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成至尊了?》 第1章 未来的留言 【我是未来的你。】 许明松坐在书桌前,看着视野中跳出来的荧光字体,目瞪口呆地端起了一旁快被老许翻烂的《三体》,这他妈智子找上门来啦? 他突然慌了起来。 这事也怪不得许明松,一场红色暴雨让冬城中小学都停课,但身为自律的西格玛男人,就算高中停课,他也照样在家晚自习。 前一秒他还在怒刷他的小骚题,刷到神志不清,下一秒抬个头眼前就冒出一堆浮空的字体,他脑袋转到哪边这字体就跟到哪边,搁谁来都得慌上一阵。 你要找去找面壁者,找我个高中生干嘛! 【专心点,我真是未来的你。】 视野中的这行字体模糊下去,变成了一个【↓】的下指箭头,许明松跟着看过去,原木色泽的书桌,正中央放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靠边则垒起了书堆,书堆最上边是几张数学试卷,游戏王的卡牌就叠在试卷的三角函数题上边,安卡十字图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他听完老许有关“灾变”前娱乐文化的讲述,从老许手里抽走的护身符,防止他深夜刷题猝死。 “死者苏生。” 许明松目瞪口呆,这箭头指的是这张“死者苏生”! 【很不幸,哥们寄了。】 屮,你真是我啊。 不是,哥们,你怎么就寄了?! 许明松瞳孔地震,屁股咬着椅子好悬没被吓到摔下去。 但半空中悬浮着的字体并没有停止,像是打字般浮出拼音随后成字,一行行苍蓝文字挤在他的视野中央,像刷屏般持续输出。 【我们的时间很有限。】 【我已经失败了,但你现在还有未来。】 【失败者没资格教你怎么去做,无非就是给你留了个超靓的遗产,不过遗产得明天才到,接下来你就把我唠叨的话给记住了。】 【第一,你怎么知道哥们高考686分?】 【第二,这场暴雨过后,你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一直隐藏着的真相,是“妖”。对了,这件事别到处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三,你会在明年,2080年8月26日死去。同日,整个冬城的人都会冻毙在风雪中,冬城沦为死域。】 【冷,彻骨的冷。】 直到这里,视野中不再跳出新的文字。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差点没把他脑子给塞宕机。 他倒是努力想跟上这段话的节奏,但在触及“妖”这个字眼时,仍然感觉有一万头羊驼在他内心狂奔而过,荒诞震惊的心情令他张嘴睁眼,腰板都给挺直起来。 别啊,你怎么突然世界观超展开了?! 哥们是老中高中生,明年都要高考了,不是霓虹高中生啊!! 冷静,冷静……来,深呼吸。 许明松吸了口气,刚想缓和心头的紧张,但眼前的字幕又有所变化。 他定睛看去,半空中的字幕像是结霜似的凝固住。 说来也奇怪,暴雨倾盆之夜,就算隔着窗户,房间里的空气也该是潮湿的,但如今许明松只觉得空气格外干燥、冰冷。 有什么摸不着的东西在气流中蔓延。 就好像把他扒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他居然被冷得隐隐发抖! 【许明松——】 【交给你了——】 两行文字凝结成冰霜,哐当一声坠落在书桌上。 与此同时,空气中冷冽的感觉拔高到极限,真有一股狂躁的风从书桌卡牌上爆出来,许明松被吹了个正着,瞳孔中快速掠过五颜六色的光影,一幕幕画面直接塞进他脑子里! …… …… 众多卫星城拱卫的冬城,强光灯撕开沉闷的雪夜,光束将夜空照亮。警报声刺耳到像是穿透人的耳膜,很快又平静下去,漫天飞雪将冬城鳞次栉比的高楼淹没于死寂。 手机重复响着“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i''msorry……”,少年匆忙地扯起厚重的棉服,穿越冬城寂静的雪夜,向着穗安街十八巷6号跑去。 冬夜的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却又格外安静,静到只有寒风抢掠雪花的猎猎风声在空中回荡。 千年难得一遇的降雪令气温变得严峻,他战栗不已地停下脚步,却不是因为寒冷。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站在街道的尽头。 那身影,枯瘦尖锐,关节异化骨刺,无数细密白鳞层层叠叠好似披挂在君王身上的尊贵甲胄,绽放出极尽锐利的气息。修长的龙尾无意识在雪地上横扫,类人的身躯上生长着威严的龙首,俨然是从远古神话中走出来的存在。 充满神性与野性的龙首,修长的角伸向天空,仿佛要刺破夜幕,金色的瞳孔熔金似的亮,释放出无尽怒火,整个世界为此哀鸣冻结。 冷,刺骨的冷,五脏六腑都被冻裂的冷。 他听到有人在齐声赞颂,看到风雪交加的冬城远处,遮天蔽日的巨影如朝拜神圣般纷至沓来,也看不清面容的人像臣服于君王般匍匐在龙人脚下,他们瞬间冻结一寸寸粉碎作漫天冰晶随风而逝。 少年所见之景,那双熔金似的瞳孔牢牢烙在他心灵深处。 那是—— “妖!” 轰隆! 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许明松猛地睁大眼睛,心跳加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密集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发出哗哗的声响。 “我死了?” “我又活了?” 死者苏生的卡牌打着旋落在地板上,许明松茫然地观察四周,试卷和教材、习题通通被风给卷起,书桌附近一片狼藉,甚至离得远一些,在墙角倚靠着的吉他都略有倾斜……许明松陡然间心惊胆颤,麻溜地爬过去将险些滑落的吉他给扶正。 “呼……” 许明松抬手擦去额头的冷汗,这才发现他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那股寒冷的感觉怕不是在他脑子里安窝了…… “现在是2079年5月16,我还在读高二,明年2080年8月26日,冬城的所有人都会……死……” 还没来得及整理这些乱糟糟的记忆,他眼尖地瞥见视野中又冒出来一行字。 【请你救……】 这行字浮现出来时,字体已经格外黯淡,让人有“时间快到了”的既视感。随后这行字又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跟之前的整行消失还不太一样。 随即,眼前浮现出新的黯淡到好似透明的文字: 【这一次,你要拯救所有人。】 “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 他下意识扭头:“妈?” 闭关的房门毫无动静,门外也没有脚步声。 “叩叩叩——” 许明松僵硬地扭过头去,这回看向的是窗户。 哒、哒哒…… 吓死我了,原来是雨水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却只剩个脑袋的怪玩意在这14楼的高度用头槌敲他窗玻璃呢。 许明松面色惨白地看着窗玻璃,几行雨水滑落,窗外的雨幕格外模糊,只有室内溢出的灯光勉强勾勒出近处事物的轮廓。 突然,雨幕中有什么东西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哒、哒哒…… 嘭…… “叩叩叩!!” 披头散发、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飞天头颅,用脑袋敲窗。 “卧槽!” 第2章 内城、外城,冬城 巨毋霸打断了李白的话,愤怒的叫喊,突然加速冲出,手上的玄铁虎头刀高高举起。 话音落地,两个男子纷纷转过头,看到江熙梦时,露出满眼的防备与敌意。 正在血肉城堡里寻宝的林志临和黄大壮两人,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空,整个身体失衡,从四楼直接掉到了一楼。 杨业刀枪都擅长,不过他习惯马战用枪,步战用刀,所以见李逵举斧冲过来,不急不忙抽出自己的金刀。 在历经一个晚上的刻苦研究,终于让他研究出了可以完美释放魂环能量又不损伤魂环和人体的方法。 他一个俯冲来到丹妮莉丝的首船,在海蛇即将到达首船前,巨爪一伸,径直将海蛇从海里捞出,往天空一抛,一口黑炎喷出,烧了个干净。 这一时期的火星,自然环境不弱于蓝星,加上lgigi的勤奋改造,火星犹如一颗花园星球,空气清新,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自然气候的温度、湿度都属于最适宜人族居住的环境区间。 毕竟种田流玩家,最重要就是发展,利用发展带来的科技优势,兵力优势等,进行碾压,前期不惹事,后期不怕事。 在高智能天网的帮助下,天问产生了科技大爆炸,爆炸范围约合十年周期。 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是不是应该把梁母打一顿,好让她重新估量一下哪边不好惹。 “灵魂殒境!”夜王感受到那令自己也有危机感的灵魂感知力,同样心神震撼。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刘明不想看到欧阳颖儿伤心,开口答道。 刘明面不改色,脚下用力一踩,一层透明的力场护罩,将他与欧阳颖儿罩在其中。 端木芷歌已经中了乱心情花的毒,此刻俏脸上隔着薄纱都看得出潮红。 适时而止吴敏非常会掌握时机,又与朱显闲聊几句就离开了随园。而朱显不顾马玉娇的劝阻,兴致勃勃的去了得月楼探望陆珏。 君辰寒愤怒的看着连城翊遥,对于连城翊遥,此刻君辰寒真的是恼恨到了极点。 听到司律痕的这句话,流年倏地笑了,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此刻流年的笑容很是甜蜜,就连整个空气都是甜蜜的。 无形灵体主要指意识、思维、精神、灵感、心念等,也可称为灵魂,而有形的身体,当然就是我们能与周围物质产生物理接触与交换的身体。 苏合抚摸着尾力鼠的脑袋,她至少要为尾力鼠问清楚抛弃它的原因。 “当然!不过就得看夏玛多格愿不愿意给你了!”皮尔巨尔菲开口道。 武器卖的很好,虽然椋开保护区的实力不强,但是异能者还是有一些的,跟丧尸的战斗也从来没停下来过,因此陈无在椋开保护区卖的武器也很畅销,基本上可以维持每天两个到三个白色尸核入账。 契白斗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社长坏人,不出意外的话,本体就是这个。 或许是他在某方面也有些偏执,用俗话说,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打游戏非得看到自家水晶爆炸,才能认识到原来真的输了。 这是一个理性的怪物,像一台电脑一样,机械地处理着程序和进程。 并且每个部门这样都有一个精神领袖,这对于商盟的管理上更加方便。 青年见大胡子如此狼狈皱了皱眉头,他见大胡子干脆利落地用镭射眼将丧尸秒杀本以为有超人模板,没想到只能射激光。 苏合弹了皮利斯一个脑瓜崩,谁紧张了,她只是肚子里没墨水了。 听到自家师兄的话后,舒华这才想起了这茬,连忙取出一个专门与蓝霖岛联络的传讯罗盘,将冥轮岛出现的消息以及位置发了过去。 就在她以为事成定局的时候,远处突然冒出一个黑点,急速向这里接近,瞬间就到了近前,一个与原先的五灵体一模一样的黑袍人突然闪现。 长孙秀一听居然还有这等剑术很想见识一下,又想到王兴新一是被程咬金揍了一顿伤还没好,二是这剑法弄不好要伤着自己,就没有提出来让王兴新耍一套剑来见识一下。 韩雨桐高兴到斗嘴都懒得斗,娇俏地白了江辰一眼,马尾辫一荡一荡。 康氓昂就这么在剑神广场又坐了会儿,才见到柯罗曼急匆匆地跑过来。 这一切可以说都是自找的,在扬州外面的那个树林之中,他当时就有些彷徨,不知道该不该进城,但是最后彭菲杀了那三个传令官的时候,他终于决定入城。 “嗖”地一道白光闪过,直奔环岛中心的主岛射去。而那些原本悠闲的仙人们也都纷纷朝着中心岛投过好奇和不解的目光。 “放心了鬼叔,有阿鲁巴在呢!再说了,这地球上我还真不相信有什么能让我受伤的!”康氓昂信心十足的说道。 深感无聊的她趴在桌上,想着要不要点杯牛奶吃饼干,视线则聚集在这个整个一层最不对劲的人。 说完,蔡明建也想起来当初那个邪教人员的邪法,浑身都不由得一颤。 猛然松开了箭弦,那泛着冷光的利箭直直的袭向孟浩,端得那叫一个狠厉绝辣,意思也非常的明确,就是要一箭杀了孟浩。 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些魔卡牌,可夜灵从不知道它们居然也分等级,更别提那些使用魔卡牌的条件要求什么的了。这一次要不是因为手里的冰牌没有反应,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到魔卡牌的使用是有限制的。 只见他鼻青脸肿的,连眼镜都被打碎了,只剩一个破烂的镜框挂在眼睛前面。 御花园内,一方绿草坪上,皇上斜斜的躺靠在锦绒铺垫的紫檀椅上,一旁的金丝楠木雕花便桌上,摆放着御膳房里精心准备的各式糕点。李忠庆等贴身伺候的宫人,在皇上身旁一字排开,安静的呆在一旁。 第3章 新的一天,穗安街 2079年, 启示历55年。 许明松的低气压被风吹散,抓着凌乱的额发,嘀咕着钻进了洗手间。 哗啦水声,他看向镜子。镜中的少年黑发褐瞳,五官端正,身材匀称,白色校服短袖,黑色校服长裤。就是刚睡醒,看着不大精神,嘴里塞着嗡嗡震动的牙刷,牙膏泡沫从嘴角溢出来。 边刷牙,边想着昨晚的事。 “未来的许明松”,贡献有二。 一是送了份“快递员正在派件”的未知遗产。 二是唠叨了点私货满满的话,以及强塞给他新人起步的世界观,他没想过这种“将大局逆转”的剧本有朝一日会落在他头上,但遇都遇上了,他还能什么都不做等着明年高考完抱着他的686分暴毙在黎明前的黑暗吗? 开玩笑啊!那是我寒窗苦读十二载考来的686分,你跟我说我书白读啦?! 抛开缓和气氛的吐槽,“未来的许明松”肯定是想让他改变未来的,只是干涉手段没那么直接——既没穿越时空给他两个大逼兜让他清醒,也没顶替上身代练代打帮他速通副本,而是给了“留言提示”,在降低小部分副本难度的同时又保留了大部分的副本风味,好让他知道这是他的人生。 背后原因令人丁寒。 “灾变。”他轻声呢喃。 灾变,改变了人类社会,将人类文明囚于荒原的诡异事件。许明松出生于2062年,是地道的新生代,没经历那段动荡混乱的岁月,也无从得知历史的真相,只能从老许亦或者大爷大妈的闲谈中窥探过往的碎片。 以前的大地不叫荒原,冬城没有外城内城,更没有城墙,人类的足迹踏遍蓝星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人类的科技爆炸式地蓬勃发展,是一个光想象都会让人惊叹以及怀念的时代。 但这就是许明松能了解到的所有了。 他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了解过这段往事,但互联网上没有答案,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过去的历史遮掩在迷雾之中,由此延伸出了诸多阴谋论,围绕着过去灾变的真相,大批闲着无聊的网民动不动就来场大礼议,试图探究迷雾中的真相以及解释人类文明的转折。不过近些年,这些节奏倒是消停了不少。 可能是腻了,也可能是被开门送温暖了。 现在,由“未来的许明松”转述过来的情报替他揭开了真相的面纱。 “妖怪。” 许明松心间一叹,拧干毛巾擦干净脸,喃喃道:“怎么跟外星人入侵一个性质,还真给那群键盘侠猜对了……” 外星人啊不妖怪,他们来了能像大家敬爱的威统领那样强迫人类每天只能干整整八小时的活外加三餐小零食吗? 看样子是不能。 这群家伙不是来和气生财的! 没思绪的事想下去也不会有结论。许明松出了洗手间,正感觉前路迷茫,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快步回到房间,把书桌上的“死者苏生”给塞进裤兜,同时又朝着客厅过去。 老许这高级社畜起得老早了,每天都得打一套什么什么金刚功,先前还招呼着自家的崽一起打,不过人类高中生年轻气盛不懂中老年的苦,对这种养生的手段就跟看枸杞泡水似的不屑一顾,转头还得当着老许的面吨吨吨灌下大半瓶可乐,来一句老东西你还喝的下快乐水否? “还有货吗?” “没有了。”练完功正在休息的老许,许英才语气沉重,“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心疼。那可是你爹我的珍藏,现在想收藏点牌都找不到地方买,你小子还想要多少?” 许明松:“是真没有还是偷偷藏着?” 老许:“那牌还是我翻抽屉翻出来的!” 看来是真没了。 许明松大失所望。 他昨晚看到“死者苏生”的超常发挥,又暴雨之下偶遇飞头妖怪,难免对这群牌佬手中的牌惦记上了,理智点来说这些牌屁用没有,大概率是“未来的许明松”在出力,但这事不就图个心理安慰奖吗? 拿着啊,说不定呢! 许明松失望地摇了摇头,正要转身,老许却突然伸手挽留:“且慢!” “还有什么事?” “游戏王的牌没有了,但还有别的珍藏可以选,那也是牌!” “哦?什么牌?” 许明松来了兴致。 老许弯下腰,从柜子里抽出来一大盒,轻轻吹了口气,盒子上的灰尘把许明松呛得不轻。 老许:“三国杀。” 许明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这老登腰间的七匹狼。 嘶,你看他跟老许称兄道弟的,但真当逆子怕不是得被老许吊起来抽。 我未壮,壮即为变! 怀着对旧时代的好奇心,许明松还是跟着老许坐下,打开盒子瞄了两眼——涅妈妈滴,这些武将牌差距能这么大?有的武将技能跟原始人一样寥寥几句,有的武将简直三体人化身,这技能描述长得像是要你做阅读理解! “给你牌没问题,但为父有一个要求。” “逢人,你都得给它打差评,否则你就有罪了。” 老许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这是代价。” 特么的,真搞不懂你们这群喜欢玩梗的老东西! 许明松摆摆手,就要走了几张看着顺眼的武器牌。 早饭后易女士正要出门,许明松拎起书包准备去学校。他对于“自己”是比较相信的,说了越少人知道越好,那就不到处乱说。同时,他也不想把爹妈给卷进这些危险的事来,目前装作无事发生照常上课,未来的事就去学校走一步看一步。 哥们的“遗产”都还没到货呢。 许明松暗自腹诽之际,老许突然叫住了他:“昨晚的事,你妈都跟我说了。” “啊?”许明松不解道:“我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都是小事而已。” 老许语重心长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颇为慈爱地盯着这没少称兄道弟的娃,这父子兄弟情属于是情到深处,转头给他塞了几张红色票票。 “转账太危险了,容易给你妈发现咯。虽说现在线下店这玩意稀有得很……但你小子也够聪明,自己把钱拿好,记得买个好点的,别太亏待了兄弟。” 等等! 老许这是给他塞私房钱了?! “?!”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去往公交车站的路上,许明松大半段路走过去了,都没想明白老许是要他买啥子玩意。他挠了挠头,但凭空入手了五百块钱,他手指探入口袋,感受到了这沉甸甸的购买力,嘴角忍不住上翘,连昨晚的阴霾都给驱散了不少。 “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一辆涂漆崭新的蓝色公交车停靠在路边,迈着嚣张的脚步登临他的座驾。 专车接送就是爽! 就是高贵的走读生没有容错,错过了搭车时间容易变成跑着去学校,还得直面校门口保安大爷不苟言笑的命定之死…… 许明松哼着轻快的小调,武器牌在灵巧的指尖翻转,突然被隔壁探出来的手给抽了去。一个屁股挨近过来,他悚然一惊,闪电似的拉扯着错开距离。 “哇,你这入手了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紧随而至的,一个书包往他腿上压了过来。梅浅语大马金刀地往他边上一坐,气势当即压过了某个缩起肩膀快成鹌鹑的少年人。 “你今天这么怕我?” “是警觉,昨晚遇到了些事,睡都没睡好,差点被你给吓死。” 拍了拍胸口,许明松朝身旁的姑娘看去。跟往常一样,五月份最完美的白色校服短袖,男女同款的校裤,皮肤白净,高马尾,眼睛清澈,脸庞带着点少女的稚气未脱,隐约可见两鬓光影下细微的绒毛,谈笑间露出一颗小虎牙。 这姐们,笑得真随性。 “三国杀?”她惊呼道。 “你居然知道?”他瞥了眼。 “我又不是你成天就知道卷卷卷,差评如潮的大好游戏,你就没听班里男生说过吗?偶尔来一把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嗯,我是说线下。” 她把玩着手里的“青釭剑”,随手一滑还溜出来个“青龙偃月刀”,于是左青釭右青龙,两把神器各单手拿捏,两手交叉又卡住一个“麒麟弓”,让人直叹邻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搁三国最次也是个吕布在世。 当然,先把这女吕布扔到一边。 许明松恍惚地眨了下眼,看向车窗外。候车站上车的也就寥寥数人,大多是穿着白校服的学生。他的注意力从来不在路人,而是落在这路牌上。 穗安街,他“死”的地方。 第4章 未来的遗产 要问在未来预言中什么事给他的印象最深,许明松的回答一定是“死亡”。 大雪纷飞,少年攥紧无法拨通的电话,披着外套在冰天雪地中冒雪前行,最后雪夜之下偶遇龙首魔王,冻结天地强如鬼神,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勇者道堂堂扑街,隐约可见一个“菜”字,有请下一位勇者登场。 ——穗安街十八巷6号。 许明松顶着狂风大雪也要前去的目的地,也可以说是比较直观的死因……当然了,从后续的发展来看,他去了,败了,小龙人要把冬城给冻成冰坨子,但就算他没去穗安街,后边照样会被画面里那头小龙人给冻成老冰棍碾碎成铁锈味沙冰。 “你嘀咕我家的地址干嘛?” 梅浅语眯起眼睛,皱起细眉,满脸狐疑地看着许明松:“想来我家玩啊?” “在想拯救世界。”他答道。 梅浅语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又做什么梦了?我倒是要听你说说,我家跟拯救世界是怎么个联系路径?” 许明松也烦恼:“我怎么知道?不提这个。” “你今天看起来心事重重啊。”少女长叹一声,随即心安理得地啃起了面包。 “你早饭还没吃?” “昨晚没睡好。”梅浅语腮帮子鼓着,含糊不清道:“好像是做了个噩梦,要不是奶奶喊我,现在我估计还在被窝里闷着呢,到时候被牢易给逮捕了就不好玩了。” 梅浅语,他打小就认识的姐们。 依稀记得是在小学三年级某个雨天开始搭上话,那时教室的孩子们要么撑着雨伞要么被别人撑着雨伞,他被喊去办公室跑得晚了,哥们几个麻溜地闪人都没带他一块跑,他就看到教室只剩两人,这姑娘支着胳膊看着窗外一瞧就是没人接送,只能苦逼地困守在教学楼。 他的眼角瞄到了她的眼睛,小屁孩的眼神藏不住东西,雨水哗啦啦地下,她眼睛倒映出被雨滴打得斑驳的窗玻璃,就像是房间角落里发霉的菌子,无人问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顺道有个真理——雨不会一直下,但头会。 老许一下班就撑着伞跑来学校,在老许目瞪口呆天理难容的怒目而视中,他喊老许顺路给人家姑娘一块送去她家。 他也是到那个雨季才知道,班里有个没了爹妈的小透明,家住穗安街十八巷6号,就跟奶奶住一块。 不出意外的话,他雪夜狂奔的理由,就是这女侠了。 公交车格外颠簸,空气沉闷,好在许明松没有晕车的恶习,目光从一排排逐渐填满的座位上扫过去,最后上移到公车中央的屏幕上,今天依旧滚动播报着冬城发生的案件,外城区又爆了什么宗教什么冲突,内城区又出了什么抢劫什么小贼。 寻人启事,孩子失踪,家长心急如焚…… 喔,江区?不就在这儿吗? 很快又切换成了一堆杂七杂八的政事要闻,市政工作有必要继续加高加固外墙建设,更有甚者提议应该在内城区和外城区之间再修一道墙,以应对外城区近年来疯狂滋生的犯罪冲突,保护内城区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赞成者反对者各持己见云云…… 好一个内墙啊。 许明松有些绷不住。 要说有什么东西最割裂,莫过于在学校学到的仁义道德以及在外的所见所闻。他的班主任牢易总是教导他们,就算身陷泥沼也勿要忘记做个正直的人,又说有什么东西是必须牢牢扎在人的根子里的,是不能丢掉的。但这些说教对于少年们来说显然没人在乎,被强令保留下来的道法课也只是学生们休闲放松的乐园。 “如果幸福像沟子一样好买就好了。” 不是,你在说中文吗? 许明松被打断了,他听到前边有两哥们在聊天,语出惊人。 为了他的防止理解能力太好,等会听到什么毁三观的话,他用胳膊肘了肘梅浅语,转移注意力。 “你干嘛?” “我问你个事。”许明松摆摆手。 梅浅语拍手,甩掉面包屑,双手抱胸,“小贼,放马过来,答不上来就算姑奶奶我输你一次。” “没标准答案。” “啊?你作弊啊!” 双手抱胸变化成双手交叉,她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 “听我说说——”许明松竖起食指,慢慢说道:“假如有人突然告诉你,明年就是世界末日,你会——等等,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继续说啊,我在听。”梅浅语嘴角微微颤抖着,突然又咳嗽一声,“是什么样的世界末日?小行星撞击地球?火山喷发?超级大地震?还是说boom的一下苦力怕爆炸,咱们被炸飞上天?” “是冰河期dlc更新,咱们被冻成了冰坨子!” 许明松没好气地拍开梅浅语伸过来捏他脸的爪子,后者悻悻地收回去,旋即托着下巴打量着他:“哎,你这又幻听了?” “我什么时候幻听过?”许明松还惊了。 “你小时候不就老是幻听?总是能听到有人喊你哥哥、哥哥的……”梅浅语撇了撇嘴。 “不是,你岁月史书啊!” 许明松翻了个白眼,对于梅浅语这种凭空捏造的假新闻嗤之以鼻,他自打出生以来身子骨就倍儿棒,不说超人体质起码也是身心健康,哪来什么幻听的经历? 梅浅语不满地皱起鼻子,沉吟着还想说些什么。但公交车到站,少年少女各拎起书包匆匆忙忙跑下去,校门口熙熙攘攘,混在其中的两人也就忘了刚刚聊着的事,重新提起了其它的闲谈。 班级教室,二组三组挨在一块,坐在二组靠左的许明松以及三组靠右的梅浅语算是特有缘分的那批。他细数了下,自两人三年级相识的孽缘之后,他打小就跟这喜欢蟊贼女侠小剧场的姑娘撞在一块,从小学撞到初中再撞到高中,两人身边常聊的哥们姐们多少都换过,就他俩缘分贼他妈上头。 “喏,牌还给你。”梅浅语把牌塞他手里,突然触电似的缩回手掌,吐槽道:“你的手好冷,跟你的心一样。” 冷!跟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冻鱼干一样! 手掌摩擦生热,她瞄了眼这小蟊贼,发现某人平静地翘了个腿,裤兜里不经意间漏出红尖尖来,似乎又担心旁边的女侠没看见,于是又从左口袋倒手到右口袋,但这套连招还没做完,胳膊就被女飞贼直接擒下! 她悲痛道:“你去卖身了?” 他震声:“靠爹妈给的。” 她笑起来真好看,眨巴下眼睛,就好像里面有小星星。 “哇塞!超靓的富哥!富哥富哥,能包养小女子我嘛!要求也不高,一日三餐足矣!要是能投喂点零食奶茶咖啡那就更棒了!”梅浅语食指拇指大开,在胸前比出一个爱心,发出鹅鹅鹅的笑声,“到时候你要是有个什么恋爱系统哇,说不定会看到我头顶上跳好感度upup的提示!” 许明松嘴角颤了颤,绷住了。 嘶,妈的,这婆娘竟能如此拜金! 真是迟早被她拖累成衰仔! 他忍不住轻哼起来,说了句明天出门走两圈,看她表现。 今个的学业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普通上课。 许明松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他就趴桌上,周边学生们热热闹闹地聊着日常的琐事,居然有几个热血的哥们公然线下键政,许明松听着他们对“修建内墙”的方案大谈特谈,突然感觉这世界简直称得上魔幻。 好平凡的日常。 昨晚所经历的狂风骤雨以及妖怪敲门好似只是一场幻梦,他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就好比有人提前跟花果山那猴子唠叨一句你几百年后会跟个超级牛逼的大佬拜师学艺大闹天宫,但石头猴子哪知道他说的什么屁话,该拜谁为师?为什么闹天宫?这些几百年后的事都是想象不来的。 你跟我说这个,谁懂啊? 许明松如今正在等待未来的空投,心想着他或许还该买本跟妖怪百科全书之类的书,最好还是电子书,要是有哪个网文作者愿意搜罗精怪故事拼成网文那就更棒了,边看网文边看科普不得爽到飞起来? 这是个好主意,昨晚怎么就没想到? 叩叩—— 噩梦般的声音。 许明松狠狠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瞪向教室窗户,湛青色的天空,天气正好,阳光明媚。 是前桌的女生,她转过头来敲他的桌面,喊道:“明松?” 这女孩戴着副圆框眼镜,看上去文文静静的。 他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 眼前的女生叫夏竹依,是他的前桌,也是二组的组长,平日里就负责收发作业。她跟他私交还行,不过她人比较文静,平日里话不怎么多,是个安安分分的眼镜娘,大概是每个少年人角落里都出现过的文学少女,这么个印象派? “啊、啊?好久不见。” 我去!嘴瓢了! 他这么一说,隔壁的梅浅语可就要笑了:“喂,你这是什么嘴?还好久不见?” 她直接凑过来拱火:“竹依你快揍他,他这是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呢!你要是怕有损人设,下不了手,就让我来!我期待好久了!” “等等,怎么着也犯不着用拳头加深印象吧!”许明松抗议。 “没事的,这是感悟武装色霸气的一环,就叫爱的铁拳。”梅浅语虚撸了下不存在的袖子。 “完全看不出一点爱意!想公报私仇就直说!”许明松愤然地比划一个起手式,挑衅地勾了勾手:“来啊,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 夏竹依平静地推了推眼镜,对俩活宝的热闹互动毫无波澜,平静道:“该交习题本了,全组就差你一个。” 许明松愕然,随即挠了挠后脑勺:“哦。” 明年就要死了,昨天刚遇到妖怪,但今天,哥们还在交作业。 恭恭敬敬地把习题本上交给夏组长,随即他就趴到桌上,下巴枕着手腕,静默地盯着黑板正上方的壁钟看,直到有只白色的猫爪子在他视线前晃悠,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拨开这爪子。 “别闹了。” “你在跟谁说话?”梅浅语好奇地看了过来。 许明松闻言一怔,对啊,这哪来的猫爪子? “喵!” “看下面!” 有道声音从他的胸腔内传了出来。 他震撼地瞪大眼睛,看着胸膛前飘出来的白色粒子,就像雪花一般纷纷扬扬。 一只纯色的白猫,从他的胸前弹出猫头,猫头以下还卡在他胸膛里。 “明年死?” “你小子想得太天真了。” 她仰起头来,蓝宝石般的猫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观你印堂发黑,一脸死相,怕不是今晚就得被吊在房梁上做成咸鱼干。” 第5章 虫落,只有杀! 哈西辣妈! 许明松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胸上长着个基友脸的起舞老登,下一刻悚然一惊——我特么胸上长了个猫头? 盛夏,蝉鸣,少年,橘子味汽水。 他硬生生憋住了,左右扭头发现所有人都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这时白猫悠哉地摇摇脑袋:“别看啦,他们看不到我的,能看到我的就只有你,咱们这是超级加密频道……嗯?你小子想干什么?” 许明松说了声人有三急先走一步,急匆匆地跑进厕所隔间,随手带上隔间门板。 “嘭!”的一下爆响,把隔壁正在发力的老哥吓得猛力一夹。 啪唧! 直接断了! no!! 悲愤的咆哮归于无声的愤怒,借由隔板不可承受的重击传递过来。 许明松不着痕迹地避开来自左边的冲击,背靠门板,沉声道:“咱俩对下暗号?” “什么暗号?”白猫懵逼地眨了眨眼。 他又问:“我高考几分?” 这猫白了他一眼:“鬼知道你高考几分!” 暗号都没有,你这事就让我有点难办了啊。 他心中犯嘀咕,他还以为他的高考分数是他跟“遗产”的暗号呢,感情那分数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真的就是在炫耀而已吗?!未来的我! 低头一看,那猫头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我很努力在忍你欸,你能不能表现得靠谱点? 许明松眼角一跳,看着这在自个胸前扭来扭去的猫头,终究是忍无可忍将其一把掐住,以旱地拔葱之势要把她给拔出来! “等等!你干什么?”此猫怒而挣扎。 他小声道:“友军不友军的事待会再说,你先出来。” “不要!我不要啦!你把我扯得有点痛欸!” 厕所小隔间,外边上课的电子铃叮铃铃地摇,一人一猫像擂台上拳击手直接哐哐开打,你一发直立猿威霸天下拳我一记尖尖碰碰猫猫爪,一场酣畅淋漓的搏斗下来,许明松累得不轻,一屁股坐到马桶上,悲愤欲绝地看着胸前的猫头。 这哈基米的手劲也忒大了! 他刚刚把她半边身子都给拽了出来,但她又死犟着给缩了回去。 这还是他拽着她的猫头在拔河! 鬼知道这猫是以什么姿势什么巧劲在发力!又不禁想到那正儿八经比掰手腕她怕不是一猫爪子能把他这小蟊贼给拍下去! 他边喘气边问:“暗号都对不上,那你是什么玩意?妖怪吗?” 会说话,力气大,别人看不见。 这玩意不是妖怪我直接低头就吃! 谁知道这白猫摇摇脑袋:“不知道。” “什么?” “我失忆了。” 白猫轻轻拨了一下他的胸口,像是游泳一样从他胸前游到了小腹处,又绕了个圈从肋下游到了右肩上。 许明松嘴角使劲绷住,避免失态。 “我整个人都是水做的吗?” “想什么呢?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确定有哪个好好的人,能有只猫在身上自由泳蝶泳蛙泳轮番上阵吗?” “那不显得我特别吗?”她眨巴下猫眼,抬起爪子跟招财猫似的:“喵~!” 许明松猛拍额头,扯回正题:“行,你刚刚说什么——你失忆了?你还知道自己失忆了?” 他暗道,这怕不是在唬我吧! 白猫发出长长的叹息,低头看着掌心的小梅花,沮丧道:“是这样的,我也正纳闷呢,一觉醒来忘掉了好多东西。” 她掰着猫爪子,抱怨道:“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猫咪……” “你不是猫?” “谁跟你说我真是猫的?叫我‘冥’就够了,你要是乐意喊我冥姐姐、猫姐姐、猫主子也行。” 冥兴致缺缺地舔了下猫爪,旋即扯起一抹恶趣味的狞笑:“好了我亲爱的小松子,你现在就当自己是童话里挑战大魔王的王子骑士,走在路上天降女巫给你保驾护航还附赠指点迷津,怎么样?这情节够刺激吧!快想个充满爆炸性的获奖感言,跟你平凡的日常说拜拜吧小子!” 他嘴角抖了下:“劳烦您老多看点童话,王子骑士砍的就是女巫。” “嘁,没意思的家伙。” 冥撇嘴,后腿一蹬,从他的肩膀里跳了出来,整只白猫悬浮在半空:“我们还是来说说你命不久矣的事吧。” “你今晚可要惨咯~”冥这声音尖锐绵长夹得像是在哭丧,随后她又恶趣味地笑了起来:“要我详细地给你讲讲吗?我还记得的事不多,但你招惹上的东西……嗯哼,你小子怕不是得死出一个惨烈。” 她窃笑,蔚蓝的竖瞳缓慢而有节奏地收缩、扩张,她像是兴奋了起来,神态中充满着躁动的野性。 他会怕成什么样呢? 她想,蓝宝石似的猫眼静候着他的畏惧、他的软弱,见着他慢慢张嘴,瞳孔跟地震似的颤动。 他悲愤道:“你能出来啊?” “啊?”冥瞪大猫眼,吐槽道:“你小子的关注点有毛病吧?” “这怎么不重要了?事关我身体的主权!你既然能出来为什么不出来?跟我争那么起劲,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悲愤地紧了紧拳头,“我刚才还在想,你以后要是一直出不来,我是不是终生得胸口长猫头,差点没把我整emo,结果你只是把我当人形猫窝了是吗!” 冥沉思:“呃,也不完全是。” 他怒目而视:“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冷啊。” 听闻此言,许明松一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还是友军啊…… 她打了个呵欠,满脸困倦的样子比他这熬夜仔都虚。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目光游离似乎要想到什么,但终究没有捉住脑海中乍现的灵光。她从半空飘了下来,重新挤进他的身子里,嘀咕着:“你瞧瞧,你身子里这么暖和,让我躲一躲又没什么……好了,我不会吸你三年斗气的,也不会跟你玩什么废材逆袭,咱们爽快点,房租也会有的,不会让你小子吃亏,行吧?” “但——” 我他妈是守身如玉的清纯少男,你窝我胸里是想干嘛? 去找个36e超大杯啊!那不比哥们的胸暖和?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冥的猫爪子一按,打断了他的发言。 她上半身人立而起,从他头皮浮出水面。她指着厕所天花板上发霉的星辰大海,那傲慢那霸气那意气风发,要不是她正踩在他头上,他还以为这恶猫背后是鼙鼓雷鸣,旌旗猎猎的百万虎狼之师。 “咱们出发,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战!” …… …… 等放学再走? 黄花菜都凉了! 许明松跑办公室跟班主任——易建民,人称牢易——请了个假,牢易当他的面拨通了老许的手机号,万幸他跟老许的父子兄弟情格外默契,在听到自家儿子要请假回家一趟,老许在电话那头肯定确有其事。 “这能给你过关?” “我跟老许默契十足。”许明松拎着书包,小跑着还不忘吹嘘:“不过我这人向来稳妥,一次就成那最好,但成不了我还有后手准备。” “哦豁?说来听听。” “跑呗!”只见这厮骄傲地竖起大拇哥,倒着戳了戳身后甩远了的校园:“咱们这是正规学校,你以为有戒尺龙鞭呢?之前好像真有搞体罚的,不过那间破学校早就被一把火烧个干净了。在这,我就是翻墙逃出去了他又能怎么样?初犯无非就是通报批评喊家长教育,还能把我给开了不成?” “你这么嚣张?” “我年级第一啊!副校演讲点名表扬的好榜样,我们这一届归他管。你不知道,他是从别处调过来当副校的,对我们正校意见大得很,说什么人脉不在这儿……指定是想干出点成绩来,要不然我们这一届也不会被抓得那么严。” 白猫露出了然之色:“优等生的从容不迫。” 许明松跑路时不忘把这从胸前冒出来的猫头给摁进去,如今他跟这白猫达成了一个协议。 这猫什么来头? 许明松可能不清楚这猫的来头,但许明松不清楚这猫的来头不太可能。 “未来的许明松”的遗产——这事他还没忘。 冥跟遗产之间有没有联系,他不说百分百确定,但大胆联想一下,心里还是有逼数的。再稳妥一点,也可以等到今夜12点过后,要是没什么“叮!您的金手指已加载!”之类的提示,那这白猫金手指论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是了,他接受了人形自走猫窝的设定。 作为房东,他给无处安身的流浪小猫提供一个温暖猫窝,而白猫则会助他一臂之力。 许明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我们该干什么?” 冥问道:“你听说过‘虫落’吗?” “什么东西?”不详的预感。 曾经与蟑螂大帝战至宇宙边荒的男人虎躯一震,望文生义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飞头蛮、落头民,从古至今称呼倒是有很多了,不过说来说去都是在说同一个妖怪,就是在你身上留下臭味的那玩意,你要是乐意甚至能叫她飞天脑袋。” “臭味?”许明松一惊,嗅了嗅衣领,露出嫌弃的神色:“我就说——” 冥拍了下许明松的脑袋瓜,“不用试了,臭味只是种比喻,你就当作她把你牢牢记在心里,打算今夜来光顾你这纯洁无暇小绵羊的生意就好啦。” 她笑了笑,笑够了便说:“我跟你说说这虫落的跟脚吧。” “这虫落啊,她们是拟人的。” “说细了就是长颈妖怪。这长颈妖怪祖传性别为女,平日里化作寻常女子的模样,跟人类正常生活。比方说,她指不定就还在你们这附近哪家公司当社畜呢。” “可妖怪毕竟是妖怪,白天装模作样,一到晚上就原形毕露。” “你想象一下,夜深人静的,见所有人都睡熟了,这虫落妇人的脖子就开始伸长,很快就比蛇还长,比长颈鹿的脖子还长,然后头部就从脖子的地方跟身子分离,脑袋就从窗户飞了出去。”冥抬起猫爪,在空中重复地画圈,“在她们脖子断裂的地方,你还可以看见里面的血,像是红线一样一圈圈缠绕着。” “这些妖怪……”许明松顿了下,迟疑道:“她们怎么杀人?” “吸人血。” 冥解释道:“当然也不全是。她们底层的行为逻辑是一样的,都是‘夜游’,以及‘针对男性’。夜游不必多说,至于后面那条,则是说她们会跑去她们喜欢的男性的住所,趁心上人睡觉的时候,偷窥他们的睡颜。” 许明松瞠目结舌:“全员痴女?” 冥咧嘴一笑:“痴女已经算好的了!别忘了,她们可是吸人血的!” “没错,虫落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无害的痴女,一类是吃人的邪祟。” “前者是无意识浮游的,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虫落,只是每逢夜晚就会无意识夜游,靠吃夜间的飞虫维生,顺道无意识偷窥他人的睡颜,每逢天亮就会遗忘掉浮游的经历,一辈子以正常人的身份存活下去。” “后者则是有意识地夜游,她们以自身的意念在夜间游荡,野心与恶念随力量的增长而膨胀,通常会群聚起来,看上猎物后一拥而上将对方杀害,吸食他人血液。” 居然还是聚众开趴…… 许明松顿感恶寒:“她们盯上了我的美色!” “孺子可教也。”冥爽朗地点点头:“这是好事哇,你想想人家专挑长得俊的男人杀,能被盯上这不说明你俊气吗?还有就是你能放心啦,你老爹老妈是不会被盯上的,就算你被榨成人干了,他们都能一觉睡到天明。” 可恶,什么颜值歧视! 我这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小伙招谁惹谁了? 许明松抿嘴,生怕被冥给看出他绷不住上翘的嘴角,赶忙追问:“大师,那我该怎么办?” 冥用猫爪从他脖子处一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她恶狠狠道:“怎么办?当然只有——杀!” 第6章 我有爹妈啊…… 凤北烈肯冒这样的风险,玄离霜心里微微温热,好像除了媛儿以外,他是第一个遇到关心自己的人。 这腊肉的味道太浓,再加上妖兽的嗅觉很灵敏,一下子察觉到了这边的味道,一个个地往前扑击而来。 绿竹这个时候终于从方才的刺激中回过神来了,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几步开外却完全不曾受到斗法‘波’及的夏天萌与擎天二人却是面‘色’各异。 这一次,有熊国的圆阵没有再裂开,而是突然之间转动起来;将近两万人的队伍,就像个巨大的磨盘一样、顺着一个方向不停的转动。 得到这句话,程母的情绪也就稍微的安定了一下,昏暗的目光转向乔楚天。 队伍在继续,到了城镇的时候,玥璃将收来的那些用不上的垃圾全都送到杂货店里去了。 左歆咬牙切齿地暗暗发誓,他绝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做为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肯屈辱地在马腾这里讨生存,为的难道仅仅是活下去吗? 再加上颜颜一岁的时候就到了天地府,糖糖也算是看着颜颜长大的了,早已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妹妹,对她是宠爱得不得了。 而慕风等人,明显轻松不少,速度也是颇为迅猛,虽然他们是在后面进入冰火通道,不过却是接连超过了一些进来得比较早的队伍,而他们的前方,也只有血月宗、灵墟洞这样的强队。 这特殊魔法阵的使用成本极高,只有在每个帝国中央军直属主力军团的指挥部里,才设有一座,用来在最紧急的时刻,皇帝可以直接和统军主帅联系。 翌日清晨,经过一夜准备,四季宗弟子天未亮时便开始忙碌起来,处处红花彩纸显露喜气,但他们脸上却无半点笑容,眼中反而不时闪过惊恐之意。 五人神色郑重,都很诚心,即便大多数真实修为都在萧易之上,但论起战力,就远远不及,那样的肉身战体,比神金还要坚硬,几乎不破。 “想要得到武帝大人的传承,实力至少要达到一星武圣,按照目前他的实力,想要提升到一星武圣,恐怕没有三五年的时间,都不行。”燚阳神微微摇头,道。 而且洛雅话音刚落,背后的四只羽翼,忽的向外一张。霎时间一股金风向周围迅猛扩散,将周遭方圆百丈的尘土,一扫而空。 “这么说,倒是妾身错怪韩道友了。不过即使我不说,想来你也应该猜到几分的。”彩流罂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 经过天火流星砸击的地面,有数个影子,自熊熊燃烧的烈焰中逃出来。 一声轻喝旋即从一护的嘴里传出,紧接着,一道旋风平地而起,将他团团包围起来。 强悍的力量涟漪席卷而开,将前方数千丈的空气,都是轰爆开来,一道道空间裂纹蔓延而开,下方的能量湖泊,也是震起无数道能量水柱。 “大人看来是一件有所决定了?”眼看柯比能眼中锐利的目光升起,此刻大帐内其他但凡是了解柯比能一些的乌恒将领都明白,这是柯比能心中已经有决定了。 “我说冷总,我们的采访已经结束了,咋们现在就各回各家好吗”也不知他这中了什么蛊,倒是跟我没玩没了。 要说比赛,见识过的人非柯蓝和宇风莫属,别看雨轩平常一副闲云野鹤样子,但是真到了比赛,狠起来管你是不是朋友,只要是做错没有话说,立马将你淘汰。 如果,随着用户等级的提升,新世界助手增加更多的功能的话,林迪甚至觉得,到时候可能有人会因为这款程序来新世界注册用户。 什么?之前的中日玩家互掐?不好意思,现在已经没人关注这个话题了。还有什么比征服世界更重要的吗!有个华夏玩家说的好,到时候别说你日本了,整个世界都给你统一了。 士兵们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开始整理装备、恢复体力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虽然他们知道前方还有无数的困难和危险但他们也相信只要他们团结一致、勇往直前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没有人敢!没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来作这几乎已输定了的孤注一掷。 罗世道伤的是下巴,罗世理伤的是鼻子,兄弟俩并不在一个病房。 当夜,谁也没有打扰到蔡旭,无论是多么大的事情都被押后了,然而蔡旭也同样失眠了。 巨掌拍空,轰然压下,焦土翻飞,附近建筑直接被震得坍塌了一大片。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的,端王府那样的显贵是平日接都接触不到的,而陆氏却能有恩于人家王妃,不由对陆氏更为崇敬了。 “等等!李董,你先等等,我马上就给你变个魔术!”唐天轻轻的在李若曦的耳边说道。 朱厌、朱元听说洛晨醒来,极其高兴,让白头猿原地守着,二人飞奔回去,见到洛晨安然无恙,高兴得手舞足蹈。 “来!李董,我们重新来过!干杯!”卫无机将酒杯递给了李若曦,微笑着说道。 “没有其他人了,这里就是我叫的人。”叶不凡指着牛强国他们说道。 秦桓并不了解三个凶手的意图,只有先悄悄让巡逻的机器人,把自己的白布放在三人可能经过的地方,对三人进行试探,写得极其简单而隐晦,就算被别人发现也不至于暴露自己。 第7章 朱明 连名字都没有的杂货店,门面毫不显眼。 混合着旧书、香料和木头味道的气息,熟悉的气味让许明松稍稍心安。 褪色的风铃随门轴的转动叮当作响,店内空间狭小拥挤,货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从古董瓷器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缝隙间还随意地塞了几本泛黄的旧书,倒也是随了这店主人不拘小节的豪爽风格。 许明松在柜台前坐下,他面前是个正在喝酒的女人。 “黄鼠狼的……舌头?” 听到许明松的奇葩要求,朱明不禁皱起眉毛。 “你要舌头干什么?想替黄鼠狼讨封啊?” 他挠了挠头,心道这话我可怎么跟你解释? 就说你小弟我今个想不开要炼瓶毒药学古代重金属中毒的皇帝一样羽化登仙了? 他只得轻咳一声:“我知道离谱了点,我就说吧,我有个朋友,他就喜欢收集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正所谓男人的友谊坚如金石,兄弟有事我能不帮吗?就来明姐你这边看看了……对了,明姐你这边还有没有竹叶青毒腺?要是有的话,劳烦给我捎上一份。” 朱明拿起柜台上的酒杯,仰起头来一杯清空。 许明松跟着仰头。 大,超级大。 他是说,眼前这超级大姐姐。 朱姓,单字一个明,朱明。一般是喊明姐,喊她朱姐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做好被她揍成粉嫩猪头的心理准备。 乌黑短发,肌肤白皙,五官柔媚,却被一身酒气以及豪气给冲淡。但这都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一米八七的身高,这身高放在男性身上都显得像巨人一般,放在女子身上那就更是不得了。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大号,什么都是大号的,几乎站在“娇小可爱”的对立面,充满了如猛兽般的力量感与压迫感,跟细胳膊细腿是两种画风。 许明松个子不矮,体格也不算瘦弱,但坐在这么个猛女面前,却只能像鹌鹑似的唯唯诺诺,想硬气点真就难如登天。 这声姐,喊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朱明继续喝酒,空气中飘荡的酒香让气氛不至于凝滞。他也不见外,去旁边冰箱拿了瓶豆奶,叼上吸管跟朱明面对面豪饮起来。 “嗝~” 喝太急了。 许明松跟朱明也算老相识了,这孽缘要细说还得从儿时谈起。 就每个小孩心目中那么块地——秘密基地。 万丈高楼拔地起,每个楼每个楼之间都有墙缝,孩子的眼睛就瞅着墙缝使劲地盯,那里边都是被人遗忘的东西。儿时的许明松就找到了墙缝,跟进桃花源似的初极狭才通人,步行十数步豁然开朗,于是他找到了破旧的钟表,杂草丛生的地面,碎砖瓦片,亮晶晶的玻璃碎片,以及蔫了的,半死不活的花圃。 还有一个坐在台阶上,盯着花抽烟的巨人。 她眼神凶狠,遂归平静。 他神情震惊,遂拎起树枝拔剑相向,大喝一声何方妖孽,你爷爷在此还不束手就擒,然后被这大号妖孽拎起命运的后脖颈揍成了猪头。 那他妈是人家的后院。 他就说离开了墙缝怎么有面缺了一角的白漆墙,感情他一个起跳翻墙就成非法入室的小蟊贼了! “这些东西可不得了。” 柜台旁的货架,白猫低着头,绕着一把青铜短剑缓缓转圈。她埋首细嗅了两下,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感觉……这是从哪个朝代哪个墓里挖出来的?好东西啊,也是个不错的宝贝了……” “啧,你小子居然能找到这么强力的外援,还真挺深藏不漏的啊。” 白猫仗着隐身单位的优势,在货架上东奔西窜。许明松心惊胆颤地看着像是被风给吹着摇摇欲坠的古董瓶,心中土拨鼠尖叫。 “您老悠着点!” “我不识货,但这大姐是不差钱的主,这地方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真货,摔了我卖身都赔不起!” 听着脑海中传来的少男尖叫,白猫抬起爪子轻拍瓷碗,贱兮兮地挪动了下这瓷碗的位置。 许明松突然觉得,人又能共情了。 爱猫tv,真得提上日程了。 冥转过身,又盯着那把青铜短剑看,翘起嘴角,似乎是有了主意。 还没等他制止冥的动作,朱明就先一步放下酒杯。哐当一声,许明松立刻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腿上,这可是连班主任牢易都不曾见过的标准乖孩子形态。 朱明问:“我这里像黑市吗?” 难道不是吗? 许明松憋住了。 朱明揉着太阳穴,谈话间带着淡淡的酒香:“我就不问为什么上课时间你会出现在这了,但你提要求前要不要先过一下脑子?你要的都什么东西,真当我是游戏里定点刷新的黑市商人npc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道具都来我这里找?” “没有吗?”他自我怀疑了。 “有。”朱明格外淡定。 许明松如释重负,思路顿时清晰起来。 套近乎! 姐姐长姐姐短总能把这大姐的心给嗦软下来! 但朱明抬手,手掌抵在他面前,嫌弃地问道:“你还剩多少经费?” 许明松整个人石化了,吞吞吐吐道:“100。” 她笑着拍了下手掌:“我还能不懂你吗?200,不接受砍价。” no!! “姐!我就剩200了!” 少年暴起,起手就要猛虎落式地抱住这富婆的大腿跟她求饶,朱明单手擒住这厮的脑袋,中途还悠哉游哉地接了个电话,跟隔壁说着什么“考核”的事,估计是家里公司面试官之类的玩意,她把电话一挂,抬脚就把许明松给踹到了后院去。 “还有,帮我去给那些花浇水,接下来半个月都交给你照顾了,把它们养死了有你好看的。” 她起身抻了个腰,摇摇晃晃地走向货架。 后院, 许明松垂头丧气地拎起水壶,往水龙头走过去。 白猫步伐轻盈跟在他屁股后边,惊叹:“哇,你这是早就给富婆当小白脸啦?” “给她当小白脸?那我能饿死在这!” 许明松苦逼地给花圃浇水,又往白猫头顶浇过去。水流穿透白猫浇在地上,就好像她只是一个幻影。 他碎碎念:“你不知道这娘们有多过分,我人生挨的第一顿毒打就是她给的,在那之前我爹妈都没揍过我!” “之后就有了?”她捕捉到关键信息。 许明松咬牙切齿道:“就那次!我顶着个猪头回家,我爹妈知道我是翻别人墙被揍了,就又男女双打把我给揍了一遍!” “但你跟她关系看着很好喔,人家还愿意帮你呢。” “我知道。” 许明松不单单给花浇水,还帮忙把杂草给拔了,看着这些花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又叹息着拿起剪刀,咔嚓咔嚓给这些娇嫩的小花剪了个造型。 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白猫惊了:“你这没少给人家当牛做马啊。” “你以为我跟她的友谊是凭空长出来的?” 她摇头:“啧啧啧,看样子你是欠她太多,自觉大恩大德只能卖身相许呀。” 这死黄猫!在这污蔑他跟明姐之间纯洁的革命友谊! 许明松鄙夷地扫了这贱猫一眼,你这色猫心黄看什么都黄! 刚跟这猫吐槽没多久,老板娘就拎着他要的报酬在门附近监工。打火机啪嗒一声点上根烟,跟边上的白猫共同监工这头辛勤耕耘的牛马。 一个人干活!两个人监工! 这日子能苦成这样? 朱明抛过来一个小木盒,许明松忙不迭地接住。这出卖身子以及劳动力换取的报酬,沉重到让人不禁泪目。 朱明挪开烟,吞云吐雾似的呼出一口烟圈:“你在我这,有这么受欺负吗?” “是被感动的。”他跟朱明解释他的热泪盈眶,接着爽快道:“姐,小弟我就不打扰了。” “把那杯酒喝完再走。” “知道了姐!” 朱明打着呵欠走近花圃,身后传来某人急匆匆豪饮而下,随后“噗”的一声全部喷出的背景音,随后就是少男边咳嗽边喊着“姐你别担心,小的这就给你擦干净!”,又听到水龙头打开,他开始拧干抹布,跟个专职家政妇似的席卷全屋。 原先还有倦怠的困意,突然给她笑清醒了。她捋了下散乱的额发,在花圃前弯下腰去。 她又不笑了。 上午的阳光并不刺眼,月季和绣球花在花圃中显得鲜艳夺目。 几块精心摆放的鹅卵石点缀其间,是个爱你的形状。 她随手挑了朵月季,手指抵着茎上短粗的皮刺,像是掐住了花的脖子。 轻轻一折,把花给掰断。 …… …… 又下雨了。 从朱明的杂货店离开,许明松马不停蹄赶往超市。他跟老许要了五块钱转账,买了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外加根淀粉肠,一口一个哥们,让人家收银员给他的保温杯接满热水,拎着大包小包还不忘道声谢谢,跟个卑微内向的廉价牛马,倒把人家收银员小哥给看于心不忍了。 “老哥你这背这么多太不容易……等等,你怎么这么年轻?” “啊?我在隔壁高中读书啊,今天遇到点事请假了而已。” “哦哦……嗷。” 在此期间,外面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随后转大。 沉重的雨幕像是要吞没世界般倾覆而下,浓郁的黑暗袭来,仿佛昨天暴雨的延续。 “这天气预报也太假了吧!” 气象台的美女主持人又不知道忽悠了多少老光棍和小光棍,许明松就是信了那主持人的小嘴,如今被卡在了超市门口,大有寸步难行的危机。 他试着往外走,扑面而来的水汽给他浇老实了。他抱着期待的心情翻找书包,寄希望于自己是个细心到会出门随身携带雨伞的人。 这属实是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下可害苦我了。”他仰天长叹。 无奈之下,许明松恬不知耻地跟老许报丧,要了点钱就地买了把伞,顺道还跟老许说他今晚要去好homie家小住一晚,跟人家同床共枕,今宵抵足而眠。 然后,老许就喊他别挂电话。 “你干嘛?” “你等着就对了。” 电话里,老许当场借人手机打通了梅家奶奶的手机,当场取证,在确定他不是跑女同学家里造作后,才给他放行,顺道还提醒了下梅家奶奶,最近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贼人特别多,高中正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岁数,要多看着点。 梅奶奶:“那是得好好看着。” 许明松能说什么? 就陪笑啊! 奶奶长奶奶短的,说什么好久没见想看望一下奶奶了,把老人哄得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在开心。 直到老许跟梅奶奶的电话挂断,许明松才瞪大眼睛,怒斥道:“你这多少个心眼子啊?” 老许淡定道:“防患于未然,鬼知道你小子会不会祸祸人家姑娘。” “我喜欢她?呵,庸俗!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男人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喜欢什么……” “哦呵?”老许咂嘴。 这厮就急了:“我可是纸性恋,现实的女人哪有我老婆好看?” “我还没说你要找谁呢。”老许依旧淡定:“还有,这话你对我说没什么用,跟你妈说去。” “至于你今晚要干什么事,为父也不追究了。你岁数不小了,有自己的事很正常,你小子从小就那么有主见,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不过要是遇上解决不了的,向长辈求救也不丢脸。我能说的就到这了,我还得忙,先挂了。” 我都在听什么? 你爹是真人? 还是你他妈用ai编出来骗自己的? 收银员小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厮,许明松故作淡定地朝人家挥挥手,撑着伞闯进了风雨中。 倒也早有准备。 无论有没有这场雨,许明松都没打算往家里跑,爹妈可只有一对,到时候牵连到老许或者易女士,真是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是打算溜达到适合伏击的地方,啃个泡面,然后静待那一二三四五个即将抵达的痴女,给大家伙表演手一男多女惊世之战。 “去哪?”冥问他。 许明松迟疑了下,转了下伞柄:“外城区。” 第8章 心中的妖 大雨如注,倾盆而下,仿佛整个人间都被无尽的雨幕笼罩。 工厂内潮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铁锈、霉味和泥土的气息。雨水顺着破旧的屋顶滴落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中。 雨水打在地面,汇成一条条细流,沿着不平的地面流淌。 “这是哪里?” “靠近外城区的地方。” 许明松把手提灯放到地上,借由灯光照亮一片地区。 他搓了搓手:“内城跟外城其实是挨在一块的,又没什么隔离墙来隔断,指不定换条街就到外城了。但也正因如此,挨得近了,又闹出点矛盾,今天这家丢点东西,明天那家拉帮结派骂战起来,自然就有内城的人要搬离外城区,于是又多出来一块罕有人迹的缓冲带,后面就成约定俗成的了。” 冥若有所思:“就是这里?” 许明松拎起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口,继续说:“在矛盾还没激化之前,这地方似乎是繁华一时的大型工厂,都说是压榨劳动力的血汗工厂,但对外城而言好像意义重大,直到后边不知道闹什么矛盾了,这地方被人给砸了,然后就撤离了……” “最开始,这里还变成了流浪汉的天堂来着……但市政那边觉得这么搞不大好,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清扫工作,硬生生把人给赶跑了。据说到现在都还养着几十号专门负责这事的铁饭碗,平日里就在办公室喝茶聊天,来了兴致就过来这边巡查一下,抓到人就算功劳。” “按需创造岗位。”冥了然了。 “嘘,不要命啦,这话小声点说!”许明松捂住猫猫的嘴,不让她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稍作歇息,他再次提起手提灯,朝工厂深处走进去。 厂房不再机器隆隆,高炉不见烟尘滚滚,这地方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厂房和锈迹斑斑的废弃机器。机器大多都只剩个空壳,里面有用的零件早就被人给挖走了,一个个的矗立在阴影中,就像被掏空了内脏的尸壳。 寒风裹挟户外的冷意,也带来了远处街道上汽车行驶的声音,但很快就被雨声淹没。 雨越下越大了。 许明松把地方选在二楼,玻璃幕墙老早就碎裂,剩个框架,风能进雨能进。他的目光穿过玻璃,整个世界被一层厚重的雾气包裹着,远处的灯火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迷雾中的幽灵。 雨声在他的耳边回响,他解开挎着的跟老大爷老大妈似的行李,跟白猫再三确定“不挑场地、不挑器材”,就静待白猫给他操作。 他就眼睁睁看着,冥把所有东西都吃了下去。 “嗝~” 冥打了个饱嗝。 许明松险些惊掉下巴:“你都给吃了?!” 冥不屑一笑:“不然呢?指望你每份按毫克添加,精准到每一秒给扔什么药材,再拿个烧瓶试管坩埚酒精灯上化学实验课给炼出来吗?你有那本事吗?” ——我做题倒是挺厉害的。 ——不偏科的全能王。 他迟疑道:“就没有拿电饭煲的选项吗?” 冥翻了个白眼:“那为什么不去煮一锅十全大补汤?都扔进去大乱炖得了。” “小松子,你就听好了。这些素材有作用不假,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得我来给你精炼。少了这一个步骤,就算你能拿着素材炼出来,也不过是一团废水。” 说着,此猫踩着妖娆的猫步,朝许明松优雅地走了过来。 “且慢!你想干什么?” 你给我等等嗷!看你刚刚一口闷的炼药法,你该不会要给我表演什么反刍的惊世智慧吧? 别上来就这么重口啊! 谁知冥一脸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你也太下头了吧?” 不是?那可太好了! 冥朝他招了招手:“你把肩膀给我准备好,短袖扯一下,大男人的怕什么!” 在冥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她的表皮失去色彩,血管变得清晰可见,纤细的心脏在泵动间挤压出丝丝缕缕幽蓝的光彩,那些冷冽的流光沿着血液迅速侵袭冥的血管,等她走近到自己跟前,她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只剩下无数流光交织而成的猫的轮廓。 流光中,在猫眼的位置,挤出来一对湛蓝的竖瞳。 竖瞳滚动着。 她凝视着少年:“areyoureadykids?”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从这模糊不清的猫脸上看出了恶趣味。 许明松紧张地咽了下口水:“aye,aye,captain!” “ican''thearyou!” 她爬上了许明松的肩膀,一手摁住许明松的肩头,另一手摁住许明松的脖子。 他闭上眼,大声道:“aye,aye,captain!” ooh~! 冥张开嘴,满嘴鲨鱼般尖锐的牙齿。许明松来不及惊惧,她就一口咬在了许明松的脖颈上。 一瞬间,许明松想到了蟒蛇缠绕在田鼠身上,一口下去毒牙注射毒素的场景。 他就是画面中那倒了八辈子血霉的鼠鼠,毒蛇的牙齿嵌入脖颈,冰冷的毒液沿着刺痒的创口流入,逐渐变得沸腾、滚烫,犹如熔岩入体般令人无法忍耐。 “嗬……” 喉咙滚动。 强烈到震颤脑髓的剧痛沿着尖牙刺入的地方向四周扩散,许明松感觉他简直要疯了,他的血管好像是活了过来,能清楚地感受到某种锐利的异物正在血管中横冲直撞,将拦路的一切撕裂、扩张。 血液在循环。 它朝着五脏六腑去了。 许明松瞳孔逐渐扩大,心跳声鼓动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清晰。 终于, 它入侵了心脏,浸染了头脑。 心脏泵动,血液深处浮现出絮状的光,随之倒映在少年瞳孔深处,那絮状螺旋迅速转动,一瞬间好比千万根针一并刺入心室。 许明松眼前一黑。 他感觉所有的痛苦都远去了,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离他越来越远,只剩下白猫逐渐飘渺的碎碎念。 “直接跟你说得咬脖子,你还不得被吓死……” 在迷蒙中,他的头脑突然沸腾起来,清晰地感受到颅骨内燃起了火焰,传来要将血肉蒸干的热量。 也是在这一瞬间,冰冷的、无尽的黑暗浪潮般席卷而来,工厂外暴雨肆虐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不像是外界的声音,而是从他脑海中、心灵中……从那些他看不见摸不着的角落,酝酿已久的暴雨轰然坠落,几乎将他淹没! 他感到自己像是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冰冷的水包围着他,缓缓地带他向更深更暗的地方沉去,那是一种可以吞噬一切光亮的黑,连他的思绪也被这黑暗一点点消融。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中,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引力。 “哥哥?” 有什么声音在呼唤他。 熟悉。 让人毫无戒备。 少年缓缓转过身来,背后是一片茫茫大雾。 那雾如同从深渊地狱涌出的幽魂恶鬼,以蛮横狂暴的姿态蔓延开来,将整个世界勒死在这沉闷的静谧之中。自己眼前的所有颜色、声响,通通被这片侵吞人间的白雾消融,只剩下一片绝对的死寂。 在这浓重的雾气之中,隐约有巨大的影子逐渐浮现。 它们的身影高大而模糊,时隐时现,轮廓不甚分明,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威严与神秘。这些影子静静矗立在那里,凝视着他,仿佛等待君王下令的将士,自亘古以来便一直如此,等待着他的苏醒。 心跳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着。 许明松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的轻微涟漪。 同一时间,浓雾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像是天与地响起了雷鸣。 朦胧的影子如蜡像般消融,更为庞大、更为威严的存在自浓雾最深处缓缓浮现。 许明松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半步。 于是,他跟这尊巨大的身影隔着雾海相望。 以他站立的位置为分界线,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一半是湛青色的天空,镜面般的心湖,另一半则是好似要将世界吞没的白雾。 “哥哥——” 浓雾后传来震撼天地的声响,那尊如巨神般宏伟的存在朝他靠近,如霜雪般的白雾越过边界线,像是墨水滴入清泉,不可抑制地扩散开来。 …… …… 轰!! 闪电划破天际,犹如苍穹之上的巨龙,其光芒撕裂黑暗,将铅层般浓厚的天幕点燃,接着便是雷霆的怒吼,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坠入人间,轰鸣之声回荡在空气中。 许明松突然就清醒过来,他撑着还算干燥的水泥地板,扭头凝视外面模糊不清的世界。 胸口传来软塌塌的奇妙触感。 白猫一下又一下地踩着他的胸口,小猫咪踩奶的画面让人当场破功。 “喂,你醒啦?” “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了。” 许明松拎起冥命运的后脖颈,把她扔到一边。拿出手机一看,傍晚18:11,右上角手机电量告急,他一觉从下午睡到了傍晚,战前休整的时间就这么没了? 他不禁扶额:“谁跳过了我的人生?” 白猫:“反正都是些垃圾时间,跳过了就跳过了呗。” 不,这段人生不该跳过啊! 他朝思暮想的痴女虫落们都近了! “现在不就危险了吗?” “她们可是夜猫子,深夜活动是刻在dna里的本能,就跟大学生一样,只可能熬夜,不可能早睡,这天色还早着呢!” 说得真有道理。 许明松撑着脱漆的墙壁站起来,感觉腿脚有些不利索了。他走近玻璃幕墙,那如狂龙般肆虐的暴雨收敛起了它的锋芒,如今屋外只剩淅淅沥沥的动静,如同一位舞罢的舞者,在最后的余韵中缓缓收束。 雨小了。 就在这时,白猫跳进角落的阴影里,那双猫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在阴影中也能确定她的身形。 她走进到最边角的地方,借助她发出的光亮,许明松才看到她脚边好像放着件什么东西。 等她重新出来的时候,嘴里就咬着个缠绕布匹的长条状物体了。 “喏,在你睡觉的时候,我也没闲着,跑去给你把东西给借过来了。”冥将那东西扔到了许明松脚下,抱怨道:“这东西蛮沉的,可怜我只是弱小无助的小猫咪呀,这段路跑下来,差点没把我给累死。” 许明松弯腰拾起:“这是什么东西?” 她摆了摆手,随意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明松将缠绕着的布匹一层层打开。 是剑。 青铜铸成的剑。 在朱明的杂货店内,曾经被冥强势围观的那把青铜剑。 “你偷人家的剑?” 许明松愕然。 他是有过调皮的孩童时光,但也没干过此等窃贼之事啊! 这是对他人品的侮辱! “是借!”冥纠正道:“除魔卫道的事怎么能叫偷?接下来可是他妈的正义之战!往大了说咱们是正义的伙伴,往小了说我们也是为了除暴安良,借她的剑用一下怎么了?借完给她放回去不就行了……” 她又撇了下嘴:“况且,你那明姐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这玩意是炼金术的产物,不知道哪个朝代的老古董了,在她这边居然还能当兵器来挥……算了,不是探究这些事的时候,总之你听我的,过来人的经验之谈,这剑用来砍怪绝对一个酸爽。” “再说了,你不用剑,难道打算就地取材,拿钢筋撬棍去开人脑袋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自己待会是要披甲上阵的! 这是用来武装自己的,我可恨不得把自己给武装到牙齿! “……你知道的,明姐那可是我的挚爱亲朋,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所以呢?” “所以,我相信明姐会谅解我的,大不了我给她负荆请罪。” 许明松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拔出这剑,生怕给这老古董弄折咯,但这把剑拔出来的那一刻,还是挺出人意料的。 这是把短剑,剑身精巧,棱脊分明,截面呈凹弧形。在微弱的夜光下,弧线内收的剑刃折射出冷冽寒光,许明松咽了下口水。他心血来潮比划了两下,突然觉得他就是武侠小说里的傻小子,拿着把剑就在这傻乐呵。 冥叹道:“好剑。” 许明松跟上一句:“是啊,好剑。” “你在骂我是吧?” “半斤八两。” 第9章 我们才是猎人! 江区,临江路,山茶花小区。 在江区也算级别不错的小区,居住环境踹死隔壁专给牛马入住的廉价租房公寓,简直跟踹死路边野狗一样简单。 402号,室内昏暗。身着西装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打了个手势。 房间中央的吊灯亮起。 比起居家更偏向于酒店的装潢风格,方正的卧室中央放置着三米多长的床背,大床不偏不倚落在中央。这布局让刚踏入这屋子的姑娘大吃一惊,扶了下眼镜,瞳孔露出惊愕之色: “床不靠着墙放吗?” “这是卧室吗?还是客厅啊?我三个卧室加起来都没她们一个大!” 嘴里嘟哝着什么羡慕嫉妒恨的碎碎念,榕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踩过地毯时又发出惊奇的声音,直到床边,她微微弯腰观察床上躺着的人。 那是两个女性。 她们并肩躺在一块,各自穿着睡裙,身材丰腴,曲线妖娆,榕兰使劲地盯了眼,低胸睡裙一抹丰满,跟炫耀似的泛着白腻的光,她又低头看了两眼自个,顿时咬紧后槽牙,帮着对躺一块的好姐妹把被子扯上。 “队长!你没偷看她们吧!” 裴修杰嘴角颤了两下,揉揉眉心:“你觉得我口味有那么重吗?” 他伸手指向床上的女性,两具美体丰腴性感不假,但脖子往上画风却直接一个惊悚乱入,那脖子像长颈鹿一样延长,又断裂,脑袋不见踪影,长脖子软趴趴地落在枕头上,跟蜷曲起来的蛇一样。 榕兰拽起那柔软的脖子,感觉就跟拽一条特大特粗的面条,她看向脖颈的断裂面,嫣红的血液像是红线一样一圈圈缠绕着。 “她们就是这次的妖?” “虫落。”裴修杰站起身来,朝窗边走过去。 “寄生类的妖物,从调查的结果来看,她们被寄生的时间在半个月前,一直到前些天才被完全夺舍,昨夜也就出现了受害者。” “调查部门的人今天就给她们全锁定上了,好快的效率。” “这正常,以后你工作时间长了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榕兰把手伸到虫落妇人的胸前,心脏还在跳动,身体还是温热的,脑袋搬家真不影响肉身继续维持生命……她扭头看了眼正对着窗户的裴修杰,开始小心翼翼地搬起了床上的妇人。 她说着:“这么宽敞的卧室,弄个屏风或者书架搞个动静分区不得爽死,偏偏要把床摆在最中央,这不知道得缺多少倍的安全感……可恶的内城佬,这卧室不会住可以让给姑奶奶我,这么浪费干嘛。” 裴修杰无视了这新人的碎碎念,继续问道:“这对姐妹不说,其他四个呢?” 榕兰:“都找到了,除了有一个夜猫子还没入睡,其他三个的肉身都控制了起来……哦,等等,那家伙也入睡了!我看到了,哇,脑袋起飞!” 这姑娘的瞳孔深处掠起一片绚丽的色彩。 远在数千米外的一栋小公寓内,少女正躺在床上,她的脖子诡异地拉长,随即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头发披散下来,耳朵变得又大又薄,跟翅膀一样快速扇动。 这一幕,被躲藏在电视机后的黑色鬼影给偷窥了去。 很快,屋外闯进来一批佩戴枪械的军人,为首者在看见床上的无首肉身时不禁眼皮一跳,内心下意识抵触,却还是面不改色地下达指令,将此处重兵把守。 与此同时,裴修杰所佩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他淡然地望向窗外,细雨飘渺的冬城像是沉湎于梦境中的巨兽,庞大、神秘,令人生畏。 这次的首要任务,是诛杀虫落。 但由于从北方派遣过来的新职员抵达,组织上决定将此次行动更改为新人的考核任务——虫落之灾不难解决,这种需要依附于人身的寄生妖物追踪以及处理起来是最容易的,且虫落们再怎么闹,无非就是死几个人,闹不出什么大动静。 小妖怪而已,用来考核新人的基本业务能力,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新人真要在与虫落的战斗中翻车,那他们这边也会迅速处理掉虫落的肉身,以确保万无一失。 “地址。” 对讲机后,传来清冷的嗓音,还能听出点花季少女的稚气未脱。 裴修杰:“在城南的旧工业区,二街。” 关闭对讲机,他不爽地啧了一声,碎碎念着什么人小鬼大,什么摆着张臭脸跟谁欠她二百五十万似的。一旁的榕兰懒洋洋地应了声:“队长你也别惦记着人家了,人家归四队管的,你就算想当前辈指导新人,也得看她队长同意不同意呀!” 就四队,那混子队长?还是那抽象队员? 他不屑地轻哼:“跟四队那群虫豸在一起,要怎么才能治理好冬城?” 连榕兰都不禁感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混子队长、觉得激进派过于保守的保守派副队、极度护犊子的牛马眼镜娘,现在又来一个十七岁面瘫高中少女,我看那四队真是人才济济啊。” 啧—— 榕兰:“老实说,我从了解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四队没被解散,队长没被踢走换人简直就是奇迹,那大只佬的背后到底有多大的靠山啊?能让她这么摸鱼?” “队长,你说我现在扑过去找四队的大只佬队长抱大腿,求富姐包养还来不来得及?” 裴修杰没好气道:“要去就赶紧滚,别在这烦我!” “嘿嘿,我可不去,像队长你这么好的领导我上哪找去?我是在想我能不能身兼数职,比方说同时当四队的队员,又兼职咱们七队的队员……哎!算啦,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队长你也来躺一下呗!这床好高级啊!” 裴修杰诧异地转过身,榕兰将两个虫落妇人给扔到了地上,脱掉鞋袜往那柔软的床垫一蹦一躺,兴奋地喊道:“队长!这趟任务结束能把这里的东西充公吗?!我想把这张床搬回去!” 他额头青筋暴跳。 “你丢不丢人?” “嘻嘻,我就一臭打工的嘛,队长你是没经历过苦日子哇,我家的电脑桌都还是从隔壁倒闭的工厂里淘来的老板桌呢……欸欸欸!干嘛!你别真躺下来吧!我开个玩笑而已呀!我要叫咯!啊!!职场性骚扰啊!!” 他一铁拳落在这蠢蛋的脑袋顶,狞笑道:“你嫌自己薪水拿得太简单了是吧?” “啊?不要啊!有话好好说,像工资这么敏感的地方真的不可以碰啊!!” 而与此同时, 城南,接近旧工业区的十字路口。 天际乌云密布,苍穹被墨色浸染,犹如一块阴沉的铅板压在人世间头顶,不见一丝光明的踪影。 细雨飘洒,街道上积水成洼,反射着灰蒙天空下的微弱光线,少女披着黄色雨衣,头发被帽子遮住,只露出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旁。她座下骑着小电驴,冷静地待在斑马线边缘,静待前方的红绿灯闪烁。 哗啦! 隔壁停了辆同款小电驴,只不过急刹所致,水洼溅起的雨水落在了她的鞋面上。 她低头看了眼,又抬起头来, “竹子!绿了!” 脑海中传来浮夸的提醒,像是小丑般尖锐的嗓音。 她紧了紧身上的雨衣,小电驴车速迅速拔到上限,咻的一下破开雨幕。跟她同一时间开动的小电驴慢她不少,快速摩擦的车胎将地上积蓄的水洼溅起,狠狠地泼到被甩在后边的那小电驴车主的脸上。 “芜湖~走你~!” …… …… 事已至此,先嗦个泡面。 许明松捧着他的红烧牛肉面,满脸愁苦。 “这泡面算是浪费了。”时常熬夜的卷狗尝了一口,就算是如此专业的泡面师傅也没能尝出熟悉的美味,“水温不冷不热,泡好了口感也不咋滴,这对无私奉献的泡面兄是何等的亵渎!” 蹲在水泥地上,落魄得很。 想到刚刚昏厥的经历,他就一阵黯然神伤。 天呐,他清纯少男第一次被异性压着啃脖子,居然是头母猫! 他不干净了! “你的关注点总能歪到姥姥家去。”冥蹲坐在地上,一天下来倒也习以为常,只是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已出舱,感觉良好。” 许明松抬起胳膊,自个掐了掐,就像隔壁不少网文写的那样白皙又有些许肌肉线条。 他边朝冥挑眉,那眉毛抖得跟波浪线似的:“不过可能是错觉?我感觉我变化的幅度很小,就是耳朵机灵了点,视力好像也能看得更远了……肌肉也没有变大变粗壮?难道是少了毛孔喷翔的环节,导致我蜕变得不够彻底吗?” 冥挠了挠下巴,露出人性化的困惑:“你在说什么?” “蜕变啊,我都扛过去了,难不成还没有变成小超人吗?” “谁跟你说你蜕变了?”冥用一句疑问便轻易击穿少年的心防,她吐槽:“还有什么听力视力变好,全是错觉罢了,你的肉身一点没变……不,说不定比今早还烂了点。” “真想长肌肉,不如来个群勃龙康力龙康复龙打包个九龙拉棺套餐再配个小葵花护肝片,那效果保证杠杠滴!” 许明松:“打住,先告诉我,我怎么还变弱了?” 冥翻了个白眼:“你在这忍饥受冻的,晚饭还只有半碗泡面,你不变弱谁变弱?” 许明松震惊了。 “等等,这真不是蜕变?那我刚刚经历的是什么?” 冥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他,“把启蒙之血打进你的身体里,给你打个底子。你就理解成要做一个蛋糕吧,我把糖啊、牛奶啊、蛋液啊,反正就是杂七杂八的东西,通通揉进了你的身体,现在你就是个蛋糕胚,还差去烤炉里进修一次……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跟死亡竞个速。” “那也是最后一步,我待会就教你怎么做。”冥双手抵住少年的额头,这不以为然的语气就好像什么事都是洒洒水,“但在那之前,我有话要问你,你晕过去后看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每一个踏上妖血之路的人都会做梦,有人会梦到被猛兽追赶,有人会梦到被财富名利簇拥,那些梦不受控制,源于‘蛋糕胚’们内心深处最渴望亦或者最恐惧的事物,随后萌发出象征性极强的‘兽性’。” “兽性?” “野兽的本能、妖的本能。” 冥往前逼近,猫爪探入少年眉心,像是在他脑袋里打捞什么,那猫胳膊抡得跟螺旋桨似的直冒烟:“妖血之路,卑贱之人向至尊的僭越。古时的人们将妖视为神来崇拜,却终究是为了追逐力量而向妖高举战旗,你所走的路,就是古时逆臣的路。” “乱臣贼子?”许明松若有所思。 “你这么说也对。”冥嗤笑,“你要获得跟妖对抗的力量,就得成为更强大的妖怪,但跟真正的妖怪不一样,你们这些踏上妖血之路的人最多算半妖……骨子里有妖的兽性,更多却是身而为人的人性。” 她梦呓似的呢喃,复述脑海中所记不多的知识:“你们要穷其一生去升华、去抗衡,就好比在万丈深渊之上踩钢丝,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下去……当你身为人的一面彻底消亡,那更为凶悍的妖魔便在你的尸骸上诞生。” 这是否太沉重了点? 有没有点更符合老中宝宝爽文体质的升级体系? 许明松欲言又止,最后悻悻地说道:“迷雾、影子,我看到了数不尽的白雾,雾中有模糊不清的巨影,它就站在我对面,我看不清它。” “看不清?”冥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不应该,我记得的是你会做一个美梦或者噩梦,届时你会看清心中的妖……你这小子,连心中的妖都没看清,这是什么状况?” 许明松摇头,低头看了眼放在边上的青铜剑,迟疑了下,说道:“在梦里,我好像幻听了,听到有人喊我哥哥,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吗?” “哦呵?”冥来了兴致,颇为八卦地追问:“有人喊你哥?这事跟我细说一下呗,是男孩还是女孩?” “听着像是个女孩,不过声音比较清脆,有种年龄很小的感觉。” “哼,萝莉……”冥露出鄙夷之色,她轻蔑地嘲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种癖好?这下就暴露xp了吧?” “小处男为了导管,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嘛!接着跟我说说,那甜甜的萝莉音之后呢?是标准的双马尾形象?邻家甜妹的风格?啧啧啧,就你小子这么贱的个性……哦豁,该不会是拽拽的,就那种叫什么雌小鬼的属性吧?” “……我看你更像个雌小鬼。” 许明松,拳头硬硬的。 “哦呵呵?敢这么质疑我?你小子就是没眼光。”冥不屑地踩了踩他的头顶,“你姐姐我忘了不假,但你瞧瞧我当猫都这么优雅,当人那不得是漂亮高挑、身材丰满的完美御姐?乖,现在喊我女王大人,等我重获新生率领十万兵马俑统治世界,我封你为宇宙大将军!” 太特么欺负人了! 我咒你是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臭小鬼! 冥翘起尾巴,随即挥挥手:“至于梦里的细节,还记得我前面说过的吗?梦是必然的,那朦胧不清的梦也是梦,只要你清楚你一定会做梦,而那个梦出现的时机无误,那不管它是什么奇葩的怪梦,都是能合乎逻辑的……要么就是你心中的妖伴随着迷雾出现,亦或者说迷雾也是它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 大师,我悟了。 “那这梦到底什么意思?” “你在梦里梦见什么东西,那就跟你的经历或者心灵有关,你自己都不清楚,问我有什么用?”冥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又不是解梦大师,哪知道你梦里出现萝莉甜妹有什么深意?估摸着是你小子性压抑了?觉得妖也不是不行?” “……”许明松,不禁面露迟疑。 “你沉默干嘛!”冥尖叫起来,“我去,你真觉得妖怪也不是不行吗?” “咳咳……” 你不要看不起兽耳娘或者福瑞! 许明松拒绝回答,他将手机塞进裤兜,起身凝望玻璃幕墙之外。 青铜剑就放在脚边。 老实说,他更想要枪械,但冬城的枪械管制极其严格,寻常百姓家里根本不可能拿到枪械,且就算给冥真给他找到了枪,他这个连保险都不知道怎么开的人,想学人家大雄当宇宙第一神枪手,还是太赌天赋了。 与之相比,拿把西瓜刀大砍特砍倒没那么吃天赋了,倒不如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人被逼急了拎把刀夏姬八乱砍也挺有威慑力的……嗯,视觉上如此。 但是,青铜剑真的有杀伤力吗? 况且这把剑还是短剑……就算不会用步枪手枪,但直接上这种短剑,会不会太危险了?而且还是这种年龄比他曾曾曾曾曾祖父都大的老古董,确定不会一挥就给它劈成废铁吗? “你试试——” 冥示意他挥了两下。 许明松从地上拾起这把剑,打量了一眼,往边上玻璃幕墙的残余框架猛劈过去。 嘶啦!! 极其尖锐的金属颤鸣声,下一刻,被削下来的钢架猛然跌落,朝着工厂外空地坠落下去,许明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短剑,大呼一声:“这不科学!” 冥舔了舔爪子:“但这很魔法。” 许明松这下心中有底了,他奶奶滴!真有削铁如泥的大宝剑啊! “告诉我吧,接下来该做什么?” “举行你的仪式。” “仪式?” “你现在已经是个蛋糕胚了,那当然得把你塞进烤炉端出来淋上奶油了,你也别怕,接下来要做的事很简单——杀死虫落,挖出那些妖的骨血,沐浴她们的鲜血重获新生。” 许明松一僵,“你说什么?” “杀妖取素材啊。”冥抻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说人话就是,你必须得有妖怪的器官或者肢体,甚至是血液也行,你才能感受到空中游离的元素,来作为你踏入里世界的起点。” 许明松沉默了,拳头梆硬。 他深呼吸,反问道:“我们做这个仪式的目的是什么?” 冥绷住嘴角:“对付虫落。” “你是说——我被虫落盯上了,九死一生,为了活下去,我得举行这个仪式获得力量。但这个仪式想要完整地做下去,我就必须先有杀死妖怪的力量,才能把它们开膛破肚取素材,进而完成仪式……” 他停顿住,嘴角没绷住地抖了抖:“我没说错吧?” 冥挠了挠猫脸,露出一个人性化的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也不一定得开膛破肚……但总的来说,应该没错。” 他皮笑肉不笑道:“这天有点冷啊,我想吃猫肉火锅了,咱俩感情这么要好,要不你稍微奉献一下?给兄弟暖暖肠胃?” 这诗人握持! 这家伙靠不靠谱啊? 许明松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跟个扫黄现场扑街仔似的:“我能申请换个教练吗?” 有你这么玩的吗? 哥们就想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学个车,你怎么上来就给哥们油门踩到死啊! “应该不能。” 冥咧嘴一笑,笑得格外嚣张。那双猫眼在灰暗中格外光彩,她就像是吃饱了饭瞅着老鼠打算好好耍耍的猫,蹲在边上,慢条斯理地舔舐利爪,静待狩猎游戏的开幕。 “神圣的友谊联系着咱俩,还没跟你说呢,把你做成蛋糕胚还是有用的,至少我能帮你了……喔,她们来了。” 冥踩着他的胳膊,爬到他的肩上。她摩拳擦掌,许明松哼着认清现实的小曲儿,拎着他削铁如泥的爱剑。他的目光转向了玻璃幕墙之外,飘渺微弱的雨幕再也不能遮挡少年的视野。 白猫跟他交叠在一起。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蔓延开来,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无声地滑行,如同幽灵一般,隔着老远都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 雨声滴答作响,风声呼啸而过,工厂房顶上的废弃物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甚至有一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叫声,“嘎!加班啦!嘎!加班啦!”到处乱叫,音色跟撒丫子狂奔的羊驼一样奔放,鬼哭狼嚎着打破了夜的沉寂。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官被无限放大,他仿佛听到世界在呼吸,有什么东西在天地间流动。他跟世界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被建立了起来,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一刻向他敞开了怀抱。 伴随细密的碎裂声,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如破碎的镜面般四分五裂。 他蓝宝石般的猫眼折射出瑰丽的光彩,在黑暗中让人感觉到其中像是燃烧着火,某种要将人点燃的火。 单手掏出手机,趁着电量还剩百分之四,快速敲击虚拟键盘,给老许发过去条短信。 【爸,晚安。】 【帮我跟老妈一并说声,儿子爱你们。】 “这么婆妈?” “你懂什么……” 他想,他兴许当不了主角,毕竟跟绝大多数孤儿院出身的狠人不同,他双亲健在,家庭美满,学不成那些太上无情的路子,真当了主角保不齐得被整出点什么“桀桀桀!许小子,你的爹妈落我手里啦!”、“桀桀桀!许大侠,你的老婆落我手里啦!”、“桀桀桀!许老怪,你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落我手里啦!”之类让读者血压爆高,让作者含泪暴死高呼拼好饭都买不起以致横尸街头的傻卵剧情。 他在乎的太多了。 但是,有一点他能确定。 有谁想碰他的家人,他就把谁剁碎! 我得活下去。 我还有要保护的人。 我得找到拯救他们的办法。 “杀死她们。” 她兴奋地高喊,他的心脏猛地震颤起来,就好像昨晚的暴风雨,暴雨如无数银针从苍穹之上倾泻而下,如狂流般击打着大地,也肆无忌惮地撞击着他的灵魂,让他的心脏要像战鼓般发出震耳欲聋的鼓声! 她在他的脑子里擂起战鼓!高举战旗! “我们才是猎人!” 第十一秒! 第一个头颅撞碎玻璃幕墙的残渣,那颗头颅带着异样扭曲的狰狞表情,凝固着显露而出的贪欲以及残忍,而迎接她的则是少年针对年上大姐姐的热情似火的——大逼兜子!! 肌肉瞬间绷紧! 全身力量集中在右臂,左脚用力蹬地,带动整个身体向右旋转,青铜短剑如同闪电般划破夜空,发出呼啸之声! 剑刃与空气摩擦产生的寒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直奔那颗飞来的头颅而去,一刀将其下巴给削了下来! “啊啊啊!!” 霎时间,嫣红的血水喷涌而出,伴随着狂乱的尖叫声,溅在许明松脸上。 四颗头颅紧随其后,犹如四颗炮弹撞进玻璃幕墙! 第10章 过去的碎片 雨声渐弱,阴冷的气息仍在空气中弥漫。 他削去了第一个妖怪头颅的下巴,那颗扭曲的头颅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后坠落在地,溅起一片血色的水花。 脑海中传来冥“出血量巨大!”的高呼。他好像听到她在笑,那笑声格外的高傲,又格外的残酷,受其感染,他也有点想笑,迎着腥臭狂躁的风大笑,胸中那自昨夜起就积郁着的压抑宣泄而出,取而代之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畅快! 蔚蓝的猫眼竖起,像是正在狩猎的狂躁野兽。 四个虫落头颅犹如扑击而来的秃鹫,许明松侧身躲闪,手中的青铜短剑在手中转过时划起一抹冷光,与虫落的面颊擦过去,带起一道血光。 他这个连鸡都不曾杀过,平日里看老妈杀鱼都于心不忍的平平无奇高中生,在拿起刀剑后却狠厉得不像话。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明明是不会用刀剑的,在挥舞间也不难看见蹩脚的失误之处,但他每次都能险之又险地将其补救回来,并且在下一次的挥砍中吸取失误的教训,靠着与冥合体后敏锐的感官与强化的身体素质,不断调整挥剑的角度,以至于他手中的青铜剑越挥越快,越用越顺手。 这种感觉,不应该叫做“天赋”。 而应该说是“本能”。 正因为感官敏锐,许明松才更能感受到,这种对武器的娴熟,与他是否具备天赋无关,而是从心脏深处流出来的,像是鱼儿会游泳、猛兽会狩猎、苍鹰会翱翔,于是他也无师自通地挥舞起了刀与剑。 天赋需要学习,但本能却是生而知之! “许明松!你现在感觉如何呀!” 冥大人挥舞着精神注入棒狠狠鞭挞! 是冥之前说的“妖血之路”。 在跟冥结合之后,他体内的妖血之路就真正开启了,那积蓄着的妖血从他的心脏流出,让他生命步入倒计时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异变。 那是狩猎、战斗、厮杀、残暴的本能!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但妖血会推着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适应这残酷的死斗! 第二十四秒! 四个虫落头颅几乎是同时发动了攻击,从不同方向扑向许明松。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慢了下来。 “我记得的不多,但她们的术,从元素的感应来看,应当是木行派系的……木行的话,那些畸变、诅咒的术,以这些小妖怪的本事根本施展不出来,她们无非就是玩点最基础的生命力应用,强化肉身亦或者毒素之类的。” 时光的碎屑在指缝间行走,在闪烁着的刀光中游离。 “小心点别被咬到!然后,撕碎她们!” 在妖血狂暴的推动下,许明松的眼睛跟上了这群虫落头颅的诡异速度,竖起的兽瞳将其飞行轨迹尽数收入视野,甚至开始预判起她们可能的攻击点。 听说猫的反应速度是人的七倍。 许明松不知道他现在算不算哈基米,但想必他的反应速度比之猫科动物也弱不了多少。 至于应敌…… 转瞬间,细碎的念头从脑海中掠过,尚且来不及组成“战术”,就已经被涌现出来的本能反应取代。 妖的血,以近乎沸腾的姿态在他血管中奔涌! 四个头颅? ——逐个击破! 少年侧身躲闪,巧妙地跟俯冲的头颅擦肩而过,与此同时他的右手腕猛地转动,青铜短剑横扫而出,剑刃与空气摩擦产生的寒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直奔最近的头颅而去! 那虫落的尖啸还来不及酝酿,剑刃从她鼻梁横切而过,鲜血喷涌而出!她保持着俯冲的惯性,头颅以鼻梁为血线,被斩裂成上下两瓣,滚动着砸在墙上,溅起第二朵血花。 只剩下,她上半截的脑袋,还在地上蠕动。 与此同时,许明松借助前一个动作的惯性,迅速转身,青铜短剑在身前画出一个水平的圆弧,确保周围的安全。 第三十七秒! 手中剑刃在空中留下一串寒光,艰险避开了另一颗头颅的攻击,顺势反手一刺,青铜短剑准确无误地贯穿其头颅下颚,直插脑部。 跟前两个还在苦苦挣扎的头颅不同,这个头颅当场了无气息。 剩余的虫落前后夹击,许明松确实来不及防御了。但他并非一个人在战斗,冥的提示快她们一步不说,在许明松迅速扫向身前敌人时,他的后背上,短暂地跳出了一只通体透明的银蓝色猫咪。 “兔子蹬鹰!” 且不论她是不是兔子,但她一个蹬起再旋身钻进许明松的后背,这一幕让许明松觉得这猫特么的帅呆了! 正面荡开的虫落,她再次从上方俯冲而下,高度优势以及视野盲区的优势让其轨迹越发难以判断,但伴随铿锵一声,妖怪的冲击被剑刃挡开,紧接着少年反手一砸,奋力之下的猛击瞬间将头颅跟拍皮球似的打到地上,随即青铜短剑闪电般追击而下,彻底斩断其所有生机。 还剩最后一个。 那虫落的头颅见伙伴死的死伤的伤,居然一下止住了动作,扭曲的脸庞浮现惊愕,但咧起的嘴角却是越发狰狞、暴怒。 她听着。 空气中流动着的,他的呼吸声越发沉重。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空中盘旋了起来。 许明松盯着它的每一个动作,心中无比冷静。他也是头一次以对峙的姿态直面这怪物,那都是女子的头颅,清秀的脸庞被扭曲成凶神恶煞的姿态,眼珠子透着浑浊的猩红之色。由于飞行,长发披散下来,当然就像恶鬼,又或者疯婆子。 她不进攻了。 ——第七十六秒。 竭力呼吸。 呼吸如凶兽般沉重,胸膛起伏间传出极其强烈的刺痛感,但与此相对的,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醒,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每一个迟缓的细节。 有什么东西要活过来了。 从他如今不堪重负的,正发出惨烈轰鸣的心脏深处,某种残忍的本能正在狰狞地咆哮。 他想到了,冥曾经说过——这药磕下去,一百秒后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一百零一,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唬人,他真的会死。 五十秒过后他每多活一秒,他的意志都在接受考验,一次次坚定无畏硬是给他顶过了近三十轮判定,但有这狗屎运气都还不算结束,他还得继续判定二十多轮,最后拼尽全力同归于尽吗?! “你还想活吗!” “你已经初步感受到了元素,但看不见摸不着,也没有驱使一说。但你的血正因此而沸腾,你要向着更高处攀升,却后继无力,要从这万丈悬崖坠落下去!” 冥的语速很快,快到许明松几乎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一直对峙着的虫落嗅到了猎物濒死的味道,当即狞笑着扑了上来,他奋力地挥砍,在刺痛之下却头一次挥空,剑刃在空中削下来一只耳朵以及一绺长发,那表情狰狞扭曲的头颅便已经越过剑刃朝他的脖颈冲来! 危机感骤然飙升,他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急速跳动,抬手一挥,左手手腕成了牺牲品,瞬间被那锯齿般尖锐的巨口死死咬住,发出头皮发麻的骨骼破碎声。 他妈的痛死了啊! 但也正是在这个恍惚的瞬间,他终于听到了。 那是源自冥的,响雷般震耳欲聋的怒吼:“想活,那就把她们吃掉!!” 第八十七秒! 虫落将他右手的腕骨啃碎,且从被咬到的那一刻开始,虫落的牙齿就跟抽水泵似的吸取他的血液,不过两秒时间他的半条胳膊就枯瘦下去,像是在沙漠中曝晒的干尸,正朝着隔壁的木乃伊哥们高速进化。 这一刻,真的感受到了冥曾经说过的“恐惧的终点是愤怒”,这股象征着最后的尊严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说,这团火的终点,要么是将敌人的生命焚尽,要么是将他的尊严烧干。 许明松发狠了,他喉咙挤出类似于野兽般的低吼声,右手青铜短剑猛地扎进这妖怪的天灵盖,连同他的胳膊一并捅了对穿。 拔出、捅下! 之前被他打落削去下巴的第一颗头颅,从泥泞中飞起来,眼眸凶光倒映出少年的身影,以及迎面飞来的青铜短剑。 锵!! 正中眉心,青铜短剑射穿了这颗脑袋,余威不减地将其钉在一旁歪斜的木桌上,这怪物还没死,却也像是被捏断了肢体的虫子,发出痛苦的尖叫。 也是这一刻,右手再无利器的许明松徒手扣住左手腕上的虫落头颅——那条由青铜短剑捅出来的伤疤,他的手指直接扣进了天灵盖,感受着指尖好像搅到了一团黏稠的东西,那东西颤动着,手感简直让人恶心。 他将其扯了出来。 是条蠕动着的肉虫。 咬着左手的头颅无力地坠地,许明松踏过去,那颗头颅瞪大的眼睛在他脚下微微凹陷,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破裂声,就像是被极度风化的空壳,一脚下去竟然给踏成了碎片。 “吃掉她!” 许明松咧开嘴,露出鲨鱼般尖锐的利齿,猛然一捏,整只肉虫被捏成了碎肉,又有微弱的青芒从中流出,混在血液中,也揉在血肉的碎片中。他眼眶中的猫瞳微微收缩,这一刻不需要冥再给他解释什么,内心深处猛然扩大的欲望,让他本能地抬手,微弱的青芒沿着指缝流淌下来。 他扬起头颅,犹如在厮杀中获胜的兽,尽情吞吃败者的骨与血! 红的白的黄的青的混在一起搅拌成浑浊的恶水,流进了干涸的喉咙里。 也令他重获新生。 “这就是妖的世界。” “弱肉强食,赢家通吃。” 潜藏在他体内的冥,仰头凝望。 此刻的她并不处在物质世界,而是更偏向于“精神领域”,算是她跟许明松合体,临时结合而成的精神世界。 她通过许明松的双眼观察外界,同时这种状态下她感知元素的能力也有所提升,所以每次虫落们要进攻时掠起的元素波动,都会被她给捕捉到痕迹。 一滴“墨水”,就这么坠落下来。 这是许明松所吞吃的妖血的具象化,它会坠入许明松的心脏深处,也融入他的本能之中,作为他妖血之路的真正起点,给他的人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这一刻起,他就没有退路了——倒不是说死定了,而是踏上这条路,可就跟他所期望的“平静幸福的人生”再无关系了。 这么把这小子带进这个世界,是对的么? 她不清楚。 冥没骗许明松,她真的忘掉了过去。只是她一睁开眼,冥冥之中就有种预感——她要帮这小子。 兴许是使命之类的鬼东东,也可能是把她变成猫的家伙在背后捣鬼? 她依旧不清楚,但她也没觉得变成猫值得愤怒亦或者疑神疑鬼,如今她的想法也简单,就是在帮这小子的同时,找到她的过去。 ——在她还是人类时的“过去”。 滴答。 穹顶之上的“墨水”彻底汇入这片精神领域,即将开辟出一个新的“容器”。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她脑子里装着的大多知识都一知半解,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亲眼见证还是另一回事,可谓有着十足的新鲜感。 但是,在冥不解乃至惊愕的注视中,天穹之上,下起了雨。 雨水亦是心象世界某种改变的具象化,但这一幕与许明松的蜕变无关。她突然惊醒,这片心象世界,是融合了她跟许明松两人精神的领域,这片世界的改变要么是许明松有所变化,要么就是她…… “明松?明松!” 冥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这声音虚无缥缈,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往何处去,她就是听着耳熟,很耳熟。 冥扭过头去,背后是一片空白之处,由记忆所构成的幻象——在那里,躺着半边身子被抽干了血,几乎跟木乃伊成了同类的许明松。 以及,被砸成烂泥的虫落的头颅。 冥的猫眼瞬间竖成一条细线,流露出狰狞的暴怒之色。 直到她低头,看到了躺在她腿上的许明松。 “不对。” 冥呆住了。 “这是记忆。” 她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身体从猫变成了人,正瘫坐在地上,死死地抓着许明松的肩膀。 视角的转换让她为之一怔,反应过来后,心中升起的念头是无可抑制的惶恐。 他要死了,活不成了。 她听她自己说:“我一定要救他。” 第11章 正经人夏竹依 许明松身上骨骼发出细密的爆裂声,地上少年的阴影在扭曲。 此时的感官很奇妙。 他的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但却好像有人给他上了“勇猛”、“狂化”种种buff,他的左胳膊还耷拉着,却感受不到痛,脑海中丝毫没有对“痛”的敬畏之心,有的只是某种源于妖血本能的狂热。 “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冥没有了声音。 但这场战斗已经接近落幕,许明松也不需要冥的下一步指导了,他没得到冥的回应,就暂且将心中的疑虑抛开,朝着被钉在木桌上的头颅走去。 “啊……咕……” 那个头颅已经不见狰狞之色,正满是惊恐地注视着走上前来的许明松,嘴里除了尖叫以外,还挤出一些软弱类似于嘀咕的古怪音调。 眼前的少年已经不一样了,这不是“猎物”的味道,而更像是“同类”,是某种更加暴戾的,充满了血腥味的恐怖怪物。 他拔出青铜剑,虫落头颅要逃,被他一把揪住那披散着的长发。他把这怪物砸在地上踩在脚底下,举起青铜短剑,就像刀切豆腐一般,一剑把她的脑袋给开瓢,从中揪出那条取代了她大脑的肥硕肉虫。 他将其吃尽。 一个、两个……之前被削去了下颚的头颅也依次捡起,不管是死是活,都挨个开瓢,撕出头颅中的肉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甚至将雨水的气息淹没过去,许明松闻不到其他味道,却忽的一顿。 并未有尖啸,却能感受到,空气被什么异物给排挤开来,有什么东西正潜藏在暗处,以熟悉的滑行轨迹朝他俯冲而来。 特么还有援兵? 许明松的反应却不像昨晚那般唯唯诺诺,他体内沸腾的妖血还未平息,左手在骨骼剧烈的响动中复原。他嘴角咧开一个猖狂的弧度,手中沾血的青铜短剑拎紧了,手臂肌肉绷得跟石块般坚硬。 就是狂!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现在都是我最大! 轰!! 但这次的袭击跟之前不一样,冲击波混杂着子弹般爆射的碎石,整面墙壁都被打爆! 开boss了?! 许明松突然清醒了,警惕地摆了个防御的起手式。 只看到倒塌的墙壁之后,一个披着黄色雨衣的人影大步流星走上前来。 那人拖着把极具冲击性的长柄战斧,淡定问他:“其他五个呢?” 这人一出声,许明松当即瞪大了眼睛。 “夏竹依?” 沸腾着的血当即就冷静了。 连带着,眼神都清澈了起来。 他赶忙擦去脸颊上凝结着的水雾,带着丝丝血迹,越擦越不干净。 而视角落到夏竹依这边,黄色雨衣的兜帽掀开,露出底下少女格外平静的脸庞。 这女孩依旧戴着那副圆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安安静静,大有一股子文学少女的气息——前提是忽略掉她肩上扛着的大斧,那斧子双面有刃,斧刃上沾着刺眼的血渍,黄的白的混在一块腥臭至极。 许明松不看还好,这么一看突然又想到了刚刚自己那状若疯魔的举动,他抿了抿嘴,努力控制表情。 “许明松?” 她轻声呢喃,箍住长柄的右手微微松开。长柄战斧往下滑落,那斧头轰隆一声砸在地面,沉重的分量感让许明松眼皮一跳,不禁咽了下口水。 这么重的大战斧,要是被砸到了,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乡遇故知的心情悄然隐去,野兽般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这姑娘身上强大的压迫感,那是无法力敌的。风鼓起少年衣角,他握紧手中的剑,视线落在一旁的玻璃幕墙上,心道要是不敌,他兴许还能从这二楼跳楼逃生。 但夏竹依没有像他想象那般发难。 她环顾四周,像是在搜寻什么人的身影,半晌她才问道: “只有你在这里吗?” 不然呢? 还应该再喊个过来凑三个人的电影吗? 许明松点了点头。 她说:“让开。” 轰!! 战斧挥动起来,被少女舞出了劈山开岭的威武气概。许明松下意识躲闪开来,就看到夏竹依的斧子砸在那堆糜烂的血肉中,顿时有火焰跳动了起来,焚烧那本就脆弱的血肉。 在他大感震惊的时候,夏竹依毫不停顿地前往下一处,那都是许明松与痴女们浴血奋战所遗留的血腥痕迹。 甚至是许明松之前一剑钉住虫落头颅的缺了两条腿的老板桌,都被夏竹依拿起战斧一斧子给劈成木屑。 有火在蔓延。 但等将血肉烧干,那火焰又自行熄灭下去。 这娘们!破坏力好强! 她那一斧子下去连钢铁都得拦腰斩断,一面面墙被她砸烂,大批的碎石碎坑出现在视野中,一蓬蓬闪亮的星火爆燃而起,看着眼前这像是凶兽肆虐而过的恐怖场景,许明松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往后退,边问道:“这是干什么?” “一群小妖怪而已,本来就没有多少可以采集的素材,如今又被你破坏得太彻底了……”夏竹依嘴唇开阖,低声说道:“事已至此,还不如毁灭得彻底点,省得她们还可能变成污染源。” 还愿意答话,似乎没有多少敌意。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刚刚心中还在翻涌着的“她到底是敌是友”的念头也平息了下去。 “不过夏组长,我有异议!”许同学猛然举起胳膊。 他的小组组长瞅了过来,肩上扛着的斧子当即让许同学清醒了不少:“还有什么事?” 他咽了下口水:“请问阁下该怎么称呼,女侠?教主?还是龙组兵王——” “叫我名字,夏竹依。” “好的,夏组长。” 夏竹依压了压手,示意这厮把这讨好的话给咽回去。 她伸手指向工厂外,“你先跟上来。” “干、干什么?” “去给你答疑解惑。” 她当着许明松的面打开对讲机,跟对面沟通一声:“任务完成。” 许明松似乎悟了。 原来是官老爷…… 夏竹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许明松犹豫了两秒,暗叹一声,匆忙跟了上去。随后就看见屋外那叫一个细雨飘摇,而电闪雷鸣之下的小电驴更是令这生草得无以复加。 你就骑着小电驴来下副本了? 一回神,夏竹依已经骑在了她的小电驴上,不知道她把斧头藏到了哪里,许明松左看右看都没见到那把大斧子。 她戴起了雨衣的兜帽,成了灰暗雨幕下唯一一抹亮色。 她朝着许明松伸手,指了下小电驴的后座。许明松突然有种强烈的吐槽欲望,这特么像个衣品奇怪的氪金大佬,浑身乱七八糟的搭配,末了还要请小萌新坐她的小电驴后座。 坐! 有机会能换成豪车吗? 比起女高中生的小电驴后座,我还是更期待富婆姐姐的豪车副驾驶座。 这jk少女冷静道:“待会我会替你解释,你也不需要隐瞒什么,直接说杀死了五头虫落,剩下那头我杀的,这就足够了。” “嗯嗯。”许明松乖巧地点头,又说道:“咱们这是要去龙组了吗?” 她扭头瞥了他一眼,用带着几分疑惑的语气开口道:“你说的龙组到底是什么?” 他迟疑道:“远古网文里常出现的,隐藏在世界背面的官方超能力者组织,时间久了,没人用了,就成梗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移动的梗百科,还得给这群不会说骚话的正经人科普。 “哦。”她沉思了几秒,冷淡地点了下头,“那应该差不多。” 许明松顿时燃起了强烈的兴趣。 他瞬间想到了公务员想到编制想到了铁饭碗想到了公积金养老金想到了他奶奶滴玩过的名为《官老爷的幸福人生》的模拟器游戏,轻咳一声,忐忑地问道:“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先跟我说说呗?” 灾变之后,官方的威信再一次拔高,对社会的掌控力更是无上限升级。 随之而来的,公务员的社会地位和福利待遇也再次水涨船高。 像许明松这种卷王款的平民百姓,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卷进公务员体系,屁颠屁颠跟着官方的福利……啊呸!是跟着官方的指示走,为了让人类文明变得更美好而奋斗! “注意事项……”夏竹依仰头思索了两秒,听着脑海中小丑般尖锐的叫嚣声,那家伙在拱火说“把这小子摁在水泥墙上壁咚!”,被她直接无视掉。 她转而掀开雨衣,亮出腰间手枪的同时,把明晃晃的银手镯给取了下来,还在许明松面前展示了一下她的证件,走了个流程。 咔嚓! 许明松一脸懵逼地看着自个跟小电驴后备箱深度绑定的右手,接着就听到夏竹依这么说: “你,暂时被捕了。” “啊??” 第12章 红鹦鹉:哥,自己人 审讯室内, 房间的墙壁是上了砖的冷白色,给人一种冷峻而单调的感觉。而在墙壁估摸着三分之一的地方,有一片像是被重物砸出来的网状碎坑,露出底下的灰色混凝土。视线再往里侧的墙壁扫过去,还能发现上面正写着一行大字。 那大字赫然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明松下意识正襟危坐,偷偷瞅了眼站在边上的夏竹依,后者朝他比划一个ok。 咱们可是老同学啊! 同学不坑同学,对吧?! 至于跟他面对面坐着的元京,其锐利的视线让他心里犯怵。 之前他被夏竹依的小电驴给载了出去,但小电驴才开没一段路,就碰到了外边拉起的警戒线,一大批武装到牙齿的军哥哥像是城墙一般围堵在那,黑黝黝的枪口对准警戒线内走出的一切非友军单位。 也是直到那一刻,许明松才意识到——他要是没有夏竹依的帮忙,就算单刷了虫落,跑出来大概率也得被军哥哥们当二等功一等功给当场逮捕了。 而从军人中走出来的,就是眼前自称“元京”的男人。 元京一身西装革履,皱着眉毛审视着由夏竹依提交的任务记录,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正襟危坐着的小年轻,哦呵,这后生长得还挺俊气的。 “年龄。” “风华正茂十七岁。” “性别?” “男。”说到这里,许明松顿了顿,严谨道:“生理男性,性别认知也是男性。” “咳咳……”元京不禁咳嗽,随即冷哼一声,继续问道:“你什么职业?” “高中生,冬城第四中学,高一高二不可撼动的年级第一,目前高考的期望分数是686分。” “谁问你了?” 元京瞪大眼睛,哼地出了口气。嘴里碎碎念着“优等生了不起啊?”,装作毫不在意地抽出旁边的文档来看。 淦!这厮怎么真这么牛逼啊? 我承认,你比我的高中生涯是强上那么一丝丝。 元京只得严肃道:“好了,让我们直奔主题吧。” “现在的情况是……” 他拿起旁边的档案,那是夏竹依赶工出来的任务报告。在拿到这份报告的第一时间,他就皱起了眉毛,如今更是越念越皱眉。 “新人夏竹依,在执行考核任务的期间,意外遭遇了疑似自主觉醒者,也就是旁边这位优等生小哥……你,本来是虫落盯上的猎物,在被盯上后察觉到了危机,跑到城南那边去独自迎击虫落,成功干掉了五头虫落,而姗姗来迟的那头虫落,则由新人击毙。” 夏竹依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许明松也跟着点头。 元京双手交叉:“我就说,那群虫落怎么会跑城南那边去,原来是你小子把她们勾过去了……” 接着,他又和颜悦色地看向许明松:“那么小哥,你知道自主觉醒者是什么意思吗?” 许明松摇摇头:“完全不懂。” 元京意料之中地点头:“那我给你解释解释,那是比中彩票还低的概率。” “所谓的自主觉醒者,放在现在只有两类。” “一类是祖上流传着妖的血脉,可以说是祖宗那一辈与妖、或者半妖结合,亦或者通过某种手段融合了妖血,生下了蕴藏着妖血的后代,并且一代代稀释下来,在人血占据压倒性优势后,才能诞生出来的脑子正常的觉醒者。” 他轻轻敲了下桌面,补充道:“由于一代代稀释血脉的过程和手段极不人道,血脉还未稀释的子嗣根本不可能保有理智,完全就是疯狂的妖物,所以这种觉醒者一般是家族传承式的,也只会诞生于特定的家族。但据我所知,至少在冬城这边,没有‘许’姓的纯血家族……” 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里,摄像头那盏微弱的红色指示灯闪烁着,像眼睛般悄无声息地凝视着众人。 纪琳就坐在监控室,旁边照例坐着一批职员,这群专业人士就认真盯着许明松的言行举止以及反应,连他最微小的表情也不放过。 “老实说,他大概率有问题。” “不是说谎不说谎的事,你看他跟新人的眼神接触……他要是没瞒着我们什么事,我当场就把这屏幕吃下去。” 审讯高中生? 这压根就没难度! 要是能让一介外行人在他们这批专业人士面前藏住东西,那他们这几十年卷的东西不就都白卷了吗! “让我上,我有九种办法能让他说实话,足足九种!”此獠面露凶相。 更有甚者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哈!把我雪藏已久的秘密武器拿来,这种敢在审讯室里撒谎的家伙已经不是一般的嫌疑人了,必须重拳出击才行!” 在这群屌人热情交流之时,背后传来靴子踏地的脚步声。 众人纷纷肃静。 朱明从后边走了上来,站在监控屏幕前,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画面上耍宝的少年。她双手抱胸,阴影几乎将所有人笼罩住,众人便不再出声。 很快,她的表情又变成满脸嫌弃,那像是看脏东西的眼神,令刚才还在叫嚣上刑的哥们暗道不妙。 他妈的,惹到领导养的小白脸了! 审讯还在继续, 元京朝许明松前倾,问道:“你觉得你是那种人吗?” “不是。”许明松果断摇头,表明自身人类血统纯正。 “你当然不是,从你爹妈往上查三代血亲,个顶个的干净……倒不如说血脉不干净的,也不可能流落民间。” 元京也不藏着掖着,当许明松的面跟他解释清楚。纯血家族的传承以及壮大在那群狗眼看人低的高等人眼中至关重要,自主觉醒妖血后还能保有理智的怪胎,基本都会被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真有正统的妖血觉醒者失踪,那冬城早该闹翻天了。 许明松了然。 此等天龙人血统,一听就跟他这咸鱼没关系啊! 他真要有什么人妖混血的背景,他指不定就拽到用鼻孔看人,成天在街上为非作歹、强抢良家妇女再表演一手欸嘿嘿你越反抗我越兴奋嗷的纨绔子弟刻板印象绝活了,哪还用这么唯唯诺诺? 元京笑呵呵道:“你要真是,那现在就不是我们审你,而是你审我们了。” “那第二类呢。”许明松心怀期待。 “那让我们来看看第二类自主觉醒者,当然,我们更倾向于把这类人称为‘污染者’。” 焯,你让我输得这么彻底! 这笑面虎的话一说出口,许明松就知道接下来局势不妙。 “这种人一般是后天形成的觉醒者,至于觉醒途径也简单,有两种。一种是被与妖有关的事物给污染,成为了拥有妖血的倒霉蛋,失控暴走率数一数二的高,平均十个里边就有七八个当场疯了的。” 许明松脸色微变:“那剩下的两三个呢?” 元京竖起三根手指:“大多数都熬不过三年就疯了,最长的存活记录是十三年,没记错的话那家伙是世界纪录,死因还是执行任务途中不幸遇难,从这个角度来看,要是你真有不可动摇的钢铁般的意志,也不是不行。” 还行,听着像主角标配。 他微微颔首,却听见元京继续道:“至于剩下的第二种,那就是被妖寄生而不自知,自以为是一步登天的幸运儿,实则是给他人做嫁衣的究极倒霉蛋,说起来这类寄生的妖物,你应该挺有印象的才是……你打杀的虫落,就归在这类。” 把所有选项都讲完,元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好了,那你觉得你是第几种?” 许明松:“应该是第二类,第一种?” 元京当即叹气:“很好,小哥你很有精神。”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小九!” “嘎!” 有只红鹦鹉,从天花板的吊灯上落了下来。它金鸡独立地站在桌面上,用翅膀卷着燃烧的香烟,倏然吐出一个烟圈,一双充满智慧的红蓝异色眼珠子盯着许明松看。 只见元京站起身来,双手撑住桌面:“老实说,你是哪种情况,我还真没法判断,得把你交给评估部门那伙人才能得到结果……既然如此,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吗?” 许明松摇头。 “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是在刻意针对你。”元京说道。 “给你说这么多是让你理解现状,也给你解释的机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例行公事,是对冬城秩序以及民众生命财产的负责。” “事实上,我并不怀疑新人的任务报告,尽管听起来有些巧合,但听完我的解释后你应该也能理解——这件事大概率就是巧合,因为除了‘巧合’这个解释,存在其他可能性的概率只会更低……所以,我是愿意相信的。” 许明松迟疑着点头。 “但是,事实的真相跟我是否愿意相信无关,我要做的事情是排除风险。” 元京竖起两根手指:“这依旧是个二选一的结局,小哥你要么会变成我们的同事,要么会被扔进隔壁那栋楼,是死是活很难跟你保证,如果是同事,那就当我给你的新手指南,至于后者就不用我多说了。” “而现在,你需要证明的是——你没有风险,或者说至少风险可控,而不是随时会失控的疯子。” 元京按了下红鹦鹉的脑袋,笑着说:“你介入的事件是一场考核,很巧的是,我是负责考核的主要人员之一,这场考核由它——小九全程盯着,那么就让我们来过最基础的那关吧,在检测风险以及类型之前,先让我们看看你们有没有撒谎。” “嘎!我都看到啦!”红鹦鹉怪叫起来。 许明松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且慢,这伙人说的“失控的风险”……他丫的他战斗时状若疯魔啊!那场面他自个回想下都心里犯怵,摆到明面上真能解释得通吗?! 那算不算失控? 元京沉声道:“小九,给我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年轻小哥!一个打五个!” “新人!摸鱼!摸鱼!大摸鱼!” 他悬起来的心又轻轻地放了下去。 这说是全程监督的红鹦鹉,在关键时刻还掉链子了? 元京拍拍手,露出笑意,他说道:“好了小哥,第一关顺利过关,接下来就劳烦你解释一下这把……剑?” 他从桌底下掏出那把沾着血迹的青铜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完整且合理的解释,比方说这把剑其实是你们家的传家宝之类的,这样更容易让我们相信……啧,炼金武装,这多久的老古董了啊……” 许明松开始汗流浃背了。 我要是说这玩意是我家的猫猫从别人家里叼回来养我的,你们信不信? “嗯……这剑,我看着有点眼熟啊?”元京自顾自地沉思着。 恰巧在这个时候,元京口袋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你先等一下。” 他皱起眉头,哪个胆大包天的连审讯都来打扰? 知不知道我在工作! 刚刚的灵光一闪都被你给打断了! 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通讯人为“boss”,这男人当即变脸。 “嘶……” 元京转身跟许明松挥手,将审讯交给了一旁的副官,跑到了审讯室外边接通电话。 “嗨嗨嗨,明姐,有事找我啊?” 电话那头,传来朱明的声音: “元京,把那小子招进我们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