我理解他俩也是在互相开玩笑,于是又添上一句:
“我若与表哥闹翻了,就来您们面前打官司,到时您们只管‘大盖帽子两头翘,吃过原告吃被告’便行了。”
哈哈!我将手儿指向舅舅已经挂在墙上的那顶礼帽。他们也转去了目光,禁不住前俯后仰……就这样,我们有说有笑地胃口大开,吃饱了饭。天也黑了,我便站起来,要回家。舅舅突然伸手拦住我,说:
“那边我有一小袋苹果,你把她带过去,给我姐姐尝尝!”
他边说,边指向床上。舅母正取出我的袋子中的东西,将苹果塞进去、拎起它,走过来,注重地说:
“这是过年的东西,千万不能丢掉,要拿回家、给妈妈尝到!”
“好的,您们放心吧!再见!”
天黑就想早到家。当我迅速地回到母亲面前时,她一惊,指着我手中的袋子,忙问:
“怎么?舅舅、舅母没要?”
“哦,不是的,这是他们给您的苹果。您看!”
我边说,边将袋子递给她,然后乏力地躺到床上。但是,我还没闭眼,母亲却已奇怪地喊道:
“喂,怎么还有信封?快起来!”
“妈,从哪来的?”我立即起床,接过信封。
“就是苹果袋里的,打开瞧瞧!”
我一看,封面上已经楷书了舅舅的字:泽祥外甥(收)。信封是大的,已有些重了,我立即打开她。呀!里面竟是一沓人民币,都是壹佰的,被一张信纸包着。我急忙将钱交给母亲,自己读起了亲切而漂亮的信上之字:愿泽祥外甥今后工作顺利,生活幸福!
字儿虽然不多,但法书已美耀眼前、亲情更深入心中,我开始泪流不断……母亲伸手擦了又擦我的脸膛,说:
“舅舅他们竟给了你1000元!”
“不要了!我去还给他吧!”
“这样做,不好!以后,你想办法从别的方面感谢他们的关心吧!”
我一想,母亲说的对,才回答:
“好的,我争取尽快干出一番事业,这样,他们到省城既有处可去,也高兴,而且舅舅还是文化人。”
“对,就该这样,亲朋好友都喜欢!”
母亲顿时笑容满面。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走到门前,举头仰望了一会儿月亮,又低下头,心中暗誓——今生今世,一定不断努力上进,回报所有亲朋的恩情!
……不知不觉地过完了年,回到单位,然而我毫无“新”的感觉。因为同事们虽然还是亲切的,但领导仍是那几个人,嘴脸照样没变。而我也不愿再到他们面前重复曾经的恳求,所以,还被闲置在汽车站的那个拐角——创建办。
由于未断经历着无聊,因此一上班又是无精打采的。当然,我依旧重视着医生的嘱托和亲朋的关怀,尽量自寻着快乐,主动、积极地做好宣传工作。不过,有的事虽然与我无关,但也大觉无聊——
春运还在继续,朝阳尽管红亮在头上,可直到走进汽车站、看见办公室正开着门,知道小余应在里面,我才感到慰藉!于是,我加快步伐,一到门前,就向小余招呼:
“啊,来得早!”
“早上好!”
他见我一笑,声音更响。所以,我迈入屋里,已经不再孤独,便面对他坐下;他也显出了精神,且不再望外,而是转脸朝我。于是,我们又开始找趣、交谈。他说,这次回家过年,我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转悠了同学的茶园,并尝到了他特意准备的茶叶,真有味!
他边说,边捏起一撮茶叶递给我,继续说:
“来!你也尝尝。”
“谢谢!……”
我高兴地接过茶叶、放入杯中,水没倒满,就开始许愿:
“啊,你不知道,我同学还有开石榴园的,我也去玩过。我们那里的石榴很有名,不过,它是中秋节的水果,现在迟了。今年到时候,我也带几个最漂亮的石榴给你尝尝!”
“好哩!好哩!”他也很欢喜。
然而,我们毕竟是坐在办公室,所以说着、说着,话题已不由地转到了单位。
第六十七章 文凭重要不重要03
他遗憾地摇摇头,说,我的同学,有的虽然高中没毕业,但在老家上班、工资竟比我高,早知如此,真不如不要学历了!
“唉——”
我亦只好同病相怜,叹口气。
这时,王洋友突然闯进来。我俩皆一惊,都不由自主地望过去。他正手抱着几本书,喊一声:
“小余,有个事!”他便直接走向小余的办公桌。
“哎呀,小王怎么讲?”小余吃惊地问着,站了起来。
“韩站长叫你帮他考试,添个文凭!”小王把书籍放到办公桌上,“你认真地把这几本书看看,要给他考好!”
“哎,怎么回事?考什么啊?”
“你看看书就知道了。”
小余急忙一本一本翻起书名——都是“经济管理”类的。他皱眉看完,真不愿再累了,就借口恳求道:
“小王,我对这些知识不熟悉、没学过,请你可能跟韩站长讲一下,让别人做吧!”
“上次他们领导不都是你考的吗?通过了。他找的就是你!”
小王脸色一拉,仿佛揭人老底似的。小余也只好换了口气,说:
“但,……这次可能不叫我做了?”
“他找你做的!”小王嘴一撅,打断他的话,“他找你做的,你就做呗!跟我讲有什么用?”
“请你告诉他一下!”小余为难地看着他。
“那,那你自己找他吧!”
小王最后命令一声,就掉头离开。小余急忙问道:
“什么时候考啊?”
“再过两个月,到时候韩站长还要跟你讲。”
小王大步出了门。小余两手摆了几下书,又将脸儿转向我,轻轻地“哼”了一声:
“真倒霉!怎么办啊?”
“咋回事呀?”
我禁不住多问一句。他看一眼办公楼,满脸苦色地回答:
“你原来病休的时候,我已无奈地为他们领导考过试了,添了假学历。现在,韩二水当官了,也要学历了……”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单位丑闻竟然这么多!
再上班的时候,我已不愿交谈坏人坏事。只是为了干好宣传工作,我还不断地走出办公室,即使是驾驶员和车主——并非我们单位的员工,我也靠近他们。
当然,新闻素材难从我手中丢掉。忙碌了几天,一位驾驶员告诉我,他昨天返回的路上一位孕妇旅客却提前临产了,当时车子已远离市县,正行驶在国道上,无接生婆,于是他立即转向附近的医院;乘务员小姐主动担起了助产士,站在孕妇的旁边,经过她的努力,终于在见到“白大褂子”之前,让孕妇顺利地产下一女婴,然后他又安排她住院,带着其他旅客、掉头赶路了。
我当即敬佩地拿起笔,将旅客的感谢和医生的赞誉发表到了报纸上。但是,我认为这次的白纸黑字仅是给自己多添了一份自我慰藉,亲朋如果再见到作品,莫过还像以前一样无奈地笑一下,所以我都不愿让他们知道了。
当然,我仍未断主动积极的宣传工作,所以春运结束后不久,我又去总公司送稿件。每次能为同事写作一篇作品,我都不由地心怀舒畅,因此,又乐淘淘地跨过马路,登上了总公司大楼。愉快的步伐很快就攀完了四层楼梯,进入通道。办公室相连在两边,越过几个门儿,里面的同事都正忙着工作。再转个弯,宣传科的门儿就大开在眼前,我迅速地走过去。科长正坐在最后面,低头审看着稿子。他虽然已过中年,但仍显得很精神!前面的三位同事——两男一女——都与我年纪相近,也在神采飞扬地面对着报、手拿着笔,做着编辑工作,屋里静谧的仿佛书堂!
小章一直是负责接受稿子的,因而我就直接走向他。科长和同事们见有人入室,都抬起了头,我与他们打声招呼,就将信纸投到小章的办公桌上。当然,他已经明白,却没谈稿件,竟立刻拉开抽屉,递给我一个像大学毕业证一样的小红本子,边笑边说:
“哈哈……你今年春运宣传工作干得好啊!”
“呵,怎么讲?”
我诧异地接过本子,啊,封面上的四个金色繁体字儿“荣誉证书”当即让我理解了他的表扬,于是翻读起其中的奖励之言——
林泽祥同志:
在一九九八年度春运宣传工作中,成绩显著,
被评为优秀通讯员。
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一九九八年三月
嘻,其时间之上还盖着“总公司委员会”的公章,我仿佛曾经接到大学毕业证一般欣喜,而那个本子已经肯定了自己的学业,这个本子正在肯定着自己的工作成绩。自然的,我一边说着:“你好!”一边与他握手,又对其他人“感谢”一声,才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小余奇怪地看着小红本子,就问:
“那是什么?”
“哦,总公司发的。”
我微笑地回答。他不由地要过“荣誉证书”,一看,便朝我竖起了拇指,赞誉了几句!我也祝愿他下次能得到这份奖励!然后,我们都兴高采烈地议论,以后合力将单位的创建宣传工作干得更好。
不言而喻,接下来的宣传工作,我又添了一份干劲!尽管单位的面貌依旧没有新变化,但“好人好事”还是虽少而不断的,所以我努力之后,更多的相见着同事的笑脸。
就这样继续忙了一个来月,魏小姐突然来到办公室前,春风满面地招呼道:
“总公司宣传科叫你去一下。”
“请问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刚才科长打电话来的。”
“那好吧,谢谢!”
我立即出门,前往总公司了。心里急着了解情况,脚步自然加快。上个月才去过,而且领了“荣誉证书”,还有什么事呢?就这样想着走着,已经上楼进门,科长招手一笑,说:
“小林,过来!”
“哦,您好!”
我点个头,就走到他办公桌前,正想询问啥事?他已经从桌上拿起一个大红本子,递过来,喜吟吟地解释:
“小林,你又得奖啦!”
“哎呀,谢谢!”
我立即双手接过本子,一瞧,封面上的三个金色繁体字儿“荣誉证”特别醒目,其下还特别标明着“市交通局”的名字。
啊!
第六十八章 文凭重要不重要04
自然的,兴奋之情不由自主,我当即将“荣誉证”翻开,里面夹着的一张纸儿,像在学校时的奖状一样,只是已经换成“荣誉证书”四字,下面的毛笔字也特别漂亮——
荣誉证书
林泽祥同志:
被评为一九九七年度市交通系统优秀通讯员。
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一九九八年四月
不言而喻,看着红本子像杂志一样大,以及上面“市交通局委员会”的公章,我仿佛在抱着已经发表了自己作品的报刊一般,顿觉几年的文学总算没有白学,真高兴!
所以,我抱着这个大红本子返回时,油然想到自己从小学、经中学、到大学的老师同学,愿望自己努力工作,以后文笔有成,也给他们送去一份快乐!当然,我又给小余带回了一份快乐——在办公室里,他看过这个“荣誉证”,再次向我投来惊羡的眼色,像同学一般,展开的话题还是努力工作,以后一起享受荣誉。
下班回家后,我立即情不自禁地翻出大学毕业证、同学录与总公司“荣誉证书”,相伴着这个“荣誉证”,一齐摆在了床头。——我进入汽车站六年,终于找到了一份自我慰藉!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单位领导还是老样子,汽车站也还是老样子,所以春季已经万物开花,夏日继而一派繁荣,我虽然写作宣传未断,但生活依旧没变,经常上班时自觉被冷落如前。因此,我失望地下班回家后,就赶紧翻开床头的“自我慰藉”物,看看照片、读读书儿。当然,我也因此附加了一份忍耐力!
中秋节近了,想起自己曾对小余的“石榴”许愿,我立即在周末的时候返回故乡。月是故乡明!听着身边的旅客笑谈着回家的团圆劲儿,而我与新处的女朋友小敏虽是老乡,带着她却自觉愧见亲朋,所以在客车一路的颠簸中,尤其心伤垂头……直到下车,她扶起我的下颌,喊几遍:“俺们去买些东西!”才首先跑到石榴市场,买了老家的特产,沮丧地走到母亲面前。
半年多没见,母亲很高兴,我也开始感觉了一份远离省城方有的温暖。吃过午饭,她要我俩再去拜见叔叔。回想自己在亲朋面前几年来的自卑心情,我不由地摇头,说:
“妈,这次就算了,以后再讲吧!”
“这次机会也难得,我们还是去一下吧!”小敏明白我的心情,便在旁边温柔相劝。
“唉——”
我禁不住叹息一声,还不愿意。可是,母亲的眉头越皱越深,小敏仍再三相劝。争执了一会儿,我只好顺服了她们,步履沉重地陪着小敏赶到叔叔家。当我们坐在他的面前之时,难得高兴他早已健康,神采焕发;而他依然欣喜地再见到我,且满脸愿望地询问起我的宣传工作的新作。怎么回答?实话没啥意思,谎言又不合适,我正在困窘之中,小敏愉快地向他叙述了我为单位写作发表的新闻和自己的散文、诗歌情况。他乐淘淘地听过介绍,又重复起曾经的话语:
“泽祥,你有这份宣传能力真不容易,而且三年多没犯病了,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继续注重自我调节身体,努力提高文笔、适应单位情况。”
“好的,您放心!”
坐在叔叔面前,想到他年龄已老、不宜再为我费心,我立刻又像以前似的肯定地回答了一次。但是,“单位”二字,我真不愿多说了!
“好哇!好哇!就该这样。你看,婶婶和堂兄弟他们将叔叔您的生活照应的多好,……叔叔您自己也喜欢多做家务、锻炼身体,真好!”
小敏当即在旁边手指着屋里漂亮的家具摆设,转开了话题,交谈起叔叔家的幸福生活。自然的,我也环顾了一下里里外外的干净和舒适,祝贺起叔叔“身体健康,晚年幸福”。
因此,叔叔已特别兴奋,瞧瞧小敏美丽的笑容,又多给了我一份关心,说:
“泽祥,你的年岁已大了,结婚的事不适合再拖迟了,最好尽快把婚礼办了。到时候,叔叔也去热闹一下!”
“噢,这个事泽祥已经和我确定了,”小敏在旁边捏捏我的耳朵,“他准备明年元月十一日——三十岁生日——那天结婚!再过三个来月就到了,愿叔叔那时多喝些酒啦!”
“哈哈,这样好哇!……”
叔叔立即拍手。婶婶也快活得跟天使似的,从后面拉过小敏的黑发长辫,又看一次她弯弯的眉毛和大大的眼睛,相视一笑!堂姐、堂哥和堂弟都开始将火一般热情的目光循环在小敏与我之间,所以,我们就在各位亲朋面前叙述了很长时间的快乐!直到晚餐上桌,他们喝酒,我喝饮料,大家依然说着笑着……
回家的路上,再次经过石榴市场,其中虽然收摊了买卖,但小余在单位如我的遭遇却疙瘩一样纠缠到我的心上——王洋友给他发过书不久,他还在无奈地忙着考试,而人家已经随便的“混上”了治保科科长,怎么比较其中的差距?王洋友与韩站长他们的关系还需谁来说明!
中秋的月亮尽管圆在故乡的天上,可我只是再次沮丧地回到母亲的屋里,追想自己从省城到老家多年的人际来往,自觉就像一只囚在笼中的小鸟,莫过从屋里被提到了窗口,终于见到了一份真正的光明!母亲和小敏理解了我的心情,就没再打扰我,而是去那屋与弟弟、弟妹讲话了。于是,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写字台前,不由地拿出稿纸和笔儿,再次仰天叹气: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
绿洲可以在沙漠中漫步
沙漠不再是骑手的墓地
陆地可以在海洋中畅游
海洋不再是舟仔的青冢
//
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
暗礁可以化作珊瑚
把今昔的悲欢细细珍藏
小草可以长成大树
将朝暮的日月高高擎起
//
什么时候
谁能告诉我——
晚霞不再逝去
晨露可以永驻
然而,我重看一遍自己的笔迹,只是眉头越皱越深,仍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当然,我也明白自己如此愿望只是幻想,但人性慈善还应可以吧?
虽然我曾多读出一份本科学历,但王洋友中学没毕业就靠扯关系而挤进了汽车站,何站长仗着家庭权力后盾和虚假的文凭,却又已兼职了总公司的副经理。——对比这份非常意外的见识,我唯觉如果人们害怕危险而“舟仔不下海洋,骑手远离沙漠”,则再论英雄,那么,世界就少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第六十九章 简单的婚礼01
小敏虽然肯定地向叔叔告诉了我们计划的结婚时间,但我却已在心中踌躇那天了。我也知道自己的结婚已经迟了,因为我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就曾参加了中学同学的婚礼,这些年也未断吃着喜糖,同学们可谓绝大部分都结婚了。
我之所以拖到现在还不定,其实是从那条成语“成家立业”开始的:自从参加工作,我就在自卑着无所事事,因此一直羞于成家。所以,我想立业之后才成家!寻思《论语?为政》里的那句话“三十而立”,于是我又想三十而立才成家矣!
亲朋好友经常询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再过一段时间!”每次我都是这样坚定地回答,因为单位的遭遇在我心中涌起的悲伤总是连续不断的。至于我的结婚计划,其实连女朋友小敏都没真正理解——我打算最迟到三十岁如果立业了才可以成家,否则,也不行!眼下,我的工作依然像以前一样学无所用,即使三个月后的生日,我也没能看见什么生机,所以我自卑得更深了……
然而,我的婚期经过叔叔他们的传说,亲朋们逐渐的知道了,很欢喜!所以,与我联系的人越来越多,关心的话语之中不但还有我的单位工作、且又添了家庭生活。不过,我却仍然感觉压抑,因为我还是羞于成家的。
如此悲喜不定地过了两个来月,小敏家人和我家人对我的结婚催促得越来越紧了,但我还没能接受。而母亲只好顺应小敏的愿望,特意为此跑来了省城一趟。无奈之下,我就向母亲解释了自己的思想,她立即给我教训:
“结婚是人生大事,一定要重视!你现在的年龄也不小了,已不能再拖迟,应该成立一个家了;至于工作的事,谁也不能妄断以后就是坏,但我们可以相信,只要努力,总会逐渐变好的!试想,如果没有家,还怎么生活?不过,即使这里工作太差,也可以换一个地方,……”
“好,好!”
母亲的话总是深及我心的,我点头、答应。而她又从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币,递给我,继续说:
“泽祥,这是哥哥、姐姐、弟弟和妹妹他们给你的,共3000块,想让你自己在省城选一套满意的家具,希望你过得开心,别令他们失望!”
“啊!他们还让您带来钱啦?”我一惊!但是母亲话已至此,我只好伸手接受了亲情,心中暗谢着他们。
确实的,家早就被先祖们定义了缘分,“难得”之论自不用说;而业,我回想自己工作多年的遭遇,则不由地自我慰藉:其实问心无愧于不断的努力,应该也就行了。所以,其他亲朋接下来电话不断的关心,我都干脆地听话了。可是,我的无业之家竟也令外人多费了一份“关心”——
周末的时候,我便联系起小敏,一齐赶到了家具大市场。这里真的不愧“大”字,可谓集中了十几个商城,既批发、也零售,价格便宜!楼上楼下,满溢的木香已是一份享受;看来看去,中式的、外国的、古典的、新潮的……五颜六色而样式喜人。不过,价格对我,仍是感觉“贵”的,因为我的工资太低。所以,小敏虽还乐滋滋地转悠在漂亮又便宜的家具之间,但是我已不由地乏了,不愿再多走下去、费神选择了,就说:
“随便买一套行了。”
“那咋搞?”
她惊诧地停步,回头望着我。我当即手指身旁的一张斜靠在墙上的席梦思,回答道:
“你看,这张席梦思怪好的,价格也便宜,才420元!”
她急忙几步回到门边,一眼看过席梦思上面的标价牌,就观察起它上下左右的图案。我又瞧着后面一家,说:
“就买这张席梦思吧!再买旁边那间屋里的家具,也便宜,才2300元,这样他们也好搬!”
她转过头,望一眼那套家具,没吱声,又注意上席梦思了。这时,老板——一位中年男子——从屋里走出来,言语不停地介绍起这张席梦思的优点,我俩就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过了一会儿,经过老板的帮助,我俩一起又翻看了席梦思的背面,我感觉满意,而小敏也点头说:
“你看行,就买这个了!”
“行——行——”
我的决定令老板高兴得眉儿一扬。于是,小敏噗哧一笑,向老板还价:
“你看,380元可行?”
“哦,不行,还不够‘本’呢,给400元吧!”老板皱眉讨价。
“380元还低呀?”小敏也皱眉了,“你这大市场的东西,怎么还能贵啊?”
“不贵!不贵!若是在商场,最起码也要你500元。”
他慌忙解释,但小敏仍觉得价高,所以,她又还价了几下,却依然没有结果。我想早点回去,只好把价格提高了一些,对老板说:
“那就390元吧!”
“不行……不行……我这是保本价了。”
看着老板满脸的焦急,我想,再讨、还下去也只能随他了,就说:
“好吧,400元!你给我准备一下,我看看那里的家具,马上一起买下、拉走。”
“好啊!好啊!”
他非常高兴。我和小敏转过身,进入旁边的店里。这一套家具共四个高柜、四个矮柜和一张三人床,样式是普通的,虽非时髦也不过时,但是高矮相聚的棕色,使我大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仿佛文学名著一般,很悦眼!于是,我对小敏说:
“我们也没什么钱,不值当再选下去了!而我们租住的房子,既阴又暗,不过,这套家具的棕色——亮晶晶的还温馨——我觉得,它在我们家的书籍之间倒显得特别适合些。”
“对,现在就这样吧!”
她随和地答应了我的意见。这时,老板——还是中年男子——已经听到了我俩的声音,就立即欢喜地从座椅上站起,迎到了我俩的面前。于是,小敏停下笑声,简单地看了一下家具的内外,开始还价:
“1800元,行吧?老板。”
“哎哟,不行!请你给2000元吧!”
“哪能这么高呀?你这也不是实木的,”她不由地轻拍一下高柜门,刨花板的声音很响,“贵了,我们就再转转……”
“我这比批发价还低呢,你在哪能见到这么低价钱,不能再还了!”
老板仿佛恳求的态度了,然而我俩一样觉得价格有些高。于是,我没吱声,他们继续讨价还价了一会儿,但又像买席梦思时一样,各人还是各人的价钱。回想席梦思老板的情况,我感觉这次也难在1800元和2000元之间找到一个互相满意的价格了,便主动退步,说:
“嗯,好吧!老板,就2000元了。我在旁边还买了席梦思,请你连家具一道给我送过去,到家我付你钱,不要运费吧?”
“不要运费!不要运费!请你先把定金付一下!”
“好的!”我掏起钱儿,“那,多少?”
“100元。”
“行!哈哈——”
我把钱递过去。他当即乐呵呵地接下,大声向外喊起员工搬运家具。
第七十章 简单的婚礼02
于是,两个年轻人跑过来。而里屋又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妇女走出来,她像老板一样已是中年人,那双乌眉下的两只黑樱桃似的眼睛凹陷在一脸隆起的肥肉之中,显得既富态,也稳定。她还未到老板身边,老板已经手指着她,喜形于色地介绍:
“这是我老婆,马上她带人把你们的家具送过去、摆好。”
“谢谢!我们再到那边将席梦思买好,搬到你车上。”
我向他们点个头,便与小敏回到前面。老板已把席梦思包裹好。我告诉他,席梦思已请家具老板运了,并把钱数给了他。他亦乐淘淘地带着三个员工将席梦思抬下楼,摆到了家具车上。
很快的,家具都摆好了。老板娘带着那两个年轻人,我俩便随她一起上车,返回家中。虽然车行在市里,水泥路平坦没颠簸,但我的心儿却大跳不已——并非因为激动结婚喜事,而是由于羞愧自身尚不配成家,车上新置的家具莫过多添了一份压抑!
……车到巷口,受困于路窄,已不适深入了,于是停了下来。我俩便带着老板娘前往家里,介绍路径,以利搬运。正是冬日,前两天才下过一场雨,所以我虽然行在废物拥挤的小巷中,还是冷的,而且要选择雨后的干净路走。因此,我提醒她,说:
“喂,你们马上抬家具的时候,注意别踩到脏水或碰到废物而把家具弄脏搞坏了!”
“这个我们肯定会注意的,你放心!”她仔细地前望着小路坑洼的雨水和路旁收购的、不断的废物堆,“你们住在这里有些不方便哩。”
“唉,还是租的房子,图便宜咧!”
“那你们买这套家具不差,还可以啊!”
她竟给我架相。我转脸朝她,但只是摇个头,羞笑一下,没好意思吭声。旁边的院子里或有狗见生人在吠着,我们就沉默地加快了步伐……路儿不远,迅速地回到楼前,我伸手向上一指,对她说:
“我就在上面那间,中间的,你看!”
“哦,那好!我们上去看看家具怎么摆。”
于是,我们仨人陆续踏上了台阶。她开始自言自语:
“家具往上抬,小心些,还行!”
这时,房东大伯已从屋里出来,在楼下瞧起我们。老板娘手拍护栏,又回望一眼巷口的车儿,说:
“对!这个通道也蛮宽的,不算麻烦。”
“请你进来看一下!”小敏在前面打开门,招呼她。
“嗯,好的!”
她美滋滋地随着我走到门前,向屋里扫视一下,却突然停步了,皱起眉头,支支吾吾地说:
“哦,这边摆……,那边摆……”
但是,我俩并没管她,只顾在屋里议论着合适的摆放,而忙起将锅碗、炉子和桌凳等生活用品拎往门外,以便搬运、摆放家具。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噔、噔、噔”的急促上楼声。我以为家具被抬上来了,立即高兴地一步跨出了门,准备迎接。哎呀?竟是大伯边跑边喊着:
“小林,卖家具的跑了!”
“唵?……”
我一懵,朝楼下瞅去,老板娘正跑向巷外。怎么回事?我已付了定金,还有席梦思在车上呢。——想不明所以,我急忙冲下楼梯,疾步向前追去。然而,她先走一步,所以我还没有追上,她已坐进驾驶室。司机发动了车子,正要开走,我气愤地一步跳到车头前,以身拦住司机,用手指问老板娘,说:
“你怎么回事?快给我下来!”
但是,她只坐在里面,没回答;而司机仍然空响着车子;我继续僵持了几下手势,猛一转身,拉开车门,将她拽了下来,再次责问:
“你为什么要跑掉?老板娘,我都给你老板交了家具定金,你怎么这样?”
“也不能……不能光讲定金。”
“那,咋讲?我那还有席梦思,还是我从别人家买的,你怎能把它拉跑掉呀?”
“哦,刚才到你门前,看,看里面……”
她竟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了。司机立即停歇了发动机,和两个坐在货箱里的搬运工,一起下车、围到她的身边,但是他们仨人都没吱声。我大感惊奇,只好又问:
“老板娘,你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这时,大伯和小敏也赶到跟前,一起目问着她。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眼神已经有些发窘了,并默默地转望一下大伯家,终于有了回答:
“刚才在你门前,看屋里就一个煤球炉,啥家具和电器都没有、不像一个家,就怀疑你不是真正买东西的,于是我下楼问那位收购废物的邻居老头,他可笑地说,‘租在这里的都是我们收购废物的,他都住在这里了,哪还有钱买家具啊?’我听说如此,担心将家具搬进去后,你骗人、没钱给了,那样肯定找麻烦,所以我就跑过来了。”
啊,原因竟是这样?大伯心中也不再纳罕,摇头说:
“噫,做生意,你们哪能这样?人家是大学生咧!干的是汽车站的正式工,户口都是省城的了。”
“呀?……”
突然的,她目瞪口呆。旁边小店的女老板几步冲上来,已经生气了,仗义执言:
“老板娘你不能这样做生意!人家是大学正规分配到这里的,你却讲他是骗子,太不像话了!”
“看他家里情况,听那邻居说的,”她有些羞愧了,“我想这家具2000元呢,就担心他是外地跑来骗人的,付不起钱……”
“你看他可能付起?”小敏眼一瞪,打断了她的话。
“对啊!你看我钱够不够?”
我立即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皆是100元的),数给她看……随便数了十几张,相信对比剩钱的厚度,她已能判断出钱数应超过2000多元了。于是,我愤怒地说:
“你把席梦思和定金还我的,家具我不要了!”
“呀?那我这家具……”她面有难色地看着车上的东西,闭口了。
“哎哟?人家汽车站离你们家具大市场还近!”房东阿姨已经站到她的面前,情不自禁地笑了,“骗子?……真可笑!”
“哦,大姐,对不起!”她开始面红耳赤,转身与我商量:
“请原谅!我刚才误会了,不过,我这家具哪还能拉回去呀?”
她虽在婉言着求情的声音,但是我竟也油然地面红耳赤了。不过,我是因为激愤——从单位到家中,自己竟被社会之人怀疑是骗子了!因此,我难以安心,就又重复一遍怒话:
“你把席梦思和定金还我的,家具我不要了!”
“我怎么还能拉回去?……唉!”
她和我继续困窘了一会儿矛盾,仍不断地围上人叱问:
“那就怪你了!你哪能把人家当骗子看?”
“做生意要尊敬客户,而你那不就是骂人了吗?”
“客户是上帝!照你这样做,哪还有道德啊?”
…………
在大家的斥责声中,她不哼不哈地走到小店前,拿起电话联系老板,并要他赶紧过来。
第七十一章 简单的婚礼03
大家都不明白她的意思,我便继续提起自己的要求,说:
“我那张席梦思,前面是同你老板讲好的,免费给我送回家。请你别耽误了,快把它搬过来吧!”
“噢,对不起!请你别急,马上我家老板过来再搞吧!”
——难道她不相信我讲的话?唉,我也不想再与她争执了,“好男不跟女斗”,干脆就等她老板来处理吧!于是,我与小敏、房东和邻居他们无聊地在小店前叙起了这事烦神的闲话。而老板娘他们四人也在车旁议论起我:他们汽车站不是有宿舍的吗?上个月,我们还给他同事送去了一套家具,怎么他却租住在这郊区呢?
面对他们的疑问,大伯关心地看我一眼,走了过去,说:
“他们客运总公司确实有宿舍的,但房少人多,分房要钻空子,因此有人住大房、有人住小房、有人被挤了出去。他们知识分子就知道钻在字眼里,哪懂应该钻在领导关系里、拍马屁,所以不用了解,我相信这辈子在那个单位他难分到什么宿舍了!”
“什么?原来是这样的!……”
他们异口同声地向我投来惋惜的目光。老板娘摇头,司机和搬运工跺脚,已经谈不下去了,便又回首来时的方向——家具大市场和邻居汽车站,既喜也怒,闷声顾盼着一丝期望!
然而,我在后面已经羡慕起他们四人顺和的工作关系,尤其司机和搬运工虽然是老板娘雇来干活的,但我与她发生争执的时候,他们的神色却一直是在护卫着我的直言正行。于是,我不由地对小敏说:
“唉,你看司机和搬运工对老板娘就不偏顾,要是我在单位的人际关系也能像他们这样人人公道就好了!”
“不会的了,在你们单位不会的了!”邻居潘大哥竟又感慨了,“人家是在重视着道德,互相帮助,谁也不敢乱害人!你们单位是靠着拍马屁,利用关系,勾心斗角,不讲做人之道!上班时,你就气了,这在外面遇到事,以后最好别往单位那里想了!”
大家都情不自禁地长吁短叹一声,憎恶我的遭遇,理解了我一直自卑的脸色,没趣再论汽车站里那些不言而喻的丑陋嘴脸。可是,看着车上的家具,房东阿姨首先打破沉默,津津乐道起人生大婚事……
不久,一辆出租车飞快地停在家具车后面,老板的身影从里到外迅速地跃入了大家的眼前。他一下车,老板娘就疾步迎上去,拦住他,喁喁低语了一会儿。接着,他就远望着我,急忙走过来。老板娘他们四人也大步相趋在他的身后。
看见老板对此事很显重视的态度,我也情不自禁地迎过去。很快的,我们走近,握手。他给大家各递一支烟,向我道歉:
“啊,对不起!你都是俺的邻居——汽车站的正式工。刚才是她犯的错,随便看一眼、问一下就把你误会了。但是,我想你对她也能理解,现在社会上的欺骗太多了,而且手段也高了,所以她不敢随便相信人,请你原谅!我这来把家具给你送上门。”
他这样一说,我开始清楚老板娘已经不好意思与我念叨家具的来往,便换叫老板处理了。自然的,老板正站在老板娘和我之间,进退两难!看着他尴尬的态度,我想老板娘也不是故意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便诚实地回答:
“噢,那没啥,没啥……”
老板他们当即喜出望外,旁边的人也都笑眯眯的。大家的这份高兴劲儿使我猛一激动——干脆就让老板娘完全放心吧!于是,我再次掏出钱儿,一边数着,一边对老板和老板娘说:
“我先把钱给你们,你们再把家具搬过来,别担心!”
“哦,不急,不急!……都信得过了。”
老板娘急忙向我摆手,感激地回答:
“请原谅,刚才是我的错!我们快把家具抬给你!”
工作已经七、八年了,空泛的陋室里终于多添了一套家具,然而这些亲人的资助并没丰富起我的精神快乐,只是徒然孤寂着我的心情。因为我依旧单身其中,没过几天,又向大伯按期递去了80元房租。虽然小敏接下来的两个周末都还不断跑来、欢喜地瞧瞧新家具,并与我商量婚事如何办?可是,说来道去,我才愿意退一步——答应她仅在故乡给近亲(叔叔、舅舅、婶婶和舅母他们家)还有几位同学、朋友各发一个请帖,简单地意思一下!
自然的,她只好接受了我自卑的态度。接着,我又在周末喊小敏过来,一道逛了几个超市,选买了冰箱、彩电、vcd等作为嫁妆。——这次购物,我仍然只是说着尽量节省些,对于选物没再吱声,因为钱是小敏拿着的,而且是岳父给她的,我便随她主义而定了。买过东西,我立即在公用话筒给老家打去了电话,告诉母亲这边的情况,且说明了自己简办婚事的打算;事情正如预料的一样,母亲在那边大大地传来了反对的声音,还要询问小敏的意见;于是,我将话筒递给了小敏。当她听过小敏的回答竟与我的一样,最后也只好远远地退让,同意了我俩。
再次自卑了一个多礼拜,离我三十岁生日还差两天,于是,我无奈地提前请了事假,准备结婚事宜。在家里,我俩又四面看着家什,愿望摆设更合适,就这里放置好冰箱、彩电,那里移动起家具……
屋里的东西不多,很快就忙完了,故乡亲人们明天团聚的面容都可爱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情不自禁地下了楼,对大伯点头一笑,递支烟,说:
“您好,我明天回老家结婚,请帮我照看一下屋子!”
“那好,放心吧!”大伯惊喜地看着我。
“啊,愿你结婚回来屋里更漂亮!”阿姨扬眉一乐,对大伯说,“小林他这把我们家也搞漂亮啦!”
他俩异口同声地笑语,仿佛家人一般响亮在我的面前。我欣慰地向他俩晃晃双手。虽然是冬天的黄昏,但我已没凄冷的感觉,就陪他俩聊了一会儿自己的婚事……
第二天早晨,我和小敏一起在早餐店吃过饭,接着,便乘上公交车,赶到火车站,按时返回故乡。一路上,爱人相伴而有说有笑,我逐渐的高兴。并且正值春运之际,车厢里特别热闹,所以,我不知不觉地就随着“长龙”跑了两个多小时,轻松的。然后,下火车,转客车,更加快乐了半个来小时便到站了。于是,她去她家,我来我家了。
弟弟首先给我递上了一套西服,问:
“哥,这套婚礼服怎样?”
我一看,正是我喜欢的棕色,就伸手摸摸,说:
“行,蛮漂亮的!”
“我与姐姐选了好几天,哇,正合你意!”
“谢谢!”
我搂住弟弟。他拍拍我背,说:
“哥,结婚的事你别费心了,妈都帮你安排好了。”
“总算听话了!哼……”
妈妈走过来,手指着我的眉头,怒言而笑。
第七十二章 简单的婚礼04
自从工作以来,我今天第一次感到了舒服,而且远离了省城!
不过,我尚心虚着一份惭愧——明天的婚事只是简办而已,没像亲朋好友愿望的那样。所以,晚上我很迟才入睡。然而,早晨6∶00点的闹钟还没响起,自己已经醒了。5点多钟,外面仍是黑的,但我却睡不着了。于是,我睁一时眼、闭一时眼,或瞧瞧正在天上的月亮或想想即将娶亲的轿车。
……闹钟终于响了,可是还不算黎明,因为窗外仅是朦胧一些,但亲人们已经陆续起床,忙起婚事,并没打扰我。因此,我继续躺了一会儿,看着天正逐渐的变亮,想到不能再多累他们等我,而应车过来就可以掉头、办事,于是我立即起床,并穿上了婚礼服。姐姐一见,也不亦乐乎地拿来梳子,帮我打好领带,梳理一番!接着,我就站在门口,心愿尽快望见车子。
还未到六点半,左邻右舍大都关着门,巷子里也没什么人。曙光已慢慢地照亮了地平线,星星像蜡烛般逐个地消逝起夜影。天将破晓了。我开始有了一份温暖的感觉,并且没费多望几眼,远远地已有车灯亮在巷口了。哇,太高兴啦!亲人们便拥着我迎上去。
“嘟——嘟——”那边轿车的喇叭也响了!我知道,这是特意在提醒我们。大家就欢快地走到巷口,四辆轿车也陆续转好了车头。司机们并没下车,只是在车里伸出头,向我开玩笑:
“啊呀,新郎官出来啦!”
“嘿……”我有些害羞。
姐姐和弟弟走上去,把各车的“喜”字贴在前挡风玻璃旁、花儿挂在倒车镜上;母亲让我拍个手,坐进第一辆车里,放起了婚礼歌曲;侄儿虽然少年,但一直活泼又胆大,所以哥哥愿意他要去了烟头,大家皆放心地瞧着他点着了地上的鞭炮……于是我们就在“噼里啪啦”不断的响应声中,立刻出发啦!
县城虽然还没红绿灯,但人们仍重视着地方风俗习惯:见到“喜”字的车儿,就主动退让!所以,我们不必顾虑路上的拥挤而断队,尽管自由地前进!
特别难忘自己的婚礼蛮有故乡趣味——很快的,我们就转上了环山路。继续前进了一会儿,左边的山岗越来越高,右边的河流逐渐船帆飘荡。路儿虽然既曲又窄,但交通量小,却觉开畅!我们的车速仍然不快不慢,不断左顾右盼,靠山那边的住宅分家分户,有些零散,偶尔才见一个厂房;临水这边也仅间断了3个企业,相互围隔着几户人家。大喜之中离开省城的拥挤,我真想在环山路上多跑一时,可岳父家是近的,所以我们经过第4个公司的大门,莫过二十来分钟便到了。
还是在侄儿点响的一片鞭炮声之中,我们迎见岳父家小院的门两旁各贴了一个红亮的大“喜”字——面对高山大树,背倚长河流水——周围已笑满大人与小孩在看热闹!门是大开的,我们立即下车,进入客厅。
茶水与糕点已经摆好,大家喜气洋洋地互递出香烟,并礼貌地相敬着火儿。就这样说笑了十来分钟,侄儿再次拿着烟头匆忙跑了出去,又在外面响亮了鞭炮声……啊,这是催妆炮!我明白,小敏已经在里屋准备好啦!然而,大喜至此,岳父虽然身体硬朗着奕奕的神采、岳母眉目慈祥着可亲的笑容,但他们的眼中却已经闪出恋恋不舍的泪光!于是,“我家人”开始安慰起他俩:
“小敏到我们林家,您们二老就放心吧!”
——我不由地暗下决心,盼望自己以后的家庭生活水平提高,便随着大家迅速地退到路上。侄儿第三次点响了鞭炮,在“她家人”的祝福声中,大舅子(小敏哥哥)人高马大,已经忍俊不禁地背出小敏,其他亲朋也喜冲冲地相随着,快步跟过来……这样的场景我虽然已见过很多次,但今天才是向着我来的,因此小敏的新娘打扮顿时令我激动于心啦!
当她被送入车里,我就朝门口摆个手,回到车里。与小敏对视,相互都不好意思地笑着。无需搬嫁妆,速度更快。岳父和岳母他们已经站到门口,仍在向我们依依惜别地摆手,于是我们又顺着环山路返程了。
自然的,我们不会前往省城了,而是直接开往酒店。在不知不觉的快慢之中,便一路喜悦地迅速到了,几位同学与朋友正在门前招呼。只是车子尚未停稳,堂哥也陪着叔叔从大厅阔步跨出。我和小敏情不自禁地从窗口对他们招手……车子又进前两步,我俩立即下车,迎上他们。
侄儿已经在后面放响了鞭炮,于是我们依依不舍着外面的火爆,登上台阶。叔叔满面笑容地伸出双手,握起我俩。大厅里虽然才摆了七桌酒席,但二十多位亲朋已经眉开眼笑地站起,仍显热闹,且齐声欢呼着朝我们拍手!
今天,我顿有一份丰富的快乐!
走进大厅,小敏和我一齐向亲朋好友道谢,请大家坐下。接着,他们便一起谈天说地,而我俩或坐这桌一时或站那桌一时,陪他们笑声不停。将近中午,宾客已经到齐,于是,服务员就开始上菜啦!自然的,我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酒瓶,小敏拿起酒杯,相互不断地为亲朋斟酒、敬杯……
就这样,我俩在七个酒桌之间转悠了很长时间。大厅里仿佛亲朋很多,其实并不多,因为我俩的新家在外地,所以免去了“新娘三天回门”的风俗而今天两家一齐合办了,亲家们皆欢声笑语在一厅!
……第二天早晨,回味婚礼的欢喜,深感故乡情深,难舍又要分别了,我不由地骑上弟弟的摩托车,带着小敏在亲朋好友之间大转了一场!不过,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我们皆未进门。——冬天的马路上虽然吹着北风,但我俩每当见到亲朋的院落,都觉得有温暖在迎接!中午,我俩就随便在街头买了两个烧饼就餐,又心愿一致地继续转悠下去了……所以,直到晚上依依惜别着回到家中,我们还在高唱着“留恋”的歌曲。
人逢喜事精神爽!母亲立即言笑嘻怡地祝贺我俩玩的高兴,并坐到我俩的身边,显得放心了,说:
“泽祥,你这成家了,两人工资一家花,生活自然提高,也稳定了……”她顿了顿,瞥小敏一眼,继续说道:
“既然成了家,就要对家庭负责,所以,你以后尽量别再忧郁自己单位的事情而影响小敏也陷入伤心。你知道,你们一起跑到了省城,人家都是羡慕的,因此你们要努力过好这份幸福的生活!”
“哈!妈妈,我会——我会——”我急忙张大嘴巴送母亲一笑。
“妈妈,您放心吧!他现在都变好了,也不跟汽车站那类家伙费神了。”小敏握起我的胳膊,插话道。
“哦,那好!那好!”
母亲又乐了。
仿佛“除夕吃团年饭→皆大欢喜”!小敏和我也笑出了声音。
第四卷 排挤的手段
换了租房,成了
“家”。不过,单位还是老样子,下班之后,返回租房,我总觉得依旧没有真正的家,更别说未来的方向。
虽然明白痛苦与不安只是来自内心的意见,也尽量自我慰藉心灵而加以清除,于是我愿望愉快的时光、合宜的环境、可以和谐与之相处的人群,但善良、朴实、纯净和坦白却仍因才华受绊而不断地被羁于恶中,难以自拔!
因而宽仁的气质惟有待人,满足的幸福照样不能自给。……抑郁多时,《沉思录》的教导才使我自省了一个人生的方向:即使
“排挤”并不是以我天生就被创造出来忍受它的方式发生的,我也不要抱怨,而应以我天生就是被创造出来安心忍受它的态度来忍受它,因为在它消耗完我之前它自己就要消失了。
所以,在沉静地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之后,我发现自己的心中只有一样东西犹然屹立不动——努力!
第七十三章 萝卜更多了01
为了不耽误上班,天再亮时,我俩便赶往省城了。可是,一回家就丢失了故乡的热闹,空闲在家,因为婚假还差两天。晚上,寂寞之中我向小敏叙述了自己的心迹:
“闲在家里,我觉得无聊,左思右想,感到还不如去上班呢!”
“行啊!何站长当初同意了你的婚假,也能像我们领导一样,那就带着喜糖提前去谢谢他。”想不到,她竟然爽口赞同了。
于是,我遂心地轻松了一夜,没睡懒觉而去上班了。不过,人生一次的婚礼之乐并没维持多久,因为家中虽然充实了,但上班还像以前一样。——回到单位,自觉何站长不会比我来的早,便先等在自己的办公室了。
我送给小余一袋喜糖,未出所料,他虽然尝到了甜味,却仍怨我没在省城办几桌,让他喝一杯!当然,咱俩在单位可谓共同的悲惨遭遇已使我明白,他其实完全理解我简办婚礼的原因。所以,我就随着他傻笑几声、漫谈几句聚会亲朋的故乡之乐,才去见何站长。
进入办公室,看见韩站长也坐在门旁,我就递给他一袋喜糖,又放一袋在办公桌上,感激地说:
“何站长,谢谢您!我的婚礼办得很高兴,请尝尝喜糖!”
“哦——”他长吁一声,并不多说。
“别在这啰嗦了!”韩站长却在后面歪起头,脸色讨厌,“你自己是欢喜了,快回办公室去。”
“呣,怎么了?”
“快走吧……走吧……”
他已经皱起了眉头。我不由地反感他竟然“这样”待人,便转身出门了。但是,我毕竟奇怪所以,未下楼就坐进主任办公室,向干事方伟风递支烟,问起自己刚才的经历。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也已经讨厌,只是他给了一个非常意外的回答:
“你可知道?你跑回去结婚了,搞得单位的报告都无人能写,把韩站长他们气坏了!”
噢,原来这样!我知道,单位的总结、计划和报告等本来就是我在替写的,再说已没意思,便没吱声而离开了。
当然,年前年后,单位的客流量还是大的,因此关于同事的“好人好事”也相对多些。所以,我庆幸这个新闻工作的良机,仍在主动、积极地干着宣传,不愧“创建办”的名字。特别高兴的是,春运结束后不久,总公司再次奖励我一个又大一些的红本子——“春运宣传工作”中的优秀通讯员!
不过,余下的时光就有些空虚了,因为新闻素材少了。就这样,我在单位偶尔宣传出作品,继续无奈了两个来月,很遗憾只是重复着曾经的遭遇而已。
一天上午,我正无聊于办公室内,检票口又发生了纠纷。一看,竟是程站长瘸着左腿一晃一荡在那里发着怒,于是我不由地走出办公室,围到旁边。原来是王洋友科长正与其红脸相对,叫嚣道:
“这再是你家的客车,你不就是个副站长吗?我孬好也是科长哩!竟然连送个人都不行?”
“呸,你也配坐我家的车子!”
程站长横眉怒目,已经手指向他的额头。王科长手一摆,推过他的胳膊,大骂:
“****妈的,你别太过分了!”
“哼,畜生养的……”
程站长瘸腿一抬,便踢过去!王科长身旁的一位女子慌忙伸手将王科长拉开,瞪眼吵骂:
“臭站长,不得好死!”
“又上一家伙,臭娘们!”
“你也有妈……”
女子与程站长立即相互指脸,争执在恨里。后面立即有人议论:“女子是王科长的姐姐,因此也有势可仗!”王科长五短身材,而他姐姐却比他还矮,怒脸更丑;不过,程站长莫过胖墩墩的,所以,他(她)俩的仇眼还算“平衡”,各自皆未觉低!
这时,办公楼那边突然传来了韩站长暴喝的声音:
“何站长叫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大家的目光皆不由地转过去。一瞧,韩站长人虽没到,何站长的大名却已到了,而他正挥着手儿,走过来。于是,人们都向后退了几步,吵架的圈子变大了;而程站长、王科长和他姐姐也听话地闭了口、收回手。场面安静下来。
但是,程站长的心跳却在加速了。因为这几年来韩二水在单位走狗般爬过的爪迹,又横醒在他的眼前——从业务科时谄笑的弯腰供茶,到会议室中漠然的平起平坐,又将继任一把手而傲慢的骑在他的头上……将来自己可有面子在这单位了?——王科长经常跟在他韩二水屁股后面,不言自明,自己虽然是副站长,但在韩二水眼中并不比王科长“高”。而他现在竟然过来了,还说是何站长的命令,所以,自己若处理不妥,又该如何?唉,程站长逐渐的烦了。
确实的,韩站长就是看着王科长过来的,而他刚才在站长办公室虽然与何站长一样的站在窗口望着停车场的吵闹,却是暗自心急于王科长的。所以,何站长还没吱声,他已经控制不住了,就说:
“不能再让他们乱下去了,何站长,你看处理一下吧!”
“这个程站长也不注意领导形象,哼!”何站长摇摇头,“那好,你就去看着解决了。”
啐,何站长的态度正合韩二水之意。因此,他慌忙跑下楼,不过,他却未忘何站长对程站长的讨厌,非常“注意”领导的形象——公正?因此,一进入停车场,他便目朝其中,发出了面向两边的阻拦意见——别吵了?以隐去自己对王科长的背后宠护。而且他首先提到的是何站长的大名——更会仗权!所以,远远的一句话就起了平定作用,他已不由地自觉势大而乐了。于是,他的步伐开始不紧不慢。
然而,围观的人们见着韩站长居然摆起了架势,都逐渐的反感,就转回了头。王科长一直凝视着他的“主人”,但韩站长彰显在他眼中的脸色竟是“冷”的,他不由地大皱起眉头。而程站长看着韩二水的轻浮,已经满眼憎恨了!当然,他却无处发泄怒气,就只好乜斜一下王科长。——程站长正不安于鄙视和被鄙视之间,自家的长途客车突然从检票口发出,他急忙摆手,一边与司机分别,一边说:“祝一路平安!”
自从吵架以来,司机虽然粗壮在旁边,但一直未敢吱声,此时也只是点个头,继续前行了。大车身当即挡去了韩站长的嘴脸。于是,围观的同事有人开始低声议论他,发出不满:
“听他的叫唤是来处理事情的,可看他的样子却是在摆架子的,真无聊!”
“不也就是副站长吗?并不比程站长高,却像居高临下似的!”
“站里他几个大官其实都是这样……”
…………
客车很快开远了,韩站长又露了面。
第七十四章 萝卜更多了02
但是,人们都不喜欢再见韩站长“中间粗、两头尖的枣核样”体态。因此,几位同事或站在程站长这边、或站在王科长那边,做起了劝慰。
“程站长,怎么搞的呀?”
韩二水人还没到,却已先问起官大的,王科长不由地心儿一惊!旅客围观者听说过来的毕竟是副站长,还是兴趣地看起了韩二水。而他昂头显赫“大权”、恬然发出责问的时候,塌鼻梁更加分明;尤其阴沉的脸盘不大,绿豆眼凹在下颌尖尖的颊肉之上,也特别引人注目。当然,人们若知他体态随母、头脸如父,则耻笑更大矣!旅客们已经是常出家门的人了,早就在书本上读过、广播里听过、电视里看过、也在生活里经历过韩二水这类形象,所以勿需介绍,亦能貌如其人地判断出其在汽车站属于“拍上压下、皮笑肉不笑,是不得大家拥戴”的,但他能坐上这一官位,则全仗他是单位上司的宠信。自然的,旅客们已经鄙视他了。
“唔,……”
程站长已经听过何站长的大名,就支支吾吾,还说不出话了。人们也已经唯觉无聊地让出一条道。韩站长走进来。他转首王科长,脸一沉,问:
“你怎么还跟程站长闹啊?”
“哦,我刚才送姐姐乘他家的车。没想到,他竟会这样——不让坐就算了,却还骂人……”
“我先骂你的吗?”程站长猛然摇头一恨,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知道她是你姐,见她没票,便让她下车,而你却跑过来骂我了。”
“我明明跟你介绍了自己,但你仍硬骂我、赶我下车!”王科长的姐姐立即冲上去。
“站里这么多人,我哪能随便相信你呢?就叫你喊王科长来说一下。”
“我答应你了,便去喊弟弟,但你却还骂我!”
“别忘了!是你先骂的——自以为我是司机、售票员呢。”
“程站长,请你对韩站长说点实话,不是我姐先骂的!”王科长横在姐姐和程站长之间,脸色仿佛冤屈了。
韩站长一听两边的回答已经难断谁对,思想这儿人多,不宜公开宠护王科长而影响自己,便说:
“程站长,我们就到你办公室去吧!走,王科长你俩也过来!”
“好的!好的!”
王科长与他姐姐一起点头答应。于是,韩二水和程站长在前,王科长姐弟俩在后,走向办公室了。
“看他们领导怎么吵的?”
韩二水他们没走多远,已有同事发出怨言,跟了过去。看着还有几位旅客跟上,我也不由地抬起了腿。韩站长回头向王科长眨巴一个宠护的眼色,说:
“走快点!”
他又看着身旁的程站长,继续说:
“哦,是他姐姐乘你的客车,没买票是不对,可怎么还闹得这么大?”
“不就是他俩差劲嘛!坐我车,还要骑在我的头上!”
“刚才我看他俩对你还是好的嘛,”韩站长笑笑,“别再气了!到你办公室我来批评他们一下。”
程站长不想啰嗦了,王科长已知道其“主人”的底细,也没吱声。不久,他们走进了办公室,同事与我站到了门前,旅客们则紧排在后面了。程站长的瘸腿已累,慌忙坐到办公椅上。韩站长站在他和王科长之间,仍大有气势,但他左顾右盼一下,开口就将真正的话题转开了,说:
“你们今天的事也是好事呢——下次不用介绍,就互相认识,大家尽管笑着招手了!”
“不!不!……他们别再到我车前乱骂人了。”程站长立即摇头。
“程站长,你也别仗官大,就老是这样管教人!”王科长已知韩主人的底细,便敢放纵态度了。
“坐我车,还要跟我乱闹?”
“一直都是你态度凶恶,无理乱扯的!”王科长姐姐虽然不是站里人,怒声却不小。
“你们还都怪厉害的!……”
程站长气得站了起来。天虽然还是冷的,但他已经热了——一边拉下夹克衫拉链,一边喘着怒气……韩二水也不愿随便得罪人,而这边是与自己平级的副站长、那边是自己的小宠物,实难处理了。因此,他皱起了眉头。外面的人一看他们又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架势,其实架起了韩站长,摇摆不定,难断所以,都觉可笑了!两位女同事掩着鼻儿转到墙边,鄙厌地说:
“呸,明明是他王科长送姐姐乘车而不买票惹的事,但韩站长却要宠护他;可是程站长的地位也不比你低,所以,……”
“所以,他就不好处理了——既想护狗,又不想得罪程站长,事情就难办了,嘿!”
“俺们就看看他韩站长又能玩出啥鬼点子!”
她俩又退回来。韩二水依旧站在程站长和王科长之间,似乎仍不偏谁,只是觉得自己的话儿在程站长面前也是有力度的,便开始劝架了,说:
“程站长……王科长……偶尔乘一下车,也没什么,今天的事,我看就是误会——程站长,其实你也不在乎那一张车票;王科长,你也买得起。大家还是同事呢,全当帮个忙,不值当生气了。”
程站长明白韩二水故意抬高自己而不便继续争小,心中不乐。但是,事情确已不适徒发怒言而失面子,他就无聊地强调:
“嗯,我可是在乎那几十块钱啊?只是不高兴他们的态度。”
“韩站长讲的对,我又可是买不起车票啊?”王科长也顺和了,“只是偶尔让姐姐坐一下你的车子,自觉漂亮些!”
“那时他若是这样,不就没啥吗?”程站长看过韩站长,又瞅瞅王科长。
“对,今天的事也没啥了,像这样多好啊!程站长的车子虽然走了,你们就下次再坐吧!王科长,你快送你姐乘别的车子吧!”韩站长终于发出了论断。
“好的!”
王科长一看自己并没输给程站长,大感兴奋。于是,他立即掏出烟儿,递给韩主人一支。然而,门前还围观着很多人,若丢开程站长,他明白不妥,因此他并不情愿地上前几步,递给刚才的仇人一支。接着,他又为他们点了火。自然的,程站长开始高兴,因为人家毕竟在自己面前低头了。
同事和旅客们都不由地暗笑在心!
王科长迅速地拉着姐姐出了门,奔向客车。大家也散开了,只是依然耻笑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韩站长亦没多说,便离开了办公室;不过,一个衣着讲究的治保科同事大周,仍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地停在门前;刚才散去的几位同事已将目光转向了韩站长,鄙视一眼就转头回往各自的岗位了。而程站长竟也站到了门槛上,望着韩二水的背影,“呸”一声,骂道:
“臭狗日的!”
韩二水没有听到,所以还是扬气的,他裂开西服、拉起羊毛衫、拍着肚皮,大步未停。因为,他自觉事情处理得很得意,身价已经高在程站长之上。大周与程站长对视一眼,就接受了他的暗示,追着韩二水上楼了。
第七十五章 萝卜更多了03
不久,大周又回来了,回报出韩站长与何站长的对话——
“哦,刚才是这样的,王洋友送他姐乘程站长的客车,没买票;程站长不愿意,因而发生了纠纷。情况明显是小王不对,所以我批评了他,叫他向程站长认了错、道了歉。程站长虽然仍未满意,但我又提了您、并劝了他一下,最后,两方还是和好了!”
“这两个家伙都该管管!——程站长自从跑了车子,就只顾抬高了架子,每次在停车场看见他站在自家车门前的大模大样,我便不由地扭过了头;而小王也有权摇头摆尾了,不知高低,不过,你这次处理得还好……”
程站长话没听完,已开始摇头,又“呸”一声:
“臭狗日的,韩二水!”
然而,大周还是画蛇添足了,说:
“韩站长始终得意洋洋的,并朝何站长点个头。”
…………
我租住的陋室中毕竟来了一位爱人,多了一份安慰,我已不如以前孤寂;而且秋收的时候,家里又顺利地降生了一个男孩儿——国字脸、大眼睛、胖娃娃,不停地张着小嘴巴……左邻右舍见着,都会抱起他,说他长得俊!因为,我像大家一样“望儿成龙,望女成凤”,所以就叫他小名“今龙”!但是,为了不累他奶奶和姥姥,就请他表姐蕊蕊来带了。而她年方19岁,白色的鸭舌帽遮着她那盘起的长头发和半张脸,大墨镜让人只看得见她嘴角的那丝完美弧度,巧笑倩兮,正得孩儿欢喜。不过,四人一间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屋子,用四个高柜从中隔开里外两张床,却更挤了。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然而,我现在觉得自家的“经”已变得好念些了,因为每天回到家我皆会情不自禁地首先抱起小宝贝,喊一声他的小名“今龙”,单位的事情便不由地一笑置之啦!就这样,每天上班虽然还苦,但下班已乐,所以这份解慰让我不知不觉地将孩儿养过了新年!
当然,他们这圈领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不但仍用于拍上,而且还用在压下——
又是在上班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旁的水池前洗手,稽查员小马突然边喊着“小林”边走了过来,说:
“你好,刚才一对母子的钱被偷了,检票员梁大姐与关小姐免费送她俩乘了车,这件好事,值得讲讲!”
“嗯,是一条新闻,我去看看。”
很高兴,春运才发表过一些作品,又有素材。于是,我立即掏出餐巾纸擦着手,赶到检票口。梁大姐与关小姐正站在两边交谈着,因为她俩个头相近,欢颜互亲,像姊妹一般。我左右瞧瞧她俩,欢笑一声,问道:
“听说你俩刚才帮人乘车啦!可能介绍一下?”
“噢,是梁大姐的好心!”关小姐当即手指梁大姐,转脸向我。她芳菲妩媚,软语温言,焕发着助人为乐的精神,继续说:
“刚才她看见一位母亲拉着一个小男孩坐在候车室,愁眉苦脸了很长时间无人问津,觉得不对,便上前请问。原来她在公交车上钱被偷了,无法回家,连早饭还没吃呢。于是,她就给她娘俩买了油条,并送她娘俩乘了车……”
“不!早饭是你买的。”梁大姐眉儿一挤,打断了她的话。
“咦,钱是你给的呀!当时,我不了解情况,你让我买饭,我就去了。回来后,看你把饭递过去,我才知道。后来,我就陪你一起与司机商量,免费送她娘俩乘了车。”
“这事也有你的功劳啊!”
梁大姐呵呵一笑。关小姐也只好抿抿嘴。很明显,这是一件助人为乐的新闻,应该在总公司的内部刊物《客运之报》上宣传一下。于是,我向她俩点头,说:“人家娘俩会感谢你们的!”便返回了办公室,拿出纸与笔,开始写作。
很快的,我就完成了稿子,但也要下班了。于是,我想中午再带回家加工一下,下午上班时再交到总公司。——我便急忙骑上自行车,迅速地赶回家,随便朝孩儿今龙一笑,而他也眼眨起乐趣;同时,我又简单对他表姐招呼一声:
“蕊蕊,我有一篇新闻稿子还要写,所以早点将午饭做好,就不配你们玩了。请你自己把小弟弟带好!”
“嘿嘿,好的!姑父又有新作,我即使多累,也高兴!”
蕊蕊边说边笑着,就将今龙带到了门前。于是,我独自忙起家务。
不久,小敏也下班乘公交车回来了,虽然单位远,但她没迟到。所以,她一进门,就诧异地相问:
“我没回来迟,你今天咋这样急?”
“哦,我马上还要加工一篇稿子,是单位的好人好事。”
“那好啊!”她与我一齐做起午餐,又兴趣地问,“是什么好人好事?”
我就向她解释了情况。她边笑,边佩服地点头赞同:
“那两位同事就该表扬一下!现在,这样的好人越来越少了,尽量将稿子写好些!”
“嗯,我再加工一下,应该行的!”
“哎哟,姑父您们单位的女同事真好啊!”蕊蕊插话。
“哈哈……”
我也笑了,喜欢自己身边的一线同事已经好事感人。——两人联手办事快!在高兴的交谈中,不知不觉的就做好了午餐,我快速地吃完饭,拿出了稿子、执起笔……小敏也尽快地吃完饭,洗过锅碗,抱着孩儿,坐到了我的身边,看起我的笔迹,并情不自禁地发出议论:
“人若都像梁大姐和关小姐这样多好!尤其是你们单位,……唉,上面那帮家伙真难讲!”
“别多提了,其实,他们不值一提!”
我转头劝她一声,继续写作着作品。而蕊蕊已经愤慨在旁边,说:
“你们‘上面的’就不值一提,‘下面的’才令人敬佩!”
“啈,……”
小敏叹口气,没再说下去,为了不耽误我的写作,她就与蕊蕊一起在门前带孩儿玩了。毕竟事件不大、文字也少,所以我没多费时,四五百字便定稿了。小敏虽已知道情况,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拿上信纸,而且她又一边读着,一边不由地吐露出自己的心情:
“唉,真佩服梁大姐和关小姐她俩!要是上面那些家伙也能这样待人,你们汽车站的效益和人气多美!”
“这都怨我命运不好,陷在这个祸坑里了!像我那在外地的大学同学,就没这么坎坷,……咱们先不管它了——至少社会在进步,以后我会好的!”
“但愿‘金子早些发光’,学有所用!”
“应该会的,小敏,你也别急!”
我又劝她一句。听到“金子早些发光”,蕊蕊竟然立刻转变了态度,说:
“老姑,我相信姑父的才能会早有作为的!”
“他上班都近十年了,可是有啥用啊?”
小敏却还埋怨。虽然我与侄女的声音都已很自信,但也没能改善她的心情。
第七十六章 萝卜更多了04
于是,我开始解释:
“嘘,我这不都能写文章了吗?”
“这也是你自找的闲事,实际你在单位算什么呀?都讲不出口!”
我也明白自己的情况,因而被问得无言可答,只好转开话题,说:
“一线同事还是喜欢我的,尤其我能为单位宣传新闻,与他们也有话可讲,大家还是高兴的!——不提那些烦人事了。”
“其实,谁想提那帮家伙啊!”她皱起眉,“完全是他们多年压抑着你,不知廉耻,太可恶了!”
“对,单位一线同事都讨厌讲到他们,我们就不讲了。”
“好吧!”
我们终于停止了争执。因为前面写作的忙碌,今天已经耽误了午休,是上班时间了,我们便一起走出了家门。跨上自行车,我带起小敏,从小巷骑到公路边,互祝一声“晚上早点回来”,她就西去乘公交车,我继续东行了。
……进入汽车站,走到办公室,与小余相互招呼一声“下午好”,我就坐下,又拿出了稿子,再次检读起自己的写作质量。过了一会儿,小余突然问道:
“你又写了新闻?还是单位的吗?”
“对,是早上梁大姐她们做的好人好事!”
“那好啊!准备投到哪?”
“马上先给她投到总公司的《客运之报》上,让同事们都能瞧瞧!”
“行喽,那里就需要这样的作品。”他嘿嘿一笑,“哦,看你还在加工它,待会儿定稿了,给我看看!”
“好的!”
于是,我的眼睛又转到自己的文字之上。因为小余正在身旁,也要读这稿子,而我已经答应了他,所以我不由地心急,便迅速地看完,将信纸递了过去。他喜悦地接下,就一边读着,一边发出感慨:
“嗬,你这稿子写得可以咧!能发表,都高兴!”
“不……不……是她们的好事做得好!”
“别太谦虚啦!不是你提笔,这件好事也宣传不出她们好人,应该感谢你!”
“行了,别给我架相啦!”
“主编都会满意的!”
他很快读完了稿子,还给我。
“我就去总公司了,你在这忙。”
“祝你好!”
我便卷起稿子,走出了门。因为手中拿着自己的作品,所以我快步上了四楼都未觉累。走进宣传科,与他们相继打声招呼。小章看到了我手中的信纸,已经明白情况,就祝贺:
“哈,又写出作品了!”
“不算作品,还不知用不用呢!”我抿嘴一笑,“是单位的一件好人好事,但愿写得让你满意!”
“又出好人好事了,那好啊,我们会满意的!”
他兴趣地接过了我的稿子。科长突然说:
“小林,你这宣传工作做得积极哪!上次‘市交通系统优秀通讯员’的奖状还高兴吧?”
“嗯,谢谢您的推荐!”我转过身,点个头。
“还是你工作认真,写得好啊!”
“其实,我们公司的得奖都是您费了力!那天,您把荣誉证书递给我,而我还不知道咋回事呢,”我拍起小章的肩膀,“直到他告诉我,是您将我们的作品参加了活动,还应该感谢您的关心!”
“哈哈,没什么,愿你以后稿子写得更好!”
“行,您放心!”
我又面对着小章,继续站在了他的身边。这时,他已经看完了我的稿子,站起来,笑说:
“稿子写的行嘞,放心用了!”
“那好,我走了,谢谢!”
于是,我与大家打声招呼,出门了。自然的,我心里很高兴,而且又是下楼,所以非常轻松。可是,我还没到一楼,小章忽然追下来,轻声喊道:
“林哥,等一下!”
“怎么回事?”我停下了。
“嘘,下了楼再讲。”
他又回头看看。我明白,他是要避开别人。于是,我们都没再吱声,就一起下了楼,进入停车场。他左右瞧瞧,手指着稍远处的一辆客车,说:
“走,去那!”
“好!”
我便随着他走到了客车的后面,奇怪地望起他。而他的眼神已经关注着我,叹口气,问道:
“林哥,你获奖‘市交通系统优秀通讯员’那事,以及总公司连续评你为“春运宣传工作”中的优秀通讯员,上个月交通局曾经到你们站了解过你,准备调用你,知道吧?”
“呀?不知道!”
我一吃惊!瞧着他也很诧异,我不由地发问:
“没听说过,怎么没调我呀?”
“咦,你还不晓得?”他已大皱起眉头,“太可恶了!你站里那帮臭领导诬陷你是精神病人,人家交通局哪还敢用你呢?!”
“啊,竟还有这事,那帮家伙也太不是人了!”
我顿觉一股怒气从脚下直冲头顶。他慌忙拉起我的胳膊,抖抖手,劝道:
“别气!别气!林哥,他们那帮家伙就不是人,我们这个公司的人——正直的人——皆在心里骂着他们‘狗都不如’的话儿!其实,他们也不知道羞耻自己可笑——当了那种领导,莫过拍上压下,做着走狗们臭名古今的行当而已!”
“每天上班,进了单位大门,都要见面的,他们咋能这样干着背后害人的勾当?……真不要脸!”
“人做事,天在看,他们会得报应的!请别气,不值当与他们那帮小人争气!何况中国还有一句古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听说如此,我油然解气一下,就点个头。他也嘿嘿一笑,继续说:
“以后全当没有这事,林哥,在那个逆境里,这种心情也是应该注意的!”
“好——好——小章,你放心!”
于是,我们握个手,就分别了。
然而,前进的方向还是自己单位,思想以后仍不少见那帮小人,禁不住又心中上火地回到站里!我虽然难抑着愤怒,但并没与别人谈论自己的不幸。不过,下班回家,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对爱人说起了此事……她一边惊诧地听着,一边怒言地自问:
“做人咋能这样?还是领导呢!”
“臭领导,这样可恶!不配称‘人’了!”蕊蕊抱着小弟今龙,已经气得浑身颤抖。
我话没说完,小敏虽已气得脸红,却急忙向侄女摆手:“别气!别气!”接着,她又倚着我的肩膀、改口劝我,说:
“你也别气了!小章同事讲的对——人做事,天在看——以后不用你说,他们会有报应的!到时候,我们尽管笑笑而已。”
“好吧……好吧……我看见他们那帮家伙,也不问了!”
我立即答应了她,为了不让她的脸更气红,也愿蕊蕊快平静。
…………
所以,再上班时,我还竭力地保持着与以前一样的形象!可是,才过一个季度,领导们却已大变化了——正如同事们预知的一样,何站长上调总公司,韩二水接任了他的位置,从“副站长变成一把手”了!但是,同事们都很讨厌这份“预知”,因此单位里除了韩站长那帮家伙大显傲气,其他人对此皆不当回事。
第七十七章 萝卜更多了05
当然,韩站长才三十来岁就又升了一级,确实更加光大了门头。所以,此事不久,一位壮年男子突然闯进我们创建办,也不意外!——看他指着检票口的那辆客车,自我介绍是司机,小余立即从自己的办公桌旁边(有两把留客人用的椅子)搬过一把,请他坐下,我也给他倒了杯茶。他掏出烟儿,各递我俩一支。接着,他转首瞧瞧办公楼,竟然发出议论:
“你们年轻,唉,跟你们说,我放心!”
“喂,咋回事?”
我俩一起对他笑笑。他却摇头,说:
“韩站长升得真快呀,就是不一样!前些天,我与他约好去他家,因为晚上,又不小心,走进宿舍,一下跌倒了,手拎的两瓶口子酒全摔碎了,手皮也磨烂了一块。进还是退?我当即陷入为难之中,因为若不去,他韩站长肯定认为我说话不算话,而我又是送礼的,那样可就糟了。但是,手中缺礼,又如何见官?而我也没多带钱,不能再买酒,咋办?……犹豫了一会儿,思想自己包中还装着一条中华烟,尚有脸面上楼,唉!”
“怎么了?这不还好吗?”小余问道。
“进门之后,真像我担心的那样,嗐,早知回家了!”
“咋啦?他还能不抽烟了?”我不由地皱眉。
“唉,一进门就发现她老婆突然变脸了!不言自明,她是怨我空手的。因此,我没坐下便赶紧从包中拿出烟儿,摆到茶几上,并解释自己跌跤了、酒瓶摔碎了;同时,我又伸出胳膊,让他们瞧瞧烂手。而我看见自己的手儿也摔脏了,便说,我去卫生间把手洗洗。‘好,你去洗吧。’韩婆子虽然抢在韩站长之前答应了我,但声音很‘冷’。我明白,她还是在怨我的礼物少了!其实,我是准备第二天再去添礼的,真讨厌她竟这样不给人面子!……”
司机三十来岁,身强体壮,却已脸红脖子粗;而他又穿着白衬衫,尤显怒颜分明了,仿佛将我俩也带进了韩站长的家中——
他洗手出来,韩站长两口子并没过问他的手伤。韩婆子已经抱起王狗子,只顾自己坐在对面玩了。司机“敢怒不敢言”地看一眼,便坐回沙发上,陪韩站长各点一支烟,抽了两口,想讲自己过来的意思——改好班次,多载旅客。然而,回想自己一进门就让人家不高兴,只好别扭地改口,说:
“韩站长,你是汽车站最年轻的大领导,真有能力,佩服啊!”
“我这领导算什么呀?”韩站长三角小眼一眯,“还是你们老板混得好,都有私家大客车了!”
“不,我那私家车还不算我的,贷款都没还齐呢。”
“那点贷款算什么呀?你也在天天挣钱哩。”
韩婆子突然插嘴。司机并不想理她,但也没法,就盯着王狗子,假笑一声,回答:
“哪有你俩生活舒服,都养起小宠物啦!”
“司机,还是你过的好,”韩婆子头一扬,说,“可谓天天在云游四海!我都羡慕喽!”
“哟嗬,你真会给我架相!我那车来车往的,其实太够危险呢,还是韩站长舒服咧,上班有办公室,下班有大宿舍,来往有小轿车,我这辈子是享受不到了……”
韩婆子只顾与他闲聊,王狗子猛然从她怀中跳出,几步跑到这边,韩站长把烟儿往烟灰缸一放,立即伸手将它抱起,满脸欢喜!韩婆子却已发出反对的声音,喊道:
“噫,还给我啊!还给我啊!”
“我还不能抱一时!你怎么了?”
“你们谈你们的话,抱它干啥?”
“抱它……也不影响我们谈话!”
韩站长也不高兴了。而韩婆子猛地站了起来,吃亏似的喧嚣:
“不叫你抱,就别抱嘛!我太想抱了。”
“哼……”韩站长已经生气,“我难道不能抱一时?”
“让我先抱一时!”
“不能让我先抱一时?”
“狗是我养的!你就不能先抱。”
“我没养狗吗?嗳……”
韩站长大皱起眉头。司机一看,也大吃一惊——两口子竟然互抢自家的一条狗!真奇怪他俩对父母的孝心?不过,事已明显,他俩若再争执下去就会吵架了。于是,司机赶紧拉拉韩站长的胳膊,劝道:
“要这狗干么?你还是老公呢,给她嘛,咱俩谈谈话吧!”
“你不管!这是家务事。”
韩站长对老婆眼一翻。韩婆子也朝他嘴一撅,依然互不相让!自然的,司机的心里大觉可笑!然而,他毕竟仍和他俩同坐在一个大客厅中,劝架之情还是不由自主的,因此他又从烟灰缸里拿起烟儿,递给韩站长,继续拉拉他的胳膊,说:
“我们的宠物其实是烟,她的宠物才是狗!还争这干么?韩站长。”
“嗯,这小狗也不比烟差!你没亲近过,还不知道。”
“哦,……”司机将眼光转向王狗子,也摸一下它的头,暗笑地吐了一句架相话,“确实的,你家这狗儿真漂亮!我还没见过呢,不过,我们现在有烟抽,就让它自己玩吧!”
司机就这样的再三相劝,而且烟儿也递到了韩站长面前,他终于消了气,放开狗,接过烟,又开始与客人谈话了。但是,王狗子却不愿离开,仍靠在韩站长的脚边。这一下,韩婆子在那边顿生大气了。她两步跨过来,抓起王狗子就打屁股……
韩站长慌忙站起,在王狗子的痛叫声中,撕开老婆的“打手”,骂道:
“狗都给你了,还打!妈的!”
他边骂,边推开老婆,夺过了王狗子。
“呸!呸!……”
韩婆子歪扭几下,人没跌倒,立即冲上去踢老公一脚。韩站长虽然左手还怀抱着王狗子,但右手已气得伸出了拳头……司机一看情况不妙,当即上前,面朝韩站长,背对他老婆,拦在了中间,说:
“都别气了!都别气了!狗就让它随便跑跑吧,一人玩一时。”
“能叫她玩吗?还打狗。”
韩站长叹着气回答,又眼瞪向老婆。而她也不退步,说:
“狗也不是你自己养的,还能就让你玩?”
“我也没强要玩它!它愿跟谁,就由谁玩,都不到你那边,还硬抢着玩,……到底怨谁啊?”
“哼!就怨你会讨它喜欢,我不会讨它喜欢,但是我也不能玩不上它。”
很明显,韩婆子抱不到狗,这场争执是难以了结的。于是,司机伸出两手,拍着狗身,摇头笑笑,说:
“韩站长,我们男的,玩什么狗呀?还给老婆吧!”
“嗯,好的!”
韩站长被讲得无可奈何,只好松开手。司机接过狗,转身递给了韩婆子,说:
“啊,小狗还是你的!”
“就是我的,你们抽烟!”
韩婆子欢乐地坐下,将王狗子抱得更紧,仿佛孩子一般!——大客厅终于平静了,司机觉得还是尽快避开麻烦为好,因此他又与韩站长讲几句闲话,就离开了。
第七十八章 人与狗01
讲完韩站长的这个“家务事”,司机也就走了。不过,小余和我却可笑了几天。虽然天气越来越热,但我俩因此仍有精神,即使写作,我还劲头不差。
所以,我又听说一位稽查员出了“拾金不昧”的好人好事之时,就急忙跑入候车室,向一线同事们采访了情况。然后,迅速回到办公室,独自奋力地构思、写作和加工起新闻稿件。过了一会儿,头上的电风扇却突然停了。我便按一下电灯开关,但是电灯也不亮。因此,我明白断电了,就尽量平心静气地再写了一些字,可脸上和手儿还是淌了汗,信纸都被沾湿了。于是,我放下笔,擦擦脸,搓搓手,走到门前想了解停电原因。上午,大晴天,外面的停车场上,正光辉着春末夏初的朝阳。
“程站长,楼上的线路坏了,开不了空调,韩站长叫你快上来一下!”
楼上的同事方伟风猛地站在窗口朝下喊。我不由地环顾停车场,看见程义晋正与一位老婆子阴凉在自家的客车旁边,有说有笑着。不过,他一听到催促,就慌忙从候车室里喊出自己的青年司机,一边要他将老婆子扶入车上,并陪在里面、开启客车的空调,一边疾速地撅腚跑上楼去了。然而,司机无奈地相陪一会儿,没话可叙,实在着急,便下车,背着太阳,靠在车旁,吸起烟了。
新稽查员小鲁朝气蓬勃地前去调度车辆,见车中只有一个老婆子,感觉奇怪,便敲门而喊她下来。但是,她竟讨厌地将短袖衫向上拉起,拍拍肚皮,揉揉短裤,大叫道:
“滚——先把司机喊过来!”
“哎呀?……”
小鲁正惊诧于为难之中,有口难言,司机却已被闹叫过来。没用多问,他在后面拍着小鲁的脊梁,说:
“这是韩站长母亲,你注意点!”
“嚄!”
小鲁无奈地多认识一眼“老婆子”,便离开了。不久,电风扇又转了,程站长也下了楼。他走到自家客车的门前,与老婆子呱嗒几下,并不上车,却转身晃到车尾,对另一边喊道:
“小鲁,你过来!”
小鲁正在远处忙着调度,但是突然听见程站长站在自家车旁的叫声,他仿佛有所明白了,就皱着眉儿蹒跚过来。程站长原已心厌,因而大声责问:
“你刚才怎么搞的?怎么还赶我这车上人下来?”
“哦!……”
小鲁停了一时,才无奈地回答:
“我不知道她是韩站长的母亲。”
“你都认识程站长的客车,还那样做,不是让程站长难看吗?”司机也赶上来。
——相互一直在讲着车上人,程站长不由地想到上次王科长送其姐乘车而发生的纠纷,当时,韩站长虽然虚公正、实偏“王”,但自己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而现在“韩”已是一把手了,自己更该弯腰,于是,他又向小鲁喝令:
“那,你去给人家道个歉!”
“啊?……”
小鲁大吃一惊!但是,看着程站长丑陋的嘴脸,他只好快走几步,暗恨在车门之下,无奈地对老婆子说:
“对不起!我刚才不认识您。”
“啈,那你就去吧!”
老婆子鄙视下面一眼。小鲁又慌忙离开了。程站长与司机一起满意地钻到了车上。
……我遗憾地摇摇头,坐回办公椅,继续加工起稿件。忙了一会儿,顺利地完稿,我欢喜地改用正楷,一字一句的,仔细抄起了自己的作品。尽管才三、四百字,可我却使了近半个小时的劲儿,不过,并没觉累。——成事身心爽!我迅速地整理好作品,准备先请魏主任帮忙复印一份,再去报社投稿。于是,我手拿这份宣传资料,远望一眼斜对面新建的二层办公小楼。魏小姐的办公室还在楼上,而她已经是主任了。虽然二楼几个办公室的大玻璃窗都透明在眼前,但因相隔着停车场,所以我还是看不清楚其中情况的。
我就走出门儿,前往魏主任的办公室。将进办公楼,我刚从一辆班车的车尾转到车头时,一声熟悉的问候突然从对面传来:
“喂,又写出稿件了?”
我向上一看,原来是主任魏小姐正走下楼梯,打着招呼。我很高兴,急忙回答:
“嗯,给单位写的新闻,复印一份底稿,留备用。你外出啊?”
“对!去总公司交资料。”她手指着旅游科,“复印机已经搬到旅游科了,你直接到那里吧!”
哎呀,王洋友已经转为旅游科科长!我被分配在汽车站已近十年,早知了那类人物的德性,不愿与他们多有接触。所以,我又不由地多问一句:
“那,我去行吧?”
“你在为单位工作,咋不行呀?行!”
“好的!”
我点头一笑。魏小姐身段灵巧、梨花面、粉鼻儿、樱桃口……青春的年龄像花苞半放花瓣微展着芳容。
旅游科就在我的办公室旁边,相隔着几个科室的门儿,所以又须越过一些待发的班车。我立即转过身,这边车头、那边车尾的绕行着。
停车场里客车正在进退、旅客正在来往、同事正在忙碌……想到旅游科的业务方向虽然都是名胜古迹,但很遗憾其中的前景不能算是漂亮的!——我是交通大学本科毕业被分配在汽车站的,虽然专业对口,却还没有具体工作,又仿佛是干创建宣传的。所以,我自从踏上社会,就一直陷落在失望之中。
我是外地人,在此缺亲少友,尽管工作多年了,但在另一类同事的眼光之中仍很“弱”,容易欺辱。不过,魏小姐人美心也好,一直是和气的。
每当见过好人,我的眼前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何上司。这一次亦没躲过这一劫!我赶紧揉揉眼睛,左右多看看班车和旅客,可还是未能脱开。何上司最会美容,刚上任时他在我的面前就曾是“有头有脸”的形象,但是读过多篇清朝名臣纪晓岚流芳百世的故事之后,我顿觉他莫过历史人物和珅的脱胎。所以,我人生在世最不愿再见的就是何上司,然而何上司的鬼样又总会无端地缠上我。于是,我便加快步伐,将精力全部集中在前进上,希望藉此消灭印象之中何上司的“非常”之相。
迅速地越过了几辆班车,我终于身体疲劳、头脑轻松地走近了旅游科。我们这一排办公处仍是老式瓦房,木门很旧。
第七十九章 人与狗02
天上的太阳热乎乎的。
旅游科的门儿半开着,王科长的嘴脸还是老样子,只是穿着黑衬衫和牛仔裤,更刺眼!他正侧身向内坐在办公室的三人沙发上;中间摆着一个烟灰缸,里面已经满是烟头、烟灰;旁边还陪着一个与他一样年轻的陌生人,褂子和裤子都是黄色的,很明显,那是流行夏装。他们一边抽烟,一边有说有笑地交谈着。电风扇摆在他们对面的办公桌之上,正朝着他们大档地吹风……
我终于两步迈上门台,最后一脚跨过门坎。脚步声虽然不大,但王科长已向我转过头,那个陌生人也对我抬起眼。看着他们一样皱眉疑惑的目光,我赶紧说:
“王科长,你好!我来这复印一份宣传资料。”
“魏主任可同意吗?”他的脸色有些反感。
“噢,就是魏主任说复印机搬到你这里了,她介绍我来这的。”
他迟疑地瞧了一眼办公椅后面的复印机,突然向我提起要求:
“那……那你叫魏主任跟我讲一下!”
“我刚才遇见魏主任呢,她去总公司了……”我急忙解释。
“那你就等她回来再讲吧!”王科长漠然地命令道。
我一愣!——不就复印一份宣传资料吗?而且还是为了单位工作!我情不自禁地停留在办公桌之前,凝视着复印机。
他们的声音开始变得低了,继续叙了几句话儿,陌生人忽地对我粗叫一声:
“嗳,王科长叫你去找人,你咋还停在这里?”
陌生人膀大腰圆、粗鼻子、横眼,不高兴地瞅着我。——怎么为了工作而复印一份资料,竟让管教我的人不断?难道他是更高的领导?我诧异地问道:
“请问你是那里的?怎么……”
“你想干什么?他是我的朋友,”王科长打断了我的问话,生气了,“你就去找魏主任给你复印!”
“我这是新闻稿件,不宜拖迟,人所共知;而且,是为单位写的,待我见到魏主任之后,再请她批示!”我继续恳求。
“不行!”
王科长仍不同意。我不由地恼火他怎么如此待人处事?尤其他的社会朋友的言行!于是,我怒视他们一眼,退出了旅游科,返回魏主任的办公室。
再次仰望着光天化日,绕过停车场,终于心酸地上了办公楼。然而,魏小姐还没回办公室,屋里仅坐着方伟风一人。我晓得他在官场的处人态度,就打声招呼但没多说,而独自站到窗前,愁望着检票员、稽查员和调度员等同事们正在停车场内外和谐地忙在分工合作之中……看着,看着,想到自己刚才的遭遇,我不由地遗憾,便转到楼梯口。等了一会儿,仍无结果,我开始急了,因为我想尽快赶到报社投稿。回忆魏小姐前面说的话儿,我觉得若让王科长检查一下自己的作品,应该不会再被麻烦下去了。于是,我又叹口气,返回旅游科。
在单位,同事们每当提到王科长,都会议论一下新站长韩二水家中的宠物狗儿。他们两个一样身短头小的,形象特别相近,所以,正义的同事把它俩皆呼为“王狗子”。
“王狗子”的名字,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里,大人、孩儿们都未断唾骂过。但是,关于这类畜牲的丑恶形象,不同时期、不同地方的国民各有不同的认识,比如封建王朝的贪官、八国联军的卖国贼、抗日战争的汉奸、国共内战的跳梁小丑……或者北国的乱党、南疆的黑帮、西域的军阀、东界的商虫、中原的流氓等,大家至今尚未统一勾勒出其全貌。所以,深恶其劣迹、痛绝其罪行的人们虽然知道宗教轮回,但每念及此,还会情不自禁地想多问一句:
“这个中华民族的败类,毙后转世现今又成啥嘴脸了呢?”
俗语曰:“成名之后即定身!”永不例外的,无疑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则古训,而“王狗子”祸至神昧之后,罪有应得,亦未让大家失望——早已名副其实地脱胎成狗,被韩站长豢养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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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王狗子”这一使唤,自其尾随韩站长从狗市蹿入人世,就已是“众怒所向”!
韩站长,在单位,不但通狗而且熟人。他一上任便在新建的旅游科拉拢了这条走狗——王洋友科长。其家中的“王狗子”乃看门狗,爪握着官门止进之权;而走狗王科长霸坐了旅游科一室之头的位置以后,亦有势遂了“狺哰”之妄哉!
汽车站里里外外都人流不断,若为了保障单位安全,那么从站长到手下多添几条狗儿看门护院,也算合理?
想到这些,我更加感叹自己陷身的逆境!
当我眉头紧皱地赶到旅游科,王科长和他的社会朋友仍在屋里说笑如前。因此,我在门前犹豫了一下,看着复印机即将联系到自己的作品,才抬腿进入室内。
当然,红日还在高传着上进的精神,所以我人未得入,影儿已经先到。因而他们也已转了身,一起瞅着我。王科长一看是我,不言自明,既晓得了情况,便先发话了:
“咦,你怎么没叫魏主任来?”
“她还没回来。”我站在办公桌前,着急地回答。
“你就等她回来再说呗。”王科长还显得反感,仿佛我打扰了他们。
“我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她啥时回来。”我将手中的稿件递向他,“你看,这是我才给单位写的新闻,一张信纸,复印一份就行了。”
“复印的事,我决定不了!你还是等她回来。”王科长翻翻眼儿,手一摆,不愿接纳我的稿件。
他的社会朋友也向我这边大吐了一口浓烟。
王科长原来作治保员的时候,就常欺辱旅客。没想到,他这一“上拍”领导而当官、“下压”同事而傲高的嘴脸,竟又原形毕露了。我不由地生气相问:
“喂,王科长,你也知道我在做着宣传工作。你怎能这样做呢?”我抖抖手中的信纸,继续辩论道:
“我这才为同事写作的新闻,正急着去报社投稿,还须留一份底稿备用,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吧?”
突然的,王科长将烟头往地下一扔,变了脸色,讨厌地说:
“谁管你给哪个写的稿子,复印的事,你还是要找魏主任!”
他仍坐在沙发上,只是手抓胸前的扣子,左右扯拉几下;我还站在办公桌之前,因为桌上的电风扇是向着他们吹风的,所以我早已额头淌汗了。我油然地鄙视他一眼,叹口气,说:
“喏,找不到魏主任,我也不找了;你,我也不求了;复印的事,我自己来搞。”
我转过身子,走向复印机。然而,我还没越过办公椅,王科长竟已从旁边沙发上蹿起来,一把拉住我背儿,将我向后拽起……
第八十章 人与狗03
我当即扭过头,气得伸手把他推过去,怒声问道:
“复印机又不是你家的!你怎么这样搞?”
“在我办公室,又不在你办公室,”他手指着我,“在我办公室,就归我管!”
“归你管,那你咋不给同事工作复印?”
“就不准你复印!”
“你当多大官啊?我也不是旅客!”
我不愿再与他费话,依然手拿稿件,还准备自己复印。然而,他的社会朋友却冲上来,粗大的身子横立在我的面前,牙齿咬着嘴唇,满脸带着杀气,地头蛇一般傲言管教我道:
“这也不是你的办公室,你来这逞什么威儿?”
“那……这是你的办公室喽?请问你尊姓大名!”我扬起眉。
“……”他哑口一顿,看看王科长,又瞧瞧我,但仍狂颜大话,“我叫鲁民海,你欺负我朋友就不行!”
“我这叫欺负他?”
我摇头一笑,没再理他,转身走向复印机。室外人车正噪杂,屋里气焰更混乱!——我才走一步,王科长却已跟在身后猖狂大骂:
“他妈的,滚出去!”
我尚未反应过来,他竟已狠狠地打了我脊背一巴掌!我气愤至极,将稿件朝办公桌上一丢,立刻转身,就攥拳还击,但鲁民海一把将我推开。扫搭一眼王科长身短头小却在挺胸凸肚的模样,我忽觉与其相争也是无聊,便没再上前。然而,他又手儿指我、怒目逼我更凶,但我已鄙夷其缺德而仍无气,只是眼一眯、手一摆,说:
“你别欺人太甚!”
“他妈的,滚出去!”他仍手指着我,叫骂道。
依旧受辱于他狂妄自大的言行,我不由地推开他的手儿,唯愿他的嘴巴能够“干净”些,气愤地说:
“你别乱骂人!做人要有德性!”
“他妈的!……”
他却好像吃了大亏似的,两眼闪出如狼的阴绿之光,猛然一步闯上来,拳足交加,狠心地上下踢打起我……
因为自己从读书到上班一直都厌恶走狗们的形象,不愿任由他们纵横无德,所以我也寸步不让,伸出了胳膊,还击他脸蛋一巴掌。然而,他的社会朋友鲁民海依旧横眉怒目,早已攥紧的拳头从旁边合伙攻击起我,而且他还吐沫由嘴中一喷,咬牙切齿地迸出三个字:
“臭……家……伙……”
自然的,我惟有左防右卫着他俩的四拳四脚。但是,我完全不是他俩的对手,顾上不顾下,身体各处徒受着揍打——“王”一拳、“鲁”一脚——我只能喊响怨气:
“别太缺德!别太缺德!……”
“哼!哼!……”
很快的,我就被欺倒在地。然而,他俩并没住手,我依旧腿被踢,胸被跺,头被打!
——由于狗闹人呼的声音大,韩站长虽然远在自己的办公室中亦被惊动了,但他走近窗前,看到我已头破血流、王狗子及其同类仍昂首嚣张,是非立见的表示竟是漠然视之,且二话没说,便又转身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了。
庆幸的是,我们的打闹声迅速地引来了同事。几位男女同事跑入屋里,看我被他们压打在地上,都异口同声地急劝:
“喂,王科长别打了!别打了!”
大家一边惊奇地望着鲁民海,一边伸手将他们推了过去。
接着,同事们两边扶我从地上坐起。我的白色的短袖衬衫已经灰脏,右脸的三道指甲划痕也把它血红多处了,左脸还青一块紫一块——这些耻辱,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哀怜我的青头紫脸!可是,我身上遭到的拳打脚踢之痛苦,相隔着衣服“一层布”儿,因而还没人晓得。当然,同事们早知了王科长的走狗德性,所以都不愿与其多说,只是不停地问我:
“小林,身上不疼吧?我们出去吧!”
“喔!……”
我老是回答不出身上的“疼”字,无奈地摇头。
“他妈的,哼!”
“滚出去!”
王洋友和鲁民海都龇牙瞪着我,一起叫嚣一声,又坐回沙发上,一样的对我翘起二郎腿,抽起烟了……
最后,我蔑视他俩一眼,随着同事们的扶持,痛歪着身子由地上站起,从办公桌上拿过自己的稿件,伤心地回头,责问一句:
“王科长,你别太缺德了!”
“你还想咋样?”王科长歪歪头,斜斜眼。
“我不想与你们这两条狗斗!”我又鄙视一眼鲁民海的罪恶,手擦着脸上伤痕浸汗的疼痛,随着同事们走出了门。
“小林,快去医院吧!”同事们一离开旅游科,就心急地顾盼在我的左右。
“不了!……”我当即收住话儿,因为我感觉再讲伤情的轻重亦只会多增他们的担心和愤怒。
一步一步的,我蹒跚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前,但身体被打的疼痛也越来越重,我不由地继续前往办公楼了。
同事们都理解我的心情,也翻眼朝着站长办公室,并不停地摇头——众目睽睽之下,纵狗行凶如此,大家皆感须向韩站长强调一下为人处事。因为“一犬吠形、百犬吠声”原已是一句成语,而且其中也无主人之角色,所以韩站长若有天良,则自己是生活于人世上、还是在狗市中,不该执迷!于是,大家皆不约而同地围进韩站长办公室,简单地说明起事情因果:
“韩站长,林干事去复印宣传稿件,却被王洋友带着社会朋友欺负了……”
“我知道!”
韩站长讨厌地打断同事们的汇报,很反感手下的多事。大家便同情地看过我,又面朝他,齐声请问:
“王洋友怎么还刁难同事的工作?”
“啈,王科长那也是在正常工作!”韩站长嘴一撇、手一甩,给大家的交代竟在“狗理”。
同事们感觉自己的肩膀毕竟是“矮”的,若再多言,当属无稽了,因而默立着,等候着他这位屁股独歪在站长办公椅上的“大官”的处理。——经过这一段人声噪杂,胡玉文书记也被吸引出自己的办公室,他站在门口,从后面看看我们,却没吱声,就退回自己屋里。韩站长大大咧咧地扫搭一眼同事们,又裸袖揎衣、怒目向我,仍尚未哼哈!然而,王洋友却已吠叫着,旁若无人地闯到我们的对面、韩站长膝下。我像其他同事一样没理他,只是依旧面朝着韩站长,且恳求地问道:
“韩站长,请问今天的事怎么处理一下?”
相对着王洋友的小头小眼小矮个儿,我的伤情因而近看更惨,但韩站长眉一竖、眼一瞪,发出的还是“护狗欺人”的乱调:
“你今天的行为才算不正常,又犯了精神病!不说,马上也要处理,……回去好好等着!”
他的叱咤,使我油然想起歌德在《浮士德》中的话:
装着善人的恶人
披着羊皮的残暴的狼
比那三个头的狗的嘴巴
还要更加可怕
第八十一章 人与狗04
不言自明,由于在这个单位学无所用,精神抑郁,我的心灵确实受到了很大创伤,并因此得了癫痫病。然而,我已经四年多没吃药,也没犯病,可谓治愈了,根本未曾精神不正常。同事们都是知道实情的,不过,毕竟“在人屋檐下”,他们惟有听任韩站长仗权欺人、无理护狗。我也清楚自己的肩膀是“矮”的,便无奈地随着大家憋气认命了。
我们一起退出办公室,同事们都讲不出话了。下了楼,我已无神多看停车场的忙碌,就单独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噫,另一个打你的人是谁?”几位别的同事突然从旁边跑过来询问,小余紧握着我的手臂。
“那是王科长的朋友,哼!”
我气不平。几位别的同事当即相顾失色,颤声互问:
“吁,还让朋友在单位打同事?”
“王科长是哪种人,他的朋友也是哪种人,”才从停车场跟过来不久的稽查员小马瞅瞅我脸上的伤痕,又回首望望旅游科,“唉,以前欺负旅客,他现在当官了,能够欺负同事了。”
小马的怨言终于消除了大家的惊诧。但是,刚走几步,又围上来三位同事,他们皆目光惶然地注视着我。路过的几个科室,也有同事看见我们这一圈人在意外的增多,他们就不断地挤到各自门口,拭目倾耳。检票员关小姐终于按耐不住胆颤心惊,跑出检票口,几步挤到我面前,声音低沉地问道:
“你……你今天怎么搞的?”
我揉揉下巴,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王科长他完全是在刁难人!”关小姐还没听完我的回答,脸儿已经气得通红,仿佛火球一般。
“哼……”其他同事也不由地怒容满面。
旁边正在进、退的班车上,司机们遇见同事眼中的怒色和我脸上的伤痕,都情不自禁地停住车,探头窗外,发泄着不满:
“这……那个社会上的家伙也太过分了!竟欺负到了人家单位?”
几位旅客听此气话,也不由地停止上车,痛恶地拥了过来……
看到自己的情况已经有碍于同事的工作,也不好意思再让外人多见,我就赶紧加快步伐,忍着腿痛,回到了办公室。
小余扶我坐到我的办公椅上,才痛惜着坐回旁边的、他的办公椅上。不过,几位同事,或兄弟或姐妹,他们还心疼地围站在我的办公桌之前,男的忍下怒、女的抑住怨,争相劝慰着我:
“小林,别气了!你也了解王狗子……”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老天会报应的!”
“他仗势欺负你,头昂得好高,其实那种人在上级面前比狗趴得还低,你就全当可笑了!”
…………
我的心中很感激他们的关怀,但却难以开口,惟有点头几次。
这时,司机万大叔忽然从外面传来惊问:
“怎么啦?怎么啦?……”
他边问,边跑进来。由于我的办公桌之前依然人多,他挤不过来,于是他一步跨到小余那儿问起情况。——当小余气话不断地简叙完因果,他早就怒形于色了。但是他晃晃手脚,转身向我时,还是狠劲地压下了怒气,眉皱着爱怜而挨近我的椅边,伸手扶住我的肩膀,说:
“别生气!不值当跟那种坏家伙生气。”
万大叔五十出头,岁大人不大,绿衬褂尤显得文质彬彬。我自觉不能再让更多人着急,赶紧回答:
“好!好!……”
“时间怪长了,你们快去忙事吧!”万大叔又转脸别的同事。
于是,其他同事或摆手或点头,逐个地退出办公室,返回各自的岗位。万大叔摸摸我的脸儿,急忙对小余说:
“你快去弄点水来给他洗洗!”
“噢,对!”小余立即从墙角拿起脸盆,跑了出去。
我从口袋中掏出香烟,敬了万大叔一根,边给他点火,边感谢着说:
“万大叔,您也坐下吧!”
“行!你坐好。”
万大叔从小余的办公桌旁边拉过一把椅子,便坐到我的身边,继续眼神劝慰地瞧着我,说:
“王狗子的事,大家其实都是知道的。他在治保科工作的时候,就经常欺负旅客,还打死过一位旅客老先生,只是他家的关系多,做了猫腻,事情竟不了了之!”
“对!我听稽查员刘大哥讲过的。”我已经不再惊诧此事。
“那位旅客,很多同事都可怜他,但在我们单位谁也不敢随便多事,也无能多事。”万大叔皱起眉头,抽了一口烟,“哦,那时你正病假在家,可谓避开了这一份气恼!”
“哼,这样的大罪,他至今都没事,太可恶嘞!”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气恼了。
“他们那类家伙已经毋须咋说,”万大叔摇头,掸掉烟灰,“他和领导之间的关系,其实谁都明白,所以你最好别去上报什么韩站长……”
“不过,我都见过韩站长了,唉!”
我叹口气。万大叔猛一咋舌,忙问:
“那,那韩站长怎么讲?”
“不值当讲了。”
万大叔自然明白了所以,便侧目而视窗外的办公楼一眼,说:
“那种人就那个样,全当没有,不值生气!”
“嗯!……”
我点头。小余飞快地端回了自来水,放到我的办公桌上,说:
“刚才在外面我见到胡玉文书记呢,他像去旅游科的。我上去问他,你被打得伤怪重,可能到医院一下?他停步看了我们办公室一眼,吧嗒几口香烟,最后答应了。林哥,你就赶紧去医院吧!”
“不了,谢谢你!”
我很感激他的关心。万大叔已经掏出手帕,一边帮我洗起脸上的血迹,一边宽慰地说:
“还是快点洗掉血迹,去一下医院吧!”
我回想刚才同事将自己从旅游科救回办公室而看着他俩,更觉世上还是好人多,所以怒气不由地减轻,尤想和他俩在一起,就摇头,说:
“没什么,不去了!”
这时,魏主任疾步进入屋中,见到我脸上的伤痕,眼神大愣,直呼:
“怎么还没去医院,你被打得这么重!韩站长同意了吧?”
“哦,胡玉文书记同意了!”小余立即转首向她。
“那我去喊人,你快到医院!”
我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不去了”就站起来,但还没来得及回答“谢谢!”她已经边说“要去!要去!”边跑出了门。万大叔禁不住感慨:
“哎,做领导的要能像她这样就好啦!”
“是啊!真佩服她!好人也会留下美名!”
小余望着她美丽的背影,继续敬佩地说:
“真希望以后像她这样的人多做领导!”
“她魏主任有文化,就知道多讲道德,人虽年轻,也令人尊敬!”
万大叔欣慰地点头,并怜惜着擦净我脸上的血迹。
——他们仨人的言行当即使我感激不已!
第八十二章 人与狗05
这时,小马一溜风似的跑进来,再次注视着我脸上的伤痕,急切地说:
“走,我们快去医院吧!”
已经有好几位同事要我去,而且胡玉文书记也同意了,到底去不去?我正在犹豫之际,魏小姐又迅速回来了,做了个手势,表示要我快点过去,说:
“林干事,你快与小马去吧!”
“对!你就快与小马去吧!”
万大叔和小余也异口同声地催促。看着他(她)们关心的眼神,我小动一下腿、臂,身上确实很痛,不由地担心伤情的后患,于是我外望一眼停车场的无聊,转开他(她)们的着急,才轻轻地回答:
“那,好吧!我去一下,谢谢您们!”
“行!行!”
万大叔和小余立即让开。可是,我突然想到自己身上钱少,就停步,说:
“对不起!魏小姐,我没啥钱。”
“小马已经给你借了钱!”
“哦,……”
我真是感动难言,才走过去。小马又迎上来,一手架起我的胳膊,问:
“这样可疼?”
“这样……”我虽然有些疼,但心中已经充满感激,惟有得救之喜了,“不疼,不疼,谢谢您!”
“那,我们走吧!”
“林干事,那复印的事,”魏小姐突然伸手拦我,“刚才我不在,请把稿件拿来,我去帮你复印吧!”
“没什么,不麻烦您了,不复印了!”
“咋能这样说啊?我给你复印!”
“哦,没什么,不麻烦您了!”
“别这样说嘛!帮你忙,都高兴哟!”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只好将稿件递给了她,感激道:
“复印一份就行了,谢谢!”
“好的!”魏小姐点了点头,“你们就在大门口‘打的’去吧,快点!”
“嗯!我们走了。”
小马边说,边与我出了门。万大叔喊了“魏主任”一声,仨人就交谈起来,不言而喻,他们是在讲我这事的。我不由地叹息:
“哎,人家魏主任多好!”
“是的,就是王狗子那类缺德无才的家伙会混世,容易当官,像你们这样却难了,再有学问,也没用!”
小马也怨气冲天。听到“王狗子”三字,我就不愿多说了。停车场和检票口已有几位男女同事望起我俩,问:
“去医院吗?”
小马手指医院的方向,对他们点头示意。出了大门,他又挥手拦下一辆的士,拉开后门,说:
“你坐后面!这里大些,不容易受碰了。”
“好吧!”
他就两手架着我的胳膊。于是,我抬起腿儿,顺利地坐了进去。接着,他转过身,坐进了前面副驾驶位置。医院离我们单位很近,我知道打的只需启程费就够了。非常感谢小马的帮助,我想绝不能再让他花路费,因此我掏出五元钱,攥在手里。的士一路下去,过了一个红绿灯,近十分钟便停在医院门口了。我拍一下司机的肩膀,直接将五元钱递给了他。
“我这有钱!”小马拦我一下。
“我的事,用我的吧!不争啦!”
司机接过我的五元钱,我就与小马一起下车了。他又搀起我,走向大门。看着进进出出的病人,我不由地自惭:若非好心同事,我连病都瞧不成!小马仿佛理解了我的心情,再次传来安慰:
“事情既然如此,林哥,也别太在意了!‘手下易虐,天上难欺’,你看,他韩站长都结婚多年,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孩子,谁不讲这就是苍天报应——不能让走狗宗族继续!而王科长过的也莫过走狗的生活,又有啥意义?”
“对!善恶终有报,天道本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是的!此言若错,又怎能流传至今?”
我俩说着,就进入了大厅。小马赶紧扶我坐进急诊科,又跑出去挂回一个急诊号。男医生已经中年,好像治病经验多些。他问过我受伤原因,便怜恤地要我躺在旁边的床上,怒言:“那个狗官……他现在仗权打你,以后上天会打他的!”小马也边说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边架我坐到床边,帮我脱了鞋子,并配合医生一起安排我躺下。
我脸上的伤痕已经明显,医生开始对我进行身体检查。他的两手从上到下,一边抚摸着我,一边询问我“疼不疼”。无论胸腹还是腿臂,我的多数地方都是疼的。他每次听到我回答了“疼”字,都同情地翻开我的衣服,看一下身上或青或紫的伤痕,痛骂不断——“狗官之恶,定有报应”!最后,他转向小马,说:
“给他拍个片子吧!看看骨头情况。”
“那好吧!”
小马轻轻地扶我起来。医生便坐回办公椅,在办公桌上拿过处方单,提起了笔……这时,我忽然想到“身疼不一定就是骨折”,而且我自觉疼得尚不算重,何况我的药费以后怎么处理还不清楚,最好少添麻烦吧!于是,我慌忙回答:
“医生,我觉得身上疼得不厉害,不拍片子了。”
“听医生的,”小马摇头,“他叫拍,就拍吧!”
“算了,就吃点药吧!少花些钱。”我也摇头。
“还是身体重要,别在乎钱了,而且你是被打的。”
小马仍不同意。我明白,他没理解我的担心,所以我还坚持自己的意见,说:
“身上就一点伤痛,没什么,不拍了!”
“你怎么这样啊?”他看我态度非常坚定,只好不争了,“那就随你了!”
医生看看咱俩相互无奈的脸色,才接受了我的意见,说:
“那就开点活血止痛药了!”
“好!谢谢您!”
我向他点头。于是,他几笔开出处方。小马立刻对我说:“你坐好,等一下!”就拿起处方单出门取药去了。事情已定,我也不急了,安心地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小马便回来了,将药递给医生。他检查了一下,说:
“唔,就是这两样,有事再过来!”
“谢谢您!有事还请您帮助喽!”
小马将药儿装回小塑料袋,左手一拎,右手又架起我,说:
“那——,我俩走吧!”
“好的!”
我站起来,又转首医生,说声“谢谢”就离开了。出了医院大门,便看见公交车站台了,小马当即关心地说:
“我送你回家吧!”。
“不能这样!我还应回单位骑自行车。”
“你哪还能骑自行车,就直接回家吧!等再来上班,再骑自行车。”
“哦……”我思量这路车巧、不用转车,而自己确实被打身痛,就转变意见了,“好吧!我不骑自行车了,但乘公交车方便,也不麻烦您送了,就自己回去了,谢谢!”
“那,好吧!车上小心些,少挨碰。”
“这路车是到郊区的,乘客不多,您也放心吧!”
于是,我们上了站台。车还没来。小马关心的话儿仍然未断:
“唉,回家嫂子看到你的伤痕,肯定要生气,你就好好劝劝她!”
“她……她早知我们单位的情况了,不会生气的!呵……呵……”我赶紧说句假话,解慰他忧。
“别说了!亲人遭害谁不疼啊?”他朝我翻眼,又对我家的方向摇头,“不过,也没办法!哼——”
“请别气……”
我说不下去了。车子也已来了,他就扶我上车,将药儿给我,相互摆个手,便随着车走而分别了。
回到家,爱人正蹲在屋里洗菜。她一见我的脏衣烂脸,立即大惊失色!
第八十三章 人与狗06
惶恐之中,爱人一把丢下菜儿,猛地站起,冲出门而伸出双手,扶向我,急声问道:
“怎么搞的?谁打的?”
“单位……”
“啊,不用讲,我也知道了,那些狗儿!”她赶紧扶我坐到床边,转出屋提回一盆井水,冰起一条毛巾,又说:
“还是那些走狗在仗权欺人!快脱掉褂子,躺到床上!”
“好!……”
我边回答,边脱掉褂子,躺到床上。她便从盆中拿出冷毛巾,敷在我左脸的青块之上,心疼在旁边。
我闭上眼儿,躺在痛中。想到自己的伤痕竟已是走狗们嚣张大权而毋庸废话的装饰,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自从大学毕业进入汽车站,由喜至悲,受苦有益,无奈之中学习写作终于转变心情的经历。
然而,我心潮未静,耳边突然响起孩儿今龙的惊哭:
“喤……喤……爸——”
“哦,这是好玩,别哭!”
我明白毛巾只敷了自己的左脸,便赶紧抬起右手敷住了右脸的三道伤痕,转头看着孩儿,发笑。他刚随侄女蕊蕊进屋,虽才近一岁,仍急冲冲地趴到床前,伸出两只小手,摸在我的右手之上……
蕊蕊也快步跟上来,问道:
“姑父,怎么啦?”
“没什么!你们又出去玩了?再到屋外玩吧!”
“哎呀!姑父……你们单位的走狗也太猖狂了,我去把那些狗肉吃了!”蕊蕊已经痛叫着流下了眼泪。
“没什么,没什么,以后苍天会报应的!”
我对她挤下眉、弄个眼。她理解了我的意思,立即拉起小弟,说:
“爸爸那是在乘凉呢,你也满脸都是汗的,咱们也用井水洗脸吧!”
“噫!噫!……”
今龙虽然不愿离去,但还是被侄女伤心地倒井水、拿毛巾,给他洗脸散热,然后拍着手、摇着头,牵开了。
侄女正值年青,漂亮又活泼!尽管我们四人挤在一间小屋里,生活水平也低,幸运的是,她初来省城、大感兴奋,一直还是快乐的。因此,我虽觉有愧于她,但是尚未添愁于她。
为了不让孩儿再多伤心,吃饭的时候,我仍独坐在床边,避开他就餐;爱人也是背对我,围在桌前抱着他喂饭的;蕊蕊就在旁边,给小弟夹菜。一旦今龙回头看了我,她们便笑呵着跟他说:
“爸爸那脸上是抹的雪花膏,有趣呢!”
“呦呦呦——”
他一直还是奇怪的!我始终只是眯眯眼,“嘿、嘿”一笑。
下午,我仍去上班了。一进办公室,小余就站了起来,与我对视一眼多年相通的心情,就问:
“你怎么还来呀?都受伤了,来有啥用?”
我理解他的心情,因为他虽有中专学历,但也如我一样的学无所用。几年来,咱俩经常地互相劝慰,因而想通了单位的一个社会现实——魏主任和另一位梅小姐,也是知识分子,同属中专学历,只是迟我一年毕业,然而她们的增加,终于消薄了领导排挤人的厚脸皮,所以魏小姐才算有幸当上了主任。但是,我们几个人仍然心中愤慨着站长“用狗,不用人”的恶行!
“在家也没事,我若休息不更无聊吗?嘿……”我笑声反问,“还不如来这同你讲讲话呢!”
“林哥,你的写作其实也是找累!像你这次,真想不到,为单位工作居然还被打了,而领导又那样,若讲出去,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小余摇头。我知道他讲的“找累”也不是心里话,就边随他坐下,边说:
“你不也未断干着创建宣传吗?毕竟咱俩在这个单位,能做点实事,让同事高兴,自己也快乐——这些都是情不自禁的了!”
“我被你讲的也没办法讲了,就这样干吧!……唉,当时遇到的若是魏小姐就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魏小姐竟然进来了,只是脚步似乎挺费劲!她轻轻地将作品和复印件放在我的桌上,面有惭色地说:
“请别气了!复印的事,也怨我……”
“魏小姐,当时要是您,也就没事了,怨您啥?……哼!”小余从牙缝里嘟哝着。
“我不气了,魏主任您也别气!”
我不由地反劝起她,并拿过复印稿件,站起来,继续说:
“谢谢您!我去投一下稿子。”
“你真是的,还去‘找累’!早知不帮你复印了。”
——想不到,她竟与小余一样的说出了“找累”二字。面对他们未断地善意迎人,我不由地想到了小马。他是半天班,否则,他也会过来了,声音自然还一样的亲热啊!
“哎哟!魏主任又来了。”
外面的一声招呼,立即让魏主任扭过了头。万大叔一边端详着她的美容善颜,一边高兴地进了门。见到万大叔可亲可敬的脸神,魏小姐的心情仿佛好转了,因为她的声调比前面高些了:
“哦,万大叔您好!您也来了啊!”
“还是您来的早嘛,您领导这样来,林干事都能伤愈得快些。谢谢您!”
“其实还是您对他的帮助大,都看到的,应该谢您……”
“咦,都是领导,那帮家伙若能像您这样就好了!”万大叔打断了她的话儿,继续走近我们。
小余和我很欢喜。魏小姐也随着他的步伐转向了我们,但是,她的眼神却有些尴尬了。意外的,遇到此情,小余和我都张不开口了。万大叔却只顾注意着我脸上的伤痕,皱起了眉头。
“嘿嘿,你们谈吧!我那边工作还要忙一下,就先走了。”
魏小姐摆手,出门了。我们仨人也各说一声“再见”,并摆手回应。这时,万大叔的目光才从我面前转开,外望着魏小姐的背影,抱怨不已:
“唉,像她这样的好领导也无力改变单位的逆境,遗憾!”
“当代已可谓知识社会,开始提高素质、重视文明,相信会尽快改变现实!”小余看过万大叔,又看我一眼。
“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不一样!魏主任竟主动帮助同事,而他王科长却仗势欺负同事,真是差距!”
万大叔虽然是与小余叙话,但目光仍被“道德好坏”吸引在门外。而停车场上除了魏小姐,可见的二线同事也已经多了。我想,应该尽快为他俩解慰,分开自己引发的忧愁之议了,便说:
“万大叔,小余,你俩在这吧,我赶紧去报社了。”
“那好吧,林干事!”万大叔点了点头。
“一路顺利,祝你投稿成功!”小余仍未断相祝。
于是,我感谢地向他们多笑一声,出了门。——单位见到的好人虽然比坏人多,但我毕竟还身陷逆境之中,所以再次骑上破旧的自行车,惟有一路自我慰藉着痛苦,赶往报社……
报社离汽车站并不算远,因此二十来分钟,我就又见到了新建的、比单位高、比单位漂亮的办公楼。然而,这一次迅速地骑到楼前,我将自行车一停,因为羞于人见自己脸上的伤痕、避免问话,便车子不锁而疾步入厅,低着头奔到投稿箱前,稿子往里一塞,就转身出来了……
第八十四章 关心更快了01
过了两天,方伟风意外的来到我的办公室前,对我说:
“喂,韩站长叫你到他办公室一下。”
“那,请问什么事?”我诧异地望着他。
他随便的摆个手,回答:
“不知道,你快去!”
我慌忙走出办公室,忐忑地跟着他前往办公楼。我们一起经过停车场,攀完了台阶,他便转回自己二楼的办公室了。通道的尽头,韩站长的办公室尽管开着门,但屋里啥也不见,因为他的办公桌虽然方向对门,却过偏于里。于是,我疾走几步,进入门内。办公室中就韩站长一人,他正斜靠在办公椅上,独自抽着香烟……外面正在早晨,也是晴天,但我却忽觉室内压抑!不过,我没停顿,依然快行到他的办公桌之前,轻声而问:
“韩站长,请问什么事?”
“哦,你那个病……你就再休个病假!”
他斜视我一眼。呀!我怎么又要病假?我猛地想到在上次复印之事中他对我的叱咤“……不说,马上也要处理,……回去好好等着!”
——现在竟然等到时候了!我虽然明白休假原因其实是由于“复印”之事,但他没提,我也就不讲王洋友了,只是觉得这样处理失去了公平,而且我前几天才刚接到总公司优秀通讯员“荣誉证书”!因此,我仍不由地皱眉,便依着他的理由,急语解释:
“我这几年都没犯病了!韩站长,您知道我上班时一直身体好好的,所以我即使有病也不影响工作。我不想休假。”
“林泽祥,你搞的那个宣传工作也不适合我们汽车站,所以我希望你还是到报刊杂志社去发展,好些!”他突然显得关心起我。
“韩站长,谢谢您!”我笑言感激,但是自知进不了报刊杂志社,所以面对未来的困难,又说:
“我还是不想休假。我哪有条件到那些部门?我就想在这里学有所用……就行了!而且,我也是交通大学毕业的。”
“你看,我们汽车站的生产管理都不差,所以你也就别在这里浪费自己的专业知识了,还是出去想办法搞文艺工作吧!”
我知道自己单位的生产效益与别的汽车站相比并不算好,所以若和他因此讲究,自然无用了,而且病假的真实原因,已经不言自明。但是,回想上次病假两年,若不争执,仍难上班。——这次可会又因时间太长,最后再出矛盾、互相生气,我赶紧多问一句:
“唔,韩站长,请问我病假多久?”
“你就先病假一段时间呗。”
我感觉,他的这一模糊回答,似乎也算好的,因为我若想要上班,他就不能说出何站长那些“假期未满”的压制手下之话了。所以,我的心情比上次站在何站长面前平静些了,就点头回答:
“好,韩站长,我病假一段时间。”
“那,就这样呗。”
他的声音已经漾起了和气,但我明白那是他满意了我的顺服,所以我未觉温暖。思想他毕竟是自己的领导,虽然我心中抱怨他在无理护着王狗子,但没说不满之话,就无奈地离开了。我踽踽独行,回到办公室。痛定思痛,我开始整理办公桌,打点行囊。
“小林,你这干吗?”小余奇怪地问。
“喔,……”
我迟疑一下,为了不再叙述不快,便谎话应付:
“到总公司办个事。”
在非难的忙碌中,自己抽屉里的一本藏书《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我实在想不通人之缺德至矣,乞求书本上能有个说法。于是,我急忙翻开书儿。哎哟,我着实一惊——原来在书内的狗照片上,很有几条与韩站长豢养的那窝走狗们相似,尤其王狗子的皮脸最醒目为稀。可想而知,它们都为韩站长的颜面上增添了世界之最的荣光,并且这些绝非“人所能及”也!
了解了这个非常的知识,我很自责。因为,这本书我在大学校园内就已经读过了,可是竟至踏上社会多年才认识这一小节。当然,这一难得的增知机会,亦使我有幸多认识了一种“人”;同时,我更清楚了还是尽早离开单位为好,虽然此举愈加滋长了韩站长和王狗子他们的恶性,但总得忍受人家势力大、欲炫威的现实——
再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于是,我决定服从了命令,不言不语地离开了岗位。
再次无奈地经过旅游科门前,转头一瞥办公室内大墙上挂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交通地图,想到自己各地的同学们,心中油然生出一份安慰;然而,看见其下的复印机却不能正常工作,我当即心潮起伏,再次悲多喜少自己在汽车站里多年未断的坎坷,便迅速将自行车推出单位大门,跨上它,赶往家中。
还是这段穷途,也知道自己已经断开了身后的困厄,然而离汽车站越远,我却忧心越重了。但是,我一直都没回头,只是迈入郊外的沙石小道后,虽在前往家中,自行车则逐渐的慢了……
没到大门前,孩儿已经远远地从院子里传出欢呼:
“爸爸,嘻!”
“哦!……”
我轻轻地摆手,心情并不是像他那样高兴的。孩儿又蹦跳几下,要迎出来,但他表姐立即伸手拦住,说:
“外面热!外面热!别出去!”
“嗯!嗯!……”
他虽然未得出院,不过,还是美滋滋的。——孩儿的笑脸竟然减轻了我的忧心,我便迅速将车子靠到墙边,跨过去,将他抱起上了楼。爱人还没下班回家。孩儿的表姐顿觉异常,问道:
“今天您怎么回来这么早?姑父!”
“啊?爸爸!……”孩儿也奇怪地望着我。
“哦,我有点事,”我看着他俩惊诧的眼神,知道不易多说,“你俩继续玩吧!我有点累了。”
于是,我丢开他俩,痛苦地躺在床上,凝视着老旧的木梁,回想着人性从校园至单位的差距。然而,他俩仍不时的欢快着笑声。于是,我转过头,看着他俩有助有乐的玩耍,禁不住亲情感慨之中,韩站长和王狗子他们的形象开始浮现在我的眼前……惨祸又伤心,我无奈地闭上眼睛。难受了一会儿,我拿过桌边的《唐诗三百首》,翻读起古诗,聊以自我慰藉。但令我难以置信的是,自己今日的遭遇,在千年之前大诗圣杜甫于《天末怀李白》中就已有告白:
文章憎命达,
魑魅喜人过。
看着杜大诗圣曾对社会“黑暗”的谴责,我眼前再次浮现的不仅是韩站长、王狗子他们,而且还亮起了大诗仙李白的形象。因此,我亦特别喜怒了!——喜的是有幸离开了韩站长和王狗子这类魑魅,怒的是难以忍受曾经恶官当道、排挤李大诗仙的丑闻竟会重演在我的面前。思想至此,我的心情更加难以平衡了!因为李白一生的坎坷漂泊,在中国可谓无人不知,但大诗仙毕竟能够提笔“挥斥幽愤”,而我的文学水平还不算高,并且依照杜大诗圣的教诲“文章憎命达”(文章好像憎恶人命运亨通),那么自己只能前途曲折,所以若再努力学习,提高写作能力,竟适得其反矣!
我忧郁地丢下书,走出这间在郊外租住的相对价低的小屋。正是烈日当头,门前有一棵梧桐树,我快跳几步靠到树下,凄然地独立于绿荫之中,昂首四周,只觉枝杈压头更难受……
第八十五章 关心更快了02
不久,小敏下班回来了。看到我的表情异常,她当即惊呼:
“怎么啦?怎么啦?……”
我默视着她,没吱声。她慌忙拉住我,要回屋里,询问事由。看着她满脸的着急,又清楚不易让她多虑,于是我点个头,情不自禁地开口了——只是我还要她站在树荫下,叹口气,轻轻地说明了不幸的遭遇。
关于汽车站这个“狗欺人”的逆境,爱人已是熟悉的,所以她也未断无奈地摇首。然而,她最后还是温柔地拍着我的胸膛,劝说:
“别伤心!‘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离开单位,也许是一份解脱呢。”
我倒也知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这句古训,却仍接受不了爱人的“解脱”之观。我觉得,年轻人总不能闲在家中吧?何况虽然有了家,但房子并不是自己的,而且被迫休假,又丢了前途!小敏的劝说或者在理,可纵观如此家、业,其实难属正常生活;尤其自己毕竟是有妻有子之人,总要对家庭付出一份责任。
——我说她劝,话儿很快讲完了,事情也清楚了,我才陪小敏回到屋里。孩儿和他表姐尚不知情,见到我俩,都很高兴,但我又不由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顾虑起将来……
下午,小敏自己上班去了,而我仍躺在床上。不过,蕊蕊虽然满脸怒气,但没吱声,为了不影响我休息,就带着弟弟出门玩去了。我明白,爱人已经私下与她叙述了我的遭遇。
这次所谓的病假,虽然不是我的第一次,但仍一夜难眠;第二天早晨,爱人和侄女多次喊我:
“吃饭了!”
“姑父,吃饭了!”
“唵!唵!……”
我都只是咕哝几下,毫无精神。直到孩儿蹦跳到床前,拉起我的手儿,说:
“呀,爸爸,吃饭啦!”
“唵!”
我才无奈地翻身,起了床。然而,我还是没有胃口的,所以我随便吃点馍、喝些稀饭,又回到床上。
我的情绪也影响了他们,因而这顿早餐很快就收下了碗筷。爱人对侄女说:
“早晨空气好,你带弟弟出去玩玩吧!别走远,注意安全!”
“好好……老姑,”她一边回答,一边拉起孩儿,转首向我,“姑父,您在家也别多想了。”
“嗯,你们就去玩玩吧!”
我侧起身子,望着她。小敏提醒道:
“天热了,你们早点回来!”
“行,您放心!”
于是,他俩一道出门了。小敏坐到我的身边,手抚我头,温柔地说:
“单位的事,别气它了!我相信,以后会有贵人帮助你的……”
“我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再拖沓到什么时候啊?”我打断她的话儿,“人生一场,还有多长!”
“你其实刚过三十,年龄并不算大,学有所用莫过迟早而已,别急!”
“有一个成语‘三十而立’,但我自觉都难能正常生活,尽受欺负,还讲什么呢?”
她抚摸几下我的头发,叹口气,才开口:
“唉,都怨你命运不好,上面竟压着那类坏家伙,不过,你还没到走投无路!而且你还有那么多校友,他们的能力不会低的,又受过高等教育、素质也高,如果知情,我想,都会传来慰藉。”
——提到同学,我更觉羞愧,因为我竟这么“差”!自然的,我开始摇头,沉默一会儿,才说出心里话:
“同学!我这样子咋还好意识见同学?”
“哎,你们同学来往的是感情,又不是利益啊?”
她立即发问。当然,我也知道爱人的观点是对的,但自己仍是自卑的,所以我已皱眉,无话回答。
爱人的手儿轻抚起我的眉头,声音开始转急:
“啊,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千万不能那样想!同窗之情是最纯洁的,我们同学相见都是高兴,所以你不能丢掉同学的来往!”
“嗯!我也不算丢掉同学的来往,”我看她着急,便宽解道,“我只是没有主动与同学联系,每次遇到他们,我还是赶紧迎上去的!”
“这样还行,不过,你最好转变一下生活方向——忘掉单位,多联系同学,不就多了快乐吗?”
思想痛苦只应埋在自己心里,于是我坐起、点头,说:
“好吧,就这样了。你早点上班吧!”
“嗯,那你在家安心休息,别去哪了!”小敏又满意地扶我躺下。
“我不去哪了,你早点回来!”
“我早回来,哦!”
爱人也走了,陋室里就我一人。我失望地闭上了眼睛,但是竟心潮澎湃,脑海里不断地涌现着同事和同学……相对他们的丑俊,一悲一喜,我虽已平躺在床上,却不能安心“病假工资低而自己又闲在家里”。难受了很长时间,我翻身几次,亦脱不开忧愁的困扰。
于是,我伤心地起床,喝口茶,望望门外。朝阳已经红亮在天上,仿佛一只大眼睛般,正观察着世态炎凉。我不由地皱眉苍天,前进几步,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儿,外面的光明逐渐的畅快些我的心情,怡然之中我不愿再回屋,只想到单位与韩站长商量再上班,于是我锁上门,骑起自行车,迅速地赶往汽车站。
自行车在老路上已经变快,我的情绪也急了——不断地盼望着韩站长有一份怜恤之心,我能商量成功。
一路顺利,很快的,我大喘一口气,迈入了汽车站大门,简单地与门口、停车场的同事们点个头,便将车子停进车棚,直接登上办公楼。很高兴,韩站长办公室的门儿正开着。我又疾行几步,走到门前。
韩站长正独坐于办公椅上,面朝窗外,好像在思索什么。——看他也在注视着朝阳的光明,我倏然感到一份希望!不过,我还是慢下步子,先喊一声:
“韩站长!”
等他慢慢转过头,脸色没拒绝,我才进入屋里。轻轻地走到办公桌前,我看他依旧没说、没问,便又先做起解释:
“韩站长,您昨天讲的那个病假,我回去考虑了一下,不过,我还是想上班!您看,可能免掉那个病假?”
他讨厌地觑我一眼,脸色立即“冷”了,说:
“还能不知道这是我与书记都商量过的?你也同意了……怎么还这样改来改去的?”
——他突然改变的态度正像我未断的印象。还说什么呢?……可我也不愿无聊在家!忧闷了一会儿,我想惟有再将自己的情况讲明,让他自觉不妥,就仔细解释:
“韩站长,您知道的,我已经几年没吃药,没犯病了;上班时,身体一直都是好好的……”
“你脑子就有问题,自己不知道,不然,也不会与同事闹架了。别乱讲了!”
他打断了我的话,声音仿佛和气些了。但是,我明白他还是萝卜心肠——好像关心我,其实排挤我——外红内白!于是,我忍不住继续发出了恳求:
“我虽然发表过一些作品,但并没条件到报刊杂志社;而且我才三十来岁,一点不愿闲着,所以,还是请别让我休假吧!”
“怎么搞的?”韩站长眉头一扬,“没过一天,你竟改变思想,我就不能任由你的性子乱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我一听,很惊诧!请假并不是我的愿望,虽然同意,但心里也是无奈的,我相信他是明白这些的。
第八十六章 关心更快了03
所以,看着韩站长依然拍上压下的眼神,我的心儿又抖,不过,还愿事情合理解决,就说:
“我不就想正常上班吗?而我也能正常上班,并不有害单位,别再把我推到社会上,何况我不会混世;能在这里正常上班,我就满意了。”
“哎哟,你这是讲我撵你喽!乖乖,人在家里,我还给你工资,竟然对我又有意见,你也太不像话了,……不识好歹,别在这烦人了!”他手一摆。
讲到工资,这时我并无感激他的情怀,因为谁都知道“工资”之钱是单位的,而不是他韩站长私人的,所以我没有转身离开,仍皱眉对他说出了自己对工资的意见:
“这病假工资还是低的,我受不了!”
“你以前也不是没休过病假?”
“不过,现在咱们都是有家的人了,经济负担也重了,您想?”
这一问,让韩站长的怒气猝然断住,我心里不由地欢喜。只是我自觉若再多、讲病假都不是我的愿望,就不妥了,便闭了口。他讨厌地看我一时,才头一昂、冷冰冰地说:
“那,工资多少我再跟胡玉文书记商量一下,你就回去等着通知吧!”
“怎么……”我咋舌事在他这竟还如此麻烦,欲言又止,但瞧着其高高在上的架势,只好忍气吞声,痛苦回答:
“行——行——”
——毕竟他终于有了应声,我也只得接受他傲慢的态度。下了楼,我却仍不想回家,便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与小余互相点个头,就不动声色地坐下了。然而,小余却还在招呼:
“怎么……请事假了?”
我油然与他对视,可良久无言。直到看着他脸色愈加诧异,我才开口:
“你还不知道啊?我被要求休病假了。”
“咦!他韩站长也要你休病假……干什么呀?”
“哦……哦……”
对他的疑问,我费力地喘了两口气。他顿时理解了我的心情,不言而喻。因此,办公楼虽然早就是我们眼中的熟物,他也已皱起眉头,外望它一下,又转首向我,叹口气,说:
“唉,上次和这次的病假其实都是一样的,小林,请别气了!”
“谢谢,你也别安慰我了,安慰我的话已经听多了,没有一句能对我起作用的,因为环境依旧没有改变!小余,其实你也是一个逆境悲观的人,悲观的人劝别人不要悲观,那就更不起作用了!环境造化人,试想,环境若转好,不说亦笑啦!”
他摇个头,也说不下去了。于是,我们不言不语了一会儿。停车场上车动人走的声音尽管还是大的,可我却倏然感到小余的呼吸变重了……凝视他垂头读书的模样虽然依旧如前,但我知道,他已经丧气我的遭遇!
别再给人添愁了!我就站起身,回家了。
过了几天,该发工资了,韩站长还没通知。我便骑上自行车,忐忑着到了银行,排了很长时间队,才递上银行卡。手续依旧简单地取到了工资,但却是低的,我不禁心急了。于是,我立即掉转车头,赶往单位了。
多年来的遭遇再次翻腾在我的脑海里,大学校门还是清清楚楚的、不幸历程的分界线。走完银行到汽车站这一段短暂的路程,我依旧愁眉苦脸,感觉自己的一点书本知识莫过有秩有序地统计了曾经的坎坷:
《天问》
大学专业无用地,宣传成绩白现世。
尽受欺凌难诉理,抑郁致病伤我体。
有进机遇全遭羁,努力徒费青春逝。
境困身心惨如此,再不垂爱咋呼吸?
进入汽车站,经过稽查科,一看,里面无人,我慌忙进去,掏出纸、笔,写出了自己上述的“七言律诗”——一首悲观的愿望。
下一步,自然又是办公楼了。急行几步,突然看见何经理下了楼,高档的黑t血衫非常醒目,肚皮仿佛又大些了,正前往总公司。我当即感觉工资高低并不重要,还是上班好,便想请何经理关心(韩站长就是听他话的,事情更易解决),让我能够重返岗位。因此,我一边跑着,一边喊道:
“喂,何经理,请停一下,我向您说个事。”
意外的,他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问:
“怎么讲?”
“哦,韩站长叫我病假,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不想病假,请您跟他讲一下,别让我病假了!”
说着,我已将自己凄凉的心情——《天问》递给他。他接过去,随便瞧一眼,就还给我,说:
“我已经离开这个单位了,还是你自己找韩站长处理吧。”
回答却是“冷冰冰”的,而他也立即转身离开了。我自觉,何经理是难得的希望,就又追上去,相随在他的身旁,再次恳求道:
“何经理,您知道的,我这几年的宣传工作都干得很好,请您帮忙跟韩站长讲一下,让我上班吧!”
“不,你们单位的事,我不管了,别给我找麻烦!”
“我就要一个正常上班,有啥麻烦啊?”
“那也是麻烦,也是你们的事。”
“那……何经理……麻烦您就给讲一下吧!”
“怎么还能找我麻烦?”
“呣?我这也不是胡闹,请您帮个忙吧!”
“你?你怎么了?”
何经理头一扭,已经变脸。我继续跟了他几步,但是他已闭口,并且加大了步子,态度也愈加烦了。我不得不停步,然而双眼禁不住还在注视着他身高官大的架子只顾移向总公司了……
我皱着眉,驻足了一会儿,何经理的架子逐渐的离远了、变小了、也消失了!于是,我更费神该怎么办?唉,再与韩站长商量喽!
我无奈地转身、上楼,走到韩站长面前,但我并没吱声,而是先把自己凄凉的心情——《天问》——掏出来,摆在桌上。
一路人,一样货色!他随便看一眼,就把信纸往旁一推,发出怨气:
“不是叫你在家等着通知吗?”
“哦,我刚才取到了工资,不过,是低的,所以我还想上班!”
“那,这样吧,下个月就给你高些。”他漠然地看了我一会儿,脸上已泛起不满之色,“我也跟书记研究过了,以后你的工资就以正常上班待遇——工资、奖金、福利等都有!”
呀,休假的条件竟已到如此地步,我觉得若不接受,也不适合了,只好点个头,回答,“行行,行了!”就离开了。
下了楼,迎面遇到了同事小梅。她做个手势,说:
“林干事,你上次的投稿已经发表了,等一下,我拿给你看看!”
我一震?因为复印、投稿,还被打了,竟然又已发表,难言悲欢!然而,她的好心、还有快乐,我急忙笑脸回答:
“嘿,谢谢!”
她迅速跑回办公室取来了报纸。我一看,投稿第三天,也就是病假前一天便发表了!
唉,韩站长?
“许多同事看了报纸,都喜欢你做的宣传工作!”小梅依然是高兴的。
“哦,这不算什么。”
我停顿了,不由地愿望多见一些同事。然而心想自己的“眼下”,相互交谈,他们知情后再为我生气,就不妥了。毕竟报喜不报忧——尽管气的不是我,而我也是因。
于是,我向她摆摆手,就慌忙回家了。
第五卷 颠沛在社会
再受排挤,亦见识了历史的重演!难以置信,从单位到社会,依旧陷在
“韩氏”的罪恶之中。小鸟即使受伤,仍能生活在自己高高的巢中,身在上,还可头朝下,所以她的呻吟其实并不凄凉。
而我,我被领导硬是套上了
“游子装”!经历了苦雨湿身,看见过浮云蔽日,坑坑洼洼,我依旧流荡在海角天涯,扬不起生命的火花。
神圣的原则仍然树立在心胸:一朵花的工作就是做一朵花,一只蜜蜂的工作就是做一只蜜蜂,一个人的工作就是做一个人。
但是,韩二水那一窝家伙纠合的却非
“人”的工作,而是……眼见其还是一种尚有魔力的真实,直到今日他们还没有消亡令人厌恶的罪性。
我不由地思考他们所有再现的嘴脸,过去是这样存在,将来还会是同样?
我的眼前因而呈现如此形式的中外历史舞台上的戏剧,知道自己所有经历的这类家伙,都只是已经臭名古今的角色,但只是换了名字。
可见他们的臭名毕将远扬汽车站!!!虽然他们或这样、或那样,也在不断地涂脂抹粉,但相对我的亲戚朋友老师同学未断给我的安慰,他们已可谓
“另一类人”矣!
第八十七章 排挤家中难安心01
离开岗位的家庭生活仿佛周末,可我并不情愿。早晨,小敏再次叹口气,对我说:
“唉,今天中午肯定太热,下班我就不回来了。”
“行,行!”
虽然我开口就答,其实,我俩都不甘愿如此。孩儿目送走妈妈,就转过头,晃着身子朝我这边了,且甜丝丝地张开小口:
“爸爸,嘻……嘻……”
喊着,喊着,他就蹦跳地靠到我的身边,抱住我的腿儿。
“哦!你——”我弯下腰,伸手碰碰他。
“早晨凉快,外面空气好,”蕊蕊也快步跨到我的面前,“姑父,我们出去溜溜!”
看着他俩的乐乎劲儿,我不由地眺望门外。朝阳正冉冉升起,凝眸天际彩霞掩映,清风在楼下徐徐摇曳着青枝绿叶……然而,多看几眼,逐渐的觉得太阳太远,风儿虽然吹在眼前,却好像在诉说着一些关于愁苦和悲哀的事情。于是,我摇个头,说:
“你俩去玩吧!我不想出去了,唉!”
“姑父,外面还是好玩的,我们一道去吧!”她继续请求道。
“嗯!爸——爸——”
今龙一边抬起胳膊、拉紧我的手腕,一边仰头转眼、吐起了舌头。我无奈地皱眉,暗示侄女——向门口扭一下头:
“你俩……”
“哦,好吧!”她拉过今龙,“爸爸有事,我俩还到那儿玩哩!”
“姐姐,呵!……爸爸他?”
孩儿朝姐姐转过脸儿,又回头瞧着我。我抚摸他的头,竭力地笑一笑,说:
“嘿,你和姐姐去玩吧,听话!”
“哦!哦!……”
他仍瞧着我,老是摇头。我收回手,但是讲不出话。蕊蕊急忙一步挡在我俩之间,手扶弟弟的两肩,晃晃他,说:
“我俩去玩吧!下次再叫爸爸,我俩玩,有趣!”
“哦!爸……爸……”今龙不愿意。
“你看太阳!你看树叶!”
蕊蕊右手笑指着外面,左手挽起他,终于将他带出门,下楼转往院后去了。
我拿过板凳,独坐在门前。再望一眼朝阳和绿树,清风顺利地吹来了凉爽,但是想到单位无论天气多好,都是阴郁的环境,而侄女和孩儿刚才却早已乐乎于外面的玩耍,我不由地抑郁。左邻右舍的老人们也逐渐的带出了孙儿、孙女,并嘻笑着围聚到树荫之下……他们的笑声虽响、乐样虽多,可我呆滞地听来看去了很长时间,心情依旧没有转好!
朝阳还在上升,我的心伤却越来越下沉!回首身后,租住的陋室,更加低落了我的情绪。我不由地闭上眼、低下头,心中惟有亲朋师生之情慰藉在身边……
不知不觉的,我悲伤得腰儿有些弯累了,于是我抬起头,背靠到门框上。外面的景色,在我眼里已是一片空虚,因而无聊地站起身,转进屋里,从床头拿过世界文学名著《癌症楼》,又坐回来,翻读起“人陷逆境”的故事。
——作品之中的角色虽然都是别人,且是前苏联的,但看着白纸黑字的清楚描绘,我的心情也随着他(她)们一样起落……兴趣于名著阅读,痛楚于社会悲剧,始终聆听着作者“索尔仁尼琴”未断召唤的两个声音——追求人性和反思社会,不知过了多久,只是见到那类恶官的罪行愈多,心伤更重,我才看不下去人性的扭曲!摇摇头,皱皱眉,愤慨之情已经闭不上我的双目,怒望汽车站方向,还是单位的走狗们模样嚣张在远方,我遗憾地自言自语:
“哼!看你们有多猖狂?头上还有太阳,天总要亮——”
虽然出气了一句话,但并没敞开心扉,再见眼前的老少正欢聚没散,思想院后的孩儿仍喜玩没归,我开始感觉到孤寂。因此,我又低下头,而且名著也已经痛心难抑地合起。
我继续悲伤了一会儿。前前后后的玩笑声逐渐的减少,我忽然想到该做午饭了,于是无精打采地站起,转身回屋。由于家中既有电饭锅,也有煤球炉,所以淘过米,便能洗菜了。经过简单的忙碌,很快的,我便将菜炒好、饭也烧熟了。终于,我感到一点轻松,就走到后窗,向外望去。蕊蕊和今龙正在大树之下追着玩呢。旁边虽然也有大人带着小朋友,与他们是伙伴,但为避免饭儿凉了,我还是打开窗户,喊起侄女:
“蕊蕊,饭好了,你们快回来吧!”
“这么早就回去?哦,我就回去。”她立即停步,仰头看过我,又转脸小弟,“爸爸都做好饭了,我们回去吧!”
“哦,不!”今龙望望我,又瞧瞧她,拒绝道。
“我们先回去吃饭吧!今天的饭好吃,我们吃过饭,再玩!”
她边说,边将小弟拉过来。而她“好吃”的假话也骗信了弟弟,所以他们顺利地抬起了步子……很快的,今龙一进门便注意起桌子,然而桌面上空荡的两盘菜——肉丝马铃薯和绿豆芽——立即使他对着姐姐发出了怨言:
“不好吃!不好吃!……”
“咦,肉好吃呢!”我理解情况,急忙摸摸他的小嘴,“晚上等妈妈回来,爸爸还买卤菜,快坐下!”
“卤菜”两字立刻兴奋起他的精神,他赶紧随我坐到桌旁。蕊蕊盛上米饭,我们仨人便开始了简单的午餐。我不断地给今龙碗内夹点肉。侄女更有趣,直接将肉丝送进他的嘴里,因而他也听话了,我们便顺快地用完了午餐。可是,孩儿一放下筷子,就想到了玩:
“爸爸,我们出去吧!”
“哦,外面正热着,我们先睡觉,等醒了,凉快了,再出去!”
“不!不!爸爸。”他撅嘴,不愿意。
“爸爸讲的对,”蕊蕊拍拍他的后背,“我们先睡一会儿,再出去吧!”
“不!……”
他还不同意。侄女就一边对他笑着,一边陪我整理桌子。——两人办事速度快,所以今龙还没闹到发哭,我们已经收拾完碗筷,摆好桌子。我立即上前抱起他,吐吐舌头,逗他笑。还好!他也迅速地忘记了烦恼,露出了笑脸。我也佯装乐意,就说:
“咱们睡一觉,再出去玩!”
“啊!不……”他依旧不愿意。
“来,姐姐陪你玩!”蕊蕊从我怀中接过他,继续说,“让爸爸睡觉吧!你看,外面热,都没人玩,我们也先在屋里玩!过一会儿,等人家出去了,我们再出去!”
他瞧瞧外面骄阳似火,树下无人,终于闭口不争了。
第八十八章 排挤家中难安心02
于是,蕊蕊搀他到床前,轻声玩起了游戏牌。我无聊地看了几下,便退回自己的床上。虽然我已躺在床上,电风扇也在转着,但我并没感觉轻松和凉快。因为,我和爱人的单位一东一西相距甚远,这间租房离汽车站近些,离她单位远,所以她上下班乘公交车还需步行很长,不方便,尤其热天,中午经常就不回家了。唉!想到家庭也是苦,我头脑辛酸了一段时间,才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将近傍晚,外面不断的玩笑声把我吵醒。我一看,侄女和孩儿已经出去了,门正关着。屋里暗小,一人孤寂,我觉得闷心,便起床、开门,又坐到了门口。但是,邻居老老少少快乐地玩耍,我已不愿多看,只是仰头向天,漫无目的地转移视线。……夕阳已被身后的房屋挡着,尚有晚霞一片片、一卷卷红艳地高挂在头上。然而,费神了一会儿这份美丽,我还是眼睛“累”了。于是,我双手捂着耳朵,低下了头。
为了轻松心情,我小声哼起歌儿。不久,爱人一声亲昵的问候突然越过身心的距离,冲进我的耳朵:
“外面凉快吧?”
“哦?……”
我一愣,抬起头,落下手。而她已快步过来,手儿扶着我的肩膀,问道:
“他俩玩去了?”
“对!就在院后,你今天回来的早。”
“不早,你看!人家都回去做晚饭了。”
我扫搭一眼树下,确实人少了。于是,我起身,准备陪她回屋做饭。然而,爱人的双手猛一使劲,将我按住,说:
“你,你再坐一会儿,马上等饭好了,喊他俩回来就行啦!”
“哦!好吧。”我点个头。
爱人进屋了。但她手上的汗水还湿在我的肩头,而她刚才脸上也满是汗的,所以我很心痛自己持家无能而让她多累了。瞧着树下的人们脸上还是快乐,思想自己的心中仍是痛苦,我禁不住摇头?可是,我亦未断努力上进,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多年遭遇的不平。再望一眼汽车站方向,我已坐立不安——虽然单位已经远离了我,但我毕竟还深陷逆境之中,因而我惟有愤慨澎湃在胸中!
“看你下午没睡好觉,又不高兴了?”屋里传出小敏亲密的关心。
“哦,没有,没有,我刚睡醒,现在就是散心呢!”我急忙回答。
“别乱说!我一回来就看你脸色不对。”
“哟,那是天热的!”
“嘿嘿,还骗我呢?你保持高兴不就行了吗?”
“保持高兴……”
我不由地心苦难言,左思右想,自己现在家中,最好不要影响家人心情。因此,我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朝她一笑,回忆起名人逆顺的故事,自我慰藉着“金子总会发光的”格言。
不久,爱人又从屋里传出话语:
“喊他俩回来吃饭吧!”
“好!我这就去。”
我说着,就站起身,走向院后。侄女正陪着孩儿与几个小朋友拉手玩呢,我便向她招手,喊道:
“蕊蕊,你老姑到家过了,饭也好了,你们快回来吃饭吧!”
“哦,好的!”她回首朝我一笑,又对小弟说,“妈妈来家了,爸爸喊我们回去吃饭呢,不玩了,快走吧!”
“嗯!嗯!……”
今龙一听到妈妈,就来劲啦!他立即丢开别的小朋友,随着姐姐往我这边跑来。看着侄女笑容满面,听到孩儿笑声喧耳,我有些快乐了,于是故意晃晃腿儿,尽快地迎回了他俩,抱起孩儿,身旁相伴着侄女,一道转向家里。
哪知我还没走几步,今龙却已大叫着:
“我下!下——下——”
“哦,好吧!”
我明白了他想早见妈妈的心情,立即放下他;蕊蕊一边笑着,一边瞧着他;而他已不顾我俩,双腿一落地,就冲向家中。于是,我俩也响步追着他,而蕊蕊还拍手逗笑他两次:
“慢了,嗨!”
“咦,腿跨大些!”
很快的,他在前,我俩在后,便跑到楼梯前。我立即抱起他,拾阶而上,进入屋里。爱人已将饭菜摆好。今龙亲热地喊一声:
“妈妈——”
“啊……”
爱人尚未说完话,他即坐到她的身边。我俩也左右坐下,端起碗,拿起筷,开始了晚餐。侄女夹一块肉,递给小弟,说:
“妈妈做的菜好吃,你使劲吃!”
“哈哈——”
他听话地接过肉儿,笑眯眯地环视我们仨人一眼,便吃肉了。他们都很高兴!爱人也给他的小碗之中添了菜。今龙喜滋滋地吃了一会儿,爱人便用手碰碰他的胳膊,问道:
“爸爸在家陪着,更有趣吧?”
“哦,爸爸,”他瞧我一眼,又转向妈妈,“好玩!好玩!”
“哎哟?好家伙!”蕊蕊看着他,笑了。
他仨的言行,让我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了家庭生活的温暖,于是我既给侄女添了菜,又给孩儿添了菜。不过,这份饭桌上的团聚并没完全散去我单位里的愁绪!虽然今龙也像他姐姐一样,笑嘻嘻地给妈妈和爸爸还了菜,但我只是稍快地吃完了这顿饭,又坐到了门口,想望望夜景。而爱人和侄女吃得也不慢,只是交谈的声音渐低,好像月色一般朦胧——首先,蕊蕊声音正常地说:
“老姑,现在姑父在家了,我准备明天回去了。”
“哦,你坐我这边。”小敏的声音猛然一低,“今天,你姑父在家,你们玩得还好吧?”
“不,姑父他都不愿玩。”蕊蕊的声音也开始转低。
“你,你也知道他在单位的遭遇,他很痛苦,哪还能玩呀?这,你该能理解,所以我想再留你陪在姑父身边一段时间,逐渐转好他的心情!”
“哦,对!我今天想到了姑父的情况,那就先不回去了,再陪着弟弟和姑父,让他们快乐!”
“好!就这样。”
…………
我对她们的交谈既喜又悲——我闲在家中,说来可以“带孩儿”了,但我不想碌碌无为,唯愿学有所用,无愧今生!然而,爱人不让侄女返回故乡,因为她知道我的心情忧郁,所以还要留下侄女,以便调节我的情绪。当然,我也明白以后不能再自闭陋室之中,因而他们仨人吃完饭、一出门,我就站起来,陪着笑脸而跟上了他们,但我一直下落的情绪其实还是没能“站起”的!
不过,爱人她们并没发现真实情况,所以我陪她们带着孩儿,手舞足蹈地在楼下玩耍了一会儿,爱人便满意地要求大家回屋休息了。
第八十九章 排挤家中难安心03
第二天早晨,我的愁绪依旧深陷在上班与下岗之间,难以自拔!蕊蕊经过她老姑的嘱托,虽然知道为我找乐——带着小弟,硬喊我去玩!可是,我都乏力而无心陪上。最后,侄女理解了我,就单独搀着小弟外出了。
第三天的情况依然重复如前,且我更觉无聊日重!
又过了几天,亲人知情后,都主动四处不断地打通了房东的电话,要帮我找工作。——尽管被捧在他们的爱心之上,我仍难安心!而爱人听到了他们的慰藉,已经心宽眼笑,蕊蕊也喜出望外了。
还是吃过早餐,今龙又要外出溜溜,侄女当即喊我。但是,我皱着眉,叹口气,依旧摇摇头。当然,他俩要玩的时候,仍想加上我,所以蕊蕊和今龙各自拉起了我的一只手儿……然而,我还无心情相陪。不过,侄女的一句反问:“姑父,他们不才给您打过电话吗?”终于转变了我的行动,只好跟上了。进树林中,到田野边,回屋子里,我们一起捉迷藏或者闭眼抓人。每次周末,小敏都参加,由于人多了,所以今龙玩得更有劲。他身体小,容易胜利,乐和最大;我虽是大人,反而失败多,精神……?
每天玩来玩去,几个礼拜已经过去了,但今龙从未说累。我虽然依旧满脑子搅合着韩二水的嘴脸,但是,遇到的意外也犹在心目——那天上午,小敏上班去了,我就又陪他俩先在院后游戏一段时间,随着外面更热,便回到屋里玩“闭眼抓人”。自然的,争先上场的还是孩儿。侄女用手帕蒙上他的眼睛后,他就满脸堆笑地伸出两手,笑呵着抓起我俩。我尽管快步躲来躲去,可他仍老是追在我的身后,不离。因此,我不由地皱眉,他怎么知道不停地跟着我?于是,我转身看他,想了解所以。他的眼睛依然被蒙得紧紧的,不过,情况还是我退、他进,仿佛他明白前面就是我!诧异之中,我失误地缩到墙角,无路可退,就被他抓住了!我“哎呀”一声。他听出了我的声音,回应的“嘻、嘻……”笑声更大。
蕊蕊迅速过来,为他取下蒙眼的手帕。他兴奋地伸出双手,向姐姐争要手帕、蒙我眼。侄女心疼地送他手帕的一角,两人都欢呼起来。我也就认输了,立即弯下腰,方便他俩的蒙眼合作。侄女将手帕稍微一转,于是她在左边、他在右方,一起兴高采烈地把手帕蒙上我的眼睛。接着,他随着姐姐,使的劲更大!——我赶紧说:
“啊,太紧啦!难受,难受……”
“爸爸头大,爸爸眼大,哈!”
他的回答,竟只在可笑我。侄女急忙拦他,说:
“弟弟,弟弟,照顾爸爸,别让他难受!”
“呵,好呀!好呀!”
他虽然还只顾取笑,没轻下手儿,但他姐姐已迅速蒙好了我的眼睛。于是,我故意脸儿一绷,训斥道:
“今龙,看你往哪跑?”
“嘿嘿——”
然而,我却只听到蕊蕊的笑声,没听到孩儿的回应。我不由地紧皱起了眉头,心想他是怕出声而容易被我抓到,所以,我又吓唬他一句:
“哼,我知道你躲到哪啦!”
我一边说,一边伸长双臂,左右呼啦着,弯腰向右前方(他刚才蒙我眼时站在这边)摸去……
自觉只能在家中给他们添乐了,我又摇摆着两手十指。可是,传回我耳中的还仅是侄女或左或右、或前或后的笑声。我不禁诧异——孩儿玩游戏真行!因此,我情不自禁地暗添上劲,故意口气不服地喊道:
“尽你藏吧!今龙,你躲不过爸爸的大手。”
“嘿嘿——”
侄女又在后面笑呼一声。突然的,我因没抓到今龙,心里害羞啦!于是,我赶紧加大步伐,转快手臂,在屋里使劲求胜了。——虽然眼睛已被蒙上,但窗前门外的光亮依旧有感觉的,所以我在屋里还是顺利地转了一圈。不过,我仍没抓到他。我就又转了一圈,可还是空跑。这时,我又想到“诱”他发出声音,因而试探道:
“呵,今龙,爸爸已经知道你躲在哪了!”
“哎哟,今龙?”
想不到侄女竟在屋里为弟弟发出担心,虽然他仍未出声,但我觉得自己的计策已经锣鼓开场啦!于是,我立即向前两步,然而“嘭——咚——”一声,我的脚儿踢到床头的木板了,但撞得不重,所以我也没喊痛。只是这个意外使我感到将赢——小孩就会躲床底,刚才蕊蕊还为他担心呢!这个木床是两头封起木板的样式,而且另一边还靠着墙儿,只有床前一个出口!我便急忙大跨一步,转到这一边床前(唯一的出口)弯下腰儿,展开双臂,摸向床底……可是,我从这头摸到那头,除了碰到几双鞋儿,两手啥也没抓着!
停下双手,转动脑筋,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就在床底!因此,我为了防止他偷钻出来,便蹲下一身,伸长一腿,横挡在床前,将手儿也尽量地移向深处,从这头到那头,更加仔细地又摸了一遍。但是,侄女依然在身后笑声不断,而我竟仍是白累一次!
蹲在床前,再次的失败使我明白自己先前的判断是错的了,我不由地摇头,害羞自己竟然不是孩儿的对手。除了蕊蕊的“嘿嘿——”之声仿佛变大了,今龙还没出声。我失望地双手扶床,犹豫着没站起来,就坐在地上,沉默一会儿,不由地皱眉更深——孩儿竟然胜利了!于是,我当即站起,自认失败地问:
“今龙,爸爸失败啦,你躲哪了?”
“哎哟,爸爸!”
他突然大叫着,从面前抱住了我的脖子。我大吃一惊!他怎么跳上来了呀?我赶紧伸出双臂,也把他抱住……侄女立刻从后面跑上来,迅速地解下了我的蒙眼布儿。
哎呀,我一看,孩儿正站在床上。蕊蕊欢笑地解释道:
“姑父,你不知道,今龙踩着小板凳爬到了床上,然后,就一直蹲在那儿,嘿嘿!”
“啊,今龙,”我不由地紧抱他一下,“你都不是小孩啦!竟不躲在床底了?噢,坏家伙!”
“嘻嘻,爸爸您让我胜利啦!”
他虽然被抱在我的怀中,但已是手舞足蹈。而他“赢我”的乐乎劲儿却使我“输他”的心情尤甚,大叹口气!——唉,我在哪都笨,玩游戏还不如自己的儿子呢!不过,侄女只顾笑着评说:
“今龙都比爸爸聪明啦!嘿嘿,弟弟,我不敢跟你玩了。”
“呃,你没爸爸好!”他向她撅嘴,生气地说,“我也不理你了,只跟爸爸玩!”
我晃晃他,还想解开心中的另一个奇怪,就问:
“姐姐说着玩的!其实她在表扬你比她还聪明,她更想和你玩呢。你先前被蒙眼的时候,怎么知道老是追着我呀?”
“爸爸,”他立即眉开眼笑,抱紧我一下,“你的步子比姐姐的声音大啊!”
我不由地一震——他的心儿真细!
第九十章 工作不定朋友怒01
在家中,陪孩儿虽然生活着这份难得的单纯,但我正年轻,却无所事事?因此,我仍不断地向往着早回岗位。——身陷在这个复杂的心理负担之中,我的抑郁已经越来越重!
淌过夏汗还受着秋凉四个来月了,已近痛苦到年底。一天上午,我正无聊在院后陪着孩儿他们玩,突然手机响了。严大哥告诉我,他在市里为我找到了一份工作,是他的大学同学周经理在本市里办的一个电脑公司,搞的是软件开发技术,叫我赶紧准备去见一下周经理。
啊?我一愣——哪能干这份工作,自己学的不是这个专业,于是,我问道:
“严大哥,我学的是交通运输专业,不适合在那上班吧?”
“不必担心,软件开发也就是电脑,”他仿佛理解了我的心情,“你在大学时也学过电脑的。”
“但我还是没具体学过什么软件开发课程的,哪行呢?”
“软件开发也就是从需求调研开始,经过需求分析、概要设计、详细设计、编码、测试、上线运行等几个阶段,需求分析和概要设计会合在一起做,而他们尚属民营小企业,详细设计一般不做;概要设计结束后直接进行编码。所以,你尽管边学、边干,就能干好的,并不难,哈!”
“噢,那行……你就放心吧!”
“再过两天是礼拜一,你就去上班吧!这两天重温一下电脑书籍!”
“啊!好——好——”
自己终于有了着落,我非常兴奋!于是,我当即丢下蕊蕊和今龙,回到家里,赶紧从床下拉出藏书箱,仔细地找到大学电脑课本,独自重读起来。书已经旧了、还有些脏,但我并没在意,只是看着学过的电脑知识大多已经忘了,很遗憾自己在汽车站工作这些年来,上班时接触不到电脑、家中也买不起,我不由地摇头!不过,我还是努力重学了起来,争取找回曾经的知识……
爱人下班来家后,听说我终于有了工作,当即抱住我,欣喜不已!因此,第三天早晨我们高兴地一道出了门——她去上班,我赶往新单位。很庆幸,交通也便利,我只转了一次公交车,四十多分钟而下站了,向前一望,就见到了严大哥介绍的那座高科技办公楼,共十二层。我快步跨入门内。旁边摆着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两个门卫,其中一人突然站起、伸手一拦,问道:
“请停一下,找谁?”
“哦,你好!”我当即停住,“我找电脑公司的周经理。”
“那好,请签个字!”
“好,谢谢!”
我立刻从桌上拿起笔,在他们的记录本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身份证号码、联系电话等。然后,我点头一笑,继续前进了。对面就是电梯,我迅速地走到门前,按一下上行按钮,等着开门了。这里仿佛人少,因为我从门外到楼内,都没见有人进出。电梯门立即开了,里面也是空的。于是,我轻松地进去,按一下6字,它便又快速关门上行了。
……电梯一直未停,所以开门就是六楼,我自然满意地走出。对面是一个大通道,左右也是大通道,“丁字状”结合在我跟前。往哪走呢?我犹豫一下,也没见到人,才随便的向前走去,注意着两边门上的标识。但是,越过了好几个门儿,我还没见到“电脑公司”的门牌,不由地敲响了一个门。很高兴,里面立即传出一位男青年的声音:
“谁啊?请进!”
我轻轻地推开门。屋里有两张办公桌,仅坐着一位小伙子,而他已经笑脸瞧起我。我也相视一笑,问道:
“你好,请问电脑公司周经理的办公室在哪?”
“哦,在那边,”他伸手指向电梯方向,往西滑动,“从电梯口往西数,第三个门。”
“谢谢!”
我一边称谢,一边关了门。转过身,我又回到电梯口,往西多走几步,便到了周经理门前,上面也有“电脑公司总经理”的办公室标识。我又轻轻敲起门儿,里面也传出了礼貌的话语:
“请进!门没锁。”
我兴奋地推开门,屋里没做华丽装饰。一转脸,我看到周经理正忙着工作,办公桌上的电脑两边各堆了一些资料和文件。他已经抬起头,一见我,眼神一惊,不过,又仿佛忽有所悟而站起身。严大哥在电话里已经介绍过他个头高大,而他壮年正留着平头,更显魁梧;他四方脸上的大眼睛立即向我传来炯炯有神的目光,鼻子下的两道沟纹亦挺直着一脸的坚毅;看着他浓黑的眉宇间透出的英气,我深感他两嘴唇紧抿的自信,也相信他必能成功事业!
“您好,周经理!”
“你好!哦,你是……”
“我……我朋友严文彪是您大学同学,是他介绍我来的。”
“噢,那好,请坐!”
他说着,手一指办公桌对面的三人沙发,就走过来,陪我坐下。初次见面,便觉一份亲热,我立即掏烟。可是,他已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礼貌地敬我一支,而且还未待我掏出打火机,他又已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先为我点烟了!我们点头一笑,各抽一口烟儿。他愉快地说:
“在你朋友那儿见过你的作品,呵,佩服你的写作,相信你以后的软件开发能力也不差,愿你在我这发展一场!”
“哟……我那在您这里哪有什么用么?”
“你的自学能力就是发展!哈哈——这还用说吗?”
他边说,边站起、过去给我倒茶。——听过“呵,佩服你的写作”和“你的自学能力就是发展”,我不由地惭愧,因为自己连工作都干不上,而他已经是经理,其实我俩本科学历一样。差距如此大?接过茶,我自卑地感谢道:
“周经理,谢谢您的关心——能来这上班!不过,您知道的,我曾经学的专业是运输,所以自觉难以干好电脑工作,更别说‘软件开发’了。因此,我以后如果有碍单位生产,请别麻烦您硬留我……”
“嘘,你来这上班,我高兴呢!”他当即用大拇指树起佩服的手势,打断了我的话儿,“电脑软件开发并不难,凭你能自学文学,完全会干好这份工作的。”
“希望能干好这份工作!可是,若没干好,千万别麻烦您硬留我,因为那样虽然照顾了我,但却为难了您……周经理,不妥!不妥!”
“小林,还没上班就费神,这才麻烦咧!”
他当即哈、哈一笑。工作多年,我突然感觉自己这次才算真正见到了领导,交谈实心!于是,我情不自禁地随应笑脸,回答:
“好的,周经理,我努力干好工作!”
“啊!我们单位就需要你这样个性的人,小林!”
他的声音依旧亲切,我油然振奋精神,喝了一口茶。然而,我想自己是来上班的,若多闲聊而不工作、还影响他,就不妥了。于是,为了了解单位情况,我最后单问一句:“周经理,请问这个公司是您开发的吧?”便要到让我工作的部门了。
“不,这个公司是我与一位朋友合股开发的,名声尚不大、还是小企业,朋友经常在外面忙着前线业务。”他手指向外略偏东,继续说:
“他的办公室就在斜对面,这次出差十几天了还没回来,等回来时我介绍你们见个面!我主要在单位负责后线生产,很高兴你能来,好吧,先陪你看看去!”
“谢谢周经理,愿我能干好工作!”
出了门,他就领我拐向西边。
第九十一章 工作不定朋友怒02
周经理一边大步走着,一边依然乐呵呵地说:
“今天,见到你,仿佛回到了学校,再见了同学,喜从天降哇!”
“啊?是您周经理喜欢同学,重视友谊!”
“不过,看你就像严文彪一样——够朋友,与你初次交谈就觉得相近。”
话没说完,已经越过了两个办公室,周经理伸手推开了第三个门儿。我一看,里面竟是一个大厅,比教室还大。办公桌都是新式的——四张一组,“十字”形相连,摆了六组,共分两排。男女工作人员们或一手执笔在写、或一手按着鼠标、或两手在操作键盘,都正忙于各自办公桌上的电脑之前。
“你看,你坐那张办公桌。”
周经理再次手指着左前面,带我走向第二组办公桌。里面的人听到了他的声音,都不由地或抬头或回首看见了我俩,但是他们并没朝领导点头哈腰,仍只顾继续忙于工作了。而我相比自己在汽车站的经历,对此也不奇怪,因为我在书籍、杂志上未断读到扬善的宣传。
大厅里依然安静的秩序,就有一份正义之感。我随着周经理跨过了两组办公桌,他首先停下了。在一张空人的办公桌前,他手扶着上面的电脑,说:
“这个是留你用的,你以后就坐这工作了,祝好!”
“嗯,周经理,感谢您让我在这上班!”我不禁笑了。
“哎哟,你能笑,就是我的高兴!你能发展,就是我们公司的成绩!”
“今天遇到您,真是荣耀!”我四顾一下,低声说,“嗨呀,我相信,他们也像我一样欢喜您。”
旁边的工作人员听说单位添人了,都不由地注视过来,而前后也有同事陆续站了起来。周经理转首同事,说:
“大家好!我来介绍一下……”
屋里的同事们都相继站了起来,眼光围向我俩。周经理手拍一下我的肩膀,继续说:
“他是新来我们单位的,名叫林泽祥,也是本科学历,但他初来、毕竟不熟,所以在以后的工作中,他若有什么问题请教你们,请你们多给一份帮助,耐心些!”
“行——”
同事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顿时热乎了大厅,我不由地点头,发出感激: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能给同事帮个小忙,高兴呢!”不少同事笑着朝我招手。
“祝你们关系协调,工作顺利!”周经理祝贺我们。
“好!不耽误您那边的工作了。”我与周经理握手。
“周经理,‘帮忙’这样的事在我们单位已经不只一次了,您放心吧!”同事们依然回答着欢快。
周经理再次顾盼一眼大家,满脸笑容地离开了。男同事也好,女同事也好,都朝我点个头,又坐下忙起了各自的工作。前面惟有一位壮年人正弯腰在桌前,仔细地检索着什么。我不禁着急——自己既然进入这个单位,也该干事了,但做什么呢?
……左顾右盼地皱眉深了,我就想去请问周经理。此时,前面那位壮年人已经抬起头,手拿一份资料,眼笑着向我示意一下,走了过来。他方脸宽额,浓眉大眼,穿一套西服,尤显得精神抖擞。
我急忙迎他而站了起来。他立即摆手,说:
“请坐!请坐!”
我自然不能坐下。他几步走到我的面前,把那份资料摆在桌上,解释道:
“我是这间大厅的项目组长。小林,你刚来工作,就从简单做起吧!周经理介绍,今天先让你打一下这份资料,再传给大家。以后工作上若有什么事,就跟我讲!”
“噢,谢谢!我会尽力做好工作的。”
我们相互握过手,他满意地转了身,我也美滋滋地坐下了。这份资料是客户的亲笔文字,共十页信纸的业务补充。我便立刻打开自己桌上的电脑。然而,手按几次键盘,我却比刚才“无工作”时还急了!因为学校原来的电脑书与现在同事的电脑知识(软件开发)相比,已经落后十几年了,可谓已经淘汰,唉!
我自觉抬不起头,就只顾打字,可是双手在键盘上也不熟悉了。我不由地手按胸口,觉得有愧周经理!旁边的键盘和鼠标皆“啪、啪”的响着,不言自明,同事做的软件开发工作都比我的高级,但是他们却很顺利。所以,我更心急自己也在给同事们添着麻烦,因为我已晓得面前的这份资料在大厅里逐个传阅不方便,而应尽快打入我的电脑、再发布给大家。于是,我叹口气,赶紧手离胸口,又改按键盘或鼠标,忙起了打字……
然而,还怨自己打字慢、也担心错,费神累手了很长时间,才完成六页,竟然“叮铃铃”的响起了下班的铃声。同事们四面站起,笑着朝我招呼:
“喂,走吧,下午再干!”
“哦……”
看着他们陆续走向门外,我因没完成工作,既讲不出话,也站不起来,唯觉不好意思!这时,项目组长依然精神抖擞地身立前面,对我招手,说:
“下班了,别多累啦!请快走吧,我来锁门,小林。”
“组长,……那好,那好!”
我慌忙关闭电脑,互相对视着喜气,几步走到他的跟前,感觉更亲了,因为他未断向我招呼。于是,我情不自禁地问道:
“组长,请问您贵姓?”
“哦,免贵姓阮。”
“阮组长,您们开发软件,很费神的,不过,我看大家都还精神抖擞的!”
“小林,你也精神抖擞的,呵!”
说笑着,我们便出了门。我忽然还想再见一下周经理,就多问一句:
“阮组长,请问周经理还在吗?”
“哦,不一定,也许还没走呢,你敲门看看。”
“好的!”
于是,我们一起走到第三个办公室。他没停步,继续走了。我敲响门儿。很高兴,周经理亲切的声音再次从里面传出:
“请进!门没锁。”
我称心地推开门,看他正在整理资料,就说:
“周经理,您好!下班了。”
“啊?正巧,我就要去喊你呢——中午都不回去了,我们马上下去碰一杯!”
呀,第一次来就给人家添麻烦,而且他是老板、我是打工的,真不像话,咋办?我只带了几十块钱,若去酒店,自然在服务员面前算不起账,请不起客!因此,我急忙谎言道:
“哦,我中午回家还有事。周经理,您哪天与严大哥到我那聚聚!”
“小林,既然来了我这,还是哪天你与严文彪先过来一下,哈哈!”他已经客气地站起来了。
“愿我们有机会多聚!”我点头一笑、没再多说,在他的招呼声中,退了出来。
……忧心地回到家门之前,我竭力地脸色转喜。爱人已为我而先一步回来,且欢快地迎上来,问:
“今天你在那好吧?”
“周经理还要请我喝酒呢……”
我进入屋里,犹豫几下,才陪她忙起了午餐,说明自己在新单位的经历和真实的心情。
第九十二章 工作不定朋友怒03
自然的,爱人最理解我,所以,她不停地安慰:
“人家周经理既然这么好,你就尽管认真工作吧,别再乱担心什么啦!”
“其实我也不想多伤心,但他周经理是在好心为我,我总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啊!”
“咦,你应该自信!你只要尽力就能干好他们单位的工作。”
她的声音显得很坚定。孩儿仿佛被震动,在旁边“嘻嘻……”的拍响了小手。蕊蕊也转头朝我,插嘴道:
“姑父,您都是大学生,而且文学都能自学,我也相信,您完全能干好的!”
“呵呵……我争取给你们带来高兴!”
我竭力自我慰藉着笑声回答,当即让她俩相互点头了欣慰。因此,一家四口难得同乐地吃过午餐,我与小敏继续言笑一会儿,又一道出门上班了。交通熟悉了就方便,因而自觉轻松地再次走进那座高科技办公楼,可是我又被一个门卫伸手拦住。我一愣,看见两个门卫都已经换人了,才明白所以,便解释:
“我是到六楼的电脑公司上班的,上午已经来过。”
“哦,你叫林泽祥,周经理已经跟我们讲过,那好!”他的眼神开始信任着亲近。
“请你就上去吧!”另一个门卫手指向电梯。
“谢谢!”
我点个头,迅速地上了楼。阮组长已经开门,大厅有三位男同事正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双手操作于键盘上。我就与他们相互招呼一声,也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赶紧忙起上午耽搁的工作。
很快的,同事们陆续进门,大厅里键盘和鼠标“啪、啪”的越来越响。不过,我只是无奈地耳闻着大家一样的声音,却不好意思目睹他们的先进。就这样被围困于他们的专业之中,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我终于完成了余下四页的任务——将资料传给了同事们!
这时,阮组长在前面手一招,朝我说:
“谢谢你!让大家方便了,你也随便轻松一下吧!”
“哦,是我活儿少,应该谢谢您!”
我急忙回答。同事们都笑眯眯地向我点个头,又忙起了各人的工作。我喝口茶,独自闲坐在大厅里一会儿,逐渐的急了,就走到阮组长跟前,问:
“组长,可有什么事还需要我做的?”
“哦,没什么事了,你就休息吧——”
他四面看看,手一指,告诉我,右边前两组是程序员,我那组办公桌,与我面对的是测试员、旁边两人(一男一女)是项目完成后负责质量管理和维护实施的,后面两组那几位都是搞产品销售的。接着,他朝自己组的其他三位年轻人(两男一女)拍个手,对我说:
“我们四人负责设计整个项目的框架,也监督项目的进度,你刚来,正好在我们这些技术人员面前转转!”
“那好!那好!”其他仨人异口同声。
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因为,我虽然知道软件开发的流程分为“需求确认——概要设计——详细设计——编码——单元测试——集成测试——系统测试——维护”八道,但还没有机会顺利见过。而现在接触的同事正在做着这项工作,于是我看着他们仨人皆眉清目秀的,便感谢一声,转到了右边。
三位同事一样手指不停地忙着软件开发业务,只是一见我来,他们都热情欢迎道:
“你拿板凳来坐!”
“不坐!不坐!我都坐好长时间了。”
我边说,边站在几个办公桌之间。很明显,他们已经具体掌握了阮组长那边设计的基础——整个项目的框架,也初步了解了用户需求,正根据《软件系统详细设计报告》中对数据结构、算法分析和模块实现等方面的设计要求,开始具体的编写程序工作,用word开发了系统的大功能模块。然而,面对“window”(电脑窗口),我还是比较模糊这些技术的。苗小姐才大学毕业一年多,圆脸白净,手指细长,尤显年少,但是她也操作熟悉。所以,我自然不好意思发问而打扰他们。逐渐的,我就心跳得快了,脸也热了,于是情不自禁地退开了。
坐回自己的椅上,再喝口茶,我却并不轻松,很快的,又急了。再看一眼对面,我觉得测试工作应该是容易的,就走到自己办公桌那边。测试员庞大哥已经中年,却当即陪我站起,像阮组长一样礼貌。我赶紧说:
“请您坐下!请您坐下!”
“啊,我也坐累了。”
他明白我来的目的,心儿也显得高兴我的接近,便又面对电脑、手按键盘或鼠标,继续忙起了工作。真是不看不知道,他聚精会神的形象表明测试工作并不简单,因为整个软件已经详细设计,若须一个一个的确认功能谈何容易!于是,我情不自禁地静立旁边,眼对屏幕,无言无语地重视着……
不久,又下班了。我仍没与别人啰嗦,径直回家了。
爱人的关心问得更急了。我皱皱眉,才实话实说了电脑公司又半天的惭愧经历。然而,她却很满意,支持道:
“对!你刚去上班,还不熟悉技术,人家今天让你打字其实是先给你一个锻炼手指的机会,就这样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再边看边学,不过,你也该不会就问,别不好意思!”
“可我哪能麻烦人家工作?”我看着她满眼的愿望,又只好改口,“那好吧!我就多向他们问问、学学。”
她立刻眉开眼笑。侄女也在旁边“嘿、嘿”的心喜,且拉着孩儿而乐滋滋地晃悠了几下。
第二天早晨,我似喜还愁地进入大厅,先到的苗小姐和阮组长正在埋头工作。我空坐了一会儿,但是还没啥事。——总不能闲在人家面前!逐渐的,我开始急了,就想去询问阮组长。
这时,庞大哥进屋了。他面貌淳朴,依然很潇洒。阮组长立刻走到我的面前,看庞大哥一眼,说:
“小林,你刚来这里工作,自然需要一个适应过程,请你就先到庞师傅那儿,协助他一下。检测当然需要心细,人多心更细,所以你们一起确认整个软件的各项功能,也就相对容易了。”
“哦,好的!我还就想到他那呢。”
“那就带你板凳过去坐吧!”他转过身,对庞大哥做个手势,“庞师傅,我让小林过去协助一下你的工作。”
“啊,那好!那好!”庞大哥朝我点头,“请过来!请过来!”
“我给您添麻烦了,请原谅!”
我说着,就拎起椅子走到了他那边。可是,一坐下,庞大哥便对我眼一翻,批评道:
“咋说的?你来,是我给你添麻烦呢!”
“哎哟,你们合作的这么快乐!”
阮组长当即在旁边插话。我油然朝他翻个眼,像庞大哥一样。阮组长哈哈一笑,就离开了。于是,庞大哥嘴儿说着、手儿动着,带我干起了检测。第二次来,其实是第一次干,所以我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仔细地看着,努力协助起他。
不知不觉地将近下班了,周经理突然推开门儿,对我说:
“小林,你来一下。”
“好!”
我就快步出了大厅,奇怪地问:
“有啥事吗,周经理?”
“到办公室再讲。”
于是,我们只管前行,而没吱声了。进入办公室,一看,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位壮年男士,但我并不认识。然而,他见我俩,立即站起,手一招,说:
“小林,你好!”
呀,他怎么认识我的?我心儿一惊!
第九十三章 工作不定朋友怒04
壮年男士与周经理年纪相当,文质彬彬的鼻梁之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尤显得神采飞扬,一脸俊气。周经理立刻手朝他一指,对我解释:
“小林,这就是与我合股的朋友叶经理,他今天回来了,我们谈谈!”
“您好!叶经理,很高兴见到您。”我心儿一热。
“请坐!请坐!”
他当即拉我坐下。茶水已经摆好,周经理坐在他的身旁,给我们递上了香烟,我便为他们点了火。叶经理继续说:
“小林,周经理已经跟我介绍了你的事情,请别灰心!其实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像鲁迅原来就是学医的,所以,我很佩服你坎坷不断之中的上进!”
“哎,我没灰心……上进……不就是写了几个字嘛,感谢您们能关心我一份工作!”
“这咋说的,叶经理听说你来上班,比我还高兴呢!”周经理呵呵插话。
我踏上社会已近十年了,初遇他俩领导待我如此礼敬,不由地惭愧尤甚,便回答了心思:
“叶经理……周经理……我学的不是软件专业,哪能胜任这份工作,以后会给您们添麻烦的。”
“事情也不能这样讲!你学的也不是文科,可也写的蛮好。因此我相信,凭你的干劲会做好工作的。”
叶经理立即给了我鼓励。他因为经常在外面跑业务,脸儿已被阳光晒得闪闪发亮。看着他也笑容呈爱,我深觉自己真要将工作干好,否则,实在对不起人家,就说:
“好的,叶经理,我尽力将工作干好!”
“你会干好的!小林,你会干好的!”他俩异口同声。
叶经理看周经理一眼,又对我说:
“你的工作,我与周经理已经商量过了,因为你是初来,情况还不熟悉,所以先协助庞师傅搞检测吧。我们在一块也就实话实说了,这样更适合你逐渐熟悉软件开发技术,好吗?”
“啊!那好,那好,愿我以后不让您们失望!”
我虽然回答得很肯定,但仍不由地担心,因为自己毕竟是个外行。紧张之中,下班的铃声又“叮铃铃”的响起,周经理头一扬,说:
“小林,今天中午不回家,我们三个去喝一杯,跟你爱人讲一下!”
我一愣,赶紧羞愧地拒绝:
“不,大哥,不麻烦您们啦!”
“咦,咋这样?周经理把酒店都定好了,看不起我们喽!”
叶经理显得很有“意见”。然而,他们的亲切也让我为难——这不是在麻烦人家吗?犹豫一会儿,想到自己今天碰巧多带了钱,我才无奈地回答:
“好吧!……可哪有领导请职工喝酒的?”
“在我们这人人平等!”周经理过去关了电脑。
“在我们这都是弟兄!”
叶经理愉快地要我喝口茶,拉我站起。于是,我们一起出了门。过道上已经不见同事,我更愧疚自己初来乍到就劳人家特意请客,便辩解道:
“周经理……叶经理……弟兄也分高低的,哪能让您们请我?”
“哇,严文彪还能没请过你喝酒?”周经理猛然停步。
他这一问,当即令我无话可答,于是我就随着他们继续前行了。下了楼,外面正是车水马龙的时刻,而酒店就在楼旁,所以没被吵闹多远,我们便进入包厢。服务员小姐当即拿着菜谱跟上来。周经理满意地说:
“小林,你来点菜!”
“啊,不……周经理您点菜吧!”
“喂,这是酒桌上的规矩,小林,你别这样!”叶经理插话。
“叶经理,您是大哥呢。”我转首向他,“照顾我一下,请您点菜吧!”
“别耽误时间了!中午短,小林,请快点菜啦!”周经理开始催我。
我想,酒桌上就是客人点菜,若再推脱也不妥,于是接过菜谱,点了一个花生米和一个土豆肉丝后,还给了服务员。周经理无奈地对我发了一声怨,就要过菜谱而添了两个炒菜和两个烧菜,又交给叶经理。听到“鸡鱼肉蛋”俱全,我阻拦心急,忙说:
“叶经理,菜够了!菜够了!”
“嗯?还需要一个汤!还需要一个汤!”
叶经理亲切地笑笑,对着我的皱眉。天已经冷了,他就要了一个羊肉汤。我只好暗下决心,尽快还他们这份友情。大家又欢笑几声,服务员离开了。叶经理继续关心起我的工作,说:
“小林,你以后做检测工作应多注意沟通。当然,在明确自己职责的同时,要开发出沟通的方式,争取实现先礼后‘兵’——出现bug先要很友好地与同事进行沟通,必要的时候可以从他们的立场出发去寻求突破,不要轻易破坏和开发之间的友好关系。但是在问题得不到解决,或者会直接影响到项目的进度及质量的时候,也要果断地向我们和阮组长寻求帮助,妥善解决。”
“行,这您放心!您们这里同事人品好,与他们接触,我高兴呢。”
“既然高兴我们同事,小林,那你不懂就问,他们也乐于助人!”周经理的关心像叶经理一样,“听严文彪介绍,这几天你已经拿起了电脑书,其实凭你的大学基础,干这份工作并不难。今后,搞过检测,也多去程序员那儿瞧瞧,百闻不如一见,所以你就边看、边学、边干;若有问题,可以请教一下阮组长;需要帮助的话,还能来我们这儿。以前,汽车站的事就把它忘掉吧!”
听到“汽车站”的名字,看见他们也是领导,我不由地感慨人性的天差地别!但是,自知总不能遇到好人都添他们一份思想负担,我就竭力爽快地回答:
“是的,我也不在乎那帮小人了!能干好您们这里的工作就是我的欣慰!”
“好啊!好啊!你能干好的。”叶经理不亦乐乎。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端上了菜。于是,周经理笑容满面地倒了酒。我便向他俩敬酒,禁不住感激地说:
“大哥,谢谢您们能让我在这上班!”
“谢谢你也为我们单位添了一份力量!”
叶经理的话儿并不比我的慢。接着,他们都与我碰了杯。说说笑笑,他们再次向我介绍了一会儿软件开发技术。逐渐的,我自信将来不会让他们失望。叶经理尚未多喝,却已脸红,开始慰藉起我,像周经理一样,说:
“我们公司的正常发展也需接触官场,有时就像你一样,遭受排挤,发展困难。然而,我们既然开发了这个企业——你在大厅见到的同事,都是大学生坐于电脑前,可谓人力和物力资源尚美,所以我们就应该保持这份韧劲,支持她的发展,不能倒下!”
他又哈哈一笑,与我碰杯,继续说:
“小林,你在汽车站的遭遇,毋庸多言,我已明白,但你仍未断伙食营养着身体、学习知识着头脑,身心有寄,因此你也应保持自己的这份韧劲,撇开韩二水站长那类官场渣滓,继续前进!”
“哦,谢谢叶大哥!来到您们这个自创的公司,我已经添了韧劲,更觉远离他们那帮走狗也是一份快乐!”
汽车站离这儿很远,他们并没见过欺辱我的走狗们,可是再谈到韩站长及其手下,叶经理的祝贺话儿像我的自我慰藉一样:
“小林,远离他们那帮走狗就是一份快乐!”
“嗯,今天能与您们大哥坐在这里,我的心情就已转变。”
我情不自禁地朝他俩点头。想不到,我的回答竟让他们喝酒都有劲啦!每上一道菜,他们都与我相互更多地敬酒、碰杯,菜满之后,仍开心不断!
第九十四章 工作不定朋友怒05
当然,今天的酒席是请我的,所以话题还在围绕着我的遭遇——叶经理猛地掼掼杯子、拍拍桌子,发出感慨:
“权力是试金石,像韩二水就是最显眼的证明——原来在你们汽车站低头哈腰,现在却趾高气昂……”
“对,权力的使用最能检验出掌权者的人品!”周经理油然异口同声,打断他的话儿,“恶官几乎本能地欺害弱者,贤臣几乎本能地助福弱者,他们都因此获得了快乐,但这是不同的快乐,体现了古今中外早就黑白于历史的人品!”
“是的,我的那份遭遇可谓毋庸翻书而长了见识,也高兴!”我顿觉一爽。
“哈哈,就该这样……就该这样……”周经理向我表扬,“人生短暂多行善!仗权欺人其实是无知的罪恶,韩二水那帮家伙只会臭名一场!”
“确实的,历史上仗权欺人的家伙都落得什么下场?”叶经理鄙视一眼汽车站的方向,“像赵高‘指鹿为马’、李林甫‘口蜜腹剑’和魏忠贤‘六君子之狱’等罪恶,可谓早已丑角在中国戏剧舞台上,留给后代笑骂矣!”
话及古今,我的心儿更觉宽畅,就向他们举杯,说:
“对!我以后仍不丢下纸、笔,一定去见证人性的善恶!”
“那好——那好——,愿你能教育那帮家伙!”周经理强调了盼望。
“感谢您们能令我转悲为喜!”
“都快乐!都快乐!”他们异口同声。
大家边说边喝,继续着他们的关心,我的宽畅!来到省城多年,第一次喝得如此舒服,我已不由地沉乐其中……但是我的人生观让他们开心不断,喝的时间比计划已长,而下午还要上班,所以我们又碰了几杯,便走到服务台。我先他们一步,正要算账,叶经理一把拉住我,说:
“今天是周经理请的,你是客人,哪能这样?”
“小林,别争啦!”周经理立即抢上来,“人要讲礼貌!”
自然的,我依旧不愿意,但叶经理仍然拉着我,并且批评道:
“你这样做是胡闹,小林!”
无奈之中,我只有看着周经理付了钱。回到办公楼上,我又与他们在周经理办公室交谈一会儿,便上班了。
阮组长才开门,大厅里就他一人。我们互相打声招呼,看他已经为领导忙起需求分析的后勤工作——与客户谈需求,于是我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椅上。
大厅里显得有些空荡,韩二水那帮家伙不由地闪现在我的眼前。虽然我已经远离了他们,但相对周经理和叶经理他俩,人性的天差地别在我心中再次翻腾起感慨……
很快的,同事们不断进屋,庞大哥也来了。我慌忙平静情绪,坐到他的身旁,准备协助他工作。他立即打开电脑,再次嘴儿说着、手儿动着,带我干起了检测。在他亲切的介绍中,各项功能都陆续试验于“电脑窗口”(window),我就仔细地随着他做起相应的确认。
有我配合,他显得放心了,所以干得也快了。不久,他仿佛完成了初步计划,满意地说:
“小林,我们休息一会吧!喝口茶,你到程序员那儿瞧瞧!”
“哦,那好!您也别多累了!”
自然的,跟他工作,应该由他安排,于是我又前往右边了。这次去程序员那儿,因为我已经初步接触了软件工作,所以自觉心儿有些踏实了。走到苗小姐旁边,她招呼道:
“怎么还不拿板凳来,又坐累了?”
“啊,坐累了,应该站一会儿。”
“看你已经干起了检测,做这工作,请多重视软件质量,少在乎同事情面,因为单位效益才是大家一齐的追求!所以,如果发现问题,就直接跟我们讲,这样并不会破坏同事关系。”
“对!单位效益联系着同事关系,因此只要效益好,一切都好。”她旁边的男同事插嘴。
“是的,周经理也要检测与开发多注意沟通,愿我们工作顺利!”
我赞同了他们的意见。他们又兴致地工作了。还在编码阶段,为了实现各模块的功能,他们仍围绕着目标系统的功能、性能、接口和界面等方面的要求,列出了小功能模块,使需求比较明确相关的界面初步定义好了少量的界面。我虽然还不算懂,却能站得住了。边看边学了一会儿,我才转首,发现庞大哥已经忙了,就立即回来了。这一来回,我的心情油然转乐,便继续协助起他的工作,直到下班。他也很高兴,说:
“明天再干,小林,早点回去吧!”
“好啊,您也别累了!”
我们一起出了大厅。真正工作了半天,我才自觉真的有了着落,所以第三天早晨又去单位,一路上都是愉快的。进入大厅,已来几位同事,庞大哥还没到,我便坐上他的位置、打开他的电脑,重复起他讲解过的工作。不过,我的手儿还未及操作几下,他就来了。于是,我让座,他工作下去了,像昨天一样。
我们顺利地检测了一些功能、性能、接口和界面等目标系统,未发现问题,他又要休息时,但我没再到右边,说:
“庞大哥,让我操作一会儿!”
“行——行——你做事也蛮细心的!”
他说着,就让座。于是,我开始检测软件,更试验自己技术,而他在旁边也适当地为我讲解。
……后来的工作,我仍协助在他身旁,一旦休息,或者转到右边、或者试验自己,竟然轻松地干了三个礼拜——也就是下月初了——阮组长告诉我发工资了,于是我喜不自胜地走出大厅。会计科与叶经理办公室门连门,屋里就一位女会计,她三十多岁,优雅大方,祝贺我的月薪是1500元!我虽然先前已知工资如此,但签过字、接过薪,也心儿一震,像初次在汽车站会计科一般!不过,心情却不同,因为回想自己原单位的所谓工资竟然还没这儿的“零头”多,而我并没为软件开发做出什么贡献,且工作尚不及一月,于是大感有愧周经理与叶经理。
不过,有情后补吧!
当然,工作不怨自己没有尽力,而是自己没有技术,所以后来我就奋力于尽快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了。然而,几次看见阮组长在忙着《用户安装手册》和《用户使用指南》,联想自己搞过文字工作,却没有这份能力,我依旧自怨不断。
自然的,电脑方面的工作在当代可谓最先进的,因而我进步很慢!——在进行系统测试的安利开发与环境搭建硬件需求申请准备、集成测试和coding阶段,应用黑盒以及白盒的工作量很大,且对bug的描述一定要清晰,比如测试账号、数据和重现的步骤等等,都要主题简明扼要,场景步骤清楚,我虽然请问过庞大哥多次,他也有问就答,可还不熟悉,所以……
相比自己的专业知识合口于汽车站工作而不能上班,我就更觉有愧周经理他们了。于是,在这份难言的悲喜之中,很快的,又近月底了,阮组长告诉我,下个月是元旦,单位提前发工资了。
我又不由地一震!——始终没有做出贡献,却提前领工资?我遗憾地答应一声,就拎起包儿,越过会计科,径直回家了。
第九十五章 工作不定朋友怒06
周经理虽然几次电话联系了我回单位上班,但我都婉言谢绝,更感内疚!
春节过后,周经理却又打来了电话,介绍我到无锡市的一家机械公司做职工培训工作。我一听,很高兴,因为自觉当老师就是心情轻松些的。然而,离家有点远了,我又不由地犹豫起来。爱人急忙在旁边相劝,外出也能增长见识啊!于是,我感谢周经理的帮助,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想到即将离开同学朋友,看着窗外的高阳正红火如情,我不由地依依不舍,便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位也在省城工作的大学同学蔡云飞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将到外地上班了。他早已知道单位排挤我,没多问竟传来了帮助,说他前不久出差无锡市,已经联系到另一位在镇江市汽车站工作的、我们的大学同学王书俊,并为我短信发来了他的手机号码。
镇江市与无锡市都在江苏省——老同学更近了——自然的,我特别高兴,立刻拨通了王书俊的手机。他当即欢喜地约我尽快过去工作,到他那相聚。我情不自禁地起伏了心潮,问道:
“怎么找你?”
“在站里下车后,问一下就行啦!”
我与他挂机之后,突然想到他也在汽车站工作,而找他竟这么容易,很明显,他的工作是顺利的。因此,我的心情立刻“凉”了——苦闷了一会儿,我痛下决定,以后千万别去他那儿献丑!
当然,为了做好无锡市的工作,我赶紧开始备课。忙活了半个来月,开学了,我就越省跨市地乘着火车,顺利赶到了公司,当上老师了。
初次身份相称地在讲台上站了一个多礼拜,我也高兴地给班级二十多位学生带来了乐趣。下课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王书俊打来的,我犹豫一下,亦只好接了,传来的话语正如我所料:
“怎么还没来啊,老同学?”
“哦……”我慌忙借口,“我现在刚来当老师,还不够熟悉课程,需要边备课边教学,很忙,以后有空再去。”
“咦,真巧!我们老同学汪义文也在江苏省上班,是江阴市,听说你来了,特别高兴,正盼着你来碰一杯呢!”
“哎呀?”我非常惊喜,因为江阴市离无锡市更近,但也只好婉言相拒,“谢谢!请你跟他说一声,我以后有空再去。”
“那,好吧,愿你早点过来欢聚!”
于是,手机断了。由于我是外地人,公司为我特殊安排了课程,一个月挤出四天时间,有空返家。然而,每月虽能回家一次,我也穷得不愿买火车票,又没有能力将爱人和孩儿迁居过来,感觉他们生活太苦了。
无锡,简称“锡”,尽管风景秀丽,历史悠久,地处“包孕吴越”的太湖北端,是江南蒙蒙烟雨孕育出的一颗璀璨的太湖明珠;有被誉为“太湖绝佳处”的鼋头渚、“江南第一山”的惠山,还有因范蠡而得名的蠡园、江南著名赏梅胜地梅园和著名的“园中园”寄畅园等;京杭大运河从中穿过,自明朝起便有布码头、钱码头、窑码头、丝都、米市之称;是一座享誉国内外的旅游城市,素有“太湖明珠”、“小上海”之誉。但是,我既无钱也没精神游玩,所以我只在无锡市简单生活了一个多月,却老想着亲人无数次,就抑郁地辞职回家了。
过了两天,汪义文打来了电话。自然的,开口就是问话:
“喂,怎么这样忙,还没空过来啊?我和王书俊都等急啦!”
“汪义文,对不起!我已经辞职回家……”
“怎么啦?”他惊讶地打断了我的话,“你没干多长时间,出事了吗?”
“没出事。单身在外地工作,感觉家庭生活太苦了,而且孩儿也大了、不听话,所以我想还是回来打工,有空在家照顾他。希望你俩回故乡、路过我这的时候,顺便停下一聚!”
“噢,好的,祝全家幸福!”
“愿你俩快乐!”
虽然远隔山水,但同学的声音令我感觉还是暖及心底的。不过,合适工作依旧难寻,接下来,惟有的一丝慰藉是,能够抱着孩儿,有侄女相伴身旁,享受着亲情。当然,我也明白自己是闲身在家的,尽管少经了风吹日晒,但从冬季、春季继续到夏季,我依旧心寒过凄苦,又身熬着酷热了。
一天上午,我正无聊地站在路边,意外的,迎来了两位故乡的中学同学——屠同学依然英俊帅气,樊同学更显文质彬彬。他们拎着礼物,一下的士,我就不由地熊他们一句:
“怎么还买东西?”
“看小孩的,不是看你的!”他俩呵呵一笑。
“嗳,……”
“泽祥,”屠同学突然打断我的话儿,诧异相问,“来省城过的还好吧?”
报喜不报忧——我皱了皱眉,立即回答:
“哦,过的还好!”
“那……”樊同学左右看看郊区,同样疑问,“那你咋还住这?”
“这地方离我爱人单位近,她上班方便。”我说出了自己提前想好的谎言。
“住在这儿,环境也蛮好的。”
“对,这儿空气都怪新鲜的。”
他俩才从市区的噪杂之中过来,终于不再多问,而议论起郊区的爽快,我也相随着轻松了。可是,他们一进我的陋室,回首楼下的院子,已经明白我是租住的,所以礼物未待放下,屠同学已经再次惊问:
“咦,可遇到什么事吗?”
“你过的不能说好,泽祥,讲讲听听!”樊同学也注视着我。
“请坐!请坐!”
我立刻移开话题,招呼他们坐下,递上茶水。他俩虽然坐下,但心没安定,樊同学嘴儿未闭,问得更紧:
“泽祥,可遇到什么事吗?请讲讲听听!”
唉,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儿应付了,只好叹口气,叙述了自己在汽车站的遭遇。他俩一听,皆横眉怒目。樊同学是老师,虽然面庞和蔼,但这时愠怒的目光仿佛站在讲台上指责着历史上丑恶的故事:
“我在老家听说过你的报刊作品,以为你过的蛮好的,真没想到竟会这样!”
“泽祥,我做了十几年生意,在商场上也没遇到过像你们领导那样的人物,太缺德了!短暂人生一场,又何必那样缺德呢?不过,请你别生气,避免气伤了自己的身体!”
屠同学虽然还在怒中,但已开始劝我。他作为商人,经常须在外面跑生意,所以诚实的脸膛已被阳光晒得略黑,眼下却又逐渐的积怒泛红了。而我不由地深感惭愧——自己努力学习一场,竟然生活都不稳定。因此,我又皱起眉头,尤其想到同学初来作客,也许爱人下班与侄女带孩儿玩回来的可怜,将更给人家添愁,那样非常不该!于是,我转身取了一张纸条,给爱人写下几个字(我外出接待同学去了)说明情况,叠放在桌上,然后对老同学说:
“走,我们到酒店去吧!”
“怎么不等你爱人她们一下?”屠同学问。
“哦,她们今天中午不回来了。”我佯装实说。
“那好吧,走!”
樊同学站起来。我们仨人就出门了,走完小巷,进入公路旁边的酒店。在大厅一坐下,服务员小姐当即拿着菜谱跟上来。我指向樊同学,说:
“先递给他点菜!”
“你点吧,小林。”他客气道。
“啊,不……樊老师……还是你点吧!”
屠同学和我仍然笑声向他。他自然已经想到这是酒桌上礼貌待客的规矩,只好接过菜谱,点了两个凉菜后,便将菜谱传给了屠同学。这次都没再啰嗦,不过,屠同学也只简单地添了一个炒菜,就将菜谱递给服务员,说:
“好啦,就这些吧。”
待客应该“鸡鱼肉蛋”俱全,我当即伸手相拦,忙说:
“嗯……再添一些……还需要汤呢!”
“泽祥,菜够了!菜够了!”他俩异口同声。
“不——不——”
我仍在拒绝。他俩虽然脸示了“意见”,但我还是笑着拿过了菜谱。——当然,如此一番礼情争执话儿,使服务员也羡慕起咱仨的友谊为深!电风扇正在身旁散着热,因此我点过鱼头汤,又要了红烧牛肉、宫保鸡丁和爆炒腰花,他俩便选了冰啤酒。
然后,我向他们各敬一支烟儿,服务员也离开了。
第九十六章 工作不定朋友怒07
樊老师又开始关注起我的遭遇,对屠同学说:
“原来只是听人讲过排挤知识分子的事,想不到我们同学也会这么不幸,那几个臭领导太不像话!”
“唉,”屠同学叹口气,“实在意外,我以前还有些怀疑所谓的领导竟会那么坏,哪知真有这么缺德的家伙。”
提到“领导”,我想,樊老师在讲台上已可谓领导了,但他却令学生敬佩;而屠同学虽然经商十几年了,也一直在诚实地做着生意,相对我那汽车站,我不由地再次感慨人性的天差地别!然而,还应谈喜不谈忧,我就嘿嘿一笑,说:
“世上还是好人多的!你俩在同学之中,就在相传着美名啊!”
“你们汽车站的那帮领导和同事也是从学校出来的,咋会转变坏种,大概是祖传的?”樊老师问。
“我那同事也还是好人多嘛。”我又做个解释。
“所以这就奇怪了,在很多好人之中,他们却那么坏,这怎么解释?只能说他们的恶性是家族祖传的了!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从古至今恶人不断,因为这种家族尚未灭绝!……”
屠同学依然气愤,但是他看着服务员端上了菜儿和啤酒,才停顿了一下。我急忙为他撇开怒气,倒酒敬杯,说:
“高兴你俩到来,碰一杯!”
“祝你早些转运!”
他俩异口同声,都举起了酒杯。——三杯齐碰激动大,所以他俩更陷入怒气之中,已顾不上喝下友谊酒。然而,我理解此景更显友谊为深,于是立即招呼:
“来,快喝酒,多吃菜!”
感谢同窗之心易交流!他俩终于喝下酒,吃了菜。但是,屠同学还在关注着我的遭遇,就猛然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愤慨道:
“我做生意,也常在商界遭遇排挤,而非正常竞争,发展困难。不过,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又是正确的,就该继续走下去。泽祥,你写文章也满有意思的,希望我们都别停步!”
“好的,希望我们兄弟都能成功!”
我还在倒酒,他继续说:
“我虽然没有去过你们汽车站,但像你这样的遭遇也听说过,所以我已禁不住为你伤心,可韩二水那类恶官毕竟权大,只有撇开他们走兽,继续前进!”
“是啊,很抱歉!我俩都无能帮你摆正公义,”樊老师苦着脸儿与我碰杯,“不过,总会有正人君子举起真正的权柄,惩恶扬善!你看,古今中外那类可恶的家伙最后可都是臭名昭著?”
“人做事,天在看,确实会有处理的!”听着他俩的关心,我已觉慰藉。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中国先哲早就讲过。然而,如果不是你大学毕业的亲身遭遇,我实在难以置信,在我们省城竟有这种丑陋的历史人物又横行霸道……”
樊老师与我话没讲完,已转向屠同学说起:
“真想不通,泽祥交通大学毕业,也合乎汽车站的工作,他们领导却有才不用,竟然只顾排挤而致他曾经得病,不但没有怜惜,如今又重施诡计,唉!”
旁边两桌的宾客听到他的叹息,都不由地相问所以。樊老师立即怒发冲冠地说明了我的不幸。他们一听,男男女女皆勃然变色,骂道:
“臭站长,一定会遭报应的!”
“王狗子也逃不掉!”
“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一窝狗家伙。”
“还敢在省城里面乱来?”
…………
正在大家痛骂之际,其中一位大哥竟然举着酒杯,走到我面前。他虽才开席,自然酒没多喝,却已脸红脖子粗了——宾客们都明白,他是被我的不幸所气!看着他痛惜的眼神,我立刻站起。他咬了咬牙,说:
“走狗韩二水,要敢在这里胡搞,我砸断他的腿!”
“朋友消气!朋友消气!”樊老师和屠同学当即异口同声。
“啊,人做事,天在看!”我急忙与他碰杯,“大哥您的话也说明了天意!”
“韩二水与王狗子那一窝汽车站的臭家伙完全是在损坏我们省城人民的形象,愿望正义之士尽快站出来,清理一下我们省城的环境,不能再让它们污染下去咧!”
他说尽心愿,才返回酒桌,而其他人仍在摇头痛斥着走狗们。看着自己给人家添了怒气,我慌忙抱歉:
“请大家别气了,碰杯说笑吧!”
于是,樊老师、屠同学和我一齐站起,举上酒杯。旁边两桌的宾客都同情地看我一眼,也举杯站起,各在自己的酒桌上团聚了一杯。
这一意外,也开始为樊老师和屠同学助兴。再上菜时,他们都更多地与我敬酒碰杯,当然,啤酒多喝一些也无所谓。樊老师看着屋内门外正午的光明,对我说:
“现在已经是知识时代了,以前老师啥待遇!”
“对!”屠同学立刻插话,“以前都不愿做生意呢,如今已经是市场经济,很多人都争着做生意了,而且会经商就能成企业家,所以有才总归会用上的,像他们老师现在的待遇多高!”
“嗯,你俩讲的对,我也未断着这份学有所用的愿望。”
我边说边向他俩敬杯,而屠同学仍传来祝愿:
“泽祥,祝你早日转运!”
“我也祝你兄弟俩事业成功!”
樊老师又关心起我俩。他们虽然没有去过我单位,也没见过那几张丑陋的嘴脸,但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向汽车站了。屠同学皱了皱眉,说:
“我在外跑生意,经常要去汽车站,看那里人车不断而很乱,没想到你们单位自身就是乱的——那样的小人还霸坐在领导位置上,啈!”
“就是那帮小人仗权欺人,乱了社会环境,恬不知耻!”樊老师依然愤怒,“不过,泽祥你还被困在那个逆境之中,只有继续忍受了!”
“好……好……愿我们都不失望!”
“社会还是光明的,太阳就在世人的头上,善恶终有报!”屠同学说。
“是的,今天见到你们,我已经不在乎那帮小人了!”我点了点头。
他俩举起酒杯,樊老师却已像在教室布置作业一样,说:
“我们能来这,你也要常到我们那!”
“行啊,我以后就多想想你俩了。”我直言接受了他的邀请。
“别空说,我们以后就多多相聚,愿你早日回老家一趟!”屠同学在旁边强调。
“好的!”我嘿嘿一笑,“回去就见你们。”
话至如此,大家都有些转悲为喜了。吃喝之中,继续着他们老同学的慰藉,我已经感激不尽——自己离开故乡很多年了,他们却还能为我送来关心,真可贵!相互再碰杯几次,啤酒沫仍似激动的友谊一般泛起……
然而,不能再喝下去了,因为他俩还需赶车返回。所以,我们开始站起,最后碰了一杯,互祝一声“好”,我便走向服务台。他俩却也跟上,不过,我并没在意,与服务员算账时。樊老师与屠同学竟都挤上来,争着说:
“我来付账!我来付账!”
作为客人,他俩待我如此礼敬,我不由自主地惭愧。但是,主人与客人总要分清,我就左右推开他俩,说:
“人要讲礼貌,别胡闹!”
“嗳,你收入比我们还是低了。”樊老师拉着我。
“泽祥,全当我给你送个礼!”屠同学也不愿意。
他俩已经没有空手到我家,所以,我难接受。争执一会儿,再论谁主谁客,他俩只好退了一步,我才顺利付账。但是他俩却显得不满,又一起发出邀请,声音更强:
“祝老同学早日转运,今天都喝过你的酒了,回老家一定要去我们那一下!”
“好的!好的!”
我陡感自卑,仍情不自禁地随应笑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若能如此,则世界多美!”
第九十七章 同学友情不断01
自然的,樊老师与屠同学尽管走了,可我眼前仍浮现起同学们的形象!尤其醒目着那次在无锡市教书的一段今生难忘的经历——
一个周末上午,宿舍里孤身一人,逐渐的急了,我放下课本,想起了同学。从小学、经中学到大学,他们就春风满面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我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翻看起电话簿。男同学、女同学一个个名字都令我惊喜,啊,大学同学解学军就在邻市,且是六朝古都,我当即心潮澎湃!已经毕业十多年未见,真想一聚,我不由地打通了他的手机。听说是我,他也特别高兴,当我说明现在离他已近,尚未叙及心愿,他已传来邀请:
“阿祥,你在公司门口等一下,我开车去接你,大约半个来小时!”
“哎呀——”我听到他亲热的话语,却觉不好意思,慌忙阻止,“不了,等我回老家,在你那转车时再见,别麻烦了!”
“我开的是自家车,现在也有空,难得这个机会呢。”
我虽然巴望相聚,但仍不愿麻烦他,就说:
“我自己乘车去吧……”
“那样时间太长了,咱们别费话啦!老同学,请你就等一下吧!”
他说着,便挂断了手机。我虽喜仍臊,也只好整理一下屋子而等到了公司门口。面前就是大道,正是上午,车来人往的很热闹。想到大道已经连接起分别多年的友谊,轿车即将相聚同窗的笑颜,小解曾经英俊潇洒的形象开始展现在眼前,令我非常激动!
不久,一辆白色小轿车“嘎吱”一声停在我的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小解已经出了车子,招着手儿,声音仍熟悉更亲热:
“阿祥!”
他依然脸色红润,五官端正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像在校园时一样。我急忙迎到了车前,愉快地握手,说:
“那好,我带你去玩玩!”
“嘿,这里你还不到我熟悉,要你带什么?走,到我那去!”
咦,我怎能去?就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既然来我这了,就该在我这玩嘛!”
“这里我早就玩过,咱们别争了,你也晓得南京的大名,又没在那玩过,我们快走吧!”
看他这么真切,我只好心服了。于是,他坐上驾驶座,我坐上副驾驶座。接着,他将车头一掉,我们便前进在交谈的乐乎里了……然而,没跑多远,见他已经添了轿车,在出租车公司工作顺利,问我怎么离开省城汽车站?我不由地急了,就找个借口:
“我那单位效益不好。”
“噢,愿你在这能转个好远!”
他开得有些慢,不停地向我介绍着一路上的风景;进入南京市,他也没停下,而是喊来他的爱人彩萍、孩儿子寒和朋友丁主任,直接带我转了一圈,欣赏了多处名胜古迹……
南京,简称宁,是江苏省会,拥有着6000多年文明史、近2600年建城史和近500年的建都史,乃中国四大古都之一,有“六朝古都”、“十朝都会”之称,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历史上曾数次庇佑华夏之正朔,长期是中国南方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拥有厚重的文化底蕴和丰富的历史遗存。“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南京山水城林融为一体,江河湖泉相得益彰,是中国四大园林城市,联合国人居署特别荣誉奖获得城市。长江穿城而过,沿江岸线总长近200公里。紫金山风景绝佳,幕府山气势雄伟,秦淮河、金川河萦绕其间,玄武湖、莫愁湖点缀城中,是中国优秀旅游城市,钟山风景名胜区、夫子庙秦淮风光带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
——彩萍优雅大方,一直软声细语仿佛导游;子寒正值童年,不断指手画脚着自豪,尤其欢呼了气氛;丁主任年纪不惑、相貌堂堂,间或插话赞佩同学的友谊,虽然他也是小解以前单位(汽车站)的领导,但我开始感觉上下级还是有融洽的时候。
不知不觉的,已经傍晚了,我们才进入一家大酒店。因为来得迟,没有包厢了,我们就坐在了大厅。不过,周围人多,也热闹。他们要我点菜,客气一番,丁主任才为我解围——热情地写出了“鸡、鱼、肉、蛋”之类的菜名后,又递过来菜谱。最后,只有少数服从多数,我看着子寒活泼可爱,就多添了一份“羊肉串”。而这正是此家酒店特别引人的招牌,所以子寒美滋滋的小手一拍,惊呼:“啊,又是羊肉串!”大家都幸喜!
就这样,同学聚乐了一份美餐。自然的,我问路一下汽车站,准备乘客车返回无锡市,可是,小解又硬用他的私家车将我送到了单位大门之前。
过了两个礼拜,也是周末上午,我正躺在床上备课,手机突然响了。一看,竟是小解的名字,我急忙接通。
“喂,阿祥,请快出来一下,我就在门口。”
“呀——”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就说:
“这不是在学校了,别瞎说,祝你快乐!”
“喂,你不出来,我哪能快乐?不信,你到门口看看。”
哎呦,他说得这么坚定,不像假的。我不由地答应:“好,我就去。”于是,我立刻起床、穿衣,走了出去。将近大门,我望见外面正停着一辆小轿车,是白色的。啊,他真的来了!我赶紧跑了过去。他也看到我了,就下了驾驶座,眼睛里向我闪来同窗的热情,说:
“哈哈,阿祥。”
“小解多累了,啊呀!”
“快上车,走——”
“哎!”我眼神一拒,“今天你在我这碰过杯再回去。”
“嗨,他们还在那边等着呢!”
我当即明白“他们”是别的同学,就情不自禁地发出邀请:
“那,你怎么不带他们?快叫他们过来。”
“我们那边已经约好的,别耽误时间啦!”
他说着,便将我拉向车里。既然能够多见同学,我心想就去看看他们吧!然后,正好再请他们同学来我这一趟。于是,我就顺从了小解的热情。
这次,他显得也有些急了,且加快了车速。很快的,我们的车子就驶进南京繁华的市里,停在一家大酒店前。我兴奋地随他走入包厢,一瞧,还有两张熟悉的面孔——大学同学张幼松仍身高体壮,好像军人;小薇小姐秀外慧中,一如毕业时那样——已经迅速站起、欢迎!我立即举手招呼,而小解笑指他俩,说:
“你可知道,他俩已是一家人!”
“啊,同学真是亲近!”
我吐口而出,又是一份惊喜,赶紧祝福他俩坐下。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重叙起曾经的快乐,知道他俩也在交通系统工作顺利,我很高兴。接着,服务员就送来酒、端上菜,我们谈得更加热乎!
菜虽多,酒没多喝,但我们四人话都不少,所以不知不觉的已近傍晚。我赶紧告诉他们,要早点回去。
“别急啊!”张幼松立即站起,伸手相拦,“晚上碰过杯再回去。”
“对!晚上再碰一杯。”小薇也在旁边相邀。
“老同学,晚上我还送你回去!”小解又开始助兴。
面对三位老同学已经分别十多年的热情,我虽已站起,却犹豫着转不开身了。于是,我们四人外出散步了一会儿,老同学的友情仿佛古城的景气一般浓厚!接着,张幼松又将我领进了另一家大酒店,再次重复了一遍中午的欢聚。然后,我才坐上解学军的小轿车,邀请他们有空也到无锡市一聚。
——后来在深圳市拜见张幼松的一段经历,也向我见证了“同学友情不断”的感觉!
当然,已过而立之年,仍然庸庸碌碌在租房中,所以我的情绪依旧陷身于过去。
不久,我正无聊地陪着孩儿和侄女在院后夕阳下玩耍。蔡云飞突然打来了电话,问道:
“你怎么都辞职了无锡市的工作?”
“单身在外地工作,又没有能力将爱人和孩儿迁居过去,感觉家庭生活太苦了,而且孩儿也大了、不听话,所以我想还是回来打工,有空在家照顾他。”
“哦,其实不必顾虑这一时,倘若在外地工作,迅速成功了事业,你迁居的愿望不就行了吗?”
“成功事业难以迅速啊!”我自卑地否定了他的建议。
“嘘,凭我们的年龄,苦几年也没什么,”他也不同意我的说法,“所以,我听汪义文讲你已经辞职回家了,大感奇怪,你怎能这么做呢?”
“你不知道我那时在无锡市的痛苦,唉!”
“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希望你珍惜那样的发展机会。”
如何回答?我不由地皱眉。因为,我已知道机会难得,可是我也明白成功不易。随着我的手机沉默了一会儿,他又传来了问话:
“怎么不吱声了?我讲的不对吗?”
“是的,机会应该珍惜!”
“阿祥,非常高兴你迅速讲出了这句话!告诉你一件事,当初,听说了你的情况,我就开始联系自己的朋友,准备再为你找一份工作。很庆幸,我有一位朋友在深圳市开了一家物流公司。昨天,我已经对他介绍了你,他也答应你到他们公司上班了。”
哎呀,我大吃一惊——同学竟早已为我的工作费心了,我都不知道!
第九十八章 同学友情不断02
感慨之中,我立即向蔡云飞道谢:
“云飞啊,谢谢您!有情后补。”
“不客气,愿你早点过去,祝你这次成功!”
虽然激情地通完了话,但我仍旧感动不已。因为,我走出大学校门、身陷汽车站十几年来,终于自觉有所解脱啦!心潮澎湃之中,我当即任性发誓:这次一定努力一场!
还是闲身在家,相伴着孩儿,但是我的脸色已经变了。所以,蕊蕊就诧异相问:
“姑父,你刚才和谁通的电话,怎么这样高兴?”
“要是你遇到这事,也会大感高兴的,因为我都不知道,同学却已帮我联系好了工作,哈哈……”
“啊呀,你的同学这么好!”
“是的,我这些年遇到的小学、中学和大学的同学都这么好,而且老师对我也好。”
“嘿,姑父,你真幸福!”
然而,她这最后一句定论却使我的心情立刻“凉”了,因为她也知道我在单位的不幸遭遇!于是,我不由地闭口难述了。庆幸正需陪今龙玩耍,她也没再多说,而忙到那边了。自然的,我难抑学校和单位的落差,就情绪低下地返回家里,伤心地躺到了床上、闭起眼睛,竭力驱除脑中令人沮丧的单位形象,逐渐换来亲朋师生的笑颜……
不知过了多久,爱人下班来家后,慌忙手摸我额,着急的声音一下子将我唤醒:
“怎么了,你不舒服?”
我立即睁眼、坐起,却情不自禁地满脸堆笑。
“啥事?”她还在追问,但已是喜滋滋的。
“呵呵……”我禁不住乐乎一声,才继续回答:
“蔡云飞已为我在深圳市找到了工作,是他朋友开的一家物流公司。”
“啊,蔡云飞太好啦!”
她当即双手紧拉住我的右手,乐不可支。我油然起床,告诉她自己的计划:
“我打算明天上午买好火车票,然后准备一下衣物,晚上,请蔡云飞和严大哥来喝一杯分别酒,后天就出发。”
“好,我赞同。今晚,我们家也庆祝一下!”
“不了,我们家就不费钱了,等我打工挣钱回来,我们家再喝酒。”
“哪能这样?人生短暂一场,这样的快乐总共又能有几次?”
听她这样一说,我顿时无话可答了——人生一场,可以欠“乐”自己,但不能欠“乐”别人!于是,我点个头,轻轻地说:
“我们随便吃点菜、喝点啤酒,就行了。”
“嗯,”她的声音还是甜甜的,“我去买酒买菜,你去把蕊蕊和今龙他俩带回来。”
“好的!”
于是,我们一起出了门。她朝前,我转后了。
我还没走几步,尚未看见侄女和孩儿,却已清楚地听到他们嘻嘻呵呵的声音。唉,我不由地叹息一声——大人若都能像小孩一样天真,这世界多美!
试想一下,古今中外的小孩做过什么恶?但大人呢?我的步伐因此慢了,不过,再走几步,就到了院后。然而,即将秋收的庄稼首先大片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不言而喻,我立刻联想到了成熟!自然的,我的脑海之中也涌出了自己的思想:关于成熟,农产品是一份贡献,而人却是一种罪过!
所以,我就不愿早喊他俩回家,而任由他俩还在田地边享受着单纯!就这样,继续随着他俩自由了一会儿,我感觉爱人快回家了,才张开口儿:
“蕊蕊,带今龙回来吧!我们要吃晚饭了。”
“嗯,我这就过去。”
她说着,就牵起今龙,走过来。看着他们逐渐远离田地的庄稼,却依旧欢笑不断的脸神,我油然陶醉的感觉仿佛也回到了童年。于是,我们仨人第一次大约同样快乐地回到了家中。
当然,他俩因为今天玩得久了,相继喝些水,坐休一下,爱人就进门了。她右手拿一瓶啤酒,左手拎一小瓶雪碧和两小袋卤菜,往桌上一放,便开始将中午剩下的两盘蔬菜合一先热起来。接着,她又炒了一碟洋葱。然后,我打开卤菜——一袋猪耳朵和一袋花生米。于是,我们一家四口就开始吃饭了。
小敏边开啤酒,边愉快地告诉蕊蕊,你姑父的大学同学已经帮他找到了工作,而且是在深圳市。
“嘻嘻……”侄女原已知道了情况,但还是向我拍起手儿,“竟是深圳市,太有意思啦!”
“呵!我这次若干好了,带你过去玩。”我也不由地相伴一笑。
瞧着我们仨人扬眉抵掌,今龙也开始喜出望外,“嘿嘿……”的笑出了人乐我乐的天真。虽然正在夏天,但电风扇从旁边吹来的却仿佛春风了,且其摇头环顾大家的样子更似在祝兴着“单纯”!
乐乎满屋之中,蕊蕊为自己倒了一点雪碧,就把瓶子递给弟弟,欢快地说:
“今龙,爸爸找到了工作,而且是在大城市,我们敬他一杯,来——”
“噢,是的!”
小敏也喜幸地朝今龙说着,端起酒杯。于是,我多讲一句“哈哈,都高兴”,就端起了酒杯。因为桌子小,大家手一伸,便一齐碰响了快乐。接着,我们异口同声地要今龙尝尝没常买过的猪耳朵和花生米。
虽然菜少、酒少、饮料也少,但小租房内接下来的笑声却是大的!所以,我们仅仅四人,不知敬酒碰杯了多少次才收桌,却仍都乐陶陶的。尤其今晚多添了卤菜,今龙一直并非意外的惊喜!
自然的,第二天我兴奋地早起了,就绕着郊外的小路跑了几圈。回家后,爱人也提前做好了早餐。于是,我快乐地吃过饭,便挤上公交车而前往火车站了。路上,我拿出手机,告诉蔡云飞,自己明天就去深圳市,请他晚上来喝一杯酒。他高兴地回答,愿来为我送行!然后,我又联系上严大哥,但失望的是,他已经身在老家,因为他父亲生病住院了。唉,等我春节返回故乡时,也去探望他父亲一趟。
买过票,回来家,我已顾不上孩儿,就只管准备衣物了。就这样累了一时,忙乎好了,我又去菜市场买了鸡、鱼和蔬菜。家务活其实也是蛮累人的!然而,我今天却大有了劲头。接下来,我就哼着歌儿,拔鸡毛、剃鱼鳞和洗理蔬菜……
不知不觉的,侄女带着今龙进屋了。孩儿一见鸡鱼,当即拍手,欢呼一声:
“爸爸,菜太好啦!”
“呃……”我迟钝一时,才亏心地说明,“今龙,我们中午就吃土豆丝了。那些菜,等晚上爸爸的同学来再吃,而且到时还添卤菜。”
“……”
他立即垂下手儿,没吱声了,脸色也仿佛仅是愣着。他还小,不知他是否理解了我——因为他毕竟没哭,但我还是痛苦的。
就这样,简单地吃过饭,我依然亏心地告诉孩儿,晚上爸爸的同学来,咱们会很热闹,所以就午休长些、多添精神。而今龙也听话地随他姐姐上床了。因为痛苦的困扰,我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但最大的自我慰藉是,今龙始终没有闹着早起!直到傍晚,还是我喊着他们到了院后。
此时,我又情不自禁地向蔡云飞问候一声。他高兴地说,下班就过来!于是,我也开始转乐了。
很快的,爱人下班回家。于是,她开始切菜、备餐,我外出买回半只烤鸭、两个猪蹄、一瓶雪碧和四瓶啤酒。
等着同学啦!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蔡云飞了。于是,我立马出门迎上去。他浓眉大眼、精神抖擞,分明已被社会磨练出更大的能力!但是,面对他手拎的礼物,我自觉多给他添了负担。所以,我拒他笑几声,才一起走入屋里。他当即亲近今龙,递给他香蕉、苹果、饼干、火腿肠和牛肉干等。而孩儿也没让我失望——他已经抱着蔡云飞的手,说出了“谢谢叔叔”的话儿,喜滋滋的。
不言而喻,蔡同学开始与我谈起深圳市的工作,并告诉我,张幼松和小薇两口子已经调到深圳市工作了,祝愿我转运!
第九十九章 同学友情不断03
哈,回想自己曾经在南京市相聚张幼松和小薇两口子的经历,我立马欢天喜地;当然,也特别感激蔡同学的友谊,为我送来了前进的机会。
“希望你这次到深圳市,就不要随便辞职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关心。
“好的,”我点头致谢,“你放心吧!”
“对,先苦后甜,还是蔡同学够朋友,感谢你能来喝酒!”
爱人边说,边端过菜儿。我也立刻忙活过去。菜不多,我俩几下就摆好了小桌子;蕊蕊同样感恩地带着今龙陪坐在蔡同学身边,为自己倒了一点雪碧,就把瓶子递给弟弟;我愉快地打开啤酒盖,倒起三杯酒了。啤酒泡泡不断地兴胜,当即上扬起租房的热闹……
接着,小敏敬给蔡同学一杯啤酒,自己端一杯。而我刚放下啤酒瓶、拿起酒杯,蔡同学已经手儿举酒,先我说了:
“来,今龙,祝福你爸爸能上班啦!”
“快说谢谢蔡叔叔,”蕊蕊赶紧抬高弟弟手中的雪碧瓶,已经情不自禁,“都是他的功劳,今龙。”
“嘻,今龙,蕊蕊,让我们一起来感谢蔡叔叔!”小敏将酒杯朝蔡同学碰去。
于是,在今龙和蕊蕊感谢“叔叔”的笑声里,随着蔡同学的酒杯伸到桌中,我们五人一齐碰响了欢喜!
喝酒、吃菜,是我们高兴招待客人的。但是,蔡同学知道我家的生活情况,所以我们边吃边喝之间,他开始关注今龙了——不停地给他夹去鸡、烤鸭和猪蹄,并鼓励着他做一个好孩儿。自然的,今龙与他越来越亲近,一直向他回应着笑脸。
就这样,我们其乐融融地尽欢晚餐,蔡同学要回去了。我觉得,他今天带来的礼物有些多了,便请他带回去一些,可他不愿意!推来让去几下,我只好接受了他的友谊,惟愿以后去他家时,手中也多拎一些,让他孩儿一样欢喜!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因为家中仅我需要早吃,所以自己就简单吃了两袋方便面。然后,我背起行李,分别爱人,没喊醒蕊蕊和今龙,而是再看一眼放在窗前的蔡同学昨晚的礼物,感谢其继续香秋于家中,便直接前往火车站了。
一切都是预计好的。因此,乘上公交车,到达火车站,没等多久,我就顺利登上火车了。——公交车上是凌晨,火车里不是节假日,所以一路上,乘客都不多,但我没觉寂寞,因为心中惟觉自己终于从省城解脱啦!
为了少花钱而买的慢车票,所以第二天下午,我才到深圳市。尽管颠簸了一天一夜多,但我没太累,仍然乐陶陶的。于是,我愉快地走出火车站,赶往蔡同学介绍的“物流公司”。
距离不远,乘公交车半个来小时就直接到站了。下了车,我疾步几分钟,便望见这个新单位了。它虽然是一家民营企业,但比我们单位大。办公楼比汽车站的高一层——三层,还大些,也崭新明目。尤其“物流公司”的金色牌子弧形的卡在楼顶,迎着阳光,显得格外神气!一楼中间是服务大厅,两旁各设三间房子正适这一建筑风格。大院门虽然是关着的,但其门梁竟高达二楼天花板,所以,隔着大院门的铁栏杆已经清楚地看到院内停了十几辆大货车,其后是一排仓库。
常见的,那扇开在大院门边上的小门旁边是门卫室,一位年轻门卫正坐在里面。我已经激动不已,迅速向他自我介绍一下,就跨进服务大厅。一位服务小姐正面对电脑,坐在服务台前。一见我来,她立刻起身,打上招呼:
“您好!”
“嗯,您好!我找总经理的。”
“请上楼!她秀手朝上一示。
“谢谢!“
我点头一笑,便登上三楼。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正开着,好像就是迎我的!当我欣喜地走到门前,他虽在眼看着电脑忙事,但是已感觉来人,当即抬头,哈哈一笑:
“请进!”
“谢谢,您好!”我边说边进,“我是蔡云飞同学。”
“噢,我知道的。”
他说着,就迎上来,陪我坐在沙发上,递一支中华烟、点过火,又倒起茶水。总经理年近四十,胸脯横阔,话语轩昂,顿觉亲近!于是,我开始对他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工作经历。
听过我的话,他犹豫一下,说:
“朋友,这几年物流服务在中国发展迅速,像我们单位已自有及合作运输车二百余辆,是集仓储、公里运输、装卸和省内外配送于一体的综合性物流公司。”
“是的,我上班两年后,客货就开始分家,所以物流企业逐渐兴盛。”
“唉……”
他咬咬嘴,忽然闭口。怎么?我心儿一愣。他的笑脸也仿佛显愧,开始握起我的手儿,才继续说:
“对不起,你多年在客运单位工作,已经不熟悉物流,但你是蔡云飞的同学,我也不好意思不聘用你,所以我想,愿你先回去重温一下物流专业书籍,然后再来,到时,我还会热烈欢迎你的!”
“呃,”我当即理解他,便未打迟钝,“好的,我先回去重温一下物流专业书籍,然后再来,谢谢您!”
“哎呀,我应该谢谢你!”
他的笑颜不再尴尬。于是,我朝他相互点个头,递一支“555”香烟,离开了。因为这份意外,我尚无返程火车票,便迅速乘上公交车赶到火车站,排队买了票,但却是晚上的。暗喜不久还来,正好时间也够,我就想去拜见一下张幼松,先打一声招呼!
已经傍晚,我乘上公交车很快赶过去,在路边买些水果到达张幼松家的时候,他与小薇都下班回来了。开门一见我,他俩立马满脸欢喜,将我接入客厅。听我依然快乐地说明过情况,他俩当即一样的遗憾我未被聘用——但是,他俩既没怨我,也没怨“物流公司”,而是愤慨省城汽车站的恶境!
自然的,我开始劝慰他俩:
“别气!我今晚回去,重读一个来月书儿,应该就能熟悉物流知识,很快还能再见你们。”
“好啊,愿你速来!”
他俩异口同声地吐着欢欣,然后,就邀我走入附近的一家大酒店,坐进包厢,像那次在南京市一样热情!——真高兴,他俩又与我相聚,既是接风,也是践行!人虽然少,但咱仨人围着圆桌子,酒菜一转,感觉仍是圆满的,所以我们依旧尽欢而散。
因为已经晚了,他俩明天还要上班,我就没让他俩远送,而是摆个手、乘上公交车,直接前往火车站了。
……第二天下半夜,我才返回省城。由于公交车夜里停驶,我也不愿费钱打的,于是坐等在候车厅,半睁半闭着眼睛。无聊之中,禁不住思索起自己的经历,油然感叹——现在,人们将利益开放了,而将感情封闭了,回到家、门一关,便能生活满足,若有缺少,打电话或联系电脑,就行了。可喜的是,同学之情依然未断!
直到凌晨公交车上路,我才赶回家。当然,小敏一惊!不过,听我说明完情况,她还是欢喜,愿我再去深圳市成功受聘。于是,我立即翻箱倒柜,找出了物流方面的大学书籍。因为,我自从重庆交通大学毕业,专业知识就没得用,所以曾经的教材既旧又脏。不过,踏上社会、身陷汽车站十几年来,终于自觉有所解脱啦!
然后,家人一起吃过早饭。蕊蕊也高兴,没耽误我学习,就单独带着弟弟外出玩耍了。
大学专业知识虽丢了十几年,但是,再学都能理解。就这样,重读了几天,我便看完了物流知识。不过,为了记忆更深,我又读了一个来礼拜。此时,我开始想去深圳市了。可是,多思了一会儿,我不由地犹豫了——自忖没在物流企业上过班,缺少工作经验,若不能干好他们单位的业务,则总经理作为蔡同学的朋友,必定为难于解聘我,岂不让他尴尬?
于是,我对小敏商讨了一下自己的思想。她也赞同我的意见,不能为难人家!
第一百章 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1
尽管重温了物流专业知识,不过,毕竟学无所用,所以随着叶落花败,逐渐的秋深,我又陷入忧愁之中……
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了人才市场。对!那里定会量才用人的。而且,无须顾虑的是,该老总对我仅是量才招聘,觉我可用,就用;不可用,就不用,相互方便了。当然,我若能在其单位长期干下去,正好学有所用,也多添了物流工作经验,实在天助我哉!所以租房内虽没有写字台,但是我仍然愉快地趴在矮饭桌上,立即仔细地整理好个人“应聘资料”。
小敏看见我对人生事业的执著,不由地心疼,也高兴。于是,她跑过来,安慰我说:
“不要急,金子总会发光的!”
“嗯,你也别急!”我亦劝她。
正是周末,我赶到了人才市场,可一路都未断着心急。人才市场是露天的,像学校的操场一样,仅仅多围了一圈院墙。朝阳正亮在头上,未进大门,已见许多单位的招聘台之前或站或坐而人流不断。我也迅速挤了过去,然而转了好几个招聘台,直到散场,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下午,我又去了一次,但还是空跑,虽然招聘台未少,应聘人员更多。所以,第二天我已经不愿去了。
在家中失望了一个礼拜,爱人不断地催我,说:
“人家刚毕业都能找到工作,凭你的文聘,而且还有工作经验,别失望,一定会受聘的!”
“姑父,您的能力又不假,咋会找不到工作?请您去吧!”
蕊蕊也欢笑助兴。于是,我还在星期六,已经下午,第三次悬望着前往人才市场了,直到进门之后才禁不住停步。触目兴叹四周、热闹涌耳了一会儿,终于望见一家招聘台上远摆着“物流公司”的牌子,我当即激动地跑了过去,递上“应聘资料”。两位工作人员,一男一女都像我一样年轻,精神饱满。虽然他俩坐着,而我站着,但面面相对的目光都是互敬的,不像我在单位领导面前的感觉。男的首先看起我的个人之文字说明,而女的开始询问我的情况。自然的,问答的内容并不必多,所以我莫过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在汽车站的工作经历,男的也已像她一样了解了我。但是,他俩竟都面红耳赤了!——女的突起嘴,说:
“哼!看他韩站长可能再缺德到我们单位?”
“臭站长,一家丑货,定会遭报应的!”
男的毛发倒竖,愤然了更大的声音。我忽感诧异,他俩仿佛晓得韩二水,而且话中有话,便不由地想问。然而,他俩已经相顾着,开始商量是否聘用我,但眼神却有点特别!
“我看,这位同志的个人条件已经符合要求,可以做经理的助理。”男的对女的说。
“嗯,凭他的专业和文学能力,我相信他能干好这份工作,而且他在单位的遭遇……”女的摇首着怒颜,停了一下,才继续说:
“就聘用他了!”
“好……好……我也同意!”
我当即情不自禁地呼出了欢欣。因此,他俩又一齐转首向我,且目光一样地传来对我的不断坎坷的怜惜。而面对他俩萍水相逢的关顾,我对这家私营企业也已称心满意了。此时,男的从包中掏出一张名片,随即亲热地站起、双手递给我,继续重视起他的关顾:
“小林,愿我们经理满意您!星期一您去我们单位,请先到我办公室,然后我带您见经理,向他介绍情况。”
“噢,好的,谢谢您!”
我顿觉惊喜自己的专业知识终于派上用场了,立刻伸出双手接过他的名片!他已言、她在行——女工作人员当即保留下我的一张个人简历,接着,一样笑容满面地站起,把报纸(其中已经发表了我的作品)、复印件等应聘资料还给我,也递给我一张名片,且祝福道:
“我们经理会重用您的,愿您尽管放心吧!”
“这……您是可以自信的啦!”男子双手抱拳,乐呵呵的表示祝贺。
“谢谢您们!谢谢您们!”
我又急忙接过了她的名片,喜出望外地再瞧一眼手中的两张名片,既知道男的是薛冈主任、女的是业务科蒋乐乐科长,也清楚自己不必再费神人才市场而能尽力在物流公司了。
嗨,真巧!我刚重温过物流专业知识,正犹豫着去深圳市,就受聘于我们省城的物流公司。于是,我对他俩点个头,高兴地离开了。
回家后,我开心地叙述了一下受聘,爱人立刻赞佩:
“看——没有白跑吧?终于成功啦!”
“姑父就有能力,就有用!”
蕊蕊猛然睁大了眼睛,在旁边拍手。然后,爱人又道喜:
“今天庆祝一下,去买点卤菜和啤酒,嗨呀!”
“啊……啊……爸爸……”今龙也美滋滋的。
毕竟还没上班,我就伸手相拦,犹豫起来……直到再看几眼他们仨人的笑脸,我禁不住自觉这份喜气也难得,才同意了!
蕊蕊外出一转,就拎回了卤菜和啤酒,于是我们四人立即情不自禁地围紧了小桌子。——在我家的这份高档消费的香气之中,爱人开始愉快地与我谈论起物流工作;孩儿虽然还小,不懂什么工作,但我们大人的欢神笑语,亦让他手舞足蹈。所以,一家人庆祝晚餐,如获至宝!
……难得度过了这份晚餐的快乐,我又从藏书箱中找出大学专业课本,重读起物流知识,也不由地想起去年见到一位大学同学时,他已经远在外省开办了一家物流公司,曾经相谈过企业的发展。
第三天是星期一,我尽快吃完早餐,便赶往物流公司了。不过,交通不便利,我转了一次公交车,费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站。下了车,我越走越急地前行一会儿,“物流公司”的名字才明亮在院门上。院子将近我们单位大,二层办公楼直接面对着院门,也小些。院子里的十几辆大、小货车正停在仓库前,旁边还有一辆黑轿车很显眼。
现在是上班时间,门卫室已经开了,于是我走了进去。一位门卫正坐在里面,中年人,显得外表结实、红脸宽大,我就问:
“喂,我来找薛冈主任,请问怎么走?”
“噢,他还没来,已是上班时间了,你就在门口等一下吧!”
“那……蒋乐乐科长来了吗?”
“蒋科长在,楼梯在那南边,”他伸手向服务大厅一指,“她在二楼,办公室也在那边。”
于是,我不由地眉开眼笑而继续前行几步,跨入服务大厅,就转过身,上了二楼,走向左边通道。第一个办公室内的四张办公桌之后都坐上了男同志,第二个办公室也开着门,一瞧,正是蒋科长在里面工作着电脑,我立即停在门口,招呼:
“早上好!蒋科长,薛主任还没来,我就先到您这了。”
“哦,”她抬起头,一看是我,“那好……请进!”
我便感激地越过门槛。她手指墙边的沙发,说:
“请坐,很高兴我们又多一位同事!”
“啊,但愿能在您们这里工作!”
我欣喜地坐下。她也停下工作,开始与我交谈:
“您别急!薛主任很快就会来的。”
“哦,不急,谢谢!”
这时,通道上忽然传来几声大步,我不由地回首。哇,薛主任已经来到门前!我立即站起,相顾而笑。
“蒋科长,早上好!”他朝她点个头,并不进屋,又直接对我说,“小林,走,到我那去!”
“咦,您怎么知道来这的,薛主任?”我惊诧地问。
“刚才门卫告诉我的,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没久等,我也才上来。”
于是,我与蒋科长互道一声“再见”,便出门了。
第一百零一章 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2
再次经过第一个办公室,因为我已随着薛主任,屋里的人儿开始注意我了。薛主任朝他们摆摆手,但是脚步未停,且向我解释:
“这是业务科,他们都是搞收货工作的。”
“啊,他们大大小小都蛮有精神的,肯定工作能力高!”
我边议论,边随他继续朝北走着。他很欣喜我的评价,说:
“他们几个业务员确实工作干得好!”
“您们单位其他科室搞得应该也不差,看下面还停着十几辆大、小货车呢!”
“对!自己已经发出二十七辆了,还没回来,他们业务员拉来的生意就不少,还有一些合作运输车。”
谈话间,我们已经走过楼梯口。他手儿向前一指,说:
“最里面那间就是经理办公室,他已经来了,下面的轿车也是他的。”
我不由地眼神欢喜,因为里面的两间办公室都已经开门,再往通道窗外一瞧,楼下的黑轿车正闪亮在院墙边。而他又指着第一间办公室(门正关着),继续介绍道:
“这是我的办公室,回来也到我这坐一会儿!”
“谢谢!”
我们边走边说,就经过第二个门了,屋里仅有一位年轻人,神采奕奕的,正在玩着电脑,他们只是互望一眼,没打招呼。当然,我尚是外人,还未及问候,已经停在第三个办公室门外了。自然的,他先跟经理说话:
“啊,吕经理,他就是前来应聘的小林。”
“哎呀,请进!”
吕经理已经中年,穿一套黑色西服更显瘦,尖嘴猴腮,仿佛很会钻营。办公桌上特意多摆了一个财神像,他正坐在其后面,朝我们招手着。薛主任从旁边搬过一把椅子,放在办公桌前,向我解释:
“您们对面谈谈吧!”
“好的!”
我理解他的意思——这是吕经理的面试,就向吕经理礼貌地点个头,走了过去。薛主任则单独坐在后面的沙发上了。
我这边一坐下,吕经理那边就移开了挡在我俩之间的电脑,说:
“小林,你的‘个人资料’我已经看过,薛主任也对我做了汇报,很高兴你是交通大学的本科生,不过,我觉得你那时所学的运输知识是用在客运站的吧?”
“啊,不是这样的!我在校时,货运与客运还没分家,因此我学的课本既适合客运站的工作,也适合‘物流’企业的工作。而且‘物流’已是那时的货运发展方向,所以我们的专业知识更重视这个了。”
“好呀,专业正合口我们‘物流’企业。不过,你毕业这么多年干的都是客运工作,所以我想要你也向我介绍一下‘物流’情况。”
“噢,”我自信地一笑,“为了适宜物流工作,我才重温了一下曾经的专业知识。”
“那好,你就跟我说说。”
“嗯!物流定义在我国《物流术语》中的标准是,‘物品从供应地到接受地的实体流动过程,根据实际需要,将运输、储存、装卸、搬运、包装、流通加工、配送、信息处理等基本功能实施有机的结合。’上述环节也就是物流的构成,而其活动的具体内容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用户服务、需求预测、定单处理、配送、存货控制、运输、仓库管理及布局选址、搬运装卸、采购、包装、情报信息。我们物流公司因为开展物流相关的服务,就常在供货商与零售业者之间扮演集货、理货、库存、配送等角色,所以物流公司有时也会兼营大盘商的角色。”
啊?吕经理对我的一句“有时也会兼营大盘商的角色”特显惊喜,问:
“那……像我们物流公司以后应该如何发展呢?”
“哦,我认为应该围绕下面五个方面加强发展:第一是功能专业化,物流是一项专业服务,从设计、操作过程、技术工具、具体设施到管理必须体现专门化和专业水平,这既是消费者的需要,也是自身发展的基本要求;第二是管理系统化,物流公司产生和运行是建立在物流功能系统上的,所以进一步畅化现代管理系统才能满足大发展;第三是服务个性化,首先根据不同消费者的不同需求,提供针对性强的个性化服务和增值服务。其次,适应市场竞争、物流资源和物流能力等影响,需要形成核心业务,从而强化自身的个性化和特色化,以增加竞争能力;第四是关系契约化,首先通过契约形式规范与消费者之间的关系,提供多功能直至全方位的一体化服务,并管理所有活动及过程。其次,不断发展的物流联盟也要通过契约形式来明确参加者之间的权责利关系;第五是信息网络化,信息技术已经促进了管理的科学化、极大地提高了物流效率和物流效益,所以在服务过程中,应该更加重视信息的实时共享。——如果实现如此,我们的物流渠道必畅!”
“哈,你的意见可以,小林,我们在这五项上确实还‘弱’,愿你以后能多拿意见,改变单位的落后!”
“吕经理,我刚来这里,对单位还不熟,但是从下到上,我感觉您们尚停留在储存、运输和城市配送上,相关的包装、加工和配货等增值服务不多,未能形成完整的物流供应链……”
“对……对……但是我们毕竟规模还小,现在一般提供省内整体、零担公路服务,偶然邻省尚行,市场难全啊!”他打断了我的话儿,显得遗憾。
“我们吕经理一直在费心着有效的发展。”薛主任在后面插话。
我转首回望他一眼,轻轻地“噢”一声表示理解,又对吕经理解释:
“现在的高科技手段已经通过对资金流、物流、信息流的控制,将供应商、制造商、分销商、零售商及消费者整合到一个统一的、快速响应的和无缝化程度较高功能的‘敏捷物流’,所以我们单位最好也争取加入这道物流网络链条之中,形成战略联盟,增强市场竞争力,自然的,发展起来也容易啦!”
“啊哈,真的可以!”
他又看着薛主任,头一甩,说:
“行,小林他有能力干好这助理工作呢!”
“小林讲的就是那样,高兴咧,吕经理!”薛主任当即笑声相呵。
接着,吕经理又向我问答了一会儿,终于满意站起来,手儿伸过了办公桌。我也站起身,与他握手。他又哈哈一笑,继续对薛主任说:
“小薛,他的办公桌就安排在你那了,现在你先带他在楼上楼下转转,介绍一下我们单位的情况。”
“好……好……吕经理,我们这就去!”薛主任愉快地肯定了对我的招聘。
“吕经理,谢谢您!愿我们单位尽快大发展!”我真诚地向他祝贺一声,便随着薛主任出门了。
第二个办公室里,那位年轻人依旧孤坐在电脑前,双眼盯着window,十指起伏在键盘上……可是,薛主任这次却停下了,对我说:
“这是吕经理的司机,姓何。”
“哦,那好!”我说。
然后,他转首小何,招呼道:
“喂,小何,这是我们单位新来的,做吕经理助理工作,姓林。”
“哎哟,林助理,欢迎您到我们单位,请进来坐吧!”他站起身。
“不了,我们还到别的科室,以后再来!”薛主任摇头。
我很感激何司机的热情,立即手儿一扬,回答:
“谢谢您!我的办公桌就在薛主任屋里,以后更近于相聊,祝好!”
“哈,也祝贺您!”
他点头,载笑载言。我们又走两步便到了薛主任办公室,我正想进去瞧瞧自己的办公桌,但是薛主任已经越过门了,并且解释:
“现在,就不到我办公室了,咱们先上下看看!”
“行……行……”
我感觉他的这个意见正好,便跟着他只顾前行了——再次回到楼梯口,自然的,这儿毋庸多言了,因为我们已经去过蒋科长办公室,业务员也已晓得,就不往里去,而直接下楼了。
第一百零二章 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3
同时,薛主任话仍未断:
“小林,愿你来之后,我们单位能迅速发展!”
“那还用说,单位大了,工资也会多些,我咋不愿望!”
我们愉快地下到服务大厅。此时,那位服务员小姐已经站起,招呼薛主任:
“您好!”
“哈,您好!”薛主任向她介绍,“这是吕经理新聘的助理,林大哥。”
“您好!林大哥。”她礼貌相敬。
“小姐,您好!”
我向她点头还礼。接着,薛主任便带我往右转去。前面像楼上一样,就两个办公室,第一个正开着门。这次无需他介绍,其实我已了解了屋里的情况——四张办公桌,只坐了两位男同志,都是中年人,身强体壮的,穿着保安制服。他俩诧异薛主任突然带着我这位外人停在门前,立即站起,陆续招呼:
“呣,薛主任咋讲?”
“有什么事要做吗?薛主任!”
薛主任向旁一让,显我更多,介绍道:
“这是吕经理才招聘的助理,林助理。”
“啊,林助理,您好!”一位保安拍个手。
“林助理,看您就有文化,吕经理满意。”另一位保安说。
“您们好哇!”他俩的保安制服使我多看了几眼。
他俩正要邀我进去,薛主任已停在第二个办公室前喊我了,我只好向他俩摆手,走了过去。而他俩也相随在我的身后。当我们一起站到薛主任的面前,他推开门,说:
“这是咱们职工生活娱乐室。”
我一瞧,屋里有床有铺、有桌有椅,很干净,禁不住称赞:
“好啊!咱们单位蛮方便的。”
“嗯,可以的。”
两位保安当即插嘴乐乎。然后,还是薛主任带头,我们四人朝北转去。经过服务小姐之前,她还站在那里,于是,我俩相顾一笑。这边是四个办公室。因为第一个门已经大半开,薛主任就没再费手,直接说:
“这个办公室也是她们业务科的,负责发货,三个人,出去忙事了。”
“噢!”
我看屋里仅空着三张办公桌,便简单回应一声。很意外,第二个办公室不但关门,而且无人。不过,薛主任依旧告诉我,那里的同事已经来了,他们负责收货、仓储,应该在仓库内。可是,再换一个门儿,却顿时热闹——屋内两张办公桌上正坐着两位姐妹,“云想衣裳花想容,东风拂槛露华浓”,她们皆笑貌温柔。自然的,我猜想她们是会计,而薛主任的介绍亦未出所料:
“林助理,这是会计科。”他又朝她们手一挥,“早上好!大家认识一下,这是吕经理新聘的,小林,做助理工作。”
“呀!请进……请进……”她们异口同声。
“谢谢!我还要带他到前面看看。”
薛主任点个头,我们便走到最北面。因为这个办公室门也未开,薛主任就陪我停到窗口,说:
“这是会议室,不常用,单位又在公路边上,所以里面都有些脏了。”
“嗯,是会议室。”
我伸头一看,里面摆着一张大会议桌,周围环拢着一圈椅子。——办公楼的情况已经了解,我们就该到院子里了。在会计科,两位姐妹仍然招手邀请:
“林助理,请进来一下!”
“不了!我们还要到院子里。”薛主任依依不舍。
“谢谢,以后有时间呢!”
我对她俩点头一笑,又随着薛主任到了院子里。两位保安没再跟着我们,而走向服务小姐了。阳光灿烂,使人更觉畅快!薛主任先领我转向北边。这是仓库,门正开着,越过两辆货车,几堆货物都散乱地放在屋中间及墙角;公路那边还有一门,但是未开,里面五个人,其中三人正整理货物,另两人站在货旁讲话。他这次没与他们五人招呼,只简单对我说一声:
“那三人是搬运工,另两人就是楼下负责收货、仓储的。”
然后,他陪我站在门卫室外,向门卫说明了我的情况。门卫室背后是最后一个未见的办公室了,于是他又朝南,边走边说:
“这间屋子是留给司机们休息用的。”
“早上好,薛主任啊!”
那间屋里突然走出一人,与我们招呼。薛主任和颜悦色,手一晃,回应道:
“肖大哥,这是我们单位新来的助理,小林。”
“您好,肖大哥!”我立即招呼。
“林助理,欢迎你来我们单位!”他的话儿几乎与我一起发出的。
由于我们仨人的声音大,屋里竟然又引出了两人,他们也是中年人,像肖大哥一般,相貌堂堂。瞧我一眼,他们都对为我架相了:
“愿你林助理来后,我们的车子跑的地方更多、路程更远!”
“小林,希望我们以后挣的钱更多!”
“哈,您们多挣钱,我还能多拿奖金!”
我愉快地回答,就走到门前,一看,屋里办公桌、办公椅、沙发和茶几俱全,不由地佩服他们休息得蛮好的。这时,肖大哥从旁边拉起我,说:
“进来坐坐!进来坐坐!”
“好——好——”
我很高兴。我们五人便陆续进屋、坐下了。于是,我掏出烟儿,各敬他们四人一支,且点了火。肖大哥指着另两位司机,向我介绍:
“这是李大哥,这是赵大哥。”
“您们好!”我向他俩点头,“看您们这里的效益很高的啊!”
“不,现在有些下滑了。”李大哥突然显得遗憾。
“是咧,大家都很急!”赵大哥也摇头。
“哦,现在市场竞争大,发展困难了!”薛主任慰藉道。
“我听说都发出二十七辆车了,还不漂亮哩?”我看着肖大哥。
“唉,”肖大哥望一眼外面,“生意还是少了……”
“对!若是去年,这十几辆车也早该发出好几辆了。”
赵大哥在旁边打断了他的话儿,惋惜的。李大哥已经站起,说:
“来,给您俩倒杯茶!”
“谢谢,别倒了!我还要带林助理上楼整理一下办公桌。”薛主任开始引我离开。
“可需要我们帮忙?”他们仨人异口同声。
“不用了,谢谢!”薛主任回答。
“谢谢您们!”
我也点头致谢,随着薛主任站起身,走向门外,就上楼了。他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哇,朝阳正从鲜艳的绿色印花窗帘照进来,明亮了四壁,头上脚下尤显洁净。这跟我以前汽车站的办公室完全不同,屋里因此的明爽立刻使我精神振奋起来。
环境,对人是有着强烈影响的!我想,自己这次凭靠个人能力找到的工作,可谓开始了年轻生活中一个美好的时期,而今天接触的员工也已活跃了物流公司的场景。曾经单位的丑陋嘴脸油然远逝,我禁不住期盼自己从客运(人)转到货运(物)的这个新天地,也能幸运离开那类人的虚伪,身边同事都像“物”儿一般诚实!——客车不见,货车却仿佛跑在眼前,我的心儿涌起一股暖流,五官被唤醒而集中向前途,愿望一路顺风,幸福长久!
我的办公桌已经摆好了。薛主任从自己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递给我,说:
“这是你的,下午再为你添个电脑。”
“啊,谢谢!”
我喜冲冲地接过钥匙,与他一起坐在各自的办公椅上,面对面开始了交谈。
第一百零三章 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4
首先,薛主任就叙述起单位的情况:
“我们这儿搞物流已经四年多了,前三年都可以,不过,这半年来业务量逐渐减少,虽然发出了十七辆车子,但利润却低;吕经理为此东奔西跑,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他就招聘起助理,像隔市跨省的事情,以后要让你出差了。而且,现在的市场情况也正像你讲的,该重视关系契约化和信息网络化,因此你一讲到这些,他就满意了你的工作能力。”
“这没什么,我就想到处跑跑呢!”
看着他还在皱眉,我忽觉他心里的负担很重,立即回答出轻松。而他也开始安慰起我:
“相对我这处理公司内部上下游环节之间的问题,你那外出的工作就不容易干了!像物流公司经常合作破裂,解决很难的!”
“是不容易,经常在报纸上都能见到这方面新闻。不过,相应的策略还是有的,比如坚持树立双赢目标、重视合作共识达成、明确分工责任并不断增进信任,另外,还应努力建立开放式交流机制,因为导致合作破裂的重要原因在于没能及时进行沟通,或交流的程度不够,而在这种制度之下,双方可以通过轻松的环境做坦诚交流,及时、有效地解决问题,保证长期合作。”
“对!这一策略能够建立起物流合作的价值中心,实现互惠互利。走,我们去跟蒋科长也谈谈!”他喜不自胜地笑了。
“好的!”
我自觉肩上的担子也轻了,就高兴地与他一道进入蒋科长办公室。他满意地向蒋科长介绍我被聘用了,蒋科长很快乐。当我依照他的意思对蒋科长重述了自己的策略时,蒋科长非常惊喜;然后,我又回答了她的询问,一如吕经理的面试。她对业务更感兴趣,于是她一言、我一语、薛主任插话不停,我们仨人便围绕着单位的发展而谈论了起来……
不知不觉的,已经11:30下班了,然而我却陷入了困境。因为午休仅三个小时,而来回路程长,在家不及半小时,我站在楼下犹豫一会儿,左思右想也该试探一下可影响下午班,才急忙离开了新单位。
回到家,我告诉爱人自己已被经理聘用了,她又异常兴奋,要去买卤菜庆贺!我立刻将她拦住。
“家中经济正困难,下午又要赶快上班,而且还不知道能干多久,等我拿了物流公司的工资再庆贺吧!”
“那?……”
她踌躇一下,才皱着眉头同意了我。不过,蕊蕊晓得我找到了工作,仍在欢笑着自己的推断,并拍手为我叫好!
……简单地吃过饭,我就迅速赶往公司了。很庆幸,我到了大门前,还差几分钟才上班。门卫已经换班,是一位年轻人,虽然坐在屋里,但也身材高大,方脸宽额,很豪爽。自然的,我开始主动地自我介绍。他一听,立即点头陪笑,礼貌地站起,说:
“哦,林助理,中午换班时他们跟我讲了,欢迎您!”
“您蛮潇洒的,祝好!”
我打过招呼,欣喜地敬支烟、点过火,摆摆手,才上楼了。薛主任尚未来,我想,那就多去熟悉一下其他同事吧。于是,我走进收货办公室。很意外,屋里四张办公桌仅坐着一位大哥,身穿橘黄色休闲衫,那双大而黑的眼睛在闪着亮,显得粗犷又精明。他客气地邀我坐下,递过来一支烟、点上火。我奇怪地问:
“大哥,怎么他们仨人还没来啊?”
“哦,他们出去跑业务了。”
“那好咧,单位又添生意了!”我非常高兴。
“唉,不一定哪,现在的业务难联系,成不成功还两讲呢。”
他居然皱眉了。其实,前面与其他同事的交谈,我已经知道物流生意的困难,因而也理解了他的心情,就祝愿道:“希望他们马到成功!”然后,不由地人在公司、心入市场,像他一样围绕着物流业务大竞争的现况,议论起来……
过了一会儿,薛主任突然来了,说:
“林助理,刚才我从商场给你搞来电脑了,你过来看看!”
“啊?”我大吃一惊,就立即出门,“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谢!你有电脑,我们都方便。”
“我能有电脑,还是先进了哇!”
我激动地说着,就与他一齐快步上楼。当我心潮澎湃地走到办公室之前,正好门没关,便赶紧伸头一瞧,呵,自己的办公桌之上已经摆好了一台电脑,像他桌上的一般。虽然他上午讲过此事了,但我仍喜不自胜地又感谢一遍:
“啊,谢谢您!我这以后工作轻松了。”
“没什么,大家都一样,这是工作需要。”
他给我带来的快乐,使我又想到了刚才的事情,就说:
“他们收货的其他三位同事都去联系业务了,我们单位将添生意喽!”
“是啊,愿望他们成功!尤其小卫跑的生意更大,听他介绍那是市里一个家具公司准备托运我们往外省运货。”
“啊哈,那可以,我相信这个生意定会成功的!”
“愿望他成功!不过,如果成功的话,林助理,你就要多累了。因为,吕经理已经讲了,为了生意安全,那时要让你陪他一道去签合同。”
我虽然诧异此项初来的工作安排,但心儿却情不自禁的欢喜这正是一个锻炼机会,当即回答:
“行!就该重视,因为它不是零担运输而是长期物流。”
“大家都巴望这个生意能来,下面那几位司机大哥讲,即使提高服务水平也愿意,哈!”
“我想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因为那边家具老板能找我们托运,说明他已经注意到,以前的产品从生产到销售要经过好几个批发商、运输、管理、仓储,这样自一级至二级、三级批发商层层剥皮,不利出卖,而通过我们配货,大大减少中间环节,降低成本,则产品更快更易销售。”
“嗯,我们再能提供让他满意的服务,这个生意就能保持长久!”
他赞同了我的意见。我俩都乐淘淘地抽了烟,喝起茶。我油然盼望快见小卫,也愿早些熟悉同事们,于是独自进入发货室,其中的三位年轻人皆精神抖擞,咱们就愉快地打了招呼。接下来,我又陆续转到治保科、收货室、仓库和司机休息处。而且,经过不断了解公司的情况,使我兴奋地电话联系起熟人,为单位找生意。但是第二天中午下班,我已经不由地难受了,因为午休时间紧张而不宜回家,只好在单位旁边随便将就了一碗蛋炒饭。接着,在门卫室与同事聊聊,再回到办公室查看了一会儿电脑知识,然后就独自趴在办公桌上,午休了。晚上回家,爱人很心痛我的境遇,喃喃自语:
“你这干的什么工作啊?”
“哼,臭汽车站太坏了!”
蕊蕊插嘴着怒话。她昨天还在高兴这份工作,今日已经变了脸色!——我虽然难以启齿,但相信任何正人君子知情后,都想质问韩二水站长“人生道德是什么”?
当然,为了自我慰藉正常生活,我惟有继续来回在这段工作长路的困难之上!只是公司离一家书店近,所以第二天上午我下过班,仍只好在单位旁边随便将就一碗面条后,无聊于午休,就也转到那里看看。
第一百零四章 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5
过了两天,吕经理终于将我喊进他的办公室,里面正坐着一位年轻人,眉飞色舞的。他对我介绍道:
“这是业务员小卫,才刚联系了一个家具厂的货运生意,你陪他去签合同,希望注意一下这事!”
“哎呀,您放心,我会尽力办好的!”
我朝他点头一笑,又望向小卫。而小卫已经站起,谈笑风生,说:
“林大哥,麻烦您多累了,希望别再让您费心!”
“嘻,小卫,您都已经先累了,愿我们合作顺利!”
“好啊!……”
“祝你俩一路顺风!”吕经理祝贺。
于是,我们立刻与他道别,前往家具厂。出了公司大门,已近公路边,左右看看,一辆的士正巧经过,且已减慢了速度。小卫手一招、喊一声,它就停下了。我们开心地坐进车里。速度快,距离也不远,所以家具厂十几分钟便到了。老板正相迎在院门前,虽已五十多岁,但是五官仍棱角分明,尤其精神。他一见我们下车,就热情地招呼、握手,将我们接进院子。这个家具厂有我那汽车站那么大,车间里正在忙碌的工人和仓库内漂亮的产品都显得单位生机勃勃的。
一头人情两面光!我们不亦乐乎地随着老板上了二层小楼,步入办公室,他立即请我们入座沙发、客气地递上香烟和茶水。小卫礼貌地向他介绍:
“你好!这是我的同事林助理。”
“啊,你好!”他朝我点了点头,“欢迎你们!”
“看你们的生产气氛非常活跃,效益自然也是高的哟!”我陪兴一笑。
“生产才是基础,效益更离不开销售,我们就经常被困于销售运输之中;现在托运于你们,则麻烦你们服务多累了,哈。”老板感谢道。
“你放心,我们吕经理已经讲了,一定为你提供更高的服务水平,让你称心如意!”小卫解释。
接着,我俩便依照吕经理确定的价格范围和服务档次,与他商谈起来。小卫先已来过,因而重述的业务条件顺利,我只是稍微做了适当的提醒,并协商改过了一点不利我们的约束条件,就相互同意了协议。然后,我拿出手机,向吕经理汇报了情况,他在那边特别高兴地回答:“行啊!行啊!”于是,我们便与老板细心地签订了合同。
这个业务虽然不是我联系的,但再上班时,我经过楼上楼下都不由地像其他同事一般欢喜,因为我毕竟也参加了这份工作。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异常兴奋的是,我的业务努力居然没有白费。路国圣突然打响我的手机,说:
“泽祥,还好吧?”
未待我回答,他还继续着笑声:
“我的一位在省城作‘五金电器’生意的朋友褚老板,现在有一批货准备送往外地,就请你们帮忙运输一下吧!”
“啊,那好呀!怎么与他联系?”
“我已经告诉褚大哥你的号码,他很快就要与你联系,你只管等着就行了。”
“哎哟,谢谢你,有空再来我这喝杯酒!”
“好的,祝你业务成功,到时候为你庆贺一下!”
“欢迎你!欢迎你!早都想你嘞。”
“也想你啊!到时候见。”
他依然亲热的话儿虽然断了,但我仍等在办公室里,并且心儿不急,因为我们多年的接触都是“说到办到”的!过了一会儿,我特意摆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真的响了,而且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小林,你好!我是小路的朋友,想请你帮忙运下货……”
“啊,不……”我感激地打断了他的话,“褚老板,是你在帮我忙呢。”
“哎哟,互相帮忙,那就请你来看一下货!”
“谢谢!我这就去,请告诉我一下地址。”
于是,我高兴地听过他的回答,就挂断电话,立即进入吕经理办公室。他欢喜地听过我的汇报,说:
“那你现在就去确定一下这份货源吧!”
“好的,到时候我再跟您联系。”
其实,我俩已经一样相信生意必成啦!我就迅速转向褚朋友那里。下了楼,我想这虽然是去忙业务,但自己才来上班,又是一人,而且路程不长,应该尽量给单位省点费用,所以直接走向公司旁边的公交站台了。等了一会儿,顺利地乘上公交车,一刻钟便到站了。下了车,我朝前一瞧,褚老板正身着一件褐色夹克衫,魁梧地等在门口。他的门面不算太大,但像一家小超市,门两边各摆了一台冰箱和洗衣机。我疾步向他靠近,且招手:
“褚大哥……褚大哥……让您久等啦!”
“小林,让您跑远啦!”
他也大步地向我迎来,高个子,方脸盘,尤其憨厚。相互欢笑地走了几步,我们便握上手了。我急忙掏出香烟,他也掏起了香烟。
“褚大哥,请抽一根!”
“来我这,抽我的!”
彼此推来送去地尊敬几下,只好互换了一根,不过,他总算让我点着了打火机……接着,他就转过身,一边手指着屋外屋里的商品,说:“我是这些厂家的代理商,就准备运送这些东西的。”一边领我走进店内。
此时,货价上的电脑、电视、dvd、电饭锅、微波炉……和柜台中的小型家用五金等立即满摆在眼前,很明显,都是待售的新产品。他招呼我坐下,又添了一杯茶水。我不由地笑声相贺:
“褚大哥,您这生意不小呦,祝您早日更大!”
“我这哪算什么?哈,还是您那工作稳定!”
“哦,您这准备运到哪的?”
“那地方其实是你以前经常路过的,就是您大学四年来回而不断在那转车的古城郑州。”
“哎呀,您对那里也感兴趣啦!”
“不……我……我的表弟本来在那打工,现在也想在那做这生意,所以让我送一些东西过去,试试。”
“那好啊,愿他也生意成功!”我愉快地喝口茶,“货儿早到早出售,那我们就尽快运过去。”
“谢谢!您看看这货,”他又开始手指里外,“我打算将冰箱和洗衣机各六台,电视、电脑、电饭锅、微波炉和这些小型家用五金各十件先送过去,若那边生意顺利,以后再继续。请您据此货量确定一下价格,不过,别客气,因为我知道您刚到那上班,而且运价都是统一的,所以您着实计价就行了。”
“哎,对不起!我还无力给您优惠,那就争取提高服务水平。”
我说着,就自觉内愧地站起,屋里屋外暗数了一下货量,根据统一运价计算后,告诉他:
“这些货物需要用去我们一辆中型货车,运价一千八百元,您看,可行?”
“小路的同学对我讲的话哪还能不行呢?”他点个头,“行!”
“啊,谢谢褚大哥!”
初次进入商界,这份成功的感觉就像原来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一般,令我兴奋不已!我立刻给吕经理打去电话,说明了业务情况。他当即在那边也言笑嘻怡:
“哈哈,我这就派人发车过去!”
“好,呵呵……”
我喜不自禁地回应一声。接着,就与褚大哥聊天等车了。但是他的话题却仅围在我的身上,当然,我仍注意着报喜不报忧,可他已经从路国圣那里听说了我的不幸,所以他就不停地怒斥着汽车站。我不由地更觉愧疚,因为我已经明白这份业务其实是他对我的坎坷之怜恤!
幸好货车很快就到了。褚大哥虽然没有消气,但也只得迎向驾驶员和两位搬运工了,像我一样。而他还帮着我们四人抬起货物,累了很长时间,直到装好车上,相互分手,我才真正地喘口气,愿他别再为我伤心!
当然,这个生意使我在公司还是多添了一份干劲。
第一百零五章 韩妹子逞恶祸害人06
又过了几天,楼上突然来了一位小姐,她直接走进了吕经理办公室。薛主任并没多管,而我以为单位又来了生意,就跟了过去。
小姐已经翘着二郎腿而斜靠在沙发上,身量娇小,搽脂抹粉,打扮得很时髦。可是,我一进屋,她就闭上红唇,微翘嘴角,一双月牙儿般的眸子,溢出了娇媚,却已转脸向我;吕经理也只坐在椅子上,与她不再交谈,而仅凝视着我,像她一样。我不由地奇怪,就察看了一眼自己新穿的西服和羊毛衫,但都是干净的,皮鞋也不脏。咦,咋回事?我皱眉了一会儿,面对他(她)俩的不言不语,我逐渐的感到了其眼色之中透出的厌烦,于是我立即退回自己的办公室。
回想这场意外的经历,我不由地请问薛主任:
“刚才那位小姐去吕经理办公室干什么啊?”
“哦,其实你早该知道的,那就是你们韩站长的亲戚,也是吕经理的‘小蜜’!”
“哎呀,还有这样的事?”
“你会逐渐熟悉的……一个家族……丑哥臭妹子!”
他鄙夷地摇了摇头。我仍然大吃一惊!——怎么在哪都会遇到“韩狗子”?我不愿抬头看外面,也不想多心管外面,而我俩已经都讨厌再谈此事,所以我也只顾忙起工作,像薛主任一样。
当然,韩妹子在吕经理办公室会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因为我刚才一退出时,她就急忙关上门了。其他同事皆知其情,一直无人前去“打扰”,所以过了很久,将近下班她出来时,声音都是淫笑的。
“嘿嘿,哥哥,我这就下去了……”
她手机靠在耳边,高跟鞋扭捏过我的办公室。薛主任立即“哼”了一声,转到窗口,垂首楼下。听到他仿佛无故的生气,我也情不自禁地站到窗口,向下一瞧,正有一辆红色小轿车停在大门外。而薛主任已经绷脸了!我不由地诧异,这样停车也是常事,怎么令他态度如此呢?因而想问所以,但又担心不妥,我正在犹豫之中,韩妹子已经扭近车前,车子副驾驶窗里也已伸出一个头儿,在与她打招呼……
“你看!你们韩二水站长。”薛主任脸色已青。
“呀?……”
我张口难言。车里伸出的头儿正是韩站长的,这辆小轿车也是他的公车,在朝阳下初次看见他的丑态首尾相连上她的臭样,小轿车已经又“红”又“黄”,迷糊了我的眼睛!
“狗站长经常来接妹子!”薛主任气得拍一把窗户,“他还常与吕经理联系生意,拿回扣。”
“他作站长,自然有权,关系多。”
“是嘞,生意场上也就是这些坏家伙搞乱的。”
“不过,这类走狗就能爬上官位,太不像话了!”
“照他这妹子看,她这就是在遗传着韩家恶根——缺德害人!”
薛主任却不愿再见他们。我摇着头,又下看一眼。小轿车哧溜一声就浪张远了,韩二水已经接走了妹子,但我也像薛主任一样心怒不平,说:
“唉,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所谓妹子,竟然是这种货色?”
“我们也不知道这算他什么妹子,不过,他们一直是兄妹相称的,反正是一路货色!”
厌话至此,我们皆闭嘴而坐回办公椅。为了不给爱人添烦,晚上回家,我也没向她提及这次意外。惟有的高兴是,当天我领到自己上班半个月来的工资四百元,递给她了。
冬天已经越来越深——早晨亮的迟,晚上黑的早——而我家与物流公司都在郊区,一在这边一在那边,距离依旧远着,上班和下班都得穿梭在黑暗之中,且郊区的交通又不方便。但是,我也无能照顾爱人而将家搬近她单位,因为那边房租太高!不过,我如今能够干上这份工作,她也满意了。只是过了两天,在傍晚将近下班时,韩妹子又来了。吕经理才刚带着薛主任外出办事去了,还没回来。她就扭捏地进了我的办公室,翘着二郎腿而斜靠在沙发上。当然,我没吱声。等了一会儿,她仿佛有些急了,媚笑道:
“小林,走,咱们一道去ktv吧!”
我已知她是吕经理的“小蜜”,还是韩站长的亲戚妹子,完全不愿与其接触,就简单地回答:
“对不起!我不爱唱歌。”
“我带你去歌舞城呢!”她端详着我的帅气,依然巴望。
年轻人进歌舞城早已是社会流行,但是,我还没参加过。因为我的爱好是读书与写作,所以业余时间我的身影或是执笔坐在矮饭桌前或是捧书站在图书馆里。现在,韩妹子居然要将我拉上所谓的潮流了,而且她又是上司的相好,因此我突感不便拒绝了。
韩站长立刻鬼头鬼脑地浮现在眼前,犹豫了一会儿,我才找到借口:
“歌舞城太吵了,我感觉不舒服!”
“我去可以订一个包厢呀!一切也就如意了。”
“包厢”二字着实令我一惊!——虽然我没在里面玩过,但自己眼下的情况却是:若与韩妹子离开单位办公室,男女两人进入歌舞城包厢,门一关,则其中事情实在说不清;而且我觉得与这类家伙在一起更有失身份,于是我强装笑颜,发出抱歉:
“真不好意思,我不会唱歌,希望你别生气!”
“哎哟!臭小子,我还请不动你呢?”
她边骂,边站到我的桌前,描眉的眼睛突然瞪起我,涂红的嘴唇吐出了脏话。而她的大嚷大叫,也引来了几位同事围在门口。听到她竟无理骂人,我也不由地冒出怒气。但是,我蔑视一眼她的流氓之像,又觉不值得与其相斗,就平和地说:
“请你讲话礼貌些,我又没惹你什么。”
“臭小子,打个工,还敢惹我?我打你又咋样?”
“你厉害!那你去见见老板娘。”听她再次嘴臭,我已经瞋目切齿。
她哑口了,因为不能再多言丑,而我的这句话也跌了她的像!她不由地回头看看,挤在她身后的同事们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终于白脸知耻,可并没离开,却突然转身、硬抓我胳膊,还要随她。
面对韩妹子的无耻之举,我立刻伸臂扬手,将她拨开。同事们都看不下去,当即冲入室内,或拉或扯,折腾了几下,把她推出门外。她总算骂骂咧咧地下楼了。但是,同事们也在其背后切齿,不断唾骂:
“臭婊子,像他哥哥一样可恶!”
“流氓太大,简直就是公共厕所!”
“花样多,妓术好,性福生活她领导!”
…………
下班的路上,我的手机猛然响了。一瞧,是吕经理的号码,惊讶之中虽然感觉事情非常,但我还是不情愿地按下了“ok”键,且将手机靠向耳畔。
“臭小子,我拿钱养活你,你还敢欺负我的‘人’,从今以后不许再来办公室了!”
“你……”
我正欲辩解,但他震耳的叫嚣已经断了;我就开始回拨,而他数次都不接,于是,我不再费神了。
回到家中,我将这段时间的遭遇告诉了小敏,准备明天再找吕经理商量上班。但是,她硬拦下我,恳求道:
“你上班去的早、下班来的迟,往返在黑暗之中,且中午还吃不好,所以你若心疼我,就别干了吧!”
“姑父,你就别再遇到韩家的臭婊子了,早知如此,我也早就求你别干了!”侄女拉着我手。
“哦,这上班……”
看着她们满脸的凄苦,我不由地停了一下,只好点头作答:
“那好吧!我不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自觉丢丑未出门01
下过几场大雪,已经春天了,花开晨光之中,我再次走到“人才市场”。未进门,已见人才济济,然而绝大部分还是刚出大学校门的年轻才子。我望着高大的门台,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步。
每当看见招聘台前挤着年轻人时,我都立即越过,迈向下一个台子,所以我已不是在选择单位,而是在选择台子!偶尔遇到台前空缺的机会,我才羞愧地跨上去——孤立地停步了几个台子,每次招聘人问到我的原单位之时,我都哑口无言地离开了,他们也疑惑地瞧我不止。
……伤心了很长时间,我终于见到一家外省企业的名字上竟有着自己一直憧憬的那个旅游城(杭州市)的名字,不由地心跳加速!因为我早想去那里玩玩,但受经济所限,始终未能如愿,虽然它离我们省城并不算远。于是,我满怀愿望地走了上去。中年老板瞧着我困苦的脸色,仿佛感觉我的心情非常,就多问起我的工作经历。犹豫几下,思忖他是外地人而不会给我添麻烦,才无奈地叙述了自己在单位的不幸遭遇。他目光怜恤地听完我的话儿,亲热地看过我的“应聘资料”,尽管我的专业知识与其机械配件生产根本不合,还是招纳了我,可我尚不能直接进入省城办事处,需先到他杭州市的企业里熟悉一段时间生产技术再回来。而我是希望偶尔出差去那的,所以相视老板憨厚的五官,我非常感谢他的慈善,答应他以后努力工作、报答他的恩情。
接着,我就高兴地回到家。孤坐在床边,想到身边同学朋友的情义,我又不由地拨通了严大哥的电话,说,自己将外出打工了。他当即惊喜,告诉我,他的一位大学同学已在杭州市创办了一家民营企业,且让我去后见那老总一面,会有帮助的。
我特别高兴,但是,一时又为难了?唉,人家也是大学生,却都有了自己的企业,而我连自己的工作都干不上!——痛苦了一会儿,我感觉还是尽量在自己单位工作吧,别外出丢丑了。
下午,我自卑地回到单位。停车场上依旧车少人稀的,办公楼还是两层,虽然我行走顺当,但一入大门,就觉费力!直到抬步很累地攀完了十几层台阶,终于进入韩站长办公室。他正一人坐在屋里,用着电脑。
“下午好,韩站长。”
“哦。”
他抬头看我一眼,抽了一口烟,问:
“怎么讲?”
“我想回来上班了,我这病假也都两年多了。”我快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你在家不是快活的很吗?人家想这样还不能这样呢。”
“韩站长,其实我并不快活,我还是想上个班,别再浪费青春了!”
“你在外面也能找个工作哩。”
他显得有些反感了。我急忙解释:
“现在人才市场很拥挤,而且我年龄也大,合适工作难找咧。”
“那你咋还经常表现得多有才呢?”他眼一斜,吐口烟圈。
“呃?……”
我不由地迟钝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妥。愣了一时,我望着他已经灰色的脸膛,说:
“我是这个单位的,还是想在这个单位上班,请你……”
“你的事不都讲好过的吗?”
我恳求他“尽快解决”的话儿还没得讲出,就被他打断了。他讨厌地瞅着我,继续说:
“这里到底谁讲话算啊?林泽祥,你别再没事找事!”
“我这根本不是给您找麻烦呀!”
“你这就是找麻烦!”他头一摇,手指侧面的沙发,“把那上的报纸拿给我。”
我没再与他啰嗦,就走过去,拿起报纸,转身递到他的桌边。而他又已面对电脑、注意上屏幕了。停立在其身旁,我也不由地斜看一眼window。哎呀,我猛然后退一步——屏幕上竟只是无聊的游戏,莫过糟蹋小孩,最令大人讨厌!
虽然离他远了,他的眼睛也已盯在自己的爱好上了,但我忽觉韩妹子挤在我们之间了!曾经的经历开始加速了我的心跳,现在的意外又抖动了我的双腿……在他的办公桌前兀兀地徒立了一会儿,我陡然醒悟,再求也是徒劳了,惟有无奈地接受,就抿下嘴,说:
“韩站长,那就这样呗。”
“唵。”
他并没抬头。我立即转身,失望地离开了自己的单位。回家之后,依旧自我封闭在郊区租住的陋室,顶多门前房后地徘徊几步,然而,孩儿单纯的笑声越来越加大了我的生活压力!
过了几天,手机意外地响了,竟是褚大哥打来的,我犹豫地抖抖手,才接了。他是老乡路国圣的朋友,与我并未熟悉,可是话儿也像亲朋一样关心:
“现在可到什么物流企业打工吗?小林。”
“咦?”我一愣,他仿佛已经知道我丢掉了前面的工作,就问,“褚大哥,你晓得我不在那家物流企业干了?”
“是的,你被吕经理赶走后,我先不知道,仍给他运了好几次货。有一次,吕经理又打来电话,询问运货,我告诉他,表弟那边的电器生意已经难做,暂时不需运货,请等我再联系!因为自愧使你丢了面子,我就让他叫你接一下电话,想跟你道个歉,然而,他停顿一时,才给回答,说你差劲,把你炒鱿鱼了。我哪能偏信他的鬼话,所以一听、大气!但是,他已经挂了电话。”
“哎哟,对不起!让你费心了。”我顿觉一痛。
“不,对不起你!——你都被吕经理欺负了,我却还给他提供生意。唉,我就当即联系你们司机而了解了情况,但却无能帮你,便没好意思打你电话。现在,我表弟那边又需货运,且他郑州当地的一位朋友也有货要往这边运,所以才与你通话,愿为你多添一份物流业务!”
“噢,谢谢你!我现在还没工作……”
“怎么还没工作?都这样久了,凭你的能力,还能找到工作呀!”他怜惜地打断了我的话。
“哦……”我为避免他再费心,慌忙借口,“小孩上学了,不听话,我现在没法打工,只好在家陪他学习了。”
“希望你快找一份工作,能帮你,我也高兴!”
“好的,等我再进物流企业,就与你联系。”
“祝贺……祝贺你尽快工作,俺又能助兴,到时你与路国圣来碰一杯!”
“啊!喜欢褚大哥助兴,到时你与路国圣来我这碰一杯,愿望工作——愿望工作——”
于是,咱俩交流过如兄如弟的话语,就等着再见了。然而,我因此追忆亲朋的热情,禁不住自卑于他们的顺利人生!所以,我又沮丧了三个多月,经过爱人不断的劝慰,才走进了人才市场两趟。第一次,早晨的院子内还是挤了很多人,我整个转了一圈,也没遇到满意的招聘台子;第二次,我改在下午,非常庆幸,一进大门,就见到了报社的牌子——他们正在招聘通讯员!
蓝天畅怀之下,我疾步走上前去,向编辑递上了我的个人资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位文质彬彬的大哥愉快地略读了我的消息、通讯、报告文学、散文和诗等作品,立刻交给我一份招聘书,说:
“你被聘用了,签上字吧!”
“哎呀,谢谢!”
我当即拿起笔,仔细地添了字。虽然这份兼职工作没有固定工资,但想到它既方便了我在汽车站的宣传工作,也能为报社增加新闻信息,两全其美,我真是兴奋极啦!
欢快地回到家中,我的脑海里仍然满溢着这份庆幸——难得如此机遇,早上班,早派上用场!于是,我不由地拨响了韩站长的手机。
第一百零七章 自觉丢丑未出门02
很高兴,韩站长接了电话。我急忙说:
“韩站长,您好!我是林泽祥……”
“林泽祥你又要搞什么?”
“哦,我病假已经三年了,很想回单位正常上班。”
“你还是在外面找一份工作呗。”
“今天很巧,我刚被聘为报社通讯员,您知道,这是有利于我在单位的宣传工作的,所以,请您让我上班吧!”
“你都那么长时间没上班了,也不适合来上班了,就干你通讯员嘛。”
韩站长有些不高兴了,声音开始变大。我虽然还像平常一样拿着手机,却已经不停地颤抖,撞到耳朵……沉默了一下,我才再次无奈地提出了请求:
“韩站长,通讯员是没有固定工资的,惟有稿费,而且我若不回单位上班,它也没啥用了;我病假时间虽然长了,但工作还是行的,您看我都被聘为通讯员了,所以请您让我正常上班吧!您也知道,一个人‘学无所用’其实生活是非常无聊的。”
“什么‘学无所用’?只能怨你自己,因为外面的单位多着呢,你咋就不能干?”
“我的专业与年龄都已经不合适找工作了。”
“借口还真不少!”他的声音更大,“是你服从领导?还是领导服从你?林泽祥,我这给你工资让你在外找工作还不满意,到底怎么搞的?”
“韩站长,我已经服从您的病假可谓三年了,不过,我实在难受这样痛苦下去了,还是想尽快回单位稳定自己的工作,请您别再把我往外推了!我也没得罪过您呀!”
“****妈的!我怎么推你了?我这明明是在关心你,‘自己的工作’是你自己没有本事干!”他突然骂了起来。
我大吃一惊!——自己因被排挤,本已痛苦在外很久,却又遇他口吐污话,我实在难受了,便责问道:
“韩站长,你也有母亲,请文明些!”
“哟呵,老子管你,又能咋样?”
“你当谁‘老子’,骂人就是骂你自己老子!”我已经愤慨不平。
“****妈的!病假就那样。”
“骂你自己妈的,你就不能这样乱欺人!”
“老子就这样,****妈的!”
他叫喝一声,陡然挂断电话。
爱人还没回家,我也没有精神再联系亲朋好友,便怄气地丢下手机,更加伤心地垂首在“排挤”的悲绪之中。惝恍了一会儿,感觉脸儿越来越热,我就抬头,再望一眼夕阳的红火愈浓,回想韩站长的蛮言尤凶,我油然地歪倒在床上。
丢开韩站长的叫嚣,门内窗外都很沉寂,我逐渐的迷惑于梦乡……
“怎么没盖被啊?”
爱人加班回来了,一边为我盖被,一边自问了一句,并没喊醒我。直到晚餐的时候,她才叫我起床。看着我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慌忙问道:
“呀!你今天又怎么啦?”
“哦,……”
我不想多说而使她生气,但她还是眉头紧皱的。于是,我无奈地摇摇头,才简单地说明了情况。然而,她却一边瞪眼听着,一边舒展了脸色,且反过来劝我:
“韩站长就是那种人,你也知道的,别在乎了!其实你外出工作,又能相聚同学,还值得高兴呢!当然,你若硬觉丢丑,不好意思外出工作,那你明天就再向韩站长请示一下上班,也许他能转好了。”
“唔?”我愿望她讲的对,“我明天就到单位一下!”
晚餐之后,爱人陪我外出散步。转过几颗青草相围的绿树,我仰起头,望着月亮正明大在天上,不由地慨叹自己身处的环境还是为好!于是,我想到了韩站长言行依旧的形象,耳畔也重响起爱人的劝说“也许他能转好了”——思潮澎湃之中,我忽然觉得明天就该去见韩站长,而前面的遭遇似乎已经说明再作交谈不妥,若写一封信递给他看,最好!
我便对小敏说:
“我们回去吧!明天我想去见韩站长一下,但却不会混世、讲不好话,所以,准备写一封信;而明天礼拜一,他更可能在站里,就先递给他看看,随便他再怎么说?”
“那,好吧!”
她赞成的声音,似乎爽心些了。我们便快步回家,推门进屋。孩儿和他表姐已经在床上入睡了。因此,我直接坐到矮饭桌前,打开台灯,拿出了纸、笔。爱人为我倒杯水,放在旁边,温柔地说:
“记着,明天你要出去,早点休息!”
“好,你先睡吧!”
听过我干脆的回答,她才铺开床,睡下了。我独坐在灯前,追忆自己在单位多年的遭遇,领导和同事们都不断地浮现在眼前,韩站长既歪扭最多、又伸缩最长,而在其拍上压下的嘴脸显眼之时,我不由地摇头,方才心绪不宁地颤抖出了汉字:
韩……:
我称呼你什么呢?我空着!你愿意称呼什么,就自己添上去罢,只要你张得开口。论地位,我承认你是领导;按年龄,我知道你为大哥;扯关系,都怨我不会“拍马屁”;诉恩仇,你我皆明白所以……
三载未短的抑郁,生活的另一种理由。面对失败了的奋斗,经过琐尾流离的调节,已经“无力抵挡的身心疲惫感会把我带向何方”?这样确实的因果,仁者皆有心!
你或者需要了解一些我的单纯。现在,简、直告诉你罢——我“止”想正常的生活!先前,我自卑;如今,我只有自卑了。先前,还有类人愿意我活几天,我自己亦只能如此的时候,但因拼搏理想、盼及而立尚未所以;如今,大可勿需多累你也再费心机了,因为我需要活下去,不能随便丢下老婆和孩子!
然而,怎样活下去呢?
中外古今,永无列外的,自然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事例。置地我如此思想的,自己迟早将如何?——天道好还,不必费舌,上苍一定会有回答的!
无论天灾或是人祸,但命运的变化也太过突急哉!这段时间,我几乎求乞人性了,其实已经求乞。我知道,也许你会认为已将我的生活安排得很幸福,但是这种“幸福”对我来说,实如打着哈欠等死!因为,我不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混子,所以我还愿为此求乞、为此热烈、为此寂寞。然而,不过是人性尚未为我安排好陪葬品,才恍惚了起来,依旧挣扎于那一段挫折,而且此路仍在无聊地蔓延……
话至如此,我禁不住停下笔,转眼窗外。月亮,虽然还明大在天上,但我地上的这段工作遭遇,却一直是暗的!
第一百零八章 自觉丢丑未出门03
身陷天地的明暗之际,我惟愿文字能够抒怀自己的伤心,以求教育人间的那一帮家伙:
前途渺茫中,我已经步入一道十字路口——扭曲于痛苦的人性之间!所以,我必须尽快地给自己黑暗的青春,一份非明即灭的交待。
韩……,在“悲观主宰着心灵,希望还未及问世就被生生扼杀了”的现实处境之中,我们还须疑问什么呢?一个男子总不能给人一个随便眼浮泪花的形象,所以,一切的痛苦都壅塞在喉咙里,让应该的行动去作最后的说明吧!
当然,在读知了一些心理学著作之后,我也将自己的“求乞之举”当做“宽心之道”而行所为。可是,历经一条地头蛇何站长的压迫,我已身心俱惨,何况现在多了狼、且不缺狈。虽然已常仰望苍穹,但关于“业”上之事,始终屈情如斯,我也无颜面世了;别人吗?“阴司总会有公断惩恶的!”——此说已经传训万年,总算尚存了一份最后的寄托!
我也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我并不希望自己会妄为。可是,韩……,在你手脚下的感觉,使我觉得自己因此的追求是必须向你报告的——宁愿鲁莽一时,不可蹉跎今生!所以,我虽被挤出汽车站大门,还在为不愿意我活下去的类人而活着;由于远离了尚可固我之圈,仿佛已经不见其为我的生活而费心机,只是外面痛心我生活的更多,使这样的人痛心,我是不愿意的。然而,现在“仿佛已经不见”——“仿佛”的感觉可谓最逍遥了,快乐极了,舒服极了……我已经躬行我现在所崇拜、所主张的一切,拒斥我曾经在单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我只能自卑了。
——尤其在“识狗”之后,我亦无谓祸福矣!
韩……,你还说我发了疯么?也许类人见此表达,仍会附和你而有相关的说法。但是,你只要心存天良,那么你就能明了的。我的母亲,你见过;我的“喜得子”糖,你也尝过。现在的境况,我除了自责于“上对不起老,下对不起小”,还可自我慰藉什么呢?
我清楚自己曾经有病,但那是情绪中的,而非精神上的,且此情绪的由来,我想,你尚不至说出:“不知道!”
关于治病的事,“去毒才能消炎止痛,除恶方可解恨出气”,否则,还谈什么疗效?!
你大约应能记得,我工作期间为单位上上下下效力宣传,成绩未断吧?而我因事生非的表现,那是人性的必然,不难理解。但是,我将你摆在心目中的什么位置,凭我亦曾为你努力工作,“无愧”就能说明所有了。我玩不好那些面前背后的花招,而且我更相信,任何善良的人都喜欢忠实。
你的言行,确实关心我——让我病假;你的举止,还将如何?我不知道。我不会混世,也不想混世,所以我只能说:“我愿意相信你!”
“哦,天已很迟了,你早点休息吧!”爱人仍没睡着,分明是因为我。
“好的!快写完了。”我急忙回头看着她,“你明天还要上班,你就只管睡觉吧,别为我费心了!”
“你也尽量别多累!”
“不累了!……”
我突然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便抬头望向窗外。唉,明月之中竟已下雨了。我皱眉一会儿,再次遗憾地提起了笔儿:
……我还没有睏意,你那里怎样?现在已是深夜,吐了两口痰,曾经因你的经历更加清醒。记得你让我病假的时候,面对我的倾诉,也曾显出通情达理的样子,如今这是怎样的可以惊异的事啊!我应该送你一份通知,你或者不至于倒抽一口冷气罢——
我这里落大雨了,但是,想到你,还不知单位上、下可须再串什么线?
春天的杂花,我尚记着;夏天的曝日,我也晒过;秋天的落叶,曾是那段情绪之中,每个早晨,打开门后,我最初、最多目睹的慰藉;冬天的积雪,原已了却了我最后的心愿……
“将来”,当然还有迟早,我尚不能累赘其余。但是,我一定会以我的真心报答你已为我计生!韩……,至于这封信你会如何理解,现在我也不知,但我相信,你明白这是我对你人性的最后一次梳理!
——再见一场阴晴!
话儿虽已说完,心潮依然没有平定,我又看几眼自己的白纸黑字,叹惜一声,趴在矮饭桌上——唉!青春,人只在某一时候真正地拥有她,而其余的时候,都仅是对其无聊的追忆了。踏上社会之后,尽管未断地摇头,可心灵的负担依旧没有滚落下来,且早就知道“人”在世界上能力最大,而我竟还不如雨儿自由,惟有被创伤的精神仍在蔓延着愁绪……
又遇阴天了,窗外已经不再见明月,也看不清夜雨。然而,忽觉韩站长昨天手机之中的脏话比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响。——我仍将被迫病休在家,虽已不像上次那样被挤到故乡,但是依然无业,却已经有“家”,所以更须多做些心厌的斗争而克服悲观,使自己适应于新的规则:不但还得在亲戚朋友老师同学的夹缝之中生活,也要在孩儿面前勉强一笑!
中国古贤早就有“命运不好”的说法,可是我却怀疑自己难道要苦到绝路吗?因为,我认为人生总应有一场追求,而不赞同有吃有喝就是生活,所以我实在接受不了再次继续的排挤!
逐渐的,外面已经风雨呼啸。然而,我并不感到害怕,只是担心明天去见韩站长的平安。风雨却震惊了爱人,她见我皱眉,又立刻喊道:
“看你已经写完,天都这样了,早点睡觉喽!”
“姑父,睡觉吧!”侄女也催我。
“好的!”
我回答着,上了床,闭了眼。但是,韩站长的嘴脸还在我的脑海里转悠……我仰面朝天,愿望上帝能改变他的罪性!
毕竟爱人相伴在身边,所以多愁了一段时间的未来,我终于怅然自失地入睡了。早晨,我还没起床,蕊蕊就站在我的床头告诉我,院子外面的树儿都落下了很多叶子,是昨夜风吹雨打的。
第六卷 冤屈监狱
一个人
“拍上压下”的言行,首先是在摧残自身的,因为历史早就描画出他们丑陋的嘴脸!
中外古今,试想谁不讨厌走狗们的形象?韩站长仗权欺人的阴谋诡计也在麻痹着手下;而那类走狗们
“拍马屁”的罪性,仍主动、积极地助纣为虐,其如此不辨善恶的缺陷并不亚于明眼不辨黑白的荒唐。
我反抗韩站长的迫害,似乎掉了其领导的价,然而谁都明白,我那是在遵行正义!
难道哪个人会公开地叫嚣自己喜好邪义、讨厌正义吗?当然,惟有走狗们还黑心在背后
“扬浊激清”!——遭受过他们的蛮横施暴,我禁不住怜悯其对善恶的无知了。
但是,中华民族流传古今的那句惯用语
“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却立即豁亮在我的耳畔!再三思想广大人民群众之中广泛传播的谚语
“小人喜干戈,君子容说话”,社会遭遇和学校生活不断地涌现到我的眼前,悲喜人际……
第一百零九章 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1
虽然我已经“出站”三年了,但再讲下去,还是“离不开站”的遭遇,且痛不可言!读者啊,看我这次进站之前,你得先回想一下韩二水站长依旧丑陋的嘴脸:“中间粗、两头尖的枣核样”体态上面昂起的、阴沉的脸盘并不算大,塌鼻梁却已经分明,绿豆眼凹在下颌尖尖的颊肉之上,特别引人注目!并不意外的是,他升官三年以来,从头到脚也有些肥了,正如古今中外历史舞台上的丑角一样!——容忍至此,你才有耐性继续读下去。
我起床穿衣的时候,回忆昨天韩二水手机上的叫喝与夜里的风雨,心中已经有些闷了。我随便的梳梳头,瞧瞧镜子内自己的脸色尚有生气,才悬望着出门了。不过,这次不是去人才市场,而是去汽车站的。一路上,公交车经过的现代化企事业楼宇一幢接着一幢,但是,每一个先进的形象都会在我心中重复起欲诉不能的感觉。我不由地眼睁眼闭,听着报站器而挤在人群之中。
车停车行,人上人下,已经跑了半个多小时,虽然我正在经历着公路的顺利,但仍担心自己即将面对的单位所谓领导的态度。
“汽车站到了,……”
报站器这次终于响起了我的盼望,于是,我下了车。面前就是汽车站大门,已经有几位旅客在上下。然而,我却情不自禁地犹豫在进、退之中了。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再次映入眼帘的仍是站内混乱停放的班车,候车室是二层瓦房、旁边相衬着的一排办公室也是瓦房,唉,这类建筑在几十年前就已淘汰了,所以人们对其的印象也早淡忘。因此,它夹在周围的摩登大厦之间,真可谓古迹难寻!既有所见,必有所思……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当我从乱旧扰怀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面对惨淡的生产现况,明了自己的行动正是为了工作,才坚定地抬起了前进之步!
走进单位,以前的遭遇又突然涌入我的脑海,于是我立即停步、转首旅游科……急躁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其门前的班车散开,里里外外瞧一眼,庆幸王狗子确实不在之后,我才疾步越过这个“坎”儿,终于踏上了办公楼。
韩站长办公室的门儿是开着一点的。我拉开门,迎面就是韩站长,旁边守着程义晋副站长。然而,我一跨进去,韩站长竟然猛冲上来就拳打我的头脸……我躲闪不及,“哎哟”一声痛喊而摔倒在门边。——我惊讶万分,这样的镜头,只在电视上见过,实在难以置信他韩二水已将其猖狂到现实,在我们汽车站!我慌忙爬起,虽已明白怨自己昨天在电话里顶撞了他的污话,仍禁不住厉声责问:
“你搞什么?”
“****妈的,就要管你!”
他骂着,就再次打来一拳。我急切地拨开其恶臂,但还是慢了,胸脯又被打中。我的嘴角已经流血,胸脯也痛了,就愤慨地举手反抗。然而,我的自卫却引上了旁边的程站长——他瘸腿一扭,冲上来就将我推到墙角!紧接着,韩二水又猛踢我两脚。我正要抬腿捍卫正义,但程瘸子仍拉偏架,且拽过沙发把我拦住。而韩走狗手指着我,依旧骂声猖狂:
“疯子,还敢跟我搞?****妈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相隔着沙发,就怒目程站长,义愤贬责:
“哼,你别太缺德了!”
“还来跟韩站长犟咧……”
程瘸子叫嚣未完却已跑出门外。身痛心悲之中,我根本不愿再理会其眼神如狗的德性,只想跟韩二水论理。
于是,我推开沙发,走过去,再次责问韩二水:
“你不要仗权欺人!”
“欺负你又怎样?我一高兴连工资都不给你……****妈的!”
“你骂你自己妈的。”
“耶?……”
他竟嚣张尤甚——野蛮跨来一步,出拳就打!我慌忙抬臂阻攻,向后一躲,却被沙发绊倒。邪!他已经特别如意,立马双腿跪压我腿,一手摁住我胸,一巴掌打到我脸上,且骂声更响:
“****妈的,还来找我吵!”
“别太过头了!你会有报应的。”
我虽然又被欺倒,尚能怒目相对。不过,因他暴虐压着,我翻滚几下,都没能爬起,而其仍然言狂意妄:
“在我手下,就叫你吃——屎——”
“你就是在上司屁股后面吃着屎爬上来的,谁不知道?”
我已经怒不可遏。而他又巴掌扇我脸、拳头打我胸,狠狠的!——哪能任由罪恶横行?我奋力挣扎站起,也开始还手……
反抗几下,我正怒言痛心之际,却迅速跑进来两个治保科同事阿三与小皮。他俩受宠韩站长多年,不由分说,亦知走狗如何护主,于是蛮横地扑上来,一左一右扭住了我的两只胳膊。
哦,原来程瘸子叫人去了!
韩站长当即手指着我,牙一龇,嘴一咧:
“把这个疯子带到治保科。”
“好,走——”
他俩像孝父一般异口同声,立即连推带㧐地把我扯向门外。我虽然还想论理,但势单力薄,而小皮也像阿三一样身体粗壮,便只得顺应其恶了!此时,程副站长突然闯上楼梯,对视一眼,他就满脸无耻地越过我,瘸拐着靠向后面的韩主人了。我仍然无力停步,便无奈地回首,眼前豁亮一闪——办公桌上摆着电脑,放着高档茶叶,柜式空调倚在后面,只是皮沙发被打乱了,但一切都是新的,天花板更在头上相衬着华丽……与楼下的生产环境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差;而且,程副站长身着崭新的休闲服,又瘸腿的守在韩站长的身旁;当然,韩站长的打扮不比他差,而是一套蓝色西服,皮鞋也亮。看着他俩,我不由地发出痛责:
“韩站长,你们别太缺德了!”
“滚!滚!”程站长呵喝。
“哎哟,嘴还不停?”
韩站长又冲上来,从背后狠狠地踢我一脚。而阿三与小皮两人扯我之劲也更大了!他俩一边将我拉向楼梯,阿三一边可耻地发问:
“你来缠韩站长干什么,林泽祥?”
“我来同他商量上班的。”
“那你怎么还跟他闹?……哼!”小皮问得更厌。
“其实谁都明白,是谁跟谁闹?”我坚定地反问一声。
“咳……你不来,能闹吗?”
阿三却仿佛判了案一样,于是他们不再理我。下了楼,经过停车场,旅客、车主、司机和同事面对我嘴脸的鲜血,都投来了惊奇的目光,我惟有顺着他俩的“哼、哈”,无地自容地继续迈步了……
进入治保科,小皮屁股一扭,就将门关上。阿三头儿一歪,又厚脸发问:
“怎么了?还敢跟韩站长吵?”
“我出门了还被他打,事情还要问吗?”
“就要问问!”小皮的嘴皮一扯。
“这种事在我们单位谁不知道啊?其实你们是最清楚的!”
“林泽祥,你不好好讲讲,在这里我们也不会客气的。”阿三开始瞪眼。
“那你们把韩站长叫来,当面对质!”
我擦擦嘴角的鲜血,转过痛身,准备再找韩二水。两人立即看门狗似的左右拦住我,言语蛮横:
“你来这,就要老老实实呆在这!”
“再找韩站长乱闹,我们也要管教你了!”
我根本不愿与他们啰嗦,只想找韩二水论理。然而,这两个家伙的能力非常,因为他俩受过治保专业训练,不过却用来无聊“咬人”了,尤其晓得欺人要从“颜面”开始。所以,我还要出门找韩二水论理,但仍被他们拦住,相互争执几下,他俩就熟练地出拳,对着我的头脸一左一右地合伙施狂了……
我已经怒火难抑,自然出手抵抗。可是,我文弱无力,连他们一人都斗不过,何况两人?!
第一百一十章 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2
所以,我很快就鼻青眼肿,伤口继续流着血,身上也淌汗了。由于门已被关上,许多同事只能同情地挤在窗外,愤怒地目睹着他俩“狗咬人”的恶行,心疼我被殴辱,却无力救助!
“啈……啈……”
在大家的这片痛惜声中,我已经抱头掩面,躲闪到墙角……终于等来了治保科郝科长,后面还跟着方伟风——原来,韩站长刚在楼上朝他抿过嘴、扬过头,而他在同类之中也是非常聪明的,懂得领导的肢体语言,是要他来治我的。所以,郝科长拦下两个手下时,他自己却突然闯上来,左手揪住我的衣领,大叫:
“楼上闹过,又来这闹?”
“呣?……”
我未及解开他的左手,他竟然右手劈脸打了我一巴掌。屋里已经挤进了几位同事,他们愤慨极了,立即伸手将他逐出。
我总算不再被打了,然而两个治保员仍横在门前。稍后,“汪——”的一声,王狗子蹿进门内,骂骂咧咧的,也欲“咬”我,但同事们又怒不可遏地将他拦下了。事情毕竟关系着上司韩站长,郝科长虽然年轻体壮,亦不说不做什么了。我被堵在屋里,身痛更加心悲!可是,看着郝科长“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脸色,我理解他的心情,便没说什么求助之话而让他费神。独自在墙角伤心乏力地靠了一会儿,实在难忍这份软禁了,我急忙掏出手机,告诉了爱人我在单位的遭遇。她立即从那边传来了流泪的惊呼:
“啊……啊……我就过去……我就过去……”
但是在治保科里,两个治保员依旧冷面横在门前,继续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十来分钟。当然,我也不再与他们费话了!我想,爱人单位离这儿远,乘公交车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而遇事就须处理,于是我又掏出手机,向110求救啦!
然后,我痛苦地蜷缩在屋角近二十分钟,门前终于过来两个穿着警服、戴着大盖帽的人物,两个治保员立即点个头、弯腰让开了,可是他俩并不进屋。——由于面熟,我知道,这两个警察的办公室就在我们单位候车室里面,但警察办公室是我病假后才设的,他俩在汽车站很显眼,我认识;而我微不足道,病假期间又没来过单位几次,他俩并不认识我。所以,他俩随便的瞅我一眼,而问小皮:
“喔,他这是怎么了?”
“他是跟韩站长吵的。”
“呣?”
两个警察一愣!面对我的嘴脸还在淌血,他俩也没再多说,竟立即转身了。我慌忙喊道:
“请帮我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
然而,他俩头也不回,还是离开了。我猛然心急如焚,一边再次相求:“啊,你们帮我一下!”一边抬步仍想跟上,但是阿三与小皮比我更快,已经伸手将我拦下!眼看着两个警察只管大步不停,不言而喻,他们是去拜见韩站长的。——两人的警服很干净,脸色也是白的,原来心肠却这样黑!我不由地流下了泪水……
多位正义的同事望着他俩大模大样的背影,都开始摇头了。正在大家的哀叹之间,我爱人突然挤过了同事,竟还带着母亲。
“哎哟!”
她们一进屋,见我满脸是血,吓得惊讶就叫!而母亲眼睛一眨,便向后晕倒……我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她手摸我的青鼻肿眼、淌血嘴角,已经泪流满面!爱人慌忙拉起我的胳膊,喊道:
“走,我们快去医院!”
“站住!事情还要等韩站长……等韩站长处理!”
阿三提到韩站长名字的时候,又发出“孝父”似的命令,且与小皮一齐拦下了我们。母亲与爱人都是了解我单位内情的,所以毋庸多言,其中的细节她们皆能体会到了,但也没法。因此,母亲心痛地对爱人说:
“你在这看着他,我去找一下韩站长!”
“好,妈妈!”
爱人悲凄的哭声当即伤及我心,而母亲立刻跑出门了。于是,爱人一手擦着自己的泪水,一手抱起我的胳膊,我们就蹲到墙边了。她怒视一眼两个治保员,但也不愿与这类家伙讲话,所以又转首向我,掏出餐巾纸,轻轻地按住了我嘴脸的伤口。
庆幸母亲没有白去。很快的,终于求来了上述一个警察,他三角眼漠然地看着爱人,说:
“我带他去医院。”
“我也去!”爱人急溜溜的。
我突然想到母亲在韩二水那边更需照应,便劝她:
“你去陪陪妈妈吧!我没什么。”
“噢!”她皱了皱眉,也想通了我的担心,“好吧,我去那。”
于是,她立即眼含泪水地跑向办公楼了。接着,阿三与小皮垂首帖耳地跟上了这个警察,但他俩看着我的眼神还是并不情愿的。我就胸疼腿痛地随着他们走到了汽车站旁边的小医院,简单包扎一下伤口之后,又被带回了治保科。不过,这个警察并未进屋,只是站在门外,抽起烟儿。事后得知,能请来这个家伙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母亲上楼时就看见韩站长办公室已经多了三个人——上述两个所谓的警察和程站长,正与韩二水叙着话,贼眉鼠眼的!
当然,母亲一进屋,还是先向他们警察求救的:
“警察同志,请您们帮林泽祥包扎一下!”
然而,他俩并没吱声。程站长却在旁边训话了:
“你……你自己好好管教你儿子。”
“呀?你要搞什么?”
“还来单位跟韩站长胡闹!”
母亲鄙视一眼他瘸腿守着韩站长的歪身,已经不愿理他,便继续向两个警察求救:
“请您们快帮林泽祥包扎一下吧!”
“韩站长还没跟我们处理呢。”一个警察很厌烦。
“那也该先救人吧?”
母亲仍然沮丧地望着他俩。可是,他俩又没有回答了,仅一起看着韩二水了。韩站长歪歪嘴角,轻视一眼母亲,说:
“嗬……你也来闹了。”
“你害死林泽祥,自己也逃不掉!”
母亲积怒指责。——她的愤慨总算警醒了那两个警察,其中一人向韩站长点个头,下楼了。母亲已经退休,从左邻右舍到熟人同事,几十年也没遇过韩站长这种恶人,以前只是听我说,昨天她与小敏联系,知晓我还在受着排挤而忧郁,已经绞心难忍,所以为了安慰我,她今天一大早就从老家赶来。然而,一进站便亲眼目睹了韩二水的狼心狗肺,因此她已痛不堪言:
“韩站长,你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的员工?”
“去……去……你问那个疯子。”
“我儿子我知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哼,都跑到我办公室了。”
“喏,你们还都闹到韩站长办公室了?”程站长竟然又大言不惭。
“这也是林泽祥的单位,难道他被排挤出去就不能来了?”
“他来,你也不能来!”程站长瘸腿一扭,已经歪向韩二水更近,对着母亲龇牙叫唤。
“我……我……”
母亲曾经来过汽车站,早就听过我的同事议论过程瘸子的丑陋,自然不想理他,可现在毕竟避不开他助纣为虐的嘴脸,所以母亲已经气得两腿不稳、说不上话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3
这时,爱人匆促地冲入屋里,扶住了母亲。而韩二水身边又已先她一步多添了两个年轻同事——一男一女。爱人不认识韩站长,见屋里有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忙问:
“请问谁是韩站长?”
“你是哪个?”那个脸小肉横的家伙对视着她。
“我是林泽祥爱人,他怎么都那样了?谁是韩站长?”
“他就是韩站长。你男人太可恶了!”女人的脸皮肿胀发白,头一扭,靠向了韩站长,“还敢欺负领导?”
“韩站长你为什么那样欺负我丈夫?”爱人惨痛发问。
“怎么还说我欺负他?”韩二水脸皮一拉,大声就叫,“明明是他那个疯子来这闹的。”
“怎么说他疯子?他不是来闹的,他是跟你商量上班的!”
“他都同意过病休了,他那个疯子能上班吗?”
“啊……还说他疯子……他怎么不能上班?”
“他就不能上班了。”程站长又不知廉耻了,但他却知“护主”的。
“程站长,人要脸树要皮!”母亲伤心地摇头,“林泽祥健康地大学毕业,来到你们汽车站才被糟蹋致病的,那次病假回来上班,这几年他都在不断主动、积极地为单位做着宣传工作,如果不能工作,这怎么讲?谁不明白你们是在排挤人!”
“嚄……”
程站长无话可说了。而另一个警察向韩二水点个头,也下楼了。不过,韩二水的狂劲更大了,他立刻接过口舌:
“你们别在这乱讲排挤人,病假也是他自己同意的。”
“那,就算是他自己同意的,你也不能讲话不算话——原来只是要他病休一段时间,总不能老是这样拖下去呀?而且他每次与同学谈到工作,就很想上班,他总不能学无所用,何况已经病休三年,哪能再这么绞心不断啊?”爱人立即说明了真正的原因。
“这个汽车站,我是站长,就是我说了算。”
“做人,你不要太嚣张了!你头上还有领导呢。”母亲警告他。
“我对哪个领导都是尊敬的。”
“你那叫尊敬吗?谁都明白,要真是那样,你也不会排挤林泽祥——糟蹋知识分子了。”
“还敢说我这是排挤,就是排挤又咋样?”
“中国还有法律,还有警察!”
爱人也警告他,且不由地左右瞧瞧,可是,另一个警察也已经不在了。她当即想到我了,就对母亲说:
“妈,我们快去看看泽祥吧!”
“哦,对!”
母亲当即理解了她对我的担心,回答得同样心急。于是,她们慌忙下楼,然而却来迟了。因为这个警察一到治保科,与前面的警察在门外嘀咕几句,就蛤蟆嘴一张,向我招手:
“走——”
我一听非常高兴,以为是去处理此事的,便二话没说而随着他俩走出了候车室。当然,阿三与小皮仍跟在后面。路边正停着一辆小中巴车,门上印有“公安”二字,顶上架着红蓝色的警用灯。车门已经打开,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面各坐着一个警察。喊我过来的警察朝副驾驶位上的警察说:
“带他去医院。”
“哦,将人带上来。”
副驾驶位上的警察身子向后一扭,漠然地看我一眼。然而,我以为自己得救了——可以到医院治疗一下身体被打的疼痛,所以更加高兴,就没让他们费力,自己忍痛扒着门把手,使劲地上了车。接着,这两个在汽车站办公的警察相互得意地笑笑,立即从外面关上门。
“警车”呼啦一声就开走了!
还是上午,警车里面虽然很“暗”,外面却高亮着阳光。不过,我已经奇怪,因为警车不是开往市区几大医院的,而是方向郊区的,但思索省城的医院很多,所以我也就没在意了。
然而,母亲与爱人已经陷入焦躁之中,因为她俩赶到治保科时,我却没了。她俩急切四顾,但也不见我的身影,而两个治保员阿三与小皮的脸色仍是妄自尊大的。母亲慌忙请问郝科长:
“科长,请问林泽祥呢?”
“哦,他们警察带他出去了。”
警察的办公室也在候车室里,一南一北相对着治保科。于是,她俩疾步跑过去。两个警察已经返回办公室了,正悠闲地抽着烟、喝着茶……屋里竟然又不见我,从惊奇到意外,爱人忙问:
“哎,我丈夫在哪?”
“韩站长反应他患有精神病,来单位无理取闹,已经送去精神病院了。”一个警察三角眼一转,弹弹烟灰。
“怎么?你们怎么说他是精神病人?……”
母亲已经急得说不下去。爱人立刻辩白:
“我丈夫只是癫痫病,而且多年没犯了,这是韩站长在诬陷人呀!”
“他没病,怎么还来单位胡闹,就该到医院。”另一个警察蛤蟆嘴一张,居然怒色训斥了。
“他是来商量上班的。”
“那他怎么还跟韩站长胡闹?”
爱人已经心急火燎,讨厌与他啰嗦,就再次发问:
“啊,他去什么精神病院了?”
“医院会跟你们联系的,”另一个警察无聊地一扬手,蛤蟆嘴更显眼,“你们回家等着吧,别在这闹下去了!”
呀?话出即明!原来这两个警察是背后偏向韩站长的,根本没有公正处理此事。因为我工作多年,由于痛苦的遭遇,神经确实受到过极大的刺激,但尚未患上精神病,只是癫痫病,且已经很久没犯——这一点,正义的同事们都是可以证实的。现在,“职工口小,领导嘴大”,而警察他们也是在汽车站内办公的,所以“官官相护”自然在所难免。母亲与爱人回想从治保科、站长办到警察办越来越“大”的声音,都不想再见韩二水那帮和警察这边其实一样的嘴脸,就沮丧地摇头回家了!
我却仿佛很顺利。
因为随着警车的快速前进,我只是自我慰藉地手按着胸痛,也在心谢着车里这两个穿着警服的“好”人,就未及顾念母亲与爱人了。当然,我还不由地忘开了韩二水那一帮家伙,所以警车虽然离市区越来越远了,而我由于身体疼痛,仍没多做询问,仅靠在座位之上,睁睁眼,闭闭眼……
警车就这样跑了半个多小时,早已深入郊区,自然的,我开始纳闷它的方向。但是,再看一眼他俩的警服,我依旧没吱声。又跑了一会儿,警车迎来越过的车子更加少了,而且它却突然又转下大公路,驶上了一条田间小道,两边都是庄稼。颠簸了一段儿乡下的空旷,我终于看见一个红墙大院,高酷在前面的路边。当即,我惊奇万分,这是什么地方?离它越近,我的心潮愈加澎湃!很快的,警车停在它的大铁皮门前,按了两声喇叭。我朝外一瞧,左边的门柱上面挂着两个大牌子——“市公安局安康医院(原名省精神病犯人管治中心)”和“市公安局强制隔离戒毒所”。
咦,来这干什么?我非常纳闷。接着,右边门卫室窗口伸出了一个脑袋——中年男子——朝我们探视一下就收回去了。然后,半个铁门开了,于是警车钻了进去!
院子里是一排办公房,背对着阳光,前面装饰着一个小花园,旁边横连着两个相同的小院子,上面皆饭碗般反扣着一层白色塑料顶棚,已经陈旧得半透明了,它们的大铁门都关着,只是其中一个的小铁门(大铁门上的)开了,但密封的样式仍如动物园内的建筑!与它们相挨的就是一片平地了。花园前站着三个人——两个护士小姐和一个中年男子,旁边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她俩没戴帽子,而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畏”风凛凛的,好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侵入中国的日本军官。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4
警车直接停到了他们面前。两个护士立即迎上来,一前一后开了车门。司机还坐在驾驶位上,警察下车了,且冷眼厉色地回过头,对我说:
“下来……走……”
“哦,到这干什么?”
我仍然惊奇,不由一问,而他并没理我。不过,我还是服从了命令,下了车,靠在门边。警察大步迈向那个男子,显得特别重视!两个护士从我左右到他背后,却都姑妄看之!然而,我却目瞪口呆了,因为他的背影已像法西斯宪兵一样!
接下来的言行,我虽然在抗日的影片上看过,但仍难抑心中的惊奇——警察“急先锋”似的走近那个男子,低了一下头,还像宪兵见军官一样,紧跟着就一本正经地汇报:
“谢院长,这就是那个汽车站的,领导说他患有精神病,在单位胡闹,要求送来的。”
“哦,那你就把他关进去吧!”
谢院长开始注意起我,但却是麻木不仁的,更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军官的模样!警察立刻转身,仍像法西斯宪兵一样,拔步到我面前,伸手拉起我的胳膊,猛一张嘴:
“走——跟我进去——”
“你这是干什么啊?”
“到医院里。”
“你这是什么医院?”
“精神病医院。”
“呀?……”
我看见他拉我前去的、小铁门开着的那个小院子,里面很阴暗,就情不自禁地犟起胳膊。然而,他个头高、身体粗,已经气焰嚣张地拽了我几步,且开始暴喝:
“这里不是你们汽车站,你还敢在这胡闹?”
“我哪能进精神病院?你怎么这样搞?”
“你们领导就是这样要求的。”
“咦,你怎能光听韩站长他一人的话?”我发现情况不对,急忙向他辩解自己的清白,“你看我是精神病人吗?我就是在汽车站被害成癫痫病的,现在又被韩站长那帮家伙祸害,可是我的病……”
但他并不理会,却打断我的话儿,仍在重复着韩二水的一面之词:
“韩站长说你是一个疯子,他就是这样要求的。”
“我工作那么多年,哪到过精神病院?我的正义的同事就能证明!”
“你们汽车站里的警察也是这样处理的,走,快进去——”他大嚷一声。
“我不能到你们精神病院!”
我又往后挣扎,恐惧之中早已心惊肉跳,且头上还淌汗了。但是,他竟然怒目圆睁,当胸打我一拳!“哎哟”痛叫一声,我仍身向后躲,没随他意。而他依旧双手不放。这时,办公室里猛然迎面闯上来一个护工,壮年男子,身肥体壮,蛮力地扯住我的另一条胳膊。两个护士一晃白大褂子,也在背后使劲推我。
“停一下!停一下!”
谢院长突然在后面喊道。我一听,油然回头转喜,以为他开始可怜我了。然而,他手指着我,继续的命令却让人更气——
“你们检查一下他的手机,没收下来!”
“好……好……”护工边回答,边翻起我的口袋。
“你们怎能没收我的手机?”
我一想,丢了通讯工具都无法联系政府,还能求啥正义?自然的,我左右躲闪而自卫,但扭捏几下就动弹不得,因为他们人多力大,且护工并不答话,只是叫嚣一声:“妈的,老实点!”就拍打着我而继续搜身了。
我已经深感他们的言行可耻,便不再理会,只是无动于衷地站着。而他上下一摸,便从我的裤子口袋之中掏出了手机,装回了他的白大褂子腰里。接着,他们又前后左右一齐使劲,将我赶往小铁门了!
“啊……你们……你们拉我进去干什么?”
“叫你来住院。”警察再次叫唤起法西斯宪兵一样的声音,“你都进来了,还想乱搞什么?”
“我不知道!是你们把我骗来的。”
“妈的!谁骗你了?”
警察又踢我一脚。争执之间,他们四人都未断着推拉,所以我已经被扯到了密封的建筑前。——第一次在动物园外见到这种建筑,也就是他们所谓的“精神病医院”?一瞧,小铁门虽然开着,但里面却很暗,看不清楚,因此我更加害怕,仍不愿进门。于是,我立即转首,向那个原地未动的“日本军官”求救:
“谢院长,请你别叫他们关我!你听我讲,我是被害的……”
“你们……你们搞快些!”
他脸色一灰,就打断我的话儿,却在催促他们四人的横行不法。呀?二战已经结束半个多世纪了,日本鬼子竟然又来中国为非作歹了!——面对现在这个和平年代之日本鬼子狰狞的嘴脸,我自知挣脱不了他们四人合伙的魔力。怎么办?
唉,出水才着两脚泥。我既然身处厄境,无力自救,干脆就让医生证明自己的清白吧!因此,我没再多说,颤抖地随着警察跨过了门槛。旁边是护士办公室,一门通向大院子,另一门连着小院子里的通道。
有一条阴沟靠在通道旁边,宽且深,有些脏,还淤着污水。而小院子里摆着很多张长条饭桌,六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正围在桌旁讲着话、玩着牌。其最里面相连着一个小铁门,尚关着;左边靠院墙是一道洗碗池,并不干净;右边是一排小木门,或开着或关着、也陈旧。
前面的警察、护工与后边的护士,迅速牵我钻进了他们的这个“地下洞”里,仿佛老鼠窝一般!因此,他们曾经在外面炫耀过的警服和白大褂子一起暗在小院子内了,而我已经陷入心慌意乱之中。就这样,才沿着通道越过一个旧木门,一听见我们的动静,正玩的六个男人便丢下扑克牌、开始涌上来,屋里的男人或挤在门口或抱着铁窗棂,呆滞地望起我们……
一个护士立刻手朝周围一甩,说:
“回去……回去……”
院里和门口的人儿当即退开,铁窗棂上的手儿也不见了踪影,皆没有回音。再走几步,又越过一个旧木门,他们终于停步,不再深入阴暗。她随手拉开第三个小木门。于是,警察、护工在前,另一个护士跟后,他们合伙使劲,猛一把将我推进屋里,一屁股摔倒地上。哎呀,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这是什么地方?
屋里一位壮年人正坐在床上,靠着墙抽烟。忽遇警察、护工和护士他们的暴行,吓得往后一躲,就背对我们,不再抽烟,只是大口地喘气了……
我虽然坐在地上,但并未平静,却已气得心神恍惚。屋里的四张单人木床和四个床头柜靠着两面墙,地上竟然也很脏!在外面才刚甩过手的护士又指着壮年人斜对面的床,大声厌烦地对我说:
“那就是你以后的床了。”
“嗯……”
我看着床上已经铺了席子,也有枕头和单被,都是旧的,像其他床上的情况一样,就无聊地回答。她随即把门关上。接着,他(她)们就屁股一扭,不见了,而且屋里的这个人也没有转身向我。
这哪能叫医院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5
别说这里的环境,单就我进入大院后的遭遇,也不能算是医院!
读者啊,我被推进这个小房间当儿,相信你已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从汽车站韩二水那帮家伙、经过所谓的警察、到眼前的谢院长这伙东西,可谓也已解释了他们一路下来的人性了!
在臭味冲鼻之间坐了一会儿,壮年人还没敢动弹,我却坐不下去了,但不是由于地上的“脏”,而是因为我本已被打痛的身体又被刚才推倒时摔痛了屁股。虽然知道自己有了床,但我也不想动了,于是我擦了两把头脸之上的汗水,睡到水泥地上。这时,进来两位青年,他们跨过我,就坐到壮年人身边。然后,他们仨人一边眼神奇怪地看着我,一边小声地叙着话……逐渐的,我油然感觉他们是在同情我,不过,我并未轻松,因为这种屋子我从没进过,只在电影上见过牢房的,头上的小吊扇又脏又旧、也没转。从四壁的石灰,到屋顶的石灰,真的全“灰”了,还没有他们仨人的面孔白呢!可是,我都看不下去,“吁——吁——”喘了几口粗气,便闭上了眼睛。
然而,“韩二水——警察——谢院长”的嘴脸立即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紧皱眉头也赶不走他们。唉声叹气地翻了几下身子,抗日战争的影片却开始涌入我的脑海,“汉奸——法西斯宪兵——日本军官”从汽车站、警车直到“市公安局安康医院”皆在败露着他们的模样!仰面朝天,中国人民曾经痛斥过的几个历史罪名已从书籍中移下,响亮在我的耳畔:秦桧跪倒在岳飞像前,法西斯宪兵还是日本鬼子,东条英机最后上了绞刑架……
房间虽然小,但我眼前脑海的面孔已经越来越多——韩二水、程站长、王狗子、方伟风、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汽车站的警察和警车里的警察;谢院长及其手下。
他们的嘴脸阴险猖獗过来,由此相连的抗日过程也越来越长——陈公博、周佛海、梁鸿志、傅筱庵、殷汝耕、李士群、陈璧君、丁默邨、王克敏等汉奸已经永远钉在中国历史的耻辱柱上;抗战胜利后,好长好长的日本鬼子队伍在神州大地上都是低着头、举着双手的;当东条英机与广田弘毅、武藤章、木村兵太郎等跪在绞刑台时,谷寿夫早被枪决,本庄繁也畏罪自杀了!
联想至此,我情不自禁地感到了慰藉,开始想起了亲朋好友!同学和老师的名字是多么亲近,我永远难忘他们的帮助,像故乡中学同学的几次聚会,好友吕建和特意跑到我家,校友董礼英真诚的劝慰;到无锡市工作一下,大学同学解学军就将我接到了南京市与大学同学张幼松和小薇碰杯;当时,大学同学王书俊和汪义文也未断在镇江市和江阴市邀请我;之后,大学同学蔡云飞还为我在深圳市找起了工作,张幼松和小薇又继续热情地款待我;老师的称呼已经亲热了中外古今,我忽然觉得自己不久还会遇到中学段老师,她那可爱的笑容犹在心目;而我大学时的寝室并不大于这个小房间,但是进入其中的人情之差?尤其大学姚老师还常在周末攀上学生宿舍楼,教学我的课余习作,所以我在几年前已经感激不尽地发表了一篇散文《为了那份关怀》,回敬她的爱心——
“……姚老师教授我们《大学语文》。正是她生动的讲解,我这个理工科的学生,逐渐的爱上了文学。但我很害羞,经常将习作丢给她后,就跑开了,她不得不亲自到学生宿舍找我、教我,而她一直未计较我这个写作热情很高的大孩子的错。
“一个周末午后,室友们正南腔北调地摆着龙门阵。乍见她笑容可掬地找到我门前,问我在哪个宿舍,大家都很诧异。当听到她说出来意是为了讲解我的习作时,我简直难以置信:才入学不久,姚老师竟如此关怀我们!我顿时感到似有一股暖流热遍全身。急忙招呼姚老师坐下。她拿出我的习作,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围上来。我不仅从姚老师娓娓动听的讲解中获益匪浅,而且,也接受了同学们一次次由衷的鼓励和鞭策。
“《大学语文》课程圆满结束后,我对文学的兴趣依然未减,每有习作写完,就首先跑到她面前。她如教我们课程时一样耐心、一样高兴地教我。那些日子里,在她的身边听着她亲切的解说,是我大学生活中最大的快乐!
“姚老师忙着工作,也在为我挤着时间,渐渐的,我有些愧疚,怕姚老师多费神,我不再去了。
“不久,在校园内遇见了她。‘怎么这段时间没有习作了?’姚老师关怀的目光注视着我。怎么回答?我心中很矛盾。憋了一会儿,当我吞吞吐吐地将不愿再麻烦她的心情道出时,我发现她的笑容突然凝在脸上。姚老师第一次‘冷酷’地批评了我,要我当即打消顾虑,继续将习作交给她。……”
姚老师虽然比段老师大十来岁,但她朗如明星的大眼珠子黑亮于眼镜后面,文质彬彬的面容已新月般清晕绝俗了,到我们同学之中,周身也透出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而她每次文雅地讲解我的习作之时,都在津津有味地流溢着诗韵,寝室就仿佛书斋似的,加深了同窗之谊,琅嬛福地也!所以,那时我已经暗下决心:一定将写作坚持下去!
回忆过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这一次领导与员工的矛盾引发我更深的思考。站长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原本应该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可到了韩二水手里却变成了霸道的护身符,变成了欺负员工的凶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走狗”一词决非无中生有,因为程站长、王狗子、方伟风、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的恶言毒行就在证明着这两个字!他们不是在服从正义,而是在奉承权力,并不介意韩二水的行为是否合法,即使权力没有发话,他们也要厚脸无耻地拍马屁,自愿作为权力的奴隶,架相领导,损害同事。
特别意外的是,这条丢开对权力的制约而俯首称臣的路线,竟然经过警车延长到了“市公安局安康医院”——汽车站里的警察官官相护,失掉了一层防线;警车里的警察狼狈为奸,又失掉了一层防线;谢院长及其手下同流合污,则失掉了最后一层防线!
——这条路线三段不断的拍上压下,终于昧着良心将我关进了“市公安局安康医院”!
读者啊,我确实患过病,但是在外面多年、多家医院也没医生要我住院过,而汽车站既非医院,他韩二水也不是医生,竟使我住进了这个带着“市公安局”名字的医院,真不知还要再玩什么把戏?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6
全身无可奈何的痛苦,我又在水泥地上躺了一会儿,已经越来越冷;那三个人儿已经哜哜嘈嘈的,于是我伤心地爬起来,捂着耳朵,睡到了床上。床上也是“脏”的——枕头和单被似乎已经被人使用过了,邋里邋遢的,而硬木板仍使我陷在身痛之中。可是,我只有无奈地接受了那些走狗们的霸权,不过,思想却不由自主地翻滚在这场正邪未果的灾难里,逐渐的昏沉了……
“起来——起来——林泽祥——”
“啊,汪医生、古医生来了!”
病人们也惊叫起来。突然的噪嚷之声震惊了我的头脑,我慌忙睁眼,朝外一瞧,门口已经换为三个工作人员——一个小姐,身着白大褂子,但是没戴帽子;另两个男子,年龄大些,穿着便衣,明显的,他俩是医生,女的是护士。通道上已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挤了一些病人。初入这个所谓的“精神病医院”,我不晓得他们仨人要干什么,所以没有起床,仍奇怪地望着他们。护士小姐正脸歪向通道上的那些病人,很明显,是在逼视着他们的围观,已经烦了。其中一个医生又大声叫唤:
“林泽祥,起来吃药了……”
“快接下汪医生的药。”
另一个医生也跟着叫唤。咦,我不由地一惊!——我也没感冒、发烧的,吃什么药啊?汪医生虽然胡子刮得干净,但尖下巴显得脸色更阴沉,正手拿着药;古医生端碗水,眼睛竟然斜着两条缝;不过,我还别扭在床上。他俩却已经恼火,汪医生把药往护士手中一甩,一边训着:“吃药……吃药……”一边扬步闯到我的床前,猛地一把将我拉起!
“哎哟!”
虽然才被打伤的身体令我痛叫一声,但我还是被他扯下床了。身痛地站在他的跟前,面对他已经刺人的眼光,我怯懦地问道:
“汪医生,你让我吃什么药啊?”
“你自己病的药。”
自然的,我认为那是癫痫病药,就急忙回答:
“我都好几年没吃药没犯病了!”
“没犯病你还来这?”
“我是被领导害的。”
“我们不管你什么领导,来这就要吃药!”
他转了一下头,古医生与护士也进来了。她把药还给他,而他又把胳膊伸到我胸前。我一看,他手心的四粒不同的药都是白色西药,就说:
“我原来吃过的癫痫病药都是中成药,而且七年多没吃药没犯病了,我不吃西药。”
“快点吃掉!”他蛮力地抖抖我的身体。
“你怎能叫我乱吃药呢?”我不由自主地皱眉。
“还不吃药?”他当即把药塞向我嘴里。
“唉……唉……”
我慌忙扭头。但他把我往他面前一拽,又朝我嘴里一塞。我仍扭头,急喊:
“唉……你……”
“还不吃药?”
古医生在后面大声一叫,把碗丢给护士小姐,也抓起我的另一条胳膊。于是,汪医生继续向我嘴里塞药。我知道西药的副作用大,且自己不需吃药,因而依旧摇头。但是他们两人,比我劲大,所以争执一会儿,我已经身痛更累了。而他俩也恼火变甚,硬扭着我不放……
屋里的那三个人虽然是青壮年,但已经吓得躲到墙角望着我,脸色更加苍白,都在情不自禁地惊呼:
“啊?啊?……”
从韩二水、警察到谢院长的经历,已经使我清楚自己在他们这帮家伙之中是争求不到公平正义的!——而且被扭在他俩的蛮力之中,已经受伤的身体更痛了,于是我沮丧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张开了口。汪医生一把将药塞进我的嘴里。然后,他俩终于松手了。我从护士手中接过碗,喝了两口水,才伤心地咽下了“药”!
“把嘴张开!”
古医生斜大了眼缝,叫唤一声,两手上下使劲地捏着我的腮帮,拨大了口腔,看看嘴里,又转头向汪医生,说:
“药咽下去了。”
“哦!”
他俩都很满意。护士手指我的碗,说:
“那就是你以后的饭碗了。”
“好吧。”
我点个头。她便身子一转,手儿朝门外一甩,叫道:“滚开!”通道上的那些病人都慌忙躲开了,于是他们这一帮家伙也离去了。
屋里那三个人还躲在墙角望着我,眼神并没平静!我赶紧背对他们,靠到窗边,“吭——吭——”竭力咳嗽两声,然后把手指塞入嘴里,想把刚吃的药掏出来。然而,我干呕了数次,也没见药片出来。于是,我坐回床上,紧闭起双眼。不过,刚才三个工作人员的恶言毒行仍霸道在我的脑海。因此,我愤慨不平了一会儿心潮,却逐渐的睏了。
怎么想睡觉?正是大白天!我听屋里的其他仨人仍在一起小声叙着话,就睁开眼,奇怪地站起来,忍着身痛走到了门前,朝外两头一瞅,小院子里再见的还是饭桌旁的那六个病人,没有护士,但我的双眼却有些迷糊了。于是,我回头喝了一口水,以求“清松”。然而,我并未解睏,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硬扯着我睡。不过,我仍不愿睡,就再次站在门前,只是睏得有点腿乏,就不由地抓住门框,望向大铁门,愿望能见到亲人!——通道上,我看得尽管更远些,小铁门也开着,但并未多见什么,而且脑海中还有什么硬扯着我睡?
因为越来越睏,我就摇摇头,又坐回自己的床上,其他仨人依旧挤在一起,仿佛议论我似的,声音仍不大。
我抽起烟,以求解乏。不过,一根烟尚未抽完,我已经睏意难抑了。自小至今三十多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我非常惊诧——怎么硬想睡觉?但亦只能丢下烟头,无奈地躺到了床上。烦躁之中,汪医生、古医生与护士的嘴脸在我脑海终于慢慢地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女人的尖叫:“林泽祥,起来打饭。”又把我惊醒,睁开了眼睛。
木门还开着,屋里已经没人;一个护士小姐也没戴帽子,头发有些乱,正在外面手拿一把勺子,示意我接下来。喔,吃午饭了,但我依然睁眼困难、脑子昏沉,并不觉饿。不过,吃饭是生活所需,我也自认是应该的,就立刻下床,费力地半睁开眼,从床头柜上取起自己的碗,走到她面前,接过了勺子。接着,我就一边喝着水,一边随着她出了门。小院子里已经排着一条长队,有四十来人,主要是青壮年,却都面黄肌瘦的,病恹恹地端着碗、握着勺。队伍前面正高挂着一台电视机,在小院子上面,却没打开。
“到后面排队,等着打饭!”
她又管教我一声,便转向队伍前面。而我已经不想再理会她这类人了,就听话地排到了最后。抬头一看,护士办外的挂墙钟已经十二点了,是午饭时间;其他几个木门也是开着的,所以这条“讨饭”长队一直排到了饭桌后,但前面并不见饭,只是还有一个护士小姐烫发时髦地站在那里。队伍里的人儿皆哜哜嘈嘈的。
自打进入这个密封的建筑,我已经感觉到了“不正常”。因为,大铁门里这些排队的人儿多数眼神有些异常,我不由地接受了他们“精神病”的说法。然而,抬头难见光明,这种大铁门关人的建筑又是什么“医院”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初次自杀未遂出狱07
我初到这里,与别人都不熟,又排在最后,所以不断有人回头瞧我一眼,可是没人理我。因为惊诧他们的眼神异常,我也不找他们说话,想想自己小房间的臭脏,就前后看看通道上的另外十来间屋里——它们与我那里一样,都是四张单人木床各自相配着一个床头柜,但床上地下同样是脏的!我开始明白,自己是初到这里,而谢院长他们为了显霸吓人,仿佛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日本鬼子似的,所以自打进入院子,从大铁门到小木门一直对我管教不停。回忆从校园到单位来这里的环境变化,我实在难以置信自己尚未出乎中国的人性之天差地别矣!
我情不自禁地眉头越皱越紧了,既不愿看无声无影的电视机,也不愿再见队伍前面站着的那两个冷若冰霜的年轻女护士,便闭眼上了眼睛。
不久,旁边响起了“咕噜——哐啷——”的滚动声,而且逐渐的近了,但是我还不想睁开眼睛。
“打饭了……打饭了……”
这一声男子的吆喝,终于刺激我睁开了双眼。一辆铁框铁皮的四铁轮小车子,已经从洗碗池后面的食堂里钻出来,停在队伍前面,一个男子手扶铁车把,站在这辆破旧的小饭车后面。前面的人们大显兴奋,呼啦一下拥上去,队伍立即紧了、歪了。他们逐个地把饭碗伸向小车子,护士俩一个打饭、一个打菜,勺子一挖,就漠然地完事了。——我只在电影上见过反动监狱这样厌弃人的场面,可我犯了什么罪啊?我摇了摇头,忽然想到好人其实也有蹲过监狱的,否则,中国历史上还未断地记载什么冤案?
先打到饭的已经回来,一边吃着一边走着,几步之后就坐到饭桌边眼睛望着院子,继续吃着饭。于是,队伍越来越短、人儿越来越少,我也跟着接近了小饭车。再回来的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开始注意起他们的午饭,一大碗米饭上面空搭着几块杂样刺眼的大白菜。他们虽然还在大口地吃着,但我却怜惜得看不下去了。因此,我不由地将眼睛转到前面人儿的后背,默默地低下头,只顾跟着队伍走走停停了……
“再给我一点饭吧!”
“呔!”护士给他添了一点饭,“去——”
停了一下,前面的人没再敢吱声而退下,队伍才又走了两步。
“再给我一点菜吧!”
“菜够了!去——去——”
两个护士一直不停地在小饭车旁边叫唤着,前面“讨饭”的人儿都没敢多吱声了,所以队伍不再耽误,仍是走两步停一步,退下人、才上人,慢腾腾的。我的碗儿虽已无水、还是空的,但是拿在手里,却觉得越来越重了。因为,我已经完全不愿多听多见了,而且早就没了胃口,也不想吃这里的饭。
不过,我仍在跟着队伍向前走着,无聊之中,小饭车之前仅仅剩下我一人了——正当护士显得非常烦躁、男工作人员已经拉长脸的时候,我赶紧将饭碗递上去,像别人一样!两个护士,一个两勺饭,一个半勺菜,就不管我了。而我前面的见闻,对此也不愿吱声,只是转身靠向饭桌了。但是,男工作人员却对通道深处大声喊道:
“你们过来吧!”
我一看,最里面的小铁门也已经打开,女精神病人立刻冲上来,皆脸色苍白的,排队打饭了。她们人数不及男的一半,所以很快都坐上桌子吃饭了,像男的一样。男工作人员终于收回了长脸,瞧着护士,欢笑地说:
“走,快点!今天小炊蛮好的,有鸡有鱼呢。”
“那还可以,嘻!”
两个护士异口同声。男工作人员立即满意地扭过车头,她俩便随着他前往食堂了。
我端着碗,并不想吃饭,只是无聊地空站着,盯着他们仨人……直到他们转入食堂,不见了,我仍不愿挤在饭桌边。
“我们这顿午饭也不比昨天差,还是有鸡有鱼的。”
“好啊,快点尝尝去!”
这时候,护士办出来男女两个年轻人,一个护工一个护士,一边议论着他们的小炊,一边欢快地从前面走过来,转向食堂。他俩虽然也没戴帽子,但还是穿着白大褂子的。不过,我却觉得眼前愈加阴暗了!
饭桌前已经坐了男男女女很多人,都在不断地巴望着小铁门外面的大院子(大铁门已关)而吃着饭。可我还没有胃口,虽能看到小铁门外面的光明,却见不到头上的太阳。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我才挖起一勺饭,放入嘴里,然而嚼了一口,就觉碜牙!
呀,我一惊,立刻眼瞅着饭碗。很意外,里面的米饭有些黄,还碎,惟有其中的大白菜尚显得白净。
尽管别人还一边吃着饭,一边吐着砂,但我又吃不下去了。
自然的,心情逐渐的忧伤,我禁不住皱眉而闭上眼睛。可是,韩二水阴险的嘴脸当即从酒店大吃大喝地浮现到我的面前,程站长、王狗子、方伟风、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走狗们在围着他,而我们汽车站的警察、警车里的警察和这里的谢院长也已经挤上去,正与其碰杯……我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收起书籍,走出校园,竟然亲身遭遇了中国历史上的、未断重复的丑陋形象!
周围的人还在吃着、讲着,似乎很热闹,可我已经呆不下去了。于是,我转入自己的小房间,将饭碗放上床头柜,勺子插进碗中,孤独地躺到了床上。然而,耳闻外面“稀里呼噜”的声音,说明其他人还在吃着饭,闭眼忆起的又是韩二水的霸道,我特别的伤心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逐渐的响起了“唏唰唰……”的洗碗声音,我晓得已经有人吃完了饭,而我仍没觉饿,还不想吃,只是胸儿越来越闷。——自己是正常人却身陷这里,心潮翻腾之际,我因此深感大痛矣!
还没人回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在外面既不能看电视,也不能睡而只能坐。想想自己正常人的家庭生活,我虽然愈觉孤独,但依旧不愿出门。很快的,洗碗的声音就没有了,然而,却响起了一声男子的吆喝:
“吃药了——吃药了——”
声音稍微有点远,可能在电视机下面,可我顿觉这个终身难受的事情已经近闷到胸口了。
又会咋样?
自然的,我立即走到窗口,一瞧,通道上正排起队伍,像打饭一样,但不积极。回想自己上午的遭遇,我开始担心吃药,于是慌忙将门关上,愿望躲过一劫!
屋里的其他三个人还没回来,很明显,他们都在等着吃药呢。而我不由紧张地抱着头,圈身在床上,心里不停地念叨:
“唉,我刚吃过药没有多长时间,别乱给我吃药了!”
“吃掉——吃掉——”
一声声外面的斥叫,仍如上午在我面前的一样,又立刻使我独自忐忑在小屋里。所以,我惟有巴望着别再被折磨。
……痛苦地担心了二十几分钟,但事情竟还是发展到了门前,我终于没有“躲”过磨难——汪医生大声喊道:
“林泽祥,出来吃药!”
“啊?……”
我尽管躺在床上,身子亦惊讶一抖!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