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帝国情》 楔子 “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不会有结果的。”我紧蹙眉心,头痛的单手扶额,对着眼前俊秀的大男孩,嘴里吐出了冷硬残忍的拒绝之词。 “不管将来如何,我只想现在和你在一起……”秦昕的神情痛苦,几近哀求的乞怜。 可是,我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对着这棵毛都没长齐的嫩草,怎么啃得下去。 我是一家合资企业的业务部大区经理,前几月公司分派了一个大学生,跟着我做助理实习,帅气英俊,鲜嫩可人的邻家大男孩,秦昕。 几个月的相处过后,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对我产生了好感,频频对我示爱。 我和他年龄相差太大,差了十几岁,两人在一起,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得到善终。 “凝儿,我真的喜欢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吧?”秦昕拉住了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手臂。 “对不起,真的不行。” 他的俊美和深情令我动心。 然而即使我的胆子再大,对于这样一份看不到未来,还会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喷死的姐弟恋,实在是无法接受,也不敢承受,消受不起。 我甩开了他的手臂,低着头,径直朝着马路对面跑了过去。 等到秦昕喊破喉咙的嗓子在我的身后惊叫出声时,我已经被一辆风驰电掣的车子撞上,猛烈的撞击之下,几乎连痛觉都感知不到。 视线渐渐的模糊,秦昕英俊却痛苦的扭曲的脸庞,抱着我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我的名字,“曲水凝——” …… 我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白色的墙壁和浓烈的消毒水的气味。 “凝儿,你终于醒了……”一个妇女坐在我的病床前,看的出有些年纪,却保养的挺好,美丽端方。 她殷殷的呼唤着我,对我的转醒激动又欣喜。 我居然没死吗,这个女人又是谁? 不是我的母亲,也不是我的亲戚,可以说,我根本就不认识这张陌生,但又表露出万分关切的脸庞。 我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喉咙干涩的发不出一点声音,莫名其妙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 “你不能再自寻短见了,你要想想你妈……”女人哽咽的语气,嘴里说出的话却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我不是被车撞得,什么寻短见? “没有过不去的坎,天塌了还有妈妈在,妈妈会一直陪着你,你喝点水,再好好的休息一下。”那个女人从旁端起装着清水的杯子,里面插着的吸管送进我的嘴里。 我一闻此言却突然之间被呛到了。 妈妈?!难道我已经死了,借尸还魂?还是穿越了?! 没过两天,我是真的确认了,不是在做梦,更加不是演戏和什么真人秀的节目,是真的穿越了。 我穿越的时空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而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叫做欧华帝国,奇异的帝国世界。 第一章 欧华帝国 这个国家和我原来所处的世界有一点相似,由整片的欧华大陆合并而成。 据说一开始也是分为华州和欧州,是偶然间出现了几位传奇人物,这两片大陆因此遐迩一体,率宾归王,统一成了帝国。 其中至关重要的人物,一位是统帅三军,用兵如神,安邦定国的大将军。 另一位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则是受到欧华人民的无比热爱,尊敬崇拜的皇帝。 为什么说这位皇帝能够受到民众的尊崇和敬仰,以至于欧华大陆的联盟结合,且回归统治为君主制的帝国,都心甘情愿的臣服。 原因不止是他制定执行的各种惠国利民的政策,让万民信服和归顺。 也不只是他的英明睿智,举贤任能,收服聚拢各界军官政要人物等的人心。 最重要的原因,当我第一次得见这位帝王的尊容时,完全惊呆了。 一句话概括,这不是人,是神。 我在医院躺了一天,人也渐渐的恢复了。 其实在这个世界里,这具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一般的溺水而已。 期间,有不少人来医院探望过,其中一部分人都是高中里的同学和朋友。 不难推测出,这具身体原有的主人是一个未满十八的豆蔻少女。 我从病房的名牌上,也得知了这个女孩的名字,万黎凝,和我原来的名字有些相似。 我怀着好奇,走进单人病房的卫生间。 镜子里的俏丽脸庞,和我原本的五官相差无几,然而肌肤雪白,富含了胶原蛋白,吹弹可破,晶莹透亮。 我捂嘴偷笑起来。 没想到,返老还童了,我乐不可支。 一个叫施悠悠的女孩子和我最是亲近,应该算是我的闺蜜好友吧。 她在病床前削着苹果。 我回到床上,心里对万黎凝之前的经历充满了疑问。 于是便询问起来,“悠悠,我是为了啥自寻短见的?” 悠悠抬头疑惑的望着我,“你傻了吗?” 她其貌不扬,但个性爽朗,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耸肩,无奈道,“大概是跳水时撞到了头,有些事忘记了,记不清了。” 我用了穿越者的绝佳借口,失忆。 “好吧。”悠悠叹气,“你能忘了最好,那个男人,不值得你为他寻死觅活。” “哪个男人,到底什么事情?”我继续追问。 悠悠拔高了声音,“哪个男人,秦夙啊!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次在学校丢人丢大了,表白被人毫不留情的拒绝,居然投湖自尽。” 我听她说出原委,正在喝水的我被呛个正着。 悠悠拍打着我的背部,放软了声音,认真的劝慰道,“你还是算了吧,想开点,秦夙对你来说太遥远,更何况,他要报考的是皇家军事学院,和你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我缓过一口气来,除了觉得这个万黎凝太没出息,还得知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这个叫秦夙的,应该是学校里,很受欢迎的类型。 还有就是什么皇家军校的,听起来很高端大气的样子。 “皇家军事学院,很难考吗?”我眨巴着眼睛,佯装天真的样子,不耻下问。 悠悠闻言眼角一飞,对我翻了个白眼。 我见她不愿搭理我的样子,意识到这个问题,大概过于弱智和无知了,便放弃了追问。 我拿起了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自己查找起相关的资料来。 这家皇家军事学院,有许多贵族官员,豪门世家的子女报考,学成毕业以后不是军官就是特工。 能够入学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据说能够光耀门楣,整个家族的地位都能得到提升。 只要考进了学校,所有费用全免。 每年报考这家军校的学生比麻雀还多,成功录取的人数却很少,都是出类拔萃的顶尖人才。 所以说,是相当,相当,相当的难考。 然而关于这家军校的具体方位和信息,却找不到任何的资料,保密工作相当缜密。 这个时空和帝国对于国防军事,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这个国度之所以如此看重军事人才的培养,要从七八年前的一场全球灾难说起。 那时,一场可怕的致命病毒在全球肆虐侵袭。 隔着大洋,彼岸那头的大陆洲地,那里的国家政府庸碌无能,致使整片大陆失控沦陷,分崩瓦解。 活着的幸存者,搭载着大小战舰,各式游艇四散溃逃。 有的携带武器,在苍茫的海洋上流浪漂泊,落草为寇,抢劫掠夺,和穷凶极恶的海盗无异。 而我所在的这个国度,在帝国政府的领导之下,军民无畏不屈的严防死守,保全了这片大陆,得以偏安一隅。 帝国的政权也因此更加稳固,坚如磐石。 但由于这些流寇海盗对边境的频繁袭扰,以及海上的抵御警卫。 勇猛善战,护国安民的军人地位逐渐攀升,变得至高无上。 第二章 神一样的男人 我在网上搜了半天,这个帝国年轻的皇帝和大将军目前的单身状态,是最受欢迎关注的话题,占据了大部分的版面议论。 皇帝的中文名字,唐剴昱,英文名,凯里·唐(don),又称凯里大帝。大将军名为叶永燿,有他俩的人物简介,却没有找到任何照片和视频。 这两位在帝国地位最崇高的男人,居然这样的神秘,真是匪夷所思。 “我想看皇帝陛下了,可惜网上还是搜不到,还有那个叫叶永燿的大将军。”我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掩盖了内心强烈的猎奇心。 悠悠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喉咙,蚊蚋般的声音啐道,“你想死啊,网上当然没有,我不是给你看过吗,怎么,又耐不住想看了?” 她语气虽然凶巴巴,又紧张兮兮的,但是提到这个皇帝,眼睛里闪动的兴奋,和爱慕的神情表露无遗。 我也跟着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对啊,你还有吗?再给我看一眼。” “好吧。”她神秘的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手机,手机是关闭的状态,她打开了手机,这只手机没有联网,也没有任何的信号,只是用来做为储存的功能。 她打开相册,翻到一张照片,在手中拿捏停顿了好久,直到我推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一开始对这个凯里大帝嗤之以鼻,不知道这位皇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不单网络上不留分毫,私自保存照片的好似是犯了什么罪刑。 但是看这个悠悠魂不守舍的神情,好像对这个皇帝甚是迷恋。 当我接过手机,瞥见这位凯里皇帝的容颜,脑子一下就炸了,瞬间有被打到脸的感觉,火辣辣的疼。 这个皇帝的俊美简直惊天动地,世间万物突然之间都黯然失色。 他的五官精雕玉琢,额前的金缕发丝下,顶级切割工艺的红宝石镶饰耳垂,衬着玉瓷肌肤如凝霜雪。 冰蓝色的眼眸里星云弥漫,淡金的微卷长发如流波垂落至肩,日月无光。 照片中,他身着挂着银链的白色西式军服,胸前佩戴一枚镶嵌奇石的黑金勋章,胸口和袖口的玄金色纽扣,雍容尔雅。 纯白的手套包裹着修长的手指,脚下钻石扣的珠光银靴,整个人闪闪发亮,簪星曳月,璀璨耀眼。 他靠着鎏金镂雕的镶边椅背,在红色天鹅簇绒的椅座把手上支着手肘,慵懒的撑着下巴。 狭长的勾魂魅眼似琉璃,贵族式的淡雅一笑胜星华。 金光万顷,春雨化物,瞬间夺走了我的呼吸和心跳。 只一眼,就让我起了跪伏在地,亲吻他脚下足尖的冲动,如神祇般的匍匐膜拜。 我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移开了视线,把手机递还给了悠悠,又问道,“那位将军呢?你也翻给我看看。” 悠悠接过手机,摇了摇头,“这个没有,这位将军从来不曾露过面,我看也没人有这个胆量偷拍他。” 是吗?这位大将军还真是神秘诡谲,我暗自腹诽着。 没有就算了,我刚看了皇帝的照片,内心汹涌起伏,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看样子,这位凯里大帝会偶尔在一些重大的场合出现,民众看可以,但是不能私藏视频和照片,我猜想是怕民众的过度迷恋,因此虚度了光阴,耽误了正事吧。 但显然有不少不怕死的人,挖空心思,用着各种方式,想办法逃避着这个国家发达先进的技术追踪。 一般的明星,基本都是经过了包装和炒作。这个皇帝,与明星偶像全然不同。 雌雄莫辨的俊美,绝世无双,只单纯的看着视频和照片,无论男女,都会轻而易举的沦陷沉迷。 加上这位皇帝陛下超脱凡俗的尊贵气质,把他当做神来信仰和崇拜,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我这个有着数十载的灵魂,曾经阅人无数,自觉有着超乎常人的自持能力,也不敢再多看两眼。 室内沉寂了一会,我和悠悠俩各有所思。 我穿越来到了这个时空,等于重新再活一遍。 在原来的世界里,我其实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快乐。 虽然曾是大企业的高级管理,却对着许多人曲意逢迎,终日为了生计忙碌,为了金钱奔波。 死过一次,突然觉得之前所有的努力,是一场虚无,如烟花水墨,空花阳焰。 既然上天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我要活出自我,活的潇洒,活的畅快,恣意飞扬。 我脑中灵光一闪,突发奇想。 我一拍大腿,“我决定了,我要考皇家军事学院。” 悠悠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手摸了摸我的脑门,担忧的叹息,“我看你还是没有清醒。” 她八成以为,我还是没有放下对那个叫什么秦夙的执念,又在自不量力的胡思乱想了。 其实,我只是对特工的职业,有着强烈的兴趣,和想踏足从事的欲望。 第三章 情愫 没过多久,我回了学校。 这是一所有名望的高中,学校里有不少学生的家境充裕,背景显赫。 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那个秦夙,家中也有人在政为官。 他的各项成绩,包括长相,体能,身体素质,都是校内最拔尖优异的。 不出什么意外,被皇家军校录取的可能性很高,他也应该算是这所学校里,唯一能被军校录取的学生。 相较之下,这个万黎凝虽然长得标志,有些姿色,但是在家境成绩等方面,是真的差的挺多,属于平凡无奇的那一类。 而我这个在原来的世界里,三十多岁,几近奔四的大龄剩女,对于感情方面,不敢说是情场老手,但也有些经历。 所以,我不知道这个万黎凝是哪里来的信心和勇气,对着这样的男孩表白,还把这件事情看的那么重。 只能说,这是少女纯真的情怀,不顾一切,不计后果。 我走进校门,学校里的学生一看见我,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正如悠悠所言,在看这个万黎凝的笑话。 私下的议论还算客气,我视若无睹。 一进教室,众人的目光渐渐都聚焦在我身上,没多久,鸦雀无声。 还是施悠悠最有义气,她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进教室入座。 比起这些人异样的目光,我更在意的是完全陌生的这个环境。 但我这几十年的社会不是白混的,我顶着压力,盲猜,坐在了施悠悠的旁边。 周围人见状没什么异常反应,宾果——,蒙对了。 我刚入座一会,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起了。 “万黎凝,为了追男人,你可真是不择手段,你这次连命都拼上了,秦夙没准会被你感动的喜欢上你了。” 一个女孩子在冷笑,那讥讽嘲弄,尖酸刻薄的语气神态,可以拿来当做演艺界的教材。 我置若罔闻,没有理睬。 旁边的施悠悠却坐不住,她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刚想开口为我出头,被我拉住了手臂。 她不解的低头看我,我冲她摇了摇头,轻拉了她一把,低语道,“这种人,越是搭理她,越来劲。” 她攥紧了拳头,咬牙坐了回去。 其实,女孩子碰到这类事情,怎么辩驳都挽回不了丢失的颜面,不如趁早让它烟消云散。 果不其然,那女孩包括其他人顿时都觉无趣,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散开自顾自的忙事去了。 到了体育课,我也终于见到那位让万黎凝神魂颠倒,传说中的秦夙了。 一群女孩子围在篮球场,尖叫欢呼。 “秦夙,加油!” “秦夙,好帅!” “秦夙,我爱你!” “秦夙,……”此起彼伏,闹闹穰穰。 我又按耐不住好奇心了,漫步来到了篮球场。 我挤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瞥见了篮球场上,那个飘洒俊逸的身影,只见他凌空一跃,单手上篮。 “嚓~”,一声脆响,篮球稳稳当当的落入了篮筐。 周围又是爆出一阵尖叫,我旁边的女孩声嘶力竭,叫喊的喉咙几近破裂。 而我却怔忡住了,僵直在了原地。 秦昕?!!怎么是他,他也穿越了?!! 除了秦夙帅气的投篮得分,我的突然到来,也引起了骚动。 挤在我身边的女孩子,慢慢往两边散开,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低头嗤笑,不用想都知道在嘲笑我的厚颜无耻。 我没有心思理会,此刻,我的胸中正泛着汹涌澎湃的潮水波澜。 真的会是他吗? 前世今生,因缘际会,这一世,是否会有一个值得期盼的未来? 篮球场里的那个男孩,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他朝我走了过来。 “噗通,噗通…”,我的心跳的很快。 他来到了我面前,淡淡的问道,“你没事了吧?” 我近距离的看清了他的面容,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 不是,这不是秦昕。 这个男孩子比秦昕还要俊上三分,身材也更有料有型。 他的神态气质,淡然从容,清冷矜贵。 原来的我和万黎凝长得几乎一样,而他见了我,没有一丝意外和喜悦,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不会是他,我苦笑的摇了摇头,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在认清了这个事实以后,我的心也很快的平静了下来。 我回他,“没事了。”语气平淡如水。 “没事就好。”在众目睽睽下,于情于理,这个秦夙也该关心问候一下万黎凝。 我也不想和秦夙再有什么纠葛。 我佯装不好意思的模样,摸了摸后脑勺,微微欠身,“抱歉,打扰了,你继续玩。” 便不再拖泥带水,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潇洒的扬长而去,离开了球场。 他目送我离开的背影,觉得我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他兀自伫立了一会,场上的好友冲他喊到,“秦夙,你干嘛呢,还打不打了?” “哦,来了——”他高声回道,又走回了篮球场。 第四章 救命恩人 课堂上,老师在循循的讲课,下面的学生有的专心致志,有的意兴阑珊。 就比如我,突然之间重返高中,那些个函数数列,解析几何,也差不多忘光了。 一时之间还真不太适应,上课如同坠在五里云中,思绪已飘然远去。 “悠悠,我都忘记问了,这个万黎凝……咳……我,我是说我,投了湖以后,怎么上来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我旁边的悠悠。 “你是被一个路过的人看到,被他给救的,说来也巧,这个人也是咱们校的,说起来,他还算你的救命恩人呢。”悠悠回。 “是吗?他长什么样,几年几班的,叫啥?”我问。 悠悠答,“二年四班的,好像叫什么赵恒。长得不咋样,咋了,莫非你要以身相许?”她斜眼瞟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切~”我不屑的挥挥手,转过头,趴倒在了课桌上。 不过,既然是被人救的,礼貌上,我也该去谢谢人家,顺便也能问问当时的情况。 放学时,我摸到了二年四班的门口,拦住了一个出门的学生,问他哪个是赵恒。 他回头,往教室里高声喊道,“赵恒,你救的漂亮学姐找你来了。”语气满是讥诮。 一个高瘦的男生微微一愣。 过了一会,他走了出来,打量了我一下,问,“你找我,什么事?” 他弓着身,偏着头,眼神很飘,似乎在防备什么。 我见他一副紧张的模样,有些奇怪,“我来谢谢你。” 那男生又是一愣,他用手摸了摸鼻子,“不用那么客气。” 凭我多年的工作经历,和诸多客户打交道的经验,这个男孩的举止神态,似乎有事隐瞒。 可是,他不是救了我,他虚什么,慌什么? 事有蹊跷,莫非……我猜测到了一种可能,试探的问他,“你为什么说我是自己投湖的?” 男孩脸色骤然大变,脸涨的通红,拳头紧握,“你们的事情不关我的事。”说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我瞪大了眼,一把拉住了他,“你是什么意思?谁和谁的事情,你给我解释清楚。” 他冲我低吼,“我说了,你们的事情不关我的事,你缠着我干什么。你自己要寻死,不要赖在别人头上。”他气急败坏。 我大惊,这个万黎凝,她真的……不是……。 他用力的甩开了我,头也不回的跑进教室,里面几个女孩朝他走了过去,看看我,又低头和他私语。 我见那几个女孩,有的眼神怨毒,愤恨,有的脸色发白,眼神飘忽躲闪。 这帮人,绝对大有问题。 背脊突然起了阵阵寒意,我迈着发沉僵硬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教室,木然的跌回了座椅。 悠悠在一旁见我的脸色不好,担忧的问,“你怎么了?没找到你的救命恩人吗?” 我直视着前方,眼神空洞,“是不是就是那个赵恒对外宣称,我是投湖自尽的?” 悠悠一怔,“嗯,是他说的,当时只有他在场,难道,你不是……” 她突然也想到了什么,用手捂住了嘴巴。 我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悠悠,又问,“和赵恒在一起混的很好的女孩子,和秦夙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悠悠咽了口水,“嗯,我知道,她们特别喜欢秦夙,每次秦夙打篮球,上台演讲,或者干什么事,都能看到她们在一旁叫的最欢,赵恒就是她们的跟班,也时常能看到他和她们在一起。” 不出所料,我眯起了眼睛,推断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万黎凝的表白,激怒了这些秦夙的爱慕者,当时双方肯定起了冲突,万黎凝是被她们其中的人推下水的。 而那个赵恒,兴许是出于良心不安,才下水把万黎凝给救了起来。但他撒了谎,包庇了凶手。 悠悠拉住了我的手臂,“你为什么不早说,你难道连自己是被人害了,都忘记了吗?” 她的眼眶里浮上了水花,“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报警?”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报警没用。” 那个赵恒,和那帮女孩子串通一气,他们铁定是抵死了不认账,而我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也只是猜测,具体的细节过程,一无所知,警察质询起来,我的口供根本就说不上来。 像万黎凝这样家境平平,无权无势的女孩,就算死了也不过是一只蝼蚁,除了至亲好友,不会有其他人关心在意,也不可能有人会去特意的追查事实的真相。 这种学校暴力事件,没什么证据,被判定为自杀的早已屡见不鲜了。 这个万黎凝,已然含冤惨死,死的不明不白。我现在是无能为力,只能扼腕叹息。 既然我穿越到了这个女孩身上,就先代替她好好活着,也更加坚定了我要报考皇家军校的决心。 期冀着,有一天,我当了特工以后,能够为她做些什么,讨回天理公道。 第五章 志愿 报考皇家军事学院和其他的学校不同,名单需要另行独立呈交。 除了常规的文化科目的考试,还要至指定的考试场地进行考核。 其中包括身体和心理的素质,体能,记忆力,逻辑推理等一些额外项目的考核,对语言能力的要求也比其他的学校要高。 还有一项要求有些过分的,就是长相和身材的审核。 说白了,颜值气质不佳的人是不可能被录取的,毕竟学校培养的是未来的军官和特工,魅力值格外重要,尤其是特工,在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时。 我把填报的特殊志愿表,提交给班主任,当她看到“皇家军事学院”这几个大字,赫然跃于纸上时,惊愕的下巴都合不拢。 过了好久,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这考皇家军校不是开玩笑的,你要考虑清楚。” 我倔强的笑,“我已经决定了。”眉目间是异常的坚定。 此时,那些个讥讽过我的同学又对我开喷了。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货色,居然跟秦夙学,真是痴心妄想。”尖锐的声音不堪入耳。 我原本对她们的冷嘲热讽浑不在意,但忍气吞声久了,她们似乎越发的张狂,不知收敛。 我忍不住还以颜色的反击,摇头晃脑的娓娓吟道,“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那女孩闻言怔愣住了,一时之间没听出来我说的什么东西。 我瞟了她一眼,云淡风轻的笑,意味深长的解释,“我说的是,别瞧不起竹子的瘦弱,时间越久,它只会越发的坚毅刚强,无惧风雨,凌霜而立。” 那女孩被我文绉绉的话语,怼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些听不懂,那这句总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我轻蔑的冷笑,讥讽道,“看不起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我冲她竖起了中指,那个女孩顿时涨红了脸,恨恨的咬牙切齿,差点没给气的半死。 其他人见状被我逗笑了,犀利的文采,直爽泼辣的性情,还有点讨喜的俏皮风趣,好像让我收回了一些人气和好感。 我要考皇家军事学院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有的说,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有的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大多数人在说我白日做梦,不自量力。 更有甚者的说我已经疯了,无可救药。 我不以为然,曾经的我,好歹也是出身名牌大学,有一定的知识基础。 身体素质,在医院时全身检查,这具身体没什么毛病,很健康。 眼睛视力也可以,裸眼5.2,长相身材都过关。 心理素质逻辑什么的测试,料想应该是试卷做选择题之类的方式。 在原来的时空,大企业的高管,面试新人时,做为考官之一的我,对这类试题早已烂熟于心。 语言能力,我擅长精通英语,而且是属于对话交流毫无障碍的那一类。 体能和记忆力,通过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也可以提高。 相较之下,我还是觉得常规文化科目的考试有点难度,毕竟时间久了,再重拾起来着实头疼,幸好军校对于这类考试分数的占比不算太高。 如果是之前的万黎凝,是遥不可及的志愿理想,但换做是我,比这里的考生多出将近一倍的经历和阅历,这就是我凭赖的优势。 更何况,我已经死过一次,有什么不敢尝试的。 半年的时间,我有信心,能够通过考试,进入皇家军事学院。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虽然俗气,但言之成理。 我每天起早贪黑的努力认真起来,拿出了和我当初高考时,野牛见红般,势不可挡的拼劲。 年轻就是好,记忆力和体力都比我原来快老化僵硬的身体好太多。 其中,体能的训练是荦荦大端,每天要跑3公里,仰卧起坐、俯卧撑等。 一开始是真不行,跑不到2公里,大汗淋漓,下气接不上上气,有快死的感觉。 但一个月的咬牙,持之以恒,渐渐地能适应了。 再过一个月,3公里也能坚持下来了。 每天放学,我几乎都是最晚一个离开学校的。 学校里的人,对我坚韧不拔的毅力和顽强,也渐渐地折服了。 这天,草长莺飞,晚风徐徐。 我做完全部的训练,已是黄昏时分。 学校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寥寥无几,操场上也是空无一人。 我直接躺倒在青草坪上,成大字型的舒展,四体通畅。 余晖脉脉,斜影扶疏,清风拂面,沁人心脾。 躺着躺着,骨软筋酥,困意浓倦,我不由自主的闭眼酣睡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身上突然感觉一暖,似乎有人给我盖了东西。 我醒,惺忪的睁眼,一男生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这样睡,会着凉的,累了就回家吧。” 我用手背遮挡了一下,刚睁眼时,有些刺目的光亮。 抬眼,迎视着来人,居然是他,秦夙。 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居高临下,干净澄澈的双眸正凝目看我。 白皙的肌肤被落日晕染了橙金柔光,红唇赪霞,悠悠碧草般的清香气息扑面而来。 不愧是高级学府里的第一男神,放在我所处的原来那个世界,在众多小鲜肉的明星偶像里面也毫不逊色。 我懒懒的坐起身,“嗯,我这就回去。” 秦夙突然也席地而坐,和我并肩。 我不解的转头望着他。 半响,他开口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 等等——,他也是误解了什么东西吗? 我仰头一笑,“你别误会,我这次真不是为了你,我是自己要考皇家军校的。” 秦夙眯眼,默不作声。 显然,他不相信我说的话。 “如果,我说,我上次投湖那件事,也是个误会,我,是,被,人推下水的,你信吗?” 我挑眉,一字一顿的问他。 秦夙一愣,漂亮的眼睛在闪烁,还是没有回答。 我见他的反应,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拍了拍裤子。 “总之,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现在的我——对你,没那么大的兴趣,你也不用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我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应对考试上,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虽然优秀俊美,但对于一个苍老的灵魂来说,是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我坦然豁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秦夙抬头看我,有些失神和迷惘。 我背起包,冲他回眸一笑,如春花秋月,便大步离开了操场。 第六章 考试前夕(一) 白驹过隙,半年时间,稍纵即逝。 我们进入了最后的临考时刻。 施悠悠提议,在考试前几天,去游乐园畅玩一天,放松调整一下心情。 我欣然答应了,快考试了,最近太过紧绷的神经,的确该纾缓一下。 我们几个好友,挑了一个日子,约在游乐园门口碰面。 这一天,我如约而至。游乐园的门口,人潮涌动。 我在约定的地点找到了施悠悠一行人,还有,在她们旁边的,秦夙—— 秦夙高挑的身材,清俊的面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特别显眼。 从他身边路过的女孩,红晕映颊,娇羞媚笑。 我挑眉,他怎么来了? 我来到了悠悠的身旁,她一脸坏笑,对我施了一个眼色,“还不快给人家打招呼?” 不会吧?我朝天翻了个白眼。 难道是悠悠约的?她未免也太多事了。 假设我是原来的万黎凝,这考试前找秦夙出来游玩约会,不是在添乱吗? 看来这半年下来,悠悠对我真是刮目相看,对我的定力和意志力是充满了信心,也太看得起我了。 秦夙居然也会答应这个邀约?也是不可思议。 不过再怎么说,这样为我着想的闺蜜,我还是应该抱着感恩的心理。 我低着头,轻叹一口气,清了清喉咙。 抬起头,我满面春风的笑,“秦夙你好啊,你怎么也来了?” 秦夙大方一笑,“你的朋友约我们来的,我们正好有空,就来了。” “是吗?哈哈。”果然,我嘴角一个抽搐,在心里对悠悠的多管闲事,又狠狠的鄙视了一把。 秦夙又对我温文一笑,问,“人都到齐了吗?” 我转头,推了一下悠悠的肩膀,如法炮制的问,“人都到齐了吗?” 悠悠环顾了一下,点了点人头,“差不多了,你们那边到齐了吗?”她意指秦夙那边。 “齐了。”秦夙干脆利落的答。 “那我们就进去吧。” 一群朝气蓬勃的红男绿女,手挽手,肩并肩,买票进入了游乐园。 在乐园里,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太空梭,海盗船,我们一个接着一个,玩着这些惊险刺激的项目。 我像孩子般疯狂的尖叫,畅怀大笑,似乎释放了前世今生被压抑了几十年的情感和心境,酣畅淋漓,痛快至极。 秦夙玩这些项目面不改色,异常冷静。 在蹦极那里,几乎所有人都望而却步,秦夙却好似轻松自若,玩的不亦乐乎。 我们说,“你胆子真大。”他回,“我跳过几次降落伞。” 好吧,家境不一样,果然是做军人的料子。 我们还坐上了摩天轮,摩天轮慢慢的旋转,转到顶端时,我鸟瞰着下方这座陌生的城市,虚空缥缈,恍然如梦。 我不知道自己这缕飘篷游荡的灵魂,从今往后,是否就在这个世界里生存。 我也思念原来的时空,一些人,一些事。 我坐在摩天轮里出奇的安静,一直发呆和出神。 悠悠在一旁推了推我,“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没和秦夙一起坐摩天轮,是不是很遗憾?”语气很欠。 摩天轮的确有很多关于恋人的传说,提到摩天轮,立马就能联想到美好抑或心痛的恋爱。 我倏地回神,质问她,“你什么时候找的秦夙,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也只是试试看罢了,找了他的好友帮忙问的,没想到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悠悠有点得意。 “说不定,他对你也有点意思,你也主动点啊,看你也不理睬人家秦夙,真是枉费我的一番好意。”她好似心痛的样子,两手捂紧了胸口。 “切~我可谢谢您嘞,拜托你,下次干什么事,和我提前商量一下好吗?”我不以为意。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反应这么冷淡?”悠悠又摸我额头,“你这样拼了命的样子,我见了都感动的痛哭流涕。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却不好好把握。” 我不是对秦夙没有一点好感,这样俊逸优秀的男生,无论哪个女人见了都会多看几眼。 只是,他长得太像……看到他,我总觉得怪怪的,有种混沌朦胧感。 我叹了口气,“等考试完了再说吧,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我不想继续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题。 悠悠迷惑的看着我,闭口不谈了。 到了晚饭时间,我们在一间装修童话风格的餐馆里用餐,昏黄的灯光,暝暝濛濛,烟雾杳杳。 我们围在一桌,用完餐,开始闲聊。 七嘴八舌,唧唧喳喳,聊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又扯我。 “你们说,咱们校,要是进了两个皇家学院的,那得多有面子,你们俩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啊。”一个男生感叹,眼神从我这里划过,停留在秦夙身上。 众人聒噪附和。 秦夙但笑不语,拿起了手中的饮料,抿了一口,优雅的好像喝红酒。 我们俩没有人接话,气氛尴尬。 我摆摆手,落落大方的回道,“现在还言之过早,等考进了,你们再祝贺吧。” “好,到时一定要让你们请客吃饭。”男生顺水推舟,语气像在讨喜酒。 我看了眼秦夙,他还是一言不发,随便他们起哄。 我额头青筋在跳,只能干笑,说,“好,好。” 那男生立马接嘴,“爽快,就这么答应了啊。”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的应诺了一顿请客的差事。 第七章 考试前夕(二) 吃完饭,我们在乐园的中心湖泊的小路上闲逛。 夜晚的乐园,灯彩辉煌,缤纷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爆裂绽放,柳条状的荧荧火光,明明灭灭,在流银泄辉的夜幕里融化。 我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一条简讯。 “我有话想和你说,你留在这里,等我。秦夙。” 暧昧的短讯像石子投进湖,在我的心里荡起涟漪。 我转头望向秦夙,他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脉脉的回望了我,明亮的眼眸里星波在闪耀。 于是我停伫了脚步,等着秦夙。 秦夙见我停顿,眼神莫名,他却还在走,没有停。 人群渐行渐远,只剩我一人,留在原地。 我瞳孔一缩,思忖着,不对劲,这里的树林湖泊清幽僻静,的确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但也是谋害行凶的绝佳之处。 我正这样寻思,从树林里倏忽闪过一个诡异的身影,我汗毛都站立了起来,瑟瑟发寒。 我抬腿,刚想跑,从漆黑的夜里伸出一双手,猛地一把推了我的后背,我怵然一惊,一下没站稳,跌进了湖里。 草泥马,又来这套——我在心里暗骂。 还好我不是万黎凝,我会游泳,没有惊慌失措。 这里离岸边很近,湖水不会很深,我手臂在水里划动了两下,身体立直了,脚踩到了湖底,人站了起来。 “噗通——”,一个人跟着跳下水。 我的眼睛被水浸润,一时睁不开眼,在黑黢黢的夜里,根本看不清是谁。 这会我真有点慌了,这人居然这么狠毒,还带赶尽杀绝,非要治我于死地?! 那人瞬间来到我的身后,一支强有力的胳膊搂住了我的脖子,我双手反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挣脱起来。 “别慌,冷静,是我!”秦夙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大声喊。 是秦夙,他来救我吗? 原来又是一场误会,他认为我不会游泳,是以救人的姿势来搂我,而我没看清人,觉得他要掐死我。 我停止了挣扎,回头望向秦夙,他的黑发,衣服都被湖水浸湿了,俊脸写满了紧张和害怕。 我心里一暖,冰冷的湖水似乎也不是那么凉了。 我柔声细语,“我没事,我们上岸吧。” 秦夙一愣,瞪大了眼看我,我则迈着大步,向岸边走去。 前面的人群也都跟着跑了回来,七手八脚,把我俩拉上了岸。 悠悠心慌的问,“你们怎么了?” 我咳了两声,咳出了呛进口鼻的水,“有人,推我下水。” 悠悠闻言一惊,手捂着胸口喘息,问,“你看到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天太黑了,没看清。” 一个男生提醒道,“你们俩赶快把湿透的衣服换掉。” 此时刚刚入夏,夜里还有点凉,若是在这节骨眼感冒生病,大事不妙。 我们找到了在乐园巡逻的安保人员,简单说了下情况。 安保人员听后也是大吃一惊,刻不容缓的带着我和秦夙,进入了乐园内部员工的设施房间。 洗了个暖暖的热水澡,我换上了他们给我们提供的衣裤,看见秦夙早已洗完出来。 他的俊颜一脸的严肃,真的仿若警察般的质问,“那里没有监控摄像吗?你们的安保措施怎么做的?” 我来到他的身边,“算了,不可能在每个角落都安装摄像头,那人精心算计好了。” 秦夙心有不甘,我又劝道,“现在我们还是尽快回家休息,没两天就考试了,不要因此耽误了正事。” 一语警醒,秦夙深舒一口气,接受了乐园工作人员的道歉和补偿,就放弃了查问。 我们来到了门口,悠悠她们都被吓到了,这个鬼地方一刻都不想再待。 我和她们道了别,她们就各自分散回家去了。 留下的只有悠悠,还有,秦夙。 悠悠想陪我回家,秦夙则表示,两个女孩子,还是不安全,坚持送我们。 悠悠一见秦夙要送,立马改口,“那我也回家了,凝儿就交给你了。” 她离开时还冲我眨眨眼,笑的玩味,不怀…恶意,应该说,她是好意。 秦夙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我们叫车回去吧,我驾照还在考。”秦夙今年刚满十八岁。 我笑眯眯的说,“嗯,好。” 秦夙看起来挺厉害,其实还只是男孩。 我报了住址,他叫了一辆车。 车来了,他开了车后门,优雅有礼的让我先上车,我进去以后,他也跟着上了后排。 我原以为他会坐前排的驾驶座旁边,他和我并肩坐在后排,我忽而觉得有些尴尬和局促。 我用手捋了捋发丝,侧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过了一会,秦夙打破了车内的寂静,先问道,“你会游泳了吗?” 我颔首,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的脚,“嗯,上次落水以后,就去学了,会一些。” “上次,你说,你也是被人推下水的,是谁,你知道吗?”秦夙问的问题,突然让我心里一跳。 我都快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这会儿要不要告诉他呢? 告诉他,他说不定会为我出头,但是马上就要考试了,这时候追查,会在学校掀起轩然大波,会影响秦夙的考试,还会牵连其他人,我本人也会受影响。 我思索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说。 于是,我摇了摇头。 秦夙叹了口气,“是吗,白天也没看到?上次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去稍微调查了一下,那个目击者,那小子…”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眯起了眼睛,攥紧拳头,愤愤的说,“那小子被我问的吞吞吐吐,是不正常。” 我转头望着他,他居然真的去调查了,是出于责任,还是对我…… 不过,不管为了什么,他的质问,肯定会惹怒她们,说不定这一次就是她们怀恨在心,杀人灭口。 我俩又是一阵默默无语,各怀心事。 一会车停,我抬头,居然那么快就到了吗? 他送我下车,一直送到我住的楼下。 我转身,低着头,搓着手,“我那个,到了,今天,真是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的考试,加油!我看好你。”秦夙对我笑吟吟。 我抬起头,莞尔一笑,“嗯,好,你也加油。” 我俩相视而笑。 “那我上去了。”我和秦夙道别。 “嗯,记得喝姜汤…” “记得喝……” 我俩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我还没说完,就又笑了出来,笑声如银铃回响。 不明的情愫,如初恋那般,青涩,纯真,朦胧,憧憬,在我和秦夙之间,落地,生根,发芽,成长—— 第八章 考试(一) 终于开考了—— 我深吁一口气,走进学校的考场。 常规的科目考两天考完了,接下来就是前往特殊的定点考场,进行额外的考核,地点在帝都。 我和秦夙俩,坐上飞机,前往帝都。 帝都,也就是帝国的都城,权力的中心,位于欧华大陆的心脏地带,地势有点类似我原来时空的蜀中。 崇峻巍峨的群山环抱,中央腹地是肥沃平原,易守难攻,在军事上处于绝佳的地理位置,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帝国最重要的政府官员以及皇室一族的安全。 气候宜人,风景优美,旷远绵邈,各方面条件都相当优越。 帝都的人口不多,是皇帝贵族,议员大臣以及下属各级官员等,居住和处理国务的所在之地。 普通民众,进出帝都,要有通行令证,就比如我,这次是来参加军校的考试。 飞机越过穿破云霄的高原,山川开阖,苍莽千里,眼前豁然开朗。 中西合璧的雄伟建筑,高大恢宏的城堡宫殿,雍容华贵的琼楼玉宇,在绿化植被率超高的土地上,错落有致的星罗分布。 从高空俯瞰,似镶嵌璀璨斑斓,珠宝玉石的瑰丽花圃,又似处在幻海云山,富丽妖娆的瑶宫月殿,昱耀熠熠,浮天潋滟。 在帝都,一般人是不允许私自开车出行,一辆速度奇快,却很安静的悬浮列车贴着地面,环绕于市。 下了飞机,坐上悬浮列车,穿越帝都满城的韶华繁景,我们来到了指定的考场。 抬头仰望眼前的建筑,我不由得又唏嘘惊叹。 这根本就是一座巨型体育场,规格比我原来时空的鸟巢还要大,容纳几万考生,绰绰有余。 场馆四周是隔间的楼层,无窗全封闭,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器械和设备,中央是环形跑道的操场。 进入场馆时,我们进行了面部身份等信息的扫描确认和安检,还领取了专用的准考证。 上面详细罗列着准考证号码,考场号,座位号,各项科目的考试时间和顺序,注意事项等。 首先是心理素质和逻辑思维的考试,果然如我所料,是做试卷题目的方式。 只是,这个考场的房间,很压抑,很诡异。 在之前看到的,全封闭的房间里,灯光是最令人紧张不安的血红色,还闪个不停。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我入座开考后,房间内突然响起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我竦然一惊,瞪大了眼睛,但只瞬间,我就反应了过来。 这也是心理测试的一环,用意在干扰和搅乱考生的心神。 还不止于此,这房间居然还装有三维立体成像的投影。 做着试题,脚下,桌椅上爬满了蛇,蜘蛛,蜈蚣,各种会令人产生恶心和恐惧的影像,伴随着明暗交错的红光,全景环绕的声效。 刚开考几分钟,已经有考生被吓得屁滚尿流,叫着妈,跑出了房间。 我们来之前,就分别去指定的医院,做了身体的检查,出具了报告。 有心脏病的,真的会被吓死过去,身体素质不合格的料想早已淘汰了资格。 这考试,也太他妈的刺激了。 幸亏老娘最爱看的就是恐怖片,看着血肉模糊,肠子横流,脑浆迸裂的丧尸,照样泰然自若的吃零食。 这点小case,我稳了稳心神,奋笔疾书,继续答题。 话虽如此,但当我看到一缕黑发落在我的肩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渐渐地从背后爬到我的面前,从桌子底下露出半边惨白的脸,一只空洞的白眼珠子盯着我时,我也吓的脸色煞白,笔都没拿稳,差点掉地上。 我喘着粗气,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别去看,专注于试题。 百题测试,我只答到80题,结束的警铃声响起,房间内一切恢复如常。 抬起头,发现我周围的考生,一部分傻了眼呆坐,一部分闭着眼睛还捂着耳朵,还有一部分不见了踪影。 能够保持正常的寥寥无几,看来只这一场下来,就能淘汰掉七八成的考生。 这算下马威吗? 妈的,我愤懑不平的握着拳头。 交了试卷,立马进行面试和语言类的考试。 这也够阴损的。 这一场下来,没被吓到半死的,心神也恍惚不定了,此时进行语言类的面试,母语还能不能讲利索,恐怕都是问题。 我也恍悟过来,怪不得,这军校这么难考。一环接一环,环环都是套,处处都是坑。 只是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为什么事前查不到一点信息和消息,之前考过的考生都只字未提。 没过多久,我就又明白了。 考试结束时,离开考场全部要签保密协议,谁敢透露一星半点,依照泄露国家机密的重罪论处。 情节严重的,也就是泄露具体内容过程的,无期徒刑或死刑。 不愧是,皇家的,军事,学院。 幸亏,真的庆幸,我的英语和母语一样的流利。 面试时,我是这整间房,几十位考生里,唯一一个,谈笑自若,对答如流的考生。 记忆力的测试,有扑克牌、二进制代码、数字的记忆和复盘,这一项,需天分,考是考了,考的怎样,听天由命。 文的考完,就是体能项的考试,我换上一身运动装,来到了中央的操场。 体能项目的考试内容,不但要3公里的长跑,其他各类运动的完成度,还有时间的要求。 换言之,所有的项目,要在指定的时间里面完成才行。 我在之前的训练中,前三个月达到了完成度,后面三个月,我做了绑着沙袋的负重训练。 没了重量的束缚,我身轻如燕,敏捷如兔。 这一项,我也顺利通过了。 最后还有一项综合考,通过面试和体能项的考生,会分批再次进入房间内。 五个人一间房,一个小时的时限,谁能找到五个人中,不是考生的人就得分,进入时需签生死状,生死不计。 提示:准考证。 听完这项考试的内容和要求,我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的考试已经超越了所有考试的界限和范畴,超乎我的想象。 这场考试,也许才是评估一个人,有没有潜质和能力,成为一个军官或者特工,终极的测试。 第九章 考试(二) 生死不计,意味着可能有威胁到生命的风险。 我惴惴不安的向房间走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 与考试无关的物品,都放在考场外,各房间的门框都装有扫描仪,确保考生不会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和常规的考试没什么不同。 桌上放了矿泉水瓶,供考生饮用,和第一次进来,做心理测试时一样。 只是房间的灯光变得不同,白色的灯光,通明透亮。 看起来,这里的灯光,颜色和亮度,都可以调节。 房间内另有两男两女,我默不作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一男的率先开口道,“提示不是准考证吗?我们都拿出来瞧瞧,谁没有,不就是假的?” 众人立马赞同,四个人都掏出了自己的准考证。 他们的目光望向我,我摇摇头,无奈一笑,也拿出了准考证。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另一男的说,下面称呼他为小李,准考证上写着他姓李。 “准考证还有假吗?我的天!”一女的仰天长叹,下面称她为小苏。 “要不,你们都背背看准考证号码?”另一女的建议,下面称她为小安。 “我背不出来。”最先开口的那个男的摇摇头,下面称他为小孟。 “我也背不出,除非有过人的记忆力,背的出或者背不出来的,不能拿来做依据。”我被他们称呼为小万。 准考证的号码有16位,在这军校的考生里面,记忆力超群的是大有人在,但也有大部分像我这样的,不会留意准考证号码。 小李说,“我们对比一下准考证,看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五张准考证,纸质的,没有外壳和塑封。 准考证号,身份证号码,姓名,考场号,座位号,还有印的彩色照片不同,其他都一样。 证上的折痕程度也各不相同,但不能以此断定哪张有假,毕竟个人习惯不同。 小苏说,“也许白光下面看不出来。” 他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个房间的灯光。 “找找看开关在哪?”小李四下观察搜寻。 “在这,在这。”小苏找到了可以旋转的按钮。 “有没有紫色的?”小李问。 “有。”房间瞬间被紫光笼罩。 在可以检测纸币的紫光灯下,五张证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异常。 “每个颜色都试一下吧。”小安建议。 红,黄,绿,蓝几个颜色灯光的照射下,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这样?”小苏很失望。 小李也一筹莫展,暂时想不到什么方法来辨别。 小孟讪讪笑笑,“要不,把准考证淋湿了看看?”他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 我挑眉,“这个方法恐怕不行,准考证要是损坏了,更加找不到线索。” “那你说怎么办?”小孟语气不耐烦了。 我托腮,想了想,“那个灯,能不能关掉?” 小苏看了下旋转按钮的旁边,还有一个开关,按下,房内漆黑一片。 五张证也没有任何一张有荧光。 “哎,开灯吧。” “啪~”灯光又亮。 小孟又说,“我看还是要用水喷喷看,不然矿泉水瓶放着干嘛。”他还是不死心。 小安说,“别冲动啊,要是淋湿弄坏了,谁来负责。” 小苏附和,“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弄坏准考证,我们还要用的。” 这个准考证不是自己打印携带,是进来时领取的,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用处。 小孟被一致反对,他握紧了拳头,吼道,“我看谁反对的,谁就是假的。” 小苏站了起来,“我可没反对,我只是说,不到最后一刻,不要用这样的办法。” 小孟指着小苏的鼻子,“我看你就像假的,你长的那么丑,人又蠢,怎么可能通过面试?” 小苏涨红了脸,眼眶也红了,“你太过分了,你才是假的,你那么鲁莽粗暴,怎么通过心理测试的?” 小孟继续吼,“老子就是胆大,不服气?!”语毕,他眼瞪着桌上的五张准考证,大步冲上前,准备硬抢。 小李见状瞪大了眼,他一把拉住了小孟,“要用水测试,也得拿你自己的先试。” 小孟嚣张的叫,“老子是货真价实的,为什么要先试我的?” 小李一听,怒了,也吼,“你自己提出来的,你不先试,怎么能拿别人的瞎折腾?”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众人也越来越焦躁,房间内的气氛剑拔弩张,矛盾冲突一触即发。 小孟恶狠狠的瞪着小李,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臂,他是五人中最孔武有力的一个。 小李似乎有些格斗技术,他紧跟着小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反扣在他身后。 小孟也不是酒囊饭袋,他另一个手臂支起三角肘,朝着小李的腰部就是一记重击。 小李一声闷哼,手捂着腰,跪伏在地。 小苏趁着小李和小孟扭打时,抢先一步,把五张准考证拿在了手里。 小孟向小苏步步逼近,目露凶光,吼道,“给我——” 小苏咬着嘴唇,摇头后退。 小李缓了过来,又朝着小孟扑了上去,手肘夹住他的脖子,往后用力拖曳,把他拽倒在地。 小苏和小安,还有我,一同纵身扑上前。 三个女孩虽然力量不及,但是胜在人多,把他的手脚都死死的摁压住。 小李抽出了他腰间的皮带,把小孟的两只手腕捆绑收紧,负在身后,身体压着他,使他无法动弹。 我们见状都深吁一口气,这个小孟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不制住他,他肯定会对我们暴力相向。 小李一哂,冷哼道,“来,就拿这个姓孟的准考证先试。” 小孟大声骂道,“你们这帮畜生,谁敢动我的证,我饶不了你们。” 小苏被他的话恫吓住了,踟蹰不前。 小安从小苏手里接过五张证,翻出了小孟的证,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含了一口水,往准考证喷了上去。 证上湿濡一片,除了水迹,没有因为酸碱度,测出颜色的变化和痕迹。 小孟急红了眼,大叫,“老子说了,我是真的,你们偏不信。我要宰了你们——” 他用头猛烈的撞击小李的头部。 小李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松开了对小孟的钳制。 小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弓着身,反绑的手背在身后,朝着小安就冲了过去。 小安被小孟撞倒在地,痛的爬不起。 “哐嘡~”一声,一个铁制的椅子,砸在了小孟的头上,他的头上顿时开了花,翻了两下白眼,人晕死了过去。 我站在小孟的身前,拍了拍手,两手一摊,“生死不计。” 我蹲下身子,把小安扶坐了起来。 小安的双手按着腹部,疼的直冒冷汗,咬着唇,恨恨的道,“这个疯子。” 离一个小时的时限,只剩不到十分钟。 房间里面,狼籍一片。 三个人躺倒在地,还有一个六神无主。 我接过小安手里的五张准考证。 脑子飞速运转,全神贯注。 提示:准考证… 准考证…矿泉水瓶… 准考… 陡然间,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我瞪大了眼,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 我拿起手边尚未开瓶的矿泉水,在五张准考证上仔仔细细的检视查看。 突然,眼睛一亮,心中一喜。 找到了——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铃声响起,时间到,一考官进入了房间,问,“有谁找到答案了吗?” 我站起身,手举起了一张准考证,答道,“就是她,安若怡(小安)。” 考官“哦?”一声,又问,“你怎么找到的?” “答案就是‘准考证’,这三个字。”我胸有成竹,掷地有声道。 “准考证上,‘准考证’字的边上,有一个很小的,凹陷的压印,不用放大镜,根本看不到。我就用装了水的矿泉水瓶,作为放大镜,找到了一个‘假’字。” 考官微微一笑,问,“你叫什么?” “万黎凝。” 第十章 偶遇 这一路上,从上飞机到进入考场,我和秦夙都没怎么说话,心事重重。 全部的项目考核完了,我签了保密协议,出了考场,打开了进入考场后,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 手机除了几个未接来电,还跳出一条秦夙的简讯。 他约我,考完试在场馆的一个出入口见面。 去帝都考试,事先被告知要准备三套衣物,一套休闲装,一套运动装。 还有一套,建议进出帝都的其他场合穿着。 男的,大方得体的正装;女的,光鲜靓丽的衣物和妆发。 此时,考试全部结束,我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换上了精心准备的第三套衣物,一件挂脖露背的白色短裙。 高高束起的长发放下,随意的在肩头散落。 我拿出了化妆包,抹了浅绿色的眼影,涂了橘红色的水润唇膏,喷了淡淡的香水,整个人焕然一新,雪腻酥香,性感娇娆。 我来到了约定的考场出入口,一眼就望见人群中的秦夙。 他换了一件深灰色细条纹的中袖衬衫,看起来时髦大方,风度翩翩。 从秦夙看到我的那一刻开始,直到我走近他的身边,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我。 我被他看的有点难为情,低下了头,双颊绯红如霞。 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我想缓解有些尴尬暧昧的气氛,问秦夙,“你考的怎样?最后那场过了吗?” 秦夙终于不再直勾勾的盯着我瞧,轻松回道,“挺好,你呢?” 我挠挠头,“马马虎虎,我反正尽力了。” 我接着问,“考试都考完了,我们现在就回家还是四处逛逛?” 我们的回程飞机订在晚上,此时离起飞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名表,“时间还早,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帝都,就逛逛吧。” 正合我意,我展颜微笑,同秦夙一起,在这座帝国最美丽的都市流连倘佯。 一路走过,精美的艺术雕塑,银素流泻的喷泉随处可见,行云流水,吉光凤羽。 绮罗珠履,锦衣华服的豪门贵胄,在通幽曲径里闲庭漫步。 正气肃穆,黑色军服的士兵,荷枪实弹的列队巡逻。 燕语莺啼,安宁静谧,繁华似锦,又井然森严。 我惊艳感叹帝都的壮丽华美,屏息踏在帝都的每一寸土地上,都能感受到尊贵和高雅,只是有种自己越缩越小,几近看不见的渺小感。 我问秦夙,“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他说,“来过一次,我的父亲在地方处理政务,他有自由进出帝都的资格,我没有,来一次手续繁琐,所以就没怎么来。” 原来如此,我沉吟了会,又问,“皇宫在哪儿,我们能不能去参观?” 秦夙微微摇头,“皇宫在帝都的正中心,普通人不能靠近,那里守卫很严,不过有一个地方,可以看见皇宫。” 他带我坐上列车,在一座大厦附近下车,进入大厦,坐上电梯,来到了最顶层。 电梯门打开,一阵清冷的晚风拂面而过。 站在楼顶,帝都的繁华美景能尽收眼底。 天色渐暗,云兴霞蔚。 我顺着秦夙手指的方向,依着阑杆,极目远眺,一座庄严雄浑的玉楼金殿映入眼帘,惊艳了时空和岁月。 宫殿高处的尖顶,广场,飘扬着帝国的国旗。 黑底绣金的旗帜,中央是欧华大陆的轮廓图,两边金龙腾飞,象征着巨龙守护之下的帝国,国富民强,山河无恙。 殿前闲云潭影,浮光跃金的镜池里,白玉宫殿的倒影,缥缈迷濛,浟湙潋滟。 几何对称的翠绿花园,一碧万顷,旷其盈视,纡其骇瞩,极富艺术美感,端芳雅致,又气势磅礴。 崇墉百雉的高耸围墙,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持枪的士兵,肃立在岗楼城墙,壁垒森严。 游玩的不知疲倦,不思饮食,但是肚子在咕咕的叫唤着它的主人。 秦夙的嘴角微微上翘,“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我忙挥手,“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我请你吧。” 秦夙闻言只笑,笑的意味不明。 当我接连走进几家餐馆以后,看了这里的价目表,我惊讶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这里的消费简直贵的离谱,随便吃点东西,都得上万计算。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 秦夙陡然间牵起了我的手,拉着我走进了一家饭店,通过服务员礼貌的引领,来到一张铺就红色丝绒布的小方桌旁,秦夙绅士的替我拉开了座椅。 我深吁一口气,扁扁嘴,就座。 两人份的牛排套餐,不丰盛,但色味俱佳,口齿留香。 就这一顿,吃掉好几万,虽然是秦夙请客,吃的我心脏疼痛。 出了饭店,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帝都的夜晚也是静美幽蒙,令人迷醉。 我和秦夙在路边闲逛,透过店面的橱窗,里面的衣服和首饰,炫丽夺目,价格更是夺人眼球。 欧华帝国的货币也是以元为单位,汇率和原来的时空差不多。 举例,一杯奶茶,10元;帝都一顿饭店的用餐,三四万元;而这里的衣服首饰,就没有低于七位数的。 秦夙解释,这些衣服和首饰全部都是顶级设计师的私人定制,全世界独一无二,只此一件。 好吧,顶级设计师,还限量定制,不算特别……离谱。 不过,和我这种阶层的平头百姓毫无干系,哪怕在原来的时空,也只看过明星穿戴。 这里的道路没有一辆汽车,行人随意闲逛,毫无顾忌,比在花园里散步还轻松惬意。 走在半路,前方漆黑幽暗的夜色里,出现两点荧荧光亮。 只眨眼的片刻,灯光突然刺目的让我睁不开眼,我用手背挡住眼睛,伫立在了原地。 灯光渐暗,我把手放了下来,定睛看清了骤然横空出世,停在身前的发光物体。 居然是一辆车子,还是一辆超级的,顶级的加长版豪车。 豪车我见的不少,在原来的时空也常见,为什么说这一辆是超级顶级的,因为她给我的感觉太高端,像那迢迢星汉的光华,高不可攀。 车身白如素液,像月亮女神的吟唱,婉约,皎洁,柔和。线条流畅优美,如绸缎飘舞的褶皱,匹练飞空。 车子的灯光,像切割打磨过的钻石,凝明映澈,炫熠曜曜,细碎的星沙光斑,在暗夜回旋跃动。 车头立标,银色独角兽,前蹄起扬,鬃毛飘逸,美丽圣洁。 奢华但不庸俗,温然高雅,这辆车肯定也是出自最顶级的,艺术大师的打造定制。 我就一直伫立欣赏,都忘记了让道,秦夙拉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一边,我恍然回过神来。 突然发现周围的人全部低首垂目,恭立在路边。有的人偏着头,用奇怪的目光斜眼瞟我。 豪车没了障碍,立马启动驶离而去。 我诧异的问,“这里不是不允许开车吗?这独角兽是什么牌子,怎么从来没见过?这里面坐的什么人?身份很高贵吗?” 秦夙深吸一口气,“那个车头立标,只可能是一个人的车子,皇帝陛下的。” 他的话把我吓得魂不附体,考试见鬼都没觉得这么惊悚。 “皇帝?!”我失声叫起,不敢置信。 周围的人又用古怪的眼神看我,我喘了几口气,稳了稳被吓到的心神,压低了声音,接着问,“怎么可能是皇帝,你会不会看错了,皇帝陛下的出行,不都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怎么就这一辆车子?” 秦夙答,“皇帝陛下不喜人多吵嚷,没有重大的国事,不会兴师动众。” 好吧,这个凯里皇帝还真是性静情逸。 我后来才知道,这车不似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车身用的材料,比航天用的钛合金还要坚硬,防弹防爆,冷热隔离。 帝都的安防措施,也是整个国度最谨慎严密的。除了护卫军队,便衣的特工布守在皇帝的所经之处。 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的轻车简从。 我怯怯的问,“我刚才那样拦在车前,皇帝陛下会不会怪罪?” 秦夙答,“不会,要治罪,刚才就把你给抓起来了。”他宠溺的轻捏了下我的下巴。 这次的偶遇,我内心除了惶恐,还有些许的遗憾,帝国的王者就在眼前,隔着一层黑色玻璃,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而那个坐在车里的帝国之王,却是从头到脚,把我看的一清二楚。 【作者求票,月票,推荐票,评论,创作不易,给点动力。】 第十一章 毕业 这里的办事效率挺快,从考试结束,没过七日,我就收到了皇家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让我瞠目结舌的是,这次他们只录取了不到百人的考生。 整个欧华帝国上千万的考生,只有几万人有能力敢于挑战这所最高端的顶级学校,而他们只录取了不到百人,比我原来时空的清华北大,还要难考百倍。 对我来说,这种几率和中彩票差不多。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届的录取率是多年来最低的一次,料想是最后的那项综合考,几乎拦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而我是运气爆棚,走了狗屎运,曾经看过一部电影,给了我一些灵感和启发。 我收到email的那一刻,一个人兀自呆坐了好久,笑不出来,只想哭。 回想这半年多,我硬是把一个弱不禁风,不谙世事,还在怀春的天真少女,锻炼出了军人的素质,钢铁的意志。 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洒了多少汗,难以言表。 我心里更加清楚明白,这还只是开始,未来将有更多的艰难险阻,更高强度的训练磨砺,也是我现在无法想象的。 通往全新的未知领域的大门,已经向我敞开。 当得知我被皇家军校录取的消息时,我这里的双亲激动的差点没晕过去,他们想大摆宴席,大肆庆祝。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要知道这里的亲戚朋友,我是一个都不认识,我可不想到时花心思费力气,去应对一些不知所措的尴尬场面。 我煞有其事的对他们说,进皇家军校,不要张扬,最好是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们半信半疑,很不情愿的放弃了铺设宴席的打算,但消息还是一个传一个,不胫而走了。 结果就是,家里的电话被打爆,门槛被踩烂。攀亲道故的人数激增。 更让我无语的是,还有许多前来相亲的。 什么表姑妈家的侄子,堂兄的对面邻居的儿子,舅舅的表姐的外甥,全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我接到施悠悠的电话,她一直在电话里疯狂的尖叫。 “妈呀,真的被你考进了,我的天哪!!你知道吗?这是咱们校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你和秦夙两个,真的绝了。整个市,府,郡,州,上上下下只有咱们校的进了,还是两个,校长都乐疯了,要把你们俩的照片放在学校名人堂的橱窗里,还要开庆功宴,还有毕业典礼,就在三天后……”像机关炮似的,把我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军校生和其他学校不同,要提前一个多月去学校报到,进行预备集训,也就在数天以后。 三天后举办毕业典礼,看来校方也是精心计划安排好了,我突然之间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毕业典礼,西装笔挺的校长在演讲台上滔滔不绝,峨冠博带的毕业生们坐在台下,密麻如雀。 “自建校以来,我校一直以培养人才为目标,为国家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今天我们学校,出了两位前途无量的新星,是我们的光荣和骄傲,我们学校的未来必定会更加的光辉灿烂,让我们一起努力奋斗,携手共建美好的未来。 下面请为校争光的秦夙,和万黎凝同学,上台演讲致辞。” 秦夙一如既往的温文隽雅,他走上了演讲台,底下的女生,是串串的眼冒红心。 “尊敬的领导,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 在学校的三年,让我真正领略到了在学校如同家的温暖,你们所给予的每一份关爱,我都会铭记在心…… 我一定会秉承贯彻学校的意志,发扬艰苦奋斗和努力拼搏的精神,为学校争光,给学校添彩! 尊敬的领导和老师,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也是我所能给予你们的最好回报,谢谢!” 台上激昂慷慨的演讲完毕,台下雷声轰鸣的鼓掌。 吧啦吧啦的一段演讲,他讲的不紧不慢,估计有五分钟之久。 我愕然的望着秦夙,为什么他能脸不红心不跳,顺畅流利的讲完那么长一段词,想来他是经常干这种事,久经沙场了。 轮到我上台,眼横扫了一圈,那台下嫉妒憎恨的狠厉眼神,好似要把我给撕裂粉碎。 我清了清喉咙,面无惧色,“秦夙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在这里只说一句,出来混迟早要还,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善恶终有报,世事难预料,未来皆可能。” 这几句话一出口,我能看到那台下面的脸,发青的,白的,绿的,红的,黑的,紫的,像极了那祖国的花朵。 我的嘴角不自抑的浮上了一抹冷笑。 “最后,感谢学校的栽培,感谢校长,感谢老师,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学校的期望,谢谢!” 漂亮的话说完,我鞠躬,将话筒放了回去,便走下了演讲台,昂首挺胸,阔步走回了座位。 校长拿起话筒,接着话茬道,“这位万黎凝同学说的没错,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朝着目标努力,就会收获成功的果实,大家都要向她好好学习。” 除了真心实意为我感到高兴的朋友们,就比如施悠悠,含着泪卖力的喝彩,其他人勉为其难的,稀稀落落的鼓起了掌。 毕业典礼结束,庆功宴随之开始。 庆功宴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高级饭店,包了场地,还宴请了州郡市府的教育部官员们出席。 宴会上,宾客享用着美酒佳肴,彼此之间的互夸吹捧。 等送走了心满意足的领导和老师,留下了关系比较亲近的好友们,继续放肆的狂欢。 秦夙的兄弟朋友们点了几大箱的啤酒,今夜是打算不醉不归了。 纷来沓至的敬酒挨个开始,那些个敬酒词,开始还挺正常。 “祝你们俩,未来前程似锦。” “祝你们俩,在军校学有所成。” 后面的敬酒,越说越离奇。 “祝你们俩,未来有所发展。” “祝你们俩,在一起比翼双飞。” “祝你们俩,百年好合……” 我哭笑不得。 酒桌上的规矩,我深谙其道,别人敬酒,主随意。 我浅酌慢饮,秦夙每逢敬酒,照单全收,开怀畅饮。 一杯接着一杯下肚,他面如桃花,白皙的脸颊浮上了红晕。 我担忧的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秦夙若无其事的回,“没事,一点啤酒,不碍事。” 他的眼神干净清澈,看似只微醺的模样,我暗自感叹,酒量真好。 飞觥举觞,杯盏交错,酒酣耳热,高歌乱舞。 有语笑喧阗,也有抱头痛哭。 有离别的不舍,和对未来的展望。 有来自成功的喜悦,或艳羡别人的悲伤。 是真的都醉了—— 夜已深,盛席华筵终散场。 最近这段日子,秦夙送我回家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今夜他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醉,但他还是坚持先送我。 在车上,我和秦夙都异常的沉默。 我俩心知肚明,军有军纪,校有校规,进了军校,我俩不可能有亲近的机会,那是犯了军校的大忌。 秦夙突然问我,“你报的什么专业?” “呃……国安学(国家安全学)。”也就是训练特工的专业,“你呢?” 他不带一丝情绪的回,“作战指挥学。”他果然走的是未来军官之路。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都不多了,秦夙的脸色有些难看。 车到了楼下,我俩下了车,他手插裤兜,我和他相对,垂首而立,默然不语。 良久,我深舒一口气,恋恋不舍的和他道别,“秦夙,我回去……” 话音未落,秦夙突然伸出手臂,一个使力,把我拉入他的怀中。 他低头,一个温柔缱绻的吻,猝不及防的落在我的唇上,淡雅的醇酒清香气息在唇齿间缭绕。 陡然间,万籁俱寂—— 风声静止,月隐云息,蛙默蝉噤,花叶停摆,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我骤然屏息,瞪大的美目,渐渐闭拢。 若干年后,回想起来,我真希望自己能够永远停留,此时此地。 秦夙离开了我的唇瓣,星辉煜煜的眼盈满深情。 他凝视着我,一字一句的立下了承诺。 “军校毕业后,我们在一起。” 然而,若干年后,秦夙想要兑现这个诺言,却已是今非昔比,繁华落尽,物是人非了。 第十二章 皇家军事学院(一) 数日后,我们依照通知书上的指示,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准备出发,去学校报到。 临行前,我的父母泪眼婆娑。 根据指示,此番一去就是四年,全封闭式的教学,没有特殊情况,重大事件,比如家中有人去世之类的,不得随意离校。 我今后的四年,将全部在学校的训练学习中度过。 坐上飞机,来到南面的一个沿海城市,集合点很偏僻,在一个小村落附近的山区,车子开了很久,询问了不少当地人才找到。 好不容易到了集合点,看到那里停了几辆卡车,后面拖着集装车箱,车身乌黑发亮。 我挑眉,眼角在抽。 不会吧,难道让我们坐这个车?! 集合点的接待人员,让我们出具了通知书和相关的证件,还拿出了扫描器,审核了面部指纹等特征,确认身份无误,让我们进入一个标有a字母的车箱里。 进去以后,才知道内里别有洞天。 这个a车箱,就是一个安检室。 穿着军队制服的工作人员,让我们几乎脱光了检查,随身的行李也都全部打开,逐一检查扫描。 所有的电子金属液体全部没收上交,也就是除了衣服,毛巾牙刷,纸类的书籍等,其他东西一点都没给我们留下。 安检完毕,让我们分别进了其他几个标有b,c,d字母的车箱。 箱内装有空调,通风,照明等设备,还配备了一个小型卫生间,两排皮质的靠背座椅贴着箱子的两边,坐着还算舒适。 我在里面等了不少时间,人都到齐坐稳了,一辆车搭载三十几人,车子启动出发。 我等的时间太长,恹恹欲睡,眼皮都耷拉下了。 坐在我对面一男的,冲我开口道,“你好,我叫陆厉。” 发音有些硬的汉语,我抬眼看了下他的长相,不似华州人,五官立体,褐色的头发,皮肤麦色,瞳孔偏灰,有点像东南亚人。 他冲我露齿一笑,牙齿雪白,他看出我的疑惑,自我介绍道,“我是泰越州人。”不出所料,是来自华州南面的行政区1。 我打起了精神,坐直身体,对他回以礼貌的微笑,“你好,我叫万黎凝,东华州人。” 坐我旁边的一女孩,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插话道,“我是南华州的,我叫顾芃,今后互相关照啦。” 她笑的明媚灿烂,五官秀丽,看起来个性活泼爽朗。 我稍稍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皇家学院,招收录取的果真不是一般人,一车的俊男和美女,皮肤和头发的颜色各异,来自帝国的五州四海,各个区域,我在里面就毫不起眼了。 车子开的时间不长,约莫一小时后,车子停稳,箱门开启。 刺目的光亮照进车箱,机械隆隆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我们依次下了车,眼前的巨物惊的我怔忡了。 一架机身墨绿,双翼螺旋的巨型直升运输机,在等待我们的搭乘。 我深吸了口气,依次排列着上了这架飞机。 这架运输机能坐上百人,装载我们这批学生恰好。 一个身着军服的军官负手而立,挺直了身板,站在驾驶舱后。 敏锐摄人的眼神检视着我们这群新生,脸颊上夹着一副耳麦。 飞机起飞,很快的爬升至高空,我从舷窗俯瞰地面,这下面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空港军事基地。 宏大的库房等建筑井然有序,笔直的银灰色跑道贯穿其中,军舰和战机森罗密布,一丝不紊的列队成严整的阵形。 我们此时已经飞离陆地,进入了茫茫大海的空中领域。 我被周遭的气氛惊骇住了,没了一点困意,在飞机上正襟危坐。 飞机在空中平稳后,军官神情凝重,肃然开口道,“欢迎你们进入皇家军事学院,我是你们的引领教官,我姓王,你们可以叫我王教官。” 他的声音浑厚宏亮,机舱内和客机一样,每隔一段距离,舱壁的上方有一个音响,以保证声音能清晰的传达至机舱的每个角落,均匀分布。 他在舱内的过道,缓缓的来回踱步,“我来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皇家军事学院,在占地三百多平方公里的海岛上,方位隐蔽,即使是最先进的间谍卫星,也查探不到具体所在,所以你们也都必须严格保密,在这所学校里,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你们的安全。” “你们是整个欧华帝国选拔出来的精英,希望你们不负众望,在本校学习吸收到精华,能够顶天立地,成为支撑起帝国的栋梁之才。” “虽然你们不同于服役的士兵,未来的官衔都有可能在我之上,但现在只要你们还是这所军校的学生,就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和听令。” “你们没有个人,你们属于帝国,你们的血泪为帝国而流,身躯为帝国而立,魂魄为帝国而聚,全心全意效忠于帝国,保卫帝国,守护帝国的万千子民,就是你们的责任和使命。” 一时之间,热血澎湃,激动万分。 王教官抬头,放目远望,“我们到了。” 拨开云雾,一座蓬莱似的鳌峰海岛在绝域殊方的浩瀚碧海中,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青翠连绵的山峦,覆盖狭长的海岛,玉带的沙滩边缘环绕。 运输机垂直降落在了山谷里的小型机场,我们下了运输机,坐上越野运兵车,进入了茂密的丛林。 下车后,走了一段路,爬上石阶,经过轮番周折,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隐藏在庞大无朋的森林之中,遮天蔽日的树冠之下,这所顶级学府的大门。 大树连云,重重叠翠,层层绿荫。 玉石的拱门顶上,欧华帝国的国旗迎风飘舞。 拱门上刻着“欧华皇家军事学院”几个大字,金光灿灿,特别耀眼。 拱门的两边,还驻立着手持圣剑,身披铠甲的战士雕像。 进门以后,芳草如茵,郁木葳蕤,方正的教学大楼,有序的坐落四方。 又步行了好一会,来到了中央广场,一座白玉喷泉的雕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精致的五官,及肩长发,虽不及本人万分之一的俊美,但也能看出是本国凯里大帝的形象,栩栩如生。 他身着军装,一手背负身后,一手自然垂落,覆于腹上。 挺拔的身姿,傲然而立,脚踩蘑菇云状的喷泉,冰花玉屑,雾绡烟縠,七彩虹带横贯池上,隐隐绰绰。 漏进树冠内的泄玉流光,细碎斑驳,如繁星落在他的身上,旋转浮动,美轮美奂。 我抬头肃然瞻仰,不由得慨叹,真神仙不啻,来自邈远星辰,腾云驾雾,降临于世。 注释: 1州,欧华帝国最高级的行政区名,下级依次为郡,府,市等,其中,华州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州区。帝国的第一通用语言为汉语。 第十三章 皇家军事学院(二) 穿过中央广场,王教官把我们带到学校的总务部门口,“你们先进去领制服和在校内要用的设备物品,然后去宿舍稍事休息,6点吃晚餐,6点半在礼堂举行开学典礼。” 王教官像领队似的,简单交代了一下就离开了。 我们进了总务部楼,找到了新生领取物品的房间,分为男女两间,依次排队报自己的名字领取,很快就领到了满满一大箱的东西。 制服就有好几套,运动服,两套作战服,黑色和迷彩的,一套常服,领的还都是春夏装。 另外还有一个腕表,和触摸屏电脑,俗称平板电脑。 一份入校说明,里面有一张简易的校园地图,标明了自己所在的专业大楼和宿舍楼号,寝室号,还有一些关于腕表和电脑的简单使用方法。 我也没仔细看,一手抱着一大箱的东西,另一手拖着行李,舟车劳顿,疲累不堪。 既然已经分配了宿舍和寝室,就寻思着先去休息会再说。 来到宿舍楼门口,已经事先录入了每个新生的指纹,解锁进了楼,同样的指纹解锁进入了寝室。 两人一间的寝室,有独立卫生间,像星级酒店的双人间,并不如事先料想中军校的艰苦俭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皇家的,和普通军校的差异吧。 和我同寝室的就是之前在车里碰到的那个叫顾芃的女孩子。 她进门看到我,惊喜的说,“这么巧,居然和你同住一间,我们真是有缘分。” 我笑笑,回应,“是啊,是挺巧。” 其实细想,这批新生,来自华州的本来就不多,同是女孩子,又是一个专业的就更少。 既然在车上都分配坐一起,住一间寝室就没什么可稀奇的。 我俩都比较累,彼此间也都没再怎么聊,放下行李,挑了一张床,都躺倒了闭眼睡起觉来。 睡了个把小时,我迷糊的睁眼,看窗外还有阳光,但在巨大树荫之下,也看不出太阳的方位,不知是什么时间。 我赶紧打开了电脑,轻薄如纸的触摸屏电脑,未来科技的既视感。 还是指纹解锁,我选择中文界面,进入主页面便跳出一份说明,大致说的是这台电脑使用的信号网络是军校的封闭式局域网,只有在海岛上的通讯网络信号,无法同外界联络。 在校内,所有的行程时间安排,各科目教室,训练场地,设备大楼,模拟室,图书室,医疗室等,都能通过电脑的三维地图搜寻到,细致入微。 看了下时间,离去食堂用餐只有不到半个小时,我赶忙把还在熟睡的顾芃叫醒,按照电脑里的提示,换上了学生制服里的常服。 上身烟白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深灰色百褶裙短裤,活动方便不会走光,又显得俏丽可人。 拿起那个腕表,带在手上,细长的触摸式彩屏,微微弯曲的弧度紧贴手腕。 打开腕表,有定位和通讯的功能,其他的功能我暂时还没发现,要待以后慢慢探究。 我和顾芃小跑去了学生食堂,这里的用餐也比普通的学校丰盛考究。 食堂的四壁,围着一圈的自助餐,西式的,中式的,水果牛奶全有,在学生的营养方面,全面周到。 草草的挑了些食物,吃完抹干净嘴,就赶去了礼堂。 这一路下来,我被这所顶级的皇家学院已经惊骇到麻木。 所以当我看到大礼堂时,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咂咂嘴,轻吁气,便从容淡定的迈进了眼前的长戟高门。 高耸的巨石圆柱,在四个角落支撑着礼堂,落地的玻璃窗棂,缠绕着典雅精美的浮雕图案。 大堂中央隆起的半圆形穹顶上,布满了帝国著名战役的壁雕,能够感受到惊心动魄,硝烟四起的战场,巧夺天工,惟妙惟俏。 穹顶之下,一排水晶吊灯,从门口延伸至礼堂的最深处。 大理石砖的地面,黑白相间,明亮光洁,两边整齐的座椅,中间留了宽畅过道。 礼堂的两侧,各对称悬挂三排黑底哑银色的盾徽旗帜,分别是海陆空三军的标志。 空军,展开双翅飞翔的羽翼。 海军,波浪纹上的钢铁船锚。 陆军,圣剑穿过交叉的枪杆。 正前方的讲台,烟灰色的背景墙,和两侧挽起的帷幔色调一致,墙壁的正中悬挂着黑金色调的国徽。 欧华帝国的国徽图案,融合了中西方的元素。 边缘绘着祥云纹和橄榄枝,中间镶满宝石的鸢尾纹皇冠下,两条交互纠缠的金龙含珠,巨爪踏着烟波浩渺的沧海大地,拔地而起,凌空飞跃。 整座礼堂,庄重肃穆,又不失华贵的气派。 入座后,男生和女生分流为两边,我坐在第三排,看到了侧排座椅内的秦夙。 同样浅色的衬衫,深灰色长裤,领口系着一条刀纹光面黑的领带。 穿上制服的秦夙,英气逼人,在众多帅哥俊男中,也是耀眼。 他看见了我,拉了拉领口,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模样。 我朝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挑了挑剑眉,回以我一个微笑。 我旁边的顾芃,看我俩之间的眉目交流,手肘轻碰了下我的手臂,颇为八卦的轻声问我,“那个帅哥,你认识啊?” 我点头,轻描淡写的回,“嗯,以前一个校的。” 她长长的“哦——”一声,“明白明白。” 她朝我挤眉弄眼,仿佛心照不宣。 这个顾芃,挺自来熟,和我刚认识没多久,就似朋友那般的随性了。 典礼开始,校长和负责学校两大专业的教官致辞。 这所学校和普通军校大不相同,只有两个专业,作战指挥和国家安全,军官和特工。 他们的演讲和王教官讲的大同小异,就是一些介绍军校的历史,和未来寄予的厚望,为帝国培养更多的人才,鼓舞人心之类的话。 吸引我注意力的是接下来的学生会代表的逐一介绍和演讲。 三个部门的会长,格斗部,射击部,战术部。 其中格斗部会长,一个红发美女甚是惊艳,绝美,亮瞎我的眼。 玫瑰红的卷发柔软垂落,水晶瞳仁如茶色宝石花。 灼若朝霞,媚似芙蕖。 皎白的面容,五官精致的像美神阿佛洛狄忒。 身材修长,凹凸有致,妙婧纤腰,柔桡嫚嫚。 眼底倨傲的神情,高贵出尘。 底下的男生,眼珠子亟欲掉出眼眶。 稀奇的是她居然和我一个专业,是二年级的学姐,中文名叫诺艾薇,来自西方的格兰州。 顾芃偏头在我耳边悄声说,“这个诺艾薇,来头可不小,英文名叫艾薇·诺曼,这个姓氏是不是觉得很耳熟?” 诺曼……诺曼…… 我猛然间眼睛瞪得很大,低呼出声,“首相诺曼家的?” “没错,就是首相霍伯特·诺曼的女儿。” 她又指了指坐在我前面的几个女孩,“你看那个乌黑长发的美女,是国议院副院长的女儿,金发碧眼的是苏维州法院院长的女儿,后面坐的那个,是皇帝陛下的远房表妹,也算皇室一族的公主,这个是帝国十大首富之一的女儿,还有那个是空军部部长上将的女儿,全部都是国安学专业的。” 我听了顾芃的话,张口结舌,怔愣了半天没缓过神。 我难以置信的问她,“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顾芃的食指在鼻子下面来回蹭了蹭,“我的父亲在国安信息部工作,这不是进的特工专业吗?我的爱好就是收集情报。” 我挑眉,收集情报?我看是特别八卦吧。 不过她说的话还是有可信度的,但我难以理解的是,这种身份地位家的金枝玉叶,为什么要来当特工?! 特工职业,见不得光,风险又大,弄个不好,随时会送命。既然有进入皇家军校的实力,为什么不进作战指挥专业做军官? 难道都和我一样,闲着没事故意找刺激玩?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十四章 教学和特训(一) 我们在这所学校学的专业,文化科目的课程也不少。 什么武器学,历史人文学,心理学,各地的风土人情和社交礼仪等,全部都要擅长和精通。 做为一名合格的特工,不仅要身手矫健,还要通才练识,博古通今,学贯中西。 必须要有识人辨认的能力,首先就是要熟知帝国各届政要人物的详细资料和背景。 在偌大的教室里,讲台的投影屏,一张张的人物资料像走马灯在眼前闪。 时间久了,不免觉得头晕眼花,枯燥无味。 我和顾芃私下聊起天来,她小声问我,“你进学生会的哪个团?” 我毫不迟疑的答,“格斗部。” 我在格斗技术方面,几乎可以说一窍不通,进格斗部能得到额外的强化训练和交流学习,对我来说最有益处。 顾芃若有所思的说,“格斗部是最受欢迎的社团了。” “是吗,是因为那个美女会长的原因吗?”我问。 “不止,这里每年都会举办格斗竞技大赛,盛大隆重,很多上将级别的大人物会来观看。”她的语气有点兴奋。 格斗竞技?! 不会像古罗马角斗士那样吧,我一飞眼角,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里的人还有这种癖好。 我们正小声聊着,周围突然起了躁动,不安分起来。 我抬眼一看,原来是教官开始讲解最重要的大人物了,大将军,叶永燿。 对于这个人,我也是充满了好奇,我竖起耳朵,聚精会神起来。 “叶永燿,国防军事部部长,官衔在上将之上,整个帝国只有一个大将的军衔1,自统辖海陆空三军以来,战无不胜,对帝国的统一做出了巨大无比的贡献。” “皇家军事学院,也隶属于大将军的管辖,现任校长只是执行,联络和上报。”教官一说到这位大将军,神情突然正肃起来。 “教官,照片呢,大将军长什么样啊?!”其他人的介绍都有照片,唯独这位大将军没有,就连军校的专业课程,还是不透露一丝一毫。 “最近关于将军的某些信息,必须严格保密,查的很严,所以你们现在看不到,但以后你们有机会见到他的。” 教官虽然是男的,但此时他眼底流露出的崇拜和景仰,让我不由得又加深了浓烈的兴趣。 我问顾芃,“叶永燿到底长什么样?不会和皇帝陛下那样吧?” 这两个大人物,皇帝27岁,大将军29岁,都还不足而立之年。 她摇了摇头,“长得完全不一样,不过也是不同凡响,以后你会有机会见到的。” 顾芃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吊的我心更痒了。 介绍完大将军,开始说皇帝了,教室内的骚动更加剧烈了,温度好像都升高了不少。 特别是女生,激动兴奋的都像刚下锅的虾,一个个活蹦乱跳,脸蛋红扑扑,和那些追星的女孩一个样。 “皇帝陛下,中文名,唐剴昱,英文名,凯里·唐(don),西方皇室血脉和华州贵族的混血出生,自幼在华州成长,对华州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我曾经研究过这个皇帝的名字。 唐剴昱。 昱,从日从立,立即站立、登位。 日与立表示新日登位,亦可作新王肇位。 剴指大镰,有收割的意味。 有道是,古有后羿射日,今有皇帝大镰换天。 野心不小。 教官接着道,“皇帝陛下拥有帝国的最高统治权,包括委任权,罢免权,军权,议会的一票否决权,解散议会权等。国议院,国务部,国安部,帝国的最高法院,国务部的首相和军事部大将军都直属于皇帝陛下的管辖。” “另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秘书部,主要负责皇帝陛下的内务和安全,陛下的日常行程,饮食起居等,保护陛下的人身安全,以及执行皇帝陛下下达的任务指令。” “你们以后成为特工,一个就是进入国安部,另外就是被皇帝陛下或秘书长看中,进入秘书部。” 有一个女生举手问道,“教官,饮食起居,包不包括生理方面?” 我艹,胆够大的,问的我老脸通黄。 教官咽了口水,迟疑了下,回了两个字,“包括。” 底下一片哗然,叽叽喳喳,彻底沸腾了。 此时我如果在喝水,铁定会把坐我前面的人喷一身。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没有一丝凡人气息,几近神一样的人,也会有这方面的需求。 还有更令人喷鼻血的问题,“那秘书部的人,会不会假公济私,让自己人去?” 这个问题,我也同样十分的来劲,十足的兴趣。 教室里的女生,嬉笑打滚成一团了。 教官清了清喉咙,故作严厉的叱道,“皇帝陛下的私生活,不得拿来随意讨论。” 哇喔——,我听到了啥? 教官居然这样回答,不置可否,那就是默认了。 我好似突然之间大彻大悟了。 难怪这里有那么多美艳绝伦,高官豪门家的天之骄女,不在家中享福,或者去读别的学校专业,心甘情愿的来皇家军校的特工专业吃苦受罪。 敢情是指望自己有一天能够进入秘书部,有机会爬上龙床,一品这天下第一的绝色美男,翻云覆雨的无上快乐。 注释: 1大将的军衔在上将之上,下级依次为上将、中将、少将,都是属于将军级别的军衔。上将一般为海陆空三军的部长,分别为海军部部长,空军部部长,陆军部部长等,中将主要负责各大军区的统辖。 第十五章 教学和特训(二) 夜幕低垂,风声飒飒。 一粒子弹“倏”地从空中划过,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的英挺男子在军营里负手踱步,子弹悄无声息的从他的耳边擦过。 几缕发丝断裂,飘然散落,耳上沁出的一粒血珠,渐渐扩散,顺着耳廓蜿蜒而落。 在暮霭沉沉,烟云溶溶的夜色里,他银亮的双眸如猎豹般的锐利。 他的五官线条棱角分明,剑眉如漆,散发着浓醇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如果是在平时,看到这样一个刀削铸刻,比最精致的雕塑还英俊百倍的男人,绝对会让女人疯狂尖叫。卓然不群的逼人帅气,会让女人晕倒。 但此时,男人的俊脸怒气冲冲,异常严峻冷肃的神情,另人不寒而栗,威震四方的凛凛气势,让人难以呼吸。 一声“轰”的爆裂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几排官兵以最迅捷的速度集结,列队成整肃的方正阵型,在他的四周围起了密不透风的防护圈,保护他安然进入了室内。 其余人则开着军用越野车,至爆炸声响起的远处山岭搜索。 只片刻,一列士兵抬回来一具焦黑的尸体。一切都焚毁灭迹,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 男子剑眉紧蹙,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三次的暗杀袭击。 “你们的安防和岗哨是怎么做的?”男子厉声叱道。 笔直矗立在男子身旁的军官战战兢兢,颤颤巍巍的答道,“对,对,不起。” “自己去领军纪处分。”男子不再多说一句,冰冷的下着军令。 “是!”那军官挺直了身躯,恭谨的行完军礼,便迅速的退了出去。 他弓着身子,低头舒了口气,有点如释重负,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这位军官肩上的衔章,无杠,却有星,还是两颗星的中将。 这样高官阶的军区统帅,却如此惧怕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可见他的身份地位,是相当的骇人可怖了。 此刻最令这个男人忧心忡忡的,是他临时起意的在一个偏远军区的营地里走动,却被人轻而易举的探查到他的行踪。 如果不是远距离狙击,夜色朦胧,疾风劲吹,子弹偏了两寸,他已经被爆头击毙,必死无疑。 而他为此委任的高级国安部特工,一直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是什么人对他出手,还派了人跟踪潜伏在他身边。 废物,全是废物!他暗骂道。 他冷静的思索了片刻,想了一个办法,希望这个办法举措能够帮他扭转局面,解决麻烦。 …… 秋意渐浓,稀星如银砾,在悄怆幽邃的夜幕里,荧荧暝暝。 今晚月色空明,照在帐篷上的光辉疏冷清冽。 这个海岛的秋天,草木依旧,但夜凉如水。 夜阑人静,寒衾孤枕,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想到明天的格斗部训练,又要遭到陆厉的奚落,我就恨恨的咬牙切齿。 他的那张臭嘴就是欠揍,可我却揍不过他。 这小子当初加入格斗部,就动机不良,成天屁颠屁颠的跟着诺艾薇,对她大献殷勤。 人家则是有意的退避三舍,刻意的敬而远之。 而我则是发自肺腑的,真挚诚恳的由衷劝告。 “诺艾薇这样身份的千金大小姐,肯定是奔着皇帝陛下去的,你这辈子恐怕是追不上。” 自此以后,这小子就跟我结了仇,没事就逮着我,捉弄,讥讽,挖苦,挑衅。 我和他斗完了嘴,就动手,结果可想而知,每次都被他压制的死死的。 陆厉这小子,就是小鸡肚肠,没一点男人的气度。 我来皇家军校三个多月,这三个月我是越待越郁闷,越来越憋屈。 国安学的美女特别多,军校里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在这个专业里。 长得没别人美,身材没别人好,家境背景什么的,更不用说了,就是那个心酸,鼻也酸。 在学习方面也比不过,文化科目几乎垫底。 像顾芃,很多东西原本就熟悉,而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从零开始。 格斗的技术,丢人现眼,丢脸丢到姥姥家。 记得当初我是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请艾薇指教,想与她切磋。 结果哪是切磋,就是宰割。只觉得眼前一晃,连她的身影动作都没看清,一招就被擒拿摁压在地。 为此,陆厉嘲笑了我整整一个月,说我想在诺艾薇手下过招,除非山无棱,天地合。 谁叫艾薇是格斗竞技赛里的冠军,我也不是不自量力,只是差距太大,初生的牛犊无知而已。 还有秦夙—— 哎,一想到他,我就忍不住喟然长叹。 我在国家安全学,他在作战指挥学。 我在格斗部,他在战术部。 我在女生宿舍区,他在男生宿舍区。 就连学的武器学课程,我学的是手枪,步枪,狙击枪,冲锋枪。 他学的却是装甲车,核潜艇,战斗机,驱逐舰。 就好比今夜,我们在做穿越山地的定向越野训练,他却在模拟室里做指挥的演练。 我俩就是平行线,或者说是交叉过的线,越走越远,远的已经看不见。 虽然之前他有通过电脑和通讯器联络过我,但我好像和他没什么可聊。 或者说,我是不知道和他聊什么,也不敢和他聊什么,更加没有脸面和他多聊什么。 不外乎就是觉得自卑,丢脸,和怕连累他的罪恶感。 唯一让我觉得安慰的,就是我在这所学校结交了几个铁杆好友。 其中一个还是进学校前就认识的老朋友,安若怡。 她是学校医务室的实习生,之前假装考生和我处过一小时。 但让我和她培养起感情的原因,因为我是医疗室里的常客。 安若怡经常对着我唉声叹气,劝我不能操之过急,要珍惜爱护自己的身体。 可是,这次就算我急,也急不出个所以然。 那是真的干着急。 急得我有种会被踹出军校大门的感觉,总觉得那天就快来临。 而我的预感,通常都很灵验。 第十六章 模拟对抗考试(一) 格斗部的训练室。 汗水涔涔,雾气氤氲。双双对对,摔搏挽斗。 可不是打情骂俏,都是动真格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把对方打趴到动弹不得,誓不罢休。 不出所料,我和陆厉又扭打在一起。 陆厉从背后熊抱住我,我单腿一个后撩踢,直击他的裆部。 他纵身往后一跃,松开了对我的钳制。 “你这个女人,想让我断子绝孙吗?”陆厉对我啐道。 我转身面对着陆厉,不以为然道,“男人的裆部是要害,攻击要害不是格斗最基本的招数吗?” “再来。” 陆厉以迅雷之势,欺近我的身前,屈膝下蹲,双手顺势抱住了我的双腿。 他右脚上前,双手向上提抱,一侧肩头推顶我的腹部。 我一个重心不稳,被他仰摔在了地上,一时被摔的有点懵,没能爬起身来。 “你都没有一点基本功,别人都是从小开始练的。”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混蛋又戳我心窝子。 “就你这样,军校你都毕不了业。”他又讥讽我。 “滚!”我躺在地上,侧身一脚就往他的膝盖踢了过去。 他一闪而过,啧啧道,“我看你还是去打沙包吧,那个不会反抗,随你怎么狠锤猛打。” 我喘着粗气,手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努力维持平静的语气,“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刻滚,一个马上滚。” 几乎咬碎了牙关,实在忍无可忍,我怒吼出声,“滚——” 陆厉的皮厚的枪都击不穿,他还在火上浇油,“马上就要期中考了,我看你肯定过不了。” 对,期中考。 我的天—— 我嗷嗷哀嚎。 坐在颠簸的越野运兵车,旁边的陆厉一脸的不爽。 我则好整以暇,怀里揣着一把突击步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陆厉偏头,按捺不住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警告你,你等会可别连累我。”这次换他咬着牙关,愤愤不平了。 我乜斜着眼,冷笑,“你不是说,我肯定过不了,反正我过不了,你也别想过。”我破罐破摔,他能奈我何。 陆厉一时胸闷气结,无言以对。 这次的期中考以模拟对抗的形式进行,陆厉非常不幸的,抽到和我一组。 我们国安学一年级的一共48人,4人分为一组,在指定的野战训练场,进行对抗模拟的考试。 考试的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到达腕表显示的三维地图的标的点。 4人中要有3人,未被模拟用的激光枪击中淘汰的算过关,最后只有一组队伍能通过。 可以用烟雾弹,闪光弹。点到即止,禁止人身攻击和伤害。 这是对我们的洞察力,枪法,追踪和反追踪,团队协作,行动力,生存力,战斗力的综合考评。 这座海岛,茂密的热带丛林,废弃的建筑群落,平原山地,浅滩沙漠。 各种类型的野外训练场,应有尽有。 我们的车停在了荒烟野蔓。 四处的建筑陈旧破败,有一些残垣断壁。 下了车,列完队,教官看了一下腕表,沉声道,“现在是8点,以24小时为限,通过的队伍每人奖励一把武器,不合格的每天加跑10公里。” “现在解散,半小时后考试正式开始。” “是,教官。”我们身着黑色作战服,乌压压的一群,收到指令,以闪电的速度,风流云散。 和我们同一组的,还有两个女生,一个叫温蒂,苏维州的。 一个叫梅雪伦,北瑞州,都是五官立体精致,典型的西方美女,出身高官名门。 陆厉当时抽到这组时,就傻了眼,一拖三,感觉自己是拖拉机,根本带不动。 没办法,谁让国安学专业的女生多呢,其他组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像我们这组实力偏弱的,在绝地求生版的模拟对抗,前期就得猥琐。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 陆厉也是这么打算,我们就找了一个偏僻的民房建筑,带屋顶阁楼的。 只要守住阁楼的楼梯口,就没人攻的上来。 我们四人就趴在低矮逼仄的阁楼里,只有一扇很小的半圆形窗户,能稍微查探一下周围的情况。 陆厉坐在角落里,不住的长吁短叹。 这样一直躲着,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时间临近结束,我们终要出去面对枪林弹雨,和别的组正面交锋。 “别叹气了,有三个美女陪你,你知足吧。”陆厉叹的我心烦意乱。 “现在出去就是炮灰,沉住气,等外面火拼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出去起码还有点胜算。”我以前这种游戏常玩,就比谁有耐心了。 陆厉又和我抬杠,“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谁都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 “还有,哪来的三个美女,我只看见两个。” 他从上到下,斜睨着眼瞟我,眼神极其的不屑和嫌弃,“至于你就算了吧,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进的军校,我看面试官当时是被什么东西迷了眼吧。” 我被他气的炸了,一个直拳就朝他的面部袭了过去。 陆厉一挥手,就撇开了我的手臂。 温蒂见状迅速的爬了过来,拦在我俩的中间,低声吼道,“你们干嘛呢,吵吵闹闹的,你们要拆了这个阁楼吗?” “哼!”我扭过头,再不去看他。 “你俩是怎么了?一见面就水火不容似的。”梅雪伦疑惑的问道。 “他啊,想追人家艾薇,被我的话刺激到了。”我真是受够了他的这种态度。 陆厉脸色发青,握紧了拳头。 “你说啥了?” “我只不过说了艾薇肯定是喜欢皇帝陛下,想劝他放弃。”一想到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要你多管闲事!”陆厉眼睛发红,冲我吼。 温蒂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万黎凝,你的不对了。” “我的不对?!”我瞪圆了眼。 温蒂接着说,“这感情的事,是两厢情愿的,诺艾薇喜欢陛下,又不代表陛下喜欢她,全世界的女人都喜欢皇帝陛下,会偏偏就看上诺艾薇她吗?” 梅雪伦立马接嘴道,“就是就是,就算她长得漂亮,又有实力,那又怎样?谁知道皇帝陛下的口味。陆厉,我支持你追,我相信你能把她追到手。” 说完,她还冲着陆厉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 我被她们的话惊的目瞪口呆,不过转念一想,这少一个强力的竞争者,对她们来说,求之不得。 这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比外面的硝烟战场,愈烈百倍。 陆厉此时的神情,仿若得到了莫大的支持和肯定。 他高昂起头,嚣张的看我。 “行,是我的错,我道歉。”我双手合掌,做了道歉的手势。 本来就不关我毛事,爱咋咋地,爱谁谁。 第十七章 模拟对抗考试(二) 我们一直蹲守在阁楼,按兵不动。 眼看着日头从东边移向了西边,百般聊赖,穷极无聊。 中途从阁楼的窗户里,看到一队人鬼鬼祟祟往这栋小民房靠近。 陆厉实在忍不住冲下楼,举起手里的步枪,一阵横扫,触发了他们身上的感应器。 发烟罐释放出浅白的烟雾,四人全部被击中淘汰。 我不悦的讥讽道,“你以为自己是兰博啊,也不商量计划一下,就这样冲下楼。” 他没有理会我,靠着阁楼的梁椽,闭起双目,养精蓄锐。 这个陆厉的身手和枪法都不错,在我们这批新生里,属于佼佼者,但是少了点冷静和稳重。 年轻气盛。 腕表的触摸屏上,人数的显示在慢慢减少,43,41,38……20,18,15。 计数停留在了15,不动了。 夜深月斜,众星罗列。 15,这个数字依旧没有变。 除了我们,还有三组。 手上的腕表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我是秦夙,凝儿,能听见吗?”声音很小,低如蚊鸣。 秦夙?! 半夜三更的,他这时候和我联络?! 此时,其他两个女孩在睡觉。 陆厉在放哨,他的眼盯着步枪上的夜视镜,来回的查看。 我和陆厉悄声说,“我要下楼去方便”。 陆厉朝我挥挥手,示意我可以去。 我蹑手蹑脚的下了楼,进入楼下的一房间,关上门,打开了腕表的通讯器,“秦夙,我在,你找我什么事?” “滋滋——”电流声响过,秦夙的声音又响起,“我只能和你说几分钟,你听清楚,全都记下来。” “嗯,你说。”我隐隐觉得,秦夙有重要的信息要透露。 “你记好了,在你3点钟方向,距离大约700米的学校楼,306教室,有三个人。” “6点钟方向,1.2公里,医院的病房,有三个人,医院两楼的天台,有一个岗哨。” “还有,8点的方向,1.5公里的库房,有四个人,都听清楚了吗?” 我的天——,秦夙这是在帮我赤裸裸的作弊啊! “嗯,记住了,你……不会有事吧?”我担忧的问他。 “我没事,刚才我进指挥室假装拿东西,瞄了两眼大屏幕,教官们都睡着了,你趁现在赶快想办法采取行动吧。” “就这样,你自己小心点。”秦夙关照了一声,便和我断了联络。 我深吸一口气,鼻子酸酸的。 秦夙竟然冒着被处分的风险,泄露情报来帮我作弊。 作弊吗? 我之前考试从来不作弊。 但是,这一次…… 如果不作弊,只能坐以待毙。 作弊不被逮到,临场发挥靠演技。 莫负秦郎的好意,老娘我豁出去了。 我回到阁楼,拍了拍陆厉,掐着嗓子小声说,“那几队人的方位我知道了,去不去夜间突袭?” 陆厉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透露给我,具体是谁,我不能告诉你,总之一句话,去不去?”我眯眼环胸,等待陆厉的答案。 陆厉的嘴角上扬,阴恻恻的笑,“废话,当然去。” 于是,我和陆厉,给那两个还在熟睡中的队友留了张字条,朝着那剩余几队人所在的方位开始进发。 训练场的夜。 疏星淡月,幽隐晦暗。 两个黑色的人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追风蹑影,草上疾飞。 我和陆厉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学校306室的房门口。 “一,二,三。”我对陆厉打着手势。 陆厉一脚踹开了房门,我俩冲进去就是一阵扫射。 那三个还在睡梦中的人,猝不及防的被淘汰。 下一个目标,医院。 在接近医院两百米处的地方,我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陆厉停止快速前进。 陆厉举起步枪,用夜视镜谨慎查探。 他看到了那个趴在天台的岗哨。 我俩趴在地上,以长草为掩护,渐渐地往前逼近。 等匍匐到百米左右,我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把夜视瞄准镜的十字线对准了天台上的人。 锁定目标,凝神屏气,轻扣扳机。 稳,准,狠—— 激光步枪毫无悬念的击中。 我长舒一口气。 陆厉朝我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 虽然我好像一无所长,唯独狙击的枪法不错。 我曾经没日没夜的做着枪法训练。 端枪,一动不动就是两三个小时,实打实磨炼出来的硬核技术。 站起身,窜房越脊,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病房的门口,听见里面有响声。 那个被淘汰的队友已警醒了里面的人。 无妨,并无大碍,故技重施的踹开门,背靠门框往里扔进一个闪光手雷。 “啪~”刺目的强光闪过,里面的人被暂时性致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两人对着房内又是摧枯拉朽的扫射。 一网打尽,所向披靡。 月黑雁飞高,只剩库房了。 一路过关斩将,似乎信心满满,虽然打的不太光彩,但胜利在望。 库房门口也有人在放哨。 突击步枪击中那人以后,没过两分钟,里面的人猛然冲出库房,窜流分散在库房四周,伏地躲藏起来。 看样子,最后这场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赢的干净利落。 怎么办?对方有三个人,我方只有两个。 另辟蹊径,我咬了咬嘴唇,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悄无声息的爬到了那个已被淘汰的人旁边。 那男生已置身事外,正悠然自得的坐在草地里观战。 “嘘,别出声。”我把他摁倒在地,捂紧了他的嘴巴。 “听着,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你帮我们打赢这场,我给你诺艾薇更衣室里的内衣照片。” 兵不厌诈,教官没说不能耍手段,用计策。 无耻,下流,但有效。 男生眼神倏地亮了,比天上的星星还闪耀。 他点头,我松手。 “你要我怎么做?”他转头问我。 我附耳对他说了我的计划。 那男生抿抿嘴,“好吧。” 男生站起身,扬声喊道,“喂——,我看到那个偷袭我的人了。” 对方毫无防备的脱口而出,“在哪里?” 闻声而望,我和陆厉已透过夜视镜看到了那人所在,一枪命中。 三个只剩两,最后一组丧失斗志,任由我们进行了扫荡。 秋风扫落叶。 我和陆厉站起身,肩扛着枪,大摇大摆的凯旋而归。 清风朗月,烟消云散。 第十八章 曜灵 残月西沉,天色将明。日出东方,曦晖朗曜。 那两个躺赢的队友睁眼,和我们之后在标的点碰到的教官一个反应。 吃惊,讶异,出乎意料,但是也找不到犯规的证据。 披星戴月,一夜的奔波和劳累。我和陆厉两个心满意足的在回军校的车上憨憨大睡。 回到军校,教官把我们四人带到了学校的军火库。 教官用身份解锁,进入了一个特殊储藏室。 眼前琳琅满目,架子上摆放的都是世界级名枪,金光灿灿,价值不菲。 什么沙漠之鹰,黄金ak47,勃朗宁hp手枪,vofalcon,柯尔特沃克转轮手枪,卡宾,瓦尔特pp…… 陆厉和其他两人看的眼放精光,摸得爱不释手,恨不得全都搬回去。 而我的目光却被一个黑玉匣子吸引住了。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装的东西肯定非同一般。 我拿起盒子,捋去薄灰,“嘎吱”一声打开。 一把匕首,褐色的木质刀柄,有些陈旧,暗红色的皮套为鞘,安静的躺在黑色丝绒垫上。 抽刀出鞘,刀身和刀刃黝黑晦暗。木质的刀柄上歪歪斜斜的刻了两个字,“曜灵”。 曜灵,日也。是个灵气逼人的好名字,难道这是什么古董宝刀吗? “你们都挑好了吗?”教官高声问道。 他们几个回道,“是,挑好了。” 我也决定了,就要了这把曜灵。 教官看见我拿着这把匕首,微微一愣。 我迫不及待的想试一下这把刀,拿起匕首,就朝着木架子的一角挥了上去。 “咚”,再砍一下,“咚”,“咚”,“咚”… 这把“灵器”在木架子上敲出几个凹印,一片木屑都没削下来。 我的脸色顿时比包公还难看,额头青筋跳跃,嘴角抽搐。 原来指望它能削铁如泥,结果它连铅笔都削不动。 我哭丧着脸,问教官,“这是什么刀啊?” 教官轻咳了两声,“这把匕首是皇帝陛下小时候用过的,有非凡意义,所以就珍藏在仓库里了。” 窝特,纳尼?!!一个晴天霹雳。 小时候用的?意思就是小孩子的玩具,看模样还生锈了,就只是这样?!! 我傻愣住了。 我们四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了宿舍。 自此以后,在女生宿舍区,每个漆黑的夜里,传出一阵阵恐怖骇人,“刷刷刷——”的磨刀声。 …… 校长室里,沙发上坐着一个客人,一位英挺威武的军官。 看军衔,这位军官是一名少将,比校长的军衔还低了一级。 奇怪的是,这位军官的气度不凡,在校长之上。 他是坐着,校长却是站着。 军官淡然道,“听说,这届的新生有不少优秀杰出的人才。” 校长垂目,小心谨慎的回道,“是的,这次的选拔比较严格。” 军官说,“你推荐几个学生,有一项秘密的任务需要一个人来配合执行。” 校长一愣,“让一年级的新生做任务?” “不错,就是找刚入学的新生,你把那些学生的资料给我过目,对了,只要女生。” 这位军官说的话让校长捉摸不透,但他却不敢多问,马上调出了学生的资料,播放在墙上的大屏幕,让他逐一查看和挑选。 “家中有人在军政做事或者贵族之类的都剔除,最好是出身平民。”军官如同下指令,让校长做筛选。 “那就只剩这一个了,这个万黎凝,期中考的对抗模拟表现的还不错,但是其他科目的成绩就……”校长欲言又止,语气有些惋惜。 军官眯起眼睛,“这个女孩长得还不错,就她吧。”他的态度轻佻随意。 “这……这?”校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理解。 军官突然正色道,“这是将军的命令。”语气不容置疑和违抗。 “好的,我马上安排。”校长虽然心存疑虑,但一听是将军的意愿,便毫不迟疑的执行了。 这位军官正是大将军身边的助理军官,罗副官。 “那对外怎么解释?”校长请罗副官指示。 “就说她期中考表现优异,让她去特种兵训练营锻练学习一段时间。” “你现在就让她来见我。” 当我接到校方的通知,我就知道,我完了。 预感验应。 校方铁定是评估下来,觉得我做特工没什么前途,就把我踢出校门,去当特种兵了。 早知道这样,这考试我还那么认真起劲,结果是挖了坑,把自己给埋了。 报应——,果然是报应,这就是考试作弊的下场。 我捶胸顿足,后悔莫及。 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和我相处了几个月的同学挥泪告别。 秦夙在腕表通讯器里,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我如鲠在喉,回了一句,“你……保重。” 而陆厉这小子,还嫌我不够凄惨悲哀。 “听说这特种兵训练营不是人待的地方,每天都要做越野训练,跋山涉水,负重徒步几十公里,这女孩子去了……” 他顿了顿,“女孩子去了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哎,此番一去,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来?不管怎样,同学一场,祝你好运吧。”陆厉在努力憋笑。 这个装模作样,幸灾乐祸的混账王八蛋。 就这样,我跟着这个姓罗的军官离开了这座浮花浪蕊,温蕴姱丽的海岛。 直升机飞到海岸边大型的空港军事基地,我们换乘上了一架军用专机。 这架飞机雄姿壮观,如大鹏展翅,翱翔天际。 横飞云霄,掩平弥泽。上摩苍天,下覆漫地。 飞机的设施相当齐全,休息区,办公区,作战指挥区,厨房,医疗室等。 我在飞机的休息区,里面的装饰雍容典雅,高贵华丽。 全自动窗帘,绒绒红毯,真皮沙发。 楠木桌几,银制杯盘,金波玉液。 水果五彩缤纷,鲜嫩肥硕,清香四溢。 比起空军一号的总统专机,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休息区,只有我和罗军官。 在飞机上,我如坐针毡,惶恐,纳闷,受宠若惊。 送一个特种兵学生去训练营,有必要这样盛大隆重的阵仗吗? 还有这个罗少将,到底是什么人? 据我所知,普通的军官,是根本无法调用这种顶级的至尊专机。 飞机在空中飞了一会,罗少将开口了,“这次选中你,其实是为了一个特殊的秘密任务。” 不是去特种兵训练营?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秘密任务,又是什么东西? 我转头望着他,眨巴着不解的眼睛。 他说,“你现在去机舱最前方的套房,见一个人,他会给你解释。” 我起身,向机舱的前端走了过去。 来到一扇红木门口,轻扣房门。 “笃,笃。”两声。 “进。”一个男人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木门,听不太清。 房门没有锁,我推门而入,往里走了进去。 第十九章 秘密任务 整个房间的气压和温度莫名的很低。 房间里站着一个身着玄黑色军装,挺拔修长,虎背狼腰的男人。 他背对着我,逆光而立。 他军服上的肩章很奇怪,只有国徽和芒星状的五连星。 我立定以后,他慢慢的转过身。 当我看清他的长相,听完他说的话,好似在飞升渡劫,被三道天雷所劈。 第一道雷—— 我的妈呀,这个男人长得太帅了! 和皇帝陛下的俊美不同,是另一种的英挺帅气,无与伦比。 五官脸型,黄金比例的线条棱角,完美无缺的契合在审美点上,比计算机描绘的人像还精准,360度全方位无死角。 剑眉星目,鼻子英挺,薄唇弧线优美,脸颊至下颚的线条直切而下,削尖的下巴,刚毅又不失俊俏的美感。 希腊最精致的雕塑,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刀削斧凿般英俊面容的万分之一。 眼睛深邃如潭,眸子利如鹰隼,强大魄人的气势不怒而威。 似撼天狮子下云端,有万夫趑趄之威严。 在他银亮眸子的注视下,我三秒见怂,不敢对视。 我低头折节,悚惧恐惶,如芒在刺。 他缓缓的开口,磁性的嗓音好听的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好,我是叶永燿。” 语话轩昂,口吐凌云。 “哗啦——”第二道晴天霹雳。 叶……永燿,大,大,大将军—— 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叶永燿,原来就是他。 但是他麾下精英无数,找我做什么任务,我能做什么? 我目瞪口呆。 他不疾不徐的说,“你这次的任务,是和我假扮一对情侣。” “哐啷啷——”第三道丰隆巨雷。 和大将军扮……扮情侣? 我的天,为什么是我? 学校里那么多姿色过人,身手不凡,头脑敏锐,又经过了长期训练的美女,为什么选中我这只菜鸟。 虽然很没出息,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和他一点不般配,而且没什么特工的素质和实力。 接连二三的惊吓,我完全怔楞住了,身体僵硬,已经石化。 叶永燿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唤了罗副官进房,“你先带她下去,等她准备好了,再来见我。” 我随着罗副官回到了休息室。 我忍不住开口问,“大将军为什么找我做这样的任务?”我实在是难以相信。 “他的选择肯定有他的理由,其实这个任务并不难,只要你配合得当,顺利完成任务,让将军满意了,会给你记军功,对你以后的学习发展有莫大的好处。”罗副官有条不紊的解释,循循善诱。 我垂下了脑袋,“好吧,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有没有找错人。” “没错,找的就是你,你不用怀疑,赶快去给将军一个答复,将军可受不了底下的人这样扭捏。”罗副官郑重的做出了警告。 我抿了抿嘴唇,长长的舒了口气,又回到了那个套房的房间。 叶永燿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手肘撑着膝盖,冷厉的目光凝视着我。 我艰难的站在他的面前,依旧手足无措,心如擂鼓,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连不起来。 “那个,将,将军,我,我……” 他眯起眼睛,双手环胸,问,“你想说什么,莫非你是不愿意和我假扮情侣?” 我赶忙挥手,“不,不是的。” 他长得那么帅,和他扮情侣,怎么看都是我占了大便宜,除了内心对秦夙有稍许的愧疚,但这是做为特工,不可避免的任务。 他拍了拍沙发,示意我坐。 我走近沙发,转身,坐了下去。 缓慢,谨慎,像在放慢动作,坐的离他八丈远。 叶永燿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会吃人,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我咽了咽口水,屁股挪了挪,往他靠近了一点点。 “你这个样子,怎么和我扮情侣?”叶永燿快失去耐心了。 我也觉得自己太没用,活了一大把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男性朋友也结交过不少,现在对着一个男人,居然这么怂。 虽然这个男人是我前所未见的英俊,酷帅。 气场大的可怕,能吓死一群牛。一声令下,黄河长江也倒流。 我闭紧双目,攥紧拳头,一副他妈的像要赴刑场慷慨就义似的,抬起屁股,就往叶永燿的腿边,猛的坐了过去。 柔软的沙发被我坐的往里一沉。 我一个重心不稳,身体靠了叶永燿的肩。 我立即像被刺猬扎了,赶忙坐直了身体,眼观鼻,鼻观心,坐的端端正正。 叶永燿摇了摇头,突然发声道,“搂我。” 什么? 我瞪大了眼。 他又重复了一遍,“搂,我。” 我嘴角抽,“搂,搂哪里?” “随便你搂哪里,快,搂我。” 我颤颤的伸出手,一双手不知道放上面,还是在下面搂他,手哆嗦的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 叶永燿倏地站起身,“行了,到此为止。”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你还当什么特工。”他愠怒的厉声叱道。 “来人,把她带走。”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罗副官听到他的召唤,开门,进入了房间。 “慢着,我……能行。” 我低头,握拳,咬唇。 毫不留情的鄙视和斥责,我内心的小宇宙爆发,倔强的小脾气展露尖尖角。 陡然站起身,我搂上叶永燿的脖子。 踮脚,闭眼,嘴凑了上去,当着罗副官的面,我给了他一个吻。 叶永燿和罗副官都惊诧的瞪大了眼。 罗副官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悄然的退出了房间,把门给带上。 第二十章 特种兵训练营 我之前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吻了叶永燿。 事后回想起来,除了有些后怕,叶永燿双唇柔软的触感,和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直在脑海中萦回。 我甩了甩头,只是一个吻而已,根本没必要在意。 看叶永燿他方才除了有点讶异,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压根就没把它当回事。 我也该拿出点专业的态度,今天一整天情绪的起伏,像在坐过山车,哪还有一点军人的沉着冷静,淡定从容。 今天有太多事,太出人意料,远超出了我能接受的程度。 哎——,我一声叹息。 叶永燿把一个包放在我座位前的茶几上。 “这是你进入军校前被没收的物件,我的联系方式已经录入在你的手机里,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联络。”通过刚才的亲密接触,他对我的态度和颜悦色了些。 可他的突然靠近,我的心跳又骤然加快了不少。 我清了清喉咙,想缓解自己一惊一乍的没出息样,问他,“好的。将军,我们这是准备去哪?” 我顾左右而言他,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特种兵训练营,之前不是说,要带你去那里学习,我也正好去那里办点事。”叶永燿淡然回道。 去特种兵训练营? 不会吧,难道我真的还要在那里接受特训? 我的脸色倏地变成了苦瓜绿。 叶永燿看了眼我的神情,“你放心,不会让你在那里吃苦受罪,你现在和我扮情侣,目前这段时间,基本都和我待在一起。” “不过对外宣称,你是我在军校选出来的亲卫兵,跟在我身边贴身保护和伺候,明白了吗?” 大将军亲自选出来的,贴身随护? 会有人信吗? 不过既然他这样说,我也不好逆他的意。 我低首垂目,恭谨的回道,“是,将军,明白了。” 飞机降落在一个山区的军事基地。 崇山峻岭,崔巍崛崎。细雨帏飘,如萧萧疏帘。 罗副官替叶永燿打着伞,我则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走下飞机。 飞机下面,正肃的兵列,毕恭毕敬的行着军礼,迎接大将军叶永燿的莅临。 烟笼细雨,打湿了发,迷濛了眼,纹丝不动。 空气阴冷寒湿,我还穿着轻衣薄衫的军校制服。 我一手撑着伞,另一手磨搓手臂,冷的瑟瑟颤抖。 叶永燿突然停伫了脚步,脱下了自己的军服外套,披在我的身上,还把我搂入怀中。 叶永燿的胸膛温暖紧实,暖的我忘乎所以,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的假扮情侣。 训练有素的军队兵士,泰山崩于前,色不变,麋鹿兴于左,目不瞬。 此时叶永燿对我的温柔呵护,稳若磐石的官兵,却掩藏不住内心的震惊和好奇,斜眼窥视,偷觑打量。 我被叶永燿一路搂着,进入了兵营一室内。 房间里除了罗副官,无其他人在,他便立马放开了搂着我的手臂。 他说,“你先休息一下,等会让罗副官给你找一套衣服换上。” 白色立挺的衬衣,纤尘不染。英俊绝伦的脸庞,冷漠如冰。玉树凌霜,傲雪而立。 风静雨停。雨后千山净,秋空如洗,青山如黛。 一个皮肤黝黑,双目炯炯,身材魁梧健硕,穿着迷彩服的军官进入了房间。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叶永燿的面前,立正,抬手,行军礼,目不斜视。 叶永燿朝他微微颔首,他放下了手臂。 “将军,您来特种兵部队,有何命令指示?”声音低沉浑厚。 叶永燿扫了我一眼,上前揽住那军官的肩膀,“我们出去说。” 看叶永燿对待这位军官似乎特别亲厚。我偏头,好奇的问罗副官,“这位军官是什么人啊,是负责这个营地的吗?” 罗副官点头,“嗯,特种兵部队的队长,吴上将。这支部队有点特殊,是将军亲自培养训练起来的亲兵部队,也是帝国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又名‘蛟影’突击队。” “哪个jiao?”我问。 “蛟龙的蛟,上天入海,无坚不摧。”罗副官答。 上天入海? 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又是神出鬼没的影子,果然英风锐厉,气概非凡。 “很厉害吗?”我问。 “嗯,部队里几乎每个人都能以一敌百,你没事可以出去看看,学习学习,没有坏处。”罗副官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接受了他的建议,正好闲着没事,就出去见识一下,这支蛟龙突击队,精英们的勇猛锐姿。 训练操场,特种兵在做武术的训练,动作行云流水,刚劲有力。 身法轻如翩鸿,矫若游龙,形如捉兔鹞鹰,神似猛虎下山,气吞山河。高超的武艺,难得的是,还整齐划一。 我兀自伫立观摩,偷学了一招半式。 又漫步来到了射击靶场,这里的枪法训练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的各科目成绩,只有射击这一项勉勉强强,过得过去。 因为动作单一,几个射击的姿势,站姿,跪姿,卧姿。反复的练习,就能有一定的成效。 我射击的精度范围,大概在百米左右。而他们训练的射程,都在500米以上,有的还在练习千米以上的远距离狙击。 在一旁看的手痒难耐,我跃跃欲试,忍不住向训练教官要了一把远程狙击步枪,在500米的距离,练习起远距离的狙击枪法。 我开启了步枪专用的十倍放大瞄准镜,枪托紧抵肩窝。 定神,屏息,尽量不使气息影响到枪口,产生细微的震动。 十字线对准胸环靶的靶心,“砰——”子弹破膛而出。 奇怪,怎么可能? 我看了眼环靶,居然连8环都没有进,射偏了好几寸。 我明明对准的靶心,射击时严格按照步骤,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翻看起手里的狙击步枪。 周围倏地安静了下来,一个肌肉紧实的身体贴上我的后背,强健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我的纤腰。 极富魅力的磁性嗓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不是枪的问题。” 我的心猛跳起来,叶永燿—— 他在耳边接着絮语,呼出的湿热气息让我无法控制的颤栗。 “你没考虑其他的因素。远距离狙击,风速,温度,光线,要综合考虑,计算在内。” 我转头,抬眼望向叶永燿。 他的眼眸窈然深幽,英俊无俦的脸庞,和风容与。 温柔似水—— 如明日映天,甘露被宇。能化千年冰霜,解万年寒冻。 一时之间,看的竟痴了。 叶永燿的唇边荡起一抹清浅笑意,“别傻楞着,来,我教你。” 我木讷的点头,“哦,好,好。” 他略带薄茧的大手,握上了我扣在扳机的手指,另一手托着枪杆下我的手臂,把我圈在怀中。 “你闭起眼睛,用心感受。” “砰——”叶永燿替我开了这一枪,子弹不偏不倚的正中靶心。 百步穿杨。 中间隔着一个人,枪法居然还如此精准。 真的,好厉害—— 我无语凝噎,双眼放出崇拜的光。 叶永燿温言问我,“明白了吗?” 我呆呆的小鸡啄米点头,随即又傻傻的拨浪鼓摇晃起头。 “傻瓜。” 他亲昵的嗔责,“那再来一次。” 我又闭起眼睛。 这一次,叶永燿把我搂的更紧了。 一个温润的唇瓣落在我的唇上,我骤然睁开眼睛。 叶永燿,他,居然在,吻我—— “闭上眼睛。”叶永燿微启薄唇,轻声命令。 我依言缓缓的阖上双目。 他的唇舌和我绻结交错,吻得我喘息急促,神智迷乱。 看似无限风情的深攫长吻,而我已被掠夺了清醒理智,坠入了无底的深崖峭壑。 四周的人被这一幕惊愕住了,放下了手里的枪。 整个训练靶场,寂静无声。 第二十一章 军事会议 这段时间,叶永燿对我一直都是人前异常的狎昵,人后冷若冰霜。 幸好如此,我还能记起来我只是他假装的情侣,否则定当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我和他假扮情侣,似乎没有特定的目标,是很日常的行为和任务。 我问他,我们这样扮情侣要扮到几时? 他答,不确定,短则四五个星期,长则两三个月,等到结束的时候,他会告知我。 我自认为是一个自我意识和适应能力挺强的人,遇到非常的环境和状态时,一般都能自我调节。 然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在他的温柔攻势下,还能撑多久,是真的害怕惶遽,慌乱不安。 这个国度的国防军事,排兵部署,相当的系统完善。 叶永燿通常只接受底下各大军区,统帅将领的汇报和请示,根本不需要带兵打仗,身先士卒。 国防军事部每个月都会召开一次大型的军事会议。 届时海陆空三军的部长,各大军区的统率指挥,海军陆战队,特种兵等部队的队长都会出席会议,做报告总结,接受调派委任。 而这次的军事会议,把这些领导军官们惊愕到世界大战的爆发,都没来得这样惊悚刺激。 偌大的会议室,金丝绒地毯,墙壁由金色帷幔装饰,庄重肃穆。 门口驻守着士官,我和叶永燿提前了半小时进入会议室。 大将军叶永燿,国防军事部的最高统帅。 此时他坐在主台正中间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金银丝绒包覆的台面。 若有所思。 “过来。”他冲我招手。 我走近他的身边,他把我揽入怀里,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我陡然间惶惑不安起来,他这是想干嘛? 叶永燿英俊的脸庞渐渐向我靠近,绸缪缠绵的吻,落在我的唇上,直到脖颈,锁骨。 他的手滑到腿部,我骤然惊呼出声,“将军,不要——” 声音酥软,娇媚,羞怯。 他沙哑的轻语,“对,就这样,叫的响一些。” 这个叶永燿是疯了吗,居然在这种场合,要我干这种事。 我的脸涨的通红,摇晃着头,不敢出声。 他凑近我的耳边,轻声道,“快叫,别逼我。” 我咽了口水,勉为其难的开口叫唤。 “响一点。” “再响一点——”他在耳边不停的催促。 会议室四壁的装饰,有特殊的反弹扩音效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士官轻扣起会议室的房门。 “咳——,将军,各部长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声音小心谨慎,又无比的尴尬。 叶永燿清了清喉咙,高声回道,“让他们进来吧。” 我赶忙坐起身,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自己的衣物,脸红的能滴出血,脸颊滚烫。 大门开启,军事部各区的长官逐个进入室内,各个器宇轩昂,威严霸气。 此时他们犀利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我身上,我难堪无措的只想挖个地洞钻入。 我和大将军叶永燿暧昧的情人关系,就此昭告了整个帝国的军士将领。 最近我梦到叶永燿的次数越来越多。自从军事会议以后,更是每晚都在梦里和他行那男女之事。 和秦夙在一起的感觉全然不同,大概是心理年龄相差太大的缘故,对秦夙更多的是欣赏,关心和感动。 叶永燿私下对我的态度除了冷漠一些,其他方面无可挑剔,几乎照顾的无微不至。 对我也比较放纵,我有时贪睡,早上睡过头,他也没让人来叫醒我,事后也不置一词。 饮食也基本按照我的口味制作,想吃什么厨师就会做什么。 他的随扈侍从也任我使唤,包括罗副官,对我一直都是耐心,细心,颇为尊重。 他办公,我坐一旁,失神的望着他完美的侧脸,经不住想,他同我亲热时,有没有感觉? 叶永燿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没看我,只是问,“你盯着我看什么?” 我面上一红,移开了视线,支支吾吾的说,“那,那个,我想问,我们这样扮情侣,会不会需要……真的,真的那个……” 我的脸颊红晕如绯,再也说不出口。 他抬头,单刀直入的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们需不需要真的上床?” 我羞赧的点了几下头。 “你有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他又问我这个问题。 我在原来的世界是有过,但是万黎凝这个清纯年幼的女孩,料想应该是没有。 于是,我摇了摇头。 叶永燿转过头,“应该不需要,要是迫不得已,我会提前告诉你。” “嗯,好的。”我轻吁气,此时的心情,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气了。 第二十二章 宫廷夜宴 帝都,皇宫举办晚宴。 各界政要和贵族都会莅临的豪华筵席。 对于叶永燿来说,恨不得昭告天下,我和他是情侣,或者说,我是他的情人。 他理所当然带着我,一同前往。 虽然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搞个贴身伺候的情人在身边,还公之于众。败坏自己洁身自好,严于律己,正义凛然的军人形象。 但军机不可泄露,这里面的是非曲折,权谋策略不是我能揣度和猜测,我也无权过问。 宫廷晚宴,盛装出席。 叶永燿找了个化妆师替我精心打造了一番。 头上梳了一个蝴蝶型的高马尾,满天星的水晶发饰点缀,黑丝如瀑。 耳坠钻石,口含朱砂,皓腕绕金环。尾部上挑烟晕的眼妆,姣丽蛊魅。 身着黑丝绣金,高开叉的旗袍礼服,腰如束素,媚如没骨,婀娜妖娆。脚踩银色高跟鞋,纤纤作细步。 妙手匠心。 转瞬之间,我就像变了一个人,端靖雅芳,明妍照人。 叶永燿则是一身剪裁得体,高领长身,哑银镶边,复古黑绒的军式礼服。 身上挂满了金银勋章,麂皮绒面的宽腰皮带,风姿凛凛。 颀长霞举,轩然俊雅。 我俩盛装打扮之后的见面,互相对视怔愣了片刻。 虽是假的情侣,但一身的装扮极为般配。 乘上叶永燿的专机来到帝都,坐上他的豪华专车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驻守的士兵恭肃的行着军礼,大门敞开,畅行无阻。 零距离的进入皇宫花苑,有点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感慨。琼楼金阙,宫幄雕丽。玉树琼花,瑶林琪草。 皇宫的宴会大殿,巨型的水晶吊灯逶迤倾泻,昂贵的木质家具工艺精湛,大理石地面亮可鉴人。浮雕,油画,瓷器,地毯,装饰摆放的位置恰如其分。 相比我原来世界的凡尔赛宫,豪华但不奢靡,富丽但不繁琐。端庄典雅,气势恢宏。光涵金碧,滟熠濙湟。 殿内瑞气氤氲,飞觥献斝,玉酒泛云杯。金银器皿,刀叉碗碟,兰肴陈绮席。 我挽着叶永燿的手肘,尽全力的优雅,缓步进入宴会大殿。 华衣丽服的高官贵族们,不愧修养极佳,只稍稍的略微挑眉,便若无其事般的同叶永燿行礼,盈盈巧笑,滟滟迎逢。 其中不乏故作轻松随意的调侃之词。 “没想到,咱们的大将军也有铁树开花的一天。” “大将军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大将军的品味独具一格,没想到这位清纯佳丽甚是惊艳,大将军真是慧眼识人。” 此时的殿内,基本都是众星拱月着叶永燿和我这一对假情侣。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大殿内瞬间寂静无声。 殿内所有的璀璨光芒,好似突然之间都黯淡无光了。 这个人就是帝国之王,唐剴昱。 随着众人的目光,我终于首次得见了凯里大帝,唐剴昱的真容圣颜。 那一瞬间,只觉得脑子一懵,呼吸和心跳骤然静止。 他踱着闲迈的一字步,神姿韶雅,款款而来。 白色丝质的宫廷华服,缀满异彩流光的宝石,丰容盛鬋,长身玉立。肩上的白色披风委委垂落,轻风动起流波。 冰溪般的碧色眼眸,能聚日月光华。淡金色的及肩长发,如明月泛云河。耳垂上的赤红宝石,灼灼其华。 气势排山倒海,厉崩雷电。 这位皇帝居然比照片上的还要俊美数倍,高贵如神祇般不可亵渎的圣光,煌煌烨烨,眩目刺眼。 叶永燿见了唐剴昱,手臂横在胸前,恭敬的微微欠身行礼。 我如木桩子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永燿轻声唤我,拉我的手臂,“这是皇帝陛下,快给陛下行礼。” 我瞬间如雾里云里跌落,全然忘记了女子的屈膝礼节,摧眉折腰,行着鞠躬尽瘁之礼。 “都免礼了。”微微抬起带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姿态优游自如。 声音从远处传来,清脆幽渺,如击玉磬。 殿内的众人都恢复了各种屈身弓腰的礼节。 华席盛筵继续进行,群贤高会。 不一会,他来到叶永燿的身前,说,“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要赔了自己,又牵扯了不相关的人。”话里别有深意。 叶永燿垂目回道,“明白,我自有分寸。” 唐剴昱微微一笑,“你明白就好。” 寒星的眼眸如千斛明珠,明察秋毫。 此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统一帝国,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底下的官员各个唯他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就连叶永燿此等桀骜的枭雄,都心甘情愿的效忠。 他睥睨众生之威仪,超逾腾跃于世俗,洞察一切的明睿,使人下意识里臣服,嘴里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唐剴昱突然转头问我,“上次差点撞到你,你那会应该没事吧?” 声音清耳悦心,如飞泉漱鸣玉,泠泠淙淙。 撞到我? 皇帝陛下这是在和我说话? 我左顾右盼,旁边再无他人,确实在和我说话。 他居然记得上次我拦在他车前面的事情? 我呆怔住了。 叶永燿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陛下在问你话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挥着手,呐呐道,“没,没事,当,当然没,没事。” 语无伦次。 唐剴昱清雅一笑,一笑春风,拂柔十里。碧蓝色的眼眸珠光玉耀,如群星丽天。 我连一秒都不敢对视,竦然兢惧,俯首看着地面。 一直保持优雅的姿态,大方得体的笑容是很费力的事情。 晚宴开始了一段时间,众人也渐渐地不再注意我,毕竟此时有两位倾国倾城的大人物高踞筵席。 我悄然无声的溜出了宴会殿堂,来到了殿旁的阳台,吹风透气。 凭阑远眺。 夜晚的帝都,灯火阑珊,浮光掠影。 玉楼金殿,雾阁云窗。倒映在殿前的镜池,月华如水水如天。 秋风凌清,罗幕轻寒,思往事,望繁星,山高水阔。 我正思绪渺绵,倏地感到身上一暖。一件华贵柔软的裘皮大衣,披在我的肩上。 温暖的手臂搂上我的腰肢,转头,迎面的是叶永燿关切的俊脸,“才一会就不见你人影,虽然帝都四季如春,但现在已是深秋,外面还是很凉的。” 我赧然回道,“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叶永燿突然问我,“你和皇帝陛下之前认识吗?” 我摇了摇头,“不算认识,之前来帝都考试,我有眼不识泰山,一不小心,挡了陛下的路而已。” “是吗?”他挑眉,“刚才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不会对陛下一见钟情了吧?” “怎么可能?”我低呼出声,“皇帝陛下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有非分之想?” 叶永燿剑眉微蹙,“很多女人都迷恋陛下,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也不足为怪。但你现在是我的情人,我还是希望你能控制一下自己,否则很容易被人识破我们的关系。”语气里好似有一股子酸意。 我低首垂目,顺从的说,“嗯,好的,我会多加注意的。” 叶永燿挑起了我的下颌,让我正视他的眼睛,“我忘记说了,你今天很美。”星眸闪烁着荧华。 我楞楞的望着他,他低头,攫住了我的双唇,一个冗长的绵绵之吻。 此时周围并无他人,这是他第一次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吻我,我不知道他怀揣什么心思,只是沉沦迷失在他的无限温柔乡里。 良辰,美景,月影醉柔情。 第二十三章 刺探 两个男人在秘密通信联络。 “你是说,叶永燿不务正业,在玩女人?”一个男人通过变声器,发出嗡嗡的沉闷声。 “是的,据查探,对方是个刚入学的军校学生。” “真的假的?” “不像假的,一个啥都不懂的黄毛丫头,跟着他有一段时间了,除了胡搞乱来,还有什么用处?” “还是提防一下,当心有诈,叶永燿可不是一般人。” “明白,我想办法安排一下,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嗯,小心行事。”男人断了通信。 …… 冬日州的军区。 寒风猎猎,万里积雪。 叶永燿受邀,检视新型武器的研发进度。 超导集束电磁激光炮,在极端的环境下,测试演习这门大炮的威力。 军事基地的指挥官开着军用的履带式雪地专车,载着叶永燿和我,来到了冬日州的冰山群岛。 晴云淡日。湖清霜镜,涛白冰山。百丈冰川,堆琼积玉。 一架巨型的银白大炮,架在雪地之上,对准了千米之外的一座冰山。 我带上护目镜,演习的士兵,启动了这门激光炮。 大炮的炮筒高速运转,如鲜花吐蕊,绽开了三层外壳的炮筒,露出了炮芯,只见一道圆筒蓝光,犹如闪电霹雳。 冰丘崩摧,急剧熔化。洞天石扉,轰然中开。 电磁激光射穿了整座冰山,留下一个窟窿,洞口升起袅袅细青烟。 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叶永燿对这次演习颇为满意。 演习结束,基地的指挥军官安排我和叶永燿下榻在一家高级的温泉酒店休息。 酒店的房间和服务员,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查和扫描,确认安全无误。 酒店套房的窗外,山岭千雪。皑雪霏霏,乱琼碎玉。 我打开套房后院的木门,寒风凛冽。呼出的白色气体,瞬间就凝结成霜。 一个不大不小的温泉池子,气雾滃郁。 泉水沸清,微波细浪,泛灵液,流琮琤。 我走进池子,温度恰好。 池边红梅数枝,花影疏疏。凌霜傲雪,朔风飘香。 坐在池内,不一会,泡的骨筋酥软。 一直看着房内叶永燿映在木门纱窗上的憧憧人影,却迟迟等不到他的汤泉共浴,内心有些许失落。 雪乱舞,半梅花半飘絮,温泉水滑洗凝脂,我披上酒店提供的白色衣袍。 叶永燿待我泡完,他才进入室外的温泉。 泡完温泉,叶永燿穿着白色的宽大衣袍。 湿漉的黑发,冰雕似的俊脸,胸口优美的肌线,若隐若现。 晚餐时间,暮雪纷飞。 服务员端了热气翻滚的火锅进入房内。陆海珍味,百味消融。各取腹所需,各吃口所长。 桌上的梅酒,色泽如茶青绿,清香味甜。纱窗绮幔暗闻香,怡神旷心。 有人轻扣房门,“笃,笃。” 叶永燿沉声道,“进。” 一个服侍上菜的女人进入房内,端着一盘晶莹的鱼片放在餐桌上。 顶级的真鲷鱼片,冰清玉润,薄如蝉翼。 我夹起鱼片蘸了酱料,放入口中,凉爽滑腻,如雪般融化。 美酒佳肴,我正陶醉。 眼前倏地银光一闪。 她的长袖里落出一柄冰刀,寒光青凛,刃如秋霜,直指我的咽喉,刺了过来。 我心头一凛,身体后仰,避开了刀锋。 那女人旋转手腕,青冷的刀光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 叶永燿宽大厚实的背部,倏地挡在我的身前。 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抬起手臂的袖子。 叶永燿的双臂抵住她的手臂外侧,手顺势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臂向前推送,使冰刀远离自己,另一手支起手肘直击她的头部。 那女人眼前一黑,头脑眩晕。 叶永燿向外翻转她的手腕,将刀柄从她的手心抠出,夺了过来。 他随即抬脚把她踢飞,她的身体腾空,重重的撞倒在室内的墙面。 房内的打斗声响惊动了门外的护卫士兵。 一列士兵冲进房间,把这个女人团团围住,举起枪,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那个女人的脑门。 那女人森然一笑,咬破藏在嘴里的毒丸,服毒自尽了。 指挥官火烧火燎的赶来了酒店,下令士兵把那具发青的尸体抬出房间,让法医鉴定处理。 他还带来了军医,替叶永燿检查处理伤口。 叶永燿的白色衣袍,已渗出了殷红如梅的血液。 脱下衣袍,他的手臂上一道猩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这位军官战战栗栗,面如土色,等待着接受严厉处分。 意料之外的是,叶永燿并没有苛责。 冰制的利器,在这冰天雪地随手附拾,防不胜防。 幸亏也只是兵刃的行刺,而且袭击的对象还是我。 对叶永燿来说,这种行为,无异于给他提供了一个强烈的信号。 他禀退所有人离开房间,只让我一人留下。 我望着他绷带绸缪的手臂,眼眶里浮出了水花,心中是说不出的疼痛。 他轻抚我的后脑,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没事,这伤口不深,否则刚才军医就替我缝针了。” 我依偎进他的胸口,眼泪悄然滑落,哽咽道,“对不起,是我没用,本来应该我来保护你的。” 他宠溺的搂抱着我,轻斥道,“傻瓜。” 叶永燿眯起星目,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此时,他脑中盘算的是,这一次,目标应该上钩了。 …… 还是先前那两个人的密谈通信。 “看样子,叶永燿是认真的了,他对他的小情人颇为宠爱,还替她挡了一刀。”男人咄咄称奇。 “如果是真的……那接下来,我们也许可以考虑变更执行b计划了。” 第二十四章 诱敌 “我让你负责监视的那些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叶永燿通过一条特殊专线,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询问。 “有一个兵力出现异常调动。”对方简明扼要的回道。 “很好,你们随时待命。”叶永燿果断的下着命令。 “是。” …… 晚风微动,沙鸥翔集。 清浅白沙,一栋层楼叠榭的华美豪宅临海而建。 我和叶永燿在他的一座私人海岛,避世般的度假。 海岛很小,如珍珠镶嵌。整座岛屿只有一栋别墅,一双人。 海水绿蓝相接,清明潋滟。水下绚丽斑斓,锦鳞浮游,珊瑚丛生。 我穿着比基尼,躺在绵软的沙滩,感受着清风细浪。 眼前倏地一暗,高大的人影盖住了澄辉霞光。 只穿着短裤的叶永燿正对着我,逆光而立。 颀长健美的身型,在金光的晕染下,肌理分明,古铜色的皮肤,熠熠晶亮。 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我,他半蹲,双臂撑在我的身体两旁。 他渐渐的靠近了我,快两个月,他的亲近依然使我的心跳不由控制的急遽加速。 他闭眼,温热的薄唇覆在我的唇上,只一个吻,我仿若置身无尽的虚空,没了一点撑挽的气力。 极尽绸缪。 他在这座海岛上,似乎特别的狂野放纵。即使无一人在,也整日与我在室外辗转缠绵。但每次点到即止,没有更深度的亲热。 几日过后,我已无法自持,双手抚上他平滑紧致的肌肤,努力回应。 他一把抓住了我不安分的手,温言软语的哄道,“乖,再忍忍。” 我的神智涣散,眼里水雾氤氲。 “我,我不想,忍耐。” 情不自禁。 叶永燿望着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我,发出了轻声叹息。 他用力的抱紧我的身体,在我耳边如同呓言自语,不断的重复,呢喃,“再忍忍,再忍一下…” 不知是克制自己,还是叮咛于我。 突然之间,狂风渐起。 隆隆的轰鸣声呼啸而来,叶永燿抬头。 几架直升机已飞至海岛,悬停上空,装备精良的士兵从飞机抛下的绳索串串滑落。 叶永燿见状眸子一亮,在我耳边很轻的低语,“终于等到了。” 我也倏地回神,手臂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抬眼一看,乍然一惊—— 一群士兵把我俩围在中间,举起手中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和叶永燿。 一个军官模样的男人,从士兵队伍中走出,上前,“将军,真是抱歉,打扰您的好事了。” 叶永燿缓缓站起身,战神般迫人的威严气势丝毫不减,士兵把枪对准叶永燿跟着他移动,持枪的手臂彷徨的轻微颤动。 那位军官轻咳了两声,好似为了稳住军心,拔高了声音,铿锵有力的说,“海军部部长拜伦上将请将军前去一叙,有事详谈。将军,请吧。” 语毕,一手五指并拢,指向一架已降落在海岛的直升机方向,恭敬的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叶永燿不屑的一哂,把我拉起身,揽着我一起,大步往直升机走了过去。 靠近直升机时,那位军官突然拦在叶永燿的身前,“将军,稍等,还请容许我为两位检查扫描一下。” 他打了个手势,两个士兵上前,用探测扫描仪在我俩的身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的检查。 当扫到我的后背时,扫描器发出了警报声,那军官定睛一看,是我泳衣背部的圆形金属环扣触发了警报。 那军官犹豫的说道,“不知是否能请将军,让她脱下……” 话音未落,叶永燿恼怒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让她在这里脱光了给你们看?” 军官谄媚道,“不,不,将军的女人,我们怎么敢冒犯。” 那军官拿出一个手机,拨通了个专线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收到指示,便由我穿着泳衣,踏上了飞机。 上了直升飞机,那军官递给我和叶永燿各一件军服外套,“将军你们还是穿一件外衣比较好,这样光着身子在众人面前毕竟不太雅观。”嘴角扬起一抹讥诮。 叶永燿也不推辞,干脆利落的穿上了军服。 我也跟着穿上了衣服,由始至终,我是一脸的懵圈,茫然无措。 夜幕低垂。 海面上薄暮冥冥,泫沄涌涛。 飞机飞了个把小时,降落在一艘看似远洋渔船的船舶上。 直升机的降落平台往两边慢慢打开,飞机随着升降台下降至停机库房。 打开飞机舱门,一队持枪的士兵手里的枪直指着我和叶永燿。 我们被一路挟持至甲板下的一间会议舱室。 这艘远洋船舶,其实根本就是一艘掩人耳目的伪装军舰。 会议室的长桌尽头,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曾经在军事会议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印象。 他穿着海军的白色军官制服,短密的金发,两鬓有些泛白,年近半百,眼底的锋芒,深藏不露。 正是海军部的部长,来自西方的德巴尔州,拜伦上将。 第二十五章 真相毕露 拜伦见了叶永燿,缓缓的站起身,仿若是叶永燿的长辈,露出了内峻外和的亲切笑容。 他没有对叶永燿行军礼,和当初见到他恭敬顺从的态度判若两人。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叶永燿坐。叶永燿也不客气,拉着我一同坐下。 持枪的兵列进入会议室,围着长桌,依旧枪指叶永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叶永燿发问道,“拜伦,你这是什么意思,搞反叛?” 拜伦忙不迭的挥手,“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为了你们年轻人考虑,想为你分担一下责任。” 叶永燿一声冷笑,“有话就直说,别装模作样,拐弯抹角了。” 拜伦收起笑意,“行,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我看你终日沉迷女色,也无心于正事,要不你把大将军的位子让给我算了。”他轻描淡写的说。 叶永燿不怒反笑,“让给你,怎么让?” “你签署一下相关的文件,把三军的统辖权交出,由我来掌管。”他郑重其事的说。 叶永燿似乎颇感可笑,“签一下文件就让权了,你真以为有那么容易吗?” “当然,军事部有不少人对你颇有微词,说你荒淫无道,有损军人的形象。我劝你趁早把军权交出,也许我会放你一马,给你和你的小情人一条活路。”拜伦疾言厉色的威胁道。 “这么说起来,你原来是想要了我的命,可以取而代之,所以派了不少人来暗杀行刺,我没说错吧?”叶永燿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转移话题。 “呵呵,是我做的,那有怎样。”拜伦气焰嚣张。 “是不能怎样,但就算把我革职换人,得由皇帝陛下亲自处理,也轮不到你来做主,你这样越俎代庖,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叶永燿一针见血的质问。 拜伦的眼神阴鸷,“唐剴昱,算了吧。他和你是一丘之貉,都是全凭色相的黄口小儿,何德何能统辖帝国?我都已经部署安排好了,唐剴昱不答应也得答应。”一脸的轻蔑和不甘,目中无人,不可一世。 叶永燿眯起眼睛,嘲哂道,“你胆大包天了,还想逼宫威胁陛下?” “他只要乖乖顺从,可以继续当他的傀儡皇帝,我也不会为难于他。”拜伦环胸,仿佛已经决胜千里之外了。 我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这个拜伦真的疯了,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难道他在帝都布下了兵力,准备叛乱吗? “傀儡皇帝?”叶永燿顿觉无比可笑,轻摇了下头,“你未免也太小看陛下了。” 叶永燿缓缓站起身,手撑着桌子,凛然道,“你这犯得可是叛国罪,你这样穷兵黩武,为了权力挑起内战,罪无可赦,我劝你还是放弃,不要做春秋大梦了。” “是不是做梦,你可以拭目以待。”拜伦好似成竹于胸,盛气凌人。 他召唤出一个士官,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其他的事,你还是别操心了,先把文件签了,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你的小情人细皮嫩肉,怕是经不住严刑拷打。” 我闻言浑身悚然一颤。 叶永燿的星眸骤然锐利的分金碎石,“你可以动一下试试,我会让你无比后悔今天的决定。” 神情肃杀,气势骇人。 “你别在这虚张声势了,自己都已经是阶下囚,我知道你有一支精锐的亲兵部队,但此时恐怕他们也顾不了你了。”拜伦啧啧道。 叶永燿挺直了身板,如泰山般巍峨屹立,脸上露出了从容不迫的冷然笑意。 就在此时,会议室里一士兵倏地闷声倒地。 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装了消音器的子弹如疾风骤雨,在空气中密密匝匝的飞过。 弹无虚发,势如破竹。 整间会议室,横七竖八,满目狼籍。 只眨眼的瞬间,除了拜伦和他身边的高级军官,所有的士兵一个个死在精准无比的有效射击之下。 黑压压的特种兵部队,仿若从地底突然冒出的幽冥鬼影,蜂拥而至。 几名特种兵雷厉风行,来到了拜伦的身旁,枪口指着他的脑门。 拜伦惊恐的瞪大了眼,脸色大变。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一特种兵在叶永燿面前立定,行礼,“报告将军,船上128名士兵,17名船员全部击毙,这位拜伦上将的家人也全部俘虏,等候将军的发落指示。” 他穿着厚重的特种兵作战服,带着头盔,护目夜视镜。 看不清长相,但从他的声音语气和健壮的身型判断,应该就是蛟影突击队的队长,吴上将。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这支神秒诡秘的蛟影部队,已无声无息的把舰船上的敌军全部歼灭。 “怎么可能……”拜伦难以置信,面无血色,苍白的嘴唇簌簌颤抖。 叶永燿淡然一笑,“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们从海底而来,不管以什么方式,来者即是客。” 他的意思是蛟影从海下潜水而来,所以舰船上的监测雷达没有察觉。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知道你在这。”拜伦吼叫。 拜伦在行动前,曾经在叶永燿的海岛四周,方圆几十公里,地毯式的监查探测,没有一兵一卒的守卫。 又是入夜时分,昏暗朦胧的天空,浩荡无涯的海洋。 所以,在他料想,天衣无缝,不可能有人发觉并且跟踪来到此地。 片刻过后,他好似茅塞顿开,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拍桌而起,眼珠子瞪得快掉出眼眶,“这个女人——,她身上的金属环扣。” 我下意识的手向后背摸了过去。 没错,这件泳衣是叶永燿给我的,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身上几乎所有的衣服首饰都是叶永燿给我的。 是他在我的泳衣上装了信号发射器吗? 拜伦仰天长笑,“你找了这么一个废物女人,就为了降低我的戒心是吧?” 叶永燿冷淡回道,“成王败寇,没什么可多说的,你等着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吧。” 语毕,他和吴上将交换了一个眼神。 吴上将会意,命令手下的特种兵把拜伦和他身边的军官扣押,带离军舰。 “叶永燿,你真的可以,我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你堂堂一个帝国统帅,和这样的女人厮混那么长时间,就为了引我入圈套。你无耻,下流,不要脸……” 功亏一篑。 拜伦被带离房间时,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歇斯底里的疯狂吼叫。 而我,却当场怔住了。大梦初醒,一落千丈。 整个人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冰寒刺骨,幡然醒悟。 我的脸色煞白,血液凝固,胸口滞塞,喉咙干堵的发疼。 拜伦说的没错,我是废物。 我没有一点用处,不惊艳,没有背景,不会泄露机密或者有相关人员的牵扯。 在心理上,我对他们来说,是没有任何存在感可言,连附属品都谈不上,所以无论叶永燿在我身上做什么手脚,他们都有可能会忽视。 原来叶永燿选我做这个任务,不是因为我有多么优秀能干,美丽动人。 而是,因为我,一无是处…… 一无是处…… 哈哈哈……我双手捂住了笑的苦涩的脸庞。 居然是这样一个可悲可笑的理由。 一无是处。 第二十六章 云泥之别 叶永燿待人全部离开会议室,转头看我,突然觉得我有些异样。 他温声问我,“你怎么了?” 我用手抹了一把脸,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抬起头,不露声色的说,“没事,我是为将军感到高兴。那个,我任务完成了,是不是可以回学校了?” 叶永燿眯起眼睛,回道,“嗯,可以回去了。你这次立了大功,协助抓捕了一个叛国的罪犯。你想要什么奖励,我可以给你颁授一个勋章。” 勋章……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了掌心。 别人的勋章象征的是荣耀,对我来说,确是耻辱。 我面无表情,嘴唇咬出了斑驳的红白印迹。 “我其实没做什么事,不需要奖章。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要您纡尊降贵,委曲求全,跟我这样的人……,真的万分抱歉。” 我站起身,对着叶永燿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叶永燿一愣,放软了声音,涩然问道,“你……真的不需要奖励?无论你要……什么勋章,我都可以……给你,别跟我客气。”他吞吞吐吐。 “无论什么……那我要皇帝陛下身上的勋章,你也能给我吗?”我故意刁难。 他闻言又是一怔。 我苦笑了下,“我和你开玩笑的,我不要什么勋章,真的不要。” 室内沉寂了一会,叶永燿说,“你先在这艘船上休息一晚,明早我派人送你回学校,我还有一些后事需要处理。” 他大概是想处理那个拜伦留下的残兵败将,还有在帝都的伏兵,不过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只简短的回了两个字,“好的。” 烟波澹荡,月透舷窗。明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翻海浪花。 一夜无眠。 心里的悔恨,惭愧,羞愤,汹涌而至,无以复加。 活了几十年,做了两世人,愧汗怍人。 拜伦在做他的黄粱美梦,我又何尝不是白日做梦。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所有人的震惊诧异,不是因为不近女色的大将军突然有了女人。 而是实力和魅力超凡绝伦,几乎能相较凯里皇帝的帝国统帅,居然会看上我。 一想到那些高官贵族不知道明里暗里的如何耻笑,我就羞愧欲绝。 我还在想他会不会有什么感觉,现在想来他定然是难忍,恶心,反胃。 由始至终,他都不愿意真的和我上床,就怕牵扯上关系,脏了自己的身子,我之前还不知羞耻的向他索爱。 给我点颜色,我就开染坊,给我点阳光,我就灿烂。 他只不过对我稍降辞色,我便不知好歹,想入非非。 一个假扮情侣的任务,我居然幻想会和他之间,擦出火花。 我和他岂止是云泥之别,根本是云龙井蛙。 癞蛤蟆一只,还妄想攀龙附凤。 我还曾暗中耻笑原来的万黎凝,其实自己和她根本没有区别,我甚至比她还要不知天高地厚。 胸有千万恨,恨极在天涯。 我不知道在恨谁,该去恨谁。 终究只能怪自己被迷晕了头脑,没有一点定力,没有自知之明。 天色渐明,晨曦微露。 这条船舶早已到达岸边,停靠在海港军事基地。 我不想再闭眼假寐,胡思乱想。 我起身,穿好衣裤,走上甲板。找了一个士兵,询问他,叶永燿在哪? 那人回道,“昨晚,将军坐上直升机,已经离开了。” 也对,军情不可延误,刻不容缓。 海风冷寂,朝霞漫天。 我独自坐在甲板的船舷上,等了一会,一个熟悉的人来到我的跟前,罗副官。 罗副官说,“将军派我来送你回学校,我们是现在出发,还是等一会?” 我垂目,淡淡的说,“现在就回去吧。” 坐在直往军校的直升飞机上,我一言不发。 双目无神,空洞茫然。 半耷拉着眼皮,我手撑着脑袋,一会就迷糊的昏睡了过去。 睁眼时,飞机已到达军校的海岛。 来到校门口的石阶,拾阶而上,越是接近学校的大门,脚步越发的沉重。 不知道学校里的人会怎么看我,还有秦夙,我想到他,便觉得羞愧万分,无颜以对。 进了学校,这里的学生见了我,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些熟悉的人亲切的和我打着招呼,欢迎我的归来,询问我这两个月来的经历。 原来学校里的人对我做了什么,一无所知。 我松了口气,幸好这里消息闭塞,几乎与世隔绝。 否则我真的不知道以何面目,在这个军校里生活学习。 一旦放松,我突然觉得浑身疲累不堪。 我敷衍了她们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关门倒头睡起觉来。 傍晚时分,顾芃推门而入。 开门的解锁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了。 我支起身体,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向她问候,“你回来了?” 顾芃一看是我,惊喜的扑了过来,用力的抱着我,差点没把我勒死。 她带着哭腔,“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一个人住……一间房,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不会再走了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会走了。” 我的心被她纯真的感情融化,也几乎泪目。 她抱了我一会,兴奋的和我聊起天来,“你这两个月去训练营怎么样啊?” “没怎么样,就是做做射击训练,体能训练啥的。”我胡编乱造了两句。 她凑近了我,在我的脸上像找东西似的细看,问,“你怎么……看上去皮肤还变好了,又白又嫩的。” 我思忖着,这两个月我锦衣玉食,用的都是最高级的化妆品,如温室的花朵被悉心照料,肤质理所当然改善了不少。 “大概是整个训练营只有我一个女的,所以被特殊照顾吧。别谈我了,你最近怎么样啊,学校里有什么稀奇好玩的事发生?”我岔开话题。 “学校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每天就那样。就是陆厉这小子,成天嗷嗷叫,说你不在了,觉得很无聊。不如你去格斗部看看,他看到你回来,肯定也很开心。”她眉开眼笑。 是吗,陆厉居然也会想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第二十七章 失魂落魄(一) 皎月透疏木,坠入碎繁星。校园里树木葱茏,百草丰茂。 外界的一切纷扰和愁思,仿佛与这座海岛毫不相关。 我和顾芃去食堂用了晚餐,慢步踱回宿舍。 和顾芃随口闲聊,有时却浑然不知她在说什么,一句话往往重复说两遍。 心不在焉。 手上的通讯腕表突然响起来电。 “你回来了吗?” 秦夙的声音,心头一颤。 “嗯,回来了。” “我……想见你一面。” 我迟疑了一下,“我今天很累,改天再说。” 秦夙沉吟了片刻,“好的,那你早点休息。” 军校的作息时间规律,顾芃早早的睡下。 夜静更阑,四无人声。 我躺在床上,闭眼。 半晌,翻个身。又是良久,再翻回来。翻来覆去,睡不着。 兴许是白天睡多了,我起身。穿衣出门,绕着操场跑道,一圈,一圈……一圈…… 大汗淋漓,气喘如牛,浑身无力。 回到宿舍,冲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全身放松。 半梦半醒,好像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眼,一看腕表,只睡了不到两小时。 再也无法入眠。脑子里乱哄哄,胸口酸涩。闭眼就想到一个人,叶永燿—— 时间无情的流逝,东方渐白。 顾芃起床,一见我的模样,吓的骤然清醒。 “你眼圈怎么了?” “我……失眠了。” 事前罗副官替我安排好,我回到军校的次日开始复课。 坐在文化课的教室里,我手撑着头,蔫头耷脑。 眼皮惺忪,无精打采,带着熊猫眼,打着哈欠。 教官的声音,越飘越远,悠远长扬,像是动听的催眠曲。 脑袋如捣蒜般,有节奏的点着头,终于抵不住困意,趴倒在桌上,酣酣大睡。 “万黎凝——”教官一声怒吼。 我陡然惊醒,站起身,立正,“在,教官。”手擦了下嘴角流出的哈喇子。 哄堂大笑。 “你要是不想听课,出去跑十圈。”教官惩罚的下令。 “是,教官。” 虽然这里不用顶着烈日跑步,但我一晚上没怎么睡觉,两个月来几乎没受过体能的训练。 十圈跑下来,我累的几近虚脱,我弯腰,手撑着膝盖,胸口剧烈的起伏喘息。 泉涌的汗水,从头发,额上蜿蜒而流,迷湿了眼睛。 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湿透。 撑完一天的体能文科类的课程,我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走路在飘,步子趔趄。 我来到格斗部的训练室。 陆厉看到我,先是一喜,随即转喜为忧。他的嘴巴还是那样的口无遮拦,尖酸刻薄,“你是怎么了?本来就长得丑,现在还这样一副憔悴的鬼样子。” 我跌坐在墙边,“陆厉,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来惹我,离我远一点……” 有气无力,话到最后,我精疲力竭,体力不支,倒地昏睡了过去。 睁眼时,白色的天花板,白色床单,白色被褥,映入眼帘。 没错,我回军校,复课的第一天就躺进了医务室。 病床前,站着身穿白大褂,栗色长发,褐色眸子,长相清丽文秀的安若怡。 她手插衣兜,面露忧色。 “你这次又是咋了,怎么一回来就变这样?”安若怡见我睁眼,便开口询问。 我支起疲软的身体,坐在床沿。 “没事,运动过度。”我淡淡答道。 安若怡轻叹一声,“要不要帮你开两天病假?” “不用,我回去睡一晚就没事了。”想到一整天无所事事,我更无法忍受。 医务室的门口倏忽闪过一抹红影。 安若怡惊声问道,“是谁——” 一个艳色娇姿的女孩侧步露出了自己的身形,伫立在门口,“是我,诺艾薇。”她的神色紧张不安。 “我来看看万黎凝,她没事了吧?” 有些意外,我和她谈不上什么交情。她平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不容易亲近,今天怎么会突然之间关心起我了? 我高声回道,“我已经没事了,你进来吧。” 诺艾薇走近了我,“那个,我有些话,想和万黎凝说。”她低着螓首,欲语还休。 安诺怡会意,“你们俩聊吧,我先出去了,万黎凝你回宿舍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千万不要硬撑。”她出门前再三叮嘱。 片刻过后—— 我疑惑的望着诺艾薇,问她,“你找我,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和大将军叶永燿很熟?”她突然这样问我,我的心骤然一抽。 “谁告诉你的?”我反问她。 她婉婉道来,“是我的父亲,他昨天和我通了一个紧急电话,说帝都有人叛乱。说他如果有什么不测,让我试着找一下你。” 原来如此,诺曼首相肯定是征得了军事部的同意,和自己心爱的女儿联络。 但叛乱的事情,有叶永燿在,想必已经平息,否则现在不会这么太平。 我安慰她,“现在应该没事了,你别担心,为首的将领已经被捕了。” “是吗?”诺艾薇峨眉微蹙,茶色的瞳仁,波光荡漾。 第一次见她不知所措,担心害怕,真的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嗯,没事了,你放心吧。”我柔声道。 她舒了口气,心中的大石落地。 “那个,我和大将军的事情,现在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之前在训练营奉命执行过一个秘密任务而已。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保密。”我郑重其事的关照她。 “好的,明白。”她冲我展颜一笑,靥笑春桃。 第二十八章 失魂落魄(二) 我回到宿舍。 这一夜,我入睡很快,睡得很沉。 第二天起床,我又恢复了精神,我突然发现这样的体力透支,浑身的力气抽空,对我来说挺有用处。 夜深人静时,不会再一直想着那个人,可以安然入睡。 于是,我想着法的消耗自己的体力。 上完了一天的课程,在格斗部的训练室里。 我一个人在角落里闷头打着沙包。 前直拳,右后拳,左勾拳…… 我左一拳右一拳,机械式的击打眼前的沙包。 手心的汗水早已湿透了拳套,黏腻,不透气。 我干脆脱了手套,直接用一条白布缠绕在手上,做为绑手带,充当一下缓冲和保护。 越是硬的沙包,打起来越是过瘾。 手上的疼痛,能够让我忽略心里的痛楚。 陆厉一把抱住了不停晃动的沙包,“我让你打沙包,你还真的和沙包较上劲了?来,陪我练习,我好无聊。” 我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瞪着眼前的沙包,低喝道,“你给我躲开。” 陆厉充耳不闻,拉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拽离了沙包。 心中无名的邪火燃烧,我另一手压住他的掌背,掰开他的手指,手腕脱离掌心。 我紧扣他的手背,另一手也跟着抓住他的手腕,脚向前迈了一步,贴近他的身体,卯足了力气,将他的手臂向后旋拧折压。 霎时之间,他被我突如其来的攻击摔倒在地。 “哎哟,放,放手……”陆厉的手腕被我拧的险些脱臼。 我松手,陆厉坐在地上,揉搓手腕,愕然道,“从训练营回来,果然不一样啊,出手这么狠。” 我没有理会,转身回到了沙包旁。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出去一次,回来变得神经兮兮的?”陆厉在我的身后嘀咕。 夜漫漫,静沉沉。 训练室里已空无一人,我兀自捶打着沙包,直到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我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喘息。 休息了下,踉跄着站起身,放开缠绕在手上湿透的白布,最后一层,撕裂般的疼痛。 掌指的关节处,红肿起皮,像条条的附骨之蛆,啃噬我的身体和意志。 更衣室的淋浴间,雾气腾腾,水花飞溅。 双手撑在墙壁,水珠流过手背。 疼—— 十指连心,不知是手上的疼痛递至心脏,还是心里的疼痛传至指掌。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重叠交错,连绵不断。 痛苦,锥心刺骨。 洗完澡,换上衣裤,走回宿舍。 女生宿舍的路上,寂寥安静。 昏黄的路灯下,飞虫不知疲倦的乱舞。 似那执迷不悟的蠢蛾,对闪燿光辉的神往,即使是燃烧的火焰,还是往里一头猛扎,义无反顾。 缓步走了一会,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 他背靠灯杆,手插裤兜,低头沉思。 我放慢了脚步,他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 转头,俊雅的脸庞,澄澈的眼眸温润如玉。 正是秦夙。 他凝视着我,嘴唇微微开启,“凝儿——” 我停在他的跟前,“嗯,好久不见。” “你……这两个月过得好吗?” “挺好。” 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如同普通朋友的见面寒暄。 静默了片刻,他舒了口气,“我只是来看看你。”他有些无所适从。 胸口突然泛起酸涩,我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嗯。”秦夙微微颔首,他的神情有些疲惫。 我咬着嘴唇,“你,没必要……”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值得他如此对待。 我想对他说,我喜欢上了别人,还是一厢情愿。 我想让他放弃,远离,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和时间。 因为我辜负了他的情意,我不配。 可是,望着秦夙这张俊脸,前世熟悉的一幕,似乎在眼前重叠再现。 上一世,我曾经残忍的拒绝过和他一样的男孩。 这一世,我还要再伤他的心吗? 我踌躇了半天,沉吟不决。 秦夙微微苦笑,“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我,也该回去了。”他对我的态度转变,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有所察觉。 “嗯,好的。”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不是说放就能放下,说忘就能忘的。 我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温热的体温,他的气息在身边,挥之不去。 恍恍惚惚,迷迷荡荡。 我每天在格斗训练室里,试图以皮肉的痛感来麻痹心里的感觉。 麻布包裹的硬沙包,经受每日长时间的狠锤猛打,已经脆弱不堪。 一记猛烈的后手重拳,发泄着胸中滔天的痛愤,释放了全力,沙袋破裂。 崩裂爆出的沙砾,散作曜日荧华,闪烁晔晔。 血珠在指掌凸起的骨脊,从白布洇出一串艳丽的鲜红。 我跌倒在地,身体蜷缩成团,决堤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汗如雨下,泪如雨下。 我想他,叶永燿…… 待到平静下来,发现两手麻木,没有知觉,流了好多血。 看样子,不得不去医务室处理了。 一进医务室,迎接我的就是安若怡的一顿劈头盖脸。 她用剪刀,剪开已和皮肤粘在一起的绑手带。 手背的关节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安若怡的眉头紧锁,怒火中烧。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我看你要去做心理治疗。” “你要是再这么搞下去,手就废了。” “从今天起,你不能用手做任何的剧烈活动,必须休息,听到了没?” 我被骂的没有一点脾气,连声答应,“好,好,我知道了。” 安若怡深叹一口气,帮我包扎上药,两只手包裹的像粽子,严严实实。 刚处理完伤口,腕表的通信器收到指示,让我去一次校长室。 那么晚了,校长找我,会是什么事?我迷惑不解。 来到校长室,敲了敲门。 “进来吧。” 推开门,看到一个熟人,坐在沙发上。 我不由得一愣,心里一荡。 罗副官,他的贴身助理军官。 第二十九章 勋章(一) “罗……副官。”我张了张嘴。 罗副官见我来了,拿起手边一个红木盒子,起身,走到我的面前。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异常认真的正色道,“万黎凝,我是代表将军,来授予你勋章。” 勋章…… 怎么又是勋章? 哪有大晚上的跑来颁授勋章的,这个叶永燿在搞什么鬼,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我面上不露声色,腹里已是一肚子火气。 我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我和将军已经说过了,我不要什么……勋章。” “狗屁”,我在心里加上这两个字。 罗副官无动于衷,“将军事前嘱咐过我,你也许会拒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这次由皇帝陛下授权,大将军主持的表彰大会,对这次平叛有功的人给予嘉奖,你的功勋已在大会上公告,并且记入了你的档案。” “因为将军给你的勋章有点特殊,不方便示于人前。所以由我来转交,就没让你出席会议。” 他娓娓道来,最后认真的劝慰,“这是将军的心意,希望你能明白。” 他的心意? 我当然明白,不就是趁此机会,与我撇清关系。还特地在表彰会议上通告,替自己正名,借此挽回自己的声誉和形象。 打的一手好算盘,我暗自冷笑。 “罗副官言重了,大将军授予的奖章,我哪敢拒绝,荣幸之至。只是因为微不足道,愧不敢当。”我低眉顺目,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恭敬。 “你先把这个收下,拿回去看了再说,这个勋章来之不易。”罗副官垂下了头,对我温声相劝,执拗的把盒子放在我的面前。 看样子,我不接受罗副官是不会放弃的。 我伸出双手,接过盒子,敬了一个军礼,“那就麻烦罗副官替我向将军转达,我在此深表谢意。” 我接盒子时,罗副官瞥了眼我手上的绷带,愕然问道,“你手怎么了?” “哦,没事,训练时不小心弄伤的。”我轻描淡写的回道。 罗副官转头,向伫立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校长厉声责问,“学校是怎么回事,训练时居然保护措施都不做吗?” “不关学校的事,是我自己做的强化训练搞的。” 我出头辩解,“校长,你找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一口莫名其妙的大锅从天而降。校长被突如其来的发问责难,怵然心惊,“哦,哦,没事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 我抱着盒子,回了宿舍。 把盒子放在书桌上,怎么看都觉得扎眼,像一根刺,在我的心上,很不舒服。 我正努力的想要把他忘记,他派人送我什么勋章,好似在提醒我,时刻记住自己的卑微身份,我不过只是他们权力斗争下的工具而已。 顾芃在一旁探头,好奇的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东西,睡你的觉。”我没好气的回道。 最近我的脾气一直阴晴不定,顾芃也不敢招惹我,盖上被子,闷声不响。 什么特殊的勋章,不能示于人前? 我不屑的打开盒子。 一枚纯金镂雕做底,黑色宝石嵌于之上的胸章,躺在红丝绒的盒子里。 微光之下,黑色的宝石如墨天涵暝。 日月之行,若在其中。星河欲转,若在其里。 看的久了,目迷五色,惝恍眩眃。 “这个胸章,怎么和皇帝陛下带的胸章好像。”顾芃还是忍不住的偷觑。 我突然回过神来,抬起头,忙不迭的关上了盒子,“没错,就是一个仿制品。” 我心里明白,这哪是什么仿制品,这就是凯里皇帝身上的那个胸章。 没想到,我的信口胡诌,叶永燿真的……他居然真的问皇帝陛下要来了送给我。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心有愧疚,所以对我的补偿。 还是……罗副官含蓄的提到心意,他对我,难道…… 我不敢再想了。 可恶—— 又被他害得,夜不成寐。 更可恨的是,第二天起床,发现我电脑里的课程,全部离奇的失踪了。 只有两个鲜红的大字,“休假”。 一页,两页,三页…… 翻了七页,全部都是“休假”。 七天的休假,校方这是在放我大假吗?七天,可以出去旅游了。 旅游?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还真没好好的休过假。 学习备考,魔鬼训练,还有成天让我紧张不安的秘密任务。 校长他对我的受伤那么在意,也许……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去了校长室,对校长说,关于之前的任务,我还有点后事没有处理干净,想离校几天。 不出意料的,校长爽快的同意了。还派了人和车,联络了直升机,送我离校,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结交权贵以后享有的特权吧。 离校以后,我取回了被没收的物件,逗留在华州南部的一座沿海城市。 久违的自由空气,闲闲自若,飘飖神举。可惜身上没什么钱,否则定当心之所向,无所不往。 想到钱这个东西,叶永燿送我的胸章,不知道究竟价值几何? 我把胸章挂到网上拍卖,原本只是想估个价。 一整天过后,我上网一看。我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数了数,一,二,三…… 一个5,后面7个零。 5000万?!! 我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不敢相信,再数一遍。 真的是5000万,有人居然出价五千万来买这个胸章。 只要不在帝都,普通的下级城市里生活。五千万,这辈子都花不完。 我眼放红光,利欲熏心。 叶永燿他既然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既然是我的东西,我就有任意处置的权力。 于是,我做了一个让我后悔莫及的决定。 我把胸章卖了。 第三十章 勋章(二) 当我同意成交,那个购买者便带着珠宝鉴定师,坐上私人机,火速的赶到了我约定的地点。 那个鉴定专家透过专用的便携式显微镜观察,确认真品无误,他便立即给我的银行账号打了款。 整个交易过程,不置一词。 对方没有问胸章的来源,好似默认我是非法得来的。 然后就怕我会反悔似的,揣着胸章,便仓促的离开了。 此时,我无暇顾及他人的反应。 我直愣愣的盯着手机银行里的数字,从三位数刷刷刷的跳到了8位数。 一夜暴富。 “哈哈……哈哈……”我仰天长笑,笑的合不拢嘴。 我立时像个暴发户,一掷千金,挥金如土。 两只手里拎着满满几大袋的奢侈品,衣服,首饰。 住进了当地最高级的豪华酒店,顶级套房。 在房间叫了最贵的套餐和名酒。 服务员推着一车的珍馐美馔,葡萄美酒进入房内。 龙虾螃蟹,螯封嫩玉。壳凸红膏,丰满块香。 上好的红酒,开瓶试,一品香泉。 管他什么男人,爱情的。 特工,平民百姓。 大将军也好,秦夙也罢。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今朝有酒今朝…… 我正想彻底沉沦一番,门外突然有人敲起了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很用力,很急促。 这是谁啊,打扰我的兴致。 门口不是开了“请勿打扰”的提示灯,这人是不识字吗? 满腹的不悦,我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套房门口,不耐烦的打开房门。 抬眼看了门口的人,我立马怔住了。 一颗心不听话的遽烈猛跳起来,快蹦出胸腔。 叶永燿—— 怎么是他,他怎么亲自来找我了? 他没有穿军服,身上一件休闲白衬衣,风采轩朗。 他好像很热,黑发有些凌乱,袖口挽至手肘,衣服扣子也解了几个,领口开的很低,胸膛紧实的肌肉上下起伏,用力喘息。 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或者两者皆有。 浑身散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性感和魅惑。 他抬头,剑眉紧蹙,利刃般冰寒冷厉的目光瞪着我。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微服出访式的平民打扮。 我琢磨着,他亲自赶来,估计是因为我卖了胸章,他来找我算账的。 我不由得吞咽了一大口唾沫,身上心虚的冒出了冷汗。 “让我进去。”叶永燿厉声喝道。 “哦。”我反应过来,解开了安全门链。 一进入房间,他把门砰然甩上。 我陡然间惊的一颤。 在走廊里,他一只手撑着墙壁,双腿紧贴着我,把我圈住。 星眸如炬,怒目而视。 他恶声恶气的冲我问道,“你很缺钱吗?” 我被他壁咚在墙上,他的气息离我仅一寸之遥,我的呼吸有些紊乱。 我低首不语,他又咄咄逼问,“你知道皇帝陛下这枚胸章的价值吗?” 我小声嘟囔着,“知道啊,不就是五千万嘛。” “五千万?”叶永燿仰头苦笑。 “怎么了,贵了还是便宜了?”我忐忑不安了。 “价值连城,懂吗?这个胸章能换一座城,一个州下的府城。你等于把帝国的一个城市给卖了,卖了五千万。”他双手抓着我的肩膀,冲我吼道。 能换一座城?开什么玩笑。 我真的被怵到了,惊惧的脸庞霎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我承认我是利用了你,你恨我,怨我,你也不能拿这个来报复我。”他的俊脸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我没有,我没有……想要报复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含糊不清的解释,心乱如麻。 叶永燿转了身,背靠墙上,无可奈何的说,“你为什么要去相信那个拜伦说的话?” 拜伦说的话…… 心头一紧,他原来都清楚明白,我被拜伦的话刺激打击到了。 他喃喃道,“别人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想法和感觉,你也不知道。” “那,那你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叶永燿转身,偏头,攫上我的唇,以唇封缄。 我瞪大了双目,身体僵直住了。 他闭着眼,慢慢搂上我的肩,手臂收拢,把我紧搂怀中。 他的吻渐渐变得狂热,把我吻的几近窒息,唇瓣红肿。 我呼吸急促,脸颊滚烫,面色娇红。 他离开我的唇,牵起我还裹着绷带的手,放在唇边,蜻蜓点水的轻吻,“你别这样折磨你自己,也别折磨我好吗?” 他凝视着我,灼亮的星眸闪烁着心疼的波光。 眼泪突然涌出眼眶,“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这样,你不会……又要让我做什么任务吧?” 我不敢相信,我无法相信他。 叶永燿苦涩的笑笑,“你说的没错,我要让你跟我做一件事,去向陛下负荆请罪。” 第三十一章 勋章(三) 人不能把钱带进坟墓,但钱却可以把人带进去。 我跟随叶永燿坐上专机,心急火燎的赶去了帝都。 生怕这个胸章一旦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里,帝国的某个城市就要遭殃。在还没有酿成大祸之前,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 对方是通过网络的合法途径购买,也是名镇一方的富豪巨贾,如果动用政府部门的一些手段强行收回,被追究起来,事情闹大,整个帝国政府面上无光。 一路上,我一直处于震惊状态,不知所措。 除了叶永燿对我的态度,我难以置信。 对这枚胸章能换一座城的价值也是困惑不解。 叶永燿解释,皇帝陛下身上的勋章,每个都大有来头。 就像这枚胸章上的宝石,是欧华大陆某国的国王归顺时,上贡的皇冠上的钻石,好像是极其罕见的陨石钻。 经由历代国王传承几百年之久,年深岁久的古典珍品。 凯里皇帝收到以后就把它做成了勋章,单是建功立业的象征意义,其价值就无法估量。 我深深的叹惋,问叶永燿,“那你为什么要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 他沉吟片刻,回道,“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 一句话,我满腹的委屈,倾囊而泻。 我不禁红了眼眶,眼泪簌簌。 叶永燿见状慌了手脚,把我揽入怀里,柔声道,“你怎么了?别哭啊。” 他越是安慰,我哭得越起劲。我像孩子般的撒娇放赖,放声痛哭。 我抽泣着说,“我……不信,你不要……骗我了,你怎么可能……” 叶永燿微蹙剑眉,把我的手掌覆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和体温,“我没骗你,我的心里真的有你。” 我望着他的俊脸,“你怎么可能……” 我反复的问他,我就是无法想象,这样人中龙凤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 叶永燿好似很无奈的叹息,“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单身太久了,所以看一只猪也觉得眉清目秀了。” 我倏地收住了眼泪,瞪圆了杏目,“你,你说我是猪?” 他但笑不语,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你,可恶——”我含嗔带娇,握拳锤他的胸口。 他抓住我的手,怜惜道,“别锤,当心手。” 我追问他,“你怎么可能会一直单身,你的身边没有女人吗?我不信。” 他的眼底露出了轻蔑不屑的神情,“女人,太麻烦,一旦招惹上了,甩都甩不掉。” 他的话外之音,就是有过被女人死缠烂打的惨痛经历,“所以,你就一直不愿意和我真的,真的那个,是吗?” “你和她们不一样。”他帮我捋了一下散落在脸颊的发丝,“你还未满二十,清纯年幼,我不能用任务强迫你,把你给糟蹋了。” “可是,在海岛上,我说我想……,你也不愿意要我。”我一想到那天,就觉得羞愤难当。 “你傻啊,你不知道在海岛,拜伦那帮人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你想表演活春宫给他们看吗?”他宠溺的轻扣了下我的脑袋。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突然之间释然了,不再耿耿于怀。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虽然我的控制力比一般人强,你别以为我很好受。”叶永燿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娇笑出声,“那你为什么不学皇帝陛下,找个部门把你的需要给安排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蹬鼻子上脸的调侃起他。 “皇帝陛下?得了吧,他自己都已经快两三年没让那里的女人伺候过了。”叶永燿不以为然。 我眨巴着好奇的眼,“为什么?” “据说,和他有过露水之缘的女人,会变得痴痴傻傻的,他就放弃不敢再用了。” “是吗,他有这么厉害?”我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奇心又加重了不少。 脑上突然一个爆栗。 “干嘛?痛诶。”我不满的怨怼,用手捂住了头。 叶永燿啐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就算你以后当了特工,也别像那些女孩子一样,削尖了脑袋要进秘书部。别指望能爬上他的床,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眯起锐利的眼睛,严肃的警告我。 “我才没有想要进那个部门呢。”我嘟囔着。 “没有最好。” 我和叶永燿没多久就来到了帝都,我紧张不安的跟着他进入了皇宫唐剴昱的办公厅。 皇帝陛下独踞高座。 名贵的紫檀花梨桌,精雕细镂,柔香幽素。 我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只看见一只没带手套的手在敲击桌面。 中指上戴着稀有的金绿宝石猫眼戒指,硕大的猫眼像是活物,金色的光痕会盯着人瞧。 指若春纤,皓腕凝霜。 手指修长白皙,却不似女人的柔弱,骨指分明,如松柏那般,苍劲有形。 叶永燿对着唐剴昱俯身,深深的鞠了一礼,“抱歉,陛下,是我没有管教好,我带着她向陛下请罪。”他轻拉了下我的手臂。 我依旧俯首,沉痛的说道,“我罪该万死,财迷心窍,请陛下降罪责罚。” “行了,之前叶永燿替你说了不少好话,说是你们之间的矛盾导致,都是他的过错,他愿意一力承担。”唐剴昱的声音从上方飘然而至,空灵清畅,泠然若琴瑟。 “那颗陨石黑钻虽然罕见,但整个帝国也不是只此一颗,我即刻就让人另外赶制一件,至于被买走的那个,如果单独论其宝石的价值,也就几千万吧。”他的语气淡然,不以为意。 唐剴昱的言下之意,只要他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胸章,那个被买走的胸章就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变成了普通的首饰,就算是真的,只要不是他戴着,就是赝品。 我松了口气,这件事看样子很容易解决。不久之后,那个买了胸章之人果然退还了。 唐剴昱冷哂,“这只小猫,可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温顺,有锋牙利爪,你好自为之吧。” 他话里总是意味深长,他在戏谑叶永燿。 “陛下仁德,谢陛下不怪之恩。此后定当结草衔环,为陛下牵马坠蹬,以死相报。”我就坡下驴,赶忙顺着台阶连声道谢。 我从头到尾,都没敢抬起头,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就差没跪在地上磕头,山呼万岁了。 出了唐剴昱的办公厅,叶永燿乜斜着眼,横眉冷目的啐道,“我以前怎么从没发觉,你还有这样一副奴才像。” 我搔搔后脑勺,打着哈哈,“我这不是心虚嘛。” 其实,我自己也没发现。 一直觉得自己在为人处世上不卑不亢,在原来的世界,哪怕对待大企业的大客户,大老板,也会软硬兼施,不会一味的讨好。 从没想过,自己会无意识的阿谀奉承,这样的低声下气,趋奉溢美。 我想,大概是关于皇帝宫斗类的电视剧看太多了。 第三十二章 厄难(一) “我们接下来准备去哪?”我坐上叶永燿的专机,欣喜雀跃。 我寻思着,自己还有好几天假,可以跟着叶永燿。 叶永燿面露难色,“这个,你还是先回学校,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心里突然一沉,“是吗?那好吧。”我哑然不语了。 叶永燿见我的神情怏怏不乐,手抓着我的肩膀,解释道,“那个拜伦手下的一些部将士兵带走了一支航母舰队,叛逃的方向是往‘鲲’出没的海域。” 他低着头,柔声哄道,“你听着,你先乖乖的回学校,等我把这件事调查处理完了,就去找你。” 听到“鲲”这个名字,我陡然一惊,如雷贯耳。 只要是帝国的军人,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 这个打着“鲲”的名号,是这个世界最庞大的海盗组织,聚众数千,暴戾恣睢。 在帝国东南面的海洋深处出没,那里的海域,有上万群岛,聚集的主要基地至今还未被帝国的军队发现,形迹隐秘。 如果拜伦的残兵败将勾结上这支海外势力,是很棘手的事情。 我乖顺的颔首,“嗯,好的,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我回学校等你。” 情思邈邈,爱意绵绵。 我眉飞色舞,迎风喜笑颜开,幸福感溢满了整个胸腔。 殷切期盼,等待着和叶永燿的见面,我没想到的是,等来的不是叶永燿,而是厄难灾劫。 …… “叶永燿送给他那个小情人皇帝的勋章,没想到那个女人不领情,还把它卖了。” “那个勋章很值钱吗?”通过变声器发出的嗡嗡声响,还是之前的那个人在和暗探密谈。 “当然,凯里身上的勋章,据说能换一座城。” “是吗?看样子,这个女人在叶永燿心里的分量非同一般啊。” “不过,叶永燿发了公告,说和她没有关系,是为了抓拜伦执行任务假装的。” “欲盖弥彰。”那人伸出一条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既然这个女人值一座城,那我们就拿她来换一个。” …… 睁眼—— 头痛欲裂,眩晕,天花板在旋转。 浑身绵软无力。 冰冷的地面,阴暗潮湿,空气里散着一股子霉味。 我这是在哪? 努力回想…… 因为我没有课程,手又不方便做任何的活动。 依着大树,一个人躺在校园的草坪。 天高气清,微风吹拂。郁郁青青,停僮葱翠。 舒适惬意,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躺着倦眼朦胧,不一会便沉入梦乡。 等我醒来,天色已晚。我拍拍身子,起来想找点东西吃。 夜幕笼垂,一个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突然肩后被针扎似的一阵刺痛,疼痛麻痹的感觉渐渐扩散。 眼前渐黑,我倒地晕厥了过去。 我这是……遭人暗算,中了麻醉弹,被人绑架了吗? 挣扎着起身,手上一副冰冷坚硬的手铐,束缚着我的手腕,硌的手腕生疼。 饿的前胸贴后背,胃里反酸,干呕。 门“嘎子~”一声,打开。 一道光亮照进房间,抬手遮住眼睛。 “醒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扔了一个碗在地上,“赶快吃,吃完去见一个人。”语气凶狠。 没有餐具,我用手抓着碗里的食物塞进嘴里。 难吃,但能果腹。我饿急了,狼吞虎咽。 还没吃完,那人不耐烦的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拉起身。 拉出房间,外面的通道走廊像在船舶内部。 推搡拖拉,拖曳至一间舱门口,他在我的背后用力推了一把,我跌进了舱室。 抬眼望向四周,毛骨悚然。 几个人带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手持各类枪支,分散立于一个女人的两边。 她带着鬼面具,但是个女人,还是个婀娜多姿,身材曲线玲珑的女人。 她穿着一套紧身的皮质衣裤,手里把玩着一条弯曲的皮鞭。 她站起身,踱着猫步朝我走了过来。 走近我,抬腿一脚把我踢倒在地,皮靴的高跟踩上我的胸口。 一阵剧痛,胸口几乎快被尖锐的鞋跟刺穿。 她用折叠的皮鞭挑起我的下颌,刮过脸颊。 拿着皮鞭的手,虎口处一只黑红斑驳的蝴蝶刺青分外显眼,艳丽妖冶。 “长得一般般嘛,你们确定没抓错人吗?”语气鄙夷,但颇有气势。 “没有错,就是她。”旁边一人回应。 “好吧。”她居高临下的高傲俯视我。 “女人,你仔细听好了,我们是‘鲲’,我的外号,道上人称‘鬼凤蝶’,是‘鲲’的首领。听说你们的帝国大将军叶永燿对你不错,接下来就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在乎你,咱们今后的好日子就指望你了。” 她轻笑,笑声在空旷的舱室回荡,如莺如铃。 我的头皮发麻,浑身不自禁的怵然颤抖。 我居然被“鲲”抓了,她想用我,威胁叶永燿,做什么事情吗? 一时之间,大脑空白,惊恐万分。 我被他们带回囚室。 我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强压下惧意。 不行,我不能坐着干等,怎么说我也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堂堂的帝国皇家军校里的学生,绝不能任凭这帮流氓强盗处置,还去威胁叶永燿。 我伺机而动,看有没有机会逃跑。 那个送饭的男人又进入房间,拿出一碗狗食不如的东西扔在地上。 我躺在地上,手捂住肚子,头上冒着冷汗,在地上翻滚。 那人问道,“你怎么了?” 我喘着粗气,痛苦的呻吟,“我的……肚子好痛,痛……” 那人蹲下身子,骂骂咧咧,“怎么,是不是平时养尊处优惯了,这么娇弱?” 我见他进入了我的攻击范围,趁其不备,两腿夹上他的脖子,从背后骑乘上他的肩膀,一手按住他的脑门一侧往外,另一手托住下巴往里内推,猛然发力一拧。 “喀嚓”一声,那人被我扭断了脖子,倒地不响了。 我急急忙忙在他的身上搜寻,摸出一串钥匙,找到了手铐的钥匙。 我打开手铐,蹲在门边,透过舱室的门缝向外张望。 走廊里没有动静,我半蹲身子,贴着墙壁,避着走廊通道的摄像头,向外侧步缓慢移动。 我在墙壁上看到了这艘船的舱室简略分布图,立马傻了眼。 这艘船有上千间舱室,密密层层,盘盘囷囷。 甲板下面就有五层,功能设施堪比远洋军舰。 我不由得心生恐惧,这样子根本跑不掉,随时都会被人发现。既然跑不掉,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藏。 第三十三章 厄难(二) 轻轻的推开一扇舱门,眼往里迅速扫了一圈。 一间休息舱室,没有人。 我进入舱室,关上舱门,背靠门,坐在了地上。 外面突然响起叫声,“那女的跑了。”一阵嘈嘈切切的脚步声。 我的心“通,通,通……”猛跳不止。 皮鞭抽打在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近。 一扇门,接着一扇门的被踢开。 那个女人的声音,厉鬼般的渗人,幽幽传来,“出来吧,你躲不了的。” 我一溜烟的钻入床底,惊惧的浑身颤抖哆嗦,冷汗直流。 “砰”一声,舱门被用力的踹开。 几个人冲进房内,四处搜索,床垫突然下陷,一双高跟皮靴映入眼帘。 我趴在地上,双手捂紧嘴巴,屏住呼吸。 几人搜寻了一阵,没有搜到,离开了房间,床边的高跟皮靴也渐渐远离。 正当我以为可以松口气时,一张狰狞的青紫鬼面具倏地出现在我眼前,我的身体悚然的遽烈一颤。 “宾果,找到罗。”女人像玩游戏胜出时的得意轻笑。 我惊恐的与其对视,魂飞魄散。 我被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拽出床底,换了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头发,身体在地上拖拉,头皮被撕扯的剧烈刺痛,疼的眼泪直流。 我连滚带爬的被拖至一间舱房,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 “老大,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厉害。”一男人冷哼。 我被拽住领口往上提拎,一个刮剌剌的耳光狠煽在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血腥的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嘴角流出血丝。 一记皮鞭抽打在我的身上,衣服破裂,在身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啊——”我惨叫出声。 皮鞭没有停下,一鞭又一鞭的落下,衣服破碎不堪,一道道血痕在白皙的肌肤纵横交错。 浑身疼痛,感觉快要死掉,我用手臂护住头部,在地上来回翻滚。 透过双臂的缝隙,我看到了握着皮鞭的手,那个黑红的蝴蝶刺青。 左翼美人,右翼骷髅,挥舞皮鞭时,蝴蝶振翅飞舞。 绝美与死亡叠影,摄魂夺魄。 “鬼凤蝶”,鬼美人凤蝶1,真正的恶魔,来自炼狱。 身在魔窟,戴着面具的恶鬼獝狂们在旁观狞笑。 一顿狠厉的鞭笞毒打,体无完肤。 我被鬼凤蝶拎着衣领,“你给我记好了,这里可容不得你放肆乱来。这次一顿鞭子,下次再跑,就把你的腿砍了。” 她把我甩在地上,发号施令道,“来人,把她带下去,给我把人看紧了,要是让她逃跑了,你们也别想活命。” “是,老大。”她的手下们躬身遵命。 …… 当叶永燿得知我失踪时,一直冷静自若的他,震惊的不知所措,心中一直担心的隐忧没想到那么快就发生了。 军校已经暴露,他已了然于胸,这件事和拜伦脱不了关系,更可怕的是,军事部里还有内鬼细作。 关押重刑犯的监狱里。 叶永燿对着满手镣铐的拜伦盘问,想从他的嘴里挖出一点信息。 拜伦冷笑,“我可不知道你的女人在哪。你急什么,有人抓了她,必定有所图谋。不过说起来,这也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把她害的,你们俩谁都不会有好下场。”他恶毒的诅咒,仰天狂笑。 叶永燿茫然的坐在自己的办公厅,星眸黯淡无光。 有人敲门。 叶永燿回过神,沉声道,“进。” “将军,有人寄了这个电脑给您。” 叶永燿接过触摸屏电脑,忙不迭的打开。 视频通讯—— 一个带着鬼面具的人,通过变声器发出老牛般的沉闷声音,“大将军你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鲲’的首领,你的心上人现在在我手里。” 叶永燿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其实很简单,我们已经漂泊流浪够了,一直想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所以希望大将军能够成全。” 叶永燿心急如焚,表面还佯装沉着镇定,“你说明白点。” “这样,你把欧华帝国的冰洲岛给我,并且签一份停战协议,50年不开战,安保我等太平。” 冰洲岛? 叶永燿瞪圆了双目,这座岛是帝国的十大岛屿之一,占地面积广泛,物产丰富,百姓安居祥和,还盛产一种名为冰洲石的稀有矿物,是国防工业和制造高精度光学仪器的材料。 晶莹剔透,白色透明的晶体矿物中具有最高的双折射率和偏光性。 相传,透过千年的冰洲石制作的镜子,可以看到前世的影子。 故名为冰洲岛。 叶永燿冷言拒绝道,“不可能。” “是吗?大将军你未免太无情了,你就这样对自己的心上人弃之不顾吗?” “那个女人和我没有关系,只是一名将要成为军人的军校学生,做为军人,就要有自我牺牲的觉悟。”叶永燿依旧保持着表面的淡然从容。 可惜,对方不是能够轻易糊弄的人,也是久经沙场,叱咤一方的厉害人物。 他大笑起来,“好吧,既然是大将军不要的女人,就赏给我的手下们享用了。” 视频的画面,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两只手被绳子捆绑,拉开绑在两侧的铁柱子上。 几个粗犷凶莽的男人围在我四周,一个男人蹲下身子,响亮的巴掌抽在我的脸上,头向一侧偏转,脸颊红肿青紫一片。 另一男人恶毒的用脚踩拧我还未愈的手掌,伤口撕裂,鲜血直流,我痛的几近昏厥。 衣服已经破烂成条缕,一男人骑上我的腰腹,手轻轻一撕,上身一凉,衣服大敞。 遍体鳞伤,满身血红鞭痕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一览无余。 我泪流满面,扭动着身体,双脚乱蹬,用残存的气力推拒,哭喊道,“不要……不要……” 残忍血腥,惨不忍睹。 叶永燿心痛欲绝。 他攥紧了拳头,无法忍受的大吼出声,“够了,停下。” 那个首领挥一挥手,骑在我身上的男人站起了身,分立在了四周,停止了对我的凌辱折磨。 “怎么样?大将军,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叶永燿面如死灰,露出了脆弱的神情,喃喃道,“答应就能放了她吗?” 那人嚣张回道,“放了她,怎么可能?她现在可是我们的安全保障,你现在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我只能答应,对她好点。除非……” “除非什么……”叶永燿楞楞的问道。 “除非,你们那个美人皇帝来交换。”视频里面响起一阵猥亵的狞笑。 叶永燿知道他在故意戏弄,只说了一句,“我无权做主,先让我请示皇帝陛下。” “可以,那我就等你的消息,可别让我等太久。”语毕,那人关了视频通讯。 注释: 1鬼美人凤蝶,又称卡申夫鬼美人凤蝶,据说这种蝴蝶左边的翅膀是美女,右边的翅膀则是一个骷髅,合起来就被称为鬼美人。而发现并捕捉到这只蝴蝶的人便是卡申夫,卡申夫在20年代在中国流亡,在云南的一个神秘山谷中,发现了这样一只诡异的蝴蝶。事实上卡申夫鬼美人凤蝶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虽然并没有美女骷髅的图案,但是也拥有雌雄同体的皇蛾阴阳蝶,这种蝴蝶是最稀有的一种,一千万只蝴蝶之中才可能发现一只皇蛾阴阳蝶。 第三十四章 谈判(一) 唐剴昱看完叶永燿给他的整段视频,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叶永燿木然的说,“我已经查到了通讯网络信号的方位,准备带蛟影去营救。” 唐剴昱又问,“对方明知道你查的到,为什么还这样肆无忌惮?” 他直视着叶永燿,狭长的碧色眼眸闪烁着冰辉的清冷寒光。 叶永燿咽了口水,回道,“因为那里聚集了几十艘大大小小的舰船,还有一支叛逃的航母舰队。”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万黎凝在哪艘船,准备让蛟影一条条搜查。”唐剴昱正色道。 叶永燿回,“是的。” 唐剴昱再问,“对方有多少人?” “上千。” “既然你已经计划好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叶永燿面色沉重,“因为,我有可能……”他欲言又止。 “你知道你这次去有可能回不来了,是吗?”唐剴昱替他说了他难以启齿的话。 叶永燿闭起眼睛,视死如归道,“没错。”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赔了自己,连累了那个女人,你这样做还搭上一个蛟影。” 唐剴昱的面色冷峻,“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人数众多,就算蛟影能轻而易举的把他们剿灭,但要是惊动对方,他们拿万黎凝出来要挟,你怎么办,牺牲她还是蛟影?” 叶永燿被唐剴昱问的往后倒退了一步,他不是没有想过,单是一艘航母,就有几千间舱室,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是条死路,也得硬着头皮往里闯。 所以,他不敢想。 唐剴昱问他,“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你觉得值得吗?”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是我把她牵扯进来的,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叶永燿攥紧了拳头,他也心痛蛟影部队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队员们,让他痛彻心扉。 他犹如被扼喉一般,束手束脚,投鼠忌器,即使有再强大的军事力量,也无法施展,进退两难。 唐剴昱叹一口气,低垂了眼眸,“你觉得答应他们的条件有用吗?” 叶永燿一愣,摇了摇头,“他们不会放人,就算签了停战协议,他们也不会放了她。” 他清楚明白,这支海盗集团,暴虐成性,贪得无厌,狡狯奸滑。 一旦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尝到甜头只会得寸进尺。 他也做不到拿帝国的领土拱手让给那群土匪强盗,任他们为所欲为,践踏肆虐。 唐剴昱站起身,“既然如此,那个首领不是说让我去换,那我就去替你走一遭吧。” 叶永燿闻言怔忪住了。 他以为唐剴昱在和他开玩笑,惊恐不已。 “陛下,不可,您万金之躯,怎么能……” 唐剴昱为了自己的事情以身涉险,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担当不起。 唐剴昱走到他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他们有求于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又不是你,和万黎凝毫无瓜葛。” 他淡然道,“贼就是贼,归根究底,图财谋利。我也想会会这个鼎鼎大名的‘鲲’。” 唐剴昱漂亮的嘴唇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抬眼看着叶永燿,摸了摸耳垂上的红宝石,鸽血红的宝石如曜日烨烨,金光交错,和佩戴它的帝王一样,灼华荧煌。 叶永燿一怔,星眸一闪。 君臣之间,心照不宣,意领神会。 …… 我躺在冰冷的囚室,蜷缩成一团。 身上痛,心里痛,痛的撕心裂肺。我恨不得咬舌自尽,这样他们就不能要挟叶永燿了。 我抬起头,用头撞击着地面。头磕破了,血液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眼前一片红,模糊不清。 好没用,自杀也使不上力。 我手捂着眼睛,涓涓的泪水混合着鲜血,好似从眼睛里流出了血泪,在指缝间流淌。 舱门突然开启,一个男人惊讶万分的啧啧道,“你们的皇帝陛下居然亲自来了,你的面子可真不小啊。” 他把我拉起身,“快跟我走,那个皇帝指定了,要见到你安然无恙。” 皇帝陛下…… 陛下亲自来救我,这,这怎么可能? 我呆若木鸡,都忘记了全身的疼痛。 我的双手反剪捆绑在背后,从舰船转移登上一艘巨大的航母。 我被拖拉上了甲板,身后的男人踢了我小腿根部的腘窝,我双腿一软,膝盖猛地撞击在坚硬的铁板,痛的额上冒出冷汗。 我无力的跪坐在地,额头一侧的太阳穴被一把冰凉的枪口抵着。 航母的甲板上,两侧站满了“鲲”的人,乌压压的像麻雀。 那个女魔头鬼凤蝶,立于中间。鹤立鸡群,悠闲自若。 等了没多久,一架直升机迎面飞来,稳稳的落在甲板的停机坪。 直升机的舱门打开,走下一个神一般的男子。 他迎着海风,款步而来。 正是帝国之王,凯里大帝,唐剴昱的驾临。 周围起了骚动,一片哗然,咋舌惊叹。 站在我旁边,带着面具的鬼凤蝶看不出表情,只听见她倒抽一口冷气。 唐剴昱穿了一套藕粉色的西装,领口随意的系了一条印有银河星纹的夜幕黑领带。 身上没有任何金属制品,一目了然。 俊美丰致,雅度翩翩。 海风的吹拂,金发若游丝浮动。 欧俗以横厉无前为上德,华州以闲逸恬淡为美风。 而唐剴昱却将这两种风格融合的浑然一体,相得益彰。 清雅萧闲,又势拔五岳,威震山河。 说不尽的体态风流,丰姿绰约。 他走近鬼凤蝶的跟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不成人形的我。 欲蹙不蹙的剑眉,似开非开的狭长魅眼。 绀碧的眼眸,如浩瀚苍穹,高不可际,深不可测。 肌肤似银海一般的白,光润冰清,皎皎无瑕。 天色已暮,一片落日的霞光,照到他的俊脸,越显得光滟滟,耀花人眼。 他凝眸注视着鬼凤蝶,开口道,“没想到,‘鲲’的首领竟然是个女人,真是失敬,巾帼不让须眉。”他顺水推舟的给鬼凤蝶带上一顶高帽。 声音幽幽扬扬,随风吹来,使人意远。 半天,鬼凤蝶没有反应。 站在一旁的手下轻声呼唤,“老大,老大。” 她陡然回过神来,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回道,“没错,就是我。” 第三十五章 谈判(二) 有一种笑,叫唐剴昱一笑。 唐剴昱一笑,百卉羞惭,日月掩藏,星华无光。 唐剴昱一笑,魂飘沧海三千里,魄散云霄十二重。 唐剴昱一笑,如睿日耀斑的爆发,辐射的电波让磁场紊乱,大脑的gps失灵,魂飞神荡。 此时,他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对着鬼凤蝶微微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鲲’应该是‘queen’的谐音,意思是女王。” 这一笑,鬼凤蝶神不主体,三魂七魄全然丢失,又僵直住了。 站她旁边的一手下,应该是助手,实在看不下去,替她答道,“正是,陛下果然英明睿智。” “这里风大,我们有话进去再说,陛下,请吧。”那人恭敬的做了一个手势。 唐剴昱扫了我一眼,“这个万黎凝,我看她已经奄奄一息,实在于心不忍,我想带着她一起进去,没问题吧。” 他剑眉微蹙,情真意切,神情也着实让人跟着心疼。 那个助手推了下鬼凤蝶,轻声问道,“老大,怎么说?” 鬼凤蝶木讷的问,“什么?” 那人叹了口气,回道,“那个皇帝想带着这个女人一起进去,问你行不行?” 她反应过来,呐呐道,“哦,哦,那就一起进去吧。” 我不由得暗自冷笑,这个女魔头居然也有今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唐剴昱迷的晕头转向,神魂颠倒了。 唐剴昱在进入室内前,被他们用金属探测器扫描了一番,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我被他们带着一起,拖拽入了蜂房水涡,迷宫般的甲板下。 七绕八绕,来到一间密室,里面有个会议桌,鬼凤蝶给了我一个座,还让手下给我和唐剴昱上了茶。 她请唐剴昱居于上位,她则坐在他侧手边的下位。 她定了定神,恭谨有礼的说,“不知道陛下亲自到访,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一反常态,温婉娴雅,搞得好像名媛淑女在接待贵客。 唐剴昱优雅一笑,“无妨,我这次亲自来,也是迫于无奈。” 鬼凤蝶又被他笑的呆愣了下。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陛下有何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唐剴昱好似真挚诚恳的说道,“我看了你们的诉求,其实你们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在外漂泊久了,想找个港湾停靠,无可厚非。” “如果能够安身立命,修身齐家,就此改邪归正,走上正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唐剴昱谆谆道来。 “陛下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一个女人,最终还是想有个依靠,只要见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愿意。”鬼凤蝶说的我几乎以为她是在相亲,不是在谈论索要岛屿的事情。 唐剴昱修长白皙的手指,双手交叉,手臂置于桌面。 “但是,你们要我直接割让一个海岛,对帝国来说,损失是不大,但是,面子上有点说不过去。” 唐剴昱顿了顿,“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接受。” “陛下请说,我洗耳恭听。” 唐剴昱有条不紊,煞有其事的说道,“我的建议就是,让你们作为海外的难民,帝国可以给与接纳和照拂。你们入境成为帝国的子民,享受帝国国民的权利和待遇。” “老有所依,幼又所长,是人才的还可以考虑入军政做事。不比你们独居一方,自力更生来的强?”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蛊惑人心,此时说的更是头头是道,娓娓动听。 唐剴昱平时看上去寡言少语,清冷高贵,没想到谈判起来,舌灿莲花。 整个会谈磋商已由他主导掌控。 鬼凤蝶似乎已经被他劝服,沉吟了片刻,回道,“您的提议听起来是很诱人,我也很乐意为陛下效劳,但是我们把大将军心爱的女人打成这样,怎么可能和平共事呢?” “关于这件事情,承蒙不弃,我倒可以充当一下和事佬,这位……,不知怎么称呼?”他柔声轻语的询问鬼凤蝶的大名。 “我有几个名字,陛下可以叫我凤儿,或者小蝶。”声音娇媚,我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这位凤儿小姐,你们呢,道个歉,我那边,劝解一下,双方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不知你意下如何?” 鬼凤蝶认真的询问,“我可以考虑您的建议,但具体怎么操作?” “你们可以去讨论一个方案,我在这里等你的答复,再与你私下详谈。” 唐剴昱强调了“私下”这两个字,鬼凤蝶登时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那好,就请陛下在这里稍待片刻,容我们去商量一下。”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不急,你们慢慢商量,等多久都没关系。”唐剴昱微微一笑,一笑倾城。 鬼凤蝶给唐剴昱欠身施了一礼,便风情万种的转身离去。 我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这哪是什么谈判,就是在暧昧调情。 这个鬼凤蝶被唐剴昱拨雨撩云,已然唯命是从了。 他的这些说法建议,我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这样引狼入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的胆子真的够大,竟然敢只身一人,独闯狼窝,还私下详谈,他也不怕那个女魔头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第三十六章 谈判(三) 几个“鲲”的头领和鬼凤蝶在一间舱室里谈论。 鬼凤蝶问,“你们对皇帝说的话有什么想法?” 一男的摸着下巴,满腹狐疑道,“这事听起来太玄乎,这皇帝不会在糊弄咱们吧,把我们骗入境,然后全都抓起来。” 另一男的附和,“是啊,咱们这帮人,哪个手上没沾染过鲜血,杀过人的?从没听过帝国对海盗能不计较,大度包容的。之前那些个被帝国军队抓的海盗,哪个不是审讯完了,关进监狱里的。” “不管他说什么,现在他是自投罗网,先把他和那个女的一起扣住,再慢慢和他谈条件。” 鬼凤蝶听了手下们的议论,拍板决定,“行,先把他们关起来再说,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得提醒你们,你们都把自己的手下看紧了,那些个哥们姐们的,谁都不许动这个皇帝,谁要是敢动他,我扒了他的皮。” 鬼凤蝶斩钉截铁的做出了警告。 “放心,没人敢动那个皇帝,就皇帝那架势,我见了都想给他跪下了,真不敢动他。”一男的对唐剴昱冠绝于世的丰采气度,毫不掩饰的出声赞叹。 另一男的露出不屑的神情,啐道,“就你那点出息,说出来也不怕丢人现眼。” 那男的怒目圆睁,“你说谁呢,我再怎么样,比老大强吧。你看老大那样,魂都被那个皇帝勾走了。” “就是,老大,你刚才在干嘛呢,那个皇帝说啥就是啥,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我看老大就是想跟着那个皇帝跑了,不管咱们这些兄弟姐妹了。” 鬼凤蝶心虚的清咳了两声,“都别吵,让我好好想想,我要捋一下思路,看看怎么去和那个唐剴昱交涉谈判。” 鬼凤蝶自从见了唐剴昱,一直都是处于思绪紊乱的状态,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暗自寻思着,自己的确该冷静冷静,调整一下状态。 不过,一想起那个唐剴昱在她的掌握,她就馋涎欲滴,心痒难耐。 …… 我虚弱无力的趴在桌上,心里对唐剴昱很是担忧,那个鬼凤蝶暂时的迷了心智,等她什么时候清醒了,这个俊美的令人发指的男人肯定逃不出她的掌心。 他俨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还是因为我,我于心不安。 我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说道,“陛下,你还是……想办法跑吧,别……管我了。” 唐剴昱环胸,不以为然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吧,省点力气,少说两句。” “陛下……”我还想出声劝谏,唐剴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出声。” 门外好像有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被锁住的舱门,锁口旋转不停。 “卡塔”一声,舱门开启,走进一群人,当我吃力的支起身体,抬眼看到为首的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我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开闸般的泪水潸潸而落。 叶永燿……他,他来救我了…… 当鬼凤蝶盘算思虑好了,准备前往唐剴昱所在的舱室。 一路走过,她突然发现不对劲,通道里面安静的出奇,一个人都没有,她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了起来。 她跑到了唐剴昱的舱室,舱门大开,看到房里的情景,她怔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按下警铃,大声叫起,“来人,快来人。” 一手下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怎么了,老大……” 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房里整齐的排排躺着的,居然都是他们的人。 被子弹正中眉心的,被横刀抹喉的,被扭断脖子,全部都是一击致命。 而唐剴昱和我,不翼而飞了。 为时已晚。 此时我们已经跟着蛟影,潜入了海下,随着超高速的潜水推进器,迅速的远离。 潜水至安全海域,海面上停着一架垂直升降的两栖战机。 超音速的飞机,带着我们,永远的离开了这片魔窟。 同样的朦胧夜色,同样的浩渺海洋。 不一样的,是任何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唐剴昱在没有携带任何金属的情况下,还能被轻易的找到。 这个谜底,我也是一直迷惑不解,直到若干年以后,我才得知了这个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国家最高机密。 唐剴昱耳坠上的红宝石,也是来自外太空的陨石,会发出微弱的辐射电磁信号,只要用特殊的专用仪器,就能检测到信号和方位。 此时,鬼凤蝶也是到死都想不明白,帝国的特种部队好似长了通天神眼。 她一直伫立在房门口,浑身颤抖。 她的手下紧张不安的劝道,“老大,咱们赶紧跑吧,再过一会,帝国的军队就要来了,你,你别生气了,那个,他们总有些高科技的东西,我们躲避不了的。” 鬼凤蝶抬手,缓缓的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绝顶美艳的脸庞。 柳如眉,云似发。 腮凝新荔,凤目流盼,樱唇皓齿,绣面芙蓉。 她勾起一边嘴角,百媚一笑,妖冶不可方物。 “我不是生气,我是兴奋。” 唐剴昱—— 我鬼凤蝶,一定要得到你。 她暗自发誓立志。 叶永燿自从见到了满身是伤的我,就一言不发。 脸色阴沉,周身的温度降至冰点。 他将我打横抱着,直至离开“鲲”的海域。 待我安全的登上帝国军舰,他找来了军医,替我检查处理伤口。 军医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替我简单的包扎处理,但身上伤痕累累,人已气若游丝。 军医说,“将军,我建议还是尽快把她送至医院,这伤口若是处理的不好,会留下许多疤痕。而且她还需要输液,情况不太乐观。” 叶永燿攥紧了拳头,迟疑不决。 唐剴昱看出他的忧虑,“这样吧,你把她送进皇宫,那里有最好的医师,最严密的守卫。你就留在这里,把‘鲲’歼灭,他们的首领是个戴面具的女人,手上有一个蝴蝶刺青,记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永燿的诸多顾虑一扫而空,再无后顾之忧,唐剴昱的话正中他的心意。 “是,多谢陛下。”他深深的鞠躬,对唐剴昱的感激之情无法言表。 于是,我躺在担架病床,跟着唐剴昱登上专机,直往帝都。 帝国的海军出动了几支航母舰队,劈波斩浪,驰骋于海上。 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当舰队进入可攻击的射程范围,叶永燿对着新任的海军部长下了一个军令。 “不留活口。” 杀心已起。 汹涌怒火从海底火山爆裂迸发,掀起铺天盖地,排山倒海的狂涛骇浪。 战机呼啸,一架架从巨型航母弹射至空中。 远程导弹,水下鱼雷一枚枚的从军舰,战机的弹筒喷射而出,按照设定的轨迹飞往“鲲”的聚集海域。 立体式的,密集无间断的覆盖性火力如流星雨划破黑寂的夜幕。 战机像雁排列阵型,像鹰俯冲盘旋。 弹雨纷飞,重炮轰鸣,如狂风骤雨,在海面激起一个个尖锐巨澜。 防空警报声响彻云霄,“鲲”的舰船所在汪洋变成一片火海,惊惶的海盗们纷纷抱头鼠窜。 鱼雷的攻击,爆炸声又从海下传来,掀起一波波巨浪,船身剧烈摇晃,海水涌入,舰船接连沉没,死伤无数。 天崩地裂—— 碾压式的打击,毁灭性的屠戮。 硝烟散尽。 血花肉雨,破烂焦黑的尸体,支离破碎的钢筋铁板。 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第三十七章 入宫 冬晴夕照长,凤楼龙阙倚清光。 长空尽头的漫天霞光,给皇宫的鎏金华盖染上一层奇异的光彩。 我入皇宫治疗伤势,已经有一个多月。 这里的宫廷医师,果真非同一般。 据说都是帝国医学界泰斗级别的人物,也就是在各自的领域,医术最尖端高明的医生。 各类医学会的会长,帝国最高级医院的主治医生和院长等,才能有评定为宫廷医师的资格,进宫为皇帝服务。 我这点伤势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 身上各处的鞭痕伤口,已经痊愈,几乎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没有留下一处丑陋狰狞的疤痕。 饶是如此,我还得继续待在这个皇宫。 因为,叶永燿没有找到鬼凤蝶的尸体残骸。估计那鬼凤蝶见情况不妙,早已遁逃,杳无踪迹。 从那堆沉船尸骸里面,找到一些半死不活的海盗,抓起来详加盘问,也问不出所以然,都是些底下的杂碎喽啰,提供的信息没什么用处,他们根本不知道鬼凤蝶的基地巢穴在哪。 叶永燿说,他的身边还有蛰伏的奸细,所以,就让我留在这重兵把守的皇宫,最是安全。 这皇宫里面也是守卫森严,我之前都是跟随叶永燿同进同出,无论去哪基本都畅通无阻。 可换做是我一人进出,重重关卡,皇家军队的士兵,身着金色肩章和绶带的玄黑色制服,仪卫森列,除了自己住的寝殿,几乎寸步难行。 一个人在房里待着,无聊烦闷的抓狂。 为此我向叶永燿哭诉抱怨,他同陛下申请索要了一张通行证,除了两个地方不能去,其他地方终于不再有卫兵的阻拦。 这两个不能去的地方,一个叫金羲殿,是凯里皇帝的寝宫。 还有一个则是皇后住的银葩殿,不过现在里面是空着,无人居住。 虽说处在一个宫殿,但在这广大的皇宫,从“鲲”那里逃脱以后,我也再没有见过唐剴昱,就是想和他道声谢的机会都没有。 叶永燿则说这毕竟是皇宫,他也只能尽可能的找机会来看我,出入无法随心所欲。 而这座皇宫,和古代那些个后宫全然不同,没有成群杂堆的女人,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结党营私争宠夺恩。 在现代化的这个世界,无论什么领域,除却那个所谓秘书部的特殊服务,男人的各项服务技术水平,都处于领先,比起女人,毫不逊色。 料想唐剴昱也是惧怕那些动不动就犯花痴流口水的女人,觉得碍眼麻烦。 这里由秘书部统辖编排之下的内务总管,仆从,厨师,侍卫,园丁,医师等全都是男人。 从上至下,雄侍俊仆。 所以,我是成天无所事事,宫殿花苑已经游遍逛烂,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上网,和猪没什么分别。 哎——,手抚膺坐长叹。 这种犹如被软禁的日子,不知哪一天才能得到解脱,重见天日。 虽已入冬,帝都四季如春,皇宫花苑依旧碧树蔼蔼,绿叶臻臻。 皇宫的占地面积广阔,外围是修葺整齐,几何对称的西式花圃,喷泉雕塑,水渠镜池。 雄大气派的白玉宫殿,呈四方环绕,宫殿的中间则是中央御花园。 金羲殿在宫殿后排的正中位,后方紧挨着的便是银葩殿。 中央花园建造有春,夏,秋,冬四个园林,坐落四角,均匀分布,分别是春萼园,夏青园,秋霜园,冬朔园。 帝都适中的气候温度,加上特殊的人工栽植技术。 顾名思义,四座园林开满了四季的鲜花,阆苑瑶台,风亭月榭,小桥流水,假山瀑布,古意盎然的中式花园。 由此可见,唐剴昱对于华州,的确有着非比寻常的执念。 唐剴昱虽然出身皇室,但身世也是悲怜,据说他的母亲在他年幼时就已经过世,父亲传授王位后也溘然长逝,双亲皆已不在人世。 所以唐剴昱对于自幼成长的华州,有深厚的感情依恋。 正是因为身世凄楚,这位帝国的最高首领,有着超乎同龄人数倍的果敢坚毅,冷静沉稳。 唐剴昱有一个妹妹,英文名叫凯茜·唐,凯茜公主,比他小三岁,不久前刚嫁人,现已搬离了皇宫。其他的皇室贵族,比如叔伯之类的旁系一族,也都各有自己的住处和封地。 也就是说,这个皇宫,目前只有唐剴昱一个人居住,办公,接见大臣,举行会议和宴会等,皇宫里住的全是侍奉和服务于他的人。 由于公主的出嫁,唐剴昱近来也遣散了将近一半的仆从,厨师等,显得这宏大的皇宫越发的空阔和寂寥。 九重宫阙锁烟霞。 我有时会经不住想,他孑然一身,住在那么深广的宫殿,不会觉得孤单寂寞吗? 高处不胜寒。 他至高无上,坐拥天下,也必须保持不可亵渎和接近的距离感,也许这就是身为一个帝王,逃脱不了的孤寡命运。 第三十八章 宵夜(一) 月满西楼,我在御花园里,沉醉不知归路,一坐就是一整天。 月色溶溶,星河灿烂。 花园里,有一块奇石。 每过一段时间颜色就减淡一分,白天深似墨玉,到了夜晚竟淡如粉绿,晶莹通透,如夜明珠,照的四周清光夺目,玉田湛湛,琪花瑶草生在其中,银海洋洋。 估计这块石头是有什么特殊的光学技术处理。 韶光易逝,不知不觉,夜已深。 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就去厨房搞点宵夜来祭五脏庙。 事前,我让叶永燿把我留在军校的东西全部打包送进皇宫,当然对学校里宣称又是去训练营特训。 可怜顾芃又是一个人孤单寂寞,我这特训也不知道哪一天是个头。 皇宫里的厨房,在宴会大殿的后面,一整栋的楼,上下有五层。 我来了一个多月,都没怎么明白这里的结构和设备。 厨房里面,基本都是不锈钢的器皿。烹饪用具,锅碗瓢盆,擦得干净蹭亮,银光闪闪。 我拆开一包从外面带进的方便粉丝,拿了一个锅,放点水,开了炉灶,把粉丝和料包都放在里面煮。 几分钟后,一碗爽滑如丝,白如玉瀑,藤椒风味的牛肉粉丝汤,就煮好出锅了。 我倒进一个水晶碗里,鲜香四溢。 “什么东西,这么香?” 一个眉目清澄,唇红齿白,年纪和我相仿的男孩走进厨房,循香而来。 他穿着干净立挺的白色衬衣,黑色马甲,侍从打扮,秀气成采,长得颇为俊俏。 “哦,我这道面点,叫九天银河。”我故弄玄虚。 夜深,厨房里人很少,只有两三个人在值班。 我来了皇宫,这里的人基本都端着架子,很少和我聊天,见到这么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主动开口,不由起了逗弄之心。 “这是宵夜?”他低头询问。 “对啊,宵夜。” “让我尝尝。” “好啊。”我拿了一副筷子递给了他。 他另外拿了一个碟子,小心翼翼捞出几根粉丝,放在碟内,还用勺子舀出一些汤。 待稍微冷却过后,他才拿起筷子把粉丝放入嘴里,细嚼慢咽,最后连汤一起喝下,吃的缓慢优雅。 “怎么样?”我问他。 “味道不错。”他毫不吝啬的给予夸赞。 那是,这种味道的方便粉丝可是我的最爱。 麻辣鲜香,回味无穷,我暗暗自得。 这里吃的食物虽然高级精致,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人间的烟火味。 这种市井街头的小食,想必这座皇宫里的人见都没见过。 “你先帮我看着,我去洗个手。”我也已经迫不及待,想大块朵硕了。 我去水池边洗完手,回来一看,那个美少年和我的粉丝都不见了。 这个人未免也太没礼貌了,拿着我的粉丝,不打声招呼就落跑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应该走不远。我四周寻了一圈,没有见到一丝人影,连粉丝的香气都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问厨房里值班的人,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个人。 一个厨师慢悠悠的回道,“你说刚才那个,那个是伺候陛下的杨林,来取陛下的宵夜,刚拿完就走了。” 什么? 我大惊失色,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难不成,他把我的方便粉丝也当成是给唐剴昱的宵夜了? “他人呢,朝哪个方向走的?”我刚才去门外看了,没找到他的人影。 “哦,他从特殊通道走的,那个直通陛下的寝殿。”那人回道。 特殊通道? “特殊通道在哪儿?”我寻思着,看还能不能拦截住。 那人手指一个方向,“在那,那个通道一般人进不去。你有事吗?” 我还没等他说完,就跑到一扇门前,不锈钢的厚重大门紧闭,看了下旁边的开关,居然需要指纹或者密码验证。 完了,完了—— 这等低下粗劣的东西拿给皇帝唐剴昱吃。 我抱头,我的九天银河那,这是真要送我上天了,去天堂报到。 翌日,穿着白色制服,头戴高帽的厨师们在御厨房里忙碌的热火朝天。 “昨天夜里,那道九天银河的面点是谁做的?”一个深眼高鼻,严肃端凝的中年男子在厨房里高声询问。 大厨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面相觑,都摇头不知。 “杨林,你能认出是谁吗?”那人对着身后的男孩询问。 “都不是,是个女的。”杨林环顾一圈,没找到人。 “女的?”中年男子眯缝起眼睛,思索了片刻。 这座皇宫,女的屈指可数。不一会,他就心中有数了。 我胆战心惊,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晚。第二天依旧坐立不安,就怕有人来兴师问罪。 等到下午,终于有人找上门来。 “万黎凝。”有人在门外高声喊道。 “在。”我一只眼紧闭,另一只眼半睁偷觑,一脸的尴尬无措,心虚胆怯。 一个峻伟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 这个人我认识,是皇宫里的内务总管,梅恩。 梅恩走到我的跟前,直截了当的问道,“昨晚,你是不是在御厨房做了一道叫九天银河的点心?” 我搔搔头皮,磕磕巴巴的说,“那个,是我做的,你听我解释,那个,我不是……” 我还没说完,梅恩插话道,“是你做的就好,陛下很喜欢你这道面点,想让你今晚再做一次。” 什么,我没听错吧。 唐剴昱他喜欢? 我怔愣住了。 梅恩没等我回话,接着又问,“既然你有这样的手艺,你愿不愿意去御厨房帮忙做事?” 去御厨房做事,这是份肥美的差事啊,既能品尝登峰造极的绝顶美味,还能排遣空虚无聊。 我惊喜的说不上话来,只是连连点头,表示答应。 “行,你待会就去找御厨房的厨师长报到吧。”梅恩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我吐吐舌头,忍不住捂嘴窃笑起来。 瞎猫碰上死耗子。 我误打误撞,满足了唐剴昱从来没有尝过的新鲜感,不过这个九天银河,在这皇宫真是不敢再多做了。 但是,皇命不可违。 既然唐剴昱点了名,那就不能怪我了。 只此今晚,下不为例。 第三十九章 宵夜(二) 御厨房的厨师长是一个眉目英挺,广额丰颐的中年男人。 来头也不小,华州人,精通中西方的各种菜品料理,帝国美食行业协会的会长,得过无数奖项,擅长的就是宫廷菜式和国宴。 通过几天的深入了解,我的头皮直发麻。 这里的厨师各个都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什么帝国营养师,最高级酒店的主厨,餐饮协会会长,餐饮类比赛的裁判长等。 我这种蒙混,滥竽充数的菜鸟,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就是自找死路和难堪。 我插科打诨,浑水摸鱼,没敢拿起一次刀具锅铲。 这个厨房我也终于大致搞懂弄明白了基本构造。 从上之下,宴会主厨间,西餐热厨间、中餐热厨间、腌制间,面点间、小吃间,凉菜间,蔬菜加工间,水产加工间,切配间,烹饪区,蒸煮区,包括地下室的冷冻储藏室等,一大堆的区域库房。 制作好的食物,分门别类,都有专门的传菜运输通道。 凯里皇帝,唐剴昱吃的东西,他的侍从品鉴过后,确认安全无毒,再经由特殊通道,直接运送至他的寝宫。 当然,他的通道有几重关卡,需要密码或者指纹解锁,还有侍卫把守。 这里原来有上百个厨师,被唐剴昱削减了一半多的人手,节省开支和人力。 所以,整栋楼显得人少空旷,我观察思索了几天,最后决定还是留守值晚班。 只要负责最后的厨房清理,盘点库存,巡查冷冻储藏室的温度。 如果唐剴昱点夜宵或者饮品,和其他的值班厨师说一声,他们负责做,我就辅助他的侍从传送一下。 这里日常给皇帝陛下唐剴昱食用的餐品,讲究口味清淡,营养保健,形美色绝。 当然也是中西结合的方式,一道冷盘,三四道热菜,配以主食,甜点和水果。 比如今晚的菜单,牡丹玲珑鮓的冷头盘,黑松露野生菌汤,黄油煮龙虾菠菜,香菇韭菜米线卷,干式熟成肋眼牛排配焗酿土豆。 焦糖梨挞甜点,赤霞珠葡萄酒。 浅绿描金花叶纹边缘,中间圆形万花纹的一等瓷器餐盘,高脚水晶杯,镂雕纯银的筷勺刀叉。 摆上一束刚采摘的鲜花和白玉丝锻的锦帕。 每一道餐品盖以雕花玻璃罩,放在鎏金边的红木三层推车上。 鸾刀缕切满纷纶,御厨络绎送八珍。 龙肝凤髓,翠红香天。 当晚,我忙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坐在椅子上,眼望四周一应俱全的厨房用具,一时心血来潮,脑中萌生了小试牛刀一把的想法。 平日里只看着那些大厨们大显身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许久未曾好好的下过厨房,做过饭菜。 此时人正少,今晚杨林还未打过电话来点夜宵,仅剩的两个值班大厨恹恹欲睡,厨艺不佳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当下取了些材料,拿起菜刀砧板,开了炉灶,撩起衣袖洗手做上在原本的世界,最擅长,也只擅长的一样司空见惯,大众化的家常料理,罗宋汤。 把牛肉切成块,放入凉水锅内大火烧开,捞出浮沫。番茄土豆洋葱去皮切小块,包菜也切成片,放在锅内加盐糖翻炒片刻,捞出放一旁待用。 焯好的牛肉和姜片一同倒入锅内翻炒,加入稍许红酒去腥喷香。再同之前的各类蔬菜一起放入高压锅内,取适量的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煮上半个小时,开锅取几勺番茄酱加入搅拌。 汤沸松风。 艳红如火,萃美精致。 万黎凝版的罗宋汤出锅,捞出一碗,微微吹凉,品尝一口。 不似酒店做的那么厚重浓郁,清薄澄澈,淡淡的酸味,牛肉的鲜味,混合了其他蔬菜的香甜,连包菜都浸入汤的鲜香味美。 酸甜开胃,味浓香涌。 我正独自陶陶然中,厨房的电话突然响起。 跑过去,接起电话,电话里杨林急声道,“快,准备一下,陛下想吃夜宵。” 我微微一愣,忙问,“这么晚,陛下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你帮个忙,送一下,我那个……肚子有些不舒服。”电话里杨林的声音有些尴尬。 “我怎么送,我又进不去那个通道。”我为难道。 虽然我是辅助送餐,但每次只是帮忙把餐盘,酒类,餐具等摆放入推车,送至通道入口而已。 “可以可以,你都帮忙一起送过几回了。我给你密码,你出了通道,和守卫说一声就行了。” “好吧。” “恩,记着,等陛下用完餐,你帮忙收拾干净,谢了。” 这个杨林,真是会得寸进尺。 值班的厨师循声而来,问,“是不是陛下点了夜宵,他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你们赶紧去做一下。”我催促道。 “你不是做了一道汤吗?”那厨师朝着罗宋汤的方向努努嘴。 “我?我做的不行。” 连忙挥手,我这三脚猫功夫,做的只能自己吃。 “怎么不行,你不也是御厨房的厨师吗,都来了那么久,做个夜宵怎么了?”那厨师鄙夷啐道,一脸的不悦。 看他的样子,是想把活赖在我身上了。 不过他说的话,我的确无从反驳和推脱。 好吧,只能硬着头皮,再冒一次险。 第四十章 宵夜(三) 我用黑底描金花叶图案的薄胎瓷盅盛了一碗汤,放在推车上。 穿着油腻臊腥的厨房制服,怕是会惊到圣上。我也没有杨林那样侍从的制服,所以就换上自己的干净衣裤。 按下杨林给我的密码,不锈钢门缓缓移开。 走进通道,里面灯光通明。 地上一道自动传送带往前匀速移动,我把推车推上传送带,中途拐了几个弯,没过多久,就到了通道的出口。 走出通道,眼前豁然一亮,金碧辉煌。 通道出口处是金羲殿的走廊,一侧排列着拱形落地大窗,空明几净,皇宫花园的美景万籁尽收。 皓魄明月,华光流泻,落地为霜。 花园里各式景观灯光动绿烟,辉映花间,丽宇楼台,芳林银塘,翡翠茵草,水光影摇。 高耸的穹顶之上,巴洛克风格的艺术图腾彩绘壁画雕刻,高贵华艳,庄重严穆,巨型的水晶大池吊灯折射的光晕,氤氲着顶部五色迷离,千层流光。 黑金花大理石地面,好似黑色的缎面撒了黄灿灿的金花,光亮如镜。 我心生惶恐,不由得肃然正襟,整了整衣容,挺直了身板。 和通道口的守卫说明缘由,守卫放行,便推着推车来到唐剴昱的寝殿门口。 两扇高大的金丝檀木门,门上对称的棕色方菱格图案,大气典雅。 敲了敲门。 “哪位?”隔着厚重的木门,唐剴昱的声音细微低沉。 我清了清喉咙,恭谨的回道,“是我,万黎凝,我来给陛下送宵夜。” 门内沉吟了片刻,“门没锁,进来吧。” 推开虚掩的房门,门内深宫重帏。 一道显眼的绛色夹银线绡帐垂落委地。皓月挂于墨蓝夜空,如水如银的浓华,持照凝入帷帐,内殿犹如笼罩一层红色的软烟薄雾,淡影疏疏。 透过轻薄的绡帐,隐约可见一张餐桌摆放其中。 唐剴昱的声音从餐桌后,内室的另一道纱帐后响起。 “你把东西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声鸣玉韵,隔着轻纱薄幔从深宫内殿传出,邈邈荡荡,似天赐之音。 “好的。”我拉开了眼前的纱帘。 桌凳杌椅皆紫檀雕花,玫瑰花纹刺绣的流苏桌旗铺垫。 餐桌上一个描金的精美雕花陶瓷花瓶,造型立体圆润,瓶里几束犹带水露的淡粉色郁金香,楚楚动人,幽香清艳。 挑高的宫殿,雕梁画栋,茛苕卷叶纹饰雕刻精琢柱饰梁带,以金箔缀出高贵色泽质韵,繁丽华美。 地上铺着黑色的方形绒毯,莎安娜米黄的大理石地面,质感近似玉石,温润柔和。 金丝花纹的雪白窗纱轻如蝉翼,厚重的深红色落地窗帘复古典雅。 放下那盅罗宋汤,循规蹈矩的摆好餐具和帕巾。 我退出餐室,拉好绡帐,安静的在外候着。 唐剴昱隐隐绰绰,模糊不清的人影,从内室漫漫而出,优雅从容的坐入餐椅,品尝起桌上的羹汤。 “今天怎么是你,杨林呢?”他开口询问。 我目不斜视,谨小慎微的回禀,“回陛下,杨林说他不舒服,让我代送一下。” 一阵靖默,唐剴昱又问,“这道汤你做的?” 好灵的舌头,我回,“是的。” 他略微遗憾的说,“你这道汤,比起上次那个九天银河差许多。” 果不其然,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上次那个麻辣粉丝是刺激了他的味蕾,这道罗宋汤太过于普通又清淡,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唐剴昱来说,食之无味。 心念一转,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这汤味道普通,名字却很好听。”我希望能够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给这道汤添上点色彩。 “叫什么?”他顿觉兴味。 我定了定神,眼珠一转,淡定答道,“落日熔金。” “落日熔金……”他轻笑一声,“上次那个叫九天银河,怎么,你对华州的古诗词有研究吗?” “有些兴趣,不算有研究。” 注意力成功转移,我应着景,婉婉吟道,“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1” 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抑扬顿挫,余韵悠扬。 “不错,很好听,我也希望你和叶永燿能够早日相聚相守,叫你不会相思无益,惆怅惘然。”唐剴昱接着诗句,由衷之言。 语音哽咽,“多谢陛下。” “还有吗?再念两首。” 唐剴昱似乎很喜欢华州的诗词歌赋。 不过也难怪,他本来就对华州有感情依恋。 这些诗词,有些哀婉凄绝,有些壮志豪情。 无论优美的风景还是细腻的情感,抒发的酣畅淋漓。 词藻华美,回味无穷。 我思索了下,又道,“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2” 一首长恨歌,诉情长。 唐剴昱静气敛神的听完,略微沉吟,动容叹道,“可惜啊,我至今还未碰到一位陪伴身侧的知心人,如果有,定不负她,让她怀恨而亡。” 我低眉顺眼,“陛下重情重义,谁能有幸得到陛下垂爱,定是积了万年福德。” 马屁一拍,龙心甚悦。 “今后就由你来送夜宵吧。” 旨意已下,我微一怔愣,“是,陛下。” 就这样,我领下了每晚送夜宵的差事,顺便给唐剴昱吟诵诗词歌赋。 当然,每次都是隔着纱帘,未曾见到他一面容颜。 注释: 1出自李商隐,《无题·重帏深下莫愁堂》 2出自白居易,《长恨歌》 第四十一章 风波(一) 我同唐剴昱念诗,却从来不曾提及一个人的诗词,那就是李柏。 一天,唐剴昱疑惑的问我,“这个最有名气,才华横溢的诗人,为何从不曾听你念他的诗?” “他的诗词固然优美精妙,但我总觉得他过于恃才傲物。他的人生态度,为人处世不可效仿。”我蹙眉道。 “怎么说?”唐剴昱被勾起了兴趣。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1。依个人愚见,并不可取。” “人若是不居安思危,不知节俭,坐吃山空,穷困潦倒,生存都是问题,还怎么有闲情逸致做别的喜欢的事情,这是其一。”我一本正经的胡侃。 “其二呢?”唐剴昱饶有兴致的追问。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2。” “除非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普通人迫于生计,很多时候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向别人屈从讨好,这是对自己和家人负责,对所爱之人担负责任。”我想起前世,不由得感慨万千。 唐剴昱一闻此言,倏地泠然问道,“你的意思,来我这吟诵诗词,似乎很勉强。”语气里带了薄薄寒意。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急忙说道,“陛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李柏既然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就应该好好珍惜,才能够一展自己的雄才伟略,替百姓谋福利,为众生造福祉。怎能轻易的抛弃功名利禄,置别人于不顾,光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吟风弄月。” “如若不是皇帝宽宏大度,李阳冰惜才如命,他的这些诗作不可能流芳百世3。”我顺水推舟的含沙射影,溜须拍马。 唐剴昱慢条斯理的说,“这话说的倒是在理。”语音里有所暖和。 我抹了一把冷汗,停顿了会,接着道,“最后,他有酒瘾,我不喜欢嗜酒之人。这种人通常逃避现实,用酒精麻痹自己,发起酒疯来更是不可理喻。” 我两手一摊,毫不避讳给予了负面评价。 唐剴昱轻笑,“你这番言论,那可是对李柏的大不敬啊。” 我小声嘟囔,“这不是私底下随口说说嘛,不过有一说一,他的确是天纵奇才,不可多得。”我话锋一转,给出了肯定的高度赞赏。 “你这些独特的见解,倒不像是二十来岁的女孩能够感悟到的。”唐剴昱的话让我的心头一凛,他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吗? “我也是看别人说的,自己再思考琢磨一下罢了。”我镇定的回道,不着痕迹的一语带过。 唐剴昱闻言不予置评,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转眼间过了两个多星期,白天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悠然自在的上网。 这段时间我肚子里的墨水差不多快用光了,正想找些诗词,以便应对晚上的宵夜时间。 手机突然跳出叶永燿的视频电话。 接通电话。 视频里他穿着军装,坐在办公桌上。 双手环胸,一张俊脸,满面怒容,森冷的目光锁着我瞧。 他质问我,“你最近每晚都在陛下的寝殿做什么?” 我被问的不明所以,“没干嘛呀,我送夜宵给陛下。” “送夜宵?”他一声冷哼,“什么人不能送,非要你去送?” 我解释道,“因为陛下想听我念些诗词歌赋。” “照你这么说,你们每晚还吟诗诵词,风花雪月了?”他的话中带刺,似打翻了满缸的陈年酸醋。 我心中起了恼意,“你别胡说,我和陛下没什么,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一次。” “你每晚都在陛下的寝殿,怎么可能见不到他?”他提高了嗓门。 “陛下的殿里有纱帐隔着。”我大声回道,心里焦灼起来。 “我不管你在他房里干什么,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个皇宫都快传遍了,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去。”叶永燿霸道的说道。 “他是皇帝,他要我做什么,我怎么能违抗他的心意?”我茫然无措。 “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得。”他恼怒道。 “我没有,你……乱说。”我又气又急,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想个办法推辞掉,说身体不舒服,随便什么借口,总之不许再去。”叶永燿厉声命令,语气不容置喙和反驳。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这点小事,居然还传到叶永燿那,这个皇宫里的男人,没想到也会那么八卦。 我气的把手机甩在床上,再没心思拨弄手机。 待我冷静下来,细细想来,也不以为奇。 他是皇帝,他的一举一动,万众瞩目。 虽然我问心无愧,和他之间清白如水,但宫里人多口杂,以讹传讹,是很容易招惹事端。 叶永燿那么生气也是因为在意紧张我,只是,唐剴昱是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天下都得以他为尊,遵从他的意愿。 这让我怎么推辞,悖逆圣意。 月笼云暗,烟锁重门。 我的脚步像灌了铅的沉,推着车,迈步进了唐剴昱的寝殿。 今夜窗外云月朦胧,华美的帐幔委委低垂,隔着绛红银丝的纱幔,唐剴昱亦看不清的模糊人影,正在低首就餐。 过了半响,我长舒一口气,念了一首诗。 “长乐宫连上苑春,玉楼金殿艳歌新。 君门一入无由出,唯有宫莺得见人。4” 唐剴昱倏地停下了用餐,抬头扬声问,“你这首诗是什么意思?”语气里已隐有不悦。 我低垂着头,手紧捏衣角,嗫嗫嚅嚅,“那个,外面有些不太好听的传闻,为了陛下的清誉,我觉得,我以后还是……”话到最后,声细如蚊,几不可闻。 “我的清誉?”他一声冷笑,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叶永燿的?” 心脏骤然一抽,他果然心思敏锐,洞察入微。 我的喉咙堵噎,头快垂到地上,回不上一句话来。 “结草衔环,以死相报。”他漫然的幽幽道来,“行了,从今往后,我的宫门,你可以不用再来了。”语毕,他便站起身,拂袖而去。 我突然好似兜头挨了一记耳光,面上火辣滚烫。 我已然触怒龙颜,唐剴昱是真的生气了,艴然不悦。 他说的那两句话正是我说过的,当初我对他承诺的感恩图报。 然而,他又救了我一次,还让我留在皇宫避难,我却连念两首诗给他听,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了。 我俨然就是言而无信,忘恩负义,我之前还言之凿凿的批评李柏不知道珍惜,结果自己也是不识抬举,不肯事君,辜负圣恩。 注释: 1出自李白,《将进酒》 2出自李白,《赠孟浩然》 3唐肃宗时李白曾投身于永王李璘幕府帐下,因李璘丹阳起兵叛乱兵败,李白受到牵连,被治罪流放。后虽被大赦,但居无定所,穷困潦倒,流浪到当涂,李阳冰时任当涂县令,仰慕李白的文才和人品,得知李白遭遇后,把李白在当涂安置下来,生活上给予多方照顾。李白死于当涂,终前,把一生诗作托付给李阳冰。李阳冰用精美的书法把书稿重新抄录编成《草堂集》20卷,还为诗集写了一篇序言,流传于世。李白的诗作所以能广为流传,除诗本身有很高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外,李阳冰的编辑整理也是功不可没。 4出自顾况,《宫词》 第四十二章 风波(二) 次日,电话里,叶永燿问,“陛下怎么说?” 我无精打采,怏怏的说,“还能怎么说,就说我不用去了呗。” “我早说了,我和陛下没什么,陛下不会对我有兴趣的,你偏不信。”我心烦意乱,对他埋怨。 “他一猜就知道是你的意思,这下好了,得罪了陛下,你自己去和他交代。”我忍不住的啐了他一番。 他眯起双目,沉声回道,“我自有分寸。” 连着几日,我闷闷不乐,坐在房里嗟叹连声,心下愧疚懊恼,觉得自己太过分,很是过意不去。 我这样得罪了唐剴昱,还没被赶出皇宫也是一桩奇事。 由此可见,唐剴昱还是宅心仁厚,宽容大度。 叶永燿感觉到了我的不悦,差人送了只幼猫进皇宫陪伴我,哄我开心。 一只贵族蓝猫,蓝灰色的短绒毛,毛短浓密,摸起来柔软如棉,琥珀色的黄金眼,到了夜晚,黑色的瞳仁放的大又圆,炯炯有神。 高贵优雅,慵懒闲怡的姿态,傲娇的小模样,和唐剴昱倒有两分相似。 这只小猫还挺娇贵,口味刁钻,要吃新鲜的鱼肉,每天晚上还要喝牛奶,幸亏我在厨房做事,能替它留下一些口粮。 因为要值晚班,我每晚都会把它带到厨房的走廊里,喂饱以后再带回自己的住处。 杨林见到了这只猫,觉得它甚是可爱,忍不住逗弄起来。 “它有名字吗?”杨林摸着它的头,问道。 “月月。”我给它起了名,取望月思人之意。 “小月月——”他的手指勾挑着猫的下巴,手轻轻一搂,把它抱入怀中。 猫的下巴搁在他的手臂上,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任他摆弄。 “这只猫还挺温顺。”杨林眼带笑意,掩藏不住喜爱的神色。 “母的,大概是看见俊男帅哥了吧,平时也没见它这么乖。”我啐道。 这猫和我在一起,除了肚子饿,会在脚边亲昵的来回蹭磨,喵喵的叫着,平时我喊它,它根本不理人,架子大的很。 我见杨林一直在逗猫,也不知道会玩到几时,便走进厨房,收拾清理杨林带回来的,唐剴昱用过夜宵之后的餐具。 我拾掇整理干净,换了衣裤,走出厨房,突然发现杨林和猫都不见了。 我心下一慌,拨打了杨林的手机,电话接通,“月月是不是在你那儿?” “没在我这啊,怎么了?”杨林纳闷道。 “没在你那,那会跑哪里去了?”我慌乱不安起来。 电话里突然有细微的喵喵叫声传出,杨林低呼出声,“糟了,猫跟着我,跑来了金羲殿。” 我额上霎时冒出了冷汗,“你先想办法抓住它,我马上过来。” 我冲到了金羲殿的通道口,用密码打开了门锁,跑进通道,不停的暗骂道,这猫也太没节操了,跟着别人就跑,什么地方不好去,跑去唐剴昱的寝宫,若是惊扰了唐剴昱,这可怎生是好。 跑出通道,由于我之前一直出入金羲殿,守卫见了我便没有阻拦,我来到金羲殿的走廊,只见杨林也在不远处的地方搜寻,口中低声轻唤着,“月月——” 黑金花的大理石地面,一个黑灰色的影子倏地从眼前晃过,我眼睛一亮,跟在它的后面,紧追不舍。 这只猫健步如飞,疾如闪电,来到了唐剴昱的殿门口,从虚掩的门缝,“嗖”地一下,如若无骨,钻进唐剴昱的寝殿。 我楞在了唐剴昱的殿门口,脑中不停的琢磨,怎么办,该不该进去? 他的殿里有重重纱帐隔着,这猫应该进不去内殿,此时已夜过三更,唐剴昱想必已经熟睡。 这猫若是在他的寝殿折腾捣乱,吵醒了唐剴昱,我又是罪大恶极。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把这只该死的猫抓出来再说。 我蹲下身子,趴在地上,轻轻慢慢的把门推开一些,蹑手蹑脚的爬进了门缝,借着月光,搜索猫的踪迹。 在地上爬了一会,头突然撞到了椅子的凳脚。 这一撞把我撞的惊惶失色,纱帘呢? 我猛地抬起头,寝殿里那还有什么纱帘屏障,一道也没有,全部拉开在两侧,从餐桌的外面,能直视里面的内殿,一张华缛纷纶,闪着金荧光华的宽大高背床。 还有,唐剴昱—— 此时他正对着门口,坐在床沿,及肩的金发用丝缎松松束起,两鬓垂落缕缕细发,雅流闲逸。 薄罗轻衣,身上松松垮垮的披了一件月白色浅金线纹的冰绡丝锦睡衣,缎带轻拢。 那只猫蜷成一团,乖顺的趴在他的腿上,享受着他的轻抚。 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不胜凉风。 以玉为骨,以月为神,以花为姿。 一笑多情,令人心摇目眩,神魂飘荡。 月光清皎,透过窗棂照进殿内,越发衬得他炳焕凝洁,酣艳风流。 他抬头,倏地看到我,收敛起笑意,俊脸沉了下来,深碧的眼眸傲睨万物,疏离淡漠。 “请问你这三更半夜的,有何贵干?”声音清厉。 我本看的痴楞,被他一语惊醒,我惶然无措,言之嗫嚅,“那个,那只猫,我,我来抓,抓猫……” 唐剴昱眯起狭长凤眼,“这只猫是你的?” 我用力的点了下头。 “那你把它带走吧。”语气淡薄如水。 我手撑着地面,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举起千斤重的步子,进之趑趄,向床边靠近。 床头柜上摆着天青釉陶瓷台灯,鸟鸣春涧的图案花纹,暖黄的灯光,如轻雾蒙蒙。 淡黄花梨木的床头架,菱形格的真皮包裹,边缘精细的手工镂空鸢尾纹雕花,皇冠造型的顶部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发出荧荧华光,象征至尊王权。 十几步路,我好似走了几公里之久,站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我再也不敢靠近,我弯腰倾身,手臂尽力前伸,想把这只猫从唐剴昱的腿上抱走。 猫倏地纵身一跃,从唐剴昱的腿上跳开。 我惊了一下,手抓了个空,人前倾过度,重心不稳,左脚绊右脚,扑在了唐剴昱的身上。 他被我扑倒在床上,身下光洁绚丽的金色丝绒被褥,如水滑腻,如烟轻软。 和唐剴昱近距离的贴面对视,羽扇般的睫毛,纤长浓密,盖着深邃如海的蓝色眼眸。 绛唇嫣红,如耳上的红宝石,莹润欲滴,诱人采撷。 尖狭的下颌,微微扬起,脖颈至锁骨的线条美似白玉丝娟,雪龙峡湾。 衣服大敞,丰肌秀骨,肤滑如脂。 身上一股朦胧的清香,彻骨醉销魂。 “你给我起来。”他羞嗔薄怒,莹白无瑕的脸庞浮出一抹浅粉,如粉红月季,清媚婉妙。 致命的诱惑,毫无招架之力。 口干舌燥,芳心乱跳。 “对,对不起。” 我大窘,面上烧得能滴出血,慌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那只惹祸的猫,飞也似的跑出寝殿,落荒而逃了。 第四十三章 风波(三) 我跑出了金羲殿,手紧捂胸口,极力平复稳定自己的心神,告诉自己这绝对是个意外。 唐剴昱原本就长得勾魂夺魄,魅惑人心,穿的那么单薄,还被我压在床上,我没有反应才不正常。 我奇怪的是,之前的纱帘呢,今晚唐剴昱为什么不拉纱帘了,否则,我也不会闯入内殿,看见他那个样子。 话虽如此,我的心跳还是急遽不止,面红耳赤,浑身燥热无法冷却,唐剴昱那追魂夺命的模样和手下的皮肤触感,一直在脑海里牵绕萦徊。 我已心有所属,冲着他是皇帝这个身份,都是绝对不该动的歪心邪念。 还有那只该死的猫,罪魁祸首,我咬牙切齿。 一整晚,心头缠绕千丝万缕,纷乱不堪。 第二日,杨林在金羲殿找到了这只惹祸的畜生,给我送了过来,我立马把它关进笼子,再也不许它四处乱跑。 我疑惑的问起杨林,“昨晚陛下的寝殿怎么没有拉起纱帐?” 杨林被我问的似乎更加茫然,他反问道,“什么纱帐?” 我微微一愣,用手比划道,“就是隔着餐桌和内殿的纱帐啊。” “哦,你说那个纱帘,我服侍陛下那么久了,从没见陛下用过那个纱帘。”他不屑的一哂,“都是大男人,哪会像女人那样矫揉造作,还拉什么帘子。” 我闻言心头一震,唐剴昱从来不曾用过,就只在我进入殿内的时候才用,那就表示他是有意避嫌。 我心里登时更加不是滋味了,唐剴昱本来和我守着君子之道,保持着距离,叶永燿偏要多心猜忌,致使我开罪于唐剴昱,还送了这只可恶的畜生,结果弄巧成拙,反而让我和唐剴昱之间萌生了暧昧不清的尴尬。 事与愿违,适得其反。 哎—— 我只是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我和唐剴昱那晚的事情也渐渐的忘却了,似烟云般的消散。 我又恢复如常,好似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我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月月,对着它喃喃自语,“你说叶永燿在忙啥呢,那么久都不来看我?” 相思相见知何日。 算起日子,已有三个多星期没有见到叶永燿了,心中很是想念。 有人“咚咚”的敲起房门,我应道,“来了,谁啊?” 趿拉着拖鞋,慢悠悠的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眼睛倏地一亮。 一个身着戎装,英俊挺拔,气概非凡的男人,他一只手撑着墙壁,低首伫立在门外。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正是叶永燿。 我喜出望外,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拦腰抱着他娇嗔道,“你终于来了,你要是再不来看我,我都快把你给忘了。” “是不是我不来,正合你的心意?” 他的语气古怪,只是任我抱着,没有回应。 我抬起头,他的眼眸漆黑幽郁,如化不开的浓墨,俊脸阴霾密布,周身的气压似乎狂风骤雨来临之前的凝滞低沉。 我慢慢的站直身体,离开了他的怀中,怵然的问,“你怎么了?” 他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径直走入门内,我被他拽入房间,他把门给甩上。 我的手臂被他抓的很疼,我紧皱眉头,咬着贝齿,用力挣脱起来,“你干嘛,你弄疼我了。” 他放开了我,眼神阴鸷,冷言冷语,“我干嘛,我倒想问你,你在干嘛?” 我抬头疑惑的望着他,默然不语。 他深吸一口气,似强压着火气,问道,”前天晚上,你在陛下的寝殿,做了什么?” 我惶然一惊,瞳孔收缩,他怎么会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 我的眼神躲闪,含糊其辞的敷衍,“我去抓猫,你给我的那只猫跑去了陛下的寝殿。” 他冷哼,“抓猫,就只是抓猫?” 我寻思着,就算他知道我去过唐剴昱的寝殿,也不可能知道我在里面干了什么。 我强压下了心虚不安,佯装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反问道,“就是抓猫怎么了,你怎么会对我的行踪那么清楚,难不成你派了人在监视我吗?” 他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的爆发,凶哏哏的圆睁双目,冲我大声吼道,“我监视你,我还需要监视你吗?你那晚去过陛下的寝殿,陛下唤了秘书部的人去伺候,整个秘书部连带着国安部都翻天了,就快传遍整个国务部了。” 我的心头大震,脸色骤然变白,随即立马转而火红,唐剴昱怎么可能……他那晚,动了欲念吗? 叶永燿用手掐着我的脸颊,抬起我的头,直视他的眼睛,“你还敢说,你只是去抓猫,陛下快三年没让秘书部的人去伺候他,你干了什么勾引他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闭起眼睛,矢口否认道,“我真的没干什么,那个,那个是意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话到最后,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叶永燿疾声厉吼,“你睁开眼睛看着我,说你没有对陛下动情。” 我颤颤的睁开眼,只见他的双眸锐利的能刺穿我的身体,愤然痛苦的眼神直剜我的心脏,劈开我的头脑,无所遁形。 我避开了他的视线,一声不吭,只是缄默。 “好,真好。”他仰头苦笑,“看样子你和那些女人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见色起意,水性杨花,不知检点。” 连讽带骂,不留情面,不堪入耳。 我内心满腹的委屈和忿懑,暗忖着,原本我和唐剴昱待在一起两个多星期都相安无事,都是他自己送的猫惹得祸,这事能全怪在我头上吗? 我气不过的反唇相讥,“既然你明知道,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了陛下的诱惑,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进皇宫。” 他被我质问的一愣,笑容越发的苦涩,“对,是我的错,我想护你周全,没想到你居然在这皇宫勾三搭四,朝秦暮楚。” 他一提到“秦”这个字,我突然好似被针扎了,如被揭了伤疤,脸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我不要你保护,就算死了也不要你管。” 他怒不可遏,把我用力一甩,自嘲道,“好,是我多管闲事,咎由自取。”语毕,他便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我跌坐在地上,一只手猛捶地面,涓涓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出眼眶。 第四十四章 牢笼 关押审讯犯人的牢房。 这个牢房灯光昏暗,腐霉,潮湿。 牢房的四壁,叮当作响的镣铐铁链锁着一个个面色惨白,目光呆滞,虚软如泥的犯人。 叶永燿缓步走进这间牢房,打开牢门,带进一股阴冷寒风,吹起尘灰,扬在半空,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渗透进囚犯的心里,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一个军官在叶永燿面前立定,行礼。 叶永燿浑身散着森冷可怖的阴气,如地狱般的黑暗,使人压抑,星眸闪着冰冷的幽光,冷声问道,“审讯进行的如何?” 那军官战战惶惶,汗流浃背,惴惴不安的回道,“报告将军,没,没什么结果。” “我不是让你用吐真药吗?”叶永燿的声音隐含着怒气。 军官回禀道,“那个药物用下去,有致幻作用,有几个招是招了,说知道在哪里,但指不清楚具体在什么地点方位。” 叶永燿的眼神骤然变得狠戾骇人,厉声道,“那就给我用刑,针刑,电刑,吊刑,上遍所有的酷刑。”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 那军官怛然失色,低声呐呐道,“将军,这,这用酷刑,违反人权啊?” 叶永燿一哂,漠然叱道,“他们不配为人。” 军令如山,军官只迟疑了一下,奉命惟谨,“是,将军,明白了。” 叶永燿此时心急如焚,胸中有把烈火在烧,几乎要将他焚毁殆尽,吞噬淹没。 找出“鲲”的巢穴,和那个首领鬼凤蝶的下落刻不容缓。 万黎凝现在在那个皇宫多待一秒,他都无法忍受。 她有一句话说的一针见血,正中要害,那就是唐剴昱,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心头大患。 唐剴昱对女人从来不主动,那些女人各个趋之如骛,他若是稍微降点辞色,便是那九天仙女,月宫嫦娥都下凡了。 只要万黎凝待在皇宫一天,他们俩就会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越走越近。 同是身为男人,他清楚了然,唐剴昱已经动了欲念,让他感到恐惧,万分不安。 唐剴昱现在还顾及和自己的君臣之义,克制忍耐,他害怕唐剴昱哪一天不想忍耐了,就算是大罗金仙都挽救不了了。 他心烦意乱,他知道自己是被妒意冲昏了头脑,丧失了理智,说了很多伤害万黎凝的话,但他身为帝国统帅,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去找她服软道歉和安慰。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特工对那些海盗用刑,闪着银光的钢针刺入皮肤和神经末梢最敏感的部位,一寸一寸的扎进腋窝,脚趾,手指,凄厉的惨叫和哀嚎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我招我招,我带你们去,你们饶了我吧。”一个年纪较轻的男孩哭喊着,涕泗滂沱,才刚用刑一会,就无法忍受的招供了。 叶永燿星眸一闪,脸色有所缓和。 不出几个小时,几个人纷纷都受不了酷刑的招供。 叶永燿当下决定立即出发,他坐上专机,前往港口,调令了帝国的海军舰队,直往“鲲”的巢穴。 …… “叶永燿已经查出基地在哪了,现在带着军队就快打过来了,怎么办?”一个男人在电话里面惊慌失措的说道。 “别慌,让我好好想想。”鬼凤蝶冷静回道,眼珠一转,即刻就有了想法。 “叶永燿,你屠杀我上千兄弟姐妹,这笔账我以后定会向你讨还。”鬼凤蝶恶呖呖的怒咬银牙。 …… 我抽抽搭搭的哭了一天。 眼睛肿的像核桃,我不想去厨房值班,就打了电话,说人不舒服请了假。 唐剴昱唤了秘书部的人去侍寝,又不是让我侍寝,就算他动了欲念,也不能证明是我撩起来的,他那晚压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一副嫌恶的样子。 我那个不当心,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嘛。 叶永燿就是小题大做,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我攥紧了拳头,怨极恨极。 恍恍惚惚的又过了一天。 我还是不想去厨房做事,一整天不停的看手机,有动静就拿起来看,门外有脚步声经过,就仰颈探头,望眼欲穿。 叶永燿就这样决然的离开,把我骂的那么难堪,再也没有来找我,他真的不要我了,我惻然而悲,心灰意冷。 “笃,笃”,突然有人敲门,我一阵激动,会是叶永燿吗? 我殷殷的走过去开了门,看见门外的人,眼神黯淡了下来。 是皇宫的内务总管,梅恩。 我思忖着,他八成是来问我,为什么不去厨房做事了。 梅恩道,“宫门外有人求见,是找你的,姓秦,你认识吗?” 姓秦的,我只认识一个,秦夙。 我陡然心惊,打起精神问道,“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子吗?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 梅恩摇了摇头,“不是,有一把年纪了,是州下的一个政府官员,他说你认识他的儿子,叫什么秦夙。” 秦夙的父亲? 秦夙的父亲怎么会来皇宫找我,我登时愣住了。 “你见他吗?”梅恩问道。 “嗯,嗯,你请他进来吧。”我木然的点头。 “好,那就让他在会客厅里等着,你准备好了就过去吧。”梅恩关照了一声,就离开了。 第四十五章 横祸(一) 皇宫的会客厅在宫门口不远处的宫殿内。 我拾掇了一下,换了衣服,整了整仪容,走去会客厅。 一个眉目间和秦夙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成熟俊朗的面容有些憔悴,眼神飘忽不定,神色慌乱不安。 我走进室内,这个男人抬头看到我,立马站起身,急切的问道,“你是万黎凝吗?” 我微一颔首,“恩,是的。” “是这样,我是秦夙的父亲,也在政府做事。”他自我介绍道。 “恩,秦叔叔,您好。”我礼貌的问候,“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夙他,他失踪,被人绑架了。”他难掩痛苦焦急的神色,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一闻此言,犹如平地惊雷,飞来横祸。 我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的问,“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秦夙的父亲从包里拿出一个触摸屏电脑,递给了我,说,“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我接过电脑,打开。 一个曾经让我无数次在睡梦中惊的冷汗涔涔,阴魂不散的梦魇,恐惧惊怖的恶魔从屏幕中出现在眼前。 鬼凤蝶—— “万黎凝,还记得我吗?你青梅竹马的小情人现在在我手里。” 画面一转,就看见秦夙的俊脸苍白如纸,垂头闭目,没有一丝生气的瘫坐在椅子里,手脚都被铐在椅子上。 带着面具的鬼凤蝶走到秦夙的身旁,手一把揪起秦夙的头发,抬起他的头,正对着镜头,“别畏首畏尾,胆小如鼠的躲在深宫大院里,你若是想要救他,就出了皇宫来见我。”语毕,她冷冽一笑,关了视频画面。 我震惊的呆愣了一会,捂着胸口喘息着粗气。 “秦叔叔,这个电脑,您能给我吗?我想想办法,怎么救他。”我极力平稳着心绪,强自冷静。 “恩,好的,你拿去吧,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在此感激不尽。”他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水。 我忙道,“秦叔叔,您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了,我一定会救他的,您放心。” 我拿着电脑,思忖着,该怎么办? 要打电话告诉叶永燿吗?可是之前他和我吵的几乎反目,我还放了狠话,说再也不要他管我的事,让我怎么去求他帮忙。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了。 我打了电话给杨林,问他,“陛下现在在哪里?我有急事要见他。” “陛下,他好像去了御花园,你去那找找吧。” “御花园那么大,我去哪找他?”我急声问道。 “你朝着有侍卫把守的方向找,应该能找到陛下。” 挂了电话,我立马跑去了御花园,按照杨林说的方法,在侍卫聚集的地方找寻唐剴昱。 来到春萼园里的一处长廊口,几个侍卫把我拦下了,我立马知道,唐剴昱就在那里面,“我是万黎凝,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见陛下。”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通传一声。”一侍卫按部就班的走进长廊。 等了片刻,他出来回道,“你可以进去了。”语毕,他们放行,我拔腿往里小跑了进去。 穿过纡馀曲折,雕刻精巧玲珑的白玉长廊,两侧古柏夹道,花木繁荫,浓阴垂盖。 长廊的尽头,一望无际,如云如霞的葳蕤花林。 春光净色照芳林,雪白的梨花,粉红的桃花交杂纷错,缠绵缱绻,红白争娇。 和风吹来,轻盈花片漫天蹁跹飞舞,随风轻扬复落,如洒下的晶莹美玉,又似片片鹅毛,飘逸灵动,无限妩媚,铺成一地落霜,繁艳馥芬幽香渺。 天云四皎,暖阳照,芳华貌。 走入花间丛中,霎时天地无声,风云异色。 只见唐剴昱遗世独立于芳菲林中,气度高华展雍容。 他身披一件无扣的轻薄宫廷罗衫,内里丝锦衬衣。雪白衣袂如风轻扬,罗衣飘颻,迎风飒飒。 俊美如玉,双瞳湛蓝,似海深,如天远。 淡然清远的样子,态浓意远,萧然尘外,似仙都羽化之灵姿,惊为天人。 姣媚风姿群靓耀,百卉含英争炫俏。醉心花间魂迷离,唯有天颜独自傲。 我被眼前这番恍若九天仙境的绝美景象惊愕住了,伫立在原地,痴怔的凝睇,一动不动。 唐剴昱扬声道,“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声音清亮悠远。 我骤然回过神,好似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迈步走近他的跟前,不知是见了他心慌意乱,还是为了秦夙的事情慌张,一颗心突突的止不住乱跳,跳的七上八下,乱七八糟。 我定了定神,长吁一口气,垂首回道,“那个,回陛下,鬼凤蝶又出现了,她抓走了我的一个朋友。” “鬼凤蝶抓你的朋友干什么,他,是男是女,是你的什么人?”唐剴昱眯起狭长的眼眸,冰蓝的眸光如闪电般灵锐,似乎能洞悉世间万物。 “他,他是个男孩子,是我高中里的同学,也在一个军校里,关系挺好。”我言之不尽,有所保留的回答。 唐剴昱一声冷哂,“关系非同一般的男孩子啊,看样子,你的风流债还不少。” 我被他讥讽的满面通红,比桃花更艳。 他侧过身去,“关于这个事情,你为什么不去找叶永燿,来找我做什么?” 我内心顿觉伤感且无助,神色黯然,怅然一叹,“叶永燿他,他不会管了。” 唐剴昱淡泊略显凉意的声音,清清徐徐的飘来,“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管,他现在正带着军队去找鬼凤蝶了,这件事你还是告诉他吧,免得他白跑一趟。” 第四十六章 横祸(二) 电话里—— “鬼凤蝶要我出宫去见她。” “什么?你哪里都别去,等我来了再说。” 我出了春萼园就给叶永燿打了电话,然后一直等着他。 几个小时后,他急匆匆的赶来了我的住处。 “怎么回事?”叶永燿蹙眉问道。 我递给了他那个电脑,播了视频给他看。 “她抓走了我的一个同学,他叫秦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救出来。”我恳切的央求他的出手相助。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环胸,漠然的说,“我当是什么事情,这个叫秦夙的,和我有关系吗?” 我不敢置信的瞪圆了杏目,叫了起来,“这个是鬼凤蝶啊,你不是要抓她吗?” “我是要抓鬼凤蝶,但是和救这个秦夙是两码事,你不知道营救比起抓捕要困难许多吗?”他反问道。 “这是你军校里的学生,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他冷漠的态度让我寒心。 “作为军人,就要有牺牲的觉悟。”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救他。”我焦灼的抓挠着头发,冲他吼叫。 “听着,我可以派人去救你的这个所谓的小情人,但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要替他付出代价。”叶永燿拉住了我的手臂,正了神色的说道。 “他不是我的情人,只是,只是同学……”我辩白道。 “我不管这个小白脸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要我救人,我还要派特种部队去,如果有兵力上的损失,那也是人命,而且,蛟影的精英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远远比不上的,就必须要有所补偿。”他铁面无私的对我提出了条件。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去救他,无论要我干什么都行。”我干脆利落的一口应允。 叶永燿拿走那个电脑,再也没多说一句,就离开了房间。 不出三天,叶永燿打电话来说,秦夙已被顺利救出,我大喜过望。 此次鬼凤蝶一群人躲在边境的一个热带丛林里,对身经百战的特种部队来说,在丛林里面追踪敌人的行迹,犹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救出秦夙以后,鬼凤蝶一行人立时遭到了围剿。她慌不择路的逃跑时,被狙击手击中腿部,倒地不起,她的手下们不死心的还想带着她一起逃离,就在快逃脱的千钧一发之际,蛟影的队长吴上将请示过后,叶永燿下令将其全部击毙。 我从叶永燿发给我的照片和视频,辨认了一下,那个手上的鬼美人蝴蝶刺青,和她的身形判断,的确是鬼凤蝶无疑。 鬼凤蝶一死,群龙无首,“鲲”的海盗们崩溃瓦解,四分五裂,各奔东西的隐匿躲藏,没有了任何动静,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永燿让我去他的军营再确认一下鬼凤蝶的尸首,还说这次虽然没有人员的伤亡,但是因为路途遥远,跋山涉水,要我兑现承诺,去军营接受劳力的等价交换。 我也终于能够离开皇宫了,久在皇宫樊笼,能够重见天日,呼吸自由自在的空气,是值得庆贺和高兴的事情,但心头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舍和怅然在萦绕。 我离宫时寻思着该不该去和唐剴昱道别,在他的宫门口,踟蹰了半天,他的侍从却告诉我,陛下已不在宫殿。 心念一转,想来他也不会在意我这样轻如鸿毛,可有可无的人是否留在皇宫,轻声叹息,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了下行李,把月月托付给杨林代为照料,就出发前往叶永燿所在的军营。 叶永燿看着墙上的大屏,面色难看,泛着幽幽铁青。 看着派遣的特工调查汇报上来的信息,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隆起,发白的指节骨都表露了他内心愤怒至极。 “我让你调查底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没查出来?”叶永燿疾言厉色的质问罗副官。 罗副官一愣,浑身打了个激灵,他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屏幕上的信息,刹时冷汗直流,结结巴巴的回道,“当,当初主要调查她的背景,那个,她,她在军校挺安分守己的,所以,所以关于高中初中什么的琐事就没……” “这就是你调查出来的安分守己?”叶永燿火冒三丈。 罗副官被问的哑口无言,只是俯首帖耳,畏畏缩缩的杵着,任由叶永燿责骂,承受着他的雷霆之怒,心里暗忖,万黎凝,这次被你给害死了。 过了许久,罗副官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那个,将军,现在万黎凝正准备来军营,还要去接她吗?” “接,你把她给我接过来,我倒要问问她,她的这个好同学。”叶永燿裂眦嚼齿。 万黎凝,你还有多少事情是骗我,瞒着我? 叶永燿的星眸盈满了怒意和恨意。 此时春天伊始,料峭的冷风吹面,乍暖还寒,草木崭露新芽,山川寂寥,绵延辽阔。 我跟随罗副官,来到特种兵军营。 一路上,他几乎一言不发,脸色古怪,对我不假辞色,异常的冷漠。 我暗自琢磨,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他对我撂脸色干嘛。 他把我带到叶永燿的办公室,叶永燿背对我望着窗外,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周身散着阴沉冰寒的气息,让人气噎窒息。 叶永燿听到我的动静,慢慢的转过身,他板着俊脸,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凌冽如数九寒天,刺人肌骨。 我如临深渊,浑身不自禁的悚栗颤抖。 叶永燿轻启薄唇,“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那个秦夙和你是什么关系?” 心头骤然一凛,他为什么会这样问我,他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吗? 我的脑中瞬间掠过无数种可能和想法,这个问题,我若是答得不好,不但自身难保,还会连累秦夙。 我强自镇静,谨小慎微的回道,“他,他是我的同学,因为高中也在一个学校,一起考进的军校,有些闲言碎语,把我俩说成一对,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叶永燿的瞳孔收缩,“没什么,你还在骗我,没什么你为了他自杀吗?”话到最后,他冲我怒吼出声。 果不其然,他派了人调查。 我抬起头急声辩解,“不,我,我不是自杀,真的不是,我是被人谋害的,两次都差点没命,你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一个叫赵恒的,还有和他一起的一群女孩子,你去问她们。” 叶永燿闻言不置一词,只是凝眸看着我。 “我真的没有骗你,就算那时我和他的关系有点亲近,那,那也是高中时懵懂无知的感觉,我现在对他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我由衷的坦诚相告。 “你的意思,你一开始对他有点感觉,但是一见到我,就立马喜欢上我了,照你这样见异思迁,青云直上,接下来岂不是就要勾搭上皇帝陛下了。”字字锥心,句句刺骨。 陡然间犹如被万箭穿心,我往后倒退了一步,脸上霎时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微微一笑,笑的凉苦,“你若是要这么想我,我无话可说,我只希望你不要迁怒于别人,秦夙他,他是无辜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室内死气沉沉的安静,叶永燿撂下一句话,“你说的那个赵恒,我会去调查,至于你,我跟你之间就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吧。” 我咬着嘴唇,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落下,“好,那我现在就离开吗?” 叶永燿一挥衣袖,背过身去,“你就想这么离开,没那么便宜,我说了,你要偿还蛟影的劳力付出,他们徒步了近五十公里去救那个秦夙,你现在就去操场,给我跑完这五十公里再走。” 第四十七章 反复 落日冉冉西沉,暮色苍然。 我依言偿还,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不去算跑了多少距离,只是迎着冷风,不断的奔跑。 晚风泠然,心事难收,突然觉得好累,身心俱疲,认识叶永燿到现在,竟然到了这般田地,胆寒心惊于身边之人的性命安全会遭到来自他的威胁。 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身上已被汗水浸湿,气力用尽,缓步走到饮水池边,双手扶撑着饮水池,打开笼头,一道白练如玉的水柱喷涌而出,直冲面来。 水沫飞溅,似玉如银,水珠沥沥嗒嗒的从发上滴落,流过脸颊,脖颈,本应是清泉甘露,落在嘴里却是苦味,喉间干涩,不觉泪忽两行。 月淡星稀,悲风凄凄,远处山川茫茫千里。 整个营地空寂索落,只留我孤身一人,顾影自怜。 就这样和他结束了,如梦一场。 我趴倒在了水池边,止不住的掩面哭泣。 踉跄着起身,想再接着继续,跑完可以就此离开,眼前倏忽一个高大人影,盖住了我略显单薄娇小的身躯。 冷不防,他把我推到一旁铁丝网织成的围墙,一个霸道侵略性,极富占有欲的吻掳掠了我的双唇,狂热的纠缠。 魂悸魄动,我背靠铁丝网,心似丝网,千绾万结,纷乱冗杂。 淡淡的月光,映照着面前棱角分明的俊脸,闭着双目的浓密睫毛,微微颤动。 两只有力的大手抓着铁丝网,修长强健的一条腿卡在我的两腿之间,紧致硬实的胸膛,紧压着我的身体,似乎要把我禁锢在铁丝牢笼之中。 呼吸粗重紊乱,他的吻慢慢往下游移,我陡然间回过神来,惊慌的轻语,叫唤眼前散着野兽般危险气息的男人,“叶永燿,不要——”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低着头,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四下静谧,短促沉重的喘息渐渐消逝,他被欲望烧的略微暗哑的嗓音,低沉的问道,“你就那么急着离开?” 我惊愕于他的反复无常,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突然用力的拍打了一下铁丝网,嘴里轻声叱道,“该死。” 我微一颤抖,他复又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保证,不准和那个秦夙来往,否则我随时把他扔回丛林里去。”万黎凝之前对秦夙一味的袒护和关心,让叶永燿很是介意和恼火,嫉妒的发狂。 他堂堂一国统帅,犹如强盗般的蛮横无赖,让我错愕不已。 我望着他,无奈的点头,“恩,我保证。” “还有陛下,你给我离他远一点,离的越远越好,听到了吗?”他在我的耳边低吼。 我小声呢喃,“我这不是离开皇宫了,不可能再和陛下有接触。你,你到底想怎样……” 话音未落,“我想怎样,我想把你给吃了,让你没办法再勾三搭四。”嗓音沙哑带着性感的魅惑,咬上我的耳垂。 “别,别在这里……”我渐渐抵挡不住他的强掠攻势,从喉间羞怯的吐出几个字。 他倏地将我拦腰打横抱起,我惊慌的搂上他的脖子。 一路抱至他在军营内的卧室,房间简约大气,整面的落地窗户,能一览远处迤逦不断的山峦,地上铺着咖啡色的绒毛地毯,房间尽头的墙壁靠着一张薄垫大床,棕色的床单被褥,闪着哑光的丝绒质感。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从来不曾和他真的有过这种程度的亲近,突然觉得有些窘迫和紧张。 身上还带着跑步流出的汗水和汗渍,我细声问道,“这里有洗澡吗?我想先洗个澡……”话到最后,小的几不可闻。 他把我放了下来,使了个眼色,“在那。” 走入这间房的独立浴室,一个宽大的按摩浴缸,我放满了水,褪下衣裤,进入浴池。 汩汩的水流,温热的池水按摩着有些酸涨的肌肉,热气蒸腾,我的面色潮红。 似有困意渐渐袭来,我躺倒闭眼,过了不知道多久,叶永燿等的似有些急了,敲门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倏地清醒了过来,扬声道,“恩,我没事,马上就好了。” 迅速的抹了些浴液和洗发水,冲刷干净,身上散着清新的芳香,披上白色浴袍,走出浴室。 落地大窗已被棕色的厚重窗帘遮盖,房内留了一展昏黄的床头灯,叶永燿已脱了军服外套,只着浅白衬衣,侧躺在床上闭目假寐,英俊绝伦的脸庞,使人心醉迷恍。 我的脸颊滚烫嫣红,热的,亦是臊的。 他睁眼,深幽的眼眸闪着灿灿星华,他一只手拍了拍床褥。 心“通,通,通”跳的很快,我缓步走近床边。 我坐在床沿,他不动声色,只是牢牢的凝视着我,我被他看的难掩娇婉媚态和楚楚羞色。 他施了个眼神,命令的语气沉声道,“躺下。” 我深吸气,平躺在他的身侧,公主躺的睡姿,双手紧握,置于腹部,躺的端正挺直。 他拉开了自己的衬衣纽扣,衣服半敞,优美健硕的肌线,时隐时现,性感至极。 他欺身压上我的身体,星眸燃着炙热的火焰,如恒星的气团赫赫炎炎。 我敛声屏息,不敢动弹。 “闭眼。”他又轻声命令。 我阖上了双目,他凑近我的脸庞,温热的气息喷在脸颊,轻如点水的吻落在我的眼角,鼻尖,嘴唇。 在唇上辗转厮磨,似我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急于占有的细细品尝。 略带薄茧的大手,抚上我雪白细嫩的大腿,他倏地解开了我的浴袍。 就在此时,有人很是大煞风景,不知死活的轻扣房门,“笃,笃。”两声,低声唤道,“将军。” 我陡然间惊慌失措的拉好浴袍。 已燃起的欲望之火瞬间被浇熄,随之而来的是熊熊怒火。 叶永燿气的七窍生烟,不由得爆出粗话,口吐芬芳,“艹,谁啊?” 外面颤颤的答道,“将,将军,您要找的赵恒一行人,已经全部抓来了,等候您的指示发落。” “滚,找罗副官去。”叶永燿又大声骂道。 我一听“赵恒”这个名字,瞪大了双目,轻声询问,“你还没问过赵恒之前发生的事吗?” 叶永燿的俊脸露出厌恶的神情,不耐烦的说,“这种小事,随便找个人去问一下得了。” 我沉吟了下,“我,我想去听审。”作为被害的当事人,我对之前万黎凝发生的事情也是一直充满了好奇和疑问。 “我们来日方长,要不先去审问吧。” 第四十八章 沉冤 透过单项透视玻璃,看到一间封闭的审讯室。这间审讯室四壁是暗灰色的墙面,使人压抑。 一个高瘦的男孩极为紧张,坐立不安的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额上冒着冷汗,背上已濡湿一片。 罗副官缓步走入室内,隔着一张桌子,坐在了男孩的对面,一身笔挺的军装,英气十足,气势迫人。 “你就是赵恒。”罗副官犀利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男孩。 “我,我是赵恒。”赵恒哆哆嗦嗦的回答,他被几个高大英挺,冷峻严肃的军人抓来此地,已被吓的如惊弓之鸟,魂飞胆裂。 罗副官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还记得你的高中同学,万黎凝吗?当时她落水被你给救的,你对外宣称她是自杀的,但万黎凝本人坚决否认,说她是被人谋害的。” 他顿了顿,肃然道,“当时到底怎么回事,这里可是国防军事部的审讯室,你若是有半句假话,包庇凶手,将以杀人同伙的从犯罪名把你一同关进监狱,你想想清楚再回答。” 赵恒面无人色,浑身颤抖,本就做贼心虚,遭不住这样骇人的盘问,脆弱的神经立时崩断,涕泪交加的哭喊道,“不,不关我的事,都是乔妍干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我在审讯室玻璃的另一头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舒出一口气,这个赵恒招供的如此之快,不费吹灰之力。 心里暗忖,还好是罗副官去审问,若是换了叶永燿亲自去,那不得把他吓晕过去。 眼角瞟了眼坐我旁边的叶永燿,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背靠座椅,看着玻璃那头,神情毫无波澜,似乎对审问的结果早已预知。 罗副官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扬声召唤了一个士官,“你把这个赵恒带走吧,去另外那间房找一个叫乔妍的进来。” 士官恭敬的行礼,“是,长官。”他一把拉起赵恒,离开了审讯室。 片刻,一个慌乱不安,面色苍白的女孩被带入房间。 这个女孩我认识,是她们那群人中最嚣张跋扈的一个,每次见了我都极其怨愤的样子,据说家境殷实,有些背景。 那个女孩被士官按入座椅,便挣扎的尖叫起来,“我要打电话给我爸爸,你们知道我爸爸是干什么的吗?你们让我打电话。” 罗副官“哦?”一声,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爸爸干什么的?说来听听。” 那女孩被罗副官的气势压的透不过气,她强自镇定,仰着头,回道,“我,我的爸爸,是郡下警察厅的厅长,你们快放了我。” 罗副官一声冷哼,“那敢情好,你就请令父一起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女儿。” 罗副官微一示意,士官拿出一个手机,递给了乔妍,乔妍接过电话,一拨通手机,就对着里面哭喊,“爸爸,你,你快来救我。” 电话里急切的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乔妍缩着脖子,四下张望,怯怯的回道,“我,我不知道。有几个穿着军队制服的人,把我抓来的。” “军队把你抓走的?你看看清楚,那个抓你的人,肩上几颗星,几条杠。”电话那头的声音颇为紧张。 “没有,没有杠。”对面好似松了口气。 “但有一颗星,只有一颗。” 乔妍说完这句,手机里倏地一阵嘈杂,好似跌落在地面的声响。 过了一会,电话里面传出泣声,瞬间苍老的声音哽咽道,“女儿啊,你干了什么呀,爸爸我,没办法管你了,你好好说话,求求那位军官,听到了吗?” 乔妍痛哭流涕,“爸爸,你也是官员,怎么就不能让他们通融通融,放了我呀。” “那个是少将,是少将将军1。爸爸我,怎么可能帮得了……我,我真的没办法。”电话里重重的一叹。 罗副官没耐心等待他们父女情深的对话,“电话打好了吗,如何?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坦白点,还能从宽发落,别浪费时间。” 乔妍颤颤的挂了电话,心如死灰,没了一点底气,只是抽泣,“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们拦住万黎凝,骂了她几句,她,她顶撞了我,咒我也永远不可能得到秦夙的欢心。我就推了她一下,就推了一下,她就掉进了湖里,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罗副官问道,“你们为什么拦住万黎凝,骂她什么了?” 乔妍细声道,“万黎凝,她,她对秦夙表白,我就,就骂她不要脸,不知羞耻。” 我在审讯室的另一边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心想,完了,我又要替万黎凝背锅了。 不出所料,叶永燿突然凑近我的耳旁,阴阳怪气的说,“你还向那个秦夙表白过吗?你都说了啥,说给我听听。” “就是说你很优秀,我想跟你做朋友之类的。”我脑中试想了一下,随口敷衍了两句,“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 叶永燿一声冷叱,“小孩子,现在也没见你有多大。就只是这样,要不,我把那个秦夙也叫出来对对口供,看你那会到底说了啥。” 我慌道,“没这个必要吧,都是陈年往事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问了。她应该还害了我一次,在游乐园里把我推下水,那次是蓄意的,你让罗副官问问,是不是她干的?”我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转移话题。 叶永燿的目光依旧锁在我的脸上,一只手开了桌上的麦克风,对着审讯室内说道,“你再问问她,她是不是在游乐园里把万黎凝推下水过。” 低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入房间,罗副官抬头,好似对着空气回道,“好的。” 他转头,依样葫芦的问了乔妍这个问题。 乔妍摇晃着脑袋,掩面而泣,“我,我,不能让她考入军校,不能,她若是进了皇家军校,我,我就完了。就像现在……”话未说尽,她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我长出一口气,真正的万黎凝沉冤得雪,她在九泉之下,想必能够得到安息了。 叶永燿此时却说,“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那个告白的事情,你还没和我交代清楚,我好像从没听你对我表白过。”话语间醋味浓烈。 “你还需要告白吗,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大将军,小女子我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德,能得到大将军您的眷顾,我至今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呢。”我心情愉悦舒畅,说了一连串的好话。 “不行,我要听你亲口说。”他像孩子般的耍赖。 “我爱你。”囫囵吞枣的说了一句。 “什么,说太快了,听不清。”叶永燿一手轻托耳朵,歪头问我。 我搂上他的脖子,剪水双瞳含情凝睇,脉脉道,“我说,我爱你……” 叶永燿转头吻上我的唇,以唇封缄,他紧搂住我,两人陷入无限缠绵,浓情蜜意中。 注释: 1军官的官衔除了大将,最高级别的上将,中将,少将,都是属于将军一级的军衔。 第四十九章 格斗竞技大赛(一) 军队毕竟只是军队,没有刑事案件关押和判罚的职责,审讯完毕,按照叶永燿的指示,把口供和视频全部交给我高中所在州区的州长,让他去做处理。 东华州的州长,虽然不隶属于叶永燿的管辖,但是大将军发来的指示,不敢轻慢。 当下交给相关部门,公正无私,尽心尽职的给予处理。 乔妍被判决谋杀未遂入了监狱囹圄,其余赵恒等人按照知情不报,掩盖罪行等判罚了包庇罪,送入劳教部服刑两年,赵恒因为救人,功劳抵过,判了一年。 其他的政府管理人员,诸如校长,教育部门等,都受到了连带责任,校长和市教育部的部长被革职查办,乔妍的父亲不由分说也被开除,另外,该市的市长也受到了牵连,被停职接受审查。 叶永燿事先申明,不要把事件扩大,被媒体知晓,州长当然也是深以为然,所以一切都是私下进行,关于我的事情,没有被曝光,公之于众。 当我得知这个结果,我并不觉得快意,内心很是沉重,这些未满20岁的孩子,本应该在学校接受教育的熏陶和洗礼,她们却为了臆想中虚无缥缈的情爱,争风吃醋到行凶伤人,丧失了理智,进而失去了自由,在一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污点和印迹,也是可悲可怜,令人叹惋。 联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和心血,考入皇家军校,除了前几个月,这半年来几乎都在谈情说爱,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内心也不免觉得胆寒和忐忑。 不想步上他人后尘,我同叶永燿表示,想回军校学习,好好的接受教育和训练。 鬼凤蝶和“鲲”都已经销声匿迹,不复存在,我也不会再有人身安全上的威胁,叶永燿也欣然同意,说有空会去看我。 回军校前,我确认了一下鬼凤蝶的尸体。 走入阴森冰冷的停尸间,拉开尸体储藏袋,鬼凤蝶僵硬发青的尸首赫然出现在面前,触目惊心,令人作呕反胃。 我只匆匆的辨认了她手上的红黑色的蝴蝶刺青,确认无误后,就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毕竟我也没见过鬼凤蝶的长相,也无从辨认。 鬼凤蝶死的太早,太过顺利,心下有稍许不安,但兴许只是自己多疑敏感,当下决定把这些念头忽略排除,坦然接受她已死亡的事实。 这次再回军校,和上次一样,每天在训练场和格斗部的训练室逗留到很晚,直到把体力耗尽才回宿舍休息。 不过这次不是出于麻痹内心的痛苦,而是因为拉下了几个月的课程,我和其他人的差距越发的明显,唯有通过加倍努力,希望能够迎头赶上。 一晚上,格斗部里只剩我和诺艾薇两人,由于她是首相女儿这一层的关系,她对于我这半年多来的行踪比其他人都清楚明了。 只是,我这次回来,她对我的态度有些古怪,异常的冷漠,虽然以前她也不爱搭理人。 不经意间,会瞥见她的眼眸凝视我,带着恨意和憎恶,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就立即移开视线。几次下来,再迟钝我也能觉出她对我的厌恶和反感。 此时只剩下我和她两人,我有些忍不住的开口,“艾薇,陪我过两招,教教我。” 诺艾薇天姿国色的娇美面容如结了冰的寒冷,宝石般的明眸满是轻蔑不屑。 她一声冷哼,“急什么,格斗竞技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我会好好的教育你。”皓齿朱唇边浮上一抹讥嘲。 她的近乎于视我为仇敌的态度让我更加的不明所以,我放软了态度,恳然的温言询问,“你怎么了,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她的眼眸骤然迸出憎恨的神色,怒咬银牙道,“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恐怕你是做的太好了。” 我心头一凛,不明就里的问她,“你说清楚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俩,我和你挑明了说吧,你和大将军是什么关系,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居然在皇帝陛下的跟前卖弄风骚,我绝对忍不了,这次的竞技大赛,你等着接受我的教训吧。”她恶狠狠的瞪着我,几近怒吼的向我发出了挑战。 风言醋语,我恍然,原来是为了唐剴昱。 她接着道,“我自从十四岁见了陛下一面以后,就发誓要想尽一切办法,只求能够在他的身边侍奉,就算不能如愿以偿,我也无法容忍像你这样的女人在他面前献媚取宠。”她攥紧了粉拳,嫉恶如仇的模样,极度愤慨的朝我靠近了一步。 一股冷厉的寒风直冲门面,我几乎以为她的拳头会朝我挥面而来,我悚然一颤,不自禁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她冷笑,“你怕什么,还有两个星期,给你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吧。”说完,她就离开了训练室。 我倏地跌坐在地上,头脑发懵,这算个什么事啊? 没过几天,诺艾薇在格斗竞技赛对我发出的挑战,几乎传遍了整个军校。 这个格斗竞技赛,由报名者分批进行比试,一对一的淘汰制度,半决赛胜出的双方进入最后一轮的角逐,决定冠军谁属。 冠军则会有竞技场内官衔最高者颁发奖杯,计入档案,对毕业后的官衔和分配都有莫大的好处。 诺艾薇因为是上一届的冠军,她不用大浪淘沙的参与前期的淘汰赛,只需要在八分之一的比赛中参与即可。 这项比赛还有一个特殊规则,就是在决赛决出胜负以后,可以由冠军任意向一人发出挑战,哪怕这个人没有报名参与比试,受到挑战之人没有特殊原因诸如已经带有重伤的,无故放弃者将取消往后的参赛资格。 这个规则听起来是很变态,不符合常理,但照校方的解释,是为了激发某些学生的潜力和斗性,也是对于胜出者的最后考量,免得因胜而骄,因骄而燥,俞骄俞躁者,胜之有亏,并非符合举办竞技大赛的初衷和愿望。 我则暗自觉得,这个规则,其实是给比赛增加了刺激和观赏性。 而往年的最后这一轮比试,冠军一般都会向格斗水平旗鼓相当的人发出挑战,进行比试。 所以,我纯粹是撞上了枪口,诺艾薇有意的借机寻衅,打击欺辱。 第五十章 格斗竞技大赛(二) 无意苦争春,怎奈引芳妒。 顾芃得知了此事,平时嘻嘻哈哈,神经大条的,天塌了也不当回事的人,神色变得异常的凝重。 她郑重其事的告诫我,“你千万别去和诺艾薇打这场格斗赛,这里的格斗竞技,和民间的那些格斗赛事大不一样,没有时间限制,被打趴了也不会有裁判拦着,计数式的那种站立式打法。除了不能攻击置人于死地的一些要害部位,几乎全开放的格斗模式。” “你只要答应了比试,就不能中途再拍地认输或投降,直到医务人员的鉴定,打到没有再继续进行比赛的可能,比如受伤严重或者无意识了,比赛才能终止。” 我躺倒在床上,手捶着疼痛欲裂的脑门,不由得粗劣骂道,“鬼才想和她打这场比赛呢。” 我烦酲不安,愁云满面,心中知晓,若是毫无缘由的拒绝,这个格斗比赛和我无缘倒也罢了,临阵脱逃,那可是会被众人耻笑和唾骂,我将无地自容。 我按照训练的日程,缓步进入格斗部的训练室,里面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有迷惑不解的,有怜悯同情的,还有看戏似的,私下里也是议论纷纷。 陆厉的反应则有些微妙,好似左右打右手的为难和揪心。 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关心起我,“你怎么得罪艾薇了,我帮你去劝劝看。” 我坐在地上,长叹一口气,眼神呆滞,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行了,这事你怕是劝不了。” 他又说,“那要不,我先把你给打残了,让你参加不了。” 我倏地转头,以为他又在调侃我,刚想开骂,突然发现他的眼神认真诚恳,看似还真是在替我想办法拿主意的模样,想骂的话也骂不出口了。 不过我心里明白,他们谁也帮不了,唯有管辖军校的大将军叶永燿,或许能有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叶永燿,快救救我。”我在电话里面哭诉。 “你又怎么了?”叶永燿蹙着剑眉。 “军校的格斗竞技大赛,我被人挑衅了。有人想在最后的挑战赛上给我好看。话说,你为什么要制定那么变态的规则?”我忍不住埋怨。 “这个竞技大赛的规则不是我定的,是很早以前流传下来的。”叶永燿淡淡的说。 “很早以前,是多久,你就不能取消这个规则吗?”我问他。 “据说是几百年前的传统,我没这个权力取消。整个帝国的高官显贵届时都会观看,我只能问问看陛下,看能不能取消或者变更。” 几百年前? 我怔愣了一下,难不成真的和角斗士一样,这个比赛原本就是供那些皇室贵族观赏取乐的。 “是谁要教训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要不派人去和他沟通一下。”叶永燿疑惑的问我。 “她叫诺艾薇,是首相诺曼的女儿,上一届的冠军。她那个……,对我和陛下的关系有些误会,应该是我在皇宫避难那会。”对着叶永燿,我有些难以启齿。 “诺曼的女儿,那个女孩。”叶永燿突然面露难色,“那有点难办了。” “你也没办法吗?”我沮丧的问。 “诺曼的女儿,总要给三分薄面,没法用强硬的手段逼她,那个女孩对陛下死心塌地,迷恋的近乎疯狂。说起来这要怪你自己不好,你惹出来的风流祸。”叶永燿又讥讽我。 “你别这样说我了好吗?我已经够烦了。”我急得搔头抓耳。 叶永燿轻叹一声,“我先问问看陛下再说吧,你等我的消息。” “好吧。”我无奈的挂了电话。 没过两天,我就接到叶永燿发来的信息,他让我在岛上的一个地方和他碰面,发给了我一个座标。 我按照腕表的指示,来到这个地方,靠近海边,矗立着重岩叠嶂,刻削峥嵘的悬崖峭壑,犬牙差互的嶙峋礁石,千寻锁浪。 “我到了,你在哪?” 突然之间,“轰——”的巨响,好似山崩地裂,惊我一跳。 我刚给叶永燿打电话,一阵巨石崩裂的响声随风灌入耳中,山崖的底部,一处光秃秃的绝壁峭面开启了一个门洞。 “你进来吧。”叶永燿在电话中召唤我。 我惊奇的走入山洞,一条宽敞的通道,壁面用石砖堆砌,灯光通明,像是一个挖掘建造的军用山体工事。 我走出通道,看见叶永燿环胸伫立在一个空阔大厅。 我四下打量,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地方?”大厅的四周还有几个甬道,和几扇紧闭的铁门,半圆形的穹顶,用石砖砌的牢固,神工天巧。 叶永燿回道,“这里是高官贵族进出的通道,能够直达军校内部,也可以用来做为逃生和避难的地方。” 我恍然的点了点头。 “陛下怎么说?”我问他。 “陛下不以为意,说这是小事,没必要取消或者变更,说你大不了受点伤,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的回答让我的心里一凉。 叶永燿说,“你自己看,要么你放弃比赛,要么就是忍着,挨一顿打。” 我的脸色难看,“没有第三种选择了吗?” 叶永燿沉吟了下,“有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你把诺艾薇给打败。”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他,“把她打败,凭我的能力,可能吗?” 他一只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战胜她。” “是什么,你教教我。”我突然来了兴致,若是能把诺艾薇击败,我就能荣膺桂冠,扬眉吐气。 “就是这样……”叶永燿对我说了他的计划。 我听完以后,乍然惊叹道,“这个,算不算犯规啊?” “不算犯规,规则里面没有禁止,你能不能做到还是问题,接下来还有几天时间,你每天抽空到这个地方,我帮你做训练,记得不要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叶永燿关照道。 原来他早替我想好了办法,我喜逐颜开,搂上他的脖子,撒娇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他宠溺的轻扣了下我的脑门,“知道就好。” 星移斗转 ,万物沉睡 。 每天待到更深人静时,我便悄然的来到这个山洞,接受叶永燿的特殊急训。 第五十一章 格斗竞技大赛(三) 一晃眼,除了我,万众期盼的格斗竞技大赛正式开始。 皇家学院,一年一度的重大盛事,进行的如火如荼。 参加大赛的军校学生斗志昂扬,摩拳擦掌,龙腾虎跃,意气风发。 巾帼不让须眉,毓秀男儿聚力。 淘汰赛在军校的体育分馆举行,无论失败还是胜利,挑战自我,奋勇拼搏的精神意志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鼓掌喝彩,交口称赞。 进入八分之一的决赛后,赛场设立在了一个专门的圆形场馆,顶棚可以开阖。 晴日澄空,便是一个露天场馆。密树蒙茸,浓荫覆盖。 整个场馆的外观是欧式建筑风格,白玉的大理石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图案,场馆由均匀分立的巨石圆柱支撑,柱头雕刻着茛苕纹,形似盛满花草的花篮。乍一看之下,还真有点古罗马竞技场的意味。 军校的学生和教官工作人员等加起来总共不足一千人,而这偌大的场馆大概能容纳几千人观看。 场馆里面的正中央架设了擂台,边缘光滑的钢丝网围成五边形,擂台比地面高出近两米,以方便四周上下层的观众们观看。 只要登在擂台之上,不打斗到被人抬下擂台,就不能离开。这是演绎殊死搏斗,挥洒血泪汗水的舞台。 观众席的座位宽敞舒适,在视野最佳的位置设立了贵宾席区域,封闭式的包厢,透过包厢正对着擂台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皮质沙发和茶几。 在这些贵宾席当中,有几个包厢的玻璃为单项透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料想应该就是贵宾之中,场内最尊贵的贵宾包厢。 比赛开始后,几乎整个军校的学生和教务工作人员都到场了,包括一些高官将领,陆陆续续,接踵而至的到达皇家军校,进入场馆的包厢观看比赛。 馆内人声鼎沸,加油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其中诺艾薇的呼声最高,不出所料的,她每场必胜,一马当先,愈战愈勇,直指冠军宝座。 她在擂台场上轻躯鹤立,紧身的黑色格斗服,短袖上衣和中裤,黑色的露指拳套,衬得手指白如蘸雪。 红艳艳的波浪长发扎起一个高马尾,瑰媚艳逸,英姿飒爽,神清气傲,冠绝群芳。 刚柔并济,柔美中又释放野性的力量,颇有将门虎女的木兰之风。 打斗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如流风回雪,轻逸飘摇。 同是身为女人,我在一旁都不禁看的有些失神,所谓国色天香,诺艾薇可以算是当之无愧了。 不知不觉,已经打完二分之一的比赛,进入最后的决赛环节。此时,场馆内的扬声器突然响起校长的声音。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下面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帝国的大将军叶永燿以及诺曼首相马上就要到达本校观看比赛,另外,本届的冠军奖杯将由一位特别来宾给予颁发。”校长的声音激动的颤抖,“这位特别来宾,就是本国的皇帝陛下,他也即将到达本校。” 此语一出,一片哗然,四座皆惊。 擂台里的诺艾薇,显得格外激动和兴奋,她渴慕已久,梦寐以求的皇帝陛下就要亲临此地,来观看她的比赛。 校长的一席话说完,决赛正式开始。 诺艾薇只怔愣了一会,随即立马握紧拳头,血液沸腾,斗志燃烧,像打了鸡血似的异常振奋,出拳踢腿招招致命般的狠辣决绝。 我见状脊背发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暗暗叫苦,我的皇帝陛下,您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此时擂台之上,战况渐趋于白热化,诺艾薇的对手是一个男孩,有着坚强的意志力,身手非凡,勇猛无畏。 诺艾薇的身上已经挂彩,双方势均力敌,相持不下,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为诺艾薇呐喊助威的声音,响彻场馆,林木震动,直上云霄。 她的父亲,诺曼首相悄然而至,一个眼眸深凹,鼻子尖挺,脸型方正的中年男子。神情威严,气度雍容。 他踱步到擂台边上,殷切期盼和鼓励的眼神,默默凝视。 诺艾薇转头,望见了自己的父亲,和他遥望对视,仿若得到了极大的支持,突然之间好似又充满了力量,她捏紧拳头,一鼓作气,纵身前跃。 她来到对手的脚边一侧,一拳猛击对手手臂上部,并将其牢牢抓住,那男孩顿时失了重心的后仰,她又绕到他的身后,抱住他的腰部,胯部向一侧急转,将他拉至自己的右胯部使其悬空,手肘夹住了他的手臂,以胯部作为支撑点,将他猛然摔倒在地,紧接着朝他的面部便是一记后手重拳。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那男孩受到一连串的猛烈攻势,再也爬不起来,支持不住的失去了意识。 医务人员和裁判通过擂台一侧的入口,进入擂台,观察检视过后,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作为裁判的教官,对着耳边的麦克风掷地有声的宣布,“本次决赛,诺艾薇胜出。” 场内骤然爆出叫好喝彩,观众们激奋的振臂欢呼,啸声沸天。 此刻我的内心五味杂陈,即佩服赞叹于诺艾薇的高超技艺和顽强意志,又悚惧害怕即将到来的挑战赛。 裁判接着道,“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挑战赛,将于明日上午10点进行,由诺艾薇对战,……万黎凝。”他看了眼手里的名单,顿了顿,“欢迎大家前来观看。” 我深吸一口气,我果然还是逃不掉,诺艾薇她真的不肯放过我,尤其皇帝陛下唐剴昱也要来观看这场比赛。估计她是铁了心的,要给我难堪,向唐剴昱证明自己碾压于我的绝对实力和魅力。 第五十二章 格斗竞技大赛(四) 这一晚,我依旧在山洞里,接受叶永燿最后一晚的训练。 我问他,“你今天怎么没来看比赛?” 叶永燿不屑道,“我没兴趣看什么比赛。不过我明天会去看,会和陛下一起入场。” 我又问,“陛下也喜欢看这种比赛吗?” 叶永燿摇了摇头,“以前从没见他看过,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来。” 我苦笑了下,“是吗?这么不凑巧,诺艾薇明天怕是会竭尽全力了,你那个办法,不知道还有没有用?”我心里很是不安。 叶永燿摸了摸我的后脑,“陛下来了,这个办法只会更加有用。你别怕,明天好好打,加油。”他柔声的安慰鼓励我。 我轻声叹息,“最好如此。” 次日,依旧天朗气清,但我的心里却是阴翳密布。 正如我的名字,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1。 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倒霉到现在,接连不断的受到伤害和摧残,和这个名字大有关系。 踱着沉重的步子走去格斗场馆,却在接近场馆的一个路口被士兵拦下了。 道路的两边和各个路口驻守着肃整的皇家军队士兵,把探头探脑的军校学生拦成一堆。 为首的统领高声道,“皇帝陛下出入场馆,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军校的学生不免都颇感失望,本来想亲眼目睹皇帝陛下的风采,这下什么都看不到了。 过了一会,士兵放行,料想唐剴昱已经进入了场馆,叶永燿昨晚说,他会和陛下一起,想必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避开了所有人的观望。 走进场馆,场馆的外面和里面布守了皇家士兵,整个场内的气氛严整肃穆了不少。 但是,激烈的格斗比赛抑制不住观众们的热情,裁判宣布出场名单,报到诺艾薇的名字,诺艾薇登上擂台,欢呼声震耳欲聋。只见她身上的伤口都做过了处理,人已完全恢复了状态,神采奕奕。 报出我的名字,场内安静的几近无声,天壤之别。 我一脸尴尬的登上擂台,诺艾薇伫立在擂台之上,傲然藐视着我,嘴角满是不屑。 我微一欠身,有礼的拱手道,“请多指教,还望能够手下留情。” 诺艾薇叱道,“少跟我装模作样,我不吃你这套。” 裁判刚一宣布比赛开始,诺艾薇骤然如离弦之箭,欺近我的身前,当下冲着我的脸颊给了一个重拳,把我撂翻在地。 嘴角顿时破裂,我一只脚屈膝坐在地上,手背抹了一把嘴角,啐出一口血沫,胸中星星点点的怒火逐渐燃起,两只手摘下了粘满血液的手套,赤手空拳的站起身。 诺艾薇被我眼中凌厉的煞气,不屈的神情,惊的微微一愣。 她轻蔑一笑,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连贯攻击,她的身形诡异,步伐灵活,如体迅飞凫,凌波微步。暴雨般的拳头,疾风般的扫腿,毫不留情的穷追猛打着我的身体。 我只是曲臂护住面部,闪躲格挡,连连退步,异常狼狈。 剧痛难忍,豆大的汗珠滑落脸颊,身上已多处红肿,皮下浮出淤青。 势不可挡,毫无招架之力,场上呈现一面倒的趋势,观众看的索然无味,怨声四起。 “起来打啊——” “你倒是还手啊——” “艾薇,别和她废话,打死她算了。” “对,这算什么比赛,打死她。” “打死她,打死她……” 馆内一片唏嘘,喝着倒彩。 裁判被官兵叫至一个顶级贵宾的包厢,他唯唯诺诺的出来对着麦克风高声道,“安静,都安静。” 不堪入耳的咒骂声,喧闹叫嚣逐渐冷却。 我脑中不断的回想和叶永燿之前的训练,趁着诺艾薇喘息的间歇,我骤然扑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她只微一怔愣,随即立马抓住我的手臂,一脚往后退了一步,她猛然转身,弯曲的手肘抵住我的上臂,一个旋转拧压,我被她掀翻在地,手臂的关节几近脱臼。 她讥讽道,“你这算什么街头流氓的打法?” 我咬着嘴唇,再一次上前,又抓住了她衣袖,她伸直了手臂,如蛇缠绕我的手臂旋转,我跟着她的身法一同旋转,死死的抓住她的袖子没有松手。 她支起手肘,猛砸我手臂的软骨和神经,接连几下,剧烈的疼痛伴着酸胀麻木,手掌无力的脱手。 诺艾薇眯起了美目,疑惑的眼神望着我。 趁着她怔愣的间隙,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再一次的纵身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 诺艾薇游刃有余,轻松自若的抓住我的手腕,另一手臂划着大圈,摁压住了我的身体,支起膝盖,朝着我下垂的面部向上冲膝,我被这一记猛烈的膝击,鼻骨断裂,血流不止,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我往后连退几步,靠着擂台边缘的丝网,缓缓滑坐在地。 天差地远,残暴血腥的凌虐。 此时我逐渐模糊的视线好似看见观众席上,顾芃冲我不断的摇晃手臂,泪流满面,声嘶力竭的喊叫,“别打了,再打会打死人的,别打了……” 转头,又看见秦夙,面色苍白,想上前做点什么,却似有所顾及的踌躇不前,进退两难。 再抬眼望向贵宾席,叶永燿已坐待不住的走出包厢,满面怒容的攥紧拳头,他想冲上擂台,却被唐剴昱的皇家军队拦住。 我靠坐擂台的下方,突然响起一个男人压低的声音,“万黎凝,我是陛下委派的医师,你若是不想再打,我立马可以进入擂台为你作证,终止这场比试。” 我闻言微微苦笑,陛下还真是料事如神,原来早已安排好了,即维持这场比赛的顺利进行,不让叶永燿失控做出有损颜面的事情,还替我铺设好了台阶,得以脱身。 注释: 1出自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第五十三章 格斗竞技大赛(五) 可是,我好不甘心,被痛打成落水狗,灰溜溜的遁逃。我挨得这些苦,遭那么多罪又算什么? 大不了再死一次,我内心燃起了前所未有的获胜欲。 我破釜沉舟,把心一横,低头对着擂台下方的男人,断然拒绝道,“不用,替我多谢陛下的美意。” 我踉跄着起身,伤痕累累的身体如西风中的萧萧落叶,摇摇欲坠,鼻根流出的血液,滴滴嗒嗒的落入墨色台面,如殷红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尘。 我整个人好似脱力般的扑在诺艾薇的身上,她身上沾到我的血液,一脸嫌弃的把我甩倒在地,嘴里嘀咕道,“懒得和你纠缠,速战速决吧。” 她骑乘上了我的身体,举起双手,想再给我几记重拳,把我彻底ko,结束这场胡搅蛮缠的打斗。 我眼见她有所松懈,暗忖着,时不我待,只剩这一个良机了,成败在此一举。 我深吸一口气,使出残存的气力,以肩背为支点,双脚猝然用力蹬地,腰胯高高挺起,诺艾薇冷不防的被我顶至头顶上方。 在她扑扶地面的瞬间,迅速抬起左臂,曲肘向内揽住她的右臂,迫使她紧贴我的胸口,左腿屈膝后收,用脚跟夹住她的脚踝,回收至胯部。 用力蹬地,整个身体猛然向一侧翻转,抓住她的肩头,配合身体翻转向一侧拉扯,使劲推搡她的肩膀,翻滚身体将诺艾薇掀翻在地。 我的身体由下居于上位,我的双手揪住了她的领口,往两边用力撕扯,轻薄的格斗衣登时撕成两半。 一套动作熟练的迅电不及瞑目,诺艾薇没有想到我会使出这样的招数,恼羞成怒,一拳把我打翻在地,我手里紧攥她的衣服,顺势滚落,她的衣服被我撕下一大片,不成形状。 莹白玉润的肌肤暴露在众人眼前,仅剩的破缕残布怎么拉都无法盖住她裸露在外的身体。 当着满场的观众,还有唐剴昱,诺艾薇羞愤欲绝,俏脸涨得通红,泪盈于睫。 她再也顾不得比试,双手紧捂住身体,猛然冲下了擂台。 就如叶永燿预想的那样,像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尤其当着心仪之人的面前,把自己的仪容看的比性命还重要。 场内瞬间寂静,全被这一幕惊愕住了。 诺艾薇她擅自跑下了擂台,等同于主动放弃比赛,弃权了。 我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慢慢的阖上了双目,仅存的意识好似隐约听见裁判宣布的结果,诺艾薇弃权,以及我的胜出,再也支撑不住的晕厥了过去, 耳中传入“嘶~嘶~”,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骤然望见在胸口蠕动的东西,惊骇的浑身僵硬。 一颗三角脑袋吐着蛇信,口中狰狞的毒牙寒光隐隐,冰冷滑腻的蛇身披着细密金麟,竖立的瞳仁紧盯着我,眼睛上方长着一对酷似睫毛的犄角。 这种蛇我认识,军校的课程学到过,睫角棕榈蝮,一种含有致命剧毒的毒蛇。 我一动不动,身上冷汗淋漓。 “砰——”,一颗子弹精准无比的射中蛇的头部,血肉四贱,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叶永燿收起手枪,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近我的跟前,慌乱不安的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他上下翻看着我的身体。 我支起了手肘,眼望四周,我又身在军校的医务室里,全身上下,还有头部都裹着纱布和绷带。 我只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叶永燿大声喝道,“来人,快来人。” 病房里登时跑进几个医生和护士,安若怡也在其中。 他们检查清理着我的身体,一个医生抹了一把冷汗,回道,“将军,她没事,您放心。” 叶永燿吼道,“病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望着面色发白的安若怡,她被吓得簌簌颤抖,我勉强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细微沙哑的声音,“大概……是自己跑进来的,这里,毕竟……是丛林。” “不可能。”叶永燿难以接受。 “算了吧,我晕了多久了,比赛……怎么样了?”我岔开话题。 “你睡了一天一夜,那个,比赛……”叶永燿突然欲言又止,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忧虑,嘴角扯出一个牵强僵硬的笑意,“比赛你赢了,等你稍微好些了,陛下那边还等着你去领冠军奖杯呢。” “哦……”我对他怪异的神情有些莫名。 “你再好好的睡一会。”叶永燿柔声道。 “恩。”我复又躺倒在病床上,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的不省人事。 等我再一次睁眼,我的病床前坐着蔫头耷脑,恹恹欲睡的顾芃。 喉咙干的冒火,我支起身体,伸出手臂想拿摆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顾芃听见我发出的声音,倏地清醒了过来。 “我来吧。”她拿起杯子,送到我的手里。 我喝了几口水,人立马感觉舒爽许多。 我休息了会,开口问道,“叶……,我是说大将军,他走了吗?” 顾芃一脸的玩味,挤眉弄眼的戏谑,“哎呦,你和大将军什么关系啊,连我也瞒着。” 我的脸微微一红,“没,没什么。” “还不承认,大将军可紧张你了,你晕倒期间,他一直守着你,你病房里跑进了毒蛇,他还下令彻查此事呢。”她眉飞色舞。 “是吗?”我木然道,我原来几乎以为那条毒蛇是在做梦。 “是啊,现在你的房门口还守着军队的士兵,防止有人进来骚扰。”顾芃的话和先前叶永燿古怪的神情,让我觉得隐隐不安。 我问她,“为什么会有人进来骚扰,那个比赛怎么样了,还有诺艾薇,她后来怎么样?” 顾芃的神色倏地黯淡了下来,她轻声叹息,“哎,那个比赛,不提也罢。” “到底怎么回事?”我瞪大了眼,追问道。 “那个比赛,明明是你赢了,但是那些人一直吵个不停,说你犯规啥的,胜之不武,还骂,骂你卑鄙下流。”顾芃的粉腮气鼓鼓。 “那些人?” “就是那些人,诺艾薇的粉丝,爱慕者,诺艾薇她,她比赛结束后,就要死要活的,还要跳楼啥的,那些人就急了。” “跳楼?”我低呼出声。 “她没事,后来被她的父亲,诺曼首相给劝了下来。”她又叹了口气,“哎,总之你以后要小心点了。” 第五十四章 事与愿违 当日,比赛结束时替我治疗过伤势的宫廷医师来为我复诊,由于受得都是皮外伤,再加上他的高超医术,除了鼻骨的伤需要固定和将养,其他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缠绕在全身的绷带卸下,留下几处补丁纱布。 他临走时,关照道,“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床走动,赶紧去陛下那领取奖杯吧,陛下已经在军校逗留两日了,他即时就要动身离开,回去皇宫。” 我颔首,“好的,麻烦您替我转告,多谢陛下,我立刻就去。” 我拾掇了一下,准备前往领取奖杯,叶永燿坚持要送我。 这一路上,我才知道幸亏有他的护送,军校的好多男生都用极度鄙夷和憎恶的眼神瞪着我,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怕是已经死上千回万回了。 我好似想到了什么,问他,“那个毒蛇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叶永燿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查到什么,这种蛇在这座岛上就能抓到,体型又小,谁都有可能把这条蛇藏身带入医疗室。” 我沉吟了下,小声问道,“会不会,和诺艾薇的事情有关?” 叶永燿闻言叹了口气,握着拳头,默然不语,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我见他的神情,也猜到大概了,飕飕的凉风吹过,忽觉身上的寒意越发浓重。 来到一栋有皇家卫兵把守的大楼,门口的卫兵见了叶永燿和我,没有阻拦。 走进楼内,经过两壁挂满历届格斗大赛冠军照片的长廊,停顿在了一个房间门口,叶永燿示意,“陛下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我轻扣房门,扬声道,“陛下,我是万黎凝,我来领取奖杯。” 唐剴昱清越的声音从门内悠然飘来,“进来吧。” 我推门而入,眼前倏地一片金晃晃的光芒,四壁的橱柜摆放了大大小小的各式奖杯,唐剴昱坐在一张楠木桌后,桌上也摆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冠军奖杯。 唐剴昱身着一件天青色银线曲玉纹的宫廷御服,清贵如月,一如既往的丰华俊茂,光彩夺目。 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他眯着深碧如潭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我。 我被他看的心慌意乱,小声唤道,“陛下。” 他轻启薄唇,突然发问,“是谁的主意?” 我微一怔楞,随即立马会意,我抿了抿唇,回道,“是,是叶永燿教我的……”声音细如蚊鸣。 他轻笑,“你们俩可真行,那个诺艾薇个性执拗,原本你让她出出气也就完了,现在你让她受此奇耻大辱,我看这个军校你是待不下去了,又得让叶永燿替你寻一处避难栖身之所了。”绝美的俊颜挂满了嘲谑。 “怎,怎么会?”我的背上冒出了冷汗。 “怎么不会,先不说诺曼父女俩是否会对你伺机报复,诺艾薇那么多的崇拜爱慕者如果对你下手,你要如何应对?别忘了,这里可是皇家军校,培养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特工。”他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一番话,对我来说却犹如被五雷轰顶。 他的话一点没错,我已是千夫所指,众矢之的,这里的人若是想要取我的性命,就如之前的那条毒蛇,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并且有一万种方法,防不胜防。 我的面色发白,浑身冷汗的伫立在原地。 他见我许久没有反应,提醒道,“你不是来拿奖杯吗?奖杯就在这里,你若是觉得自己担得起这个冠军,那你就拿走吧。”他话中的机锋尖厉,嘲讽意味浓烈。 没错,我是走了旁门左道,赢了比赛,却输了人品,胜之不武。 望着眼前华光耀耀的冠军奖杯,我觉得好似有千斤的重量。 我满面羞愧,低垂下了脑袋,紧捏着衣角,轻声嗫嚅,“那我,我还是不拿了,这个奖杯暂时寄存在这里吧。” “不拿了,你确定?”他挑眉问道。 我抬头,强自微笑,“恩,等什么时候我能够光明正大的赢得比赛,我再来取走它吧。” 说完,我便讪然的退出了房间。 叶永燿见我两手空空,疑惑的问道,“奖杯呢?” 我背靠墙,无奈的回道,“我当不起这个冠军,这个奖杯我受之有愧。” “陛下说的没错,我这次是闯下弥天大祸,触犯众怒了。”我把唐剴昱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叶永燿双手支撑着墙面,低垂着头,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懊悔,紧握的拳头用力捶打了一下墙壁,“都怪我不好。” 我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怪我自己,陛下派了人给我一条路走,被我拒绝了。”我内心亦是悔恨交加。 “陛下派了人?”他呆怔的看着我。 “恩,陛下派了医师,说可以为我作证,终止比赛。” “如果没有我教你那个方法,你就不会坚持了,归根究底,还是我的过错。”叶永燿自责道。 半响,他剑眉紧蹙,困难纠结的说道,“你要不还是进宫吧,陛下就要走了,你赶紧……去和他说一声。” 我微怔了一下,“你,你不是不喜欢我去皇宫?” 他怆然道,“除了进宫,无处可去。” “我可以跟着你啊。”我低喊出声。 他无比苦楚的颓然道,“我至今还未找出‘鲲’的内鬼是谁,我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我……保护不了你。”他灰心丧气。 我从来没有见过叶永燿如此悲伤无助的样子,好似失去了所有的自信和刚强,心里也是酸楚,柔肠千结寸寸愁。 “可是,这次就算我要进宫避难,陛下还会同意吗?”记得上次进宫,已经惹得唐剴昱龙颜不悦了。 “你去,问问看吧。”他黯然道。 于是,我走回那个房间。 不出所料,当我难以启齿的向唐剴昱涩然说出想要进宫暂避风头的愿望。 唐剴昱愠怒道,“你们把皇宫当成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哑然,他的唇边浮上一抹冷笑,“要想进宫可以,我的宫里不养闲人,你进宫来做我的侍女。” 我怔忡住了,他在故意刁难,叶永燿最惧怕我和他亲近,他心知肚明。 “要不,你们再去商量一下。”他好整以暇,似在等待一场好戏。 …… “侍女——,陛下这样说?”叶永燿的脸色倏地煞白,立时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他的星眸没了一点神采,他背靠墙,滑坐在了地上。 死一般的沉寂,此刻最无边的风月情浓,亦变为了苍凉的相对无言。 许久,他苦似黄莲的语气,凄然道,“没事,只是……侍女,你的安全最重要,你去……吧。” 我凝望着他,一动不动。 “去吧,没事,过了这个风头就好了,我……有空就去看你。”他轻推了我一下,隐忍着忧伤。 我背对着他,无法迈出这一步。 蓦然回首,我望见他一脸灰败憔悴,毫无生气的模样,心痛如刀绞,我朝他扑了过去,抱着他的头揽入怀中。 “就算陛下能迷倒天下所有的女人,我心匪石,不会转移,定不负你。”我指天为誓。 “叶永燿就不怕这次把你送进宫,送到我的床上?”唐剴昱听完我的答复,毫不避讳的讥讽。 我俯首低眉,面无波澜,只是恭谨,“我这等平庸的蒲柳之姿,怎么入得了陛下的眼。” “不错,只有叶永燿视你为珍宝,我对你不感兴趣。”他不屑的冷叱。 不久之后,我便随着唐剴昱离开了军校,踏上前往帝都皇城之路。 我之前信誓旦旦的安慰叶永燿,自己内心深处却是没什么底气和把握,彷徨迷惘。 不愿染是与非,却事与愿违。 此番一去,我的心境突然有种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悲怆和凄惶1。 注释: 1改自崔郊,《赠去婢》的名句,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第五十五章 御前侍奉(一) “喵——” 我逮着这只又在四处胡跑的猫,把它后脖颈的皮毛给提拎起来,离开皇宫两个月,这只猫拎在手里,已然沉甸甸,毛绒绒的身体,粗短的四肢,包子圆脸,两腮鼓鼓,丰腴肥胖不少。 据杨林说,这猫稍不留神,就会溜去唐剴昱的寝殿,就是一只色迷心窍的猫。 唐剴昱也不反感,还挺喜欢这只猫,没事会喂它一点鱼肉类的饭食,把它养的胖乎乎圆滚滚。 我进宫的当天,皇宫的内务总管梅恩请示唐剴昱,我做侍女需不需要向秘书部报备。 唐剴昱不假思索的回答,“不需要,让她跟着杨林就行。”随即交代梅恩给我在金羲殿辟一间住处,和杨林一起,住在他的寝殿旁边。 我这俨然就不属于正规编制,保不齐待不了多久,就又出宫去了。 杨林让我去内务部的宫廷裁缝那领取侍从的制服,我挑眉,纳闷的问他,“这里有女人穿的制服吗?” 他回,“有,这个皇宫原来有侍女,陛下很是反感那些女人在他面前痴傻笨拙的样子,就一个个的遣散出宫了。” 杨林说的话和我之前预想的一样,可我也没见得有多么伶俐能干,在他面前不照样呆傻犯楞,我臆想着,兴许是唐剴昱的一时负气,临时起意,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反感厌弃,把我赶出金羲殿,窝在皇宫哪个犄角旮旯里。 如果是那样,我就能溜之大吉,皆大欢喜。 我去到内务处,这里的侍女制服有好几种类型,有材质和剪裁精工细巧,凸显身材的紧身包臀短裙款的那种,也有版型刻板生硬,似是做粗活的侍女着装。 我毫不犹豫的挑了一套最不显眼的款式,简单的白色衬衣,一条及膝的半身一步裙。 我在侍女佩戴的首饰里面,见到一件头饰,怦然心动,一根通体深褐的素色木簪子。 自古女人有绾发以表示自己已婚的传统。 我就用这根木簪,将一头青丝挽起,盘于后脑固定,以此明志,收心敛性。 不施粉黛,一身的装扮,简单素净,成熟古板,略显老气,即使我是这皇宫唯一的女人,却没有丝毫女人的魅力,泯然于众。 杨林说,做唐剴昱的近身侍从,只需要端茶送水,服侍陛下的起床洗涮,更衣,洗浴,饮食等,不用干粗活,唐剴昱若是去别的地方,也要跟着,不一同进入房间也得在外面候着,就是一个词,随叫随到。 别的没啥,我一听见“洗浴”两字,瞪大了眼。 不过,杨林解释道,“陛下说了男女有别,现在你不必伺候陛下的洗浴。” 我登时松了一口气。 但他随即又说,“但有一件事,陛下说让你晚上去侍寝。” 侍寝?! 一道霹雳,我一个踉跄。 杨林见我面部的神经在抽搐,慢吞吞的解释道,“你别误会,不是秘书部那种侍寝,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去问陛下吧。” 于是,在我进入皇宫,才刚安顿下来的当天,就领命去唐剴昱的寝殿为他“侍寝”,虽然心里万般不愿,也不知他要我做什么,但也由不得我抗命不遵。 等杨林服侍完唐剴昱的夜宵,我惶惑不安的走进他的寝殿。 一钩新月几疏星,雾帐吹拂香嫋嫋。 殿内绛红色的绡帐在两边闲闲垂落,夜风徐徐,从落地窗户微启的缝隙而入,鼓起纱帐轻盈飘摇,浮动舒卷。 我知道在宫殿尽头,纷纶缛绣的华床上,躺着一个风华绝世的男人。 还未见到唐剴昱,心里的小鹿已是横冲直撞。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闭起眼睛,嘴里开始喃喃自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轻声念叨自觉可以降妖驱魔的经文,降的是唐剴昱这只万年狐妖,驱的是心魂那似着了五百年的冤孽,三千劫的魔障。 唐剴昱清冷如月的声音忽然幽幽飘来,“你嘴里叽里咕噜的念什么?” 睁眼,只见我已走到内殿的床尾,唐剴昱正悠然自若的撑头侧卧在金色丝绒的床褥之上,贵妃躺的姿势,玉体横陈,轻薄的丝罗睡衣,领口略敞,脖颈的线条纤妍,风姿特秀。 细长的魅眼含着碧玉炅炅的双眸,眄睐流盼,殊丽婉媚,果然和迷惑人心的狐狸精没什么分别。 “坐。”他微仰起尖狭的下颌示意。 一个包裹金色丝缎银丝流苏,椅凳雕刻缠枝玫瑰花纹的小方凳摆在他的床边。 我挺着身板,直直的危坐。 “你这身打扮算什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打量着我,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没,没什么,这样,穿,比,比较舒适。”我正着神色,极力试图冷静自持,说出口的话却是结结巴巴,古怪至极。 “其他的也就算了,你去把这条裙子换了,免得到时被人误会我宫内的造型无人,品味拙劣。”他蹙着剑眉,下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立时丧气的垂头,唯唯应道,“好吧。” “你可以开始了。”他慢悠悠的说道。 我呆怔,他的话让我一头雾水。 “念诗。”他重了语气,言简意赅。 我倏地恍然,原来所谓的“侍寝”是让我像以前那样,吟诗诵词给他听。 我缓缓松出一口气,心念一转,脑子里只想到一首词,于是喃喃吟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一首可以修身养性,清心寡欲的佛家偈言。 唐剴昱听完,垂了纤长的眼睫,一声轻笑,“你不知道这首偈子还有另一套说辞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1。”他美俊的容颜满是戏谑,“你六根不净,念什么经都没用。” 我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心底筑起的铜墙铁壁好似被锋利的箭矢刺穿。 他的碧眸深远如霄汉天际,他澹泊如云,却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佛说随缘,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怔怔的望着他,眼神迷离徜恍,这句话好似有魔力般,那被刺穿的墙壁登时如同蛛网,在我的心头弥漫四散。 注释: 1这两首偈语出自神秀和六祖惠能大师的《菩提偈》。 偈一释义,身子如同是菩提树,心灵就像一座明亮的台镜。要时时不断地将它掸拂擦试,不让它被尘垢污染障蔽了光明的本性。 偈二释义,菩提原本比喻智慧,明亮的镜子比喻清静心。本来清静,哪里会染上什么尘埃? 慧能所领悟的具有更高层的境界。 第五十六章 御前侍奉(二) 我木然的给唐剴昱又念了几首诗词,唐剴昱闭目聆听,呼吸渐渐宁和匀净。 我歪头轻唤,没有反应,似已安然入睡的模样,我无奈的叹息,替他盖上丝被,便悄然告退,离开他的寝殿。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才得以静下心来,细细揣摩今晚唐剴昱说过的话。 随缘,一句随缘就能任意妄为了? 我这才进宫第一天,怎么被唐剴昱三言两语就动摇了立场? 我额上霎时冒出了冷汗,唐剴昱的道行实属太深,杀人诛心,最可怕的也莫过于此了。 我又重新调整了一下心绪,告诫自己,不能因为他的两句话就丢盔卸甲,被掌控精神意志。 随缘不是随便,事在人为,再迷眼的繁花,再诱惑的美色,必不为之所动。 次日,天刚见亮,我就被杨林叫醒,说让我去伺候陛下的起床,他去给唐剴昱准备早点和茶水。 我不满的嘀咕,“为什么要我去伺候陛下起床?” 杨林反问,“你会沏茶吗?” 我无语凝噎,据我所知,沏茶的步续繁琐,短时间内,我还真学不来这门技术。 技不如人,我只得乖乖的听从。 把自己洗漱干净,奉命换了一条短裙,我又走入唐剴昱的寝殿。 此时,唐剴昱起身坐在床沿,刚醒不久的唐剴昱,俊颜微酡,眼睑垂敛,碧眸不如平时的耀眼刺目,像蒙了薄雾似的迷离,如轻云出岫,晓天朝霞的慵懒静美。 看起来平和,无害。 但没过多久就立马证明我想错了。 他对我说,“你给我拿一套衣服过来。” 我四下打量,他略一示意,寝殿内衣帽间的方位。 走进敞亮宽大的衣帽间,花梨木的玻璃衣柜内,御服华珍,锦衣玉带,琳琅满目。 我高声问道,“陛下,您穿哪套?” “随意。” 我拿了一套他平时穿过的绣银盾花纹的白色衣裤,走出衣帽间,他下床站立在床边,见我拿了衣服给他,不由分说的就脱下了身上的睡衣。 肌匀丰润,雪白如瓷,如琼树玉立,秀拔天骨。 我倒抽一口冷气,赶忙转身,面燥耳赤。 他走到我旁边,“衣服。” “哦……”我别着头,伸手递给了他。 “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他冷冷一哂。 他低头凑近我的耳边,“上次被你扑倒在床上,你可是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怀疑,那会我要是不出声阻止,你那一副饿极的样子,会不会把我给吃了。”他的嗓音原本就如林籁泉韵的洋洋盈耳,刻意压低还带了磁性的魅惑人心。 我慌忙侧移一步,远离他的身边。 “不,不敢,我怎么敢冒犯陛下。”我浑身紧绷,极力维持着恭谨。 “不敢,你不是最擅长扒人家衣服,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句句讥讽。 我哑口无言,只是害臊。 “行了,以后起床换衣的事情,不用你服侍,你去给我端茶过来。” 我登时如获大赦般的松了气,若是每天让我对着赤身露体的唐剴昱,不如死了更痛快些。 我仓皇的退出唐剴昱的寝殿,来到金羲殿的茶水间。 杨林正在茶水间内泡茶,我问他,“茶沏好了吗,陛下让我端茶给他。” 他回,“好了。”随即递给我一个手工彩绘,金蔓缠绕荚蒾花的白瓷茶壶。 将这套茶壶和茶杯放在紫檀木的茶盘上,我小心翼翼的端至唐剴昱的寝殿。 唐剴昱已穿戴齐整,雍容闲雅的坐在餐桌旁。 我把茶壶和茶杯都摆在餐桌上,拿起藤蔓缠绕的茶壶把手,按住茶盖,微微倾倒。 冒着热气的茶水从粗枝样的壶口如飞瀑喷烟吐雾,在雪色素瓷的杯中流泻出一汪潭水,茶色清透红亮,香气高纯馥郁,馀延幽遐,是极品的一等红茶。 我倒完一杯茶水,便默不作声的侍立一旁。 唐剴昱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轻轻吹气。待稍微冷却过后,他抿了一口,优雅的品茗。 茶水入喉,白皙的脖颈,喉结处微微滑动,像是天鹅引颈而鸣,殷红的嘴唇沾上茶水,光润欲滴。 这个唐剴昱,喝口茶都能喝的无限风情,我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寂然片刻,他开口道,“今日我有事出宫,你不必跟着,留在殿内。” 求之不得,我低眉顺目的答道,“是,陛下。” 一段日子过后,虽说我名义上是唐剴昱的贴身侍女,除了每晚固定不变,机械似的助眠侍寝,其他的事情大部分还是由杨林和其他的侍从负责伺候。 正如我之前所想的,唐剴昱压根就没让我真的随身侍奉,对我也不如刚开始的戏弄嘲讽,冷冷淡淡,寡言少语。在他面前,我也渐渐能坦然适应,不会再动辄心慌意乱,呆滞傻楞。 而叶永燿,这段时间一直没和我联络,有时我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想骗他,但也说不出口我每晚都在唐剴昱的床前侍奉,或许他和以前一样早已知晓,心里定是极不好受。 犹豫再三,我也只发了一条短讯,“我亦如初。” 四个字,表露心迹。 我每晚念诵诗词,唐剴昱似乎已经听腻,有一晚,他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的问我,“你会不会唱歌?” 我微微一愣,我是会唱,还是曾经ktv的麦霸,但要不要唱给他听。 诗词我亦念得山穷水尽,若是不唱,我还得背诗,不胜其烦。况且,凭他智比诸葛,洞若明镜的心思头脑,也容不得我有所隐瞒,欺君罔上。 于是,我恭敬的回禀,“会一些,不知陛下想听什么样的歌曲?” “古风类的。” 果然还是古风类,这阵子我还听的不少。 我张口就来,“烟花落尽你挑灯回看,红尘辗转我把萧再叹,终是谁把弦断,曲终就此各离散,已无缘,何必再提誓言……1”声音哀惋凄楚,噎噎咽咽,忧伤的心境表露无遗。 刚唱几句,唐剴昱忍不住出声叫停,“换一首,轻松愉快些的。” 我深舒气,调整了一下气息,心思一转,一首松快的旋律朗朗上口,“要想练就绝世武功,就要忍受常人难忍受的痛,师傅喜欢喝的茶叫做乌龙……2” “停,停。”唐剴昱蹙着剑眉,觉得难以入耳,“就没有温和婉转一些的歌曲吗?” 我低首想了下,“遇见你的眉眼,如清风明月,在似曾相识的凡世间,顾盼流连,如时光搁浅……3” 这首歌唱来清婉动听,似乎颇合唐剴昱的心意,他闭目倾听,一曲终了,意犹未尽,“这首歌再唱几遍。” 明月空照,桂殿兰宫余音缭绕,柔缓的歌声凝住夜风。我如同没有感情的唱机,反复循环,过了几遍,唐剴昱便听曲入眠了。 我见状不由得觉得,这样的方式比念诗轻松舒服多了。 注释: 1出自《归去来兮》 2出自《下山》 3出自《繁花》 第五十七章 宠辱不惊 夜半无人时,曼歌轻飘,君王听不尽。 一转眼进宫一个多月,我从念诵诗词变为唱曲,侍候唐剴昱的睡前时光。 这一晚,我连换几首,唐剴昱都摇头不满,“都听过了,还有没有别的。” 我几乎想破头皮,希望找一首能让他放松舒心的歌曲,他能早些安然入睡。 终于想出一首,符合他的口味。 “小尼姑她走上独木桥,回头一看才到半山腰,……” 一唱这首歌曲,唐剴昱好似没了困意,反而来了精神,尤其唱到这一段,“他是个偷心盗,他眼底眉梢围着我绕啊绕,路迢迢夜悄悄,等明月来相照,意中人与我赴良宵……1”他的碧眸凝视着我,目光锁在我的脸上一动不动。 片刻,他薄唇微启,说,“你半夜三更,唱这样的靡靡之音,是想做什么?” 我被质问的一愣,这首歌是比较柔媚绵软,嬿婉旖旎,特别是歌词,引人遐思,我只顾着找一些温婉的歌曲,没细想的随口哼唱,我心下突然觉得不安,自己是不是唱错了。 唐剴昱细长的眼眸微睐,深蓝如暝墨暗夜,神凝秋水,他沉了嗓音,柔声道,“你想和意中人共赴良宵吗?” 气氛忽然变得不对劲,有暧昧在升腾发酵,我紧绷着神经,心跳骤然加速。 唐剴昱慢慢的伸出手臂,微凉的指尖触碰我置于身前的手背,一股电流倏忽从手上传至大脑。 我面上一红,心里一慌,猛然站起身,退后一步,垂首伫立,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陛下请自重。” “放肆——”唐剴昱倏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眼眸闪出凛凛寒光,一声怒斥。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惶惧道,“陛下恕罪。” “出去吧,不用你伺候了。”他恼怒的背过身去。 我轻声嗫嚅,“好的。”随即讪讪的退出了寝殿。 自己的住处,洗了一个热水澡。 手捋了一下浴室镜子蒙起的薄雾,隐约露出一张略显疲惫,双颊红润的姣丽脸庞,鼻骨的伤在宫廷医师的妙手回春下已经痊愈,兴许是心理作用,比原来看上去还略微挺俏。 我额头抵在镜上,心下不由得懊恼,今天真不该用那样的口吻语气对唐剴昱说话,进宫以来,兴许是他对我太和颜善目了,以至于让我几乎忘了他是唯我独尊的帝国之王。 原本两相无事,平静无波。没想到今晚他的一个触碰,我就慌了神,乱了阵脚。这叫我以后该以何面目和他相处,才能免去今晚的尴尬。 我紧握成拳,暗自骂道,唱什么破歌,又无端的惹出祸来。 辗转反侧,很久得以入眠。 一直睡到次日晌午,我睁眼,洗漱起床。 在金羲殿的走廊闲闲踱步,茶水间,杨林在沏茶。 我走到他的旁边,背靠桌子,故作漫不经心的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杨林没抬头,说,“不用。” “那个陛下,他有说什么吗?”我旁敲侧击。 杨林突然斜睨着眼瞅我,“昨晚你和陛下怎么了?” 我眼神躲闪,“没什么。” “没什么,陛下交代暂时不需要你伺候他了。”杨林满脸狐疑。 “是吗?”胸中倏地一堵。 “对啊,昨晚陛下招了秘书部的人侍寝,好像还是上次那个女的,叫什么柳静萱,今晚也是,那女的留在陛下的寝殿没走。”杨林道。 我一愣,茫然的问,“是吗,陛下应该挺喜欢她吧。” “喜欢?你想多了。”杨林不屑的一哂。 我疑惑道,“怎么说?” “陛下招秘书部的人侍寝,只有一个要求,宠辱不惊。我猜这女的大概是唯一一个符合这个条件的。”杨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 宠辱不惊—— 我倏地瞪大了眼,好似恍然大悟。 看样子,叶永燿说的,曾有女人侍寝过后变得痴傻,确有其事。所以现在需要宠辱不惊的女人,才能留在唐剴昱的身边伺候。 宠辱不惊,无论去留,可以淡然处之,不悲不喜,没有牵绊,不必负责。 渣男的三大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唐剴昱如果算渣男,也是渣出一定的境界,登峰造极了。 难怪他会选我做侍女,我的心里有别人,正中要求。 我仰头,释然一笑。 他既无心,我亦无意,如此甚好。 连着几天,我都再没去过唐剴昱的寝殿,这几晚据说都是那个柳静萱在侍奉。 我心下揣度自己大概离解脱的时间不远了。 夕阳西颓,御花园里春意盎然,草树茂密,云聚萝缠,姹紫嫣红的百花竞相开放,透过落地大窗,好似铺成满地的烟霞渗进金羲殿的走廊。 幽香如缕,我闻香而动,想去那花海濯沐,路过唐剴昱的寝殿,里面传来女人的喊声,“来人。”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唐剴昱好似同杨林一行人出宫去了,尚未归来。 想必就是那个柳静萱在唤人,寝殿的两扇大门敞开,我躲避不及的被她看到。 一个端凝娴雅,姝丽婉妙的女人坐在餐桌旁。黑色的头发,黑色瞳仁,华州人。 她高声道,“就是你,你给我过来。” 我摇头叹息,走入寝殿。 “我有些口渴,你给我端茶过来。”颐指气使,宛若这个殿堂的主人。 我一愣,茶水? “那个,茶水我不会沏,要不,您喝点别的?”我和顺恭谦的询问。 “你怎么连茶水都不会沏?”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原来传闻中陛下身边唯一的侍女就是你,你这是在故意敷衍我吗?”她拔高了声音,语气满是酸意,眼神充斥了敌意。 “我真的不会,你若是要喝东西,只能喝别的。”我面无表情,隐忍着怒气。 她见我的态度,骄横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胸中怒火已起,我轻蔑一笑,反击道,“什么东西?跟你一样,伺候陛下的人。” “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我是陛下的女人,你这种低贱之人怎么配和我相提并论?”言语之间愈发难听。 我摇了摇头,暗自腹诽,这个女人也配称得上宠辱不惊,淡泊名利?看样子,她的沉稳淡定也只是表面功夫。 我不由得出言提醒,“那你知道,陛下看上你哪点吗?” “当然知道,陛下喜欢我冷静沉稳,宠辱不惊。”她颇为自豪的答道。 “那你知道宠辱不惊下面是哪句吗?”我故作高深的问她。 “哪句?”她眯起美目,疑惑不解。 我重了语气,“去留无意2。所以,我劝你别太当回事了,好好珍惜当下吧。” “你,你……”她勃然大怒,瞋目切齿,“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读过一点书,就到处卖弄,还带个簪子,就算陛下喜欢华州女人,喜欢华州的东西,那有怎样?你再怎么勾引,他也看不上你。” 我闻言怔忡住了,唐剴昱喜欢华州女人? 唐剴昱他对我另眼相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我怎么就疏忽大意,他的华州情结。 她趁我怔愣的间歇,一个箭步朝我冲了过来。 她不愧是秘书部的特工,手脚疾快,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已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头皮被她扯得撕裂般疼痛。 她把我的木簪拔出头发,随即把木簪折成两段,扔在地上。 我一头青丝,凌乱如草,散落肩头。 “怎么回事?”唐剴昱清冷带着寒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注释: 1出自《孽海记》 2出自洪应明,《菜根谭》。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第五十八章 发簪 唐剴昱蹙着剑眉,正站在寝殿门口,金色绉锦翻银边的华服,光华耀目,风姿卓绝。 几日不见,我掠见站在门外的唐剴昱,有些微微失神。 柳静萱抬眼望见唐剴昱,目光立即变得痴迷且柔和,她垂首,双手轻握置于腹部,施施然的给唐剴昱屈膝行礼,一副名门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她恭谨的说,“回陛下,这个侍女方才出言不逊,我就略施小惩了一下。” 唐剴昱眯起蓝色眼眸,问道,“她说什么了?” 她回,“我刚才有些口渴,让她替我端壶茶水,她以不会沏茶为由拒绝不说,我置疑的随口问了她两句,她就恶言诅咒我。” 唐剴昱略一挑眉,“恶言诅咒?” 柳静萱的美目横了我一眼,咬着银牙,“她咬文嚼字,说什么宠辱不惊,去留无意,让我,让我……” 她的眼眶突然浮上水花,抽噎道,“陛下,您不会就这样让我离开的,是吗?”一副受了欺辱,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见状微微苦笑,她这一番说辞和情态,我还真是罪大恶极,百口莫辩。 出乎意料的是,唐剴昱不为所动,淡然道,“这几日确是辛苦你了,你去内务部领取一下酬赏,可以回秘书部休息了。”一副上下级之间的工作交流态度,毫无感情可言。 柳静萱闻言怔愣住了,眼泪如珍珠串串滑落,她不敢置信的上前,抓住唐剴昱的手臂,“陛下,您,您不要赶我走,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痛彻心扉,追悔莫及的苦苦哀求。 唐剴昱抽出了自己的手臂,神色阴戾,冷淡说道,“你若是真不想我派人赶你走,就收回你的眼泪,自己安静的离开。”冰寒彻骨的声音,立马冻住了柳静萱的泪水。 她面色煞白的跌坐地上,双目空洞呆滞,一动不动。 唐剴昱见状眉峰紧锁,唤了杨林入房。 杨林进房,眼角环顾了一下房内,深一吸气,问,“陛下,您有何吩咐?” “你找两个人把这个柳静萱送回秘书部,再问问她们部长,他派来的据称最冷静沉稳的人,竟然得意忘形的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吗?”语气里隐有怒气。 杨林摇头叹息,小声嘀咕,“怕是时间待的久了,被迷晕了头脑。” 唐剴昱耳聪目达,任何细微的轻语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微眯眼眸,拔高了声音,“你的意思,还是我的过错了?” 杨林忙挥手道,“不,不,我只是胡乱猜测一下,我这就去办。”说完,他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出了寝殿。 唐剴昱抬眼,碧玉湛湛的眼眸凝视着我,一言不发。 我被他看的不知所措,垂下了头,识趣的说,“那个陛下,我也告退了。” 唐剴昱微微颔首,“恩。” 我弯腰拾起了地上断成两截的木簪子,便退出了唐剴昱的寝殿。 回到自己的住处,我还一直惊魂未定,唐剴昱动怒起来的王者之风,竟是这样的绝情绝义,令人生畏。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言果真不假。 在房内坐待一会,有人叩房门。 打开门,心头一颤。 唐剴昱——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他转身,往一个方向走了两步。 我抬腿,疑惑的跟在他的后面。 他带着我来到金羲殿深处的一扇红木大门旁,打开木门,愕然的发现里面还有一道闪着银白光亮的合金钢制门,唐剴昱抬起手臂,整个手掌覆于门边的一块屏幕上。 屏幕上一道红光扫过他的手纹,沉重厚实的大门缓缓开启,似是金羲殿的保险库门。 “进来吧。”他开口提醒傻楞在门口的我。 跟着他进入库房内,刺目的光芒,乱花人眼。 金堆银砌,钻石珠玉,逦迤陈列,倚叠满屋。 房内的玻璃架上,摆满了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如星系银河,宇宙洪荒炼五彩。 水晶,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金绿宝石,猫眼,绿帘石,各种钻石,金银珠宝镶饰的戒指,项链,耳环等,硕大的宝石,打造的极富艺术美感,不用想都知道,都是首屈一指,价值连城,极其名贵的首饰。 而我的目光被库房内置于高处的一排皇冠吸引住了。 几个工艺卓然,不同造型的环形皇冠,清光璀璨的钻石皇冠,采色灼灼的彩宝皇冠,镶满了大大小小的钻石和珠宝,奢华靡丽。 我从来不曾见过唐剴昱带过皇冠,没想到,他的皇冠都束之高阁,一直存放在保险库里。 唐剴昱见我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皇冠,解惑道,“你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句话吗?” 我望向他,木然的点头。 他又道,“这句话不只是代表作为帝王要承担的责任之重,而是,这皇冠原本就很重。” “是吗?”我反射性的问出口。 “恩,最轻的一个都有几斤重,我只在加冕时带过一次,下次再带,恐怕要等到立后那时的婚礼了。”他的目光透过这些皇室头冠,似是遥望着远方,期待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思绪绵邈。 原来如此,这样的皇冠带着行动定然不便,唐剴昱怕是不愿意被皇冠紧箍和束缚。 我心中猜测,他肯定不是带我进来参观的,便轻声唤道,“陛下,您带我来这儿,是……” 他回神,“你跟我过来。”随即又往库房的一处角落里走了进去。 我跟随他的脚步,走到内里的首饰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边的架子摆放的都是华州的古典首饰,明珠金翠,簪钗环佩,琳琅满目,瑰丽驳荦。 他按下一个按钮,架子下方的檀木柜子,高低层叠的抽屉缓缓的全部打开,黑丝绒垫上,躺着各种金簪玉钗,步摇珠花的发饰。 他环胸伫立,淡然道,“你那个木簪子断了,你挑一个发簪吧。” 我陡然间瞪大了眼,这些头饰价值不菲,我那个破木簪子怎么能和这些首饰相比。 我忙不迭的挥手,“不,不。我那个木簪子不值一提,无功不受禄……” 话未说尽,他一腿迈前,骤然靠近我的身体,一手撑在我身后的墙壁,俊美无暇的脸庞离我仅一步之遥,我的心倏地猛跳起来,我往后倒退一步,背靠墙上。 他碧如蓝玉的眼眸专注的凝视我,郑重其事的说,“听着,你无功不受禄,我也不想对你有亏欠,要么你自己挑一个,要么我挑一个帮你带上,你自己选。” 他的意思是他来帮我绾发,自古只有夫君才能替已婚的女子绾发,他这是在故意逼迫我,非得接受不可。 我无奈的回道,“好吧。” 唐剴昱收回了手臂,侧身让开一条道。 我走近柜子旁,眼扫了一圈,看到一支錾金云纹簪,我看这支金簪子纹饰简易,一头尖锐如刃,必要时没准还能当做武器,于是,就决定选这根簪子。 我拿起簪子,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把头发在簪子上绕了几圈,扭转横插,在脑后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唐剴昱见状遂意的转身,不置一词的带我离开了库房。 第五十九章 书房 柳静萱的事情过后,唐剴昱再没找过任何人侍寝,其中也包括我。 然而,他只要白天待在皇宫,就会把我带在身边,离开皇宫则叮嘱我除了金羲殿,哪里都别去。我一副困惑为难的模样,他对我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不希望你在皇宫这段时间再出什么意外。” 我想了想,自己的确是招祸体质,即使身在有重重守卫的皇宫内,都会招惹上像柳静萱那样的祸事。 万卷书籍消永日,窗外昏晓送斜阳。 在皇宫的书房中消磨了整整一天,废寝忘食,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这间书房,其实不应该叫书房,应该称为藏书室。 典藏云集,失传的孤本,帛书竹简,羊皮纸卷轴,年深岁久的古籍珍品,应有尽有。书籍上撰写记载的内容好多都是网络上根本搜寻不到的。 藏书室分上下两层,上层的书架贴着四壁,雕花木栏围出宽阔走道,沉静的红褐色核桃木书架和地板,拱形的穹顶洛可可风格的艺术彩绘,细腻淡雅,木质立柱的柱头雕花纹饰,整间藏书室宏伟大气,古风蔚然。 回想我随着唐剴昱刚进入这间藏书室时,欣喜雀跃的无法自已。原本我待在皇宫那么久,都没人告诉我,还有这样一处锦绣天地。 书房里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牢牢的吸引住我的眼球,看的目不转睛。 雕花紫檀木的罗汉沙发榻,榻上正中间的木几上摆放了一套皆由黄铂彩金,精雕细琢的国际象棋。 棋盘的四角黄金骏马背驮,六十四格纵横交错的金银方格。立体仿真的棋子,手工制作,精巧绝伦,熠熠生辉。 唐剴昱瞥见我的目光,问,“你会下象棋吗?” 我咽了口水,点着头,“会一点点。” 唐剴昱随即坐上那张卧榻,示意我入座对弈一番。 金日辉辉,阳光透过压花玻璃大窗,变得轻蒙柔和,地板上映出斑驳细碎的淡影,似落入了碎玉琼花。 塌上对棋坐,时闻落子声。 棋局开始,我勇猛无畏,冲车飞象,铁马金兵,尤其皇后,凶悍无比,横刀立马大杀四方,直捣黄龙。 唐剴昱气定神闲,优雅的品茗着茶水,同我对弈。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棋盘上我的棋子稀稀落落,车马象兵,一个个的接连牺牲,不见踪影,我暗暗叫苦,这哪是棋逢对手,是碰到实力高手。 当皇后也不慎被唐剴昱吃掉时,他问我,“投降吗?” 我咬了咬银牙,摇头,“不降。” 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认输,我还有几个雄兵健卒,只要抵达他的底线,就能升变皇后1。 于是,我竭尽所能,使出浑身解数,奋勇前行,直冲底线。 终于,棋盘上只剩国王一个孤家寡人,悲风话凄凉。 唐剴昱忍俊不禁的掩口轻笑,“你就那么想变皇后?” 我叹了一口气,默然。 他碧眸凝视着我,“其实,你若是想变皇后和我说一声就行,不用这么费力。”唇边荡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我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的话外之音,面上倏地一红,转头羞嗔道,“陛下,您在胡说什么呀?” 唐剴昱慢条斯理的说,“下棋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你就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容易招惹麻烦和是非。” 我不服气的小声嘀咕,“我都是让着别人,每次都是忍无可忍了,能赖我吗?”话语间满腹委屈。 他意味深长的问,“既然你每次都忍无可忍,又为何要忍耐?” 我垂下了脑袋,叹息,“事在人为,不到迫不得已,还是希望有转圜的可能。” 唐剴昱闻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不予置评了。 我事后细细揣摩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发现他说的好似并不是指我被人欺辱伤害这件事。 只可惜,在某些事上,即使我再难忍也得咬牙强忍。 此时,我站在二楼书架旁的梯子上,这里的书架比人高出近一倍,若是想要取到置于高处的书籍,需要登到木梯上。 我在书盈四壁的架子上看到一本书,甚是显眼。孔雀蓝的浮雕珐琅封面,镶嵌纷繁的宝石,这样华丽装帧的书籍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年代看上去还挺久远。 我把这本书抽出书架,没想到这书分量极重,我一手竟然无法抓握,书本从指间滑落,慌忙之中,我用另一手去接,这本书撞到我的手肘,往外弹出,掉至木栏的栏杆,似往楼下滚去之势。 我不假思索的纵身跳下楼梯,奋不顾身的扑向这本书,把它抓住抱入怀里,双目紧闭,准备迎接来自地面的撞击。 陡然间,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睁眼,唐剴昱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前,修长英挺的剑眉,眉峰微蹙,幽蓝的眼眸隐含两簇愤怒的火焰,殷红的嘴唇似沾露的鲜花,肌肤细腻无暇,耳垂的红宝石艳丽奇目,衬着脸庞越发的白如玉瓷,丰容俊美。 我呆愣的凝睇,他薄怒轻叱,“你在做什么?” 我倏地回过神,赶忙从他的怀里跳下,把手中的书本放在一边的桌上,用手捋了一下鬓边的发丝,掩盖发烫的脸颊。 我清了清喉咙,回道,“那个,我捡书。” “捡书?”他加重了语气,“你跳楼捡书?” 我似犯了错的孩童,垂下了脑袋,小声嘟囔,“我没想到这书这么重,一时没拿住。” “没拿住就让它去,你拿自己当肉垫去接?”他愠怒道。 “我身上受点伤没什么,这书……”我顿了顿,难以想象这书毁在我手里是何等的情景,只是觉得无比心痛和惋惜。“这古董书籍若是损坏了,我会抱憾终身的。” 唐剴昱摇了摇头,厉声斥责,“你若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是我,恐怕也保护不了你。” 我闻言咋了咋舌,一声不吭了。 …… “爸爸,我不想再看到那个万黎凝出现在皇帝陛下的身边。”诺艾薇在电话里啜泣不止。 “哎,我也不想,可是现在陛下一直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找不到一点机会下手。”诺曼无奈的叹息,唐剴昱似是预料到了有人会采取行动,整座皇宫加强了守备,金羲殿更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将万黎凝护的密不透风,足不出户。 诺艾薇闻言哭的越发伤心欲绝了。 “只能静待时机了。”诺曼暗自盘算。 注释: 1国际象棋的规则,兵升变:本方任何一个兵直进达到对方底线时,即可升变为除“王”和“兵”以外的任何一种棋子。 “皇后”横、直、斜线任意走,一般都会选择升变为“皇后”。 第六十章 击剑 击剑房内,铿锵作鸣。 两个人影,白云羽衣舞霓裳,手中细剑刺游龙。 其中一人姿态飘逸,潇洒自若,步步生莲,剑尖如雨点击中对方的身体。 不足以尽兴。 另一人跌坐地上,揭开脸上的黑色面罩,气喘吁吁,“陛下,我打不动了。” 男子跟着褪下面罩,露出一张风神俊彻的脸庞,嘴里一声轻叱,“真是没用。”俊颜怫然不悦。 我赶忙上前,递送棉巾和茶水,他拿起棉巾,轻摁额头,擦拭额上的莹莹薄汗,随即悠容的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 “你去换个人再来。”唐剴昱意犹未尽。 “是。”那人喏命,退下了闪着银辉的击剑长道。 “就让臣来陪陛下玩两招。”熟悉的声音,我的心头骤然遽烈颤动。 一个英俊非凡的男子缓步进入击剑室内,身着黑色戎装,还是那样挺拔的身姿,一点没变。 叶永燿—— 唐剴昱微微一愣,随即淡雅一笑,“叶将军,好久不见。” 他来到我俩跟前,对着唐剴昱欠身行礼,随即目光望向我,一瞬不瞬。 我的眼眸水光流转,心中百感交集,想念,担忧,伤感,酸楚,还有几分难以言表的愧疚和心虚翻涌如潮。 快两个月没见,期间只稀疏发了几条短讯,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我如鲠在喉,问他,“你……好吗?”语音哽咽。 深幽的星眸划过一抹痛楚,他黯然道,“只要你好就行。” 我低垂下了头,嗫嚅,“我,……挺好。” 我和他相对无言,空气中陡然静默。 唐剴昱清灵的声音倏忽响起,“叶将军,最近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 叶永燿转头,垂目,恭谨回禀,“回陛下,臣最近一直在搜捕‘鲲’残存的余孽。” 唐剴昱“哦?”一声,调侃道,“叶将军这是要赶尽杀绝吗?”唇边扬起一抹轻笑。 叶永燿紧握拳头,目露狠戾凶光,痛恨的切齿,“永绝后患。”周身散着暗黑血腥的气息,令人气噎喉堵。 又是寂然无语—— 唐剴昱打破沉寂,扬声道,“来人,带叶将军下去更衣。” 一侍从上前,叶永燿又欠身行了一礼,便退下去更衣室换衣。 叶永燿离开后,唐剴昱的目光转睨向我,环胸伫立,一动不动。 我楞楞的杵在原地,眼神茫然如雾。 叶永燿换上了击剑专用的衣裤,进入房内,走上步道,一袭白衣,挺拔如松。 唐剴昱转身,面对叶永燿,威势不减,朗如玉山,傲寒而立。 我见状捧着棉巾和茶水退至一边。 叶永燿举起手中长剑,摆出击剑的起势,唐剴昱微微一愣,“叶将军,你……不带面罩?” 叶永燿回,“不带,带了闷热,看不清。” “行,那就开始吧。”唐剴昱亦不带面罩,“叶将军,请。” “陛下,请。” 两人彼此之间冷淡疏离,称谓上的客气,好似失去了昔日亲密无间的君臣之情,推心置腹的信任之义。 眼中只有敌视对方的寒意,冰冷的锐利和警戒。 银光乍起—— 提剑风雷动,两个矫健的白色身影,手持长剑,翩然起舞。 叶永燿的气势猛锐,一直处于进攻之势,突刺的剑尖逼得唐剴昱连连退步。 然而数招过后,唐剴昱似是摸清了叶永燿的剑法招数,他的身形轻盈如飞,飘忽若神,进退有度,优雅洒落。 良久,叶永燿一直未曾击中唐剴昱丝缕分毫,开始有些急躁,攻势愈发猛烈,毫不留情,他的身法渐渐悖离击剑的刺劈招数,没了章法,横扫竖砍,挥砸抡削,紧迫逼人。 唐剴昱也不退让,拦挑抵拨,闪躲格挡,避险如夷,临危不乱,从容不迫。 激烈的交锋,唐剴昱耳垂的宝石红光,同剑影交织,如飒沓流星,在空中破风划出细密如网,红银错落的炫熠光芒,两柄细长的弹性钢剑如银蛇缠绕,金铁交击,发出刺耳的铮铮之声,火花四溅。 柔软的剑身似经受不住两位绝顶高手的全力搏击,如线缕摇晃欲断。 陡然之间,眼前闪过电光火石,“哐镗”一声巨响。 叶永燿手里的长剑,剑身从根部断裂,尖锐的断口划破了唐剴昱胸前的白衣,而唐剴昱的圆润剑尖抵住了叶永燿的咽喉,如若是柄开刃长剑,叶永燿此时已是剑下亡魂。 胜负已分,唐剴昱技胜一筹。 叶永燿攥紧了拳头,吞咽着口水,喉结处上下滑动,似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他深吸一气,放下了手臂,恭敬的肃立,俯首认输,“陛下剑术了得,臣甘拜下风。” 唐剴昱也放下手中长剑,淡然道,“你求胜心切,未免心浮气躁,容易露出破绽。” 叶永燿垂目回道,“陛下说的极是,臣回去定当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他遥望了我一眼,似有话对我说,又不知该说什么,迟疑了一下,握紧拳,悻悻的大步离开了。 叶永燿一走,唐剴昱瞬间变了脸色,随意的拿了击剑房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二话不说的往门外走了出去。 我见他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唐剴昱是生气了吗? 方才叶永燿和他打斗时不留一丝情面和余地,狠厉决绝,和皇帝比剑怎么能如此较真。 我忙不迭的紧随其后,跟着他回了金羲殿的寝宫。 他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我惴惴不安的请罪道,“叶永燿以下犯上,还请陛下宽恕。” 唐剴昱冷冷回道,“你若是替叶永燿说情,大可不必,他的确对我心有怨气,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和国事无关。” 果然,叶永燿适才想把唐剴昱痛击的模样,让唐剴昱极其不悦。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正在思索时,唐剴昱低声道,“你把门关了。” “哦。”我转身把门给关上,一回眸,乍然心惊。 唐剴昱转身面对着我,胸前划破的白衣洇出殷红的血液,他把击剑服缓缓褪下,白皙的肌肤上赫然一道裂开的伤口,血色玉珠从狰狞的伤口渗出蜿蜒而落。 他的俊脸有些发白,他坐进椅子里,咬牙道,“你帮我找点纱布绷带过来。” 我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慌乱的低呼出声,“这怎么行,我去给你找医师。” 我还未出门,唐剴昱低喝道,“你给我站住。” 我倏地止住了脚步。 他凝重的说,“你若是想要保护叶永燿,就必须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闻言瞪大了眼,眼神闪烁不定,不知所措。 他又道,“若是让宫廷医师知道我受伤了,他们定会上报秘书部,到时就算我不追究,国务部和国议院,还有最高法院,都会向叶永燿问责,你明白吗?” 我放在门把上的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眼眶里突然充盈了水花。 我转身,咬着贝齿,呜咽道,“你这样,伤口万一留下疤痕怎么办?”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好似割在我的心上,心痛如绞。 他不以为意,垂了眼帘,不屑道,“留疤就留疤呗,男人身上留条疤算什么。”唇角一抹淡薄的笑意。 我含泪摇晃着头,猛然抽出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我拿起发簪毫不犹豫的就往自己的手臂用力的划了上去,手臂上登时一道鲜红的血痕。 唐剴昱陡然站起身,面色愈加的苍白,颤颤的说,“你,你这是……?” 我忍着痛,手背抹了一把眼泪,随后捂着汩汩出血的手臂,“我去找医师拿药。”打开门,急匆匆的跑离了寝殿。 第六十一章 情动(一) 我心急火燎的跑至皇宫的御医部,在外伤部看到曾经给我治疗过伤势的外伤专家,沈医师。 我急忙上前,“沈医师,我又受伤了,您给我一些伤药好吗?” 他瞥见我正在流血的手臂,皱着眉,问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我回,“我不小心被簪子划到了。” 他关切道,“那你坐下,我给你处理一下。” 我一心只想解现下唐剴昱的燃眉之急,怎么可能坐待的住,“您要不给我药膏和纱布,我自己回去处理就行。” 他摇了摇头,“你这伤口还挺深,不好好做一下消毒处理怎么行?” 我焦心万分,“没事的,您把消毒药水,吃的药,涂抹的全给我,我都受伤无数次了,这点小伤,就不劳您大驾,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沈医师犹豫了下,“也罢,你这总是受伤,就给你些药以备不时之需。你先等一下,我给你写个单子,你去药房取药。” 我赞许的连连点头,谄媚道,“对对,就是这么回事,您真是高瞻远瞩,真知灼见。麻烦您给我多开点药。” 沈医师无奈的笑笑,“记得,你这被金属划伤的,消炎药一定要吃。伤口消毒止血后,等不流血了再涂这个积雪凝胶,可以防止留下疤痕。” 我装巧卖乖,“嗯嗯,好的,这个凝胶,您给我多开两瓶,多谢了。” 我拿了开好的药单,去一边的药房取了一包药,便风也似的跑回金羲殿。 未免引人注意,我拿回了自己的住处,只取了部分药,装在衣兜里,纱布绷带,实在装不下,就藏在衣角塞入裙子里的衬衣内。 我出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唐剴昱的寝殿。 寝殿门紧锁,我敲门,“陛下,是我。” 门锁打开,我推门而入,见唐剴昱拿了一块丝巾摁压在伤口上,雪白的丝巾,染成了朵朵鲜红。 心脏紧抽,眼眶湿润。我颤颤的说,“陛下,我来给您处理伤口吧。” 唐剴昱微微颔首,坐入椅子,我深舒一口气,走上前,把药物全部取出放于桌上。 蹲下身子,取了棉花,蘸了消毒药水,想替他擦拭,可一见那伤口,一只手怎么也不听话的颤抖不止。 唐剴昱柔声道,“我自己来吧,你先处理自己的手臂。” “恩,恩,是。”我抹了一把亟欲掉出眼眶的泪水。 几乎忘了自己手臂上的伤,我退至一边,麻利的消毒止血,裹上绷带。 抬头,发现唐剴昱拿着一卷纱布绷带,正为难的不知该如何包扎。 也难怪,唐剴昱身为帝王,那么金贵,平日里便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何况是自己处理伤势了,想来也几乎无人能够伤到他。 “陛下,我来帮您吧。”我走到他的身前,接过纱布,围着他的身体,一圈又一圈的缠绕。 我双手围至他的背后,几乎是环抱着他,身上独特的清香气息飘至鼻尖,肌肤如白玉有些微凉,如兰似缕的呼吸吹在耳畔,我不自在的侧着头,面红耳热。 他轻问,“手臂疼吗?” “还好,有一点。” “你的心呢,疼吗?” 突如其来,直言不讳,我的心陡然一荡。 “陛下万金之躯,完美无暇,无论换做是谁,都会于心不忍。”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殿中静默,落针可闻。 雪白纱布,缠缠绕绕,缠出情丝,绕进心头,百转千回,绵延不断。 裹完绷带,用胶布固定,整个包扎的过程似乎特别漫长。 唐剴昱披上一件外衣,他清了清喉咙,说,“还有一件事,恐怕也要你来服侍。” “陛下要我做什么?”他的面色和耳朵有些微微发红,我疑惑的问道。 他慢条斯理的说,“我的伤势越少人知道越好,杨林这个大嘴巴,唯恐他守不住秘密,所以,之后几天需要你来帮我清洁身体。” 他一说完,我的脸倏地一红。 唐剴昱的意思,是让我帮他洗澡吗?这,这怎么……我心慌意乱。 他见我的神情,解释道,“我的伤口怕是不能沾水,你帮我擦一下就行。” 我松出一口气,回道,“好的,陛下。” 当我向杨林说出,由我来服侍唐剴昱洗澡时,杨林那个玩味的眼神,看得我面上发烫。 他戏谑道,“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我怕是要改称你,‘殿下’了。” 我羞赧的轻叱,“你胡说什么呀?” 杨林摸了摸下巴,但笑不语。 到了洗浴时间,我走进寝殿内的浴室,一个长方似温泉的浴池嵌在偌大的室内。池子玉石甃成,浴池的四角伫立着白玉雕塑,婀娜多姿的抱瓶少女,热气腾腾的水流从瓶口流泻而出。 池水清漪,波縠荡漾,幽幽郁香满室萦绕。 唐剴昱只着短裤,双腿浸在池内,雍容的坐于池边,轻纱的雾气氤氲着他的绝世俊颜,朦朦胧胧,亦真亦幻。 我拿起池边的一个铜盆,接了一盆热水,把一条白色绣银花的长绒棉毛巾浸入水中。 双手端着水盆来到他的身后,蹲下身子,柔声唤道,“陛下,我来帮您擦身。” 唐剴昱轻声回应,“你开始吧。” 柔软如羊绒的毛巾吸水性极佳,捞出毛巾,不急于拧干,屏住呼吸,一只手扶上他宽阔的肩膀,将他的及肩金发拢至一侧,另一手拿着湿润的毛巾,从脖颈开始,慢慢的,轻轻的,柔柔的擦拭他的背部,手臂。 他闭起了湛蓝双目,裹着绷带的胸口微微起伏,白皙细腻的肌肤笼上一层晶莹的水润波光。 他的肌肉秀美丰匀,轻轻摁压,立即弹出,紧实饱满,肌线美似水纹波縠,影影绰绰。 当我擦至他的腰腹,腹部的肌肉微微紧缩,我手倏地一颤,毛巾没拿住掉入池里,毛巾在池中浮动铺展如云。 他睁开眼睛,手捞出毛巾,对我说,“你帮我擦背就行,其他的我自己来吧。”嗓音深沉暗哑。 我略微松气,此时,我已是强弩之末,硬撑着最后一缕精神意识还维持着清醒,不让自己遽烈跳动的心脏从嗓子眼里蹦出。 安静的蹲坐一旁,等他全部擦拭完毕,我递给他一条干的浴巾,他披着浴巾从池中起身,款步走出浴室。 持续几天,我替他换药和擦身,彼此之间几乎一言不发,异常沉静。 第六十二章 情动(二) “陛下,这个积雪凝胶,您一定要擦。”我急切的劝谏唐剴昱。 唐剴昱慵懒的撑头侧卧在床上,不耐烦的哂道,“这都上药好多天了,真是麻烦。”语气如孩子般的任性。 我峨眉紧蹙,担忧的说,“陛下,您不擦这个药,会留疤的。” 他闭起双目,置之不理。 我咬了咬银牙,坐上床沿,手解开他的睡衣,“我来帮您擦吧。” 他睁开狭长的凤目,横了我一眼,无奈的轻声一叹,任我为所欲为。 此时,唐剴昱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白皙的肌肤上只留下一道细红的印痕。 我打开药瓶,手指蘸了点乳白色的凝胶,轻摁细抹,将微凉的药膏涂在他的伤痕上。 我不放心的涂抹了厚厚一层,又怕药膏会被衣服蹭掉,好言哄劝,“陛下,麻烦您起来一下,我给您裹一下纱布。” 半拉半扶,他懒懒的起身,双臂微微张开,我拿了纱布,凑近他的身体,替他包裹。 药膏香气清郁,同他的体香混合,渗出醉人的融融软香,透进骨髓。 纱布裹到一半,他微张的手臂,双手搭上我的肩膀,我微微一愣,随即不予理会,继续包裹。 他两手渐渐分开,一只手往上游移,把住了我的后脑,另一手环上我的纤腰。 这个姿势,我的身体倏地僵直住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向他。 碧蓝如靛的眼眸正凝视我,眼神很深,波光流动,饱含情意,浓浓蜜蜜。 他闭眼,侧头,撷取了我的双唇,一股强力的电流骤然击中我的头脑,蔓延至四肢百骸。 前所未有的酥麻虚软,蜿蜒地软化了全身,四肢无力,手中的纱布滚落一地。 他慢慢把我放倒在床上,我脑中倏忽闪过一抹痛楚的脸庞,零星细碎的魂魄意识渐渐聚拢。 我双手轻轻推拒他的手臂,嘴里呢喃,“陛下,不要——” 他倏地睁眼,离开了我的唇瓣,放开了我的身体。 我坐了起来,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为什么?”他在我的身后出声,“你不喜欢我吗?” 我微微苦笑,摇了摇头,这世上恐怕找不出一个女人能够抵御他的魅力。 “那你为什么总是抗拒我?”他心里明白,但是压抑不住内心涌上的挫败感。 “我,我不能辜负叶永燿。”我纠结道。 “叶永燿他不适合你。”他低吼,“他掌控不了你。” “不管怎样,叶永燿他对我是真心的。”我重着语气反驳。 “陛下,您对我,有几分真心呢,是出于逗弄还是征服心理作祟。”我正色的问他。 他闻言一愣,沉吟了会,回道,“你问我有几分真心,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把心交付于我,再来问我这个问题。”语气依旧傲然。 我暗自苦笑,让我把心交给他?莫说有个叶永燿,就算没有叶永燿,我也不敢把心交给他。 自古君王之心最难揣测,他坐拥天下,魅力又无敌于寰宇,是无数女人的春闺梦里人,而且各个娇艳美丽,才貌智勇皆全,身份高贵,背景煊赫。我这样的寒微渺小,一无所长,怎么敢将自己的真心交付于他。 凯茜公主归来皇宫。 皇宫的众人都兴奋不已,梅恩激动万分,把皇宫上下打理的妥妥当当,迎接公主的驾临。 但有一个人反应有些古怪,就是唐剴昱,他得知自己的妹妹要回来的消息,先是一愣,蹙着剑眉,若有所思,似乎并不感到惊喜,反而有些担忧。 凯茜不愧是唐剴昱的妹妹,长得同他七八分相似已是绝世美人了。 玉肌粉面,双眸碧蓝,灿灿如星,金色长发如云霞铺散,白色绣金花的玉锦宫廷长裙,披肩轻纱如卷碧烟,硕大圆润的明珠项链,缀金翠首饰以耀躯,雍容华贵。 颜盛色茂,美不胜收。 相形之下,她的丈夫上官侯爵见拙了些,不过也是英眉秀目,五官深邃,一身剪裁得体的名贵西服,斯文儒雅,风度不凡。 为了迎接她,宴会厅开设了盛美的筵席。 一张雕花的红木长桌,金杯瓷盘,银质餐具,鲜花满桌,散缤纷香雾,相映华灯辉万砌。 唐剴昱踞于长桌尽头的主位,气貌端然肃正,我和一些仆从侍立在他身后。 凯茜步入宴会厅,见到席间的唐剴昱,美目波光流转,樱唇微张,轻声唤道,“凯里……” 几乎无人敢这样当面叫唐剴昱的英文名,唐剴昱的脸色略显不悦,一声轻斥,“没规矩。” 凯茜垂目嫣然一笑,随即盈盈的屈膝施礼,“凯茜见过皇兄。” 唐剴昱面色稍霁,展颜道,“免礼了,入座吧。” 凯茜和上官侯爵收了礼仪,落座席间。 凯茜入座时,眼角的余光瞟了我一眼,碧色的眼眸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用过几道餐品后,唐剴昱问起凯茜,“这次怎么突然想到回来了?” 凯茜瞪大了美目,“皇兄,你怎么忘了,皇家狩猎日就快来了,我们是回来参加围猎的。” 唐剴昱微微一愣,沉吟了下,回道,“这次的狩猎,我不一定会去。” 凯茜登时颇感失望,“皇兄,你要是不去,我们这些皇室贵族,去了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她顿了顿,美目朝我望了一眼,“更何况,这次很多高官将领也会去,还有……叶将军他们。” 我闻言心头一震,不止是因为凯茜公主提到了叶永燿,而是为什么她好似意有所指。 我心下突然惶惧不安,难道我和叶永燿,唐剴昱之间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皇室贵族,高官显贵了吗? 唐剴昱闻言俊脸沉了下来,默然不语了。 筵席结束,凯茜公主和上官侯爵回了她原来住的兰熙殿,我跟随唐剴昱回了金羲殿。 我服侍唐剴昱擦身就寝,他异常的沉静,我觉得很是窘迫,于是打破僵硬的气氛,问他,“陛下,您为什么不去这次的狩猎?” 他坐在池边,背对我,反问,“你很想去吗?” 我点了点头,“恩,想去。”我被困于这座皇宫两个多月,如果能够出去透透气是再好不过的,更何况能见到叶永燿,亦或是惧怕唐剴昱,内心动摇不定想要逃避的念头。 他又问,“你就那么想见他?”语气很是不悦。 我沉吟不语。 “就算这次的狩猎危机四伏,有性命危险,你也要去吗?” 我轻声“嗯”了一下。 他陡然间站起身,披上浴袍,几乎是恼火的冲我吼,“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若是想去就去吧。”便大步离开了浴室。 第六十三章 狩猎(一) 皇家猎场,位于帝都的边缘地区,苍茫的草原挨着三面壁立千仞的高原峭壑。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青山隐隐,晴翠如茵。 此次的狩猎,唐剴昱派遣了上万皇家军队的士兵随护,浩浩荡荡,势震环宇,气贯九州。 军队严整有序的围驻在草原的皇家猎场,猎场之上矗立一座巍焕的白玉行宫。行宫一旁,皇家马厩的廊室回绕。马厩里干净整洁,上百匹名种骏马刨蹄嘶鸣,整装待发。 我和唐剴昱坐的直升专机到达的猎场,唐剴昱入了行宫稍事休息和做一些狩猎前的准备,我则独自一人在猎场的草原闲闲散步。 游目畅怀,苍郁的草原连绵起伏,微风吹起绿波翻涌,阳光绚烂,云雾缭绕,旷丽渺远,清新自由的气息无处不在。 马蹄阵阵,风尘渐起,高官贵族们各个鲜衣怒马,在草原上跃马扬鞭。 万绿丛中一点红,凯茜公主一身赭红镶金的骑马装,出类超群,好一个娇俏玉人,盈盈骑马过,秀采飞扬。 我不会骑马,只是随众的换了一套修身灰色的羊绒骑装。 遥望一个英气勃勃的身影在草原上纵马驰骋,黑色的骑马装,伟岸威严。我的目光立即变得柔和,胸中安心宁谧,叶永燿果然来了。 不久之后,一个人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吸引,我的心脏也随之怦然跳动,再瑰丽的景致都比不上他的风华。 唐剴昱披了一件驼色立领黄金貂的真皮短外套,露出内里紧身白色骑马装,白色领口闲散的松开,一排纯金搭扣的褐色长筒皮靴,滚金镶边的皮质马鞍。 身骑一匹纯血高头骏马,雪毛龙马,白马饰金羁,韵姿天纵,气雄而秀,英健的身姿,美服壮马,傲立于天地之间。 众高官贵族们,见到唐剴昱的驾临,都停止了在猎场上信马由缰的活动,渐渐聚拢在唐剴昱的四周,跨下马背,站立于地,向他行礼如仪。 我亦走到他的旁边,恭谨的垂首肃立。 唐剴昱坐于马背,傲视群雄,扬声道,“都免礼了。” 没过一会,一男人疑惑的问,“陛下,往年狩猎,从未见您带过女子在侧,难道今年狩猎的奖品是赏美女吗?”他摸着下巴,轻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一道冰寒冷冽的目光朝他射了过去,唐剴昱眯起狭长凤目,龙颜不悦。 那男人身旁一人拉了下他的手臂,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你想死啊,那女的虽说是陛下的近身侍女,但据说陛下很是钟爱。” 男人顿时变了脸色,颤颤栗栗,悚惧的说,“陛下恕罪,我,我随口胡说的,开,开玩笑。” 唐剴昱依旧沉着脸,没有搭理他。 我见状寻思着,我和唐剴昱之间的流言蜚语果然已经在这些高官贵族们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如果是这样,那叶永燿肯定也有所误会,怪不得他这两个月对我不理不睬,想必是心灰意冷了。 我望向叶永燿,只见他一个人漠然的遥立于一边,一袭黑衣,越发衬得他落寞和萧瑟。 我暗自盘算,这次的狩猎,我幸好来了,可以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同他好好解释清楚。 气氛僵硬了片刻,凯茜公主开口道,“这次狩猎,我给大家带来一些好玩的东西。”她眨了眨眼睛,神秘一笑。 “还是公主最有心思,不知这次又是什么新花样?”一男的赔笑问道。 凯茜拿出一个对讲机,说了几句话,片刻过后,一辆红色集装箱卡车开入猎场中。 在离人群几十米开远的地方,卡车的集装箱后门缓缓开启。 黑暗的集装箱内闪着一对对的幽幽红光,呼噜呼噜的咆哮嘶吼声此起彼伏,从远处传来。 从箱内一个接一个的跳下巨型的狼只,这些狼的毛发黑白相间,灰黑的,黄白的,咧着血盆大口,龇着白森森的尖利獠牙,口水滴滴沥沥的挂在狼牙上,喉间发出低沉的呼噜咆哮声。 眼睛里充满红血丝,一头头身形同驴子那般,都是一些狂暴的凶猛巨狼。 我见状矍然失色,汗毛全都立了起来,惊恐的往后连退几步,紧挨着唐剴昱的白马。 本应该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皇家骏马,处事不惊,临危不惧,此时却都像是受了惊,除了唐剴昱身下的马岿然不动。其他的马躁动不安的马蹄乱踏,打着响鼻。 众人一阵唏嘘咋舌,手轻柔的摸着自己的马匹,安抚马的情绪。 一男的惊异问道,“公主,这是……” 凯茜得意洋洋的答,“这些狼都是出自实验室的基因改造和培育,总共有二十头,是特地为了狩猎准备的。怎样,敢不敢挑战?”她高傲的扬起下颌,向众人挑衅。 “刺激,过瘾。”一男的拊掌称赞,颇觉兴味。 凯茜接着说,“这样吧,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每人都可以带一名随侍或护卫,以落日为时限,猎杀最多狼只的人便获胜,由皇兄给予奖赏,不知皇兄意下如何?”她的目光望向唐剴昱,向他做出请示。 “只带一个人太少了,每人可以带两个,胜出者按照惯例封赏领地。”唐剴昱冷着俊脸,掷地有声的下着不容反驳的旨令。 众人皆诺命,“是,陛下。” 唐剴昱扫了我一眼,说,“你跟我走。”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颤颤的说,“这,我从没打过猎,这会不会有危险啊?”我见到这些巨狼不免怵然心惊。 唐剴昱一声冷哼,“现在知道怕了。” 我咋了咋舌,默默的低下了脑袋,哑口无言。 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巍峨挺拔如山的男人,肩上背着一个鼓鼓大包,一身厚重的装备,身上的肌肉壮实如石块,带着墨镜,冷峻的脸庞,面无表情。 他来到唐剴昱的身侧,微微欠身行礼。 众人见到此人皆是一惊,凯茜不满的娇嗔道,“皇兄,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居然把你的御前第一保镖,卡特带来了。” 卡特,我对这个人略有耳闻,帝国第一的御前保镖,不仅身手枪法无人能及,而且精于各种暗杀行刺的方法,能够排除躲避任何潜在的威胁,包括远距离狙击可能存在的一些方位和角度。 可以说,只要有他在,防卫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所以称得上是御前第一保镖。 只是,这个卡特一般守卫在唐剴昱出席闲杂人多,危险性较大的场合,像这种皇室贵族的玩乐狩猎,怎么会找他来? 难道说,唐剴昱是为了保护我才把他带来的吗? 心间突然荡起丝丝的暖意和甜意。 唐剴昱不以为意道,“我不参加争夺赛,就陪你们玩玩。” 凯茜遂意的粲然一笑,意态柔媚。 第六十四章 狩猎(二) 几声步枪鸣空,响彻云霄,惊飞群鸟。 这些巨狼惊惧的四下逃窜入远处的树林。 唐剴昱向我伸出手臂,蔚蓝如天的眼眸凝视我,“坐后面还是前面?” 我微微一愣,见其他人都纷纷骑马远离,只剩下我和唐剴昱两人,我正犹豫着该不该和他共乘一匹这样亲昵。 他催促道,“快点,再不走,你就一个人留在这,到时什么野兽巨狼出没,别怪我丢下你不管。” 我登时觉得寒风冷厉,凉浸浸的渗入我的皮肤,想到那些巨狼的骇人模样,只觉得毛骨悚然。 无可奈何。 “坐后面吧。”我拉着他的手臂,跨上马背,坐在了他的身后。 唐剴昱策马奔腾,我伏在他宽阔温暖的后背,搂着他的紧致细腰,马蹄踏踏,耳边风声呼啸。 他座下的这匹极品神驹,平稳如船行无浪碧波,速度快似飞燕掠浮云,一骑绝尘,不一会就赶上了众人。 骏马跑入树林,速度放缓了下来,人群分流四散,唐剴昱和卡特的马匹并排而行,走近林中一潺湲水涧,唐剴昱和卡特下马,我也跟着下马步行。 沿着蜿蜒曲折的涧流,铿然作响的滴水声贯入耳中,来到涧溪的源头,三面环绕的石峡,飞泉随空而下,舞绡曳练。 底部有一处崖石,像倒扣的碗盘,半圆环绕,上部倾覆,下部凹削。 卡特把马牵住,将缰绳系在树上,示意唐剴昱驻留此处,我见了这处地方确是一个鬼斧神工的天然防护屏障。 卡特从背包中取出一个野外用的折叠靠椅,把椅子展开,置于崖洞中,拿出一个水壶和一些食物递给唐剴昱,安排的无微不至。 唐剴昱萧闲的坐于椅上,卡特出了峡谷,在近处巡逻。 树林里,迭迭的枪声四起,我疑惑的问唐剴昱,“我们就待在这谷里不出去狩猎吗?” 我寻思着,既然有这个卡特在,那些巨狼应该不足为患,这样一直躲着,我也不能见到叶永燿。 唐剴昱清冷的声音慢悠悠的回道,“只怕外面的人比那些畜生更危险,你若是不想被当成活靶子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 我闻言心头一凛,思忖着,我竟然也和那些狼一样,已经变成了猎物,有人潜伏在暗处伺机取我的性命。 我无奈的深叹一口气,便在唐剴昱的附近找了一块平整的地面坐下。 坐的久了不免有些无聊,我瞧这水涧清澈见底,便脱了鞋,将双足浸于涧水中。 沁凉舒爽的感觉从脚上蔓延至心头,我双手撑着地面,高昂起脖颈,闭起了双目。 突然之间,耳边响起狼的嗷嗷哀嚎,我睁开眼睛,见一头皮毛灰白杂糅的巨狼,浑身是血,步履蹒跚,东倒西歪的爬至谷里便倒地不起,它喘着粗气,口水混合着血液从嘴角流淌至溪涧,身下也流出一滩血液,清澈的涧水被染成了血水,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我倏地站起身,远离了水涧。卡特跟着跑进了峡谷,踢了一脚这头巨狼,随即向唐剴昱请罪,“对不起,陛下,我没想到这狼中了几枪散弹还打不死,跑来了这里,脏了这地方,惊扰到了您。” 唐剴昱修长的手指轻掩口鼻,淡然的说,“无妨,你把它带出去吧。” 卡特转身,一把揪起狼的尾巴,想把它拖出谷里,我见状陡然叫出声,“等一下。” 卡特停了下来,疑惑的望着我。 我从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把匕首,走至巨狼身边,蹲下身子,将匕首从狼的下颌插入至颅脑,它阖上了绝望而痛苦的眼睛,安详宁静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息。 “好了,你把它带走吧。”我握着沾了血的匕首,在飞泉下面冲洗。 卡特把它拖出了峡谷。 唐剴昱轻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一颗悲天悯人的赤子之心。”望着我的眼神盈满了赞赏和欣喜。 我摇了摇头,恻然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管怎样,这总是一条生命,被人追杀捕猎已经够可怜了,我只能让它死的痛快些。”同是身为猎物,我好似感同身受。 唐剴昱闻言眯起了双目,若有所思。 我把匕首洗干净了,插刀入鞘,想放回包里。 唐剴昱倏地瞪大了眼睛,站起身,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这把刀居然……你怎么会有这把刀的?!”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微微一愣,这把刀正是他小时候用过的“曜灵”,没想到他还记得这把刀。 我慢条斯理的解释道,“陛下,这刀不是早就被您扔在军校的仓库里了,这可是我光明正大,通过的考试得来的奖品。” 我想起这把刀,就是一肚子的怨气,不由得埋怨道,“陛下,您这把刀也太钝了点,害得我连着几晚都没睡好觉,就为了把它磨的锋利点,现在这样,还算勉勉强强能用一下。” 唐剴昱忍俊不禁的笑出声,“这刀不好用就扔了呗,你去磨它做什么。” 我嘟囔,“扔了那我可舍不得,这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奖品,怎么能说扔就扔。” 唐剴昱闻言往前走了两步,紧贴着我的身体,沉了嗓音,“我的刀你舍不得扔,你对我倒是蛮狠心的。” 他突然的亲近,我的心脏骤然漏跳一拍。我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捋了下头发,掩盖自己又紧张慌乱的神情,呐呐着,“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他趁我一个不留神,从我的手里抽出了曜灵,把它夺了过去,随即坐回了折叠椅,把刀拿在手里把玩,好整以暇的说,“这把刀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既然是我的,那我就收回了。”一副膏粱纨绔的无赖样。 我瞪圆了杏目,气呼呼的跺脚,“陛下,您,您怎么能这样?”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刀在人在,你想要这把刀,就得要我这个人。” 我面上一红,垂下了眼睑,咬了咬唇,轻声嘟囔,“人我可要不起。” 唐剴昱望着我,眼里满是柔情的笑意,狭长的凤目像弯弯的月牙。 第六十五章 狩猎(三) 唐剴昱俯下身子,把曜灵塞入了皮靴,我见他没有想要归还的意思,虽然心里很是舍不得,但思及他大概出于念旧的情怀,就决定不和他计较,同这把一直陪伴自己许久的匕首告别,忍痛割爱。 在峡谷里又待了许久,远处的枪声变得疏疏落落。 我同唐剴昱吃了一些卡特烤好的山肴野蔌,别有一番鲜香滋味。 日头渐渐西斜,阳光自郁郁树枝桠间流淌影曳,突然之间,树木丛生的林子里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枪声由远及近,几个人影渐渐朝这个峡谷聚集过来。 我看清来人,心头一颤。 叶永燿—— 他手里端着步枪,和两个卫兵举枪射击,倒退至峡谷。 卡特也跟着跑了回来,举目四周,悚然心惊。 从蔼蔼的草木间露出巨狼的庞大身躯,两只血红的眼睛发出幽幽凶光,前肢压的极低,身躯弯成弓形,好似随时会扑跃过来。 我粗略的数了数,大概有七八头巨狼,呈群体围攻之势,把我们团团包围。 其中一头巨狼突然向我们疾速奔跃而来,其他的也跟着一拥而上,从几个方向同时发起了冲击。 我的头脑发懵,耳朵里嗡嗡作响。 卡特转头冲我问道,“你会不会开枪?” 我骤然醒神,点头,铿锵有力的回道,“会。” 他扔给了我一把步枪,我把枪抵住肩窝,冲着一头巨狼射击了一梭子弹,麻利的装弹,上膛,又是一顿疾射。 我们几个端着枪,背靠峡谷并肩作战,震天憾地的密集枪声在空旷狭长的山谷里回响,火药和血腥的气息伴随着水雾混杂弥漫。 这些巨狼渐渐被我们猛烈的火力逼退,跌跌撞撞的逃窜入密林深处,四处血迹斑斑,似开了满地的鲜红玫瑰。 终于转危为安,我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猎杀狼这种聪敏狡狯的群体性行动的猛兽,果然险象环生,更何况还是经过了基因改造之后的巨型狼只。 我放下了手里的步枪,把枪归还给了卡特。 抬眼望向身旁的叶永燿,他的目光也正对着我,星眸闪烁着思念和痛楚,我与其对视,眼中波光流动,胸中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陡然间,唐剴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将军,你们还不乘胜追击?我奉劝你一句,打猎还是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好。”话里带刺,语气严厉带着冰冷寒意。 叶永燿骤然回过神,转身垂头向着唐剴昱瞀瞀然的行了一礼,随即攥紧了拳,跟随着地上的血迹追捕巨狼,离开了这个峡谷。 我见状寻思着,好不容易能见到叶永燿,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让他离开。 于是,我忙不迭的追了出去,我还未出谷口,被唐剴昱拉住了手臂,他把我拉了回去,推至谷内凹陷的石壁上。 他的俊脸阴沉,蕴育着怒气,诘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我有话想对叶永燿说,想和他解释一下。”我抿了抿唇,轻声回道。 他把我的双手摁在石壁上,温热的身体紧压着我,他眯起了凤目,“解释?你若是不安分的待在这,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我们的关系给‘做’实了,让你再也解释不清楚。” 他的嗓音压的极低,强调了“做”这个字。 此时,他脱了外套,一身雪白的紧身骑马装,清绝无尘。 低敞的领口,内里的无限春光掩藏不住的流泄,浑身散着一股子无法言喻,圣洁的性感,冷贵的霸气。 我登时面颊滚烫,心慌的呐呐道,“我,我知道了,我……我不出去。” 唐剴昱放开了我的身体,满面不悦的拂袖坐回了靠椅。 天色渐晚,金色的霞光斜照入树林,胭脂般的落日慢慢沉下了地平线,狩猎结束。 叶永燿在我们的帮助下,以绝对的优势胜出,获得了唐剴昱的奖赏,一片州郡下的百里土地。 月轮遥空,照临千里。草原上的夜空如在穹天盖地庐的墨蓝丝绒上铺满了星沙银砾,挟着璀璨万星的斑斓银河垂落入大地。 夜晚的庆功宴开始,行宫的宴会厅内,高官贵胄们跄跄济济,笑语盈盈,赴宴入席错觥筹。山珍野味,烹犊羊羔,鲜香满溢,热火朝天。 而我却坐立不安,内心焦灼,筵席一旦结束,除了唐剴昱,公主其随从能暂留行宫过一晚,其他人全都要离开。眼睁睁的看着一整天的狩猎临近尾声,我同叶永燿都没说上一句话。 我趁着群臣百官同唐剴昱敬酒时,悄然的溜出了行宫的宴会厅。 拿出手机,播了叶永燿的电话,响了几声,电话接通,“叶永燿,我,我有话想对你说,我在马厩里等你。” 电话那头沉吟了下,低沉的声音回道,“好,知道了。” 夜晚的马厩,灯光晦暗,马儿们蔫头耷脑,昏昏欲睡。 我在马厩里背靠白色石墙,等着叶永燿。 马厩外响起脚步声,叶永燿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站直了身体,他来到我的跟前。我和他相对而立,半响,他开口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说,我和陛下没什么,我还是原来那个我。”我直视叶永燿的眼睛,问心无愧。 叶永燿一愣,苦笑了下,“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没事。” 我拔高了声音,“你不信我吗?” 他难以言明的涩然说,“你……每晚都和陛下在一起,你真的……不用……” 我冲他叫起,“我真的没和陛下干什么,他只是让我念诗唱歌,还有……前阵子你和陛下比剑,你把他划伤了,我帮他处理伤势,一直瞒着别人。”语气又慌又急。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我,目光闪烁不定。 我见他还是不信,痛心的说,“你还是不信吗?你要怎样才肯相信,你要我发毒誓吗?” “好,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话音未落,他按住我赌咒的口,把我揽入怀里。 “对不起,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我信你,我相信你。”他语音噎咽。 我偎在他的怀里,呢喃,“所有人都可以误解我,但是你不能,我为了你,一直坚守着信念,你不能,不能误会我。” 他低下头,亲吻着我的额头,我的眼睛,随即又把我紧搂怀里。 马厩内的灯光,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对互相昵依的长影。 “砰——” 陡然间,一声枪响,我怵然一颤。 猛地抬头,马厩的门口倏忽闪过一抹黑影,跟着从门口匆遽的跑进一个魁梧如松的男人,卡特。 叶永燿倏地放开了我的身体,卡特跑至我的跟前,他一手拿着一把手枪,另一手臂横在我的身前,眼睛敏锐的四下探望,“快,跟我回行宫。” 我紧张的问他,“出什么事了?” “刚才门口有一个人拿着枪,鬼鬼祟祟,估计是来行刺的。天色太暗,我只射中那人的手臂,陛下交代过,让我跟着保护你,你赶快随我回行宫。”卡特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我,离开了马厩,叶永燿紧随其后。 我惊魂未定,木然的跟着卡特回到了宴会厅。 第六十六章 狩猎(四) 宴会厅的众人都被方才的枪响惊到了,疑惑的目光跟随我们走进厅内。 唐剴昱雄踞正前方的主位,沉着脸,阴郁冷冽的目光凝视我。 卡特跑至他的身旁,附耳低语了一番话后,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难以言表的心虚感突然涌上心头,我临深履薄,脚步沉重,默默垂头的走到他的身后。 卡特高声道,“没事,刚才有一只野狼闯入,被我赶跑了。” 众人释然,复又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唐剴昱变得异常沉默,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一言不发。 一张俊脸喝的脸颊酡红,杨林俯首劝谏,“陛下,您喝多了,当心龙体。” 他朝我施了个眼色,示意我扶唐剴昱回寝殿歇息。 我踟蹰着该不该上前,凯茜公主突然来到唐剴昱的身侧,殷情脉脉的说道,“我来送皇兄回寝殿休息吧。” 她扶起唐剴昱的身体,唐剴昱虚软无力的靠在她的身上,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宴会厅。 我见他的确是喝多的模样,内心的担忧和疼痛又席卷而来。 片刻过后,一厨师端着一个紫榆红木托盘,上面摆放了一碗热汤,他走到我的跟前,“万黎凝,这碗灵芝醒酒汤你赶紧给陛下送去。” 我木讷的点头,我也正想去瞧瞧唐剴昱。 我接过托盘,走过穹顶细腻淡雅的彩绘雕塑长廊,来到唐剴昱的寝殿门口,扭动门把手,高大的殿门推开一道罅缝,里面传出女人说话的声音。 我的胸中倏地一堵,唐剴昱没醉吗,里面的女人又是谁? 声音惨然凄苦,断断续续,“凯里……你不能,喜欢别人,你是我的……” “你……你忘了母后说过的,让我们互相照顾,互相扶持。” “我……那么爱你,一直都爱你。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嫁人?” “你就把我……把我当成你喜欢的女人,让我……来为你生一个血统最高贵纯正的孩子,我们……一家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我闻言心头大震,这……这俨然就是凯茜在说话,而且由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个凯茜竟然有病态的恋兄情结,难怪她看我的眼神古怪,有一股熟悉的敌意和憎恶一闪而过。 还有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唐剴昱显然已经醉倒,她想对不省人事的唐剴昱做什么?! 我心乱如麻,寻思着,不行,我绝不能让凯茜对唐剴昱做出什么有违人伦的事情,否则唐剴昱醒来得知的话,定然会悲愤欲绝,痛不欲生。 我定了定神,故意咳了两声,敲了下殿门,扬声道,“陛下,我来给您送醒酒汤。” 我推门而入,只见寝殿的深处,凯茜倏地从唐剴昱的床边站了起来,神色慌乱不安。 我端了盘子走进殿内,凯茜突然厉声喝道,“你把汤放在桌上,可以出去了。” 我没有理会,径直走到黄花梨木的大床边,把木盘置于床头柜上,扫了一眼躺在床褥上的唐剴昱,他的上半身已被脱的干净,侧着头,眼眸紧闭,呼吸长缓均匀,睡得很沉。 凯茜见我的目光,忙不迭的把一条金色丝被盖在唐剴昱的身上,又叱道,“我让你出去,你是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我镇定自若的回道,“公主殿下,现在夜已深,不如由我来伺候陛下,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语气坚定,寸步不移。 凯茜被堵的一时语塞,她握紧了粉拳,伫立在原地。 我煞有其事的说,“我刚才在殿门外,看见您的丈夫上官侯爵在找寻殿下,我要不去知会他一声,让他送您回去休息?” 凯茜脸色一变,拂袖道,“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语毕,她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唐剴昱,咬了咬银牙,心中极其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她转身悻悻离去,我暗自松了口气。 我见她出了门,怕她发现我骗了她之后折返找我算账,就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上。 我坐在床边的矮凳,守候着唐剴昱,等待他的苏醒。 等了不知道多久,我有些犯困,便将头趴在床沿,打起了瞌睡。 直到一声呵斥,我猛然惊醒。 “万黎凝,你又扒我衣服。”唐剴昱睡眼朦胧,见被中的自己光着上身,又见我趴在床边,羞恼的轻叱。 我抬起了头,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嘟囔,“这次可不是我扒的。” “不是你,还会是谁?”唐剴昱刚刚酒醒,头痛难忍,他捂着还有些犯晕的脑门,细细回想。 猛然间,他似乎有些记忆,瞪大了眼,惊恐万分的道,“凯茜……” “幸亏我来的及时,否则陛下您的家族,怕是真要降生唐氏儿童了1。”我故作轻松的同他开玩笑,想缓解一下尴尬窘迫的令人窒息的气氛。 可惜,唐剴昱并不觉得好笑,他顿觉无比痛愤,怒吼道,“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做出这等寡不知耻的事情。”急怒攻心,他一口气差点没能喘上来,猛咳不止。 我见状惊惶不安,赶忙站起身,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柔声安慰道,“陛下,您息怒,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过了片刻,他顺过一口气,背靠在床头,喘着粗气。 我从旁端起那碗汤,见汤已经凉透了,“陛下,我要不去给您热一下这碗醒酒汤,您喝口汤。” 他轻摇头,“我没胃口,不想喝。”他的神情悲伤且痛苦,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整个人好似经不起轻轻磕碰的精致瓷塑。 我的心里跟着揪起一阵疼痛。 注释: 1唐氏儿童,也称唐氏综合征,最早由英国医生唐?约翰?朗顿在学会首次发表了这一病症。一开始叫蒙古症或者蒙古痴呆症,因为唐医生发现他的病人的面部比正常人较宽,眼睛小而上挑,看起来与蒙古人有类同之处。这个名称被现今医学界认为无礼和没有医学意义而没有普遍使用。在19世纪,为了纪念唐医生做出的贡献,who将这一病症正式定名为“唐氏综合征”。 欧洲古时的贵族们相信自己的血统是高贵的,所以他们一般在内部互相结婚,导致了欧洲王室之间的血缘关系很近,有很多遗传病。 第六十七章 狩猎(五) 酒后言多,他喃喃道,“我就是知道她这番不耻的心思,才让她嫁人。我原以为她嫁了人会成熟懂事一些,没想到她居然愈发的过分。”他痛心疾首。 “陛下,公主她,还年轻,她会想明白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安慰。 他摇了摇头,无比苦楚的说,“凯茜已经无药可救了,我有时真的痛恨自己这一副皮相,她们只知道迷恋我的外表,却看不到我的内心。” 我心头一颤,唐剴昱居然还有这样的念头,所以才反感那些迷恋他的女人,对自己是否留疤也不甚在意吗? 我反驳道,“怎么会看不到呢,陛下英明睿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大概因为心思深沉,别人看不懂看不透罢了。” 他沉静了一会,悲慨道,“可叹现在皇室凋零,微一的至亲还是这样的德行。”他此时内心的空寂落寞无法言表。 我见他悲痛欲绝的模样,心头沉甸甸地越发疼痛,哽咽道,“陛下不要难过,只要你想,以后一定会子孙满堂的。” 他闻言楞楞的望着我,碧色的眸光闪出绝望和痛楚,他低头凄然一笑,“还会吗?我唯一喜欢上的女人却一直不肯接受我。” 我陡然间怔忡住了,胸中荡起澎湃波澜,我登时恍然,他今晚不止是受到了凯茜的打击,还有我。 愧疚感汹涌而至,我低垂下了头,不由得自责道,“你为什么喜欢她,她有什么好的。” 唐剴昱的眼眸突然变得很深,他认真的说,“我喜欢她纯真,善良,无畏,坚强,有时脑袋瓜里很有想法,有的时候又犯傻的可爱。”思及此,他的唇边扬起一抹欣慰的淡淡笑意。 我被他直言不讳的夸赞,脸颊似火烧云般的红,难为情的说,“她哪有那么好。” 寂然了片刻,唐剴昱无奈的背靠床头,如许愿那般,喃喃轻语,“我只希望她能够敞开自己的心扉,试着接受我,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听了他这一席话,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的融化。 我痴痴的望着他,他亦回望着我,沉涵凝碧的眼眸盈满了深浓的情意,我同他对视了好久,他伸出手臂,微凉的指掌把上我的后颈,身体前倾,莹然如玉的俊脸凑近了我的脸庞。 一股酒香混合他的体香扑面而来,他偏头,吻上我的唇,清柔香甜的吻如晴春风日下的稚荷芳杜,我闭起了眼睛,心醉魂迷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无限风华和温柔里。 这一次我没有推开他,不只是因为我的痴迷沉醉,对他无法抗拒,而是此刻的他,好似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没了一点架子,似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对着心爱的女人告白,他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的眼前,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一面,挖心掏肺的对我倾肠相诉,我只是心痛,不忍推开他。 皇家狩猎结束,唐剴昱回了皇宫便勒令凯茜公主三年之内不得再踏入皇宫半步。 众人只知道龙颜震怒,具体发生什么事情,只有我和唐剴昱,还有凯茜三个人知晓,我对外守口如瓶,一丝不漏。 众人虽然惶惑,但也不敢多问。 另外,唐剴昱还下了一道旨令。 “从今天起,万黎凝和我一同用膳,你吩咐下去,以后御厨房给我做的餐点都准备两份。”他云淡风轻的对梅恩下着命令,对梅恩和其他人来说,却好似晴天霹雳。 皇宫里登时如被炸了锅,虽然之前也都心中有数,唐剴昱对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但这样堂而皇之的等同于宣告我和他的关系,让众人惊异不已,他们不由得觉得,我离入主皇宫不远了。 皇宫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和对待我的态度,瞬时大变样,变得谨慎,恭顺。 而我则惶恐不安,对唐剴昱婉言道,“陛下,我同您一起用餐,这,这不太妥当吧。” 唐剴昱却好似摸准了我的心思,他蹙着剑眉,眼底流露出忧郁的神色,凄然道,“一个人吃饭太冷清了,你就当是陪陪我吧。”语气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我的心头一软,想要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我此时坐在唐剴昱的对面,用着桌上豪华丰盛玉盘珍馐的臻极美味,暗自叹息,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不该抱的也抱了,不该亲的也亲了,若是再推三阻四反而好似半推半就,欲迎还拒的矫情做作。 唐剴昱陡然间好似想起什么,疑惑的问我,“以前吃过你做的一道叫九天银河的面点,怎么没见你再做了?” 我闻言在嘴里嚼的食物差点没喷出口,我用手捂着嘴,止不住笑着说,“那个,其实不是做的。” 他愈加困惑了,“不是做的,那是什么?” “那个,其实是买的,哪都能买到。”我讪讪一笑。 他瞬间变了脸色,肃然的问我,“是什么?” 我坦诚道,“**牌的方便粉丝。” 他随即默然,不置一词了。 但没过两天,我见到一个人惊愕的下巴都合不拢。 杨林把他带到我的面前,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他俯首躬身,吓得冷汗直流,浑身颤抖不止。 唐剴昱站在我的身后,双手环胸,低着头,凑在我的耳边说,“这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粉丝厂家的老板兼厨师。从今往后,这种粉丝将在市面上彻底消失,只能在皇宫里面出现。” 我见状唏嘘不已,唐剴昱未免也太霸道了,不过转念一想,这皇帝吃过的东西,不与平民共享,也无可厚非,只是可惜了这个牌子的粉丝,就这样被我搞绝迹了,我深以为憾。 第六十八章 莲花 夏青园,一汪接天碧绿的湖水,横无际涯,清波漾漾。 湖面映日莲花迤逦锦簇,红的嫣然如火,白的如羊脂玉,轻浮碧波之上。莲花亭亭玉立,莲叶上晶莹剔透的水露折射艳阳的璀璨光芒,绚丽夺目,美似灿烂锦绣。 走过曲径通绕的白玉石桥,一座玉石水榭紧贴水面,架于湖上,水榭四面临风,雕栏玉砌,飞檐献献,绣闼镂甍。 水榭中,一张铺着象牙白丝褥的紫檀木卧榻上,一对旖旎纠缠的身影。 “陛下……”一声羞嗔细语。 唐剴昱支起手肘撑在卧榻,俯在我的身上含情凝睇,我抿了抿被吻得红艳似血的双唇,侧着娇红的脸蛋,避开了他灼热目光的注视。 唐剴昱用手轻捏我的脸颊,转过脸正对着他,又轻啄了下我的唇瓣,泓碧的眼眸满是温情脉脉的笑意。 我暗自感叹,我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已经牢牢的拿捏住了我的软肋,对他根本无法抗拒。 而对另一个男人,叶永燿,我也是为难纠结,不忍辜负。 再三思虑之下,我决定顺应天命,就如同唐剴昱以前说过的,随缘。 毕竟这两个都不是一般的男人,尤其唐剴昱,我和他身份悬殊,如星辰那般的遥不可及,也许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他只是因为新鲜感,暂时的玩玩罢了。 叶永燿也不一定非我不可,我寻思着,不用太把自己当回事,与其一厢情愿的自我挣扎,不如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可我发现,我越是任其发展,唐剴昱就越是得寸进尺,就如同此时,我原本陪他在夏青园里赏花,从凭阑而坐,移至卧榻,坐于卧榻就被他摁倒在榻上亲吻,痴痴昵昵。 我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不能自已,薄如轻纱的意志力,还沓拉的守着快被攻破的最后一层防线。 虽然唐剴昱对我许过承诺,在我没有把心完整的交给他时,他不会碰我。 但我渐渐又发觉,这似乎是为了降低我的戒备心理,削弱我的意志力的障眼法。 哎—— 我一声喟叹,转头望着湖中香远清溢的莲花,不由得感慨万千。 唐剴昱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回,“没什么,我只是不太喜欢莲花。” 唐剴昱挑眉,“怎么说?” 我婉婉道,“莲花需要最多的水来滋养,一年四季中最热的季节,最适宜的温度精心培育,最是娇弱难养,结出的莲心确是极苦。” “世人赞她出污泥不染,纯洁无暇,坚贞清正的高尚品格,又有谁怜惜她成长的艰辛,和心里的苦楚。” 他一声轻笑,“你怎么总是一些奇思妙想?” 我木然道,“有所感触罢了。” 他问,“你又有啥感触,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沉吟了下,顾左右而言他,“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这莲花是花中君子,有点像陛下,修洁孤傲,却也很是不易。” 唐剴昱微微一愣,双手交叉置于脑后,平躺在塌上,娓娓吟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他吟了这首爱莲说的词,随即又撑头看着我,“其实,我也没这么难以亲近,只要你想,我可以任你为所欲为的亵玩。”他的唇边扬起一抹暧昧的坏笑。 我不禁红了脸,眼角飞了他一眼,轻声啐道,“陛下,您说话也太没个正经了。” 他眼带笑意,握起我的手,宠溺的包覆在他的掌心,轻轻的落下一吻,柔声细语的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花?” 我的心里暖意融融,甜意糯糯。 微风骀荡,清雅馨逸的花香弥漫潆绕,那湖中嫩蕊凝珠的凌波仙子又如腼腆的少女,含羞待放。 荷叶离离,湖光潋滟,丽靡烂漫,风抚碧波也温柔,时光是那样的和美静好,好似梦里那般的不真切,心底突然又浮上丝丝恐惧,唯恐秋风早,凋零君不知,这一切不过只是昙花一现,过眼烟云。 我下意识的回道,“还是仙人掌好。” “仙人掌?”唐剴昱蹙起剑眉。 “对啊,仙人掌有混身钢刺的铠甲,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再艰难的条件下,也能独立顽强的生存。”我肃然的说道。 唐剴昱哂道,“真的假的,你这是在隐喻还是真的喜欢?” 我一本正经的说,“喜欢啊,据说仙人掌开花很是惊艳,又有非常好的寓意,象征希望和奇迹,可惜我从未见过。” 唐剴昱闻言似一阵凉风吹拂的莲花,垂下了头,笑的意味不明,不予置评了。 过了两天,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问我喜欢什么花。 我的房间,窗台,床头,桌上,墙边,夸张的摆满了造型各异,大大小小的仙人球和仙人掌的花盆。奇形怪状绿掌葩,浑身布刺似麦芒,一株株似狼牙棒的杵着,整间房好似被守卫森列的举步维艰。 我见状眼角抽搐,唐剴昱强忍着笑意,“我原本想着该送你什么花,结果你斩钉截铁的说喜欢仙人掌。” 他附在我耳边低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些仙人掌你且好生养着,若是开不出花,你也别想离开这皇宫。” 两天后,我的猫不见了踪影,跑去了杨林那,怎么也不肯回来了。 再过两天,我苦着脸,对唐剴昱说,“陛下,那些仙人掌能不能换一个地方放?” “不能。”他义正辞严的一口回绝。 “那我能不能换一间房?” 唐剴昱摸着下巴,“给你换一间房倒是可以,但是现在金羲殿怕是暂时腾不出空余的房间,你要不去银葩殿住?” 银葩殿? 我赶紧摆了摆手,那地方我可无福承受。 他轻勾我的肩膀,柔声道,“那要不你搬来我的寝殿住。” 我怔忡住了,随即讪然道,“我还是和仙人掌再处一下试试吧。” 但当我一次半夜摸黑起床,想去卫生间,却被扎的嗷嗷惨叫时,我拿着枕头,无精打采的走至唐剴昱的寝殿,“陛下,我还是在您这暂住一下吧。” 唐剴昱笑的满面春风,“行啊,我这床睡几个人都没问题,你在我这安心的住下,我答应过了,不碰你。” 自作聪明,自讨苦吃,结果自投罗网。 【作者求票,月票,推荐票,评论,创作艰难,给点写作的动力。】 第六十九章 侍女 锦褥玉被,唐剴昱的床好舒服,轻柔绵软如烟云流水,温暖贴身如煦日和风。 躺着好似置身云端,每寸肌骨都得到了支撑。 天大亮了,我懒懒的蜷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唐剴昱低头看着我,轻笑了声,宠溺的轻吻了下我的额头,柔声道,“睡吧。” 等我起来已是红日当空的正午时分,唐剴昱坐在餐桌旁,等着用午膳,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赶紧爬起来去梳洗整理。 出了寝殿的洗浴室,见杨林端正的侍立在一旁,桌上放了两人份的午餐,他见我睡在了唐剴昱的寝殿,目光惊诧且玩味。 他轻咳了两声,知趣的说,“陛下,我出去在外面候着,您有吩咐随时唤我。”便退出了寝殿。 我坐入椅内,此时肚子已是饿的咕咕直叫,但是在唐剴昱的面前,却不好意思狼吞虎咽,还勉强维持一些淑女风度。 把食物放入口中很慢又优雅,送入嘴后几乎是囫囵吞咽。 桌上的午餐,没过一会我就见底了,唐剴昱的唇边浮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也不揭穿,只是说,“等一会,宫廷裁缝师来给你量一下尺寸,做一些衣服。” 我一愣,木然的问,“给我做衣服?” 唐剴昱“嗯”了一声。 皇宫里的裁缝师也就是帝国的顶级造型设计师给我量完尺寸,过了一阵,把做好的衣服送来了。 穿上这些衣服,我不由得唏嘘惊叹。 裁缝刀剪精巧妙绝,这些锦衣华服质地似轻云,色泽如金银,再佩戴一些光彩眩目的珠宝首饰,耳环项链,绣罗衣裳照暮云,明妆丽服夺春晖。 唐剴昱还给我安排了一个美容按摩师,一个清丽可人,皮肤保养护理的柔滑水嫩,似剥了皮的鸡蛋的小美人。 她让我叫她晓雨,温柔和婉,谦卑恭顺,善解人意。 她把一张专用的美容床摆放在浴室内,我泡过热水澡躺在床上,她给我推拿按摩,宣通气血,舒筋活络。 温热的手掌按揉拿捏,敲击拍打,上下推动,用力不轻不重,速度不疾不徐,动作缓和协调。 身心舒松,骨软筋酥,香气冉冉,飘然若仙,我闭起了眼睛。 待我睁眼时,见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皮肤似出水芙蓉般晶莹雪亮,整个人神清气爽,好似打通了全身的经脉和穴位,脱胎换骨,容光焕发。 唐剴昱见了焕然一新的我,摸着下巴,玩世不恭的说,“这样看起来有点皇妃的味道了。” 我羞赧的娇嗔,“陛下又在胡说八道了。” 我对那个按摩师颇有好感,问他,“那个按摩师是从外面找来的吗?” “嗯,梅恩安排的,好像是什么一等的金牌美容师吧,你喜欢吗?”他好似猜中了我的心思。 我欣然的点头。 “你喜欢那就留着吧,我正好想给你找个侍女,都是男人总是不太方便,这个女人就留下伺候你吧。”唐剴昱替我做下了决定。 我的身边自此多了一个会美容按摩的侍女,内心喜不胜收。 她的伺候颇为周到和细心,在面对唐剴昱时几乎目不斜视,好似从不敢看他一眼。 一天,我又赖着床不肯起来,日上三竿,我起床步入洗浴室,看到眼前的情景,瞬间血气上涌,脑子一下炸了。 白雾朦胧,水汽腾腾,清香缭绕,唐剴昱只着一条短裤坐在浴池里,润白如玉般宽阔紧实的后背对着晓雨。 晓雨跪坐在浴池旁,黑亮顺滑的过肩长发随意的披散肩头,如水的眼眸低垂,脸色羞红。 一双纤纤素手在唐剴昱光洁的肩膀揉捏,她娇声问道,“陛下,力道还好吗?” 唐剴昱微微颔首,似乎颇为享受的沉声应道,“可以。” 我见状用力的摔门而出,一个人坐入床里生着闷气。 没过一会,晓雨怯怯的退出了浴室,她好似心虚的低垂着头,对我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寝殿。 唐剴昱披着浴衣也走出了浴室,他来到床前,疑惑的问我,“你怎么了?” 我别过了脸,没理睬他。 “你昨晚把被子都卷走了,我的脖子有些落枕,晓雨说,给我揉捏一下。”他耐心解释道。 我突然转头冲他发飙,“揉脖子你需要脱光了揉吗?”语气称谓没了一点敬意,满是酸意,毫不客气。 他被我吼的一愣,“晓雨说,给我用点精油,在热水里熏蒸一下效果会比较好,所以……”他坐上床沿,用手挑起了我的下颌,“你咋了,这样你就吃醋了?” “什么叫这样,你,你光着身子,让那个,那个女人摸来摸去的……”我甩开了他的手,气得几乎说不上话来。 他低垂下头,轻笑了声,“好了,我知道了,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我的泪珠在眼眶里转,咬着唇,“不敢,陛下想要找女人伺候,我怎么敢阻拦。” 他把我揽入怀里,柔声道,“从今往后,我只属于你一个人,只有你能碰我,满意了吗?” 我的呼吸一滞,心头荡起一片涟漪,唐剴昱说他只属于我…… 他轻捏了下我的鼻子,又笑道,“真没想到,只是这样,你还吃醋了。”碧如深潭的眼眸满是欣喜的笑意。 待我冷静过后,我对自己过激的反应也感到震惊,我居然对唐剴昱有如此强烈霸道的占有欲望。 难道,我已经不知不觉的爱他至深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论如何,那个晓雨我是断断不敢再留了。 我把晓雨唤至跟前,冷着脸,“这段日子感谢你的照顾,你可以出宫了。” 晓雨惊惶的瞪大了美目,急声道,“万小姐,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和陛下,和陛下……,你不要赶我走。” 这个晓雨,果然心知肚明,居然还赖上了。 她又道,“我,我真的,我没有什么想法,我不敢对陛下有非分之想。” 我正了色,肃然道,“你现在是不敢,但时间一长,你就会胡思乱想了,你还是走吧。” 晓雨掩面而泣,转身离开了寝殿,唐剴昱见状双手环胸,闲懒的倚靠着,漫然一哂,“你这又是何必呢。”似乎觉得我有些小题大作了。 我眼角一飞,嘟囔,“当然有必要,反正我也不需要别人来伺候。” 杜隙防微,防患于未然。 第七十章 诞宴(一) 月华澹澹,一轮玉盘似的圆月挂于深蓝夜空,银雾般的月光洒落,御花园满庭的百卉草木,芝兰玉树,温婉柔美,花光似锦。 嫩黄粉紫杂糅的月见草,黄绿的夜来香,雪白的月光花形似满月,在夜晚开的尤为繁茂,就连月下美人的昙花都绽放了洁白无暇的花瓣,神秘奇迹的清丽出尘,美姿秀色。 我一直伫立在寝殿高大的落地格子窗前,举头望着明月,凝神静思,又是一年中秋的满月,思绪繁乱冗杂。 我的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温暖紧实的胸膛,一双修长的手臂从身后拥住了我。 唐剴昱的下颌搁在我的肩头,轻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清冷的声音在空阔寂静的殿堂如鸣佩环。 我避重就轻的答,“我只是在想,今晚该吃什么宵夜?” 他轻笑,“你想那么久,那想好了吗?” 我楞楞的问他,“陛下,您吃过饺子吗?” 他抬起了头,沉吟了下,若有所思的说,“很久以前吃过一次。” “你怎么突然想吃饺子了?” “没啥,只是想念它的味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不免有些思乡感怀。 唐剴昱似是猜中了我的心思,温柔的说,“你想家了吗?” 我低垂了头,默然的没有回答。 他不以为意的说,“想家还不容易,我明日就命人把你的父母接来皇宫陪你。” 我闻言一愣,唐剴昱是误解我的意思了,连忙摆手,“别去接,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唐剴昱置若罔闻,“就这么说定了,我的确有想接你的父母来皇宫的想法,再过几天就是我的诞宴,我想让他们出席。” “你的诞宴?”我转头惊异的望着他。 “对啊,你想想该送我什么礼物。”他凑在我的耳畔问。 “我,我……”我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唐剴昱是一国之君,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我又能送什么给他。 他玩味一笑,笑似朗月入怀,“你若是想不出来,不如……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我的脸颊突然浮上红晕,心中慌乱不安,唐剴昱的意思,是想让我…… 虽说我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也挺久了,他却没有碰过我一次,我突然之间觉得窘迫和紧张。 他见我的神情,说,“我和你开玩笑的,你陪我出席就行了。”语毕,他轻柔的吻了下我的脸颊。 这一晚,他依旧只是拥我入眠。 过了两天,他果真把我这个世界的父母给接来了皇宫。 我的父母战战兢兢,惶惧不安,我的母亲颤巍巍的问我,“凝儿,你,你怎么会在皇宫,你,你这是……” 在她没有一丝心理准备之前,我暂时不敢告诉她我和唐剴昱的关系,怕是真的会吓坏了她,于是扯了个谎,“没什么,我进了军校,现在在皇宫做侍女实习,我有点想你们,所以拜托这里的熟人接你们来小住一下。” 她半信半疑,在梅恩的安排下,在皇宫暂时安顿了下来。 唐剴昱送了我一套礼服和一些首饰,用来出席宴会。 当我看到这件礼服,不由得呆怔住了。 一条挂脖露背的白色短裙,和我初次来帝都时那件衣服很像,只是这条裙子极其华贵,白色嵌银丝的绉绸缎面镶满了耀眼的碎钻。 唐剴昱搂着我,若有所思的说,“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穿着这样的裙子。” 我挑眉,“陛下,您不会那时就看上我了吧。” “自作多情。”他沉了声,轻叱道,“那会就觉着,像是一只可爱的精灵在暗夜中,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的目光骤然飘至远方,好似回到了另他记忆犹新的那个夜晚。 片刻,他回过神,拿起手边一个珐琅彩金的首饰盒,递至我的手里,示意我打开看。 我疑惑的把盒子打开,眼睛陡然间瞪得很大,一把金色刀鞘的匕首置于盒中,雕刻繁复花纹的刀鞘上缀满溢彩流光的宝石。 刀柄也是金光闪闪,三颗硕大的宝石,分别是红,绿,蓝并排成列,镶于刀柄的一侧。 刀柄的另一面,赫然镂刻着两个精巧的大字。 我惊喜万分的失声叫起,“曜灵——” 唐剴昱微微一笑,“你说这把刀不好用,我就让人精工细致的打磨了一番。” “你拔刀试试看。”他努了努嘴。 我抽刀出鞘,鞘口一圈金饰耀光彩,刀身闪着幽幽青凛的寒光,挥向置于盒内的试刀铁块,坚硬的铁块登时毫不费力的削成了两半。 当真是碎金裂石,削铁如泥。 我如获至宝,满眼笑意的捧在怀里。 唐剴昱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把刀还不止于此,你试试看推一下这把刀柄上的宝石。” 我闻言拿起刀柄,摸上宝石,他突然说,“慢着,别在房间里面试,去外面的花园里。” 他拉着我的手来到御花园,我拿着这把匕首,站在离一块假山石的十几米开外,他让我举起匕首,对着假山,推动刀柄上位于前端的蓝色宝石。 “唰——”的一下,刀身骤然如同离弦弩箭,弹出了刀柄,牢牢的嵌入石内好几寸。 再推动第二颗绿色的宝石,眼前闪过雨花般的寒凛银光,几十枚尖利钢针从刀身分离处的刀柄洞口射出钉入石中。 这,这简直就和书里写的暴雨梨花针一模一样。 当我想要推动第三颗红宝石时,唐剴昱出声制止了我,“这个机括不到万不得已别推,会爆炸的。” 我闻言陡然一颤,把手缩了回来。 原来这匕首上还装有这等巧妙的机关,真的好似特工使用的武器,我眉开眼笑,内心的喜悦无法言表。 唐剴昱双手环胸,“如何,我送你这么好的礼物,你是不是该亲我一口表示一下。” 他侧着俊脸,凑到我的面前,我想轻吻他的脸颊,谁知他冷不防的头一转,我陡然间亲上两片红润柔软的唇瓣。 我瞪大了美目,随即缓缓的闭起了眼,同他相拥相吻,缠缠绵绵,风卷云绕,直至天涯海角。 第七十一章 诞宴(二) 凯里皇帝的华诞,举国同庆。 我在寝殿紧张不安的对镜自照,白色露背的碎钻礼服,钻石耳环,挂背的叠层钻石银链衬得背部肤若映雪,曲线极为优美。 披肩秀发黑亮丝柔如水似云,冰肌玉骨,清可绝尘,气质华如馥美兰仙。 转头望向一直盯着我瞧的唐剴昱,穿着同我酷似一对情侣装。 白锦立领的罗纹华服,肩处一枚钻石吊坠的斜挂银链,菱形搭扣的宽腰束带全部以散钻镶织而成。 晃如漫天星辉,光彩溢目,照映左右。 他上前,亲昵的搂着我的纤腰,亲吻我的背部和肩膀,我羞涩的呢喃,“陛下……”,旖旎了好一会,他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我。 我长舒了口气,强自镇定,随即拿起一个金银色真皮镶钻的晚宴手包,挽上他的手臂。 他微微一笑,毫不避忌的搂着我的腰,直至步入为庆贺他的诞辰而举办的盛大隆重的国宴大殿。 满殿灯影幢幢,人影绰绰。 黑色燕尾礼服的皇家乐队肃立一旁,奏着格调高雅、激昂辉煌的乐曲。 群臣百官携了美眷济济一堂,看到聚光灯下,我和唐剴昱的携伴款步而至,都如遭雷击,惊疑万分。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身着黑色军式礼服的叶永燿,他的脸色发白,不敢置信的目光,震惊的望着我。 此次在皇宫举办的国宴,唐剴昱按照惯例让几位帝国的首席记者入内,进入时包括官员贵族都接受了严格安检,不得携带任何枪械刀箭等武器。 在记者们长管炮筒,“噼噼啪啪”的相机镁光灯下,我几乎睁不开眼。 唐剴昱雍容自若的把我揽至大殿中央,傲睨众人,接受万众的参拜施礼。 我压根没想到会有记者在场,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浑身极不自在,如若不是被唐剴昱搂的很紧,我亟欲从宴会上仓惶逃离。 过了片刻,浪漫古雅的圆舞曲悠然响起,富丽堂皇的宴会殿堂,大理石地面明光烁亮,水晶吊顶累累轻垂,折反映射的璀璨光芒,优美的舞曲,深沉低婉,鸾吟凤唱,香风弥漫,如身处迷幻世界。 聚光灯下,唐剴昱洒落雅致的伸出手臂,向我邀舞,今晚的他貌莹寒玉,风神秀异,俊美似九天谪仙,惊心动魄。 幽深狭长的澄碧眼眸似秋水横波,深情款款,我不觉迷离惝恍,如痴如醉。 我木然的跟随唐剴昱的脚步,任由他带着在妙曼的乐声中旋转,华服轻盈,身姿婀娜,在万众瞩目下辗转缠绵的翩翩蝶舞。 帝国之王,唐剴昱的首支领舞完毕,殿内的众人纷纷携着自己的舞伴步入大殿中央,优雅起舞。 我与唐剴昱落座宴会桌,长长的红木雕花餐桌,几乎一眼望不到底。玉液金波,山珍海错,醪醴馨香,举觞对酌。 月貌花肤,四座皆冠裳楚楚。锦心绣口,众人接踵而至的向唐剴昱恭谨祝辞。 我坐在离唐剴昱最近的下侧,众人敬酒之时,眼角的余光掠过我,一道道复杂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在我的身上划过,把我割的体无完肤。 当叶永燿也来至唐剴昱的身旁,向他敬酒,不解和痛楚的目光飘至我时,我的胸口不由得堵闷气噎再也坐不住了。 我起身,和唐剴昱说了声,“陛下,我出去透透气。” 他微微颔首,握着我的手,小声说,“你别离开太久。” 我拿起手包便出了大殿,走入一旁的洗手间内。 一路上,几个身着尚美华服的高官和贵妇从我的身旁走过,鄙夷的目光看着我,隐隐约约的窃窃私语飘至我的耳中。 “这个女人,陛下难道不是玩玩的,怎么把她带到这种场合?” “就是,一个平民女子,无德无能,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把她公之于众,不会是想要立后或者立妃了吧?” “你不要吓我,陛下绝不可能这样做的。” “这个女人,据说很有一手,刚开始和大将军暧昧不清,现在居然还攀上陛下,真是恬不知耻。” “这种女人,陛下不要受她蒙蔽了……” 我闻言胸口如压巨石的堵噎,透不过一口气。 我步入金碧辉煌的洗手间,打开白玉瓷盆之上的镀金水龙头。 白色水柱饱满均匀,温柔细腻,我掬水扑面,让沁凉的水能够使自己冷静,不至于泪盈于眶。 我抬头打开手包,拿出包里的化妆品,对着镜子补一下妆容,却见镜中出现一个西装笔挺的健硕男人,他缓步走入洗手间内。 我微微一愣,转头好言提醒,“这是女士洗手间,您走错了。” 那男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抱歉。” 他转身,走向门口,却没有出门,而是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反锁住了。 我见状悚然的瞪大了眼,此时洗手间四下无人,只剩我和那个男人,我警觉的摸向手包里随身携带的曜灵。 那男的脸色一变,凶相毕露,从手中抽出一根细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我的身前,套上了我的脖子,紧勒住我的喉颈。绳子虽细,却如钢丝般的韧性。 我手握曜灵,拔刀出鞘,毫不犹豫的往他的手臂刺了进去。 锋利的刀身刺穿了他的手臂,他吃痛的松开了手里的绳子。 我拔出了曜灵,往后连退几步,汩汩的鲜血从他的手臂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手臂的衣衫。 他大惊之后怒不可遏,凶神恶煞的又朝我冲了过来。 我当机立断的推下了刀柄上的机括,尖利的刀身弹出刀柄,猝然的射中了他的腹部。 此人定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只微一踉跄,随即好似机械人般的麻木不觉,依旧向我步步逼近。 我举起刀柄,又推了第二个机括宝石,此刻他已有所防备,一个敏捷的闪躲,避开了大部分的钢针。 我又往后连连退步,哆哆嗦嗦的手指,推出了最后一个红宝石机括,随后立即抱头趴伏在地。 “嘣——”一声,爆炸声轰然响起,曜灵的刀身炸裂,眼前的男人碎成了血雨肉花,洗手间内也被炸的破碎不堪,镜子,台面,墙壁成网碎裂,四处水柱飞溅,满目狼藉。 第七十二章 诞宴(三) 我的头发散乱,满面黑灰,耳朵里嗡嗡作响,我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被炸开的房门。 我模模糊糊的视线好似看到一个熟稔的身影朝我飞奔而来,我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定睛看清了离我不远处,唐剴昱焦急万分的俊脸。 我忍不住泫然泪下,朝他扑了过去,我双膝一软,跌向地面,被唐剴昱接入怀中,我抬头,紧抓着他的手臂,抽泣道,“陛下,曜灵……曜灵……” 他慌张的问我,“曜灵?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摇晃着头,泪流满面的呜咽,“我……没事,但是,曜灵,曜灵……被炸成了碎片,没有了……”我手捂着嘴,心痛的掩口而泣。 唐剴昱安心的松了口气,把我紧搂怀中,亲吻着我的额头,温柔的说,“傻瓜,曜灵没了就没了,你人没事就好。” 曜灵对我来说,有着非凡的特殊意义,不是因为它是我考试得来的奖励,而是它曾经从属于我和唐剴昱两个人,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线牵引,好似命中注定,我会与他相遇、相知、相爱,也是我和他的定情信物。 失去曜灵的悲痛,我深切的意识到,唐剴昱在我的心里已经占据了无可比拟的重要地位。 此时,四周的爆裂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无数的烟花啸叫着窜至寂蓝夜空,绽放七彩斑斓的绚烂花英,星屑坠碎而落,似乎掩盖了暗夜之中蛰伏的重重杀机。 忽明忽暗的光芒,照着跟随在唐剴昱的身后,一张张瞠目结舌,惊慌失措,诧异万分的脸庞。 还有已被我完全忽视,紧跟着唐剴昱,就站在身侧的叶永燿,他缓缓收回僵硬在半空向我展开的双臂,面如死灰。 宴会结束的次日,唐剴昱便唤了诺曼首相等一些重量级高官入宫。 办公厅内,唐剴昱龙颜大怒的责问,“皇宫里怎么会潜入杀手,这已经是第二次的暗杀了。”他阴冷的目光直视着诺曼,心中猜测这件事和诺曼脱不了干系。 诺曼淡定自若的垂首回禀,“回陛下,这件事我会帮忙下令彻查。但臣觉得,不论是谁做的,都表明了这个万黎凝让人无法容忍。” 他向肃立一旁的随从示意,那人递上一个触摸屏电脑,放至唐剴昱面前的办公桌。 “陛下,您还是先看一下,您把这个万黎凝公然的带至诞辰国宴,帝国的民众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唐剴昱拿起电脑,打开以后,不停的翻阅,他看到网上的言论,脸色愈发的难看,心情沉重。 满屏的反对,以及对万黎凝的谩骂,没有一个支持的声音。 诺曼铿锵有力的说,“陛下,您应该明白,帝国的子民之所以如此的崇拜景仰陛下,跟陛下您本身的个人魅力大有关系。” 他的声音渐渐变的激动和愤慨,“您就这样把一个一无所长,无德无能的平民女子公布在众人面前,是对帝国亿万子民的沉痛打击。不仅我等百官将领不服,帝国的亿万子民皆不服。”他攥紧了拳,忿忿不平。 唐剴昱剑眉紧蹙,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诺曼突然跪在地上,帝国现代的礼仪早已没有跪礼,但此时他一把年纪却向着唐剴昱跪拜,他双唇簌簌颤抖的说,“臣斗胆劝谏,陛下您绝不能把这个女人就这样封妃或是立后。” 唐剴昱怔忡了一下,随即凛然问道,“如果我一定要呢?” 诺曼激动万分的说,“陛下,您万万不可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违背百官意愿和民意的事情,恳请您慎重考虑,三思而行。” 室内的官员纷纷跪落在地,齐声呼道,“恳请陛下三思。” 我此时也闲来无事,忍不住好奇的拿着手机上网,看了网上的言论,只觉得触目惊心,阵阵寒意。 一条显眼的“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的热搜话题,挂在了最热门的第一位置,里面的内容受到千万人的点赞,辱骂之词不堪入目。 我的手机倏然跳出一个久违的熟悉的电话号码,我惊喜的接起电话,“悠悠……” “万黎凝,你不是在军校念书,怎么会和皇帝陛下在一起的?”施悠悠在电话里不复以往的热情,语气冷漠疏远。 我的心陡然一沉,“呃,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你不能,不能和陛下在一起。”悠悠咬牙切齿。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她。 “因为,因为我也爱……慕陛下。陛下是我们大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悠悠的语气充满了妒意和恨意。 “可是,唐剴昱不可能为了你们永远单身的。”我冲她叫起。 悠悠拔高了声音,“对,是不可能,但如果和他在一起的是什么高官贵族家的小姐,我……我们也就认了。但他现在居然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你让我,让我们情何以堪,怎么让我们心服口服。还有,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秦夙,你把他置于何地了?” 我被她咄咄逼人的质问,哑口无言,我挂了电话,只是觉得寒心,寒彻骨髓。 没想到,我虽然没有历经艰险的宫闱之争,却被帝国的亿万子民仇视和憎恨,被最好的朋友唾弃和厌恶,不被世人所接受。 唐剴昱回到寝殿,容色颓然。 我见他的神情,也猜到了大概,定然也是为了我和他的事情。 我微微苦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对他说,“没事,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只要在你的身边就行。”我不想他变成温莎公爵被逼退位,我亦不想做辛普森夫人。 他把我揽入怀中,说,“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在意。” 第七十三章 选拔(一) 唐剴昱原本也只是投石问路,试探一下而已,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的声音如潮似波,汹涌澎湃。 而且事态愈演愈烈,亦或是幕后的黑手们推波助澜,从网上发展到了线下,帝国各州起了游行抗议,一致呼吁呐喊,如果平民可以为妃为后,要求皇帝唐剴昱进行公开选拔,好似不把唐剴昱和我拆散,能够将他据为己有,誓不罢休。 诺曼等国务部和国议院的官员们为此根据民意的诉求,整理了一份文件上呈给了唐剴昱。 “陛下,这里是一份帝国的各级官员和民间组织的联名上书,您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您可以暂时不立后,但我等提议,陛下您可以先选妃,您如果一定要让平民女子入主皇宫,就得让她参与公开和公正的选拔。”诺曼等人郑重其事的劝谏。 唐剴昱粗略的扫了一眼文件,其中有一项条件,参选之人必须要在一定的领域有所成就,或对帝国有卓越贡献的家族之女。 莫说这个选拔怎样胜出,单这一项条件,万黎凝就不符合。 他眯起了眼睛,断然拒绝道,“我的私事由我自己定夺,不需要这样兴师动众。” 这份文件不止是呈交至唐剴昱过目,还在网上给予了公开。 我最近一直都是郁郁寡欢,内心除了苦涩别无他感,无论吃什么在嘴里都是发苦。 当我看到这份选拔提案的内容,在多日各方的施压和谩骂之下,我再也承受不住的崩溃了。 我将好久没有绾起的长发又重新盘了起来,但此时的心境,却是悲慨世态炎凉,看破红尘似的心灰意冷。 我一整天都坐在椅子里发呆,一动不动。 我的母亲也得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含泪安慰道,“凝儿,有些事情勉强不来的,你……想开点。” 唐剴昱回到寝殿,见到我这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漠然的问他,“陛下,您要选妃吗?” 他微微一愣,回道,“我不选妃,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咬着嘴唇,“如果您要选妃,我,我不介意。” 唐剴昱闻言面露愠色,质问道,“什么叫你不介意,你是什么意思?” 我攥紧了拳头,“我,我本就配不上您,这一切不过都是虚无缥缈的痴心妄想。” “虚无缥缈?”唐剴昱苦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我对你的心意全都是假的吗?” 我的目光空洞无神,意志消沉,“我,我好累,真的很累,算了,我,我认命了。” 此时的他,亦是同样的疲累不堪,他用力的抓着我的肩膀,摇晃着我的身体,“万黎凝,你能不能坚强一些,你的倔强,你的不屈不挠都到哪里去了?” 我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滚滚滑落,默然不语。 唐剴昱阴郁冷笑,“你不介意是吧?那好。” 他突然高声唤道,“杨林,杨林——” 杨林进入寝殿,见唐剴昱满面怒容,惴惴不安的问道,“陛下,您,您有何吩咐?” 唐剴昱说,“你给我叫秘书部的女人来伺候。” 我闻言倏地瞪大了眼,杨林亦是惊诧不已,眼扫过我,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您,您确定?” 唐剴昱急吼出声,“没错,立刻,马上,给我去找。” 唐剴昱拽着我的手臂,低头冲我咬牙道,“你不介意是吧,那你就待在这,守着,亲眼看着,别的女人如何的伺候取悦我。” 没过多久,一个丰容靓饰,花颜月貌的女人便携香而至了。 唐剴昱就这样当着我的面,搂着她进入了内殿。 隔着一层鲛绡雾帐,一阵阵的娇声软语,燕吟莺咛从内殿传出。 我就亲耳听着,模糊的看着,这个女人此时的婉转承恩,五脏六腑犹如被万箭穿心的刺痛,魂断神殇。 他,好残忍—— 我捂住了疼痛的撕心裂肺的胸口,猛然奔出了寝殿。 冷风淅淅,疏雨潇潇。 我跌倒在了金羲殿外的地上,红花绿叶,凋残零落,离愁别恨如满天细雨,纷纷扬扬,无穷无尽,凄寂的风雨吹落泪脸。 我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沉痛的声音恻然的问,“你真的……能不介意吗?” 我转过身子,只见唐剴昱萧然的立于风雨中,白衣俊容亦被雨水打湿,却似荷沾满露那般清濯孤傲。 我不停的摇晃着头,哭喊道,“不要……不要……” 他蹲下了身子,“不要什么?” 我泪水涟涟,“你……不要和别人,不要……”泣不成声。 他把我紧搂在怀,哽咽道,“好,我不和别人在一起,她已经离开了。”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释放着多日以来积聚的委屈和痛苦。 “你坚强一点,同我一起面对,好吗?”他恳切的说。 “可是我怕,我没有资格,我……爱不起……”我抽抽噎噎。 他微微苦笑,“现在说爱不起已经晚了。” 他亲吻着我的额头,柔情万种的说,“爱,止于此,心,也止于此,风止于秋水,我止于你。1” 我所有的痛楚突然之间好似全都烟消云散,胸中心潮澎湃,眼眶里盈满了感动的热泪。 沉静了片刻,我暗暗握拳,眼眸又闪出坚毅的光芒,痛下决心,“好,我答应你,会坚持下去。即使将要面临的是深渊地狱,亦誓死不渝。” 他倏地将我打横抱起,缓步至寝殿的浴室,他把我放在浴池里,褪下了淋湿的衣衫,他取下我的发簪,三千青丝飘然垂落,万缕情丝绻结交错。 水雾腾腾,悠悠漾漾。 我和他共沐浴池,洗净了污霾和浊水,洗净了铅华和尘缨,清明的心灵袒裎相对,澄洁的身影相互交融。 此刻的他,濯秀丰俊,每寸肌容,尽极魅妍。 如那神秘的曼陀罗花,高贵,妖异,热烈,致命。2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和他有过床笫之欢的女人,会变得痴痴怔怔。 我亦似身中曼陀罗的情花之毒,酥麻迷幻,魂夺神与。 我将自己由内至外的全部身心,都交付于眼前景曜生辉的君王,唐剴昱。 注释: 1出自高野,《止于此》。 2曼陀罗的根部有麻醉和迷幻效果,枝叶妖娆,有剧毒,也称情花。在西方传说中黑色的曼陀罗属花中极品,是高贵典雅而神秘的花。 第七十四章 选拔(二) 唐剴昱看了眼床上的痕迹,惊喜万分的说,“你……是完璧之身?” 我羞赧的把头钻进被窝里。 “你跟叶永燿在一起那么久,他居然坐怀不乱吗?”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不,他,他有想过,不过……”我若有所思的叹息,“只能说,我和他有缘无分。” 唐剴昱吻上我的唇,我呢喃着,“陛下……。” 他轻启薄唇,动情道,“叫我的名字……” “恩,剴昱……”一声娇软的细语。 他的吻骤然深烈,许久,他搂着我,柔声道,“凝儿,我一定会护着你。” 虽说我答应了唐剴昱会坚持,但心里却是没底,我连网络都不敢上,不想看到什么糟心的新闻和议论,自我逃避。 我独自一人在寝殿,眼神茫然,心意若失,突然,手机响起来电,我拿起来一看,心头一颤。 叶永燿—— 接起电话,“我现在在皇宫的会客厅,我有事要和你谈。”他的语气严肃且认真。 我疑惑的走去会客厅,看到一身戎装的叶永燿。 他默默的凝视我,我和他相对而坐,垂首无语。 半天,他突然发声道,“凝儿,你离开陛下吧。” 我倏地抬起头,咬着唇,攥紧了拳。 他蹙着剑眉,满面愁容,“现在下面的情况很糟,不太乐观,陛下已经命我出动军队镇压。” 他的神色严峻,郑重的说,“你会害了他,害了帝国。” 我闻言脸色煞白,眼睛瞪得很大。 他急切的说,“凝儿,你不要做千古罪人。” 我用手捂住了渐渐湿润的眼睛,眼泪在指缝间缓缓的流淌。 叶永燿见我的模样,如鲠在喉,他问道,“你,你真的,爱他吗,有多爱?” 我的心隐隐作痛,嗫嚅道,“我,我不知道有多爱,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他,离了他,我会活不下去。” 我呐呐着,“我,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叶永燿闻言如遭雷击,怔愣了好久。 半响,他深吸一口气,“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离开他,还有一个……”他欲言又止。 我问他,“还有是什么?” “你去劝陛下,让他选妃。”他肃然道。 我的眼神空洞茫然,惨然道,“你的意思,我一定要和别人分享他,才能留在他的身边,是吗?”思及此,我的心口疼的堵噎,透不了气。 叶永燿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说,“不尽然,你也可以试着参选。” “我参选?可是……我没有资格啊。”我凄怆苦楚,无力感重压在我的心上,嘴唇已被我咬破,口中浸入铁锈血腥的气息。 他缓缓道来,“我看了下那个选妃的提案,对帝国有卓越贡献也包括军功。” 他顿了顿,“只要你能立下一定的军功,你就有资格参与选拔。” 我闻言好似突然在无尽的黑暗里见到了一丝曙光,我抬起头,迫切渴求的眼神望着叶永燿,“那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在短时间内立下显赫的战功?” “你跟着蛟影,作为先头部队,清剿‘鲲’的余孽出没的一带海域,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预估不出一个月就行。”他有条不紊的告诉了我这个方法,让我的内心震动不已。 我沉吟了下,楞楞的望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我那样辜负了你。” 他低垂下头,苦涩一笑,“在你进宫前,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什么不会变,自欺欺人罢了。” 胸口突然泛上酸涩和歉疚,我捏着衣角,说了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殚精竭虑的亲手把自己爱的女人送给别人?不必了,我不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帝国。”他拂袖站起身。 “你去和陛下商量一下,我等你的答复。”他不再拖泥带水的离开了会客厅。 我回到了寝殿,等待着唐剴昱,见到唐剴昱,我把叶永燿的话转述给了他。 唐剴昱若有所思的眯缝起眼睛,我紧张不安的问他,“叶永燿说的这个办法可行吗?” 他微微颔首,“办法是可行,但是……” 他慨叹,“身为帝王,我却要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去冒险,叫我情何以堪。” 我俯在他的怀里,柔声道,“自古为情所苦,身不由己的君王,你不是第一个,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做出抉择,可我不是那些柔弱的美人,我会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我抬起头,眼神里是异常的坚定,“你让我去吧。” 半响,他深叹一口气,“也罢,跟着蛟影,还算比较安全。只是……” 他突然挑眉看我,“这次你跟着叶永燿,不会旧情复燃吧,要不,我也跟着一起?”语气满是酸意且任性。 我一翻白眼,不由得啐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乱吃这些飞醋,陛下您若是御驾亲征,我还哪有什么战功可言。”我嘲谑了他一番。 “你把选妃的提案颁布,平息一下民愤吧,否则,我就算立了军功回来,还是会遭到鄙弃和唾骂。”我劝谏道。 “好吧,我等你回来。”语毕,他又搂抱着我亲吻,缠缠腻腻。 于是,我跟着叶永燿和蛟影特种部队,刚毅果决的踏上了前途未知的征程之旅。 …… 唐剴昱的办公厅里,卡特低首恭谨的肃立在办公桌前。 “陛下,您有何吩咐?” “你跟着万黎凝他们一起去,除了保护她的安全,再帮我做一件事。”唐剴昱背对着卡特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形没入暗影中,看不出他此时的神情。 “您还要我做什么事?”卡特疑惑的询问。 “你等他们出发以后再去,不要被他们发现你的行踪,……” 卡特听完唐剴昱的指示,微一怔愣,随即遵命道,“是,陛下。” 第七十五章 征途(一)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云气郁葱,岛屿环青。 荫绿的山谷笼罩着薄薄的微雾,明丽的阳光,照着莽莽的攀枝树木,清脆的鸟声婉转啁啾,风翻的白浪拍打着海岸,奏响出优美的晨曲。 一缕轻烟袅袅升起,一个男人立在丛林深处木头搭建的岗楼,拿着望远镜举目远望。 镜中赫然出现几个帐篷,一队身着黑色特种兵服的人影,在丛林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围着一个燃起的火堆。 芝麻绿豆的人影,看不十分真切,男人见状拿出一个对讲机,“帝国的特种部队真的出动了,现在就在某某方位。” 对讲机的另一头,另一个男人阴恻恻的冷笑,“知道了,既然来了,那就送给他们一点来自远方的礼物。” 从密林的深处,骤然飞出一枚枚火箭筒的炮弹,朝着特种兵部队聚集的所在方位疾速而射。 “轰——轰——”爆炸声叠叠响起,群鸟惊飞,火光冲天。 待硝烟散尽,那片丛林几乎被夷为平地,男人的望远镜里看到焦黑破烂的特种兵残骸,喜出望外。 他眉飞色舞的朝着对讲机汇报,“灭了灭了。” 对讲机里回道,“我派几个人过去查看,收缴一些战利品。” 几个人肩上背着枪,从密林深处一个挨着一个的鱼贯而行至被攻击的区域。 望着满地的焦黑痕迹,其中一人惊觉不对劲,地上没有一丝血迹,他惊惶的转身,刚想拔腿带人逃跑,“砰砰砰——”,四周的树林里,骤然响起密集的枪声,这些人措手不及的一个个被击倒在地。 一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回去,慌如惊鸟。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跑回来了?”一个络腮胡的男人大吃一惊。 “中,中计了,那些穿着特种兵服的都是假人。”这人灰头土脸,捶胸顿足的哭诉。 “你脖子后面发光的是什么东西?”那个男人脸色骤然大变。 “什么什么东西?”那人下意识的摸向后颈,一块铁片不知何时钉在他颈上的衣领,他取下铁片,只见一块小如纽扣的芯片上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 男人脸色霎时惨白,他还来不及反应,空中已响起隆隆的轰鸣声,铺天盖地的炮弹和子弹从头上雨点般的落下,一群木屋登时烧成火海,浓烟弥漫。 我此时手端狙击枪,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厚实的防弹衣和智能型头盔眼镜等装备,最外一层绿色草叶藤蔓缠绕的吉利服,趴俯在地,同苍郁的丛林融和为一体。 蛟影的特种兵们布下了陷阱,引蛇出洞,随即又放逃一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发射了追踪器在他身上,欲擒故纵的跟踪他来到这个海岛上海盗们盘踞的窝点。 木屋群落的海盗们被空中几架直升战斗机的猛烈火力,打击的犹如溃穴之蚁,纷纷仓皇逃命。 我凝神静气,轻扣扳机,眼中瞄准放大倍镜里的海盗们,一个个的应声倒地。 一整套的连环计,似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这个海盗的窝点给拔除和剿灭。 帝国东南方的这片海域,上万群岛的巢穴窝点,事前叶永燿一直对“鲲”进行搜捕,在抓捕海盗的过程中,经过逐个的连番拷问,几乎掌握了大部分的窝点信息和方位。 此次大规模的出动军队,上千名特种部队的精锐和舰队战机等,进行全方位的打击清除,“鲲”散落的零零杂杂的窝点接二连三的遭到围剿,海盗们见了帝国的部队,莫不望风而靡。 这些海盗彼此之间有联络,触一发而动全身,纷纷都开始转移基地窝点,有的四处抓捕老弱妇孺,当做人质来掩护自己。 这给我们的清剿带来一些难度,我和蛟影突击队的一个百人分队奋勇当先,解救和保证人质的安全,再逐个击破和剿灭。 这片海域的雅尼亚群岛国,在帝国的边境,不属于帝国的领土,这个国家在海盗们长期的骚扰和侵袭之下,也是苦不堪言,所以此次欧华帝国对于海盗们的打击行动,整个国家上上下下喜闻乐见,欢迎之至。 这个国家不太富裕,民风淳朴,热情奔放,和我原来世界的一些非洲国家有点相似。 我们的舰船军队停靠在雅尼亚国的首都,哥卡隆城。我们每次剿完一个海盗窝点,就会来这个城市关押或转移被抓捕的海盗,同时进行补给和休整。 这个地方气候炎热,夜晚则稍稍凉爽。哥卡隆的夜晚,有一条街道灯火照彻直至天亮,轻快动感的舞曲声从一间间低矮的简陋木屋酒吧中悠然飘出,馀音袅袅。 酒吧里灯红酒绿,皮肤黝黑,身材火辣的俊男美女,轻薄衣衫,贴面热舞,满室猗狔。 蛟影的队员们空闲时,最爱来的便是这些酒吧,换下军装,饮酒寻欢,释放残酷无情的战争带来的压抑感。 我同蛟影部队几乎寸步不离,也会随之而去,此时,我身穿印花连衣吊带裙,背靠吧台,手中拿着一杯威士忌,辛辣刺激的烈酒,几口下肚便有点上头,灯光迷离,乐曲嗨爆,不觉血脉贲张,兴奋异常。 而同我隔着几个座位,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叶永燿,他的手中拿着酒杯微微晃动,萧萧肃肃的倚靠吧台,短袖条纹的白衬衣,紧身长裤,领口略敞,俊朗清举,一如既往的英挺酷帅,性感魅惑,引的满室酒吧的美女们频频侧目,却又羞怯惧怕于他的冷傲霸气,不敢上前搭讪。 一个五官深邃,一身紧致肌肉的帅哥来到我的身旁,用发音很硬的汉语问道,“美女,一个人吗?” 我礼貌的微笑,挥了挥手,含蓄的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那男人耸耸肩,好似不明所以,凑近我的耳畔,“美女,给个面子,一起跳舞……”话未说尽,叶永燿便来到我的身旁,冰寒锐利的目光只一眼,那男的便发怵悚惧的离开我的身边。 此时,吴上将刚从舞池出来,他来至叶永燿的身侧,“将军,一个人闷着干嘛呢,下场跳舞啊。” 他自说自话的取了我和叶永燿手中的酒杯,手推了我俩一把,把我俩推至舞池内。 他的力气有点大,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了我一把,抬起头,酒吧灯光的斜映,叶永燿的脸庞越发棱角分明,英俊绝伦,莹亮的星眸注视着我。 舞池里拥挤不堪,摩肩擦踵,我几乎和叶永燿的身子紧贴,相对而立。 他身上熟悉的温热气息离我很近,紧实的胸膛微微起伏,轻触我的脸颊,我有些尴尬窘迫,无所适从,一动都不敢动。 眼前倏忽掠过一道金光,舞池里突然出现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缓步走至我的跟前,挤入我和叶永燿之间的缝隙,穿越而过,我陡然一惊,酒吧里灯光昏暗,这个男人低垂着头,看不清楚长相。 我徜恍的跟着他离开了舞池,定睛一看,虽然也是西方的标准精致长相,但和唐剴昱中西融合的俊美天差地远,不免觉得自己过于大惊小怪,捕风捉影了。 只是金发碧眼,我居然会以为是唐剴昱,突然暗自发笑,帝国的君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阑风伏雨,征途迢迢。 想到唐剴昱,胸口堵的慌,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强烈的思念抑制不住的在胸口翻涌,我又回到吧台边,拿起吧台上的威士忌,灌至喉咙。 此时,谁也没有留意,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离开了酒吧,绕至酒吧的后巷,从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健壮男人的手里接过一张纸币。 这个魁梧壮实的男人帽子压的极低,却遮不住他眼中闪烁的精芒。 第七十六章 征途(二) “怎么办,再不采取行动,咱们一伙,死的死,抓的抓,快被帝国的军队消灭干净了。”电话里,一男的闷海愁山,忧心如捣。 “为今之计,只有再抓那个女的,才能度过这个难关。”另一人回道。 “可是那女的一直都和特种部队在一起,怎么抓?” “想个办法把她给引出来。” “……”电话里陷入沉思。 此时,我们在哥卡隆的一间小旅馆内过宿,蛟影的特种兵们包了这间旅馆,在这旅馆的四周按上感应预警器,外面的物体一旦进入旅馆,就会触发警报声响。 我在房内拿着手机上网,看到网上的新闻和议论,顿觉震惊不已。 一篇帝国之王,唐剴昱的自叙在网上广为流传。 “遥想那一夜仲夏,吾与万黎凝不期而遇,一眼万年,三生有幸。 其以仅有的平头百姓之身,靠坚韧不拔之毅力,奋勇拼搏之精神,喜提金榜,入皇家学院,作为新兵,卧薪尝胆,协助抓获叛国之逆贼,后不慎落入穷凶顽寇之手,饱经折磨,忍辱负重,誓死不屈,品格高洁。 吾同其处之,时谈古论今,倾诉衷肠,其才华横溢,博文广识,吾与之一见如故,如伯牙子期之交,情投意合,两心相慕。 其谆谆劝谏吾公开选妃,吾感念其体恤万民之心意,遂顺之,其自动请愿,入大浪淘沙,不论其是否中选,吾心不改,誓于之共进退。 今其又为国远征他乡,吾思之如潮水,何有穷尽时,盼其归期,与之凤凰于飞,琴瑟和鸣,合卺百年之好。 剴昱甚念! 署名:凯里·唐” 感天动地,触动心肠,昨日情景宛然历历在目,我一个人抱着手机,眼泪花花的直流,痛哭流涕。 待稍稍冷静下来,我愕然的发现在各方媒体的大肆渲染下,不知是唐剴昱用的写手们还是发自真实的感言,网上的言论开始有倒向支持唐剴昱同我这段恋情的趋势,言辞间莫不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由于唐剴昱对我的一番总结和赞扬,对我的评价也大为改善。 我思忖着,唐剴昱定是为了我的参选铺路,替我造势,没想到他在网上扭转乾坤,内心除了说不尽的感动,幸福和甜蜜,对他更是钦佩痴慕的五体投地。 我拿着手机反复的看他的自叙,默默拭泪,陡然间窗外也传来一阵哭喊的声音,喊的撕心裂肺。 我的目光望向一楼窗外,一个凶悍野蛮的男人正在抢夺一个女人怀抱里的婴孩。 那个女人泪流满面,不断的哭喊,“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虽然此时不算光天化日的夜晚,但这男的居然在帝国特种部队的眼皮底子下绑架儿童,胆大包天。 我不由得极为悯然,义愤难填,我拿起手边的枪,打开窗户,手一撑低矮的窗台,双脚跃出窗外,端起手中装了消音器的步枪,冲着那男人的脚底下一顿扫射。 那男人大吃一惊,双手一松,放下正在拉扯中的孩子,慌张逃跑了。 那女人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含泪盈盈的眼睛望向我,对我连声谢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随即又咬牙怒骂道,“这些海盗,太可恶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这个女人一身当地人的打扮,皮肤黝黑的发亮,在黑夜中看不清长相,汉语说的生硬。 她道着谢,就朝我走了过来,我举起手低喝道,“别过来。”她若是太过靠近这个旅馆,就会触发安装的警报。 那女的一愣,停驻了脚步,随即不好意思的说,“那打扰了。”便蓦然转身,急匆匆的离开。 我突然瞥见地上有一个大包,里面露出一角的尿布,想必是那个女人落下的母婴包。 我高声呼道,“你等等,你的包……” 那女人已跑远了,似乎没听见我的叫声,我往前小跑了几步,继续喊,她终于回头,呆愣之后便折返,捡回地上的大包。 我此时已经离开了旅馆的安全警戒范围,旅馆四面的几条巷子也是寂无人声,漆黑一片。 我突然觉得一阵凛凛的寒意,瞳孔紧缩,暗忖着,不对劲,这个女人半夜三更抱着孩子出门是干嘛。 正这样想着,这个女人就从那个大包里拿出一把枪对着我,但更另我感到吃惊的是,那个女人还没开枪,就被一粒消音子弹正中眉心,闷声倒地,无声无息。 我的身旁倏地出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健壮男人,“赶快回去,在这个地方别管闲事。”帽沿和嗓音都压的极低,但是声音和健壮的身形却是极为熟稔。 我退回了旅馆,转眸一看,那男人如鬼魅般的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我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眼睛蓦地瞪大了。 卡特—— 浓浓的甜意和暖意又在心间荡漾,原来唐剴昱还是不放心我,派了卡特随身护着我,但我不理解的是,他为何这样鬼祟,把所有人都瞒着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我也懒得细想,估计又是什么战术计策吧,既然他不愿意透露行藏,那我也就装作没看见,只字不提了。 没过一会,蛟影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装作母亲的海盗,从那个包里发现一些麻醉药物和那把装有麻醉子弹的手枪。 吴上将登时明白,这个海盗是冲着我来的,他敲门进入我的房间。 我挑眉问他,“刚才那女的喊那么大声,你们没听见吗?” 吴上将环胸,不以为然道,“听见了,那又怎样,三更半夜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他肃然的对我警告,“你以后千万别管闲事。”责怪的语气同卡特如出一辙。 我见状无奈的叹息,看来的确是我的失误,这种瞒天过海,笑里藏刀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家常便饭,视若无睹,根本不为所动。 第七十七章 征途(三) 碧绿成丛,佳木繁阴,满眼的绿色,连续无间,无穷无尽。 近日有一些海盗的巢穴迁移至海岛密林的最深处,找寻起来时间愈长,也愈加的费劲。 空气闷热潮湿,穿着厚重的特种兵作战服,越发觉得难以忍受,汗流浃背,却不能够脱下,因为丛林里的毒虫,吸血的蚂蟥和利刺的荆棘遍布四周。 乔木,灌木,藤蔓等附生植物层叠横错,交织缠绕成一片郁闭的丛林,几乎无路可走。 蛟影最前方的特种士兵手持开山长刀,披荆斩棘,谨慎的用探测仪排雷,经过仔细探查,没有威胁,便列成一路纵队,在这片热带丛林中开路而行。 脚下烂泥淤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 蛟影的队员们纷纷从我身旁擦过,我拉在了最末的队尾。 我焦急的加快脚步,军靴却不慎踩到一块石头,一个没站稳我冲着泥地里倒入,却跌入一个坚实的怀里。 抬眼,不知何时叶永燿来到了队尾,他将我扶了起来,一只有力的手臂从我的腋下穿过,支撑着我一同前行。 虽然举止有些亲密,但若不是如此,我恐怕会被蛟影们甩的无影无踪。 刚走了一会,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一侧的婆娑树影传出飒飒响声,倏忽闪过一个黑影,似是人的影子疾速奔驰而过。 蛟影的特种兵们立时举起手中步枪肃然警戒,开了头盔眼镜上的红外热像仪朝着黑影经过的方向探查。 我也开了眼镜,只是看到一些动物的红色图像,却找不到任何人影。 为了谨慎起见,蛟影变更了前进的阵型,列队成二二的防御阵型,可以观测前后左右的敌情。 速度放缓了许多,我不禁松了口气,叶永燿也放开了我,进入警备状态,让我独自前行。 这片丛林天气多变,上一刻艳阳高照,突然之间屏翳聚云,狂风大作,乌黑的卷云层翻滚如涛。 蛟影部队停止了前行,在一块相对低洼的地区,在背风面支起了帐篷,迅速搭建营地躲避雷雨。 电闪雷鸣,雨若瓢泼,倾注而下。 还来不及进入帐篷避雨,身上已被淋个湿透。 我进入帐篷,脱下头盔和厚重黏腻的作战服,只留一件短袖t恤和平角短裤,被汗水和雨水浸湿的头发松开披落,倏地觉得浑身放松,舒服许多。 我的帐篷门突然被人打开,被几个人推搡进来一个人,叶永燿。 由于整个部队只有我一个女的,我的帐篷不大,只够两三人休憩容身。 叶永燿见我衣衫单薄,手指交叉置于膝盖,低垂着头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此时,再傻我也能觉察出,蛟影部队的队员们在有意的撮合我和叶永燿。 我也觉得有些局促,侧着头没看他,手拨弄着发丝。 突然一声“轰隆——”巨响,雷声震天,仿佛闪电击在耳畔,我被惊的浑身一颤,脸色煞白。 这场雷电雨来的异常凶猛,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内心担忧着,我们的营地是否会遭到雷击。 一阵阵的闪电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我发白惊惧的脸庞。 叶永燿突然发声问道,“你在害怕吗?” 我咽了口水,点着头,“恩,有一点。” 他的手覆在我紧捏成拳的手上,柔声道,“别怕,热带丛林里,雷电雨常有,不会这么巧,被劈个正着的。” “除非,有人发了誓被天谴。”他的唇边扬起一丝清浅的弧度,戏谑的笑意。 又是一声震耳的雷声,我被吓的又是一颤,害怕悚惧的身体下意识的倾身靠近叶永燿。 心里暗忖着,上天不会真的要惩罚我吧。 我紧闭起眼睛,嘴里不禁念念有词,“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乱发誓了……”声音极小,几乎只能看见嘴型。 叶永燿突然低低的笑了声,“放心,不会劈你的,这里还有我,没道理连我也劈。” 我闻言睁开了眼睛,望向他,他的眸光闪动着雷电的倒映,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就算真的被雷劈,有我陪着你。”他的眼眸坚定的看着我。 我的喉咙发紧,胸口堵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垂下了头。 这场雨势来的快去的也快,过了不久,雷雨渐停,我缓缓的松出一口气。 待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突然发现我的手还被叶永燿握着,我轻咳了两声,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紧握着,一时之间轻抽不出。 他突然问我,“如果你这次参选失败,你有什么打算?” 我被问的倏地瞪大了眼,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次清剿完‘鲲’,我准备辞官,隐姓埋名,去浪迹天涯。”他凝眸望着我,星眸荡漾着情深挚意的波光,“如果你没被选上,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的心头一颤,只是楞楞的望着他,没有回答。 我们俩此时都没有发现,一只形似蜻蜓的迷你侦察机,在帐篷塑膜的透明窗口探查。 图像和声音传至一个身披雨衣的男人手中所持的终端显示器。 陡然之间,营地四周安置的警报预警声响起,我回过神,抽出了被他紧握的手,他也猛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帐篷。 蛟影部队的人立时都警觉万分的四下查探,片刻,查出是一只野兔误触了警报。 所有人几乎都又放松了下来,但此时,有两个人的神情有些异常,没有掉以轻心。 一个是叶永燿,他环胸眯眼,若有所思,还有一个则是吴上将。 他们觉得这只兔子来的蹊跷,甚是可疑,还有那个黑影,叶永燿和吴上将互相对视,彼此之间似乎已心领神会。 这段日子,几乎每次我和叶永燿过于亲近,就会出现意外的干扰,而且,都查不出所以然,此人身形之诡秘,在蛟影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对蛟影了如指掌,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两年前作为蛟影的队长,现在的御前第一保镖,卡特。 当一次我和叶永燿在哥卡隆的露天海鲜餐馆,被凑成一桌吃饭时,一个满身酒气,醉醺醺的人突然趴倒在我们的桌上。吴上将再也忍不住的怒吼出声,“卡特,你给我滚出来。” 第七十八章 营救(一) 一个魁梧如山的男人从角落缓步走了出来,来至我们的跟前,脱下了头上的鸭舌帽,一张不苟言笑的肃峻脸庞,正是卡特。 他对着吴上将讪然道,“吴锋,许久不见。”他直呼了吴上将的名字。 吴锋嗤之以鼻的哂道,“鹰犬。”声音极低,刚好够卡特听到。 卡特的神色略显尴尬,转脸对着叶永燿行了个军礼,“大将军好,前两次见面状况都有点复杂,没来得及向您问好,抱歉。” 叶永燿淡然道,“无妨,坐下聊吧。” 卡特推了推趴在我们桌上的醉酒男人,那男的瞬间安然无恙的起身,神智清醒。 卡特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币,那男的便迅速离开了。 他坐在了我们对面,叶永燿对吴锋唤道,“你也过来坐,一同叙叙旧吧。” 我此时坐在一边很是困惑,卡特和他们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吴锋的嘴角挂着嘲谑,对我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鼎鼎大名的卡特,两年前可是蛟影的队长。” 卡特坦然回道,“惭愧,只做了没几天的队长,承蒙陛下不弃,被陛下看中为他效命,倍感荣幸。” 叶永燿说,“你能受到陛下的赏识和重用,名利双收,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卡特闻言神色肃穆,谨然道,“不错,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万死难报。” 吴锋握紧了拳,语气有些忿然,“那将军对你的情义呢,你就弃之不顾了?” 卡特环胸,“我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陛下知晓我的脾性,为他办事比较安适自在。有时候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抱歉。”他的话里意有所指。 吴锋怒目切齿,一时之间,火药味浓烈,气氛有些尴尬。 叶永燿洒然一笑,朗声道,“不论在哪做事,我等身为帝国臣民,皆效忠于陛下。” 他向卡特举起酒杯,“难得一见,既然来了,就一同把酒言欢。”随即仰头一饮而尽,远迈不群。 卡特欣然称赞,“还是将军爽快。”他也拿起酒杯,满上一杯酒,跟着对酌豪饮。 吴锋的眼眸倏地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他释然的落落大方道,“好,那就不多说了,喝酒。”随即转头又问服务员要了一些酒。 蛟影部队卡特的旧相识们也纷纷来至他的跟前,向他敬酒。 一群阳刚的血性男儿,兴意渐浓,开怀痛饮,热情洋溢。 我看他们的模样不知会喝到几时,便同叶永燿打了声招呼,他派了几个人,随我一起回了旅馆。 次日,我见到吴锋一行人,却没有看见卡特跟着一起,疑惑的问他,“卡特呢?” 吴锋若无其事的说,“哦,卡特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就离开了。” 我思忖着,卡特的确我行我素,不同蛟影的一路,也就没有多想。 但此时的卡特,昏昏沉沉的醒来,却惊愕的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荒岛,除了一些简易的武器,和一些食物,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他仔细回想,昨晚饮酒时他一直把握着分寸,不至于喝的不省人事,被人扔至荒岛蛮地。 他微微苦笑,想必那酒是被吴锋或蛟影的其他人做了手脚,掺入了无色无味的高浓度酒精,马失前蹄,被熟人给暗算了。 碧天如洗,万里无云。 广袤无垠的海洋,在旭日的明辉下,金光跳动,流灿出金玉叠翠的光泽。 笛声悠扬,水远与天连,孤舸远影,海面上驶来一艘豪华高雅,精美绝伦的游轮,船尾留下条发光的水痕。 看似平静无澜,霎时风起波涌,隆隆的轰鸣声划破这一片安和宁谧。 几架军用直升运输机飞至悬停在游轮上空,从机舱内抛下的绳索滑落一队装备精良的特种士兵。 雅尼亚国的海岸警卫队收到一艘帝国游轮发出的求救信号,便迅速的告知了帝国军队。 确认具体方位,通过远距离观察,这艘游轮被一群海盗占领,蛟影便决定出发前去营救。 奇怪的是帝国的载客游轮竟然会出现在这片海盗横行的海域,想必是被挟持以后更改了航线。 根据游轮方提供的相关信息,这艘游轮载有几百名游客,以及上百个船员。 红外热像仪的查探,挟持这艘游轮的海盗数量预估有几十人,另有几百人集中在船舶中央的宴会厅,显而易见就是人质关押的地方。 因为人数的差距,通常海盗不会铤而走险去劫持游轮,这批海盗料想就是被逼的走投无路,“鲲”的余孽。 本来叶永燿反对我参与这次的营救行动,他说在游轮上和海盗对战,不比在海岛丛林中可以掩藏身形,必须要和敌人进行正面交锋。 每次围剿,我几乎都是留在后方作为狙击手收割,我立功心切,坚持要去,游轮上又都是帝国的子民,我能参与此次的营救行动,对我正面形象的塑立有极大的帮助和影响。 叶永燿拗不过我,便千叮万嘱我和他一同行动,不能离开他半步,我恳然应允了。 第七十九章 营救(二) 蛟影的出击,势不可挡。 百发百中的子弹,迅雷不及掩耳的把游轮上各处的海盗全部击毙。 冲入人质所在的宴会厅的几扇大门,刚击毙了门内的一些海盗。 厅内的扩音器骤然响起有人手持麦克风说话的声音,“你们若是不想这艘船被炸成碎片,就立刻停下。” 叶永燿闻言立时下令,蛟影暂时停止攻击。 厅内的人群突然起了骚乱,哭喊声,救命声不绝于耳。 冷静仔细的察探过后,有几个海盗蹲在人质当中,其中一人拿着麦克风在说话,身子几乎全部掩藏在人质的身后,无法攻击。 那个男人的声音渐渐愤懑,“这艘船已经装满了炸弹,我现在就和你们同归于尽。你们要怪就怪帝国的军队欺人太甚,一条活路都不给我们走。”语气痛恨欲绝。 叶永燿暗道不妙,下令立即撤离。 他焦急的拉住我的手臂,我却执拗的不肯离开。 我暗忖着,若是这艘船就这样被炸毁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命,都是我们的剿灭行动把这些海盗给逼上绝路害死的。不止是于心不安,对我们这次大规模的清剿行动将带来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 我甩开了叶永燿的手臂,决然道,“我……不走。” 我举起双手,径直朝着厅内走了进去,大声道,“慢着,不要冲动。” 我的内心也是忐忑不安,我强自镇定,凛然道,“你们不是想要人质吗?抓我吧,我是万黎凝。” 此语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惊愕住了,叶永燿的脸色发白,吴锋蹙着眉头,通过头盔内置的耳麦通讯器低声问叶永燿,“她在干嘛?” 我继续说,“你们只要抓了我,就不会再有军队攻打你们,而且还能向帝国的皇帝陛下提条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几个海盗登时双眼放光,他们没想到我居然会自投罗网。 那个男人用麦克风回道,“你把武器都放下,朝我这边过来。”他俯着身子冲我挥了挥手。 我把身上携带的武器都卸下,脱了头盔,露出一张俏美的脸庞,双手交叉置于脑后。 “我每走近一步,你们就放走一些人质,如何?”我同他们谈起了条件。 “可以,特种部队的其他人全部离开,不许靠近这个宴会厅半步。”那人欣然接受。 我回眸朝着叶永燿施了个眼神,叶永燿微微一愣,随即下令示意蛟影全部撤离待命。 他在门外脱了身上的特种兵服和头盔,只携了一把轻便的步枪,对吴锋说,“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守在外面,我一个人潜进去看看。” 吴锋摇了摇头,“我看你们俩都疯了。” 他打开宴会厅的一扇偏门,蹲下身子,悄然无声的溜进了厅内,以被击毙的海盗尸体遮挡为掩护,观察着厅内的情形。 经过海盗们的一些组织安排,我每往前靠近一步,厅内的人质便放出一批,他们作鸟兽状的仓皇逃离。 终于,厅内空寂,几百名船员包括乘客几乎全部放走离开。我也来至几个海盗的跟前,一个男人上前搜了下我的身,确认没有携带武器,此时那个手持麦克风的男人身前还有两个人质遮挡,我猜测就是这个人的手中持有引爆器,所以一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形,怕被蛟影的远距离狙击击毙。 我转头对他说道,“你放了那两个人吧,你抓着我就行了。” 那人回,“那你过来。” 我向他慢慢靠近,他把身前的人推开,随即一个手臂勒着我的脖子,把我紧箍在他的身前,一颗头藏在我的脑后。 我眼角的余光望了眼他的手中,果然紧握着一个引爆炸弹用的遥控装置。 我的双手一直置于脑后,我微眯眼眸,当机立断的抽出了我事先为以防万一带上的发簪,往那个男人的手上用力的刺了上去。 发簪的尖锐一头没入手掌几近一寸,那男的吃痛的放开了我,掉落了手里的引爆器。我立即把引爆器从地上捡起,牢牢的握在手中。 他望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掌,一张扭曲狰狞的脸庞,嘴里大声骂道,“贱人——” 他举起另一手里的枪,朝我开枪射击。 我闭起了眼睛,“砰——”枪声响起,我被一个人扑倒在地,睁眼,心里陡然一惊,叶永燿不知何时纵身跃了出来,替我挡了一枪。 他转身,对着那群海盗便是一顿扫射,此时蛟影的其他人都已闻声而动。 那几个海盗根本来不及开第二枪,就全部被击倒在地。 看向叶永燿,他肩头处的白色衬衣被血染红,我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伤及要害。 我起身,从那个海盗的手掌抽出了发簪,擦拭了一下血迹,便放回了身上。 有惊无险,我孤注一掷,救下了一艘游轮的人质。 事后,叶永燿肩头的枪伤经过医生的诊治处理,我去他的房间看他的伤势,他问我,“那个发簪,看起来挺名贵,是……?” 我答道,“是陛下给我的。” 他的神情失落,木然的说,“是吗?陛下……他对你还挺好。” “恩。”我垂眸,微微颔首。 “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开枪?”我疑惑的问他,凭他的枪法,当时那几个海盗可以不费力气的全部击毙,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飞身出来替我挡枪。 他无奈的笑笑,“我有些怕。” “你怕什么?”我眨巴着困惑的眼睛。 他叹息道,“我怕自己会失误,怕你会……出事。” 我闻言一愣,低垂下了头,一声不吭了。 这次的游轮营救行动,帝国的新闻给予了大幅报道,标题大致都为“万黎凝为了救人,把自己当人质交换。”内容对我大加赞赏,船上的乘客皆激动万分的感谢,并且表示会大力支持我的参选,我见状内心的喜悦和欣慰无法言喻。 我的手机还响起一个来自远方的问候。 “你没事吧?”电话里,唐剴昱好听的让我浑身舒悦的声音关切的询问。 “没事。” “想我吗?”他柔声问。 “想……”我娇声细语道。 “小心一点,别太拼命了。”他关照道。 “恩,知道了。” 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我的心里却是美滋滋,人飘飘然。 唐剴昱挂了电话,俊脸稍露忧色,他已经多日没有接到卡特的禀报联络,不知道他出了什么意外。 第八十章 一线天(一) 转眼间我们的清剿行动进入了最后的扫尾阶段,可是越是临近任务的尾声,我们的进程反而放慢了下来,蛟影部队的队员们感觉散漫起来,嬉笑打闹,好似根本不拿任务放在心上了。 而我却是心急如焚,想念唐剴昱想的发疯,想的发狂,只想早点完成任务,能够尽快回到他的身边。 我们在一个海岛的丛林里扎了一个营地,连着待了两三天。问起叶永燿,叶永燿回答,派出去的特种兵回复说暂时还没有找到海盗的巢穴,还在查探。 我则心里明白,他们是有意而为之的。 因为在我的帐篷里,除了我,还有叶永燿。 支起帐篷的那一日,叶永燿不好意思的来至我的帐篷内,叹了口气,轻叱道,“这帮龟孙子,说没有我睡的地方,让我来你这。” 我闻言一愣,叶永燿又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去外面睡睡袋也行。”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游轮营救行动他为我挡枪受了伤,我见他的肩膀处还裹着绷带,伤都没有好,怎么能餐风露宿,睡在潮湿凉阴的草地里。 我无奈的回道,“没事,你就睡在这吧。” 我的帐篷睡两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觉得窘迫,我和衣而睡,盖着薄毯,紧挨着帐篷的一侧,和他保持着距离。 他也是同样的局促,我和他之间几乎一言不发,一整晚除了丛林里枝叶被风拂过,飒飒作响,蛙鼓虫吟,帐篷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次日晌午,他们在营地外面一阵吵嚷,我出去一看,见他们猎了几只山鸡,正打算吃顿野味。 进入丛林以后,吃的食物基本都是随身携带的干粮,淡而无味。 他们在地面挖了个坑,把干草等易燃物放进坑里引燃,底部烧成灰,再加入干草枯枝,等烧成了红炭,把处理干净的山鸡用芭蕉树叶包上扔进坑里,用土盖上,过了个把小时,扒开表面冒着热气的土层,叫花鸡似的焖鸡就做好了。 叶永燿拿了一只焖熟的山鸡给我,说,“这里不比皇宫,山野之地,你将就着吃吃看。” 我看了眼那只焖鸡,最外层的芭蕉叶已被烤得焦黑,剥开叶子,里面很烫,大概是因为焖在地下的缘故,类似高压锅的原理,鸡肉酥松,水分也没有蒸发,口感极佳,还带着一股芭蕉叶的香甜,还挺美味。 我吃完一整只的山鸡,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抬起头,发现叶永燿眼带笑意的望着我,柔声问道,“好吃吗?” 我点头,赞赏道,“恩,好吃。” 他说,“那再给你拿一只?” 我赶忙挥手,拍了拍圆圆的肚皮,“不,不,我吃不下了。” 他又说,“好,那明天再给你弄些别的野味。” 我闻言心里却不觉得窝心,反而有些焦燥,他们这是打算在这个地方待多久。 我轻声叹息,木然的回道,“好的。” 丛林的静夜,星空寥廓深邃,素白澄洁的月光铺洒着万顷清光。 这晚我在帐篷里面辗转反侧,眼见蛟影们的日益拖延,心里有些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的初衷是为了我而来的。 翻了个身,见叶永燿也还没睡,星眸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我清了清喉咙,轻声问道,“你还没睡呢?” 他好似回过了神,“恩,在想事,睡不着。” 我接嘴道,“你在想什么?” 他若有所思的说,“你跟了陛下以后,变得挺多,比以前成熟自信多了。” 我闻言暗忖,跟着唐剴昱当然得要一颗强大的自信心,否则怎么立于他的身侧,还做他的女人?开玩笑。 我嘴上随口说道,“大概是大风大浪见多了吧。” 他的目光又直勾勾的盯着我瞧,“难怪陛下会那么喜欢你,你比以前看起来更加的迷人,都让人移不开眼睛。”说完,他垂了眼眸,苦涩的叹息,一言不发了。 我用手摸了摸脸颊,暗自思索,是吗,我自己倒没发觉,兴许是年龄的关系,女大十八变吧。 最近蛟影的人也是越发的肆无忌惮,那些仅剩的为数不多的海盗们,早已被蛟影的特种兵唬的闻风丧胆,只有逃跑的份,不足为患。 所以他们也不管是不是会暴露自己的方位,夜里一堆人就这样围在篝火旁,烧烤捕来的鱼吃。 “啪啪”的几声响,火星从火苗顶端迸发,轻风鼓吹,飘得愈高,空起的焰火照的四周红色的光影摇曳。 吴锋坐在叶永燿的身旁,推了推他的手臂,挤眉弄眼道,“这几天如何?” 叶永燿反问,“什么如何?” 吴锋压低了嗓音说,“你们俩啊,睡在一个帐篷里,有没有……发生什么?” 叶永燿看着坐在他们对面正在吃鱼的我,从喉间吐了两个字,“没有。” 吴锋一脸的失望,“我们好不容易甩掉那只鹰犬,将军你竟然……” 叶永燿的眼眸里倒映着两簇火苗摇曳灿动,他沉吟了会,无奈的轻叹一声,沉声道,“算了,别多事了,明天拔营走吧。” 吴锋一愣,嘴里不悦的嘀咕,“将军,你也太怂了。” 片刻,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走就走吧。” 过了一晚,下午吴锋告知已经找到了海盗的窝点,终于能够离开这个地方,我喜形于色。 我们收起了帐篷,整理了一下战备行囊,往那个地点进发,走到一处巍然挺立的巨石,两面险崖绝壁,中间一条罅隙宛若被利斧逢中劈开。 我见状感叹,这就是“云里石头开锦缝,从来不许嵌斜阳。何人仰见通霄路,一尺青天万丈长。1”里面说的一线天。 吴锋说这是条近路,我们就一个挨着一个的走入狭窄的石缝。 注释: 1出自李雯,《一线天》 第八十一章 一线天(二) 抬头仰望,从中漏进天光一线,宛如跨空碧虹。 越往里走前面的罅缝越是狭隘,原本只够一人通过的还要侧着身走。 再走一会,前面的人忽然喊道,“不行了,过不去了。” 另一人啐道,“我看是你太胖了,让万黎凝来试试,看能不能过去。” 他们挨个退出,让我挤去最前方,我往前走了一段,那道石罅狭窄的我也无法通过,我想放弃退出,身后一人说,“你把特种兵服脱了试试,要是你能过就先过去那边等我们,否则要多走几个小时的路。” 我闻言望了眼那条罅缝,好似离出口不远。 “好吧。”我听了他们的建议,脱了厚重的特种兵服,卸了一身的装备,继续往里前行。 再走一段,出口好似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挤不过去了。 我暗自骂道,自己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长胖了。 无奈的叹息,心中极为不甘。 身后那人见我的神情,说道,“我推你试试。” 我动心的应允。 他卯足了力推我,把我又往里推入几寸,随后便动弹不得了。我终于心灰意冷,想退出,却发现自己被卡在了石缝中间,一动都动不了。 我不由得心慌起来,我让那人拉我出去,他拉了半天,我纹丝不动。 他慌道,“你等一下,我去报告将军。”说完,他便丢下我走出了罅缝,我转眸看向一线天的甬道中,蛟影的人已经全部离开了,只剩我一人卡在石缝里,进退不得。 没过一会,叶永燿便来至我的跟前,见我的模样,一张俊脸又是担忧又忍不住的发笑。 我涨红了脸,哭丧道,“你赶快想想办法,拉我出来吧。” 他没有直接拉我的手臂,而是将手臂伸入我腰间的空隙,把我搂着,一手撑着石壁,另一手往外用力拉扯。 “啵”一声,我终于脱离了出来,我抹了把冷汗,暗自松了口气。 突然之间,尘土飞扬,“咔咔塔塔”的响声灌入耳中,从石壁的上方滚落下一堆碎石,我惊恐的瞪大了眼,难道这块巨石是崩塌了吗? 叶永燿见状将我紧搂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我的头部和身体。 待我睁眼,悚然的看见叶永燿身后的甬道被石块堵了个结实,我同他被困于这一线天之中了。 他对着头盔的通讯器喊道,“吴锋,我和万黎凝被困在一线天了,你们赶紧回来想办法救我们出来。” 吴锋回应,“好的,我们马上就来。” 可是,我和叶永燿等了许久,不见一个人前来营救。 叶永燿用手摸了摸那些堵着甬道个头并不大的碎石,发现最大的也不过雀蛋那般,这一线天两侧的石壁也仅有两人的高度,这些石头除了堵住通道,根本伤不了人。 他眯起了眼眸,突然想到了什么,嘴里骂道,“那些王八蛋。” 我见状把之前发生的全都串联起来,愕然的恍觉,这一切竟然是蛟影的队员们为了将我和叶永燿困在此地,精心安排设计好的陷阱。 千里姻缘一线牵,敢情他们是想让这一线天能够把我和叶永燿牵在一起吗?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来,离开了叶永燿的怀抱,胸中有火气逐渐上涌。 叶永燿见我的脸色难看,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他们这次是太过了。” 我冷着脸,肃然叱道,“这样玩有意思吗,他们就不怕把我们给活埋了?” 叶永燿一愣,解释道,“应该不会,这点分寸他们还是有的。” “分寸?”我的唇边浮上一抹冷笑,“他们根本就是幼稚。” 叶永燿闻言哑然无语了。 天色渐晚,凉风从石罅中习习吹过,即使是在热带丛林,峭石凌风,在一线天里时间待的久了,感到肌骨透凉,我的军服外套又全都脱了被他们挟走,不禁冷的瑟瑟颤抖。 叶永燿见状把我揽进他的怀里取暖,我赌气的将他一把推开。 叶永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生气了吗?” 我喘着粗气,满腔的怨气和怒气抑制不住的爆发了,我冲他吼道,“我跟你来这里不是游山玩水的,如果不是你的纵容,乐见其成,他们会这样大胆放肆,一直拖拖拉拉的吗?” 叶永燿闻言怔忡住了,俊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低垂下头,只是说,“抱歉。” 半响,他深舒一口气,对着通讯器破口大骂,“吴锋,你他妈的给我适可而止,你再不过来就永远别来了。”他对着吴锋发泄此时心里无尽的痛楚。 片刻,吴锋一行人出现了,用工兵铲把通道掘开,我和叶永燿出了一线天的通道,彼此之间一言不发,隔着很远的距离,脸色都不好看。 这一线天并没有牵住我和叶永燿,却像是巨石裂开的罅缝,在我和他之间生出了嫌隙。 这次攻打海盗的窝点,叶永燿独自一人冲在最前头,混身散发的幽冥地狱般的嗜血气息,让那些海盗簌簌颤抖,都没怎么打,他们就都缴械投降了。 回了哥卡隆,叶永燿跟着蛟影的队员去了酒吧,我却不想理睬他们,独自回了旅馆。叶永燿不放心的喊了几个人跟着我,自己却留在酒吧,喝起了闷酒。 吴锋忐忑不安的问他,“你们在一线天那怎么了?” 叶永燿紧捏着酒杯,声音从后槽牙里恨恨的挤出,“你以后别干这种蠢事了,行吗?” 吴锋一愣,半响,他不以为然道,“女人全都一个样,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心里却不一定这样想的。” 他由衷的劝道,“将军,依我看,万黎凝应该不会对你完全忘情,若是你再不把握机会,等回了帝国,你就真的永远的失去她了。” 叶永燿闻言只是饮着杯中烈酒,眯着星眸,默然不语。 夜凉风清,微风鼓起床边的白色纱帐,我躺在铺着黄绿色藤簟的床上陷入沉思。 今日我冲着叶永燿发火,待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过激了,他对我的情意不是错,蛟影对他的情义也没有错。错在我,自私的认为他们能够没有私心杂念的为我付出。 我长叹一口气,此时即使给我和叶永燿再多的时间和机会,我终究还是会辜负他的情意,辜负蛟影,因为我已经全心全意,眼里和心里只能容下唐剴昱一个人了。 想到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去见到日思夜想的唐剴昱,顿觉心情转好,我阖起双目,不一会便甜甜的安然入梦。 第八十二章 抉择(一) “剴昱……不要,好痒……”今晚我又梦到了唐剴昱,他的吻从唇瓣划过,流连在我的脖颈,还伴有一股浓烈的醇酒芳香。 酒香…… 不对,这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还能闻到气味,那么真实,难道…… 我惊惶的睁开眼睛,银色的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俊脸,赫然是另一个男人,叶永燿—— 我扭动着自己的身躯,用手推拒着眼前满身酒气的男人,慌乱的叫唤,“叶永燿,你在干嘛……” 他摁压住了我的双手,力气很大,动作狂野且极具侵略性。 眼泪急出了眼眶,我不住的哭喊,“叶永燿,你喝多了,快放开我……求求你,别这样……” 他不为所动,我情急之下,猛的发力,用脚蹬踢,把他从我的身上给踢下,他滚落下床。 我坐起了身体,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害怕的蜷缩在床里一角,手紧抓着被子,闷声抽泣。 他仰躺在地上,用手捂住了眼睛,哽咽道,“对,对不起……”他抑制不住的泪盈于眶。 “时光再也回不去了,是吗?”他喃喃自语。 我望着他痛苦绝望的神情,人慢慢平静了下来,停止了哭泣。 “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带着你远走高飞,为什么放不下?”他突然用手猛捶地面,低吼道,“为什么,我那个时候不辞了这个破官,为什么……” 忆起当初,我的确想要跟着他离开,可惜,过去的事情无法从头再来。 胸口突然翻涌起酸涩,我抿了抿唇,颤颤的出声道,“叶永燿,你,你别这样……” 他没有理会我,自顾自的说道,“我,真的爱你,我对你的爱不比陛下少一分半点,可是,我没有他那么会表达,我……” 他深吸一口气,楞楞的望着天花板,“我,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每天都接受着最严酷的训练,再苦再累,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我闻言怔忡住了,这是叶永燿第一次和我提及他的出生,以前许多不理解的事情瞬间都理清了,难怪身为帝国统帅,却没有关于他父母家人和出身地的信息,他是哪里人都不清楚,虽然长相特征像华州人,却没有确切的资料。 原来他的身世那么凄怜,难以言表的疼痛感涌上心头,“你,你不用说什么,我都知道。” 我知道他的心意,由始至终都知道,根本不需要宣之于口,我都能感觉得到,可是,我,我没办法……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 我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何德何能?! 我何德何能,承受得起这两个超群绝伦的男人,如此的情深意重。 我深吸一口气,“今生亏欠,来生再还。” 若是来世有缘,同你再续前缘。 叶永燿闻言喃喃道,“来生……再还……”他明白我已经做下了决定,不会改变。 他用手捂着笑的苦涩入骨的脸庞,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下了脸颊。 这一晚过后,叶永燿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并且他下了严格的军令,不允许再有任何耽搁和拖延,必须刻不容缓的完成剿灭的行动。 铁面无私,铁一般的军令。 蛟影的队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叶永燿异常的严肃和冷峻,也不敢置喙半句。 军令的执行利落且迅捷,不出几天时间,就到了最后一个窝点的清剿。 地点在一个海岛的奇崛山峰里,高耸挺立的危崖峻岭,一面刀削般的悬崖峭壁临着惊涛澎湃的海洋,汹涌的波涛撞击山崖的声音似雷鸣。 这个地方和军校的山体工事类似,应该是原本就挖掘建造好的军事基地。 我们炸开了进入山洞的入口,击倒了大部分的海盗,在山洞的几间铁门紧锁的囚室内,解救了一些被关押起来的人质。 有几个拖拉着两个人质的海盗还在负隅顽抗,他们挟持着人质走出了山洞,沿着一条蜿蜒崎岖的狭窄山路一路退守至崖顶。 我和蛟影的几个队员跟上了崖顶,海盗们逃至崖边,惊惶的左顾右盼,再无退路,迫于无奈的缴械投降。 我放下了手里的步枪,长长的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蛟影的其他人押着几个海盗走下山崖,我缓步至崖边,扶起跪在地上的人质,一个满面尘灰和血污,衣服破烂不堪的女人。 崖顶冷风嗖嗖,她哆哆嗦嗦的对我说,“谢,谢谢……” 我听到她的声音心下忽然一震,这声音似乎极为耳熟,不知在哪里听过。 我瞪大了眼,上下打量着她,她疑惑的望着我,“你,怎么了,看,看什么?” 这声音……,我顿时大惊失色,她的声音我毕生难忘,这分明就是鬼凤蝶的声音。 鬼凤蝶居然没死吗?! 我刚想举起手里的步枪,那女的脸色倏地一变,她的动作比我的更快,一脚踢掉了我手中的枪,从手里变出一把手枪对着我,握枪的手,虎口处赫然印着一个诡魅妖冶的黑红色蝴蝶刺青。 她阴冽的冷笑,“咱们可又见面了。” 正是鬼凤蝶—— 此时,崖顶上还有蛟影的队员,鬼凤蝶一手掐住我的喉咙,揽至她的身前,紧贴着我的身体,将我挟持至崖顶的边缘,枪口指着我的脑门。 蛟影的人顿时也大惊,举起手中的枪指着鬼凤蝶,鬼凤蝶淡定自若的高声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谁要是开枪,我就和她一起掉下去。”她往山崖下面施了个眼神。 那两人眼见我和鬼凤蝶紧挨着山崖边缘摇摇欲坠,一动也不敢动。 她附在我耳边低声说,“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一个不当心,脚没站稳,你就得跟我一起去见阎王。” 我垂眸朝山崖下面望了一眼,百丈高的深壑,底下是波涛汹涌的海面,不慎跌落必死无疑。 我的双腿有些发软,吞咽着口水,“你想,想干嘛?” “没干嘛,和老朋友叙叙旧。”鬼凤蝶轻笑道,“当然,还有另一位重量级的,老朋友。”她眯起了眼睛,重了语气,怒咬银牙。 她冲着蛟影的人扬声道,“找你们的头来见我,叶大将军,否则我就杀了她。” 那人侧头朝着头盔内置的耳麦说了两句,不一会,叶永燿便来到了崖顶。 鬼凤蝶桀然一笑,“大将军,我可算是见到您真人了,第一次见面就是这种场景,真是不好意思。” 叶永燿攥紧了拳头,眯起了星目,“你想要什么?” 鬼凤蝶闻言惨然道,“我要什么,我哪还敢要什么,您把我的人全都剿灭了。” 她痛恨疾首的说,“我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满脸黑灰血污,看不出神情,但是语气决然。 叶永燿慌乱道,“别,你冲我来,你放了她,和她没有关系,都是我要对付你们。” 她冷哼,“和她没关系?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拿我的人来给她建功立业,想回去当皇妃,没那么便宜。”她咬牙切齿。 叶永燿突然向她靠近了一步,鬼凤蝶立时朝他开了一枪,子弹正中他没有防护的膝盖,他膝盖一软,单膝跪落在地,鲜血洇出,染红了膝下的灰色山石。 我见状倒抽一口冷气,眼泪浮出了眼眶,用手捂住嘴巴,发出了轻声抽泣。 鬼凤蝶冷眼相觑我的伤心悲痛,嘲讽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爱哪个,是这位大将军,还是皇帝?你若是选不出来,要不我帮你除掉一个。” 我咬着唇,摇晃着头,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 鬼凤蝶轻蔑一笑,转头又对着叶永燿戏弄,“大将军的跪礼我可受不起,您赶紧起来。” 叶永燿双手支撑着身体,踉跄着起身,他低垂着头,“你想要我的命可以,但是在临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的事情。”他朝着鬼凤蝶走近了一步。 鬼凤蝶疑惑道,“大将军想知道什么?” 叶永燿问道,“你在军事部里安插的内鬼,到底是谁?”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鬼凤蝶摇了摇头,啧啧道,“那我可不能告诉你,没准我以后还要用呢。”语毕,她猖狂狞笑。 此时,叶永燿已经距离鬼凤蝶几步之遥,他趁着她得意之时,脚下猛的发力,一个箭步向她扑了过去。 鬼凤蝶悚然一惊,朝着叶永燿又开一枪,叶永燿早有预备,她扣动扳机之时,身体猛然旋转,躲闪开了射击。 他已来至鬼凤蝶的身侧,他的右手迅速抓住她握枪的手腕,左手用力推挡手枪,牢牢抓紧枪管,身体向右转动,右手顺势后拉,左手攥紧枪管朝下推,把鬼凤蝶的枪给缴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横插入我和鬼凤蝶的身体之间,他用力的推顶我的后背,把我推离了崖边。 反作用力也把鬼凤蝶挤落下了山崖,鬼凤蝶滑落山崖之时,惊慌的抓住了叶永燿的身体。 叶永燿已经使出了全身之力,一条腿血流不止,毫无支撑的能力,被鬼凤蝶一同拉下了山崖。 我转身,看着叶永燿掉落悬崖,我扑倒在了崖边,往悬崖下面伸出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却没有抓到叶永燿的片缕衣角。 我瞪大的惊恐双目,眼睁睁的看着叶永燿往地狱般阴森黑暗的深壑海里坠落,神魂俱丧,声嘶力竭的喊叫,“叶永燿——” 海在咆哮,风在怒号,撕心裂肺的凄厉叫声在山间回响,被翻卷的浊浪浑水吞噬淹没。 叶永燿的身体在空中如落叶无力的飘摇坠落,他仰望趴在崖边,我痛苦扭曲的脸庞,脑中回放闪过一连串的画面。 我笑靥明媚的脸庞;满身伤痕,见到他时激动欣喜的脸庞;泪流满面的脸庞;幸福甜蜜的,痛苦的,生气的,无奈的,害怕的…… “我为你坚守信念……” “我亦如初……” “我心匪石,定不负你……” “我爱你……” 画面定格在初见那时,在飞机的套房里,我搂上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永生难忘的吻。 他微启薄唇,诀别道,“凝儿,来世再见……”他的唇边扬起一抹解脱的微笑,如释重负,他缓缓的阖上双目,含笑坠入了海面。 一颗流星从天际划然而过的陨落,夜,沉入了海,永不会,再闪燿。 第八十三章 抉择(二) 苍茫的海洋,浩浩无际,沄沄深不测。千堆如雪之浪,拍打击荡。 我坐在舰艇的船头,临风洒泪。 这些日子,上千名特种兵搭载着大大小小的舰艇,直升机,沿着这个海岛四周的海域搜寻,用声呐探测,潜入海底,卫星侦查,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找到叶永燿或者鬼凤蝶的遗体,尸骨无存。 我满面泪痕,喃喃自语,“叶永燿,你在哪……你出来好不好……” 连着几天都没怎么睡觉,我的神智已不太清醒,浑浑噩噩。 “叶永燿,你不要玩了……不要和我捉迷藏,你到底在哪……”我的眼泪哭的几近干涸。 吴锋立在一旁,猩红的眼睛瞪着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怨怒和悲愤,冲我厉吼道,“玩?!你觉得将军在玩,万黎凝,你说这种话,你还是不是人?” “将军不像别人,把爱挂在嘴上。将军他那么爱你,你投入别人的怀抱,他还想尽了办法成全你,你对得起他吗?”他用力的抓住了我的肩膀,摇晃着我的身体,我的肩胛骨快被捏碎,虚弱的身体几乎快要散架。 我闻言眼泪又夺眶而出,一声不吭。 “你哭什么,你马上就可以回去为妃为后,逍遥快活。你不是应该高兴,庆贺吗?”他毫不留情的戳刺我临近崩溃昏厥的神经和意识。 “你怎么不去陪着将军一块死,你才是该去死的那个。”他几近疯狂的冲我咆哮,推搡着我的身体,我摇摇欲晃的快被他推落下船。 蛟影的其他队员见状赶忙拉着吴锋,哭着劝道,“吴上将,你别这样,将军他,不会想看到的,她,她是将军用命守护,用命换来的……” “我说错了吗,是她把将军害死的,她就是灾星,是祸水……” 我心如死灰,任由吴锋歇斯底里的辱骂。 我一个人坐在船头许久,浑身冰冷,四肢麻木,没有知觉,我踉跄着起身,嗓音嘶哑,“叶永燿,还没死,他没死,我要去找他……” 陡然间,我眼前一片昏暗,天旋地转,我倒地晕厥了过去。 待我睁眼,明亮的落地窗外,白云渺渺,海天茫茫。 昂贵的木质家具,宽大的床上铺着白色丝锦被褥,一艘舰船的豪华套房,我侧头,床边正坐着我魂牵梦萦的男人,唐剴昱。 幽深狭长的蓝色眼眸注视着我,修长的剑眉紧蹙,风仪修美的俊容略显疲惫和忧虑。 我的眼泪渐渐盈满了眼眶,我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剴昱……” 唐剴昱沉重的叹息,只是抱着我,一言不发。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抬起头,拉着他的手臂,啜泣道,“陛下,你救救叶永燿,你最有办法了,你一定能够救他,你救救他……”我苦苦哀求。 唐剴昱的眸光灿动,复杂的眼神看着神经质的我,半响,他郑重其事的说,“我会动用一切力量找寻叶永燿,如果找不到,他这次为国捐躯,我也会为他立碑颂德,扬名后世。” 我闻言泪流不止,不停的摇晃着头,咬着唇,“不,他没死,他没有死……” 他抓着我的肩膀,低下头,沉了声,“你清醒一些,都已经那么多天了,你得接受这个事实。” “不……”我哭喊道,双手捂着耳朵,紧闭起眼睛。 “他没死,他没有死……”我不断的重复呢喃,身体悚惧的颤抖,我蜷入了被窝,背对着他,不想听不想看。 唐剴昱咽了口水,喉结上下滑动,欲言又止于唇齿间。 他深舒一口气,“你再好好休息一下。”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次日,唐剴昱坐在我的床边,一手横在身前,一手撑着下巴。 他凝视着我许久,我面无表情的背靠床头,眼神毫无焦距,仿若丢失了灵魂,流落了意识。 他坐不住的开口,“你跟我回去吗?” 我木讷的抬起头,“什么?”眼神迷茫。 他耐着性子,重了语气,再一次的问道,“我问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低垂了眼眸,半响,我呐呐道,“我,我还不能走,我还没,没找到叶永燿。”我缩着脖子,声音细如蚊鸣。 他眯起了狭长的眼眸,“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语气带着森冷的怒意。 我不发一语,眼眸空洞的望着前方。 他提高了嗓音,“选妃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到底走不走?”他焦灼的催促我。 我咬着唇,“我,等我找到叶永燿就会去,陛下,你先回去……” 话音未落,他突然冲我低吼,“万黎凝——” 他紧握着拳,胸口上下起伏的呼吸。 我的眼泪又串串的滑落,“陛下,对不起,我没办法,没办法不管他……” 唐剴昱痛恨切齿,“万黎凝,你不要后悔。” 我浑身又颤抖不止,心口好痛,整个人仿佛被扯碎撕裂。 我摇了摇头,泪如泉涌。 我无法用叶永燿的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祭下的血淋淋的战功,去参加选妃。 我做不到心安理得。 唐剴昱见我心心念念,口口声声只有叶永燿,痛心疾首,怒不可遏,他拂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月后—— 这段日子,我闭目塞听,没敢上一次网络,也没有和任何其他人联络,只是和蛟影的队员们一起,在雅尼亚国的各处奔波,找寻叶永燿的下落。 我的内心深处其实明白,找到叶永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为求得一寸心安,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不至于万念俱灰。 我在哥卡隆的餐馆和旅馆漫无目的的寻找,偶然间在餐馆里听见两个人的谈论。 “这次帝国的皇帝选妃,据说是首相的女儿雀屏中选了。” “恩,那女的长得还算天香国色,真是有福气。” “羡慕不来的,人家才貌双全……” 居然,这么快,就选好了…… 我的心口突然一阵遽烈的绞痛,眼前一黑,人昏死了过去。 我醒来,身在一家医院的病房。 医生来病房查看,我问起医生,“我的心脏有没有问题?” 医生回答,“你的心脏查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但是你的营养不良,要注意饮食和休息。” 原来如此,这一个多月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但是…… 我蹙着眉,“那为什么,我的心口总是会绞痛,胸闷,透不过气。” 医生若有所思,建议道,“这个,你要不去精神科看一下。” 精神科? 我仰头凄然苦笑,笑出了眼泪。 敢情医生诊断,我是得了失心疯的精神病了。 若是真的失了心也就罢了,我不会痛了,偏偏我头脑清醒,一点一滴,所有的一切都刻骨铭心,如影随形。 以泪洗面,把泪流成了汪洋,痛苦和悲伤仍然无穷无尽,永无止境。 凄然泪下辞君王,今人断了肠,破碎心殇,一别音容,天各一方,一别生死,阴阳相隔两渺茫。 曲终人散终是空,繁华落尽梦一场。 第八十四章 任务 “曲……水凝?” 国际机场,值机柜台的服务小姐,看了眼手中的登机牌,叫唤着柜台前带着墨镜的女人。 亚麻色的如绢秀发,卷起微微波浪,紧身的连衣裙裾,包裹着英健颀秀的丰韵肌骨,纤细的蛮腰,体态窈窕。 “是。”清喉娇啭。 “好了,这是您的机票和托运单,请收好。” 这个女人换了登机牌,办理完了行李托运,来到机场的安检入口。 她抬手摘下了墨镜,对着摄像头露出一张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姿色天然如高洁幽兰的姱丽脸庞,褐色的瞳仁,眉目间是一股好似饱历风霜的沉稳练达。 坐上客机,飞机上播报着语音,“欢迎乘坐帝国联合航空,本次航班飞往雅尼亚群岛国的苏湄拉岛,预计飞行时间为6个小时……本次航班的乘务员竭诚为您提供及时周到的服务,谢谢!” 飞机爬升至高空,女人透过舷窗遥望着如海云涛,眼神里含着淡淡的忧伤,失落和迷惘。 飞机平稳以后,乘客纷纷起身,女人敛了敛神,目光望向坐于她的侧前方,隔了几排座位的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带着金丝框的眼镜,文质彬彬。 男人起身,走去机舱前端的洗手间,女人的眼眸里倏地掠过一道精光,她跟着走出了座椅。 蹒跚的步伐,在轻微晃动的机舱内,似有些站立不稳。 男人一会走出了洗手间,女人似不小心的跌撞在了男人的身上,男人绅士的扶了一把,她不好意思的致以歉意,微微一笑,“抱歉。” 他腼腆的回道,“没关系。” 女人随即擦身而过,用完洗手间,若无其事的坐回座椅,拉下了座椅前的桌板,怡然自得的玩着电脑,播放的视频下面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窗口,轮廓模糊的地图上闪着一粒微弱的红光。 几个小时后,飞机舷窗外,西垂的落日照得灰色的绵密云朵,舒卷着火红的波涛。 飞机抵达目的地,女人下了飞机,拿回一个几近半人高的行礼箱,走出机场,一阵清新凉爽的海风拂面而过,苏湄拉岛,是雅尼亚国风景最为优美的旅游胜地。 招了辆出租车,行驶至一家酒店,女人下榻在了这间豪华旅店。 进了房间,她紧闭房门,拿出电脑置于茶几,打开电脑上的地图,闪光的红点缓慢移动。 她取了冰箱中的果酒,倒了一杯拿在手里,悠然的坐入沙发,翘起纤长细腿,观测着那个红点。 终于,红点停止了移动,再等了片刻,女人拿出手机,拨了视频电话,一张明丽的脸庞出现在视频里。 “顾芃,帮我查一下,坐标某某方位的置业是什么情况?”她适才在飞机上的那人身上放了追踪器。 顾芃闻言侧着身,低下头,伶俐的手指在桌面的屏幕上来回滑动,不一会,她抬头回道,“这个地方的一栋别墅是一个名叫雷恩·沃尔夫的产业,这个人是雅尼亚国的一个黑帮头目,走私,绑架,杀人,无恶不作,因为势力不小,所以雅尼亚国的警队没敢动他。” 她把雷恩的照片发至女人的手机,一个面目粗犷,脸型四方,五官立体的西方人。 她顿了顿,问道,“怎么样,需不需要支援?” 女人不以为意,淡然道,“不需要,等到晚上我一个人去就行,人多了反而是累赘。”神色自若。 顾芃好似不出所料,只叮嘱了声,“那你小心点。” 黑沉沉的深夜,女人换了一袭黑衣,手提一个银灰色公文箱,出了旅馆,招了辆车,来至别墅附近的路段,下了车,走入附近的密林。 打开公文箱,取出箱内的零件,有条不紊的组装,不到一分钟,一支便携式的狙击步枪赫然成型了。 她拿出箱内的轻型软质防弹衣套在身上,端起步枪,开了热成像的夜视镜,查探着别墅的情况。 别墅内有二十来个人来回的移动,女人在心中略微盘算了一下,走至一高地,端起步枪,果断的开枪射击,弹无虚发,别墅外把守巡逻的十几名黑帮成员全部击毙倒地。 别墅内仅剩的几个人瞬间方寸大乱,叫喊声,杂乱的枪声迭起。 她疾如闪电的跑至别墅围墙,手持钢管射出一枚带有绳索的钢爪。 钢爪翻过围墙,牢牢的固定于墙头,她一按钢管上的按钮,绳索渐渐收拢,她便不费力气的攀至墙头,像只轻盈敏捷的灵猫,跃下墙头,低俯着身子,快步进入了别墅。 她对别墅内的情况了若指掌,一手一把步枪,手持钢管的另一头尖锐的利刃。距离稍远,用枪击毙,近在咫尺,割喉毙命。 别墅内的几人瞬间也被扫荡一空。 最后来至一间卧房,踢开房门,身上满是纹身,魁梧粗壮的西方男子,正是雷恩本人。 他光着膀子,被女人的突袭惊扰,刚从被窝里爬起,他的手中拿着冲锋枪对着女人开枪射击。 女人抱头滚地躲闪,子弹密集的射击在她的四周,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她蹲在一个衣柜后,雷恩步步紧逼,她颤颤道,“别,别开枪,我投降了。” 雷恩眯起锐利的眼眸,吼道,“你是什么人?滚出来。” 她从柜子旁爬了出来,咬着嘴唇,一只手捂着血淋淋的伤口,跌坐在了地上,眼里噙着泪,楚楚可怜的说,“别开枪,别……。” 雷恩见状眸子一亮,“你把武器都放下,给我起来。” 她放下了手中武器,想支撑着起身,却怎么也爬不起。 雷恩上前,蹲下了身子,一手挑起她的下颌,色眯眯的望着她,啧啧道,“居然是个大美人,这么凶悍干嘛呢?” 色心已起,他把女人推倒在地上,吻上她的红唇,两手撕扯起她身上的衣物。 女人的眼中倏地闪过一道杀气,从背后抽出一支金色的利刃,迅雷不及掩耳的侧插入了雷恩的喉颈。 拔出利刃,鲜血狂飙,雷恩手捂着喉管,瞪大的惊恐双目,缓缓倒地。 女人挺直的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抽出一块丝绢,擦拭手中利刃的鲜血,一支金色云纹簪,擦干净了便又收回别在后腰间的细长真皮鞘袋。 她踢了一脚雷恩的尸体,轻蔑啐道,“男人,屡试不爽。” 她四下搜寻,随即找到了她想要的一个公文箱,打开箱子,里面一排玻璃试管容器,一个储存盘。 她离开了别墅,回到了酒店,又拨打了视频电话给顾芃,“疾控研究中心,泄露贩卖出国的资料和样本现已都收回。你派个人来取,我暂时不回去。” 顾芃瞪大了眼,“你又受伤了?” 女人望了眼手臂上的血痕,淡然道,“无妨,小伤。” “你去这里的医院处理伤势吗?你怎么解释这些枪伤。”顾芃忧虑道。 “安若怡正在哥卡隆做医学学术交流,我打个电话给她就行了。”她淡定道。 顾芃恍然,“哦,然后呢,你是不是想去看他?过几天就是三周年。”她轻声喟叹,面色怆然。 女人低垂下了头,咽噎道,“恩……” 沉吟片刻,她抬头,长舒一口气,收敛起眸光,“就这样吧,不和你说了。”遂挂了电话。 她背靠沙发,茫然若失,悲慨万千。 光阴似箭,日月如流,距离叶永燿失踪,已经三年了…… 这个女人正是改名换姓,乔装打扮后的万黎凝,也就是我,曲水凝。 第八十五章 历程 万黎凝,这个名字在三年前曾经名噪一时,家喻户晓。而且,这个名字实在不太吉利。 为了便于日常的生活和行动,不被人指指点点的,我就改回了前世自己的名字,曲水凝。 曲水流觞。这个名字比较风雅,又有驱凶避劫的意味1。染了头发,带了美瞳,加上年龄的成长,乍一看之下,还真认不出我就是三年前的万黎凝。 我打了电话给安若怡,第二天她便带着医疗箱,来到我所在的酒店。 还是和以前一样,进门看到我就是一脸怒容,喋喋不休的絮叨,“在军校这样,出了军校还是这样,年纪小的时候这样,现在……” 我付之一笑,转移话题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最近在忙啥?” 安若怡两年前学校实习结束后,进了一家高等医院,她研制出了一种药物,能够抵御抗衡在这个世界流行的致命病毒,塔那病毒nt,能拖延和缓解症状,然后靠病人的自身抵抗力来战胜病毒,随即便晋升为医院的主治医生,发展的很是不错。 她被转移了注意力,沉吟了一下,似有所顾及的回道,“呃……近来皇宫在选拔招收女医师,所以,院长就推荐我去试试看。” 心脏倏地一抽,唐剴昱……他为什么要招收女医师,难不成,他的皇妃,怀上了? 我暗自猜测,嘴角浮上一抹苦笑,拿起桌边的果酒,喝了一口,润了润干堵的喉咙。 安若怡见我的神情,垂眸问道,“三年前都说你的胜算最大,皇帝陛下那样看重你,你为什么放弃参加选妃?” 我漠然道,“说来话长……” 她叹息,“问你就是说来话长,算了,你有你的苦衷和难言之隐,只要你不觉得后悔就行。” 后悔吗?我迷茫,怕是再给我重来一万次,我还是会选择放弃,因为在叶永燿坠落悬崖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便轰然崩塌了,深痛的负疚和自责,使我无法坦然心安的,去享受那样的荣华富贵,和唐剴昱恩爱缠绵,双宿双飞。 这三年说起来的确是话长,我原本和蛟影的一些队员在一起四处搜索叶永燿的下落,风餐露宿,趟河潜海,攀山越岭,在泥潭沼泽里打滚挣扎,在暴风雨雪中砥砺前行,夙兴夜寐的接受着最严苛残酷的磨炼,吃尽了苦头,尝遍了辛酸。 蛟影的队长吴锋也渐渐的接纳原谅了我,他心里明白,在这件事上不能怪我,原本就是叶永燿自动请缨,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心甘情愿,也由不得旁人来置喙和指摘我的不是。 不仅如此,我同蛟影部队待在一起快两年,直到有一天,吴锋深意款款的对我说,“让我替将军照顾你。” 我便知道我在蛟影,和这些血气方刚的男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我思量着与其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像只无头苍蝇般的寻找叶永燿,不如回去军校学习,学成毕业以后做了特工,可以在信息量最庞大全面的国安部里,得到一些相关的线索。 由于同帝国最精炼强悍的特种部队蛟影在一起实战训练了两年,在军校不出一年,我就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还拿回了一直留存在学校,格斗竞技大赛的冠军奖杯,当然这一次,我是堂堂正正的赢得了比赛。 毕业后进入国安部成为特工,顾芃属于不出外勤的后勤人员,于是便作为我的搭档和助手,给我提供信息分析和技术支持。 叶永燿一直没有被找到,在法定上属于失踪,他的大将军职位目前被唐剴昱交由空军部的部长暂代,而我通常会选取一些出入境外的任务来做,在没有真正的确认他的死亡,我也永不言弃。 我来到当年叶永燿掉落悬崖的海岛,在那座山崖上,有蛟影为他立的衣冠冢。 冷风呜呜,陡峭的山崖巍然直耸,惊涛拍岸,激起的浪花卷起千堆白雪。 我在他的碑前洒了一些酒,盘腿坐下,思绪万千,繁冗陈杂。 “叶永燿,你到底在哪?”我对着墓碑喃喃自语。 “你可真是小气,一点纪念品都没给我留下。” “你唯一送给我的礼物,还是陛下的胸章……” 陛下的……唐剴昱的胸章…… 想到唐剴昱,心口又是难忍的痛楚在蔓延。 鼻子一酸,我拿起了手边烈酒,仰头咕噜咕噜的全部灌至喉咙。 清冽的酒水从我的嘴角蜿蜒细流,滴滴沥沥,宛然化作涓涓的相思泪,洇湿了一地的愁肠。 回了帝国,我自己的住所。 长夜冥冥,我在酣然入睡,手机突然响起,把我猛然惊醒。 一看顾芃打来的,带着起床气,我不耐烦的问道,“出什么事了,半夜三更的,有什么紧急任务?” 顾芃不紧不慢的说,“是有人出事了,你的老同学。” “我的老同学?”我坐了起来,“哪个同学?” “施悠悠,她被警察厅逮捕了,罪名是惊扰和冒犯陛下的大不敬之罪,好像挺严重的。”她凝重的说。 我心中大惊,瞪圆了杏目,“冒犯陛下,她怎么会去冒犯陛下的?” “皇帝陛下的车队途经下面的城市,她冲出马路去拦车。几百辆警车开道和护卫的车队,她还敢去拦车,胆子真是够大的,也不怕被车撞,不要命了。”顾芃啧啧道。 “她去拦车,她拦车做什么?”我拔高了嗓门。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她呗,你想个办法把她保释出来吧,否则最轻的怕是都会判上十年八年吧。”顾芃嘀咕道。 我仰天长叹,随即起床换衣,连夜赶去了施悠悠被关押的警察厅。 注释: 1曲水流觞,是中国古代汉族民间的一种传统习俗,后来发展成为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一种雅事。夏历的三月上巳日人们举行祓禊仪式之后,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意为除去灾祸不吉。这种传统历史非常古老,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初年,据南朝梁吴均《续齐谐记》:“昔周公卜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流波''。” “曲水流觞”主要有两大作用,一是欢庆和娱乐,二是祈福免灾。 【作者敬祝各位2021年平安喜乐,万事遂意!】 第八十六章 故人(一) 出示了相关的证件,警察厅的警察见是国安部的高级警官,便让我把施悠悠给保释了出来。 出了警察厅,我的脸色难看,环着胸。 施悠悠立在一边怯生生的说道,“凝儿,谢谢你。” 我眯起双目,望着她,厉声叱道,“你几岁了,你真以为你在追星吗,去拦车?” 悠悠咋了咋舌,低垂下了头,小声嘟囔,“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你也拦过陛下的车子。” 我闻言瞪大了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拦车,所以你就学我?我,我那时是在帝都,不是故意的,你,你……”我气得说话都不利索。 悠悠露出一脸委屈的神情,“对不起嘛,皇帝陛下难得下来一次,我脑子就犯糊涂了,一时冲动。心想,也许……” “也许什么,你看我是什么下场,他都选了皇妃了,你还在想什么也许。”君王终究还是薄幸,我的内心不禁涌上痛苦和愤然。 “那个皇妃又不是他自己选的,他根本就不喜欢。”悠悠斩钉截铁的咬牙反驳。 “不是他选的?”我愕然了。 “对啊,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悠悠疑惑的问我。 “不知道。”我压根就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更何况是他当年的选妃了。 “三年前你放弃选妃以后,陛下就把选妃的事情交给诺曼首相全权负责,陛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和露脸。”悠悠解释道。 “诺曼他假公济私,厚着脸皮,变着法的把自己的女儿塞给陛下,不要脸罢了。”她鄙夷啐道。 我闻言心中抑制不住的荡起澎湃波澜,当年,唐剴昱他…… “其实,我还是觉得真不如你当皇妃,没准,我还能见上陛下一面呢。”她痴痴的臆想。 “别犯花痴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跟他不可能了。”我稳了稳心神,打破施悠悠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算不是他选的那又怎样,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施悠悠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下个月的同学会,你去吗?她们都让我喊你去,还有秦夙。” 秦夙……他毕业以后,据说去了海军部,也是许久没碰到,我入军校时,他们都已经从军校毕业了。 “不了。”去什么同学会,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只会缠着我问一些关于唐剴昱的事情,不胜其烦。 “好……吧。”悠悠的神色略显失望。 她沉默了片刻,吞吞吐吐的说,“凝儿,那个,我,以前,真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她的眼里泛起泪光。 我的胸间倏地荡起一股暖意,洒然微笑,“无妨,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悠悠闻言舒展了容颜,与我相视而笑,往日种种不愉快的嫌隙芥蒂,全都冰释融化了。 “这次的任务你做吗?”顾芃在通讯视频里面询问。 “什么任务,去国外的吗?”我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是去国外,但是,你应该会感兴趣,跟你大有关系。”顾芃神秘兮兮的欲言又止。 “什么关系?”我狐疑问道。 “有几名悍匪,在商场挟持了一批人质,他们的要求是,释放之前被逮捕关押的……‘鲲’的几个海盗。” “什么?”心中一惊,我陡然间瞪大了眼,停止了手里的穿衣动作。 “应该是当初你们清剿‘鲲’的漏网之鱼,不过怎么入的境还在查,估计是偷渡进来的,你……” 顾芃的话音未落,我套上衣服,果决道,“地点在哪,我即刻就去。” “好的,地点是……” 我坐着国安部的直升专机来到这个商场附近,道路和门口停满了警车,红蓝交错,旋转闪烁的警灯,照着乌泱泱的人群,警察,特警,凑热闹的新闻记者。 我到达以后,同负责这起案件的警探稍作了一番沟通,了解了大致的情况,遂带着一批身穿防弹衣的特警,从大型商场底部的停车场,进入了商场内部。 击毙了几个手拿步枪挟持人质的悍匪,特警们护着惊惶失措,熙攘如流的人质,从商场的门口涌出撤离。 空旷的商场里骤然传出密集无间断的枪声,一名特警浑身是血,被扶至我的身前,他气若游丝的说,“里面,还有……两个,火力太猛,有一挺,……机枪。” 几个特警随在我的身后,半蹲着身子,来至一堵墙的后面,里面“哒哒哒~”重机枪急促的枪声不绝于耳,硝烟弥漫。 我用热成像眼镜透视墙内,里面没有人质,只有两个悍匪,对着入口的大门射击。 往里投进一个闪光弹,“啪~”刺目的强光闪过,枪声依旧,没有停歇。 我伸头探至门边,眼角的余光迅速往里扫了一眼,两个带着防毒面具和护目镜头盔,身穿防弹衣的男人,躲在一挺重型机枪的后面,枪口喷吐出红色火焰,黑黝黝的庞大枪身的侧面,拖拉着一条长长的弹链,子弹源源不断的进入枪膛,密匝如骤雨的子弹,几乎打爆射穿商场的钢筋石壁。 一串子弹从门口擦墙而过,碎石烟尘迷蒙了眼,呛入肺腑。 我往后退了两步,轻咳两声。 心中暗自骂道,这几个余孽,从哪搞来的这些重型武器和装备。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眼带墨镜,肩上扛着一个便携式火箭筒的男人缓步走至门口,火箭筒的尾部喷出一股炙热的火舌,一枚火箭弹发射出了炮筒,里面顿时被炸的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霸气侧漏,不可一世,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边洁白皓齿,笑容可掬的招呼道,“万……曲水凝,好久不见。”他瞥了眼旁边的特警,随即改了口。 我的眸子一亮,站起身,惊喜的粲然笑道,“陆厉,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他放下了肩上的火箭筒,戏谑道,“我来支援你啊,你啊,人是漂亮了不少,水平还是烂的不行。” 陆厉依旧是嘴上不饶人,我斜飞了他一眼,不假思索的啐道,“虽然我不是你心目中的女神,但你也不用一见面就损我吧。” 陆厉闻言灰色的眼眸划过一抹痛楚,他黯然的垂下眼帘,一言不发了。 我见状吐吐舌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从前与他嬉笑打闹,不曾见他如此伤怀,兴许是人变得成熟了,亦或是诺艾薇当了皇妃,彻底绝了他的念头。 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久没见,走,我请你去喝一杯。” 陆厉抬起头,突然面容一肃,正色道,“不了,我找你,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微微一愣,“你找我……什么事?” “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第八十七章 故人(二) 我跟随陆厉坐上直升专机,飞机飞至郊外的山林间,降落在一座庄园的停机坪上。 粗略估计,园子占地十来公顷,青草如茵,百花争妍。一栋哥特式风格的城堡别墅,钧深宏美,别墅前立着白玉雕塑的喷泉池子。 看起来,像是一个极为富贵世家的住所。 我和陆厉走进有守卫把守的门庭,他把我带至一个客厅,客厅里面的装潢也是豪华考究,我坐入皮质沙发,陆厉唤了仆从为我上了茶水,让我稍待片刻,我微微颔首,他便去找这间屋子的主人。 没过一会,一个穿着绛紫色的亮绸长裙,韶颜雅容的女人从蜿蜒的楼梯盈盈的扶手走下。 我大吃一惊的站了起来,红色的波浪长发,茶色明眸,不是诺艾薇,还会是谁? 她缓步走至我的身前,我动了动嘴,木讷的说,“诺……皇妃殿下,您好。” 这位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却没了以往的傲气和对我的仇视,破天荒的,平易近人的莞尔一笑,“别站着,坐。”她随即坐入了沙发,和我相对而坐。 我纳闷的入座,思忖着,诺艾薇怎么会找我? “我应该叫你什么?万黎凝,还是……”她客套的询问。 “这里没有别人,殿下随意。”我神色如常,维持着恭敬。 气氛沉静了片刻,我打量着这位帝国的第一贵妇,本应该享尽常人难以想象,羡煞万众的,和唐剴昱在一起优渥美满的幸福生活。 她的面容却看不出一丝春风得意的喜悦和安适,反而显得憔悴,疲惫,还有忧虑。 她默然的侧头沉思,遥望着窗外,神情恍惚,我轻声唤道,“殿下,您找我……” 她回了神,涩然一笑,“我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她停顿了下来,似有些难以言说。 我谦和大方道,“殿下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她咬了咬红唇,“我,想请你入皇宫,去和陛下,去……”她深舒一口气,咽了口水,“去和陛下重归于好。” 我闻言心头大震,整个人彻底的懵住僵硬了。 我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呐呐道,“你,为什么……” 她的眼眶里突然浮上了水花,抽抽噎噎的说道,“陛下,他,他被一个狐狸精给迷住了,他不顾任何人的反对,要封她为妃,我的父亲,为此还被陛下停了职,被关押了起来待审。” 我顿时恍觉了,原来,诺艾薇是想我入皇宫争宠,制衡那个圣眷在握的女人吗?可是我脑中有无数的疑问随之而生。 “陛下,他……怎么会这样?”我难以想象,那个英明神武,礼贤下士的唐剴昱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等冷酷暴虐的事情。 诺艾薇摇晃着头,“陛下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陛下了,现在的他,脾气阴晴不定,稍不如意,便会勃然大怒,严惩不贷,我想,是和三年前,你,那样对他……” 我瞪大了眼,目光闪烁不定,唐剴昱他……。 她牢牢的抓住我的手臂,仿佛抓着一根浮木,“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必须回皇宫,和陛下解释清楚,三年前的事情,还有那只狐狸精……”她思及此,恨恨的咬牙。 我又疑惑的问,“哪只狐狸精,她是什么人?” “她的名字叫白蒂芙,是个网红,三个月前入的宫,她,她还对我放了狠话,说要把我赶出皇宫。”诺艾薇抽泣道,默默拭泪。 “才三个月,这个女人居然这样嚣张吗?”我惊惶的瞠目结舌。 “万黎凝,现在只有靠你了,你不能让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身份卑贱的女人狐媚陛下,祸乱宫闱。”她恳切的哀求。 “你,为什么要找我去争宠,你自己为什么不……”我实在是难以相信,诺艾薇会这样把唐剴昱拱手让给我。 诺艾薇闻言微微苦笑,笑的无比凄凉苦楚,“我?说出来不怕你见笑,陛下他根本就对我不假辞色,我入宫那么久,他从来没有,没有碰过我一次,就连,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我。” 她背靠沙发,绝望的喃喃道,“我对他已经死心了,放弃了,现在一心只想保住我的父亲,我的家族能够平安,足矣。” “你,你让我考虑一下。”我是真的被惊愕的不知所措,要好好的理一下头绪。 我呆怔的出了别墅,陆厉送我离开。 在飞机上,我问陆厉,“你现在是属于……” 他淡淡的答,“我现在是她的随身护卫。” 我恍然,陆厉也算求仁得仁,另一种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方式吧,只是这种无奈的悲切,令人叹惋。 我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打了个电话给顾芃,“你帮我查一下,一个叫白蒂芙的女人。”这个名字我好似略有耳闻,但基本没什么印象,因为我不关心娱乐方面的信息内容。 过了片刻,顾芃回,“这个白蒂芙,是半年前红起来的网络红人,有几千万粉丝,刚红起来时挺火爆,只是这两个月销声匿迹了。” “这两个月因为她入了皇宫,所以消失了。”我拿着手中红酒,抿了一口,神情从容。 “什么,入了皇宫?”顾芃失声叫起。 “继续,她是什么来历和背景?”我接着问。 顾芃稳了稳被惊骇到的心神,答道,“她的背景,说起来,很奇怪,查不到一点资料。” “查不到资料,难不成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我眯起了眼眸,这个女人果真来历不明吗? “恩,查不到,据她对外宣称,她失忆了,就是因为这样的神秘感,另无数的男人愈加的为之疯狂。” “我把她的资料和视频发给你,你自己看吧。”顾芃把一个视频传至我的手机上。 打开视频,昏暗的房间和灯光,绯色纱帘前,一个身披轻薄广袖汉服,内里一件齐胸罗裙的女子,背对着镜头逆光而立,神秘若虚,如梦似幻。 身姿如弱柳扶风,玉体浑若白雪,肘膊赛凝胭,香肩欺粉贴。 蓦然回首,陡然心惊。 柳眉如烟,凤眼明仁,清颜白衫,青丝墨染。 随着柔曼的古风乐曲,她翩然起舞,扬眉转袖若雪飞,仰首折腰柔如水,一颦一笑,顾盼生娇。 纤罗雾縠,绝殊离俗,恍若仙子下凡,西子重生。 我看的不禁痴楞,心生畏惧,这样的绝色美人,不仅倾国倾城,世间罕见,还是唐剴昱最喜好的华州风韵,浓郁蚀骨,更胜我百倍。 难怪唐剴昱会为之倾倒,我能与她抗衡相较,争夺恩宠,挽回旧情吗? 我木然的拿着手中红酒,迷失在了视频背景播放的悲柔哀婉的古风乐曲之中,浑然不觉歌词的内容。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1” 注释: 1出自于司马相如,《凤求凰》 第八十八章 重逢 我心里没底,想去皇宫探探情况再说。 我同国安部的部长告了假,“部长,我这次入宫办点事,想请个假,短则两三个星期,长则……”我顿了顿,“若是长的话,我会另外再跟您言明。” “你终于要回去了吗?”部长意有所指,“回去看看也好,只是现在宫里不比从前那么平静,暗潮汹涌,波云诡谲,你孤身一人,怕是不太安全,你带着顾芃一起去吧。” “好的,多谢部长。” “恩,陛下的性情……”部长欲言又止,“此番你回去,若是需要什么帮助,随时来找我。” 原来部长也同样觉得唐剴昱的性情有变,看来事情的确不太乐观。 正好,安若怡也想入宫为医师,我让顾芃查找到了诺艾薇的联络方式,同她说明了我想带两个人一起进宫。 “这次回去,我不能保证做成什么,只能随机应变,顺天应人。”我如是说。 “好。”诺艾薇欣然同意。 珠宫贝阙,映天耀日。 我来到皇宫的门口,深舒一口气,近乡情怯,脚步沉重。 诺艾薇派了个熟人引我入宫,皇宫的内务总管,梅恩。 梅恩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哽咽道,“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我见状眼眸波光流动,我微微颔首,随即由他带着我去了诺艾薇所住的宫殿,由于她不是正宫的皇后,没资格入主银葩殿,住在金羲殿附近的偏殿,薇香殿,以她命名。 一路走过,恍若隔世。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昔日的桩桩件件,种种幕幕的温存甜蜜在眼前历历浮现,胸中五味杂陈,思念,酸楚,忐忑,迷惘,惶惑,一股脑全都翻涌上心头。 白玉宫殿依旧巍峨矗立,人面却是大不相同,多了不少侍女随从,皆相貌普通,惟谨慎行。 仆从侍卫都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较之从前,气氛沉闷凝重。 入了薇香殿,薇香殿的四壁穹顶,洛可可风格的雕饰彩绘,清新淡雅。 梅恩给我和顾芃,安若怡三人辟了几间房,在薇香殿暂且安顿。 顾芃一进房间,放下行李,便捂着胸口,大呼道,“我的妈呀,这皇宫,感觉也太压抑了吧。” 我的眸光闪烁,愣愣的说,“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顾芃拍了拍我的肩膀,“物是人非,只能祝你好运了。” 我轻声喟叹,望着窗外的秾艳繁花,草木翠华,默然沉思。 诺艾薇派了一个侍女来我房里,“今晚和陛下的用膳,皇妃殿下让您一同前往,您准备一下。” 居然,这么快就要见面了吗? 我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的胡蹦乱跳。 我长吸一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我换上一件从前唐剴昱让裁缝师替我做的宫廷华服,藕荷色的哑光亮丝短裙,头发和眼睛皆换回了黑色,略施粉妆,配带一些名贵首饰,褪去三年前稍带稚气的青涩,现在的我风致清丽,又不失雍容妩媚的高雅气度。 顾芃定定的望着我,不由得惊叹道,“真美,陛下见到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又是一叹,“希望如此吧。” 到了晚餐时间,我跟随亦是华装盛服的诺艾薇,步入家宴餐厅,据艾薇说,陛下虽然对她不假辞色,但也是相敬如宾,遵循夫妇之道,会偶尔同她一起用膳。只是最近餐桌上多了那个白蒂芙,让她很是恼火。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跳的飞快,头脑发懵,我木然的听着诺艾薇的诉苦,她的声音嗡嗡作鸣,好似离我天远。 我进入餐厅,坐入了座椅,一直低垂着头。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只听见艾薇施施然的说了声,“艾薇见过陛下。”她起身行礼。 我的脑子登时像被重锤敲击,全身的血液一下上涌至脑,紧张的几乎快要晕厥,整个人如泥塑一般呆住了。 诺艾薇接着道,“今天,我请来了一位贵客。”她拉了拉我的手臂。 我惊惶无措的起身,垂着头,口齿不清的呐呐道,“曲,万,不是,曲水凝,参,参见,陛下。”语毕,不禁想抽一下自己的嘴巴,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过了许久,唐剴昱没有回应,我不由得抬眼望向他。 一眼望进一汪深郁幽暗的碧眸里,没有一丝温度的冰蓝色眼眸,发出阴鸷冷冽的寒光,我仿若跌入冰窖一般的寒冷,浑身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 还是那样的丰容玉颜,俊美的惊心荡魄,一身我从未见过的黑色镶银边的西式华服,更显的他深沉阴郁,清冷傲骨,帝王的威严,凛然不可触犯。 我怔怔的望着他,这还是原来那个一直挂着迷人的微笑,似竹露明珠般的温柔玉润,我深爱的男人,唐剴昱吗? 怎的变得这样的陌生,那样的遥远。 唐剴昱避开了我的视线,突然对着身旁的侍从,杨林问道,“芙儿呢?” 我闻言心脏骤然一阵闷痛。 杨林俯身,“白蒂芙小姐马上就到。” 他瞟了我一眼,低声提醒道,“陛下,万黎凝,她还站着呢。” 唐剴昱没再看我一眼,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说,“都坐吧。” 我呆傻的跌回了座椅。 片刻过后,一个丰姿冶丽,如浣雪朝霞的绝色佳人珊珊而至了。 唐剴昱冷峻的面容线条立即变得柔和,唇边扬起他那抹倾倒众生的迷魅笑容,温声细语道,“芙儿,怎么那么晚,坐。” 我瞪着眼睛,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攥的咔塔作响,紧咬着后槽牙,强忍着不让眼泪从心里流出。 原来他的笑容,他的柔情蜜意,现在只为另一个女人绽放。 我来之前早已知晓,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泰然处之,却没想到亲眼目睹,亲身体会,是这样的痛彻骨髓,无法呼吸。 白蒂芙笑盈盈的施礼,脉脉道,“芙儿让陛下久等了,罪该万死。”娇柔的声音如夜莺歌啭。 这个声音震动我的耳膜,我同她素昧谋面,却似曾相识。我从未听过她的声音,为何如此的熟悉? 一股不详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 鬼凤蝶—— 我陡然站起身,这个声音我至死不忘。 第八十九章 宿仇(一) 仇深似海,滔天的愤恨瞬间涌上心头。 我怒牙银牙,厉声喝道,“鬼凤蝶,你给我站住。” 此语一出,餐厅内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白蒂芙莫名的望向我,怯怯的问,“你,你是在叫我吗?” “不是你还会是谁?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没死。”我疾言厉色的大声骂道。 “鬼凤蝶是谁,你,你认错人了吧?”白蒂芙捂着胸口,眨巴着无辜的美目,娇声道。 “装,你给我继续装?”我怒道。 “放肆——”一声低沉的冷叱,唐剴昱眯着狭长凤目,“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大呼小叫。” “陛下,她真的是鬼凤蝶,她的声音我不会认错。”我急声道。 “声音?”唐剴昱一声冷笑,“鬼凤蝶不是在三年前就掉落悬崖,已经死了,你单凭声音就说她是鬼凤蝶?” “我还有别的证据,她的蝴蝶刺青。”我冲出了座椅,一个箭步迈至白蒂芙的身前,捉住了她的手臂,举起她的手,望向虎口处。 刺青呢,怎么没有? 我又抓住她另一只手臂,举起来查看,我倏地愣住了,也没有。 白蒂芙委屈的咬着唇,好似被我抓的很疼,泪盈于睫,她楚楚可怜的望着唐剴昱,“陛下,我,我不知道什么鬼凤蝶……” “你的证据呢?”唐剴昱质问道。 我怔忡住了,难道我认错人了,怎么可能? 唐剴昱喘着粗气,极为怒道,“有没有那个蝴蝶刺青我会不知道吗,你想他想的神志不清,别把我当成跟你一样。”他意有所指。 白蒂芙用力的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抓疼我了……” 我木然的松开了手,白蒂芙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头撞在了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翻了下眼睛,好似晕厥了过去,一动不动。 我见状呆怔住了,她居然自己栽倒在地上。 唐剴昱倏地变了脸色,站起身,跑至白蒂芙的身前,蹲下身子,抱着不省人事的白蒂芙,焦急的高声叫唤,“来人,快去找医师。” 他勃然大怒,转头冲我吼,“你这个女人,居然变得如此蛇蝎心肠。对一个弱女子下那么重的手?” “我,我没动她,她是自己倒在地上的。”我瞪大了眼,慌忙解释道。 “你身为特工,出手不知道轻重,还在这狡辩。”唐剴昱怒不可遏。 几个医师涌入门内,来至白蒂芙的身前。 “陛下,你把她送至御医部吧,我要给她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撞到了头,有没有脑震荡?”一个医师战战惶惶的建议。 唐剴昱抬起头,对我一字一句的切齿痛骂,“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憎恶怨恨的目光犹如万把钢刀扎入我的肺腑。 我手扶着桌子,心口痛的我几乎站立不稳的昏厥。 他随即一把抱起了白蒂芙,跟着医师去了御医部,离开了餐厅。 我的脸色倏地煞白,血液凝固,呼吸停滞,僵硬在了原地。 餐厅内人去一空,诺艾薇缓步走至我的身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叹息,“这个白蒂芙手段多的很,你别在意,陛下他,只是被迷了心窍,一时气愤。” 我的目光空洞无物,木然的说,“我恐怕做不了什么了,陛下他,他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诺艾薇婉婉道,“不会的,爱之深,恨之切,你当年失约放弃选妃,让他颜面扫地,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所以因爱生恨。” 我摇了摇头,凄然道,“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现在的他,对我只有厌恶,哪来的爱?” 诺艾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空气中陡然静默。 我回了薇香殿。 顾芃见我的脸色苍白如纸,心慌道,“你怎么了,气色这么差,你和陛下的重逢见面,出事了吗?” 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我只是落泪,没有回答。 安若怡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先别哭,说给我们听听看。” 我止住了眼泪,随即把在餐厅里面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俩。 安若怡摸着下颌,若有所思道,“照你这么说,这个白蒂芙可不简单呢,她是故意陷害你吧。” “不管她是不是陷害,陛下他,他一点都不相信我,他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绝望感充斥了我的胸口,我颓丧的背靠沙发,嘴里喃喃道,“我们看样子……可以离开了。” 顾芃摇头道,“你别这样就打退堂鼓好吗,你不要碰到陛下的事情就犯糊涂,你冷静的想一下,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鬼凤蝶,她如果没死的话,那就表示,叶永燿也有可能还活着。” 当头棒喝,我闻言心头猝然一震,陡然间瞪大了眼,人坐直了起来。 我怎么光顾着伤心,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当年,他们俩一起掉落的悬崖,说不定叶永燿的下落她知道。 但是,她的手上没了那个蝴蝶刺青,是洗掉的吗? 我眯起了眼,人冷静了下来,思索了一下,对安若怡说,“你待会去御医部看看,那个女人如何,还有,她说她失了忆,那御医部应该会有她的诊断报告,你去瞧瞧看。” 安若怡立即应允,“好的。” 过了个把小时,安若怡从御医部打探完消息回到了薇香殿。 “那个女人果然是装的,没一会就醒了,但御医部的医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含蓄的说,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安若怡环胸道。 我并不感到惊讶,“那关于她的失忆,御医部怎么说,有没有报告?” “恩,这个倒是有一个颅脑的扫描报告,显示脑部有淤血,但没法断定是这块淤血导致的失忆,你也知道,失忆这种病症,在医学上无法用仪器诊疗界定的。”安若怡有条不紊的解释。 顾芃一声冷叱,“看她那么精明奸诈,就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失忆估计也是装的。” 没错,我突然联想起商场那几个“鲲”的余孽,怎么突然之间入的境,还有那么精良的武器装备,八成也是这个女人安排的,她拿了唐剴昱的赏赐,去接济她的手下。 还有,白蒂芙…… 白蒂芙…… 我猛然叫起,“白蒂芙——” 顾芃被惊了一跳,“白蒂芙怎么了?” “白蒂芙,butterfly,蝴蝶的谐音。”我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她就是鬼凤蝶,“和‘鲲’的queen一样,这个女人,取名字一定会留下自己的标记和象征。” “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能够确认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鬼凤蝶?”我若有所思的道。 “是什么?”顾芃问。 “我明天去找她,好好的聊一聊。”我暗暗握拳,打定了主意。 第九十章 宿仇(二) 第二日,我独自一人,来到白蒂芙所在的水华殿,她的宫殿不大,精巧别致,紧挨着夏青园,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守。 我进入时,被他们用仪器扫描了一番,被迫交出了身上所有武器等金属物件,包括手机一并全被没收。 进门便是她的寝殿,走入门厅,内里是客厅和卧房,整间屋子像是一个独立的套房。 我遥想自己当年入宫时,从未单独入住过这样的寝宫,胸中不免觉得一阵堵噎。 白蒂芙坐在卧室内的沙发上,一手撑着下巴,闲懒的倚靠在沙发一头的扶手,不复昨日的娇羞纤弱,风姿韶雅,体态从容。 秋波流转,她对我嫣然一笑,“曲警官,别客气,坐。” 我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哂,坐入了她身侧的沙发。 她又脉脉笑道,“曲警官,别介意,陛下怕我受到伤害,所以进门时有侍卫把守和扫描,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她的语气关切,神情却颇为引以为傲。 我闻言胸口又是倏地一堵,唐剴昱果真对她与众不同,居然那么宠爱吗? 我失神的望着她,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半响,她发声道,“曲警官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我陡然回了神,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的说,“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别跟我装模作样了。你究竟是不是鬼凤蝶?” 她闻言浅然一笑,垂眸回道,“鬼凤蝶,已经死了,我是白蒂芙。” 我微眯眼眸,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照你这么说,你就是鬼凤蝶,你居然没死吗?” 她坦言道,“谁让上苍眷顾,我命不该绝。” 她又笑,笑意渐渐狂妄,“还让我入了宫,真的得到了唐剴昱,陛下的宠爱,你说,我这是不是属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复又问道,“你的刺青呢,洗掉了吗?” 她轻蔑一笑,“那个刺青,不过就是一块标记,之前代替我死的那个女人,不就是纹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她的回答,我之前的疑惑全消。 “那叶永燿呢?他和你一起坠落的悬崖,他到底是死……是活?”我的心中极为紧张,忐忑不安。 她眯起眼眸,坐直了身体,“叶大将军,他,当然……”她欲言又止,我浑身都紧绷僵硬了。 “当然是,我说他生就是生,死就是死,他的生死由我说了算。”她颇为嚣张的说道。 叶永燿果然在她的手里吗?我陡然间瞪大了眼,攥紧了拳,但内心却是死灰复燃,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我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的问,“他在哪?” “曲警官,你别着急啊,我会告诉你他在哪?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她漫然道。 “什么条件?”我狐疑的问。 她面色一肃,森然的说,“你得答应我,永生永世都不得踏入皇宫,你永远都不许再接近皇帝陛下半步。” 我闻言胸口一阵疼痛,要让我永远的离开唐剴昱…… 不,我做不到…… 我咬着唇,“让我永远的离开皇宫,可以任你兴风作浪,祸害宫廷吗?” 她颇为猖狂的说道,“就算你留在皇宫那又怎样?你这个弃妇,陛下早就不要你了。” 我淡定的还击道,“既然陛下已经不要我了,你还硬逼我出宫做什么?” 她被质问的一愣,复又浅笑道,“我只是为你着想,我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去和你的大将军在一起,去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吧。” 我一声冷笑,“那我还真要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不必了。” 我心里寻思着,既然已经知晓叶永燿在鬼凤蝶的手里,来日方长,她越是想要我离宫,我越是不能离开,才能真正的逼迫她说出叶永燿的下落。 我凛然道,“叶永燿我要找,陛下我也不会让给你。” 鬼凤蝶咬着银牙,切齿道,“给你阳关道你不走,那好,咱们走着瞧。”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歪着头说,“不过说起来,陛下对我真的是不错,尤其是……在床上。” 我闻言胸口一阵刺痛,拳头紧握。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暧昧的说,“你应该知道,陛下在床上,那是,真的诱人,迷死人不偿命,让人欲罢不能。”她思及此,浑身兴奋的颤抖不止。 我闻言胸中熊熊的怒火燃烧,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我的拳头握的咔咔作响,亟欲冲她那张笑的秽亵的脸,挥拳上去。 不行……我极力平稳着心绪,她定是故意这样说,想以此激怒我,像昨晚那样,我若是对她出手,没准真的会被唐剴昱永远的赶出皇宫。 我喘了几口粗气,淡定回道,“欲罢不能,我就让你非罢了不可。” 说完,我便站起身,不再和她废话,离开了水华殿。 回到了薇香殿,顾芃上前问道,“怎么样?” “没错,她就是鬼凤蝶,叶永燿在她的手里。”我答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攥紧了拳头,决然道,“我和鬼凤蝶之间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我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为了找到叶永燿,我也必须和她争斗到底。” 顾芃见状和安若怡相视一笑,又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眯起了眼眸,“就和以前一样,我入金羲殿,去做陛下的侍女。” 我暗自下着决心,“我会想办法让陛下回心转意的。” 我当下找了内务总管梅恩,问他能不能把我安排入金羲殿做侍女。 梅恩欣然道,“可以,即使会被陛下怪罪,我也一定会帮你。” 我闻言感动的哽咽,“谢谢……你。” 梅恩叹息道,“陛下他……你对他耐心点,好好和他相处,他心里,其实是很在意你的。” 我颔首,“我知道了。” 于是,我又和从前一样,穿上了侍女的制服,沉重的步伐似踩着荆棘,走向似同我有着千丝万缕般的牵连,难以割舍的金羲殿。 第九十一章 茶水 忆曾经,往事如烟。 金羲殿依旧富丽堂皇,华贵气魄。 晨旭透过走廊一侧的落地大窗,落入金子般的皎澈浮光,如水四处流淌,给金羲殿的艺术彩绘和精美雕塑蒙上了一层馨然雅晕。 要来金羲殿之前,整晚心绪不宁,天刚见亮,我再也睡不着的起身,梳理干净,穿戴齐整,一大早便来到了金羲殿。 路过茶水间,杨林正在沏茶,他听到了脚步声,抬起了俊秀的脸庞,三年后的他成熟沉稳不少,他倏地看到了我,眼波流转,神色间是难言的喜悦和感怀。 他展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诚挚拥抱,随即亦是慨然叹道,“你终于来了。” “还好那晚过后你没走,陛下他……”他极为庆幸,却又重重一叹,“我在一旁都看出那个女人是故意装的,不知怎的,陛下怎么会看不出来,还那样……” 我的胸口一闷,苦笑了下,“旁观者清,陛下他,关心则乱吧。” “总之,你回来就好,那个女人在陛下跟前,和对待我们这些仆从,人前人后完全两样,看了就让人厌烦。”杨林蹙眉啐道。 我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只是问,“你茶沏好了吗,我端给陛下吧。” “马上就好。”杨林赶忙低首继续手里的工作。 没过一会,他把装有茶水,精美茶具的紫檀木盘端给了我。 “去吧。”鼓励的眼神目送我步入唐剴昱的寝殿。 站在门口,踟蹰了很久,遂敲了敲门。 唐剴昱熟悉的清冷声音从门内传来,“进。” 推门而入,唐剴昱雍容的坐在餐桌旁,丰采奕然,俊美如昔,却倍加的冷漠疏离,难以接近。 幽蓝的目光望见我时,怔忡了好久,他随即怒叱道,“梅恩倒是越来越胆大了,竟敢背着我往宫里随便塞人。”一张俊脸如覆严霜。 心头一紧,我颌首低眉,立即请罪,“陛下恕罪,是我……我恳求梅恩安排的。” “我待会再去找他算账。”冰蓝的眼眸蕴育着森冷的怒意和恨意。 我吞咽了一大口唾沫,润了润喉,岔开话题道,“陛下,您,先用茶。” 我把茶杯置于他的面前,恭敬的斟上一杯茶水。 他只是凝眸瞪住我,唇边浮上一抹轻蔑冷笑,“你也是够贱的,让你做皇妃你不要,厚颜无耻的跑来做侍女,骨子里的卑贱奴性。” 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刻毒无情的讥讽怒骂,我几乎又想没出息的掉头离开,脚步却生生的定住,告诉自己,唐剴昱他,他只是气我当年辜负了他用心良苦的情意。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茶谁沏的?” 我一愣,“是……杨林。” “都过了那么久了,你居然还不会沏茶。”他又严厉叱道,“既然你作为侍女,就得做好侍女的本分,以前对你太放纵了,从明日起,你给我亲手沏茶。” 我怔住了,他的意思,是让我一天之内就学会沏茶吗? 我暗自握拳,眸光闪烁,恭谨的遵命,“是,陛下。” 走出唐剴昱的寝殿,我找到了杨林,请教他沏茶的方法,杨林疑惑的问,“陛下让你学会沏茶?” 我微微颔首。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杨林同我一样不知所云。 不去想他的用意,我一笑置之,“你还是教我如何沏茶吧。” 于是,杨林循循的教了我一些步骤,整整一日,我都在学习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等,沏茶的方法。 水叶几番浸泡,沸水反复相沏,茶叶沉沉浮浮,香气浓郁弥漫,久久不散。 泡的我夜里梦中都是那芽影水光,旋转舒展的茶叶,百沸滚汤。 次日,我调好了闹铃,天色刚翻鱼肚白,我便起身,从薇香殿赶去金羲殿,早早的就开始准备,冲泡茶水。 终于,还算勉强尚可饮用的好茶冲泡而成,我把茶水端至唐剴昱的跟前。 尚未品茗,他环胸,修长的手指摸了一下茶杯的边缘。 “凉了。”简短的两个字。 我一愣,他复又冷厉的说,“水凉了,再去泡。” 我深舒一口气,端起茶壶又走回了茶水间。 过了许久,一壶热茶泡好,又端至唐剴昱的桌上,他此时已用完早餐,他端起茶杯,待冷却过后,只略抿了一口,又拧着剑眉道,“太涩了,再去泡。” 我颤抖着双手,拿起茶壶又回去重新泡茶,待我好不容易沏完,端至唐剴昱的寝殿,寝殿内唐剴昱已不见了人影,只留下收拾寝殿的仆从说,陛下已经离开了。 接连几日,唐剴昱不是冷热不满,就是嫌太苦太淡,我反复的冲泡沏茶,我的心境不曾有过一日泡茶过后的沉淀宁静,而是起起落落,忐忑不安。 我终于了然,这沏茶,是唐剴昱在借故折磨我的方式,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满意和舒心。 我只是木然的接受着他变相的惩罚,照单全收,不置一词。 一日,他微睐长眸,凝睇着我许久,切齿道,“万黎凝,你究竟为什么回来?” 我微微一愣,深吸一口气,表露心迹道,“我,我想念陛下……” 他似乎颇感可笑,“想我,三年前你不想我,都过了三年,你突然之间说想我?” 我沉吟了一下,镇定回道,“我一直都在想,只是无颜面圣。”曲意承欢,半真半假,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 他叱道,“你别在这花言巧语,你以为你这种鬼话我会信吗?” 我抿了抿唇,复又坦诚道,“艾薇皇妃她拜托我进宫,劝谏陛下,求陛下宽恕她的父亲。” 他冷哼,“你竟然和诺曼他们勾搭在一起,串通一气,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你忘了他们从前是如何对你的,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我闻言急声辩解道,“不是的,那个白蒂芙,她真的不是好人,所以我才……” 话音未落,他声色俱厉的打断道,“够了,我不想听你说,别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轮不到你来插话。” “你不要当了国安部的警官,就忘了自己也是出身平民,你好自为之吧。”一顿毫不留情的申饬痛斥,字字句句,锥心刺骨。 我只是听见心脏破碎的声音,胃里扭成了一团,我垂了眼眸,木讷的回,“是,陛下。” 多日下来根本毫无进展,唐剴昱他,当真对我没有半分情意了吗? 第九十二章 暗潮(一) 夏青园,碧云飘悠的蓝天,还是那一汪翠绿的湖水,湖面花团锦簇,荷香弥漫。 藕花深处,水榭楼台,芙蓉不及美人妆。 白蒂芙躺于水榭的卧榻之上,妖柔冶丽如莲花仙子。 秋水盈盈的眼眸里流转着娇羞的水波,倒映出此刻俯在她身上的君王。 倾城貌,绝代容,却好似还不及她眼中唐剴昱的卓绝风姿,俊美玉颜。 唐剴昱口含莲子,对着怀中媚态百出的美人含笑以喂,旖旎霏靡。 而我,却侍立在卧榻一旁,手剥莲子,置于面前桌几上的水晶碗中。其心苦如煎,如藕千丝繁。 “芙儿,不久之后,我为你育出满湖的并蒂白莲可好,就如同你的名字,白蒂芙。”唐剴昱温柔似水,且又狂傲不羁的说。 我闻言手指一个颤抖,剥着莲子的指甲骤然断裂,指尖滴出血,心间在淌血。 并蒂莲,茎杆一枝,花开两朵,同心同根、同福同生,意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白蒂芙的笑靥愈发的柔媚,如菡萏盛开,“多谢陛下,只是这并蒂莲花极为罕见,能开出一朵芙儿就心满意足了。” 唐剴昱的唇边扬起一抹不以为意的笑意,“放心,我让它开,它便能开,这培育栽植的技术,并不困难。” 我闻言暗自嘲哂,唐剴昱为了博得美人一笑,还当真是不惜血本,较之重色思倾国,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唐明皇,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只是他被鬼迷心窍,莫要步上那些昏君的后尘,他的皇宫,他的江山,断送在这个妖女的手里。 是夜,我入金羲殿端茶倒水,看见白蒂芙在唐剴昱的寝殿内,抓耳挠腮的四处搜索,嘴里还在嘀咕,“怎么找不到了呢?” 唐剴昱疑惑问道,“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她抬头,“陛下您送给我的钻石耳环,找不到了。”她摸了摸一边空荡荡的耳垂,蹙着峨眉,神情颇为心疼和焦急。 “会不会掉在水榭那了?”她拔高了声音,冲我说道,“曲水凝,你帮我去水榭那找找看,有没有掉在那里?” 我心中腹诽,这个鬼凤蝶又想耍什么花样? 抬眼望向唐剴昱,看他的神情,也似示意我去水榭。 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晚风猎猎,皎皎空中孤月轮。 我拿着手电筒,在水榭楼台,曲绕玉桥找寻着鬼凤蝶的什么钻石耳环。 遥夜沉沉,污漆抹黑。 浓滑暗沉的湖面,绿色的荷叶丛中,偶有鲤鱼戏水,荡起点点水花和涟漪。清风拂过,碧水柔波中层层片片的荷叶曲卷,随影摇曳。 找了一会,根本就没有,我便不再理会。 正准备转身折返,我的后背被一双大手用力的推了一把。 第三次了,被人推落下水,只是这一次,较之从前,逃出生天的难度系数稍微大了些。 落入水中便被人用力的抓住双手和双脚,把我往水中拖曳。 可惜我早已不是从前了,三年后的我,不仅水性极佳,如游鱼般的来去自如,在水下亦能视物。 我憋着气,睁眼,眼睛短暂的不适过后,便看见两个带着潜水面罩的男人,蹲在荷叶下的湖中淤泥里,双手分别死死的拽着我的手腕和脚踝。 不够严谨专业,我支起手肘往后弯曲,利用杠杆原理,手腕便轻而易举的从对方大拇指的虎口处挣脱了出来。 我随即扒开一人的潜水面罩,在水下由于阻力,虽然使不出很大的力,但要勒住一个人的喉颈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的手臂弯曲,死死的夹住一个人的脖子,他另一手也放开了我,改为抓住我的手臂,在水里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 另一人见状游至我的身后,也改为锁住我的喉颈,我支起手肘,往后就是一记肘击。 那人的肋骨受到重击,立即吃痛的放开了我。 湖水并不很深,稍微上游,我半身便探出水面,一人已经被水呛得奄奄一息,抽搐着身体,我把另一人的面罩也揭下,一手按压着他想探出水面的头部,一手握拳使劲的击打他的脊骨。 水花四溅,荷叶乱摆,我瞪眼欲裂,怒咬银牙,深恶痛绝的发泄着这段日子所受的凌辱和折磨。 没过一会,两个还算健壮的大汉都不动弹了,我借助湖水的浮力,把他俩都提拎至岸边。 他们刚喘过一口气,头部便立即被我一人一记重拳,打晕了过去。 我躺倒在岸边,漠然的望着空中轮月。 休息了片刻,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顾芃,让她带人来收押这两个想置我于死地的蠢货。 不一会儿,顾芃带着诺艾薇,身后跟着一群侍卫,把这两个人带至薇香殿。 待这两个人清醒,在严刑下稍加逼供,就招认他们是白蒂芙派来暗杀我的。 次日,诺艾薇同我,押着这两个人至唐剴昱的办公大厅,上告这起在朗朗乾坤下,明目张胆的杀人谋害案件。 办公厅里,白蒂芙淡定自若,矢口否认,“我怎么会这么傻,让人去谋害身手不凡的曲警官呢?” “看曲警官安然无恙,不会是你们自导自演,然后嫁祸给我吧。”她能言善辩,一副清清白白,无辜坦荡的模样。 我暗自苦笑,真是好算计,够缜密,三言两语,便推脱的一干二净。 顾芃立在一旁,愤然道,“你血口喷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诺艾薇向唐剴昱禀告,“这两个人已经招认,就是白蒂芙指使的。陛下可以让人进行盘问。” 唐剴昱微眯眼眸,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白蒂芙急声道,“我不认识这两个人,陛下,这是他们联合起来欺瞒陛下,栽赃嫁祸给我。” 唐剴昱不温不火的说,“单凭片面之词,的确无法就此定罪,先把这两人关押,交给秘书部去处置吧。”语气冷淡漠然,好似与他毫不相关。 我闻言胸口一阵气结淤堵,他居然这样护着那个鬼凤蝶,我若不是有些防身之术,已经命丧黄泉,他竟然浑不在意,漠不关心。 我喘着粗气,冲着白蒂芙大声吼道,“好,你说你不认识他们,是吗?”我随即抬手,掏出手枪,直直的正视着唐剴昱的眼睛,眼皮都没眨一下,当下冲着其中一人的脑部就开了一枪。 “砰”一声巨响,那个男人不敢置信的瞪着双眼,倒在了地上,血流一地。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愕住了,大厅的侍从们一个个惶惧的大气都不敢出。 另一人吓得屁滚尿流,脸色煞白的跌坐在地上,颤抖的爬至白蒂芙的身前,抓着她的小腿,涕泗横流的哭喊,“老……,白小姐,你救救我……” 白蒂芙的眼神躲闪,一脚把他踢开,“滚,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不要赖着我。” 唐剴昱突然拍案而起,冲我厉声斥道,“大胆,你竟敢动用私刑,在皇宫杀人。” 我咬着唇,硬了脾气,振振有词的顶撞道,“国安部有这个权力处决匪徒,他蓄意谋害国安部的官员就是死刑。”我挺直了身板,凛然不惧。 唐剴昱怒道,“这里不是国安部,是皇宫。” 我气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负气道,“好,那随您的便。”随即扭头就走,离开了办公厅,再也不想参与这桩破事。 【本文正式上架,今日连更三章,创作不易,感谢各位的等待和支持。】 第九十三章 暗潮(二) 水华殿内,一个身穿侍卫制服的男人,唉声叹气道,“现在那个女人不好搞,老大,你若是能弄些枪支武器进宫就好了。” 白蒂芙叹气道,“皇宫里面,除非是陛下特殊批准的,一般人不能携带枪支武器,只有守卫在皇宫外面和城墙岗楼的士兵才能持枪。” 那人不解道,“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带枪进皇宫,她属于特殊的吗?” 白蒂芙闻言眯起了美目,恶狠狠的咬牙道,“所以,我说这个女人非死不可,陛下他……”她欲言又止,神情忿然不甘。 那人摸着下巴,“那在岗楼上狙击她。” 白蒂芙叱道,“你蠢啊,城墙岗楼驻守着那么多士兵,你怎么不让人发觉,在那上面对着皇宫里面开枪?”这座皇宫的守备,就是严加保护皇宫内部人员的安全。 她若有所思道,“只能另想办法把她除掉,而且不能让陛下知道。” 那男的小声嘟囔,“你把她弄死了,皇帝会不知道是你做的吗?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怀疑是怀疑,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我再另外想办法推脱。”她攥紧了拳,欲除之而后快,“总之,这个女人一定要死,未免夜长梦多,越快越好,绝不能让她重回唐剴昱的身边,让她翻身。” 薇香殿,我的房间里,顾芃气愤的直跺脚,“这明摆着就是那个女人指使的,陛下怎么会这样昏聩糊涂,公然的袒护那个女人。” 我坐在沙发,一声不吭。 安若怡无奈道,“凝儿,你别太难过了,陛下他……这样对你,你若是觉得无法忍受,坚持不下去……”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我此时思忖着,三年前我被鬼凤蝶害的苦不堪言,现在我还要受制于她吗? 不服气的执拗劲又渐渐涌上我的心头,我攥紧了拳,咬着后槽牙,“我就不信了,我斗不过那个鬼凤蝶。” 一张匀红点翠,精美细腻,古风插画的信纸,画中有诗,气韵生动落纸间,姿美形生连画意。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落款:凝儿。”用笔力透纸背,油墨字体清雅娟秀,灵动多姿。 信封写上:“陛下亲启。” 纸短情长,细密情致,传统古老,却极富浪漫色彩的情书递情意。 我将情诗书笺置于一个缝制的小包袋里,系在月月的背后,放在金羲殿唐剴昱的寝宫门口。 “去吧。”轻拍猫的屁股,它懒洋洋的踱步进入了门缝。 第一日,不出所料的,我从垃圾桶里找到了这封揉成一团的书信。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第二日,还是被撕烂了,扔在了垃圾桶里。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三日,依旧是被弃于垃圾桶。 我百折不挠,坚持不懈,暗自打定了主意,誓将唐剴昱冰冷坚硬的铁石心肠,融化为绕指绵柔。 直到有一日,“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你是我的胃,你是我的肺,你是我心中的玫瑰……”这一封情书我没有在任何地方找到。 我寻思着,这封难道被唐剴昱收起来了。 藏书室内,罗汉塌的桌几上,一只香冷金猊的古典香炉,软烟逸散,清香凝练,幽雅如缕。 唐剴昱坐于卧榻之上,手臂依靠桌几,手中握着一本书籍,怡然自得的翻阅,我在一旁上完了茶水,揭开狻猊兽的香炉盖,往里添着能安神静气的名贵沉香。 “你是不是很闲?”唐剴昱突然发声道。 “啊?”我抬头。 “你若是那么喜欢抄诗词,那边的书架,上面的华州古诗词,你全都给我抄一遍。”唐剴昱抬眼,朝我施了个眼色。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变了脸色,一个五层高的大书柜,少说有上百本的书籍。 我讪笑,“我,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 唐剴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盖着嘴角浮上的难以抑制的弧度,意味不明的笑意,似嘲谑,又似揶揄,好似还隐着几分的愉悦。 我见状暗自叹息,也罢,我这次进宫以来,他第一次对我展露出笑颜,也算是有所进展吧。 我在自己的房间,用着早餐,脑中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端起饭碗,正准备把米饭往嘴里送,忽然一股苦杏仁的气味飘至鼻尖。 我倏地瞪大了眼,冲着米饭和面前的饭菜,细细的闻上一遍,全部都带有淡淡的苦杏仁味。 我立时三刻的找了安若怡,让她把这些饭菜拿去做检验。 她检查过后,脸色很不好看,异常的严峻。 我问,“里面是不是有氰化氢?1” 她微微颔首,“分量还挺重,还好被你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饭菜从哪送来的?”她问。 我眯起了眼眸,“从御厨房送出来的,这期间应该不少人能够接触到。” 我意识到了利害严重,立马告知了诺艾薇。 诺艾薇深吸一口气,愤然道,“这个女人,竟然下毒药害你。” 我付之一笑,她会下毒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她会下那么重的毒,如若是分量少一些,慢性的毒药,也不至于被我那么快就发现。 我暗自揣度,她居然这样的急不可耐,要置我于死地。 诺艾薇思索了下,“从今往后,你所有的吃食饮用,全部由薇香殿的小厨房提供。” 她还召唤了陆厉,“为了以防不测,这段时间就让陆厉保护一下你。” 注释: 1氰化氢有苦杏仁的气味,剧毒,致命。 第九十四章 血脉(一) 办公大厅—— “这些州长,竟然一个个都哭穷,真是过分。”唐剴昱看着财政部长交上来的报告,剑眉紧蹙。 我侍立在桌旁,给唐剴昱倒了杯茶水。 由于诺曼首相被停了职关押,所以现在有一些重大的国事需要唐剴昱亲自过目和处理。 南华州逢遇水患,洪水泛滥,虽然国库里有充裕的金钱足够抵御提供这次南华州的抗灾。但一方有难,理应八方支援,这些州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唐剴昱看了为之气结,很是恼火。 唐剴昱闭目,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我见他一副头疼欲裂,为难忧心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道,“陛下,各州捐献的金额,在新闻网络上有公布的排行名单吗?” 他睁眼,轻叹道,“当然,这些赞扬通告无关痛痒,没什么用处。” 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既然赞扬没用,那就反着来。” 唐剴昱转头望向我,眯起了狭长凤目,“你……是什么意思?” “把没有捐献过金钱物资的州区,在新闻网络上予以公布,让民众去谴责他们,给他们施压。”我撺掇道。 唐剴昱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你的鬼主意倒是不少。” “我只是经常看到网上关于捐献的谩骂,不是嫌捐的少了,就是骂还没捐的人。”我喟然一叹,“这人性就是这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恩难记,恨不忘。” 唐剴昱闻言若有所思,不发一言了。 半响,我见他沉默不语,恂恂的小心试探,“陛下,你……恨我吗?” 他倏地一愣,碧色的眼眸闪烁着粼粼滟滟的水光,他沉吟了一会,随即一字一顿的从齿缝间吐出一句,“不恨,你不值得。” 是吗?我的胸口倏地一阵堵闷,低垂下了头。 我思索,你当真不恨我吗?还是言不由衷。 如若真的恨我,你究竟恨我什么?是怨我当年的离开,可我现在已经回到你的身边,你却视我为草芥,弃之如敝履。 是恨我心里想着叶永燿?可我对他只是愧疚自责,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亦或是就如你所说的,我是那样的卑微渺小,就连让你怨恨的资格都没有,你只是厌恶我的不知好歹,原本就是不值得的。 凯茜公主三年的禁令期限已至,携着新降生的婴儿,重返皇宫,登时给这座阴翳密布,晦暗污浊的宫殿带来一片清朗祥和之气。 初为人母的凯茜,端丽冠绝的容颜,体态丰腴婉娴,眼眸里尽是温柔和慈爱,从骨子里渗出的喜悦欣慰。 唐剴昱见状龙颜大悦,冷肃清愁的俊容眉目间豁然疏朗,遂进封凯茜公主的丈夫,上官为公爵和五百里领地1。 兰熙殿内唐剴昱同凯茜等众人共享天伦,我眼见那保姆怀里的女婴,粉雕玉琢,水灵细嫩,一双碧蓝色圆溜溜的大眼睛,和精致的玩具娃娃一般无二。 凯茜对着唐剴昱盈盈一拜,嫣然笑道,“孩子尚未取名,恳请皇兄赐名。” 唐剴昱略一思索,随即侃侃道来,“就叫和蓂吧,蓂乃神话传说中的瑞草,亦祝你们夫妇俩举案齐眉,鸾凤和鸣。” 凯茜和上官公爵闻言皆施礼道,“多谢陛下。” 诺艾薇走至保姆身前,小心翼翼的询问,“我能不能抱一下?” 保姆恭敬回道,“皇妃殿下,当然可以。” 诺艾薇轻手轻脚的从保姆怀里接过婴儿,宠溺的亲吻了下婴儿的额头,眼眸里满是喜爱,羡慕,渴求,还有几分黯然和痛楚。 她的思绪登时有些微微的走神,陷入了迷惘。 “哎呀——”一声惊呼,她的身后猛然跌出一个人影,撞向诺艾薇的后背,她一个踉跄,人没站稳,身子往前扑倒,手里一松,怀中的婴儿向地面跌落。 所有人几乎被吓的魂飞魄散,凯茜惊慌的急叫出声,“蓂儿——” 我原本侍立一旁,陡然间瞪大了眼,随即以卒电不及瞬目之势,飞身前扑,翻滚于地面,把婴儿稳稳的接入了怀中。 “砰——”一声巨响,我的后背猛然撞击在了一侧的桌脚,沉重的紫檀木桌被撞的偏移了好几寸,背脊一阵剧痛,我吃痛的咬着嘴唇,紧闭着眼,额上冒出了冷汗。 唐剴昱的眼眸倏地划过一抹担忧和紧张,刚伸出的手臂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慢慢的收了回去。 凯茜赶忙蹲下身子,从我的怀里接过了婴儿,哽咽的感激道,“谢谢……你。” 我松了口气,忍着痛,扯出一个微笑,“没事,不用客气。” 我喘着粗气,缓慢的站起了身,手捂着疼痛的后背。 诺艾薇的脸色煞白,转身厉吼道,“刚才谁推我?” 她身后的侍女跪落在地,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磕头请罪道,“殿下恕罪,陛下恕罪,公主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有人推我……” 我的眼风扫向立于远处的白蒂芙,她双手环胸,眼眸躲闪,好似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置身于事外。 虽有惊无险,殿内的众人却都没了心情,各有所思,和凯茜道了别,疏疏落落的离开了兰熙殿。 金羲殿内——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白蒂芙跌倒在地,嘴角流出殷红的血丝。她噙着泪,惶惧的美目望着站在她身前,勃然大怒的唐剴昱。 唐剴昱大发雷霆,冲她切齿道,“你是不是活腻了,竟敢利用皇室的子孙来明争暗斗。” 白蒂芙磕磕巴巴道,“我,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 唐剴昱眯起了锐利如刀锋的眼眸,厉声道,“你不要以为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平时你的那些小动作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我想报复诺曼一家,但如果你不知分寸,不知好歹,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复又说,“还有,我和你说过几次了,万黎凝和我之间的私事,由我自己处理,若是再被我发现你对她出手,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饶不了你。” 他拂袖背过身去,丢下一句,“你现在给我滚。” 白蒂芙手捂着红肿的脸颊,缓慢的站起身,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离开了金羲殿。 注释: 1公爵,贵族中属于最高一级的爵位。 第九十五章 血脉(二) 虽未入秋,秋霜园里依旧秋意盎然。 一片枫叶林,红如泣血,艳过花卉,灿若彩霞,娇物媚人。 清风扫过,带起满地红叶,跃动旋舞。 树隙间洒下清光,泉水在假山石上淙淙流淌,在地上流出潺潺溪水。 一个丰神俊逸的黑衣男子,气势姿容不怒而威,剑眉凤目间高远旷达,若无人之境,坐于树下的木质长凳,黑漆的扶手和凳脚卷起繁复花纹,他的神情落寞萧索,怔怔的望着涧溪,碧色的眼眸如蒙了云雾,惘然若失。 一个红罗裙裾,清腴华贵的女子,缓步踩着落叶,发出咔嚓的轻微响声,来至他的旁边,慢慢的坐入长凳。 “皇兄,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凯茜关切询问。 唐剴昱漠然道,“没什么,我在想三年前的狩猎。” 凯茜一愣,嗫嚅道,“凯里,对……不起,我以前太荒唐,一时糊涂,你莫要放在心上。” 唐剴昱释然道,“无妨,你现在也有了自己的血亲骨肉,只要你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亦颇为欣慰,也无憾了。” 静默半响,片片红叶随风零落于水面,自水飘流,平添几许闲愁。 凯茜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问,“皇兄,你已经封妃三年了,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呢?”她意有所指。 唐剴昱眯起冰冷的眼眸,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和她生孩子的。” 凯茜又问,“那个新进宫的女人呢?叫什么白的。” 唐剴昱的唇边勾起一抹不屑,轻蔑道,“她?更不可能。” “那,那个万黎凝呢?” 一语犹如针扎,唐剴昱蹙起眉峰,拳头紧握,神情里尽是痛楚,默然的没有回答。 凯茜一声轻叹,“皇兄,你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你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能告诉我吗?” 唐剴昱陡然间站起了身,修长挺拔的身姿凭风而立,“没什么,这里的风有些凉,我还是陪你回去吧。” 凯茜见唐剴昱不愿意提及,只得万般无奈的说,“好吧。” 兰熙殿的侍女来至薇香殿,说凯茜公主想邀请我前去一叙。 我应允的跟着侍女来到兰熙殿,进入凯茜的房间,她见了我,莞尔笑道,“别客气,坐。” 我遂坐于她面前的沙发,问,“公主殿下,您找我……?” 她略一示意,把所有人禀退房间。 待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时,她慢慢悠悠的说,“没啥,我找你,一来呢,是想感谢你那天奋不顾身的救了我的孩子。” 我坦气道,“小事一件,公主不用客气。”我内心期待着她后面的谈话。 她没有让我失望,继续道,“这二来,我是想,和你谈谈关于凯里的事情。” “公主请说。” 她的思绪飘至远方,幽幽道来,“我同凯里的母亲早亡,凯里从小就很独立,对我也很宠溺,我便霸道的认为他只能对我一个人好,我根本无法接受我俩终究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归宿和家庭。” 她略一苦笑,“所以,我以前才会有那些疯狂的念头和想法。” 她深吸一口气,涩然道,“我亦要感谢你,幸亏你当年阻止了我,否则是毁了他,毁了我们俩。”她的神情露出了恐惧和胆寒。 我楞楞的望着她,狐疑的问道,“你,真的不爱他了吗?” 她碧色的眼眸划过一抹痛楚,毫不避忌的坦诚道,“爱,我当然还爱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比得上他。”思及此,她的神情满是爱意和倾慕。 她深舒一口气,苦涩道,“但是,我必须把这种可耻的爱升华,超越所有的感情,爱情,亲情……” “我已经想通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占有,单是我和他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这份血脉相连就是无人能及的,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她的眼眸里水光流转。 她赧然道,“真是抱歉,我喋喋不休的跟你说了那么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说,也许是因为你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我只能对你倾诉。” 我闻言叹了口气,恻然道,“没事。” “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够开心,我就开心。”她担忧的说,“但是,我觉得凯里他很不开心,心事重重,我想……是和你有关。” 心脏一阵紧抽,我低垂下了头。 “你想办法和他好好的谈一谈,三年前你负了他一次,我不希望你再辜负他。”她郑重其事的说。 我无比为难道,“我也想,可是他……他根本不给我机会。”我的心里亦是难受痛苦,纠结万分。 “等孩子的受洗仪式完毕,我就要回去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向我开口。” “好的,多谢公主殿下。” 她最后飘来一句,“同是女人,我知道你定是爱着他,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些话。” 我轻轻颔首,我当然爱他,和所有爱他的女人一样,疯狂的迷恋,不能自已,无法自拔。 凯茜的女儿,上官和蓂的受洗仪式在皇宫附近的一座大教堂内进行,凯茜公主盛情邀请我前去观礼。 气势宏伟,神圣庄严的大教堂,哥特式风格的尖塔之上,耸然立起的金色十字直指云霄。 金色的阳光透过绘有宗教图像的七彩落地花窗,笼罩着满室万物众生的耀目辉煌。 公主之女受洗,由身披金袍,头戴高冠,手持权杖的大主教施礼。 唐剴昱一身黑色西服正装,英挺俊拔,神姿庄穆,他款步至大主教跟前,微微欠身行礼,主教大人遂向唐剴昱回礼。 洪亮的钟声响起,洗礼仪式开始。 教堂的正前方,玉石柱台之上,圆形的圣水池边,牧师怀抱着婴孩,主教将圣水洒于婴孩的额间。 唱诗,祷告,祷文……仪式井然有序的进行。 “圣善的天父……要奉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为这些信耶稣是神的儿子,是人类救世主的人们施水礼。求主赐圣灵感化他们,饶恕他们过去犯的一切罪,洗净他们一切的不义……无所不能的上帝,……现在用水和圣灵重生了你们,并且赦免了你们一切的罪,但愿他施恩给你们,保护你们,直到永生……” 我虽不信奉西方宗教,亦跟随着祷文虔诚的忏悔祷告,心中默念:我愿接受神的一切惩罚,痛悔我的罪过,求神宽恕我的罪恶,拯救生在苦难的世人,求神指我一条明路,我该如何拯救叶永燿,拯救唐剴昱,拯救我自己。 第九十六章 决意 等仪式结束,回了皇宫,我听了凯茜公主的建议,紧随着唐剴昱,步至他的寝宫,想同他敞开心扉的好好交流。 他进门以后背对着我,一袭黑衣,愈发显得沉郁,挺拔的身影被照进殿内的明辉霞光,勾勒出一层金色的边缘。 我鼓足了勇气,上前搂住他的腰,头俯在他宽阔的后背。 我软语轻唤道,“剴昱……” 他的呼吸一滞,身子微微一僵。 我又娇声道,“剴昱,你原谅我好吗?” 他淡淡的反问道,“原谅你什么?” 我试探着说,“……原谅我当年的离开。”很轻很细的回答,没什么底气,我始终不太明白他的心思。 “你不必恳求我的原谅,那是你做出的选择。”他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紧蹙峨眉,“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真的没办法……” “你说的对,你没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初强行的介入你和他之间。”他的唇边扬起一抹自嘲,“是我一厢情愿,自取其辱,不过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语毕,他拉开了我搂着他的手臂,离开了我的怀抱,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落地有声的决绝,锥心刺骨的疼痛。 我的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悄然滑落,你原来已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心,决定不再爱我,不再要我了吗? “陛下,万黎凝她出事了。”杨林慌张的跑入殿内,冲着唐剴昱喊道。 唐剴昱神色一凛,“她怎么了?” “她中了毒,现在在御医部。” 唐剴昱的俊脸霎时失去了血色,急声问道,“她中了什么毒,怎么会中毒的,她,她现在怎样?” “好像是杀鼠药,医师说,人刚刚脱离了危险。”杨林蹙眉劝谏道,“陛下,你去看看她吧。” 唐剴昱握紧了拳,眼眸闪动,犹豫不决。 此时,立在一侧冷眼旁观的白蒂芙尖酸的哂道,“她这一出又一出的,戏也太多了点吧,这又是什么苦肉计,是想博取陛下的怜惜和同情吗?” 她转头对着唐剴昱切齿道,“陛下,你不要相信她,她是特工,身边还有医师,肯定不会出事的。” 杨林瞪大了眼,与她辩驳,“她住的宫殿有人下毒害她,她差点丧命,幸亏被人发现的早,什么叫演戏?” 白蒂芙不甘示弱的还击道,“她住的薇香殿,吃的喝的全部都是薇香殿提供的,难不成是诺艾薇下的毒吗?” 杨林与她针锋相对,“是谁下的毒,现在还不知道,薇香殿的侍从守卫,万一有人被收买了呢?” 白蒂芙环胸,眯起了美目,“杨林,你口口声声都向着她,我看你才是被她收买了。” 杨林握紧了拳,顶回一句,“不,我没有,我只是如实禀报。” “够了,别吵了。”唐剴昱紧蹙剑眉,一声厉斥。 他深舒一口气,“白蒂芙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既然她已经没事了,我还去看什么,如果她的宫殿不安全,那就给她换一批侍从和守卫。 杨林痛心的唤道,“陛下——” “行了,你退下吧。”唐剴昱背过身去。 杨林跺足一叹,转身离开了寝殿。 待杨林离开房间,唐剴昱瞬间变了脸色,一只手掐上白蒂芙的脖子,怒极的吼叫,“是不是你做的,你是不要命了,万黎凝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蒂芙的脸色发紫,几乎喘不过气,她哭着辩解道,“不是,真的不是我,她的身边有那么多交心过命的同学和朋友,还有保镖,他们全都联合起来演的一手好戏,就为了救那个诺曼,他们全都反对陛下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陛下,陛下你不要相信她……” 唐剴昱眯着眼眸,“你对她身边的情况倒是一清二楚。” 白蒂芙呐呐着,“我,我也是听说的,陛下,你难道真的心软了吗?” 唐剴昱倏地怔愣了一下,眸光闪烁不定,他放开了白蒂芙,她跌在了地上。 片刻,他长舒一口气,恨恨的咬牙道,“心软,怎么可能?我绝不会心软,再被她欺骗和愚弄。” 我虚弱的睁开双眼,呼出的微弱气息在面上的氧气罩内蒙了一层白雾,手背上挂着点滴,一边的监测仪发出“滴,滴……”的声响。 胃里恶心,泛酸,疼痛。 我这是……我努力回想,隐约记得,我吃了一顿饭后,就感觉胃里很不舒服,剧痛难忍,豆大的汗珠爬满了我的面部,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眩晕,四肢麻木,喘不上一口气,呼吸困难。 我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仅存的一缕神志不清的意识,好似听见顾芃声嘶力竭的叫唤,“来人,快来人啊——” 陆厉焦急的跑入房间,将我从地上抱起,我便失去了意识。 看这状况,我这是中毒了,险些又送命吗? 好累…… 我正思索着,渐渐地又陷入了昏迷。 等到我彻底清醒,恢复了意识,我木然的靠在床头,悲而无声,一动不动。 根据安若怡的解释,我知道我是中了无色无味的剧毒,氟乙酰胺1。 但让我哀莫大于心死,比死了更痛苦的是,唐剴昱未曾来看过我一眼,对我不闻不问。 顾芃在我的床边抽泣道,“陛下,他太狠心了,你都这样了,他,他居然……” 安若怡握着我的手,哽咽道,“凝儿,你要不,放弃吧,你再这样下去,肯定会送命的,太不值得了……” 就这样……放弃吗?我绝望的闭起了眼睛。 那,叶永燿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做,要不我联络一下吴锋,商量一下怎么把鬼凤蝶从皇宫里面抓出来,或者…… 我的思绪繁乱,头痛欲裂,心痛如绞,喉间苦涩,胃里泛着酸水,肠子打结成了一团,五脏六腑几乎都错了位。 诺艾薇来看我,她痛恨的说,“我真没想到,薇香殿里居然进了细作。” 我苦涩一笑,“安插细作,是她最擅长的,不以为奇。” 诺艾薇叹息道,“现在薇香殿的侍从和守卫,从上到下都被陛下换了。” “是吗?”我木然的道。 诺艾薇吞吞吐吐的说,“陛下他,他还是,顾及你的安全的……。” 我罔若未闻,根本听不进她在说什么。 只是眼神暗了,心里凉了,我已尽了力了,也许是该散了,我真的得离开了。 注释: 1氟乙酰胺,常用作灭鼠剂,剧毒。 第九十七章 往事(一) 过了几日,我的身体好些,恢复了状态,我觉得自己已没有留下的必要,便走入了金羲殿,想去和杨林,还有唐剴昱做一下道别。 进入寝宫,唐剴昱见到我,面色如常,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声,“你,没事了吗?” 我微微颔首,回道,“恩,没事了。” “陛下,我……”我刚想开口和他告别。 他突然对我说,“今晚你来浴室,服侍一下我的洗浴。” 替他洗浴…… 心里一荡,我倏地怔忡住了,眼眸里星星点点的亮光闪动,唐剴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终是舍不得我离开,我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吗? 夜寂静,月色明莹,向皇宫铺洒着素白流光,丽宇芳林反射着皎月的清光,满宫的玉楼金殿尽成闪着银辉的宫阙。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我面带羞色,忐忑不安的进入浴室。 雾气朦胧,水縠轻漾的华美浴池里,一对交颈相揉的身影。 唐剴昱怀里抱着白蒂芙,立于玉甃浴池里面亲吻,幽咽莺语,艳绮靡靡。 陡然间犹如被乱箭穿心,我瞬间从天堂跌入了地狱。我不敢置信的用手捂住了口,他,他怎么能这样,他太过分,太残忍…… 我和他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里…… 他竟然在我的面前和别的女人行鱼水之欢,生生的将我最美好甜蜜的回忆全都粉碎毁灭了。 我转身冲出了寝殿,眼泪肆意的狂流,撑到今时今日,我原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竟是花开复见却飘零。 我没有看到,我离开浴室后,唐剴昱就放开了白蒂芙,他双手扶着浴池边缘,一滴晶莹的龙泪从凤目中溢出,滑落下脸颊,他痛苦怨怒的冲着白蒂芙低声嘶吼道,“你给我滚……” 白蒂芙不甘的咬着红唇,泪水盈眶,她心知肚明,唐剴昱那么久以来,一直只是利用自己,来刺激那个万黎凝,但是她依然舍不下这片刻虚情假意的温存。 安若怡和顾芃不久之后来至我的房间,看到我坐在地上,趴在床边闷声痛哭。 安若怡问道,“你这是……又怎么了?” 我抽抽噎噎的告诉了她们,适才发生的令我伤心欲绝的事情。 安若怡闻言眯起了眼眸,问道,“你是说,陛下他故意让你去浴室,然后在你的面前,和那个鬼凤蝶亲热?” 我点了点头。 “这,这不对劲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她拔高了声音。 顾芃也狐疑道,“我也一直觉得不对劲,陛下他如果真的憎恶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你赶出金羲殿,还把你留在他的身边折磨你。” 安若怡接嘴道,“就是啊,无论是谁,稍微细想一下,应该能够体会谅解你的苦衷,更何况是如此睿智的皇帝陛下了,都过了三年,他还这样耿耿于怀,简直就是恨你入骨。” 她把我扶了起来,“你先别哭,你好好的想一下,你当年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我的眼眸泪光烁烁,我咬着唇,摇晃着头,嗫嚅道,“我,我不知道,我,没做什么啊……” 安若怡叹气道,“你们俩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好好的想一想,调查清楚。” 我茫然的陷入了沉思,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所以然,次日,我便找了杨林,问他,“陛下他,这三年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杨林嘴里嘟囔着,“三年前你放弃选妃,他就一直很反常,就没有正常过。” “我,我是说,特别的反常。”我强调着语气。 “特别的反常……”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握拳拊掌,恍然道,“你这么问,我倒是想起来,有一件事他特别的反常。” 我倏地瞪大了眼,“是什么?” 杨林神秘的说,“你跟我过来。” 我跟他去了御花园,在春萼园里七绕八绕,走过绿荫掩映下的羊肠小径,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满地千姿百态,苍绿青翠的仙人掌,仙人掌上的花朵,精致的蕾丝边缘,细长如丝的花蕊,渐变的梦幻复色,七彩斑斓,姣丽奇异,清香馥郁。 一大片的仙人掌,却只有两三株是种在花盆里,其他的全都扎在地上的泥土。 “这是……”我瞠目结舌,惊诧万分。 杨林的眼神游离,娓娓道来着尘封往事,“这些仙人掌是你当初留下的,你三年前离开皇宫后,陛下关照我们好生照料,你放弃了选妃,再也没有回来,他也一直细心的照看着,有时我会听见他喃喃自语,说什么,仙人掌开花,就会出现奇迹,你就会回到他的身边,他的手指还经常触碰仙人掌的利刺,扎的满手的鲜血。” 他深叹一口气,“可以说,这些仙人掌,是陛下用他的鲜血来养护的,我想当时的他一定很痛苦。” 我闻言勾起回忆,也如被针刺扎的一般疼痛。 不错,这三年来我也几乎是一样,当我觉得心里痛苦难忍,就会用身体上的疼痛来麻痹自己,受伤,愈合,撕裂,往复不断。 “那,这些仙人掌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他。 “直到一年多前,有一天,陛下他突然之间像疯了一样,把这些仙人掌的花盆全都打碎了,人躺在仙人掌堆里,浑身鲜血淋淋,真的可怕,然后,我们这些侍从也不敢把这些仙人掌丢弃,只是把仙人掌移植栽种在这里。”他忆起当初,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那天发生了什么?”我颤颤的问。 “那天他见了一个人,回来以后就那样了。” “他见了谁?” “卡特。”他回道,“卡特和他见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你得要去问他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的心头大为震动,回了薇香殿,赶忙让顾芃查找卡特的地址和电话。 第九十八章 往事(二) 拨通电话—— “你好,哪位?”卡特的声音低沉如石。 “是我,万黎凝,我有事找你,你现在在哪?” 电话里沉默了下,“我现在在帝都的居所。” “好的,我马上就来。”我挂了电话,按照顾芃提供给我的地址,风也似的赶去了卡特的住所。 一栋带有泳池的三层别墅,围墙的门口有监控摄像头,我按了门铃,稍等片刻,大门开启,我便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别墅。 卡特穿着短袖休闲衣,雄壮块垒的肌肉显得格外健硕,他带我至客厅,客气的招呼道,“坐,想喝点什么?” 我坐入了沙发,摆了摆手,“不用,我找你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一年多以前,你去见过一次陛下。”我试探的问他。 “我知道你指的是哪次,那次我见了陛下,给陛下看了点东西,他勃然大怒,从此性情大变,我至今印象深刻。”他毫不迟疑,不假思索的夺口而出。 “你给他看了什么?”我蹙着眉,紧张不安的问。 “你等一下,我去拿给你。”卡特离开了片刻,随即走回了客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翻盖式计算机模样的东西。 “你自己打开看吧。”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我。 我打开翻盖,黑色的屏幕上有几道裂痕,按下键盘上的开关按钮。 我陡然大惊,一段模糊不清,带有雪花斑点的视频。两个扭曲的人影,赫然是我,还有叶永燿。 在帐篷里,叶永燿握着我的手,深情的与我对视,声音带有滋滋的杂音,不太清晰,但隐约能听见叶永燿对我说,“我准备辞官……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猛地抬起了头,“这是……” 卡特叹了口气,谈起了往事,“三年前,你跟着叶将军他们出征去了国外,陛下派我随身保护你,另外还指派了我一个任务,让我竭尽所能的阻止你和叶将军在一起。” 我回忆起当初,没错,当时只要我和叶永燿过于亲近,就会被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干扰。 “后来,我被吴锋他们发现,他们把我灌醉了,扔在了一座荒岛,两年后我才得以离开归返。”他舒了口气,“我拿回了滞留在雅尼亚国的装备行李,回来以后,就立即去向陛下复命。陛下看到这个终端接收器,好奇的打开看,看了这段视频,呆楞了很久,随后就震怒的把这个显示器连同桌上的东西全都甩在了地上。” 他继续道,“我当时也被惊骇的不知所措,随后我调查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叶将军失踪了两年,而你,也一直在国外待了两年,还改了名字,我想……” 陡然间犹如醍醐灌顶,我的脸色倏地煞白,楞楞的接道,“你的意思是,陛下他,他认为我和叶永燿一起私奔出国外了。” “不错,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叶将军失踪了两年,无影无踪,也没有找到尸体残骸,而你,也是了无音讯,你还放弃了选妃,所以,陛下认为你和将军在国外藏了起来,不足为奇。” “可是,我一直都和蛟影的队员在一起,他难道不去问一下就这样武断了吗?”我喘着粗气,拔高了声音。 “陛下他根本不相信蛟影,当时,叶将军掉落悬崖,除了蛟影的两个队员,和你,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你要知道,蛟影的队员和叶将军情同手足,吴锋他们为了促成你和将军,还把我给暗算了,你想,陛下他怎么可能相信蛟影。”卡特的话让我无从辩驳。 我的眼眸灿动不定,没错,他们当初为了撮合我和叶永燿,无所不用其极,根本没把唐剴昱放在眼里。 “但是,我了解将军的为人,我不相信他是这种人,欺骗那么多人,谎称失踪跟你私奔。”他顿了顿,凝重的说,“如果你们俩是清白的,你就要想办法证明自己,证明将军的的确确是失了踪。” 要让我证明叶永燿的确是失踪,当时除了蛟影,就只有鬼凤蝶,蛟影的队员唐剴昱不会信,鬼凤蝶又怎么可能为我作证,这,这让我怎么做,我根本就无计可施。 我不知所措,内心震动不已,整个人如瓷塑般楞住了。 卡特自责道,“这件事,我也难辞其咎,我根本就不应该把这个显示器带回来,陛下他虽然怀疑你对他不忠,却一直没有把事情扩大了调查,瞒着所有人,把这件事强压在心里,一个人扛着,我想,他也是因为爱你,所以没有追究。” “你真的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如果你证明不了将军的失踪,你就证明自己,让陛下相信你对他一心无二吧。”他由衷的建议。 我离开了卡特的别墅,内心依然是汹涌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难怪,唐剴昱对我这样的绝情绝义,难怪,他质问我为什么回来,难怪,他说这是我的选择……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融汇贯通了。 可是,让我怎么证明一个失踪的人的确是失踪,怎么证明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我恨不得把心挖出来,只要能够证明自己对他的真心情意。 我回到了薇香殿,安若怡和顾芃得知了这件事以后,也是震惊不已,只是不断的唉声叹气。 顾芃拍了拍我的肩膀,无可奈何的说,“这件事情,我们也是束手无策,爱莫能助,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搜肠刮肚的冥思苦想,该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 我没有一点睡意,于是起身走进浴室里,打开淋浴水龙头,冷水扑面,玉珠飞溅,我低垂了头,沁凉的冷水蜿蜒的流过我的身体,滴滴沥沥的落向黑瓷地面,螺旋的水流由缓至急,流入了下水口。 我亦好似卷在无尽的混沌漩涡里,无限的轮回,无解的迷茫,头晕目眩,几近窒息。 良久,我浑身冰冷,抱腿蜷坐在地面,耳边只是滴滴答答的水声,我侧头靠在双膝上,木然的望着自己的手臂。 陡然间,犹如闪电霹雳,脑中灵光乍现,我抬起了头,瞪大了双目,暗暗咬牙,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 第九十九章 往事(三) 金羲殿内,我垂首伫立。 “陛下,我是来和您告别的。”我不露声色。 唐剴昱微微一怔,深舒一口气,回道,“好,我……知道了。”眼神里划过一抹失落和痛楚。 “恩,因为叶永燿和我吵架离开,昨日他来找我道歉了。”我胡编乱造,想以此试探挖掘他深藏起来不为人知的心事。 唐剴昱拂袖背过身去,恼怒道,“你要走便走,你们的事情不用告诉我,我没兴趣知道。” 我抬眼望向他,“陛下,您难道一点都不奇怪吗?关于叶永燿他……” 话音未落,他厉声打断道,“你和叶永燿搞什么鬼,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果然,我轻笑出声,笑声渐渐放大,在空阔的殿内回响。 唐剴昱慢慢的转过身,见我仰天长笑,不明所以的问,“你笑什么?” 我摇头苦笑,“我笑我自己,我居然都不知道,我还能和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一起搞鬼。” 唐剴昱闻言一头雾水,只是莫名的望着我。 我收敛了笑意,面色一肃,把话挑明了说,“陛下,您竟凭一段几句话的视频,就认为我和叶永燿欺骗了你吗?” 他的面色一凛,“你,你都知道了。” “没错,因为我实在难以理解,您为何这样恨我,所以我做了调查,去找了卡特。” 我攥紧了拳,一字一句的说,“结果,大出我意料之外,您居然会以为,我和叶永燿私奔了,对吗?” 唐剴昱被我质问的一愣,“难道,不是吗?”他的眸光闪动,语气有些退缩。 “卡特让我想办法证明自己和叶永燿的清白,我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证明。”我无奈的坦诚道。 “但我倒是可以向您展示一下,这些年我是怎么和叶永燿在一起风流快活的。”我紧咬着牙,自我讽刺道。 唐剴昱只是愕然的望着我,神情惊异不定,不明白我要做什么。 我解开了自己的上衣纽扣,把衣服褪下,用力的扔在地上,又脱下裙子和丝袜,在他面前只剩内衣,挺直了身体,凛然的站立于他的面前。 “陛下,您看到了吗?这就是这三年在我的身上,岁月留下的痕迹,记录了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张开双臂,缓慢的转着身体,向他展示自己身上各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的疤痕。 陡然间犹如青天霹雳,唐剴昱容色大为震动,人往后倒退了一步,整个人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我的鼻子发酸,内心苦涩,眼泪止不住的落出了眼眶,“我跟着蛟影,找了叶永燿两年,攀山越岭,跨洋渡海,在丛林里穿梭,在泥地里爬行,这些疤痕,被岩石和礁石刮破的,被荆棘划伤刺破的,与人厮杀的刀伤枪伤,同野兽搏斗的撕咬抓伤。” “试问,我若是真的和叶永燿在一起,他会舍得让我受到那么多的伤害,坐视不管吗?”义正辞严,振聋发聩。 唐剴昱闻言脸色煞白,如瓷塑一般呆在了原地,一声不吭。 “您如果还是不信,可以找医师来鉴定一下这些疤痕,受伤的具体时间和原因。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我没有做任何欺骗和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只是愧疚于叶永燿,愧疚自己辜负了他的情意,还另他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因为我变了心,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你,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愿,叶永燿他,他为了我的选妃,为了救我,掉落悬崖,我无法原谅自己,迫不得已的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我全盘托出了情由始末,坦然相告我的心酸苦楚。 唐剴昱跌坐在了床上,垂了眼帘,眼神迷茫,沉吟不决,我只是站立在他的面前,整个殿堂寂静无声,良久,没有一丝回应。 “陛下怎么了?”一侍从在金羲殿唐剴昱的寝殿门口询问。 “陛下把自己关在宫殿里,不吃不喝的,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另一个侍从忐忑不安的敲门唤道,“陛下,陛下……” 我对唐剴昱说完那一番话后,我见他一直没有反应,便穿上了衣服,退出了他的寝宫,我知道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需要时间好好的思索和消化。 我木然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顾芃在一旁推了推我的手臂,“听说,陛下把自己关起来一整天,整个皇宫都快乱套了,你对他做了啥?” “没什么,我就是证明了一下自己的清白。”我淡淡的回道。 “那他信吗?”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闭门思考下来的结果。 安若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样子他已经动摇了,你们离和好,还差一步。” 我疑惑的抬头,“还差什么?” 安若怡神秘的笑笑,“还差……一剂猛药。” 猛药…… 我眯起了眼睛。 我找了梅恩,向他问道,“陛下寝殿的钥匙,你有没有,我想进去看看陛下。” 梅恩毫不犹豫的说,“有,我这就给你。”他随即找出一把铜制的钥匙,递给了我。 “陛下他闭门不出,我们这些下人,还有皇妃谁都不敢打扰拂逆他,你若是能进去看看他再好不过了。”梅恩蹙眉拜托道。 天上皎月高挂,月光破云照出乳白色的浓华,给大地万物镀上一层柔美的轻雾。即便相隔千里,亦能共享这美好的婵娟,极静好的夜色。 我等到夜半之时,悄然无声的进入了唐剴昱的寝殿。 我见他在床上沉沉入睡中,便趴在他的身旁,静静的凝注他绝美的睡颜,睡梦中他的眉峰微蹙,纤长的睫毛在白玉的俊容上映出一道鸦青的阴影,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因缺水略显干燥的双唇,殷红的嘴唇立时覆上一层晶莹润泽的水光。 我脑中想着,他竟然爱的我这么痛苦,那么绝望,这样的隐忍,那样的深刻,内心尽是疼痛,怜惜,感动,甜蜜,好似这段日子受的委屈都抛诸脑后,微不足道了。 我不知不觉的陷入了痴痴惘惘,晕潮莲脸在身旁的君王。 第一百章 往事(四) 唐剴昱迷迷糊糊的睁眼,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冰冷的手铐,分开铐锁于床头的两侧,轻蒙昏暗的灯光,眼前一个穿着绛红色的冰绡薄丝睡衣的女人。 几近透明的轻薄纱衣,骨柔肌腻,玉润珠温,妍姿诱媚,令人魂消。 柔亮的过肩长发,如黑丝锦缎,两颊薄晕,如泛朝霞,清眸流盼,千娇百媚。 唐剴昱挣扎了下手臂,惊怒道,“万黎凝,你想做什么,你……你竟然如此大胆?”强行提起的怒意,没什么威慑力,倒像是含羞嗔怪。 我娇笑一声,“陛下,您不是曾说过,没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你还问过我,会不会把你给吃了?没错,我现在就准备冒犯你,把你给拆吃入腹。” 唐剴昱咬着牙,清傲的俊脸浮上红晕,如浅色玫瑰,“你,你……” 不知是羞意,还是恼意,亦或是甜意,五味杂陈,另他不知所措,卸下了冰冷的面具盔甲,融化了坚硬如铁的心肠。 我放软了声音,“剴昱,你还是不相信我吗?你若是不信我,我只能再来证明自己有多么想你爱你。” 我解开了他的睡衣,葱纤玉指在他白皙紧实的胸口若有似无的画着圈,眼见他的呼吸渐渐紊乱。 “这三年我几乎每晚都梦见你,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喘着粗气,狭长的凤目横了我一眼,一声轻叱,“巧言令色。” 我柔媚一笑,“是不是巧言令色,你可以拭目以待。” 我伏低了身子,吻上他的唇,脖颈,唇舌四处游移,他发出了难耐的低吟,“万黎凝,你……放开我,万黎凝……凝儿,不要……” 我陡然间抬起头,好似无奈的叹息,“放开你?好吧。”我拿出了钥匙,替他解开了手铐。 他倏地怔愣住了,缓慢的坐起了身,揉搓着自己的手腕。 我下了床,坐在了床沿,“你如果还是不信我,那你就再考虑一下。”我的眼眸掠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我正准备起身,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一个使力,我跌进了他的怀里,他咬牙切齿道,“你想就这样离开吗?” 他低头吻上我的红唇,如饥似渴,热烈狂野,贯穿了时光和岁月,涌动着炙热的思念和渴望,释放三年来积聚的怨忿和痛苦,巡弋沉沦于情爱的海洋。 我俯在唐剴昱的胸口,闭眼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独特的清香气息,三年来,第一次觉得如此的安心和踏实。 他翻身把我压在身下,轻啄了下我的唇瓣,眼带笑意的凝视我,轻叱道,“凝儿,你现在变坏了,竟然会这样的勾引人。” 我挑眉,故作不解的反问道,“陛下,秘书部的特工伺候了您那么久,您难道不知道身为特工,这是门必修课吗?” 此言一出,唐剴昱的俊脸倏地沉了下来,他坐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做特工时,还在外面执行一些勾引男人的任务吗?” 我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说,“呃……做是做过一些,不过,这些男人都没怎么碰我,就死于非命了。” 唐剴昱闻言脸色愈发的难看了,他厉声命令道,“你立马给我把国安部的工作辞了,不许再去做什么任务。” 我的一双藕臂搂上他的脖子,轻笑道,“好啊,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微微一愣,不敢置信的说,“你竟然还和我谈起了条件。” 我嘟囔着,“那是当然,除非你答应我,再也不碰其他的女人,尤其是那个……白蒂芙。”我痛恶的咬牙。 “你是说她啊,我原本就没把她当回事,你说不碰就不碰呗。”他的语气不以为意。 我幽怨的嗔道,“你还说没当回事呢,你都要把她封妃了,还赐了她一座宫殿,还给她安排了侍卫保护她,还说要给她种什么并蒂莲。”我一想起这些事,就是满腹的酸意和怨气,吧啦吧啦的像机关炮似的数落起他。 唐剴昱闻言轻咳了两声,“这个封妃,我是故意这样说,气诺曼他们的,他们当初带头反对我和你在一起,还在背地里做手脚煽动百姓,如若不是如此,我怎么会失去你。” “那宫殿和守卫呢,我看你挺宠爱在意她的。”我又问。 他纳闷道,“什么守卫,我从没安排过什么守卫,要么是她自己带来的人,至于宫殿,那是客用的。你也不想想,我若是真的关心她的安全,就会跟你以前一样,让她搬来金羲殿和我住了。” 我闻言瞬间了然了,看样子,是鬼凤蝶故意以此为借口,缴了我的武器和手机一些装备,大概是怕我做什么手脚,把她的对话给录音吧。 我还是没有放过他,继续咄咄逼问,“那并蒂莲呢?” 唐剴昱的神色略显尴尬,“那不是随口说说,故意刺激你嘛。” 我闻言突然一口咬上他的手臂,白皙的肌肤被我咬出了深深的红色牙印,唐剴昱蹙眉道,“你干嘛,很痛诶。” 我撅着嘴,“你也知道痛吗,你不知道你那时这样说,我心里有多痛吗?”我思及此,眼泪几乎又要浮出眼眶。 唐剴昱轻叹一声,把我搂入怀里,“凝儿,对不起,我……伤了你的心。” 我轻锤他的胸口,咬着唇,“你以后不许再……这样对我。” 他紧搂着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除了你,什么女人我都不放在眼里。” 我闻言质问,“那你当初还看上她,把她接进宫。” 他回忆起当初,解释道,“其实,把她接进宫,是因为我听了那首歌词。” “什么歌词?”我疑惑的问。 “那首凤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他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我是听了这首词,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的命人把她接进宫了。” 我倏地瞪大了眼,我隐约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首词,看样子,唐剴昱是因为感触这首词的思念之情。 但是…… 我斜睨着眼瞅他,“那她还说什么,你在床上对她如何的好,在床上有多么诱人啥的?” 唐剴昱闻言惊愕的问,“她真的这么说?” “对啊。”我气呼呼的拔高了声音。 他心虚的闪烁其词,“男人嘛,有时总会有点那个……需要,我其实也没碰她几次。” 我的血气上涌,喘着粗气,“你,你还真的跟她……” “凝儿,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发誓从今往后,什么女人我都不会再碰。”唐剴昱郑重其事的说。 “这可是你说的,君无戏言。”我手指着他。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他斩钉截铁。 “那好。”一番开诚布公的交心过后,我胸中存疑的怨事尽数释然,我满面春风,遂意的露出了笑容,又偎进他的怀里。 第一百零一章 控制(一) “凝儿,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疤?明日让宫廷医师给你看看。”他的手摸着我手臂上的疤痕,蹙着剑眉,语气里满是心疼和胆寒。 我忆起当初,眼神茫然,楞楞的说,“那时都是在野外,没那么好的医疗条件,有时受了伤就随便包扎一下,有时索性就置之不理,让它自己愈合。有时……” 我深叹一口气,“有时,我是心里痛苦,所以,根本没把身上的伤口当回事,或者说,我是故意放任自己受伤的。” 唐剴昱闻言颇为触动,亲吻着我的额头,“对不起,凝儿,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有在你的身边。” 我摇了摇头,“不怪你,我知道你这几年也很痛苦,只能说造化弄人了。” 他沉吟了下,“恩,让医师替你好好瞧瞧,把这些疤痕都祛了吧。” 我闻言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狐疑道,“这可是我的证据,若是没了,你哪天不会又反悔赖账,说我骗你吧。” 他宠溺的轻叱道,“傻瓜。”唇边扬起一抹温柔如水的笑意。 “不行,我一定得拍照留存才行。”我暗暗咬牙。 我想起一件事,劝谏道,“你把诺曼放了吧,诺艾薇她这段日子对我还不错。” 唐剴昱不以为然道,“傻瓜,她对你好,只是为了她的父亲。” “算了,不管怎么说,如若不是她,我还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和借口重返皇宫,回到你的身边。”我的眼神灿动。 他略微思索了下,舒了口气,“行,这件事可以考虑。”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凝儿,这次我要直接封你为后,任何人都别想阻拦。” 我闻言心里一荡,封后…… “你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他仍心有余悸,没什么安全感。 我深情脉脉道,“恩,我答应你,不离开你。”我内心亦是担惊受怕,惶惶不安。 “只是……这个立后,事关重大,还得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了。”我眯起了眼睛,心里暗忖着,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还没完成。 “恩。”他微微颔首,“那你就先搬来我这,我们好好温存一下。” 语毕,他又吻上我的唇,如糖一般甜蜜粘腻。 我的眼里划过一抹邪佞痛恨的光芒,暗自握拳,鬼凤蝶,这次我就等着你就范,再来好好清算这些年的一笔笔血账。 当我向诺艾薇说出我要搬离薇香殿,去金羲殿住时,她惊喜的说,“你和陛下和好了吗?” 我点头,她欣然道,“那太好了,真是恭喜你。” 我说,“你父亲的事情,我和陛下说过了,陛下他已经答应释放了。” 她的茶色眼眸登时水光流转,激动万分的说,“真的吗?太……好了,真的……谢谢你。”语毕,热泪盈眶。 我洒然一笑,“不用客气。” 过了片刻,她的眼神倏地变得有些黯然,“那个,你和陛下已经和好了,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盼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一场空。”她苦笑了下,“我,大概再待一段时间就会离开这里,你不会现在就赶我走吧?” 我恻然道,“当然不会,今后该怎么办,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决定。” 她点头,微微一笑,笑的苦涩,随即陷入了惘然沉思。 我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顾芃和安若怡见状皆是欣喜雀跃,似乎比我还要喜形于色,我环胸,无奈的摇摇头。 顾芃挤眉弄眼道,“你跟陛下和好了,到时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们啊。” 我略微思索了下,“要不,你随我一同进金羲殿。只要你不嫌去那侍候我们觉得委屈,因为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也许还要你的帮忙。” 她微微一愣,随即会意的说,“是不是关于叶永燿和鬼凤蝶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我眯起了眼睛,冷冽一笑,“我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但只要鬼凤蝶没了陛下的庇护,她的生死和命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先把她凉着,等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她自己会忍不住来找我。”我胸有成竹。 我和唐剴昱重归于好后,众人见到唐剴昱心情大好,整个皇宫上下同沐春风,气氛轻松舒朗不少。 而且不止于皇宫内,我听从唐剴昱的意愿,打了电话给国安部的部长请辞。 部长说,“关于你的事,陛下已经和我说过了,我向陛下提议,让你转入内勤做管理人员,境外调查组的副组长,先挂个闲职,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参与具体的管理事宜。” 他轻笑道,“我知道你的脾气,你是闲不住的人。” 我登时喜出望外,连连称是,“还是部长了解我,谢谢部长。” 他调侃道,“你谢我,我怕是担当不起呢,据说,陛下已经让国议院和国务部拟定立后的具体方案和计划了。” 我的脸腾地烧红了,不由得赧然啐道,“不会吧,他那么急干嘛。” 部长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陛下他都等了三年了,你说他能不急吗?” “陛下放了诺曼,官复原职,诺曼他经此一遭,已是战战兢兢,整个帝国的官员怕是无人再敢置喙半句了。”他慨然叹道,“陛下他高兴愉悦,我们这些底下的官员,也都能松口气了,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惶恐不安,这都要归功于你,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我羞愧道,“部长,您言重了。” 部长闻言宽慰一笑。 御医部的医师给我做了激光祛疤的治疗,再配合用了一些特殊的药物,我眼见着身上斑驳的疤痕日益的平整消除,肌肤又变的光洁细嫩,如凝脂白玉。 唐剴昱见状也是忍不住的同我缠腻,夙夜依依,难分难舍。 我内心所有的伤痛如疤痕一般被抚平消弭,只是说不出的甜美幸福,无法言喻。 这次的失而复得,来之不易,尤为珍贵。我不断的祈求上苍,不要再出什么意外,若是再横生枝节把我和唐剴昱分开,我无法再一次承受,怕是真的难以独活。 第一百零二章 控制(二) “你们让我见陛下,陛下……陛下……”金羲殿外一阵吵嚷。 我缓步踱至殿门口,只见金羲殿的侍卫们拦着一个瑰姿艳逸,貌若天仙的女人。 门口的侍卫冷面无情,不为所动道,“对不起,陛下交代过,您不能进入金羲殿。” 她蹙着峨眉,咬着唇,神色焦躁,“不可能,我之前一直出入金羲殿,你们让我进去……” 我见状暗自冷笑,不出所料,冷了白蒂芙半个多月,未曾让她见到唐剴昱一面容颜,她果然按捺不住了。 我走出门口,故作疑惑的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吵?” 门口的一领头侍卫低眉顺目的恭敬禀报,“抱歉,惊扰到了您,这个白蒂芙非要硬闯金羲殿,还请曲小姐示下,该如何处置。” 白蒂芙一见到我,立即火冒三丈的冲我吼道,“万黎凝,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凭什么让人拦着我,不让我见陛下……”话音未落,侍卫的神色一凛,两旁的侍卫推搡着她的肩膀,迫使她远离我,她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既然她那么想见陛下,就让她进来便是了。”我姿态凌人的示意。 “是。”侍卫恭顺的遵命,移步分立至两旁,让出了一条道。 我轻笑道,“你还不进来?”我随即优容自若的转身走回了殿内。 白蒂芙见状从地上爬起,悻悻然的跟在我的身后,走进了金羲殿内。 进入寝殿,我从容的坐入椅内,微仰下颌,示意道,“坐。” 白蒂芙一摆手,怒气冲冲的嚷嚷道,“陛下呢,他在哪?” 我倒了杯茶水,自斟自饮,垂眸冷然道,“陛下不在殿内,有事出去了。” 她恶狠狠的咬牙,攥紧了粉拳,切齿道,“万黎凝,你凭什么独占陛下,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吗?” “凭什么?”我粲然一笑,“因为陛下他现在只听我的。” 我肃了面色,狷狂的说,“鬼凤蝶,我曾经说过,非让你罢了不可,你这辈子怕是都别想再见到陛下。” 她怒极的喘着粗气,涨红了俏脸,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不是最擅长安插细作,有本事你就安排人入金羲殿行刺暗杀我。” “你……你明知道金羲殿的守备最是严密,还故意这样说,你是什么意思?”她咬着嘴唇,心有不甘。 我闻言但笑不语,只是饮着茶水。 殿中寂然片刻,她冷静了下来,心念一动,“你难道不想找叶大将军,就这样弃他于不顾了。”她终是忍不住的抛出了手中握有的杀手锏。 我的眸光一闪,柔声细语的问道,“想啊,你倒是说说,他到底在哪?” “我若是告诉你他在哪,我能见到陛下吗?”她心心念念的想着见唐剴昱,想念的几乎发狂。 “不能。”我断然拒绝。 她咬牙,“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非得告诉我不可。”我的眸光阴鸷狠厉,加重了语气,“你现在没资格和我谈条件。你若是老实交代,我找到他人在哪,没准我一个高兴,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冷冷的说道,“我劝你趁早说出他的下落,可以免受一番折磨。” 她的面色倏地一白,人往后倒退了一步,她知道现在我若是要想对她做什么,犹如踩死一只蚂蚁,不会有任何人护得了她。 她低垂了眼眸,踟蹰了半响,“好,我告诉你他在哪。” 我闻言站了起来,环胸肃立,“说。” 她抬头,抛出一句,“叶大将军他现在在加坚西大陆。” 加坚西大陆?!一闻此言,我怔忡住了。 我眯缝起眼睛,拔高了声音,“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加坚西大陆位于这个世界的另一端,隔着汪洋大海,和欧华大陆相距上万公里,而且整片大陆被这个世界的致命病毒感染摧毁,已沦为废墟荒土,廖无人际。 “我没有骗你,他人真的在那里。”她急声辩解道。 “那里不是已经被塔那病毒侵袭,他怎么可能在那里存活。”我不敢置信的质问她。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片大陆染上病毒的人早已经死光了,现在留有一些幸存者。”她有条不紊的解释。 我始终无法相信,又问,“你不会信口胡说,存心敷衍我吧。” “我没有,当初我坠落悬崖,奄奄一息,被我的手下救了起来,叶大将军和我在一起,我见他还有一息尚存,想着他也许还有些用处,就带着他一起去了加坚西大陆,我原本就来自那里,帝国的军队一直在追捕我们,欧华大陆附近的海域根本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所以我们就回了那里养伤。”她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三年前同叶永燿的经历。 “都过了三年了,为什么叶永燿还在那个地方。你把他关了三年吗?”我胸中的怒火上涌。 “我们从那么高的悬崖坠落,没死已是一桩奇迹,我的脑部还有淤血,而大将军他……”她叹息道,“他是因为受了重伤,至今还不能自由活动。” 我心里倏地一紧,“他受了什么伤?” “这个……得要你自己去看了,他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是想见到叶大将军安然无恙,不要派军队或者特种部队,最好你亲自去那里。”她又丢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为什么?” “因为他和那里的幸存者在一起,那些幸存下来的人,见到军队或大批的外人入侵,双方一旦开战,如果再伤到他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危言耸听道。 “那里幸存下来的女人不多,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美女,他们见了你肯定会同你交好。不然你以为,他们那么多人凭什么听命于我。”她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我沉吟了片刻,满腹狐疑道,“你不会故意这样说,想让我远离皇宫和陛下吧?” 她挑眉,反问我,“那你找了那么些年,还有帝国的军队,特种兵们,有找到大将军的丝毫人影吗?你只有这一个选择,信不信由你。” 我闻言只是凝眸注视她,脑中不断的思考揣摩,她说的这些话很是可疑,但正如她所说的,我的确别无选择。 第一百零三章 控制(三) 于是,我向白蒂芙要一个具体的地址,她给了我一个大致的方位,说这是一年多前叶永燿和她在一起的地方,至于现在还在不在她也不确定,我便作罢让她离开了金羲殿。 我走入顾芃的房间,她住在我原先所在的金羲殿的住处。 我递给了她这个地址的方位,“顾芃,你帮我观测一下,这个地点的情况。” “这是?” “这是鬼凤蝶给我的,在加坚西大陆,叶永燿所在的地方。”我蹙眉道。 “加坚西,他怎么会在那里?”顾芃瞪大了眼,惊呼出声。 “恩,据鬼凤蝶称,那是她的老窝,她三年前把叶永燿留在那片大陆了。”我叹息道。 “是吗?那要调用卫星侦察了,你要等一会了。”顾芃拿起了手边的办公电脑,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伶俐的滑动,电脑开了几个窗口,她手打了一份请示报告邮寄至国安部的情报管理组和太空署的相关部门。 过了两三个小时,间谍卫星的调令批准下来,顾芃把一颗卫星调至飞往加坚西大陆上方的太空轨道。 我坐在房间里等待之时,顾芃眯眼,狐疑的问道,“鬼凤蝶为什么会告诉你叶永燿的下落了。” “我恐吓了她一下。”我淡淡的回道。 “恐吓,就这样?” “恩,就这样。”我抿了抿唇。 “不会吧,她会这么干脆坦率的招认?”顾芃不敢置信。 “她大概是怕我对她出手,想着迟早要说。第二,我估计她是想利用叶永燿挑拨我和陛下的关系。第三么,她让我独自前往,那里可能会有什么陷阱和埋伏等着我。”我入木三分的剖分解析。 “你这么说,倒是很有可能。”她冷哂了一声,电脑遂发出了“滴,滴”的提示音,她转头望向电脑,“你等一下,画面出来了。” 屏幕上登时显现了几张图片,卫星拍摄的,钢筋林立的建筑废墟和半人高的杂草掺揉的画面。 颓垣败壁,茅封草长,杳无人烟。 我见状关照道,“你先帮我看着,若是有什么动静告诉我。” “好的。”她一口应允。 唐剴昱傍晚回到寝殿,我殷殷的上前,替他脱下黑丝绒镶银边的外套,他含笑脉脉的注视我,双手环搂上我的腰,低头给了我一个见面吻。 我把他的外套挂至门口的衣架,等候侍从拿去做清洗熨烫的处理。 “今天白蒂芙来找过你,她很想见你。”我背对着他,不露声色的试探。 他蹙起了剑眉,俊脸满是嫌恶,“真是麻烦,要不把她遣送出宫算了。” 我闻言立即转过身体,阻拦道,“别,先把她留着。” “为什么,你不是很厌恶她?”他不解的问。 我沉吟了下,肃了面容,斩钉截铁的说,“她知道叶永燿的下落,我跟你说过,她就是鬼凤蝶。” 他微一怔愣,随即沉了俊脸,一言不发了。 我见他满面不悦的模样,上前抱着他的身体,柔声道,“剴昱,你别生气,我……我必须找到叶永燿。” 我抬眼凝视着他,眸光烁烁,我咬着唇,“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他眯起了锐利的眼眸,“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果然还是逃不出他洞察秋毫的敏锐心思,我叹了口气,随即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知无不言的全盘托出。 “她告诉我,叶永燿在加坚西大陆……”我把白蒂芙说的话全都转述给他听。 “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的相信她的话,准备一个人去加坚西大陆吗?”他愈听愈是难以接受,听完之后,一张俊脸阴沉如铁,他挣脱了我的怀抱,愠怒的吼道,“我看你是疯了。” 我攥紧了衣角,嗫嚅道,“剴昱,我想……去找找看。” “不行。”他断然喝道。 “为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的语气强硬。 我耐心的谆谆劝道,“鬼凤蝶说,叶永燿受了重伤,不管怎么说,他是帝国的大将军,为帝国立下了赫赫的汗马功劳,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把他接回来养伤。” “那派其他人去。”他不甚在意,闪烁其词。 我紧蹙峨眉,“别人去我不放心,对于境外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一只手掌覆着胸口,极为肯定。 “上次你跟着叶永燿去剿灭海盗,一去便是三年,这次你准备去多久?”他冷冷的嘲讽道。 我握上他的手,认真恳切的说,“我找到叶永燿立马回来,你相信我。” 他一把甩开了我的手,愤怒的切齿道,“你的承诺一文不值,总之,你不许去,你若是去了,就别回来了。”语气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我倏地愣住了,不知所措。 我手撑着下巴,坐在椅子里发呆,手机倏忽响起,接到顾芃的短讯。 我深舒气,起身步入顾芃的房间,楞楞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动静?” 她在电脑屏幕上调出了一个画面,卫星拍到几个穿着常服的人,没有任何防护的在杂草中穿行。 “看样子,鬼凤蝶说的是真的。”我沉声道。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她转头问道。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陛下他不让我去。” 顾芃闻言一声轻笑,了然道,“他肯定不让你去,怕你去了回不来。” 我的心里焦灼,一直坐卧不安,但是唐剴昱坚决反对我去,我也不敢违背他的心意。 连续过了两日,唐剴昱见了我,都是沉默,即使躺在一张床上,他仍旧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我心慌意乱,从背后搂抱着他的身体,央求道,“你不要不理我,和我说说话好吗?”声音颤颤巍巍,带着哭腔。 他沉吟了下,冰冷的语气叱道,“你让我和你说什么,你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件事。” “我还不了解你吗?不让你去,你是不会死心的。”他一针见血。 我登时哑口无言,只是低垂着头。 良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了身体,缓了语气,“这次你若是想去,可以。”他一字一顿的说,“除非让我跟你一起去。” 一闻此言,震惊的不可思议,我差点没被唾沫给呛到,“你和我一起,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他不悦的挑眉啐道,“怎么,你看不起我,怕我连累你吗?” 我大皱其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呐呐着,“不,不是,你是一国之君,怎么,怎么能去那种荒蛮之地,万,万一碰上危险怎么办?” 他扬了声音,“你怕我碰到危险,所以不让我去,你就不能设身处地的为我想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过惯那样的苦日子了,你那么金贵,一直养尊处优,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吃苦受罪。”我难以想象。 “反正,我不能去你也不能去。”他的语气任性且无赖。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故意刁难。”我觉得他不可理喻。 “我不会让你和叶永燿单独相处的,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你自己考虑。”他吐露了这一句实话后,便闭了眼,不予理会了。 第一百零四章 控制(四) 一直僵持了几日,唐剴昱不让我一个人去加坚西,我亦对他说要同我一起去的事情置若罔闻。 在我认为,让他陪我去加坚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只是不住地长吁短叹,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干什么事好似都心不在焉,无精打采。 冬朔园里,梅花林里的各种梅花缤纷怒放,华农玉蝶,紫蒂白,品字梅,几夜寝觉,淡寒红,乌羽玉,舞朱砂等。 玲珑娇小的花瓣,红似烈焰,白的如雪,黄似灿金,绿如碧玉,粉若朝霞,千姿百态,暄香远溢。 地上铺了一层人工雪花,以白雪衬黑枝寒梅,赋之浓郁韵味。 我坐在梅林中的亭台里发呆,这里的温度偏低,寒风侵肌,坐了一会,不禁冷的裹紧了衣角,脑中思忖着,这梅花甚是娇嫩,怎么能够挨住凛冽的寒冬,绽放出如此绚烂的花朵,当真是铁骨铮铮,不畏冰袭雪侵,不惧霜刀风险,不屈不挠,独具风采。 正在出神之际,梅林里闪过一抹黑影,此人行如疾风,顷刻间便来至我的身后,一把闪着凛凛寒光的匕首横在我的脖颈之上。 一声低喝,“别动。”声音沉闷且怪异,似是蒙了面罩,还刻意压的极低,改腔换调的变了嗓音。 我心中揣测,难道鬼凤蝶还不死心,又派人来暗杀我,只是这人出手未免也太优柔寡断,既然有如此凌厉迅捷的身法速度,为何不直接割了我的咽喉,这样立在身后将我挟持,意欲为何。 我毫不犹豫的抓住他的手腕,身体猛然旋转,用手臂格挡他握刀的手,迫使刀锋远离自己,另一手臂曲肘,握拳直击他的下颌。 他的反应极为灵敏,立即抬起另一手臂,拍打摁压我的手腕,避开了我的上勾拳,我又紧跟着上前,同他缠斗在了一起。 这个男人头带特种兵用的钢盔和黑色的护目镜,还神秘兮兮的带着黑色口罩,一张脸蒙的几乎一丝不露。 黑色的紧身衣裤,勒出一身紧致丰匀的肌肉,身姿清逸,颀长俊挺,气度非凡。 我越看越是熟稔,“剴昱——”我瞪大了眼,惊叫出声。 他倏地停止了和我的打斗,脱下头盔和口罩,露出一张郎艳独绝的俊脸,笑意吟吟的望着我。 我见状跺脚嗔道,“剴昱,你这是干嘛?”随即心慌的上下检查他的身体。 我甚是心疼,“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唐剴昱把我搂入怀里,唇边挂着坏笑,不以为然,“放心,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当真以为我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皇帝吗?” 我贴近他温暖的胸膛,汲取他身上暖融融的体温,过了片刻,我轻锤了下他的胸口,啐道,“你这是吃饱了没事干呢?”嘴角一抹娇媚的笑。 他嬉皮笑脸的说,“那你倒是说对了,我最近还真的闲着没事干。” “所以……”他低垂下头,在我的耳边说,“我决定去加坚西那里看看,就算你不去,我也要去。” “你……”我闻言只是愕然的望着他,眸光闪烁。 他放开了我的身体,迈步向前,回首冲我挥手示意,“走啊,别傻愣着,赶紧安排一下该怎么去?” 我回了神,紧随其后,不敢相信的问道,“你非得和我一起去不可吗?” “不错。” 我又问,“那你的国事呢?” “国事有诺曼他们,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大碍。”他顿了顿,“更何况,这次微服出访加坚西大陆查探,也算一件重要的国事。” “你不怕有危险吗?” “不怕,像我这样的绝世美男,不会有人舍得取我的性命。”他油腔滑调的一口断定,语气颇为自信。 我飞了他一个白眼,不由得啐道,“不会取你的性命,当心被人取了你的身体。”我意有所指。 我接着问,“那你找卡特随身保护你吗?” 他慢条斯理的回,“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真的受袭,卡特一个人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聊胜于无,他那么强壮彪悍,一见便使人提高了警惕,容易引发冲突和矛盾,得不偿失。” “那谁伺候保护你?” “这不是有你吗?你可是身手非凡的高级特工,再说,就我们俩,在那过二人世界不好吗?”他冲我暧昧的眨了眨眼睛。 我登时无语,又轻叱道,“你想的美。” 我一咬牙,也罢,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谁若是想动他,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拿着盖有唐剴昱的皇帝大印的文件,两个“绝密”的红色大字甚是显眼。我把文件递交给了海军部的部长,让他安排一艘远洋军舰送我至加坚西大陆,必须严格保密最高级的秘密任务。 他一看到“加坚西大陆”这几个字,虽然感到惊愕和费解,但也毫不迟疑的执行命令安排部署了。 对皇宫内部,梅恩,杨林他们一些随身侍从,和诺曼他们几个最高级的官员宣称是微服私访,同我去国外游玩,知道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海军部的部长有些知晓,但也不太确定,因为没有一个人见到唐剴昱露出自己的面目。 唐剴昱就如之前同我打斗时,乔装打扮成特种兵的样子,跟着我上了军舰。 军舰不大,船员和士兵也不多,三十来人,我登上军舰,看到这艘船的指挥军官十分惊愕,怔愣了好久,清俊的面容,身着白色的海军制服,英姿勃发。 居然是秦夙。 秦夙见了我,倒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他微微一笑,亲切的问候,“凝儿,好久不见。” “怎么是你?”我愕然的问他。 他解释道,“部长下达这个任务时,其他人见是去加坚西有些迟疑,我便自告奋勇了。” 原来如此,我登时了然。 只是唐剴昱不太高兴了,进入甲板下面的住舱,他脱下厚重的特种兵制服和头盔时,不由得讥讽道,“这个秦夙对你倒是念念不忘,情深义重,挺身而出的亲自护送你,你是不是觉得很感动?”一股子酸雾醋云。 我讪讪一笑,“只是念着老同学的情分罢了,你别想多了,谁敢对皇帝的女人存非分之想。”他知道秦夙和我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像叶永燿那时的调查,三年前选妃,我穿开裆裤的陈年旧事都被人扒的一干二净。 他一声冷哼,环胸哂道,“那可未必。” 第一百零五章 登陆(一) 茫茫海洋,波浪沄沄。 军舰乘风破浪,驰骋于海上,随着浪涌,起伏摇摆。 在军舰的第一天,唐剴昱面色如常,好似安然无恙。 第二天,他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第三天,他躺在床上,不思饮食。 第四天,他的俊脸苍白,冷汗直流,我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没有回话,只是手捂着嘴,从床上起身,猛然冲进了卫生间,肠胃翻江倒海,狂呕不止。 我叹一口气,问船员要了一些晕船的药物。可惜唐剴昱吐的连胆汁亟欲呕出,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五天,我紧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他大口喘着粗气,紧咬牙关,倍感煎熬。 军舰到达离我们的目的地最近的海岸附近,停顿了下来,军舰上的船员士兵在周边的岛屿就地取材,在军舰上覆盖了一层厚密的树枝,远远望去,整艘舰船好似一座枝繁叶茂的岛屿。 军舰放缓了速度,慢悠悠的好似随波逐流的飘荡,两栖登陆舰几乎以不惊动任何人的方式,悄然无声的停靠在了加坚西大陆的一处地势平缓的岸边。 随着粗重铁链的转动,舰船尾舱的舱门缓缓的放倒开启,舱门如桥连接着陆地,一辆吉普越野车从船舱驶出登上大陆海岸。 唐剴昱焦心如焚,一刻也坐待不住,急不可耐的下船,我不由得出言提醒,“这晕船只是开始,后面还要遭很多罪,恐怕是你难以想象和忍受得了的,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挥了挥手,回了一句,“后悔又能怎样,难不成让我现在掉头回去,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赶紧下船,尽早找到叶永燿的下落再说吧。”说完,他忙不迭的起身,我扶着他几近虚脱的身体,替他穿戴好特种兵服,他手扶舱壁,走出舱室,双腿虚软无力,步履踉跄。 秦夙送我俩下船,见状很是疑惑,但也出于善意的扶上唐剴昱的手臂,直至送上陆地。 秦夙关切的问我,“你们需不需要帮忙,要不我再送你们一程?” 我莞尔一笑,婉言谢绝道,“没事,不麻烦你了。” 他笑笑,“我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来一次加坚西,也想到处看看,正好送你们。”语毕,他便坐上吉普车的驾驶座,向我招手。 我微微一愣,望向唐剴昱,他踏上平稳的陆地,终于得以缓过一口气,但双腿好似仍旧在海面上漂浮不定。 他带着头盔,默不作声的坐入了车子的后排座。 我见状暗自叹息,跟着进入了后排座。 秦夙随即启动车子,朝我们的目的地疾驶而去。 车子翻越过一片青翠矮岭,驶上一条人工水泥马路,道路的两旁杂草丛生,灰白色的路面因为长期缺乏养护修整,横七竖八的罅缝开裂,坑坑洼洼,颠簸不平。 开了个把小时,唐剴昱又忍不住出声叫停,秦夙依言刹车停顿,唐剴昱开了车门,下车脱了头盔,弯腰于路边,空荡荡的胃里连酸水都吐不出来,只是恶心的干呕。 秦夙见到唐剴昱的面容骤然大惊,他怔愣了一下,随即赶忙下车,向唐剴昱毕恭毕敬的行着军礼,他惊恐惶惧的说话都不利索,“海,海军上尉秦夙,参见陛,陛下。” 唐剴昱剑眉紧蹙,手撑着双膝,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能不能,开的慢点?” 秦夙直愣愣的回道,“是,是,对不起,陛下。” 我一见这个状况,连忙跟着下了车,把秦夙叫至一旁,低头轻声密语,“陛下跟我微服出访加坚西,你千万不能对外泄露半句。” 他谨然道,“知道了,我不会说的。只是,这陛下怎么会……”他蹙起剑眉,困惑不解。 我一声轻叹,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我陡然间想起什么,问道,“你这样送我们,等会怎么回去?” 他尴尬一笑,“我原本没打算自己先回去,想送你去做完任务再说的。” 我一愣,“这,这不太好吧。” 他不以为意道,“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也罢,我见状都已经这样了,半路再让他下车徒步回去已是不可能,见唐剴昱又是一时半会的经受不住这样舟车劳顿的折腾,索性先停车休整一下再说。 我打开了后备车厢,清点了一下携带的武器等装备,拿出两套衣裤,分别递给了唐剴昱和秦夙。 两套休闲装,我同秦夙说,“你把军装换了吧,我们这次来加坚西,伪装成平民,主要打探一下消息,千万不要和这里的任何人起冲突矛盾。” 秦夙了然的应允,我随即进入路边的密林,换上了自己的休闲装束,一件卫衣外套,长袖t恤,牛仔长裤。看起来人畜无害,毫无威胁,可以将风险系数降至最低。 我带上唐剴昱出发前给我的一块手表,里面装有特殊的探测定位仪,根据他耳坠上的红宝石发出的微弱辐射信号,保证方圆一公里以内的距离查探到他的具体方位,不会失散。 这里没有网络和通讯信号,没有电力系统,没有自来水净化处理,和热能等需要人为操作的各项设施,被病毒灾难摧毁人类文明的废土,荒废的极贫之地。 联络要靠卫星来支持,车里放置了两部太阳能充电的卫星电话,保证在没有电的情况下,还能联络到舰船,完成任务时有军用战机来接应,得以迅速的离开脱身。 换好衣裤,回至车旁,见唐剴昱穿上我为他精心准备的,深灰色的拉链高翻领连帽长风衣,带上帽子和墨镜,将衣领拉至嘴唇上方,过膝的风衣,几乎将他那一张特别引人注目,极为招摇的俊美脸庞和超然绝俗的风姿气度,遮的严严实实,又不显的突兀怪异。 饶是如此,他这一身土里土气,款式刻板的简陋宽大衣帽,愣是穿出了清扬逸洒,酷拽不羁。 我不禁皱眉,心下隐隐不安,觉得此番远渡重洋的微服私行,怕是会因为唐剴昱的绝美容姿惹出许多事端,惹上馋涎欲滴的鬼怪妖精。 第一百零六章 登陆(二) 风梢梢而过树,车子停在路旁,唐剴昱侧躺在后排座上小睡,睡了一个多小时,毕竟身体底子好,起来便恢复了状态。 强烈的饥饿感登时势不可挡的向他席卷而来,“有没有吃的?”他抿了抿唇,向坐在前排正在查看地图方位的我询问。 “有。”我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两包饼干和肉罐头递给了唐剴昱。 他没吃过这样的东西,疑惑的问我,“这怎么吃?” 我闻言微微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坐上后排座,替他拆开包装,拉开罐头盖,一股食物的香气登时飘至他的鼻尖,他拿出饼干尝了一块,又用铁勺剜出一块肉送入嘴里缓慢的咀嚼。 我担忧的问道,“如何,能吃吗?”我唯恐他对这样粗糙干硬的食物无法下咽。 他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又拿了一块饼干放入嘴里,一张嘴塞的鼓囊了起来,吃的有些急躁。 我松了口气,看样子,饥饿就是最好的美味,这句话放在皇帝身上一样适用。 他吃了一会,问我,“我们还有多久到达目的地?” 我看了卫星电话上的地图,我们离目的地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但我眼见唐剴昱刚睡醒的模样,俊脸酡红,娇润欲滴的红唇沾了食物残渣,纤长的睫毛下,宝石般的蓝眼睛好奇的眨巴,望着我手中的地图,完全不复往日的高傲霸气,盛势凌人,看起来只是说不出的可爱诱人,再联想他之前晕船晕车的萎靡不振的样子,逗弄之心不由得悄然滋长。 我肃了面色,一本正经的谎称道,“还早呢,车子大概要开七八个小时,还要渡一条江,再翻几座山头才能到。” 他闻言霎时变了脸色,在嘴里吃的东西噎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我轻笑出声,忙把水壶递至他的手里。 他仰头咕噜咕噜的喝着水,缓过一口气,见我满脸坏笑,顿时反应过来,羞恼道,“你竟敢戏弄我。” 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把我摁倒在后排座上,咬牙道,“看我怎么修理你。” 他咬上我的耳垂,我羞赧的红了脸,呢喃道,“别,这里还有别人呢。” 他以极小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喁喁低语,“就是要让他看着,免的他对你还抱有幻想。”语毕,他旁若无人般的吻住我的双唇,把我要说的话尽数吞入了口中。 我的脸烧的通红,被吻得浑身虚软,无力抗拒。 秦夙在驾驶座上顿觉如坐针毡,他清了清喉咙,开了车门,下车避忌。 过了一会,唐剴昱放开了我,坐直了身体,手指扣了两下车窗,使唤道,“秦夙,差不多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随即双手环胸,又是一副唯我独尊的王者之风。 秦夙唯唯应道,“好的,陛下。”他又回到车里,把车子启动,向目的地进发。 一片建筑废墟渐渐出现在眼前,就是之前卫星侦测拍摄的地方,我让秦夙把车子停在路边的树林,准备下车步行。 把越野车用砍伐下来的树叶遮掩,我拿了一个背包,放了些食物和水,卫星电话,一些生存必备的刀具用品,一把手枪和一些子弹以防不测。 秦夙也是携了和我类似的东西,唐剴昱只是拿了一把枪,放入了衣兜。 天空纯净的一尘不染,大地寂静的万籁无声,残垣断壁,野草萋萋,偶能看见白森森的人骨从杂草间露出,没有一丝人气。 唐剴昱不由得唏嘘道,“一朝物变人亦非,四面荒凉人住稀1。”对着暮云,慨叹浩茫宽广的宇宙天地和湮灭在荒草之中,沧桑易变,盛极一时的昔日繁华。 “那么大一片陆地,就这样荒废,实属惋惜。”他扼腕长叹。 我闻言轻笑道,“陛下,您心系天下,悲悯苍生,在那之前,先怜悯一下我们自己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先找一个地方休息吧。” 语毕,我爬上一处废墟高地,拿出望远镜四下查探,在离这片废墟大约几百米的地方,发现一个小型社区隐藏在浓荫遮盖的树林之中,围墙里面一栋栋的别墅住宅。 虽然觉得就这样被我轻而易举的找到叶永燿的可能性很低,但我还是殷切期盼鬼凤蝶口中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我们随即向着这个社区前进,走至围墙边缘,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庞大的社区静悄悄,园子里面杂草纵生,荒无人烟。 我心下陡然一凉,莫非这块地方,已是人去屋空了。 天色已暗,我微微叹息,只能暂且在这里过宿一晚再说。 推开铁门,走近别墅房屋,墙皮斑驳脱落,凹凸不平。来至一栋房屋门口,“嘎子”一声,推开破损的木门,发黄的墙面,简陋破旧的家具,四处布满蛛网,苍蝇,爬虫,灰尘落尽,阴暗的房间,一股子腐霉味。 唐剴昱轻咳了两声,他蹙起剑眉,掩口惊道,“今晚,我们住在这?” 我默然,唐剴昱从帝国极奢的皇宫来到此处极贫之地,他定是极为不适应,先前估计已是他人生有史以来的首次晕船和晕车,现在还要让他住在如此肮脏破败的地方,我不知该怎么开口。 唐剴昱见状心中已明了,他深舒一口气,唤道,“秦夙,你把这件屋子收拾打扫一下。” 秦夙微微一愣,诺命道,“是,陛下。” 他放下背包,开始忙活起来,屋内登时尘土飞扬。 唐剴昱拉着我出了门外,我蹙着眉,为难道,“这,这样,不太好吧,秦夙他是军官,又不是什么仆人,你把他当下人使唤。” “对我来说,除了你,所有人都是下人。”他挑眉,不悦道,“怎么,难不成你还心疼了?” 我摇摇头,不予苟同道,“我也是下人,我进去帮忙。” 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在我耳边道,“你是下人,不过是我的身下人,你别管。” 我没有理会,甩开了他的手,径直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唐剴昱微微气堵,但也没有再阻拦。 过了个把小时,我同秦夙俩收拾出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我又找到放置于柜中的薄毯床单,拿到屋外抖去一些棉絮灰尘,铺在地面。 唐剴昱一直在屋外的门廊,见四下无人,便褪下帽子,轻靠着门廊边缘的木质栏杆,闲雅的凭栏而坐。 漆黑的夜里,眼前倏忽掠过一抹黑影,他猛然站起身,惊呼道,“是谁?” 注释: 1出自孟浩然,《高阳池送朱二》 第一百零七章 夜行魔(一) “你是……神仙吗?”娇细软糯的声音,一句西方的英语,从旁边一栋房子后面的墙角幽幽飘来。 唐剴昱定睛一看,瘦弱矮小的身影,一个看似五六岁的女孩,怯生生的躲在墙角后面。 他四下张望了一番,用英语柔声问道,“小妹妹,就你一个人吗,你的父母呢?1” 女孩没有回答,转头跑掉了。 唐剴昱忙不迭的紧随其后,见她跑入了一栋屋内,模糊的玻璃窗户内闪动着微弱的黄光。 唐剴昱思忖着,这里面莫非还住着人,他刚想敲门,门“嘎子”一声,缓慢的往里打开,刚才的女孩正立于门口,脏兮兮的小脸蛋上,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瞧。 小女孩甜甜的娇声道,“你进来吧。”唐剴昱疑惑的走入房间。 我此时打扫布置完房间,出门想叫唐剴昱进来休息,却发现门廊和房子的四周都不见他的踪影,我心里登时一慌,难道他是生气走掉,还是出事了? 我连忙打开手表上的定位器,跟着屏幕上显示的方位找寻唐剴昱,在一栋房子门口,我停驻了脚步。 里面闪着微弱的光亮,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我遂敲了敲门,小声唤道,“剴昱,你在不在里面?” 门一会便打开,唐剴昱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侧立在门边,他歪头示意,“进来吧。” 我走入昏暗的屋内,陡然间瞪大了眼,房子的餐厅,一张木桌上点着蜡烛,桌旁坐着五个人,三个大人,两个孩子,深眼高鼻的西方人长相。 唐剴昱在一旁解释道,“这家人姓罗德,我也是刚刚发现的。” 他转眸,笑吟吟的冲着这家人用英语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妻子。” 一个中年男子起身,微微颔首,向我招呼道,“你好。” 我微微一笑,礼貌回道,“你们好。” 我轻推了一下唐剴昱的手臂,嗔责道,“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跑来了这里,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他嬉皮笑脸的讥讽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俩嘛。” 我啐道,“你在胡说什么呀。” “你不是要打听叶永燿的下落,你问问他们呗。”他正了色,转移了话题。 我“嗯”了一声,随即向他们走了过去,简单的寒暄和自我介绍过后,我同他们聊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个人三年前来这里的。”我坐在餐桌旁,拿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叶永燿的纸质照片,便于示人。 罗德一家依次看过照片后,都摇了摇头,那个中年男子对我说,“我们也是刚到这里没几天,之前一直在别的地方流浪,所以没见过照片上的人。” 我的眼神倏地一暗,“是吗,那这里只有你们一家人吗,还有没有其他人?” 罗德闻言轻叹一声,又摇了摇头,“原本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两家人,只可惜……”他欲言又止的攥紧了拳,神情突然变得痛苦且愤恨。 他缓了口气,又道,“你们若是来找人,可以去附近的集市里问问,那边人多,或许他就在那里。” 我惊讶道,“这里还有集市?” “有,就在西南方向,离这里大概几十公里的路,集市不大,就是互相交换一下自己需要的东西。” 我闻言不禁感慨,这里的幸存者们居然已经自成体系,有了交易市场。 我低头沉思,那个女孩走到唐剴昱的身侧,伫立在一旁,好像有话要说,但害怕的不敢开口。 唐剴昱转头对她问道,“你认识我吗?” 唐剴昱寻思着,他在帝国登位时这里早已经被病毒侵袭崩溃,信息阻断,与世隔绝,按照常理推断,这片大陆的人应该都不认识他,那么小的孩子是更加的不可能。 令人意想不到是,小女孩点了点头,“嗯,我认识你,是一个叔叔告诉我的。”她从衣兜里拿出一张褶皱的旧照片,上面赫然就是唐剴昱的俊容。 唐剴昱怔忡住了,女孩又道,“这个叔叔去过外面的世界,他告诉我这张照片里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是来自天上的神仙。” 她望着唐剴昱,娇声问道,“神仙,你是来救我们的,对吗?”天真无邪的眼睛里闪动着殷切的期盼和祈求。 唐剴昱的心头颇为震动,他低垂下头,轻柔的摸着小女孩的头,哽咽道,“对,我是来救你们的,我会救你们。”他后面那句话加重了语气,似是已在心中下着决定。 小女孩闻言灿烂一笑,眼眸闪烁着水光。 罗德苦笑了一声,唤着女孩的名字,“乖,不要打扰叔叔。” 他抬头,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 唐剴昱淡然回道,“无妨。” 我见状心中明了,那个女孩没有找错人,并非胡言乱语,唐剴昱的确有这个能力救他们脱离苦难,我料想他是待归返帝国时,会派军队来收复这片失落的大陆,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白色的蜡烛滴着沥沥烛泪,微弱的火苗晃动着黑暗中的希望和光明,在四周的墙壁映出几个拉长的身影。 室内寂然了片刻,房子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罗德的面色霎时惨白,神情恐惧不安,他一口吹灭了蜡烛,屋内登时漆黑一片,只剩下一缕青烟,他低呼道,“遭了,夜行魔来了。” 我大惊失色道,“夜行魔,什么夜行魔?”心中暗忖着,这里难道还有变异者? 罗德恨恨的切齿道,“嗯,夜行魔,夜里出来的恶魔。” 他搂着瑟瑟发抖,脸色煞白的家人,一家五口人害怕恐惧的蜷缩成一团。 我拉着唐剴昱起身,“我们快走。”我思忖着,秦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和唐剴昱从后门离开了这件屋子,恍惚中看见远处火光闪动,一阵马蹄声混合着叫嚣的人声渐渐靠近这个社区。 我和他伏低了身子,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回到屋里,立即紧锁房门,秦夙听到了响声,刚想询问,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出声。” 我掏出了手枪,开了保险,背靠墙俯在窗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神色严峻的警然戒备。 注释: 1加坚西大陆上的交流,全部用英语进行。 第一百零八章 夜行魔(二) 少顷,几个人手持燃烧的火把,骑着马来到社区门口,他们下了马,便矛头直指罗德的房屋。 他们冲进罗德的房屋,搜刮抢掠出一堆东西,还把罗德一家赶出屋子,其中两人抓着那两个小孩,其他人手里揪着两个大人的头发,罗德跪在屋外的地上,脑门被一把枪指着。 孩子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唐剴昱侧立在墙边看着窗外,他的脸色发白,神色焦急。 那几个人中为首之人一声诡笑,“罗德,别以为你能跑出我们的掌心,你的孩子能被我们看上是他们的福气。” 罗德跪在地上,一声不吭,面如死灰。 他的妻子在旁已哭成泪人,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 原来罗德口中的夜行魔便是这些在夜间出没,明火执仗,为非作歹的恶徒。 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大陆,恃强凌弱,欺良压善,想必已成既定规律。 唐剴昱按捺不住的起身,举起手里的枪往屋外走去。 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你想干嘛,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招惹任何事端的吗?” 他蹙着剑眉,急声问道,“你难道只知道救叶永燿,就弃别人于不顾了吗?” 我被质问的微微一愣,辩解道,“我们不了解具体的状况,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这样明显的公然抢掠,你还需要了解什么状况?”他正义凛然道,“你身为帝国的特工,救人于水火,责无旁贷。” 如果是三年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但现在……大概是见多了血腥杀戮,过于冷静,近乎冷漠,真的变得冷血无情了吧。 我低垂着头,只是缄默。 他见我一直没有反应,失望的摇了摇头,甩开了我的手臂,不容分说的朝屋外走去。 秦夙看看我,又看了看唐剴昱,有些不知所措。 随着一声枪响,我骤然回过神来,唐剴昱已经冲出屋外,开枪击毙了一个恶徒。 其余几人惶然反应过来,持着枪支的人朝着唐剴昱所在方位反击,唐剴昱随即躲入一栋房子的墙后。 我见状一咬牙,从后门走出了房屋,秦夙跟在我的身后,我趁着他们的火力被唐剴昱吸引之际,悄然无声的绕至他们身后,举起手枪,三下五除二,他们猝不及防的被我和秦夙全部击倒在地。 罗德一家脱离了危险,又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罗德却没有因此得以松气,他神色慌张的说道,“我们赶快跑,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了。” 我试探的问道,“这些夜行魔还有很多人吗?” 罗德点点头,“嗯,他们听到枪声,肯定会马上赶来这里。” 果然,我蹙着峨眉,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们已是招惹上这里的恶霸了。 当下返回屋内,拿起背包,同罗德一家跑离了社区,进入树林,他们跟着我们跑至我藏吉普车的地方。 罗德见状微微一愣,“多谢你们的相救,我们就此别过了。” 唐剴昱忙道,“这车子挤一挤,你们可以坐下。” 罗德苦笑道,“我们不连累你们,我们已经习惯四处漂泊,到处流浪了。” 我疑惑的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们的孩子?” 罗德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有的是被吃了,有的会被抓去做苦力。” “原本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两家人,就是被他们给……”他痛心的一叹。 我闻言心头一凛,寒意透进肌骨,这里的人已经沦丧到食人的地步了吗? 罗德决意离开,唐剴昱蹲下身子,神情不舍且担忧的摸着小女孩的头。 女孩水汪汪的大眼望着唐剴昱,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 唐剴昱深舒一口气,无奈的说,“你先乖乖跟着你的家人,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救你们彻底的脱离魔掌。”他对着小女孩许下了承诺。 我们和罗德一家告别,分头逃跑,驶上了前往集市的道路。 车子的灯光照着前方,在夜间坎坷不平的道路,不敢开的很快。 我心中很是不安,这样开着灯在空阔的马路,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但如果不开灯行驶,在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也是极其危险。 这辆车我们也是不可能舍弃,且不说扔下车子,得要徒步那么遥远的距离,车里带着许多武器装备,食物和饮用水等,我们三人也无法完全携带。 我正忧心忡忡,陡然间马路中间出现横倒下的树木,我脚下一个急刹,双手往一侧猛打方向盘,车子偏离方向,驶出了马路,冲进路边的平原草地。 平原的四周骤然燃起许多火把,将我们团团包围,我暗道不妙,我们的确是被跟踪了,并且被设下了陷阱。 我赶忙冲着后排座的秦夙和唐剴昱喊道,“快把后备箱的步枪和冲锋枪拿出来。” 秦夙和唐剴昱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往靠座后方探着身子,找寻后备箱里的重型武器。 我又道,“秦夙,你来开车。” 秦夙和我交换了座位,我指着一个方向,示意他不顾一切,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行驶,我则手拿步枪,准备突围。 越野车在草地里滚起了轮胎,泥土飞溅,车子朝一个方向疾速而驶。 四周的火把和马蹄声渐渐朝我们靠近,跟着便是迭迭的枪声响起,子弹击打车子钢板的声音。 外表看似普通的车,却是军用的越野车,钢板做过防弹处理,否则,这些子弹定会轻易的射穿钢板,将我们射伤。 我让秦夙降下后备箱的玻璃,举着步枪,瞄准手持火把的人,接连射倒几人之后,这些人终于反应过来,丢弃了手中火把。 我暗自冷笑,又开了步枪上的夜视瞄准镜,观测了一圈,粗略的计算,围攻我们的人数大概在30人左右。 我正准备还以迎头痛击,这些人倏地一个个的闷声倒地,连续倒下一片,其余人见情况不妙,匆忙驾马掉头逃跑。 瞄准镜里出现一个骑在马背上的身影,我倏地怔忡住了,我拍了拍秦夙的肩膀,让他把车停下。 车子缓缓停住,一个曲线婀娜,英姿妙曼的倩影,身后背着一米多长的砍刀,身下的骏马扬起前蹄,仰天长啸,在一轮银白的月盘前,勾勒出黑色剪影,横刀立马,桀骜的立于天地间。 第一百零九章 侠义(一) 这个女子翻身下马,缓步至地上七零八落夜行魔的尸首旁,把插在脑门,胸口的弩箭拔出回收。 我见状心中一惊,她居然能在漆黑的夜里射击如此精准的弩箭,想必是从小就适应了这种环境,锻炼出来的在夜间裸眼视物。 她渐渐向我们的车子靠近,我也得以看清她的面容。 眉如远山,丰唇齿白,浅绿色的瞳仁明洁灵动,棕色长发,在脑后扎起一条及腰的高马尾麻花辫。 紧身的灰色背心,露出一身麦色皮肤,紧致的肌肉,军绿色的长裤包裹出优美曲线,脚下一双厚底皮靴,整个人好似月下孤狼,狂野不驯,性感夭艳。 她来到车旁,挑起长眉,俏皮的勾勾嘴角,嘴里嘀咕,“你们的车,居然能开?” 我闻言赶忙开了车门,下车对她示以礼貌的微笑,“我们是从外面来的,刚来不久,感谢你的出手相助。” 她疑惑的问,“你们刚来怎么会招惹上这帮夜行魔的?” 我无奈道,“我们从他们手上救下了几个人,所以被盯上了。” 她玩味一笑,“那你们今后麻烦不断了。” 我轻声一叹,过了片刻,我询问道,“请问,这个方向是去集市的路吗?”我手指前方。 “没错。”她颔首,“你们要去集市吗?” “嗯,我们去找人。” “我也正好要去那里,可以给你们带路,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她颇为热心道。 “去哪?”我问。 她没有回话,走到一个夜行魔的尸体旁,蹲下身子,在他的身上到处摸索,不一会,摸出一个麻布袋子。 她打开袋子,掏出一颗黑乎乎的石块。 她举着石块对我示意,“去找这个。” 我走近了她的身旁,从她的手里接过石块,冰凉坚硬的石块,乌黑发亮,轻轻揉搓,黑色的碎渣和粉末从手中纷扬洒落。 我瞪大了眼,惊异道,“这是……煤?” “嗯,煤炭。”她的眼睛笑的发亮,“我跟踪他们很久了,就在离这不远处的地方。” “你们去吗?”她问道。 我略一思索,我们已经被这帮恶徒盯上了,自己去集市能不能找到还是问题,就这样直截了当的去目标太过明显,绕道而行可以转移他们的视线。 更何况,和这个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奇女子一起,她可以帮助解决我们初来乍到,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的困难和疑惑。 于是,我当下决定,和这个颇有眼缘的姑娘一同上路。 她走至自己的马边,脚踏马镫,矫健的翻上马背,双腿猛夹马腹,骏马从小跑加快至疾速奔驰。 我开着越野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月亮晶莹如玉盘,四蹄生风的骏马,长鬃飞扬,奔腾在广阔的草原上,强劲的铁蹄,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 两束聚光的车头灯,照着前方英姿飒爽的身影,潇洒豪迈,如一位行侠仗义的游侠在天地豪情间驰骋。 这是力与美交织结合的瑰丽画面,她仿若就是我一直以来的遐想和梦境,红颜巾帼,手刃恶徒,怒斩妖魔,我自横刀向天仇。 跟着她行了一段路程,一片钢筋混凝土的石头工厂建筑出现在不远处的地方,她渐渐停顿了下来。 她翻身下马,把马牵在了附近的树林边,我亦停车在旁边。 她把马系在树上,回首对坐在车里的我说,“你们在这等我一会。”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和壮志豪情的涌动,“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微微一愣,肃然道,“可以,不过你得跟着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颔首答应,转头对秦夙和唐剴昱说,“你们留在车里等我。”又压低了声音,对唐剴昱关照道,“你把帽子带着。” 唐剴昱戴着风衣的帽子,双手环胸,头靠在黑色的车窗恹恹欲睡,一张脸藏于帽中,在漆黑的车子后排更是看不出一丝面貌和神情,他打了个哈欠,闲懒的回,“一直都带着。” 我兜里怀揣了一把手枪,下车跟在那个女子的后面,伏低了身子,悄然的走近工厂。 手抓着围墙的铁丝网,脚踩着翻越过网,工厂的规模不大,几个厂房连接成平矮的房屋,两座高耸的烟囱,灰色的砖块斑驳不齐的脱落,烟囱口没有一丝烟雾,整座工厂寂然无声,废弃的工厂建筑。 她手持弩箭,进入工厂内部的通道和厂房,里面有光亮和人影晃动,穿过一些巨大的铁罐,锅炉等生锈废旧的设备,这个女子目力惊人,动作迅猛,悄无声息,见一个杀一个,几乎十步杀一人,携着锋利,刺心刺胆的箭矢和目光,无往不利,万夫莫敌。 不一会儿,就把这个工厂驻守的人全部击毙,她取下背上的砍刀,挟持了其中一人,把长刀横在他的脖颈,凛然威胁道,“说,你们抢夺来的煤炭放在哪里?”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的说,“别,别杀我,我带你去。” 他带着我们来到厂房后面空地的一排卡车前,他手指一辆卡车,“就在那里。” 她挟着他来到卡车后面,敞开式的货箱估计四五米长,宽两米,高一米左右,揭开盖在上方如小山隆起的厚麻布,里面乌黑一片,果然是煤炭,还是一整车的煤炭。 她双眼放出熠熠光亮,随即把这个男人给抹了喉。 她得意的回首对我笑道,“终于找到了,这还要多亏你们,你们引开了驻守在这里的一大半的夜行魔。” 我疑惑道,“这煤炭有什么用处?”我思忖着,这里的工厂设施不是全都停止了运作,看这座工厂废墟也是毫无生气的模样。 她神秘笑笑,“相信我,这煤炭可比金子值钱。” 她进入卡车的车头,在车里翻找出了钥匙,打火启动卡车,正如她所想的,这辆卡车里面有油,可以发动行驶,我也坐入了卡车的座椅,她开着卡车,携着一整车的煤炭,得利而返。 第一百十章 侠义(二) 皓月当空,天宁宇静。 凹陷幽深的桥洞下面,停着一辆卡车,一辆越野车,燃起的火堆,毕剥作响,在静谧的黑夜散着暖洋的火光。 三个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对了,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我客气的询问坐我对面强悍无比,但魅力四射的奇女子。 “汉娜·西尔弗,这里的人都叫我汉娜。”她抬头大方一笑,手里翻动在火堆上烧烤的野兔。 “我叫曲水凝,我旁边这个叫秦夙。”我手指了下倚靠在越野车旁,不肯和我们一起坐在地上的唐剴昱,“至于他,你就叫他凯里吧。” 汉娜抬眼看了眼唐剴昱,轻笑道,“你这个朋友穿成这样,是想掩藏身份,躲避仇家吗?” 我随口敷衍,“他比较害羞,长的丑,不敢见人罢了。” 我随即拿出叶永燿的照片递给她,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她摇了摇头。 汉娜和我一起从那个工厂离开,没有直接开车去集市,而是绕了圈子躲在一条马路的桥洞下面,我不解的问她,“为什么停在这个地方?” 她答,“我们在这过夜,天亮再去集市,就不会在去集市的路上被夜行魔拦截。” 我又问,“为什么夜行魔只在夜里活动,难道他们是有什么疾病见不得光吗?” 她神秘笑笑,“这个……时间长了你就会了解,这个地方有他的生存法则。” 我闻言只是疑惑,也没有继续追问。 汉娜猎杀了只野兔,烤的香气四溢,我让秦夙和唐剴昱都下车吃一些当做晚餐。 唐剴昱跟着下了车,却怎么也不肯坐在满是泥泞灰土的地面,他一腿微微屈膝,另一腿直直斜撑,双手环胸,倚靠着车子萧雅而立,夜间带墨镜太过怪异,他只是披着风衣,低垂着头,帽沿压的极低,不露面容。 他直起了身子,叫唤道,“凝儿,你过来一下。” 我手撑着地面,起身走近他的身旁,问,“怎么了?” 他附在我的耳边,悄声说,“那个,我想去……在这里,怎么办?”他吞吞吐吐,语气很是尴尬。 我微微一愣,随即会意,不由得轻笑一声,“你出去桥洞,在后面没人看见的地方解决不就行了。” “就这样……在野外?”他为难的咝咝抽气。 我压低了声音,“我的陛下,既然是野外,衣食居行理所当然都在野外,你得学着适应才行。” “赶快去吧,别憋坏了。”我的嘴角浮上窃笑。 他重重的舒了口气,无奈的走入桥洞外面的黑暗中。 过了片刻,唐剴昱轩昂卓雅的修长身影走了回来,他脱了风衣,挽在手肘,胜雪的白色衬衣,修身的牛仔长裤,亭亭如玉树,美如冠玉的俊脸在火光的映射下一览无余。 我陡然一惊,趋近他的身旁,低头轻叱道,“你怎么没穿风衣?” “这衣服太大了,被我不小心……弄湿了。”面色飞红似夭夭桃李花,凤目转盼间灼灼有辉光。 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风情无限,令人心动不已,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场,我亟欲将他推倒猛亲。 我控制了下自己的心绪,转眸间突然发现汉娜惊诧的望着唐剴昱,张口结舌,目光一瞬不瞬,痴怔的样子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拦在她和唐剴昱的中间,冲她挥了挥手,“喂,你怎么了,看够了吗?”语气悍然不悦,之前对她的好感陡然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担忧和戒备的敌意。 她回过神,轻咳了两声,“你这个朋友,长得是……丑的可以。” 她垂眸轻笑,了然道,“难怪遮的密不透风,在这个地方,他这幅模样,若是暴露在众人面前,恐怕用不了几天,就被人给掳走了。” 我闻言眯起了眼眸,默言不语的陷入忧思。 吃过一些野兔肉后,汉娜拍了拍手,起身,豁然道,“你们睡吧,我来守夜。” 我大气的坦然道,“我和你轮流吧,你先睡,我来守上半夜。” 她闻言也不予反驳,“好,那你看着,有什么动静叫我。”她随即进入卡车的车头,横贯在座椅上闭目休憩。 唐剴昱和秦夙至越野车内,分开两排在车内休息。 虽说下半夜轮到我睡觉,我却枕戈待旦,拥枪而眠,睡得极不安稳。 一直等到天亮,秦夙和唐剴昱醒了之后,我让秦夙开车跟在汉娜的后面去集市,我才得以瞑目沉睡。 待我睁眼,我们已来到这个地方的集市,这个集市紧挨着一汪河水,河水清洌可鉴,平静无澜。 集市里并不热闹,人疏疏落落,他们的目光随着我和汉娜的车子缓缓移动,有的冰冷阴戾,有的空洞无神,麻木冷漠,面无表情,和死人一般无异。 我浑身觉得极不自在,如芒在刺。 汉娜的车子停在一栋六层的楼房门口,底层的玻璃门窗上五颜六色的喷漆。 她下车来至我们的车旁,敲了敲车窗,我降下车窗,她说,“这里是集市的旅馆,你们若是找人,可以在下面的酒吧里面问问。” 我闻言颔首,遂把车停靠在楼房的旁边,下车前对唐剴昱再三叮嘱,无论碰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把风衣和帽子脱下。 我们跟着汉娜进入旅馆下面的酒吧,酒吧里暗红色的木质柜台,高脚椅凳,两边陈旧的暗红色皮质沙发前,坐着一些人在吃早餐。 他们见到汉娜,纷纷抬起了头,面露喜色。 汉娜步至柜台,敲了敲台面,一个两鬓斑白,年逾半百,穿着西服背心,系着蝴蝶领结的大叔转过身,锐利如鹰的眼眸凝视着汉娜。 汉娜粲然一笑,“这次我找到了一车的煤,估计不低于二十吨,如何,能在你这住几天?” 这个男人一手撑着柜面,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三个月。”惜字如金。 汉娜得意一笑,一拍桌面,豪气干云的高声道,“好,老板爽快,今天我高兴,我请全场的人喝酒。” 此语一出,死气沉沉的酒吧瞬间言笑鼎沸,酒吧里的人雀跃欢呼着汉娜的名字。 汉娜回首看了眼我们几个,又对老板说,“他们几个是我的朋友,老板安排几间房给他们住两晚。” 那男人道,“好,算是奉送吧。” 我闻言有些惊愕,没想到汉娜竟然如此豪爽慷慨,照顾有加,寻思着也许是自己多心,当下拱手对着汉娜连声道谢,汉娜回以欣然微笑。 第一百十一章 侠义(三) 我对汉娜说,我们要两间房就行,汉娜愣了一下,便给了我两串钥匙。 乌漆嘛黑的楼道,摸黑上了两层楼梯,步至旅馆的房间通道。 通道的蜡烛壁灯摇曳着微弱火光,我低首看了眼钥匙上的铜牌号码,302,303,我们几人的房间挨着一起。 我把303的钥匙给了秦夙,打开302房间的木门,刺目的光亮顺着门缝的开阖逐渐扩散。 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窗外的山明水秀,我不由得暗自发笑,敢情这间还算是景观雅房。 一张铺着米色被褥的大床,不知颜色原本就是这样,还是因为白色的发了黄,窗户下边两张沙发,中间一张桌几,房间里还摆放了一个衣柜,虽然装饰极其简陋,还算设施齐备。 唐剴昱随我一起进入的房间,他关了房门,脱下帽子,眼睛扫了一圈,步至卫生间的门口,开门,一股浊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卫生间里一间玻璃淋浴房,黑色裂痕的镜子模糊不清,洗手池的水龙头锈迹斑驳,抽水马桶里干涸的只有发黄的水渍,黑色的霉菌遍布四周,唐剴昱见状剑眉紧蹙,屏住呼吸,关上了门。 我见他的脸色不好,问他,“怎么了,这房间你是不是……不满意?” 他坐上厚厚的床垫,望了眼床铺,舒了口气,颇为勉强道,“还行,至少这床应该比睡在车里舒服些。” “嗯,我们暂且将就两晚,打听到消息立刻就走。”语毕,我便打算出门探听。 他说,“我就不出去了,遮遮掩掩的太过麻烦。” “好的,那你在房间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我把背包里的卫星电话给了他,“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我出了房间,敲了秦夙的房门,他开门,我问,“我去打听消息,再去车里搬点东西,你跟我一起去吗?”东西放在车里,在这个地方,我觉得不太放心。 秦夙颔首应允,我便同他一起下了楼。 出了旅馆,步至集市的街道,街边的摊位,各式生活用品,食物蔬菜等琳琅满目。 我好奇的闲逛,随手拿起一个摊位上,长方的玻璃水晶灯在手里把玩,转动底部的发条,雕刻精巧的独角兽,金光闪闪的细碎亮片在晶莹剔透的玻璃罩内,如雪花翻腾浮动,八音琴声叮咚作响,清脆空灵,梦幻唯美。 我问着置换的价格,“这怎么换?” “你有什么?”那人反问。 “呃……我有衣服。”我试探。 “衣服不换。”那人不假思索。 “那饮用水。”我抬高了筹码。 那人摇了摇头,我呆怔,水都不换,我问他,“那你觉得什么能换?” “武器弹药,药品,蔬菜,肉。”那人说了几样。 我倒吸一口冷气,讪讪笑笑,“那我没有,我再看看。” 那人满面不悦,骂骂咧咧,“没有这些东西,你问什么,浪费时间。” 我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水晶灯,尴尬的离开了摊位,秦夙却眼盯着这个灯,伫立着若有所思。 逛了一会,发现除了汽油,食物,酒类,蜡烛,电池,弹药,药品等一些消耗品能换取一些东西,其他的东西在这里的人眼中不屑一顾。 我见状暗自觉得和我原本料想的相差无几,回至旅店,赶忙把放在越野车里的武器弹药食物等装进背包,放回房间里最为安全。 这家旅馆虽然表面看上去简陋,但在这里却是属于豪华奢侈的享受,这个疑问在我从窗户外,看到连接河水的风动式抽水泵,和简易的沉淀过滤净水设备后得到了解惑,这家旅馆居然有自来水可以使用。 虽然放出的水不算很清,有杂质和浮垢,但日常的洗漱,和烧开以后,也足以饮用。 不仅如此,汉娜把煤炭运送至这家旅店也是有其原由,我在酒吧拿着叶永燿的照片打听时,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这家旅店竟然有热水锅炉,有厨房供应简易加工过后的食物,还能提供热水洗浴。 只是这食物和热水洗浴的代价昂贵的离谱,热水洗浴更是按照分钟来计算的天价,一分钟的热水淋浴,至少要拿一匣子的弹药来交换。 能住进这家旅店的人基本都是像汉娜一样的游侠和猎手,我才知道,这两天的住宿是何其大方慷慨的豪礼相送。 一个带着牛仔帽,腰间别着手枪的男人见我拿着照片四处询问,疑惑的问我,“你找人为什么不问汉娜?”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木然回道,“我问过她了,她说她没见过。” 那人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你这样四处寻人,怎么不去找凡王路易,汉娜知道他在哪里。” “凡王路易,是这里的国王吗?”我一脸茫然。 那人见我一无所知,有条不紊的解释道,“不是国王,路易外号凡王信鸽,这个地方消息最灵通的人,耳目眼线遍布各处,只是这两年得罪了人被追杀,藏了起来,听闻近期只有汉娜见过他。” 我闻言大吃一惊,为什么汉娜没和我们提及这么重要的事情。 夜幕降临,酒吧外漆黑似墨,酒吧里烛灯辉煌。 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清醴盈觞,细乐声喧,一个穿着牛仔衣裤的长发男人端坐在椅上,怀中抱着一把陈旧的吉他,灵巧的手指拨弄着琴弦,跃动的音符奏响古朴柔美略带沙哑的民谣乐曲。 今夜汉娜请客饮酒,所以,旅店的人基本都下了楼,唐剴昱在房间待了一天极为憋闷难受,不免心思欲动,想出门透气。 酒吧里的人基本都来自四面八方,奇装异服,唐剴昱带着风衣帽子也不显眼,于是我让他跟着下了楼。 他坐入吧台边的高脚凳上,问老板要了一杯酒,矮胖的玻璃酒杯里,一杯清酒他只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再也没有喝第二口,我见状接过杯子尝了一下,白兰地,里面掺了不少水,对唐剴昱来说,可能觉得水不像水,酒不似酒的难以入喉。 第一百十二章 侠义(四) 汉娜进入酒吧,她问老板要了杯酒就坐进了墙边的沙发里,修长的双腿极为随性的交叉翘在桌上,恣意逍遥。 我步至汉娜的对面,蹙眉沉声问道,“汉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关于那个路易的事情?” 汉娜微微一愣,放下了摆在桌上的长腿,低垂下头,手撑着脑门,嘴里嘀咕,“又不知是哪个人多嘴,真是麻烦。” 她抬头解释道,“因为我答应过那个路易,不会泄露他的行踪。所以,非常抱歉,我没有告诉你。” 我闻言恳然的央求道,“汉娜,你帮个忙,告诉我这个路易在哪吧,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只要查探一下消息就行。” 我见她不为所动,一声不吭,又道,“我可以拿所有的东西作为酬谢,只要你肯告诉我。” 她闻言突然轻笑出声,“所有的东西?” 她抬了头,眯着眼眸,勾起一边嘴角,“那我要他呢?”她抬起手臂,指着唐剴昱。 我闻言雷震一惊,陡然间怔忡住了。 她把酒杯放在唇边,笑的暧昧,“放心,我只要他……陪我一晚,我就带你们去找路易,如何?” 我的胸中猛然升起怒火,断然喝道,“不可能,你在做梦。” 我的脸色剧变,火冒三丈的破口大骂,“我原以为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重情重义的侠义女子,却没想到你居然这样的龌龊下流。” 汉娜淡定回击,“情义?在这个世道,情义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的唇边浮上鄙夷的冷笑,“人得意之时,要及时行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名言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我被怼的哑然无语。 周围的人见我俩起了争执,目光朝我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此时,坐她身边一个五官深邃,穿着西装外套,颇为英俊潇洒的男人手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痛心说道,“汉娜,你这是干嘛?我追了你那么久,你对我不理不睬,现在居然对一个陌生的男人提这样的要求。” 一个朋克打扮的男人附和道,“就是啊,你是不是糊涂了,这算哪门子的交易,把自己献身作为要价,人家还不领情。”周遭的人俱是迷惑不解。 汉娜意味深长的道,“我汉娜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你们……见过他的长相再说吧。” 唐剴昱此时已经离开了吧台,往楼梯口的方向折返,有人听闻汉娜的话,手疾眼快,从一侧猝不及防的拉下了唐剴昱的帽子。 长眉若剑,眸似碧水,金发耀目,耳垂的红宝石在烛火的反射下,散着星子般的璀璨光晕。 一张风华绝世的俊颜掩藏不住的展露在众人眼前,酒吧里登时安静的只闻得抽气声。 我见状瞪大了眼,匆忙跑至唐剴昱的身侧,护着他上了楼。 酒吧里,汉娜笑问,“如何?” 一个穿着裘皮背心的男人拊掌大笑,“不亏,这买卖值,不过,人家未必肯,哈哈……” 在旅馆的房间,我依旧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这个汉娜,就是包藏色心的无耻之徒,我真是看走眼了,竟然会相信她。” 唐剴昱双手交叉置于脑后,怡然自若的躺在床上,“看上我的女人多的是,又不是她一个,你这么激动干嘛。”语气不以为意,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坐上了床沿,“那情况能一样吗,你在帝国没人敢动你。可你现在在这个地方,刚才你还暴露在那么多人的面前。” 我峨眉紧蹙,无比担忧道,“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怕……会出事。” 他问我,“离开这里,去哪?” “随便去哪,都比留在这里强,这里都是一些四处游荡的人,关于你的事情估计很快就会散播出去了。”我忧心如捣。 他沉吟了片刻,回道,“你若是想继续找寻叶永燿,我们就不能离开这里,你也说了,这里的人来自各个地方,消息四通八达,你只有在这才能打探到有用的信息。” 我咬着嘴唇,纠结的说,“我,我也知道,可是,万一你碰到危险怎么办?” 他伸出手臂,轻拉了我一把,我倒入他的怀里,“你这样为我着想,我已经颇为欣慰了,不过你是杞人忧天,等到危险真的来了再说吧。” 我拔高了声音,“等碰到危险了还来得及吗?”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忘了我们的军舰吗?只要一通电话,不出几分钟,战机就能赶到,我随时都能离开。”他不屑一顾道,“就这个地方,这点火力,战机能把这里夷为平地,根本不足为患。” 我闻言吊着的一颗心突然放了下来,原来唐剴昱早已心中有数,全都计划好了。 我笑吟吟的望着他,眼神里充斥着敬服和钦佩,帝国的君王果真非同凡响,可不是金玉其外,徒有其表。 还不止于此,他眯起了眼眸,“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就待在这,没准还能吊到大鱼。”话中之意更为深沉,晦涩难懂。 我愕然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慢条斯理的说,“这家旅馆在这样混乱的地方,还能若无其事的做生意,我想这里的老板并非等闲的一般人。” 我闻言心里登时如被一盏明灯照亮了,唐剴昱的意思是,这里的夜行魔猖狂作乱,而唯独这家旅馆以及周边的市场能够幸免于难,还有汉娜曾经说过的,这里的生存法则……也许这里有更为强大的势力存在。 可是…… “你说什么套狼,你想利用自己干嘛?”我紧张不安的问他。 “我这不是比喻一下,怎么,你舍不得吗?”他轻勾我的下巴。 我嘟囔,“当然舍不得,谁若是对你心怀不轨,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想到那个汉娜,我就恨得牙痒。 他的唇边扬起迷人的微笑,沉了魅惑的嗓音,“别想这些了,自从上了船,再加上秦夙那个电灯泡,我们好些日子没在一起亲热了,现在好不容易住进像点样的房间,你还是想想,今晚……怎么好好的伺候我吧。” 我闻言不禁娇笑出声,怒火全消,嗔道,“你真是……脑子里竟然还在想这些……” 话音未落,他用嘴堵住我的唇,桌几上的蜡烛,燃尽了蜡油,羞涩的熄灭了火光。 第一百十三章 生存之道(一) 次日,我听了唐剴昱的话,在打听消息时,除了问叶永燿和那个路易的下落,还问一些关于幸存者聚集地的事情。 果然不出唐剴昱的预料,打听下来,这集市周围就有几个居住地。 我兴奋的告知唐剴昱这个消息时,他却蹙着剑眉问我,“你准备去吗?” 我点头,“嗯,我想去查探一下,如果叶永燿在这附近,很有可能在这些地方。” 他扫了眼地图,问我,“最近的一个离这里两百公里,你怎么去?” “呃……”我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开车去不太可能,车里所剩的汽油不多了,我骑马去吧。” “两百多公里,你骑马去行吗?”他担忧道。 “应该可以吧。”我舒了口气,“我跟着蛟影学过一些马术。” “那你和秦夙去吧,我骑马没办法带着风衣帽,你自己小心点。”他关照道。 “嗯,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就回来。”我听了他昨晚说的话以后,不如之前那样总是牵肠挂肚他的安全,可以安心的暂时离开这家旅馆。 我在集市里用一把步枪换了两匹马,和秦夙骑着马赶至两百公里外的一个村寨。 虽说我学过一些马术,可长时间骑马和短时间的驭马之术完全是两码事,马的速度远远及不上汽车,再加上中途停顿休整,两百公里几乎跑了一整天。 一路上颠的我五脏六腑移位,浑身酸疼,疲累不堪。 到了村寨附近,我和秦夙停了下来,用望远镜查看,这个村寨搭建起了高耸的木质围墙,木质大门旁边的岗楼上站着放哨的人,守卫挺严。 我思忖着该如何不动干戈的进入这个村寨,片刻,便想出一个方案。 我让秦夙留在外面,把卫星电话和身上携带的武器都给了他,关照道,“我进去如果超过12小时没出来,你就打电话给陛下,让他想办法救我。” 我在脸上抹了一些灰,高举着双手,缓步向寨子门边靠近。 岗楼上的人见状用枪指着我,呵斥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我畏畏缩缩的说,“我,我和家人走散了,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救救我。”我挤出了几滴眼泪。 那人放软了语气,说道,“你等一下。” 过了片刻,木门缓缓打开,走出两个人,搜了下我的身体,见没有武器,就放我入内了。 这个寨子里在一些原有的别墅房屋旁,还搭建了一些木屋,一片泥地里种植着蔬菜瓜果,围栏里养着鸡鸭等禽类。 炊烟袅袅,夕阳的光辉透过枝桠,在地上晕出班驳的橘红色光影,风吹过叶子簌簌轻响,太平安宁,古朴祥和。 但是寨子里的人却没什么朝气和活力,一个个目光呆滞无神,我总觉得这个寨子不太对劲,好像缺少了一些东西,但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是什么。 这里的人把我带至一间屋内,一个穿着朴实无华,面容略显憔悴的妇女拿了一杯水递给我,她颇为客气的说,“你坐吧。” 我坐入木桌旁的椅子,回道,“谢谢。” 我接过水杯,却拿在手里没有饮用。 她见我小心翼翼的戒备,诚恳道,“别怕,这水干净的,井里打上来的。” 我闻言嘴角扯出一个笑,只稍稍抿了一口,顿觉清冽甘甜。 她随即坐入椅子,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眼神茫然若失。 过了片刻,我轻咳了两声,问道,“我和我的哥哥走散了,我想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他?” 她回神,我拿出叶永燿的照片递给了她。 她看了照片,摇了摇头。 她问道,“你们是怎么走散的,要不你在这里等等看,他也许会来这里找你。” “只不过……”她欲言又止,面露忧色。 我疑惑的问,“不过什么?” “你如果要留在这里,就得干活。”她回。 “呃……这个,我考虑一下吧。”我突然想起什么,沉声道,“你们……有没有碰到过夜行魔?” 我见这个村寨除了门口的守卫,里面的人没有武器,都是老实巴交的平民,但又不像被夜行魔打劫抢掠过的模样,不免心生疑惑。 这个妇女的眼眸里突然浮上水光,她的语音噎咽,“我们这里是受父神庇佑的,夜行魔不会来。” “父神?”我闻言愈发的茫然。 “是啊,原始父神,我们每个月都会上贡给父神礼物,还有……”她咬着嘴唇,难以启齿了。 我蹙着峨眉,追问道,“还有什么?”心里的不安逐渐扩散,在脑中慢慢凝聚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落下了眼泪,“还有……孩子。” 我陡然间怔忡住了,没错,之前一直觉得这个村寨少了什么,就是这个,整个寨子我没有看到一个小孩。 看这个妇女痛苦的神情,定然是被迫上贡了孩子,这个村寨的人压抑着愤怒,隐忍着痛苦,无奈的受制于人,无怪乎变得如行尸走肉般的麻木不仁了。 这个自封为父神,让别人给予进贡的是什么人,和之前碰到抓孩子的夜行魔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留在这里料想也问不出所以然,我就和她道了别,离开了这座村寨。 我回到和秦夙之前分开的约定地点,骑马回了集市,连夜骑马赶回旅馆时,天都快见亮了,我疲累的几近晕厥。 唐剴昱见我回来,想和我说些什么,我挥手道,“我不行了,快死了,等我睡一觉再说。”便一头扎进床里,睡得和死猪一样。 一直睡到正午,我转醒,猛然想起,我们两日的住宿时限已到。 我下了楼,步至酒吧柜台,问老板,“在这里住一晚需要怎么交换?” 老板答,“药物,武器,弹药……” 话音未落,我举起手掌,“行了,我知道了。” 我拿出背包里的冲锋枪和弹药,问道,“用这个换两间房,能住多久?” 他淡淡的答,“一天。” “什么,才一天?”我惊叫出声。 “嗯,就一天。” “老板,这把冲锋枪可是mp7诶,还有那么多弹药,住一天太少了吧。”我讨价还价道,“三天。” “一天。”他不为所动。 “那两天。” “一天。” 我拿起了冲锋枪,怒道,“那算了,我们不住了。” 我转身准备离开,老板出声叫住了我,“那就两天吧。”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故作无奈,转身啐道,“好吧,那就两天,老板,你这也太黑了。” 他一声冷笑,默然不语。 第一百十四章 生存之道(二) “对了,老板,我向你打听一件事。”我把手臂横置在柜台,“你知道父神吗?” 他闻言眼眸倏忽掠过一道精光,他垂了眼眸,“知道。” “这父神是什么人?”我问。 “父神就是父神,我们都是父神的儿女,都得听命于他,也受他的照拂。”他板着脸,肃然道。 他对这个父神的恭敬态度,让我难以启齿追问别的问题,我寻思着,还是去问这里的游侠们,他们肯定对这个原始父神有所了解,可以问的详细具体。 我在酒吧又碰到上次那个带着牛仔帽的男人,一回生二回熟,我和他热络的聊了起来。 “这里的原始父神,是何方神圣?”我问。 “这个……”他压低了声音,“父神是这里一个势力最大的帮派首领,这家旅馆和集市就属于他们的地盘。” 原来如此,这家旅店竟然和这个父神有这样一层关系,难怪这里可以太平无事。 “那,夜行魔和这个父神有关系吗,为什么他们都要抓小孩?”我总觉得这夜行魔和父神关系匪浅。 他抬头四下张望,随即悄声说,“据称,这夜行魔就是父神养的狗,只要是不肯上贡的地方,就让他们在夜里去寻衅闹事。” 果然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上次那几个夜行魔抓罗德的孩子想必就是受了指使,难怪罗德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停留,颠沛流离,四处逃难,因为无论躲到哪个聚集地,他的孩子都免不了被抢夺。 “这父神为什么要别人的孩子?”我心中还有诸多疑问,既然有那么多人上贡交保护费,肯定不缺食物和干活的人。 “父神,你听他的自称,他抓孩子可能是培养作为他的手下或者打手。”他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猜测道,“我估计就是为了这个,错不了。” “也许是吧……”我亦有同感,“那为什么这里的人任他们宰割,被抢了孩子还忍气吞声?” “这个父神手里有一支武装军队,据说是这个大陆以前的政府军残留下来的,所以这里的人不敢反抗。”他解惑道。 我闻言深叹一口气,如果是武装军队的欺压,那这里幸存的平民百姓是无法与之抗衡了。 一群地痞流氓,还自封为神,是何等的狂妄自大,卑鄙无耻,我嗤之以鼻。 不过我现在也是爱莫能助,只有尽快找到叶永燿,回了帝国,才能让唐剴昱出手给他们教训,解救这里的平民。 这样思忖着走回房间,我看了下地图,当机立断的决定立即赶往下一个聚集点。 我行色匆匆,连口气都没喘的又出门去了,唐剴昱环着胸坐在沙发里,剑眉紧蹙的望着我。 我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去了两个地方,依旧一无所获,我焦心如焚,旅馆住宿的时限又到了,但我可以拿来作为交换的东西却所剩无几。 我又问那个牛仔帽男人,“在这里怎样可以找到一些东西来交换?” 这个牛仔颇为耐心,如数家珍的徐徐道来,“可以去别的地方或别人那里抢夺武器弹药,去药房或者医院找药物,还有捕猎野兽。” “抢别人的?”我摆了摆手,这样做和父神军团的土匪强盗没什么分别。 我又问,“药品好找吗?” 他摇摇头,“能够方便找到的药物早就被人洗劫一空了,剩下的只有一些没人敢去的医院。” “为什么不敢去?” “因为据说那些医院里面,有很多被隔离的死人尸体上面还残存着病毒。”他的话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汗毛悚然站立。 “那捕猎呢?”我无精打采,显而易见,这动物的皮肉是最廉价的东西。 “说到这个捕猎,我有一次猎了一头野猪,两百多公斤,在这家旅馆足足换了一个星期的住宿。”他忆起曾经,沾沾自喜。 “是吗?”我的眼睛发亮了。 “是啊,我还记得那个捕猎的地点,离这里不远,我可以带你去。”他热忱的自告奋勇。 我闻言雀跃的跳了起来,“好啊,那就拜托你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谄媚的笑问。 “你叫我威廉就行。”他微笑。 “你好,威廉,我叫曲水凝。”我伸出右手,同他友好握手。 此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汉娜下了楼,最近我只要看到她,从不给她眼神,视若无睹。 我转了个身,背对着汉娜,和威廉说,“我再多叫一个帮手,一起去吧。” 他颔首,“嗯,可以,记得多带点武器弹药,这个野猪皮糙肉厚,又挺凶猛,不好打。” “好的。” 他又道,“野猪都在晚上出没,我们傍晚在这里集合出发。” 于是等到日头西落,我把武器弹药全都装进背包里,准备出门去猎杀野猪。 唐剴昱见状疑惑的问我,“天都快黑了,你把武器全都带着是准备去哪?” 他见我近日疲于奔波,已是愀然不安,我未免他再担心,扯谎道,“吃的食物快没了,我出去打一些野兔。” 他闻言眯起狭长的眼眸,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我挥了挥手,“不用,我和秦夙去就行了。” 他深叹一口气,默然无语了。 我喊上秦夙,骑马跟着威廉,出发去三四十公里附近的树林。 而酒吧里,唐剴昱坐在餐桌旁的沙发上,用着桌上烘烤过后的面包。 餐桌的对面突然坐下一个女人,唐剴昱抬眼,随即低垂下了头,默不作声的继续用餐。 他的对面正坐着汉娜,汉娜凝眸望着唐剴昱,满眼温柔如水的笑意。 她突然发问道,“凯里,你知道你的女朋友去了哪吗?” 唐剴昱闻言停下了用餐,冷然回道,“她说去打猎。” “对,是去打猎,那你知道她去猎什么吗?”汉娜意有所指。 唐剴昱抬起了带着风衣帽的俊脸,问,“你知道吗?” “我听说,她跟着猎手去猎野猪。”汉娜的话,让唐剴昱拿着刀叉的手微一颤动。 汉娜啧啧道,“这野猪那么凶猛,你的女朋友细皮嫩肉的,若是被这野兽伤到可就……” “她为什么要去猎野猪?”唐剴昱攥紧了握着刀叉的手,修长的手指,指骨泛着青白的色泽。 “当然是因为换东西,和在这里的住宿呗。”汉娜轻蔑道,“她最近做的事情都是徒劳,只有我带你们去找路易,才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汉娜伸出手指,鲜红如血的指甲,食指的指腹在桌上唐剴昱白皙的手背上轻轻滑动,她沉了嗓音,“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仅可以带你们去找路易,还能保证你们一路上吃住无忧,我汉娜在这个地方混迹那么久,到哪都如鱼得水。” 她见唐剴昱一声不吭,媚笑道,“你要不考虑一下,我在房间等你,知道我的房间号码吗,306。”语毕,她便起身,姿态婀娜的上了楼。 第一百十五章 生存之道(三) 良久,唐剴昱缓慢的起身,上了楼,至306的房门口,还未敲门,汉娜已然听见他的脚步声,替他敞开房门。 “进来吧。”汉娜心花怒放,眉飞眼笑。 唐剴昱进了房间,脱下了风衣,轻挥手臂,把风衣扔在了沙发。 虽受人逼迫,却雍容自若,依然高贵傲然,丰华俊雅。 汉娜把门关上锁紧,走近唐剴昱的身侧,她媚眼如丝,伏在他的胸口,呢喃细语,“凯里,我想你想了很久了。”她欣喜若狂,激动的心情表露无遗。 唐剴昱面无表情,只是冷肃的说,“我只希望你能尽快兑现你的承诺。” “放心,我汉娜言出必行,说一不二。”语毕,她的蔻丹玉指,从上至下,一粒,一粒的拨开唐剴昱的衬衣纽扣。 沉重的黑夜,林寂静,鸟无声,夜风淅淅,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青色的云影遮蔽了月光,枝桠的乱影在手电的照射下如鬼魂张牙舞爪。 在树林里步行了很久,莫名的寒意噬骨侵肌,我不由得出声询问,“威廉,我们还要走多久?” 只有踩在地上枯枝干叶的咔嚓响声和喘气声回应。 寂无人声,我倏地慌乱不安,拿手电四下照射,身边只有马和秦夙,不见威廉的踪影。 难道是走散了,还是…… 正思忖间,站在一旁的秦夙突然之间闷声倒地,我怵然一惊,“秦夙,你怎么了?” 此时,身后却传来威廉的声音,“放心,他没事。” 手枪的枪口,抵在我的背后,他沉声道,“把背包放下。” 我痛恨的攥紧了拳头,吼道,“威廉,你对秦夙做了什么?” 他森冷的桀然一笑,不屑道,“他被我打晕了而已,对付你们这种弱鸡,根本不需要浪费子弹。” “原来你是骗我的。”真的是人面兽心。 “当然,这里哪能那么容易捕到什么野猪,我跟踪观察你很久了,你身上带的好东西不少。”他附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你把东西都放下,把衣服脱了。” 劫财还想着劫色,我深吸一口气,缓慢的放下肩上的背包,假意顺从的脱下了卫衣外套,扔在地上。 他的呼吸渐渐沉重,我心中知晓他此时正被色欲熏心,降低了戒备心理。 我趁其不备,身体猛然向后拧转,挥舞手臂,以手臂外侧为力点,向一侧阻隔他持枪的手臂,他回神正欲开枪之际,已被我闪躲格挡了手枪的火力射击线。 我曲肘缠绕住他持枪的手臂,另一手顺着旋转之势,以肘尖横扫他的头部。 他陡然间被击打的眼前一花,我抬起膝盖,猛击他的裆部,连续的重击,他痛的嗷嗷直叫。 我继而夹紧他的手臂,握住他的手枪枪管,用力向下掰夺,他的手枪成功被我抢夺。 当下毫不犹豫的冲着他的头部开枪射击,“砰——”的枪声,响彻寂静的暗黑树林。 威廉瞪大的双眼瞳孔渐渐放大,脑门上一个狰狞的血洞流淌出鲜血,他缓缓的倒地而亡。 我一声冷哼,“对付你这种弱鸡,我还是会赏你一颗子弹,让你死的痛快。” 我拿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穿上,赶忙跑至秦夙的身旁,蹲下身子触摸他的脉搏和鼻息,我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晕倒。 我拍了拍他的脸颊,“秦夙,你醒醒。”没有反应。 我又步至威廉的尸体旁,上下搜身,除了两把手枪,几发子弹,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果然是穷凶极恶。 在原地等了好久,秦夙没有苏醒,于是我将他的面部朝下,身体抬至马背,我牵着马绳将他驼出树林,往回折返。 由于秦夙不省人事,回程的路上走的缓慢,我在马背上瞌睡连天,耷拉着眼皮,几次都差点睡着,滚下马背,我强自打起精神,几乎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才回到旅馆。 秦夙晃了晃脑袋,终于转醒,捂着疼痛的后脑,发懵道,“我……这是怎么了?“ 我无奈的叹息,“我们被人欺骗暗算了。” 我回至旅馆的房间,想倒头睡觉,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唐剴昱呢?我打开腕表的跟踪器,走至306房间的墙边,信号提示唐剴昱就在里面,我的心脏一阵紧抽,这……这间房,我知道,是汉娜的房间。 我呆怔的止步伫立,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房门缓缓开启,汉娜穿着睡衣慵懒的倚靠门框,双颊红晕,一双翠绿的眼眸饱含媚意的情态,丰润的红唇娇艳欲滴。 跟着便是唐剴昱扣着衬衣上方的纽扣,显然刚穿好衬衣,他另一手拿着风衣,从室内款步而出。 汉娜娇媚的偎进他的怀中,柔声细语道,“昨晚我很满意,你放心,等我休息一天,明天我就带你们出发,还有,你们在这里的住宿我负责包了。” 语毕,她抬头亲吻了一下唐剴昱的脸颊,唐剴昱只略微偏头,不以为意。 我见状心痛欲绝,之前受了欺辱,连日来疲累的几近虚脱的奔波劳碌,却不曾掉过一滴泪水,此时我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涌出眼眶。 我转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唐剴昱紧随其后,我伫立在房间手捂着嘴闷声抽泣。 他双手搭上我的肩头,把我揽至怀里,温言哄劝,“你……别哭了。” 我用力的挣脱了他的怀抱,冲他怒吼出声,“走开,别用你碰过别人的脏手碰我。” 他微一怔愣,深吸一口气,吞吞吐吐的说,“只不过,是上床而已,你,你别太在意。” 我凝眸瞪住他,咬唇道,“什么叫,只是上床,你居然这样随便吗?” 我的眼泪直流,“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碰别的女人,你言而无信,你这个大骗子。”我握拳猛锤他的胸口。 他捉住我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听着,我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想早点离开这里。” “我昨晚很累,不想再多解释,你先好好休息冷静一下。”他转头坐入床里,准备脱衣睡觉。 “昨晚……很累,你竟然,跟她欢好了一整晚……”我一阵胸堵气结,眼前发黑,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我一晚上在外面拼死拼活,你竟然一晚上在风流快活。” 我狠狠的咬牙,拿起背包,便摔门而出。 第一百十六章 生存之道(四) 我步至酒吧柜台,拿出背包里的狙击步枪和夜视镜,铿然有声的拍在柜台上,嘴里吆喝道,“老板,给我拿一瓶烈酒,要纯的,不要兑过水的。” 老板拿起步枪和夜视镜细细端看,黝黑锃亮的钢硬枪身,精工锻造,我不耐烦的说,“别看了,是杀伤力,精度,射程最佳的狙击步枪。” 他收起步枪,蹲下身,开启柜门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白兰地放在台上。 我又道,“老板,再借我两只酒杯。”他二话不说的又放了两只玻璃杯。 我抓起酒瓶和杯子便上了楼,敲了303秦夙的房门。 秦夙应门而开,见到我微微一愣,我自顾自的走进他的房间,“秦夙,陪我喝两杯酒。” 我坐入沙发,打开酒瓶的瓶盖,倒了两杯酒放置在桌几,秦夙缓缓的坐在我的对面。 广口玻璃杯中三分之一高度的白兰地,晃荡着金黄晶莹的色泽。 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甘洌醇厚,辣喉入肠。 连着几杯下肚,秦夙阻着我猛灌狂喝的手,蹙眉劝道,“你是怎么了?别喝了。” 我的脸颊浮上红晕,眼眶里盈着泪水,我甩开了他的手,“别拦着我,今天我要一醉方休。” 他见我的模样,试探的问,“你和……陛下不开心了吗?” 我闻言咬着唇,眼泪不争气的簌簌而落。 他轻声叹息,“你们是怎么了,能说给我听吗?” 我抹了一把泪水,仰头一笑,“也没什么,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是好事,该庆贺。”笑容苦涩。 他怔怔的问,“为什么能离开,你打听到消息了吗?” “还没,不过快了,反正这里有神通广大的人。”话语间酸意浓烈。 秦夙听的糊里糊涂,心里很是焦急难受,他提高了声音又问我,“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要话说一半,能不能说明白点。” “说明白?”我冷哂,“说白了,就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同那个汉娜勾搭上了,睡在一起了,明白了吗?”我重了语气,满腹的怨气和怒气抑制不住的爆发。 秦夙登时恍然,片刻,他无奈的劝解道,“你别难过了,陛下,他也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我冷哼,“我看他舒服享受的很,身在异国他乡,碰到这样热情似火,坦率直接的美女献身与他。” 我絮絮叨叨,“我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我是杞人忧天,在他眼里,这算哪门子的危险,根本就是艳福。” “陛下不是这样的人。”他语重心长,“他身为帝王,没有三宫六院,这么多年连绯闻都没有。” “他是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是他有一整个部门的美女候着他,他拿这种事情按照公事来处理,还不用负责,干净利落。”我攥紧了拳,怨忿的讥讽,“他可比古代那些皇帝更懂得享乐,也更无情。” 秦夙惶惧不安道,“你这样说陛下,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没有绯闻?别人是不知道罢了,他的身边一会这个女人,一会那个女人,薇儿,芙儿,什么萱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汉娜,他什么时候缺过女人了。”我的头脑发晕,只是喋喋不休的诉苦怨怼。 秦夙全然不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慰。 我愤然的低吼,“他把这种事情看的这么随便,他为什么就不能像叶永燿那样洁身自好。” 想起叶永燿,又是一肚子的酸楚,我呢喃道,“叶永燿,你到底在哪?我找你找的好苦,好累……”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又止不住的掉落。 一晚上的劳累,加上喝了不少酒,我趴倒在桌上,意识渐渐模糊,“我好后悔,为什么,要去考军校,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平凡就是福,我当初跟你,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多好,不用像现在这样,这么痛苦,秦夙,我真的很难过……”一通胡言乱语后,我便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秦夙只是深情的凝视我,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嗫嚅道,“我也后悔,我如果不考军校,你也许就不会考了,我就能和你……” “咳……”陡然之间,一声轻咳从门口传来。 秦夙转眸望向房门,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陛,陛下……” 唐剴昱从门口步入房内,将我打横抱起,眯起锐利的眼眸,冷斥道,“下次要说什么话,记得把门关紧些。” 秦夙战战惶惶的垂下头,一声不吭。 唐剴昱自我赌气出门后,就没有睡觉,他在秦夙的房门口伫立了很久,透过没有关上的门缝,窥听着我和秦夙的谈话。 他将我抱回房间,放在床里,望着我的睡颜,喃喃自语,“凝儿,我在你的心里,竟是这样不堪吗。” 唐剴昱没了困意,披上风衣,悻悻然的下了楼,步至柜台前,询问道,“这里是不是有热水淋浴,请问怎么换?” 老板打量了唐剴昱一下,问,“你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贵重的?”唐剴昱沉吟了会,从口袋摸出一个戒指,“这个你看如何?” 一颗极为名贵的金绿猫眼石,镶嵌在纯金镂雕的戒托里,即使在微弱的烛光下,酷似瞳眸的光带依旧明亮灵动,左右转动戒指,猫眼神奇绝妙的开阖,宝石呈半透明的蜜黄色,晶莹圆润如美玉,硕大的宝石直径接近两公分,粗略估计,不低于二十克拉。 老板不敢置信的拿出放大镜仔细查看,半响,他深吸一口气,咋舌惊叹道,“这,这是真品,这猫眼石,世间罕见啊~” 唐剴昱漫不经心的道,“嗯,祖传的,能换吗?” 老板破天荒的欣然微笑,“我看你气度不凡,不像是一般人,出手又这么豪爽大方。” “既然如此,我也干脆爽快些。”老板似是下了重大决心,“你就尽你的心意,保你洗干净为止,如何?” 唐剴昱淡然道,“多谢,不过要等一会,什么时候需要热水等我知会你。” 旅店的老板无意识的服从于唐剴昱,唯唯应道,“是,好的。” 第一百十七章 生存之道(五) 我惺忪睁眼,发现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转眸一旁,见唐剴昱侧头闭眼,支着手肘,修长的手指轻撑额角,坐在沙发里假寐。 我手捂着略微发疼的脑门,出声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唐剴昱睁开蓝色眼眸,倦容颓然,“你睡了两小时。” 他站起身,朝门口走了过去,“既然你醒了,就冲个澡吧,我去通知老板放热水淋浴。” 我的心脏猝然一阵闷痛,我赶忙下了床,大步迈至他的身旁,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急声道,“为什么能洗澡,你又想去找那个汉娜吗?” 他辩解道,“我没有要找她,我是拿了自己的东西换的热水淋浴。” 他深舒一口气,“反正你洗就是了,随便洗多久都没事。” 我闻言心里更加不安了,“为什么能随便洗,你,你拿什么去换的?” “戒指。” “戒指?”我瞪大了眼,“你是说,是你一直带的那个猫眼石戒指吗?” “嗯。”他轻声应道。 我摇晃着头,拔高了声音,“你疯了,那枚戒指价值几千万,你居然拿它换洗浴。” “你如果想洗澡,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你为什么要拿那么贵重的护身戒去换?”我极为心痛,那枚猫眼石不仅稀有,还象征运势昌隆,是皇室的专属品。 他满不在乎的说,“换就换了呗,在这里你有你的生存之道,我有我的,我不想总是依靠你。” “你不想靠我,所以你就去靠别人。”我气急败坏,毫不留情的刻薄讥讽道,“你的生存之道,就是拿你价值连城的首饰去换,用你的万金之躯去卖……”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颊,唐剴昱的脸色苍白,甩袖放下举在半空颤抖的手,喘着沉重粗气,“你……太放肆了。”被我气得不轻。 我偏着头,他没有使力,脸颊不太疼,但是打痛了我的心,我的眼眶里浮出泪水,我拿起门边的外套穿上,便夺门而出。 我独自一人坐在旅馆后院的河边,空旷冷清。 沿河对岸,青山连脉,深碧一色,阳光的金辉洒在河面,漾起片片圆晕。 河水静静的流动,这里的天空明朗纯净的没有一丝雾霾,河水清冽澄澈的好似没有泥沙。 但是,从连接河水的抽水泵出水口喷泻而下的水柱,却在下方的沉淀池中激起浑浊的沉泥,就如同这片大陆,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人心险恶,秩序混乱,乌烟瘴气,污浊不堪。 望着小型简易的沉淀池,污泥浊水渐渐沉淀至底,我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水泵的出水口在沉淀池的水面喷烟吐雾的样子,有点像金羲殿的浴池。 金羲殿的浴池…… 思及此,我的心陡然一震,整个人好似被灌了冷水的冰凉和清醒。 唐剴昱跟我来到这片蛮地以来,没有洗过一次澡,这对于一直居于皇宫,井然有序,干净严整的近乎一尘不染的唐剴昱来说,简直无法想象,不可思议。 他来了这个地方,没用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没有换洗过一套干净的衣服,住的地方肮脏不堪,和帝国最低端的酒店都无法想比,就连洗个热水澡都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 在这样浑身难受的吃苦受罪下,他怎么可能会有心思,享受什么欢爱? 他没有对我抱怨诉苦过一句,只是默默的忍受和陪伴,他急不可耐的想离开这里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将他看的那样紧,把他藏的一丝不露,不让他出房间,说起来好似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但实际上却是我的私心作祟,我提心吊胆,就怕别的女人看上他,把他抢走,就连多看他一眼,我都无法忍受。 我这种几近病态的独占欲和疯狂的妒意,竟然让我一气之下,口不择言的说出那样恶毒的话,伤害了自己视为至宝,爱之如命的男人。 剴昱……我手捂着口,心疼和懊悔的泪水潸然而落。 我陡然站起身,跑回了旅馆。 一口气跑至房间,听见哗哗的水声从浴室传出,我打开卫生间的门,浴房的玻璃蒙了一层雾气,唐剴昱的身影若隐若现。 我打开玻璃门,见唐剴昱双手撑在浴室的墙壁,淋湿的金发滴滴沥沥,几乎全部拢在脑后,他闭眼仰头,迎面在淋浴喷头底下荡涤冲刷。 溅玉飞雪,丰姿耀日的俊颜布满了晶莹细密的水珠,线条修美的颀长身形在微弱的烛光下,极度诱惑,销魂醉魄。 凉风灌入浴室,他睁目回眸瞟了我一眼,便默不作声的低下头,额前垂落湿漉漉的发丝。 我上前搂住他的腰,俯在他温暖的后背,嗫嚅道,“剴昱,对不起……” 他沉默不语,片刻,他楞楞的问道,“你觉得我脏吗?” 我微一怔愣,他苦笑了声,“我也觉得自己很……脏。”语气哀伤且痛苦。 我哽咽道,“让我来伺候你,帮你……洗干净吧。” 我拿起放置在墙边,自制的简易肥皂,在手心里揉搓起泡沫,抹上他的后背,四处游移,当抹至他紧实的腹部,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猛然转身,把我的双手摁在浴室的玻璃上,低头用力的含住我的唇。 玻璃浴房,白色的雾气渐渐浓厚,掩盖了蒸腾起来的潮热雨云。 猗靡旖旎的淋浴过后,我和唐剴昱都疲累的倒在床上酣睡,等我醒来,窗外夜色苍茫。 我下床将房内的烛火全部点燃,又爬上床,伏在唐剴昱的胸口,盖上被子,望着红色火苗跳跃的蜡烛,闻着他身上的清香气息,苦中作乐的极力营造出满室烛光的浪漫情调。 过了不久,唐剴昱悠悠转醒,见室内如耿耿星河的烛火摇曳晃动,惊疑道,“你点那么多蜡烛干嘛。” “没干嘛,我觉得这样浪漫。”我紧搂着他,如小猫蜷在他的腋下撒痴。 唐剴昱蹙眉,“浪漫?你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我含笑啐道,“我再浪费也及不上你,把皇帝专属的戒指给了一个小老板。” 他的俊脸倏地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你非得提这件事不可吗,你,你说我脏,我那…是被你给气糊涂了。” 第一百十八章 势力(一) “话说回来,你折腾了一整晚,居然还有精力和我在一起吗?”我乜斜着眼瞅他。 “哪有一整晚那么夸张,你未免也太看的起我了。”他哭笑不得,“就算我有这个能力,也没心情。” “那你……说什么很累?”我刨根问底。 “很累,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事,睡不着。”他叹道,“我担心你,接受不了。” 我咬着唇,柔嗲的说,“嗯,我是怕,怕你会喜欢上她。” 他轻抚我的手臂,“放心,不会的。” “自我十六七岁,还没登位前,围着我的美女便多如过江之鲫,什么样的美女我没见过,对我来说,再美的女人都没什么区别。” 他有条不紊的解释,“就像那个秘书部,我不是不想负责,而是,我根本就没有感觉,你懂吗?秘书部也是基于我的健康问题,做出这样的决策。” 我闻言心里倏地一跳,心虚道,“你,你都听见了吗?” 他沉了脸,“嗯,听见了,你把我骂的那么大声,隔着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歉然羞愧的把脸埋进他的身侧,低声嗫嚅,“对不起,我酒喝多了,胡言乱语。” “你是越来越放肆,愈发的过分。”他肃然斥责道。 我吐吐舌头,“这大概就叫恃宠而骄吧。” 他板起脸,认真的说,“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要哪天把我气极了,真的再也不理你。” 我咋舌,“不会,不会的。” 我沉默了会,问道,“剴昱,你觉得苦吗?” 他慨叹道,“苦又能怎样,其实这次的吃苦,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免得我像那些何不食肉糜的皇帝那样昏庸无知,不知人间疾苦。” 我抬起头,轻笑道,“不会的,你怎么可能会和那些皇帝一样。” 他凝重的说,“未必,在我没来加坚西之前,我根本就无法想象,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过着这种暗无天日,原始野蛮的日子。” “呃……关于这个,最近我跑了几个地方,查出一些情况,有一个恶势力组织掌控了这块地方,据说夜行魔就是他们的手下。”我把探听到的关于原始父神军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听完后,他的眼神变得幽暗阴沉,如无底的深潭,他问我,“这个军团的基地在哪?” “这个我不知道,那个威廉也已经死了,只能以后找别人问问看。我们不是正要找凡王路易吗?到时你问他,他肯定知道。”我谏言道。 “嗯。”唐剴昱微微颔首,便陷入了沉思。 由于汉娜承诺,次日便出发带我们去找路易。天一见亮,我收拾了下行李,拿上背包,和唐剴昱,叫上秦夙一同下了楼,在酒吧里用完早餐后,准备启程。 我望着唐剴昱如同嚼蜡的吃着旅馆提供的早餐,一碗稀薄如水的玉米汤,一片干硬如石的面包,不由得喉头堵噎,胸中憋闷。 心念一动,我起身步至柜台,不一会,端了一盘烤好的培根和一些炒蛋放在唐剴昱的面前。 “吃吧。”我柔声道。 “这是……”唐剴昱疑惑的望着我。 “这是我用从别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换的。”我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坐在一旁的汉娜。 “即使不靠别人,我也一定会想办法照顾好你。”我意有所指。 只闻得汉娜一声冷笑,她双手环胸,悠然自得的翘起了二郎腿。 我望向秦夙,不好意思道,“抱歉,在这里你先将就一下,等回去我再好好的请你吃饭。” 秦夙忙道,“没事,是应该让陛……凯里吃的好些。”他差点说漏了嘴。 唐剴昱闻言难以独自享用,他把盘子推至给我,“凝儿,你自己吃吧,我没事。” “就这点食物,还让来让去的,何必呢?”酒吧的门口突然飘进一个女人的笑声。 汉娜望见门口的人,陡然一惊,整个人的肌肉神经都紧绷了。 酒吧里走进几个姿丽俏美的女人,穿着打扮几乎一样,迷彩绿的长裤,翻领的长袖t恤,只是衣服的颜色不一。 其中开口说话,为首的女人尤为美艳,出类超群,领口的扣子开的极低,丰盈妖柔。 酒吧的人登时都被惊艳的怔愣住了,直勾勾的盯着这几个女人瞧。酒吧的老板停顿了手里的动作,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为首的女人步至柜台,敲了敲台面,“给我一杯酒。”趾高气扬,语气像是下着命令。 老板一言不发,只是顺从的给她倒了一杯纯的白兰地。 这个女人抿了一口酒,媚笑道,“我听说,这里有个极其俊美的男人,居然让从不把男人放在眼里,鼎鼎大名的美女游侠汉娜主动要求献身,所以就来见识一下。” 我闻言瞪大了眼,之前我还在惊异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原来竟是冲着唐剴昱来的。 汉娜肃着脸色,断然道,“没有,他已经走了。” 那女人啧啧道,“别这么小气嘛,怎么说,我们好歹相识一场。” 汉娜不耐烦的道,“伊莉莎,我跟你说了,他已经离开了,你来晚了。” 那个被称之为伊莉莎的女人眯起了美目,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你不把我当回事,你难道都不把父神放在眼里吗?” 汉娜闻言攥紧了拳,无言以对。 那个伊莉莎的目光望向和汉娜一桌的唐剴昱,她抬起了手臂,指着说,“就是你,脱下帽子,给我瞧瞧。” 汉娜站了起来,手臂横在唐剴昱的身前,极为袒护道,“别理她,我们走。” 伊莉莎拍桌而起,怒道,“你们哪里都别想去。”语毕,她施了个眼神,那几个女人堵在了酒吧门口。 我看她手下的这几个女人都携了枪支,暗觉大事不妙。 此时,她的手下们突然被门外进来的几个男人挟住了手臂,推搡了进来。 酒吧里又走进几个粗犷魁梧的男人,其中一男人越众而出,体貌健伟,宽额高鼻,满脸胡渣,穿着像是军服,外套很随意的敞开,内里圆领的汗衫包裹着雄硕的肌肉,露出的手枪塞在军裤的腰间。 汉娜的脸色骤然大变,她攥紧了拳,嘴里嘀咕道,“夜行魔王,普鲁托。1” 注释: 1普鲁托,罗马神话中的冥王。 第一百十九章 势力(二) 伊莉莎见了此人先是一惊,随即满面不悦的道,“普鲁托,父神不是说了,你们夜行魔白天不能出来活动,就算你是夜行魔的首领,也不例外。” 普鲁托仰头大笑道,“我来这里是办正事,不像你,身为父神手下最大帮派之一的蕾蒂寨的掌管,竟然到这里来找男人。1”他的嘴角挂满了嘲讽。 伊莉莎涨红了俏脸,撇了撇嘴角,针锋相对道,“你除了烧杀抢掠,还能干什么正事?” 普鲁托恨恨的道,“这个汉娜,和她的同伴偷了我一车的煤炭,杀了我很多手下,我是来找她算账的。” 他转脸,对着汉娜说,“汉娜,你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他又望向汉娜身后的唐剴昱,“你到底是什么人,别躲躲藏藏的。” 唐剴昱见状居然是那个父神军团,手底下两大组织的首领齐聚一堂。 踏破铁鞋无觅处,既然都送上门来,唐剴昱想会会他们。 于是,他脱下了风衣帽,气定神闲的说,“你们找我,有何贵干?”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色容丰俊,撩人欲动。 酒吧里的人皆是一惊,我的手心全是冷汗,低着头,声音压的极低,“剴昱,你这是干嘛?” 他垂了眼帘,用手掩口,悄声回应,“大鱼……来了。” 伊莉莎见到唐剴昱的倾国俊容,怔愣了好久,随即心眼俱开,惊叹道,“我的天哪,这个地方居然藏了这样的宝贝。” 她步至唐剴昱的桌旁,望了眼他桌上的食物,伏低了身子,手托下巴,支颐在桌,胸口的春光露在唐剴昱的眼前,“你跟我走吧,保证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秋波横溢,神色尽是媚态和骚意。 我还未出声喝斥制止,普鲁托冷笑道,“他跟你走,不可能。” 伊莉莎站直了身,“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要找汉娜算账,汉娜是你的,他是我的。” “没门,他们全是我的。”普鲁托极为蛮横,一步不让。 伊莉莎怒道,“你凭什么说都是你的?” “我的人先看到他们,他们就是我的。”普鲁托理直气壮。 “你要男人有什么用?”伊莉莎质问道。 “你管我干什么,我的手下有喜欢男人的,我不能赏给他们吗?”他嚣张跋扈道,“就算什么都不干,放着看也好。”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故意和我作对是吧?”伊莉莎气得咬牙切齿。 “凡事讲求有利必争是我的原则。”普鲁托掷地有声,一副唯利是图,精明市侩的嘴脸。 伊莉莎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气,“我拿蕾蒂寨的三十个女人给你,你把他让给我。” 普鲁托不为所动,轻蔑道,“就你们寨子里那点货色,别说她们了,就算是你,也不值这个价。” 伊莉莎的俏脸登时青一阵,白一阵,她怒不可遏,“敬酒不吃吃罚酒,好,父神定了规矩,不能在这个集市动手,我们另找个地方,一决高下。” 普鲁托不屑一顾,“你们这些娘们,要不是父神看中,你们怎么可能如此嚣张。” 我见状暗自思忖,这两人之间似乎早就结了梁子,这个普鲁托显然对伊莉莎极为不服,是父神军内部的地位之争。 伊莉莎和普鲁托定下了决斗的地点,就在集市旁边的空地,这群不速之客便纷纷离开了这个旅馆,伊莉莎出门前说了一句让我大为震惊的话,“汉娜,就算你曾经是父神看中的人,你这样的嚣张放肆,他也无法容忍,待我回头再找你。” 看热闹不嫌事大,酒吧里的人几乎全都跟着伊莉莎和普鲁托出去了,这原始父神军手下两大派之间的决斗,千载难逢,起因竟是为了抢夺一个男人,更是闻所未闻,集市里的人交头接耳,传的沸沸扬扬。 而引起事件的罪魁祸首,竟有些按捺不住,唐剴昱颇觉兴味的摸着下巴,“要不,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不行。”我和汉娜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说完,彼此对视了一眼,又互相嗤之以鼻的飞了对方一个白眼,动作和神态不谋而合,出奇的一致。 汉娜急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神情焦灼不安。 唐剴昱有些迟疑,他原本想借此机会打探一下这个父神军团的虚实,汉娜见唐剴昱沉吟不决,催促道,“你还不走,你若是真的被伊莉莎抓了,就别想去找路易了。” 这次我也颇为赞同汉娜的想法,跟着劝道,“我们还是快走吧,你若是想要了解他们的情况,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是去找那个路易最为紧要。” 唐剴昱无奈叹道,“好吧。” 酒吧的门口还守着两个人,我低下头,问汉娜,“我们怎么跑?” 汉娜悄声说,“我们从后门出去,你们的车还能开吗?” “嗯,剩下的油,估计还能开个50公里左右。”我轻声回。 “50公里……”汉娜沉吟了下,“行,50公里足够了,待会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躲两天再说。” 我颔首,汉娜站直了身,仰起头,高声道,“我去上个厕所。”她的目光瞟了眼门口的守卫,那两人正被外面嘈杂的人群吸引,对酒吧里面的情况不甚在意。 汉娜朝我施了个眼色,我立即会意,她便先行离开,我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悄然溜出了这家旅馆,逃之夭夭。 上了车后,汉娜在驾驶座上,猛踩油门,朝着人群聚集的相反方向疾速驶离。 车子驶出集市,上了一条杳无人烟的道路,过了片刻,汉娜偏离了正路,将越野车开进了树林。 越野车的性能极佳,汉娜的驾驶技术也颇为高超,车子在树木间穿梭而行,在凹凸不平的草泥里跳跃,车子撞断了横在车前的枝桠,撞碎的绿色树叶,在车子的周围纷乱飞舞。 不到半小时,车子开出树林,上了一条宽大的马路,眼前渐渐露出一个平顶的大型建筑。 宏伟气派的长方形建筑坐落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中心,灰色的混凝土墙面的下半部,围着一层黑色的单向透视玻璃,彩色的广告招牌褪色脱落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但隐约可见是一个大型购物商场的建筑废墟。 注释: 1蕾蒂寨dy的谐音,意为女子寨。 第一百二十章 势力(三) 越野车避让着马路上停放的乱七八糟的废弃车辆,缓慢的行驶。 穿过购物商场开阔的室外停车场,汉娜把车驶进了地下停车库,黑暗空旷的车库,散着潮湿腐霉的气味,零零散散的停了一些铁皮渣红不平的生锈车辆。 车子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停了下来,汉娜下了车,招呼我们全部下车。 她在这扇铁门门锁前捣鼓了一会,门锁便“咔塔”一声打开。 她带着我们进门,上了楼,进入了购物商场。 跑过商场里几乎被抢夺一空的货架,有的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散落的零碎物品混乱不堪,满目狼藉。 来至一排寄存物品的铁柜前,汉娜的目光上下扫了一圈,嘴里喃喃自语报着几个数字,随即在一个寄存柜前停了下来,和之前的铁门一样,她开锁的技巧极为熟稔,让我这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也不免心生赞叹,钦佩诚服。 开了柜门,她从里拿出一个大包,随即又带我们去了商场的家具部。 这里也唯有家具没人抢掠,因为这些家具随处可见,且又难以搬动。 一路没命似的奔逃,终于在这里得以喘息。 捋去一层厚密积灰,汉娜把大包放在一张桌上,大包鼓鼓囊囊,似乎颇为沉重,她从里面拿出几瓶水和罐头食物,依次扔至我们的手中。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汉娜早就准备好的一处避身之所。 在桌旁坐下,喝了几口水,休息了片刻,我脑中有许多疑问浮出脑海。 这个汉娜超乎常人的敏捷利落的身手,各种生存技巧,绝对是受过极其专业和严苛的训练,还有之前那个伊莉莎提及的,她是父神看中的…… 这样思忖着,我不由得出声问道,“汉娜,你和父神是什么关系?” 她闻言怔忡住了,眼神划过一抹痛苦和愤恨,咬牙道,“我和他没有关系。” 看她的神情,绝对是言不由衷,我又追问,“莫非,你曾经也是他的手下。” 她冷哼了一声,“什么手下,我们就是他的狗。”她攥紧了拳头,极为愤慨的猛锤桌面。 “你……和他有仇吗?”我试探的问道。 “仇?”她仰头苦笑,切齿道,“不共戴天,我总有一天会报仇雪恨。” “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我问。 “我的……父母家人,都是死在他的手里。”她哽咽道,神情忧伤饱含痛楚。 “我十年前被他抓了,关进训练营,被培养成杀手,那个伊莉莎和我是同一批被抓的孩子,我被抓时,虽然人看上去瘦小,但是年纪不小,所以他对我的家人做的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她幽幽道来着自己的往事。 唐剴昱眯起了狭长眼眸,“你是……从父神军团的训练营里出来的?” 汉娜颔首。 唐剴昱又问,“那个父神军的基地在哪?” 汉娜微微一愣,蹙眉道,“你想做什么,之前你就想打探父神的消息,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满腹狐疑的望着唐剴昱。 唐剴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沉声道,“我自然有我的用处,你若是知道就告诉我。” 她咬着唇,“父神军团在奥林帕斯,他的手下有一支军队,很难对付,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太危险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找人的?” 我闻言忙问,“是一个叫鬼凤蝶的女人让我们来的,你认识她吗?” “鬼凤蝶?”汉娜一脸茫然。 我解释道,“一个黑发黑眸的东方人,手上有一个鬼美人蝴蝶刺青的女人。” “蝴蝶刺青?”她若有所思,“你这么说,我好像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在训练营里,不过她不叫鬼凤蝶,好像……叫小蝶。” 我瞪大了眼,莫非,这鬼凤蝶也是父神的手下,这样一切都能得到解释,梳理贯通了。 这里根本不像鬼凤蝶和我说的那么简单,什么凭她的魅力就能号令群雄。 她把我引来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果真是别有用心,想把我困死在这。 这样思忖着,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我坐待不住的轻拉了下唐剴昱的手臂,朝他施了个眼神,示意有话想和他私下里聊。 我和汉娜说想去找个地方休息,便暂时和他们在商场内分离四散。 我同唐剴昱在家具部找到一张带有床垫的木床,揭开盖在上方满是积灰的床罩,内里的床铺虽不算特别干净整洁,拍去一些灰尘,能暂时作为休憩。 唐剴昱坐上床铺,背靠床头,我坐入他的身边。 他环胸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抱着他的身子,忧心忡忡的说,“鬼凤蝶骗了我,我怕这次是白来了。” 他不以为意,“她会骗你是肯定的事,但不知她话里有几分真假,抑或全是胡编乱造。” “那我们还留在这继续找吗,或是先回帝国?”我偎进他的怀里,“剴昱,你若是觉得无法忍受,我们就先回去吧。” “现在回去?”他拔高了声音,“你在开玩笑吗,那我之前挨那么多苦,还……献身,不都白费了,都已经这样了,找到那个路易再说吧。” 他挑了挑剑眉,语气不悦的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累赘?” 我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我咬着唇,沉默了会,难以启齿的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必须说,如果没有你,那个汉娜不可能对我们这么好。” “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情况太复杂,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和能掌控的范围。”我柔声的关切道,“剴昱,你觉得苦吗?” “还行吧,我差不多能适应了。”他的食指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道,“在帝国,谁敢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给我吃香的喝辣的?真是有意思。” 我闻言倏地抬起头,见他的唇边挂着玩世的笑意,我的脸沉了下来,不敢置信的啐道,“不会吧,你居然……你是不是觉得,被人抢来抢去很好玩?” 我不满的嗔道,“我的陛下,您觉得新鲜刺激,我可是担惊受怕。” 他揽住我的肩膀,“要不这样吧,只要见过那个路易,不管问下来是什么结果,都回国再说。” “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击(一) 家具部的木桌上,一盏两侧有把手的复古煤油马灯,点燃的灯芯闪着昏黄亮光。 唐剴昱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裤,站在我的面前。 萧疏轩举,神姿高彻。 我怔愣了下,随即不悦的嗔道,“你穿的这么帅做什么?” “帅吗?”唐剴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一件休闲的绒面西装外套,内里圆领打底衫,下身弹力的修身西裤。 他疑惑道,“这衣服的面料质地,连皇宫的下人都不如,我随手拿来换的,没什么特殊啊。” 我瞟了眼他,嘟囔道,“在这里已经帅的过分了。” 他澹然闲怡的说,“这样穿,轻松舒适。” 他嗤之以鼻的啐道,“你给我的那套风衣,穿着行动不便,实在是太憋屈,而且已经被那么多人看到,轻而易举的就能被人认出来,没什么作用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和唐剴昱在购物商场里闲逛,找寻一些残留的物品装备。 唐剴昱看到一些衣服还留在男装部的柜台里面,便毫不犹豫的脱下穿了好些天的衣裤换上。 换上以后,整个人顿觉清爽舒朗。 只是,这样穿着,他原本卓荦不群的魅力,清贵冷傲的气度,抑制不住的往外如潮水般的涌泄。 我虽看着欢喜,但也不免心生忧虑。 汉娜见到这样的唐剴昱,痴楞了好久,随即亦是担忧道,“你不穿风衣遮盖面容了吗?” 我立在一旁,不由得叱道,“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他会暴露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吗?”想起这件事,我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汉娜飞了个白眼,嘀咕道,“谁让你说什么能拿所有的东西来换,你自己诱惑我的,怪谁?” 三言两语,就把责任委罪于我,我怒火中烧,大声痛骂,“你自己不要脸,见色起意,还有理了?” 我愤然狮吼,“等找到了路易,你有多远滚多远。” 她沉了脸,反唇相讥,“让我滚,你有能力帮得了凯里吗,你若是有本事,他还会来找我吗?”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我没能力?”我登时气得炸了,一个直拳就朝她挥了过去。 她微一怔愣,侧身闪躲,我近身与她搏斗,她似乎没想到我的格斗之术,灵活多变,攻守兼备,刚柔并济,疾如风快如电,居然不在她之下,且不按常理出牌。 她的脸上和身体被我击中数次,骤然异常认真起来。 秦夙见状想上前制止劝架,被唐剴昱横着的手臂给拦住了,“你别管她们,不让她出了这口恶气,她的心里是不会舒坦的。” 唐剴昱双手环胸,沉声叱了一句,“两个山野村妇,凶妒撒泼。” 我和汉娜打的难解难分,脸上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她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出声道,“停,停,别打了。” 我闻言亟欲又想挥过去的手掌停了下来,冷笑道,“怎么了,你认输了吗?” “谁认输了?只是我再跟你这么打下去,两败俱伤,你还干不干正事了?”她喘了几口气,站直了身,“等办完事情,我再跟你好好较量。” 我深舒一口气,依言暂时作罢。 在商场内躲了两日,汉娜去停车库取了事先放在那里的摩托车,骑了出去,找了两匹马回来。 我和唐剴昱共乘一匹,汉娜骑着摩托车在前方带路,秦夙单独骑乘一匹。 我抱着唐剴昱的腰,坐在他的身后,他策马奔腾在这片辽阔无垠的荒野蛮地,马不停蹄,如流星赶月,遇到障碍物便纵马飞跃,风神洒落,似乎特别酣畅痛快。 一日千里,秦夙在后面追赶的颇为吃力,汉娜在前方骑着摩托车,目光时不时的瞟向几乎与她齐头并进的唐剴昱,几次都差点撞上面前的东西。 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鄙夷道,“你带路能不能专心点。” 汉娜羞愧的涨红了俏脸,一声不吭。 跑了两天的路程,来到一个高楼大厦林立的废墟都市。 鳞次栉比,巍峨耸立的钢筋大楼,玻璃墙面风化破损的残缺不全,偶有雀鸟从大厦的窟窿里飞出,掠过天际,已然成了野生动物们的安居之所。 摩托车驶入一片民房住宅区,满地的杂草,树木葱郁蓊茸,密密匝匝,蜿蜒迂回的藤蔓爬满了楼房的墙壁,枝繁叶茂,紫色和白色的小花隐在枝叶里随风晃曳,给这片没有人气的地方,带来几许生动活泼的气息。 汉娜的摩托车在一栋楼房前停顿了下来,我们跟着下了马,把马牵住系好。 汉娜打开楼房底层的大门,进入阴暗的楼梯通道,一层又一层的往上攀爬,足足爬了二十来层。 接近楼顶,拉开楼梯间封锁的铁门,走入房间的走廊,在一间房门口停驻了脚步。 她让我们立在一旁,她敲了敲房门,门内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透过门上的猫眼小心谨慎的观察。 不一会儿,门“嘎子”一声打开,门内站着一个蓬头垢面,曲偻驼背的男人,他的脸色苍白,双眸深陷,满脸皱纹,不修边幅的络腮胡须,夹着银白发丝的褐色头发散乱的披散肩头,时不时的伴着两声咳嗽声。 那男人开门后,见了唐剴昱人微微一惊,随即满面不悦的对着汉娜叱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咳……不要带外人来。”嗓音嘶哑,有气无力。 汉娜讪讪一笑,“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有事找你帮忙。” “进来吧。”那男人转身走入房间。 我们跟着进入房间,我不禁紧蹙眉峰,这个男人和我想象中的凡王路易大相径庭,房间里满地吃剩的罐头,空的塑料水瓶,一些吃完的药品铝箔纸壳,废弃纸盒,杯盘狼藉,脏乱不堪。 只有墙边的桌上放了一台带话筒的无线电通信器,看起来像是做情报工作的。 路易撑着扶手坐入沙发,轻慢的说,“我这里可没什么招待你们。” 汉娜嫣然一笑,“我知道,我这不是还给你带了点食物和药品。” 她把一个背包放在他面前的茶几,打开背包,路易见了几盒药物,黯淡无神的眼眸倏地一亮,哆哆嗦嗦的双手,迫不及待的拆开包装,拿出两粒药丸和手边的水瓶便仰头和水吞服。 他深深的舒了口气,面色和神情有所缓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击(二) 我走近汉娜身侧,低声问道,“他怎么了,是得了什么病吗?” “是受了伤,他一个月前差点被人打死。”汉娜偏头,用手捂嘴,悄声回道。 过了片刻,路易问道,“你们找我……咳……要打听什么事?” 汉娜说,“他们想让你帮忙找个人。” 路易背靠沙发,冷言道,“情分归情分,规矩还是……咳……不能坏的。” 汉娜颔首,“了解,不知道这次你要什么东西来换?” 他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唐剴昱,森然道,“这次我不要东西,我要他们……为我杀一个人。” “杀人?”汉娜愣住了,“你想杀谁?” “我要他们替我杀了,咳……咳……”他猛咳了两声,随即缓过一口气,从后槽牙挤出三个字,“普鲁托。”眼底尽是深恶痛绝的杀意和恨意。 “普鲁托——”汉娜瞪大了美目,“你是说,夜行魔王,普鲁托?” “没错,就是他。”路易斩钉截铁。 “这,你这个要求,会不会太过分了?”汉娜蹙眉问道。 路易冷笑一声,眼睛扫了一圈,在唐剴昱的身上定住,“你的这几个朋友……不是一般人,这对他们来说……咳……是桩小事,应该不难办到。” 我闻言心头一震,这个路易的言外之意,难不成他知道唐剴昱的身份吗? 他的消息既然这么灵通,若是像上次那个罗德的女儿那样,有人去过欧华大陆的附近,回来被他得知了消息,也是极有可能。 我不由得出声道,“你让我们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我们几个出了门,在外面的走廊里,随便找了间空房入内。 我问汉娜,“这个路易和普鲁托有仇吗?” 汉娜点头,“嗯,因为他到处泄露父神军储藏物资的地点给游侠和猎手,所以被夜行魔追杀,一个月前被普鲁托逮到,险些打死,正巧被我碰到,我出手救了他,上次那个煤炭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 我狐疑道,“他的消息都是从哪来的?他原来是什么人,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像是很有实力的。”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他以前是这个地方政府下面的情报管理,所以在各地留有许多线人提供消息。”汉娜摸着下颌,“不过他的消息的确很准确,几乎遍布整片大陆,信不信由你。” 我低首沉吟了下,“要杀普鲁托,你知道他的窝在哪吗?” “夜行魔在斯提克斯,普鲁托住在那里。1” 蕾蒂寨,一片豪华别墅的社区。 社区大门岗楼上的一女子,手中狙击步枪的放大瞄准镜里出现了两个俊逸的男子,其中一个,金发碧眼,一袭黑衣,尤为耀眼夺目。 她兴奋的朝着下面呼喊,“快,快去告诉伊莉莎,她一直找的那个绝色美男,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地方。” 没过多久,一群浓桃艳李的女子带回来两个男人,为首的女子艳压群芳,喜眉笑目的望着眼前轩昂不凡的俊美男子。 伊莉莎脉脉上前,揽住他的胳膊,毫不矜持的想给他一个吻,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掌挡住了娇唇,他含笑道,“别急啊,我才刚到这,一口水都没喝,你不好好招待我一番吗?”笑容迷人欲醉,色授魂与。 伊莉莎不知不觉神魂颠倒,只是笑道,“好,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弄些美酒佳肴,对了,我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凯里就行。”唐剴昱微微一笑,无限风流。 一栋装潢内饰颇为考究的两层别墅,长圆形的餐桌上,玉酒盈杯,肴馔横陈。 唐剴昱坐于桌旁,剑眉紧蹙,碧眸闪出凌冽寒光。这寨子外面的人一顿饱饭,一口干净的水都很难吃上,这里却是酒肉丰足。 可想而知,父神军团是如何的鱼肉他人,敲骨吸髓,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伊莉莎拿着酒瓶来至他的身侧,唐剴昱收敛起目光,假意微笑,“我其实是来这里找人的,你有没有在哪里见过他?” 他拿出了叶永燿的照片递给了伊莉莎,伊莉莎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唐剴昱又问,“你确定没见过吗,在父神那里也没有吗?” 伊莉莎极为肯定道,“这男人长得挺醒目,我若是见过,肯定记得。” “好吧。”唐剴昱收起了照片。 伊莉莎媚笑道,“我再给你倒点酒。” 唐剴昱的唇边扬起一抹极为勾人的弧度,温柔似水道,“你陪我喝两杯。” 伊莉莎顿时心神荡漾,玉容无主,只是应道,“好……” 一杯接着一杯下肚,伊莉莎双颊红晕如霞,唐剴昱不停的同她嬉笑言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伊莉莎三魂七魄全都不见了踪影,没过多久,就被灌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唐剴昱见状拿出卫星电话,拨通电话,指示道,“你们可以行动了。”随即轻声呼唤,“秦夙。” 秦夙探头探脑的从别墅内一房间走出,唐剴昱施了个眼神,小声关照道,“记得,按计划行事。”遂从后门跑出了别墅。 唐剴昱拿出一顶黑色的帽子,带在头上盖住金发,一袭黑衣,隐于黑色的夜幕中,他疾步跑至村寨的僻静深处,在一栋房子周围浇上酒水,拿出火柴,划出的火苗扔在地上,点燃了熊熊烈火。 黑烟弥漫,火光冲天,热浪滚滚,大火随风飘舞,逐渐向四周蔓延。 “着火了,快救火——” 村寨内求救声,叫喊声,警鸣声响起,人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打着水来灭火,水淋在酒精之上,火势反而愈加凶猛。 就在此时,大门外嗒嗒的马蹄声伴随着枪声四起,连串的火把从门外扔进寨子里,村寨内登时首尾难顾,方寸大乱,嘈杂一片,黑暗中的四处红光如同死神的召唤,紧张和恐惧爬满了一张张染了焦黑的脸庞。 唐剴昱趁着混乱,悄然无声的溜至门边,岗哨的守卫已全部击毙掉落岗楼,他捡起地上的步枪,一通雷厉风行的连射,把门口附近的人全都击倒在地,随即打开了村寨大门。 尘土飞扬,从门外跑入两匹骏马,马上骑着两个披头蒙脸的人,手中各举着并排列在一根木桩上的五六根火把,星星点点,远远望去,好似二十来人手持火把。 唐剴昱矫健的身姿跨上了一匹马背,这两人便带着他毫不迟疑的绝尘而去。 注释: 1斯提克斯,神话中冥界的圣河之一。 【今天起,每日三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出击(三) 几乎折腾了一整晚,火势终于熄灭,被大火烧过的蕾蒂寨,焚毁了几栋房屋,烧伤的人慌忙处理着自己的伤势,脸上的泪水混合着焦灰,脏污不堪。 伊莉莎酒醒过来,抬头看到屋外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的景象几近暴走,她随即仿若丢失了珍宝,心慌意乱,焦急的四处找寻,只看见满身黑灰的秦夙,无精打采的坐在门廊上,她摇晃着秦夙的肩膀,急声吼道,“凯里呢?” “凯里,他,他被夜行魔抓走了。”秦夙一脸沮丧的回道。 伊莉莎气得七窍生烟,当机立断的整顿起寨子里的人群,携着武器,骑马开车,率领队伍倾巢而出,浩浩荡荡的朝着斯提克斯,夜行魔的巢穴进发。 我和汉娜伪装成夜行魔,同唐剴昱秦夙兵分两路,在蕾蒂寨大闹一场便带着唐剴昱从寨子里逃出,我原本极力反对他用这个方法来对付父神军团下的伊莉莎和普鲁托,生怕他被伊莉莎占了便宜,觉得普鲁托可以伺机远距离狙击将他击杀。 可唐剴昱循循的言之有理,“如果叶永燿在他们手里,帝国的军队攻打起来势必受到掣肘,投鼠忌器,我潜入他们内部打探情况,不费一兵一卒令他们内斗瓦解,一举两得。” 而我知道他是想借此机会将整个夜行魔连根拔除,为民除害。 伊莉莎原本就同普罗托不和,之前为了唐剴昱决斗厮杀,势如水火,施此计谋,似乎毫不费力的便使其信以为真,上当得逞。 这套美男计加借刀杀人,着实阴狠诡谲。 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紧跟在伊莉莎的军团后面,准备坐山观虎斗。 斯提克斯,在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江河畔,带有宿舍楼的一家工厂。 伊莉莎在斯提克斯工厂的门口大声吼道,“普罗托,你给我滚出来。” 夜行魔晚上活动,白天都在蒙头睡觉,普鲁托被突如其来的打扰了清梦,听了几个手下的汇报,更是怒不可遏,穿了衣服,立在宿舍楼的高处平台,怒斥道,“伊莉莎,你带那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上门来找茬?” “我找茬?”伊莉莎悍然喝道,“你们昨晚来蕾蒂寨放火,还掳走了我的男人,你把他给我交出来。” 普鲁托一脸茫然,“什么你的男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伊莉莎厉声道,“你别在这装傻充楞,上次决斗你已经败给了我,你是想反悔赖账吗?” “你还好意思提那个决斗。”普鲁托一想起来,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手下的女人故意装可怜,偷奸耍滑,把我的人给骗了。” “输了就是输了,你把我的男人还给我。”伊莉莎心急如焚。 “你哪个男人?” “就是上次那个金发美男,你还跟我装糊涂?”伊莉莎气得跺脚。 “上次那个男人不是跑的无影无踪了,我看你是见鬼了吧。”普罗托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我是见鬼,遇上你们这帮恶鬼。”伊莉莎咬牙切齿。 “我没见过你的什么男人,要么又是他自己跑掉的,不关我的事。”普罗托辩解道。 “一句不关你的事,你就想没事了吗?”伊莉莎不依不饶。 “那你想怎样?”普罗托问道。 “你让我们进去搜查。” 普罗托闻言怒道,”你说搜查就搜查,凭什么让你的人来随便搜我的地方?” 伊莉莎咬着唇,“你不让我搜,就证明你有鬼。” 普罗托暗忖着,他在斯提克斯私藏了不少东西,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知道。 他甩袖道,“不可能,你们给我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今天你不把我的男人交出来,我绝不罢休。”伊莉莎施了个眼神,她的手下们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对准普罗托,严阵以待。 普罗托咬牙道,“好,别以为我怕你,你有种别跑。”语毕,他一个闪身进入了楼内。 伊莉莎怒火冲天,她决断的发号施令道,“给我攻进去,打。” 一声令下,一辆军用的重型铁甲车冲向斯提克斯的铁丝网围墙,围墙登时被破开一个口子,乌泱泱的人群跟在车子后面,进入了工厂。 伊莉莎的人手持各种枪支和炸药,对着宿舍楼区猛烈开火,玻璃窗碎成了一地的渣子,连串的炸药火瓶被投掷进射空的窗内,“嘣,嘣”的爆炸声轰然四起,震耳欲聋,宿舍楼炸成一片火海,焦黑的血肉,碎裂的瓦砾砖块到处横飞。 分散匿伏在工厂各处的枪声随之此起彼伏,普鲁托的人也不甘示弱的予以反击。 密集的子弹打在车子的铁板,耀眼的火星四溅,铮铮作响。 双方激烈的交火恶战,枪林弹雨,伊莉莎的人也逐渐的倒入血泊中,血流成河,同远空尽头的鲜红残阳融为一色。 伊莉莎杀红了眼,举起手里的枪就想冲进工厂的厂房。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浑厚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扩音喇叭里传出,“你们都给我住手。” 伊莉莎率先听到这个声音,倏地怔愣住了,放下了手里的枪,她转身望向身后,暗绿色的军用敞篷越野车上,站着一个巉岩容仪,戍削风骨的老人。 一头及肩的银白发丝整齐的梳在脑后,鼻子上架着墨镜,身上一套哈雷机车的真皮衣裤,褐色的绒面背心和长裤满是横七竖八的银色拉链。 鬓须皤然,看似年逾花甲,却精神矍铄,奇伟健壮。 他手拿一个扩音喇叭,严厉的高声呼喊,“你们全都给我住手,都停下。” 我和汉娜他们隐匿在斯提克斯的不远处,见了此人俱是一惊,汉娜的神情极为复杂,痛苦,怨愤,还有几分惶恐和紧张。 我猜测道,“这个男人是谁?不会是原始父神吧。” 汉娜点头道,“嗯,父神卡俄斯。1” 伊莉莎动了动嘴,“父神……”她的手下也纷纷停止了攻击。 工厂内普鲁托依然没有停歇,卡俄斯拿起底下一人递给他的对讲机放在嘴边,疾声吼道,“普鲁托,你给我住手。” 对讲机内一阵嘈杂,工厂内渐渐安静了下来,没多久,几近鸦雀无声。 注释: 1卡俄斯,希腊神话中的原始神。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决斗逃杀(一) 伊莉莎的人分立于两边,目光跟随越野车的驶入缓缓移动。 越野车刹停在铁丝网墙边,卡俄斯跳下车子,转头对着伊莉莎肃然道,“你给我进来。” 伊莉莎的面色有些尴尬,低垂下了头,惴惴不安的步至他的身后,跟随着他的脚步进入了工厂。 斯提克斯的宿舍楼大门开启,普鲁托带着几个手下走出了门外,大步走向卡俄斯,朝着他微微颔首,恭谨道,“父神。” 卡俄斯摘下墨镜,眼睛从普鲁托身上扫过,停留在了伊莉莎身上,他蹙紧了眉峰,焦心的问,“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伊莉莎咬着红唇,“普鲁托昨晚派人来蕾蒂寨放火,还抢走了我的……人。” 普鲁托辩解道,“我没见过你的什么男人。”他的底气有些不足,因为他不确定会不会是哪个手下做的。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搜查?”伊莉莎攥紧了拳,又同他唇枪舌战。 两人和之前一样吵了半天,卡俄斯举起双手拦在两人中间,吼道,“够了,别吵了,我不是说了,有分歧矛盾用决斗来裁定。” 伊莉莎愤然道,“我和他决斗过了,普鲁托不认账。” 普鲁托双手环胸,嗤之以鼻道,“你们太卑鄙无耻,那个决斗不作数。” 卡俄斯郑重其事的说,“你们若是觉得私下决斗难以信服,那就去奥林帕斯的黑森林,我来监督和裁决。1” 伊莉莎沉吟了下,颔首道,“好。” 卡俄斯的目光望向普鲁托,普鲁托亦点头,“可以。” 卡俄斯的眼眸闪烁着不悦的冰冷寒光,“不过我事先说好了,这次决斗得由你们亲自参加,谁赢了听谁的,伊莉莎赢了,就让她进入斯提克斯搜查,直到她找到想要找的人为止,普鲁托赢了,伊莉莎永不许再追究这件事。” 伊莉莎和普鲁托闻言都无可置喙的同意应允。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各自挑选最得力的手下,两天后在奥林帕斯碰面。”语毕,他回到越野车里,车子调头驶离了斯提克斯。 伊莉莎的美目横了普鲁托一眼,朝斯提克斯工厂里面张望了许久,她恨恨的丢下一句,“普鲁托,两天后我会叫你好看。” 普鲁托轻蔑一笑,回了一句,“恭候赐教。” 伊莉莎心里极其不甘,但无可奈何的带着自己的手下暂时离开。 我在一旁听的稀里糊涂,问汉娜,“这个决斗有什么说法吗?” 汉娜说,“这个决斗是父神军下的传统,军团里如果有人为了什么事情起争执时,就用这个方法来解决。如果是在奥林帕斯的黑森林决斗,那就是双方各派六个人,将对方全部杀死或者投降为止。” 我略微沉吟了下,疑惑道,“如果双方的火力不均等,怎么做到公平决斗呢?” “这个决斗和其他搏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里,进入斗场不得携带任何武器,所有的武器装备,食物和水,全部在斗场里面搜寻获得。”汉娜解释道。 我登时恍然,这个决斗俨然就是团竞逃杀。 奥林帕斯在郁郁丛丛的山林里,我和汉娜坐在伊莉莎的车上沿着蜿蜒盘旋的山路,来到奥林帕斯镇,我们到了以后,就下车步行。 尖锐利刺的树干拒马横在奥林帕斯的城镇门前,各处的明哨,暗哨高度警惕的巡逻戒备,父神军队一看便知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奥林帕斯不大,整座小镇像是一所学院,走过几栋楼房,从里隐隐飘出孩子们清脆稚嫩的声音,“因为父神的慈爱,我们活了下来。因为父神的慈爱……或许我们仍然承受着委屈和痛苦,但我们能够平安无事……使我们得称为神的儿女,愿您的慈爱与我们同在……”声声入耳,没有一丝朝气和灵魂,当真是从孩童就开始教化蛊惑,贻害无穷。 步至一座白色的教堂,卡俄斯换了一件黑色的牧师长袍,挺直肃立于教堂的最深处,看起来慈眉善目,又不失肃峻的威严。 他看到汉娜和伊莉莎一同进入教堂时,倏地怔住了,他楞楞的问道,“汉娜,几年没见,你这次回来……” 汉娜站直了身,凛然道,“没什么,我现在加入了伊莉莎的阵营,回来参加决斗。” 卡俄斯的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他的眼眸闪动着锐利的光芒,若有所思道,“无论结果如何,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这个让我手下两大派大打出手,还能令我最美丽强悍的两个女儿团结一致,同仇敌忾的男人是何方神圣。”他的言下之意,似乎做过了调查,已然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暗自嘲哂,岂止是两个,如果鬼凤蝶也是他的手下,那就是他的三个最美艳的女儿,都被唐剴昱迷的死心塌地。 卡俄斯的目光随即望向我,好奇的上下打量,又问,“这位从来没见过,是……” 伊莉莎回道,“她是汉娜的朋友,身手不错,现在也属于我的阵营。” 卡俄斯闻言拊掌大笑道,“好,好,都是些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勇貌兼备,到时就看你们大显身手了。” 我们之前在斯提克斯,眼见设下的圈套被卡俄斯的劝阻制止,唐剴昱无奈的叹息道,“现在唯有加入那个决斗,才能在近日快速的将普鲁托顺理成章的击杀,且不会惊动父神军团,可以全身而退。” “你的意思是,让我加入伊莉莎的阵营,她会同意吗?”我狐疑的问。 汉娜插话道,“我和你一起去,她会答应的,求之不得。”语气颇为自信。 唐剴昱微一怔愣,随即对汉娜说了声,“那就麻烦你了。” 毫无疑问,如果伊莉莎得到汉娜这个赫赫有名的游侠,曾是父神军团下最为厉害的杀手的参与协助,给这个决斗登时增添了不少优势,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基本上能够稳操胜券。 他转眸望向我,柔声关照道,“这次去注意安全,切记保重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我颔首道,“嗯,我知道了。” 汉娜立在一旁,见唐剴昱对我万分关切的深情凝视,眼神里充斥了浓浓的羡慕,还有几分黯然。 我突然想到什么,问他,“如果我们杀了普鲁托,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想办法潜入斯提克斯,在那里等你们,先跟着伊莉莎回蕾蒂寨,再想办法脱身,便神不知鬼不觉了。”唐剴昱淡定自若。 注释: 1奥林帕斯,希腊神话中,众神的居住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决斗逃杀(二) 我同汉娜佯装去蕾蒂寨找寻唐剴昱,伊莉莎一开始极为厌烦道,“没有,凯里不在这,他被普鲁托抓了。” 汉娜故作吃惊,问她怎么解决,伊莉莎告知了两天后会在奥林帕斯和普鲁托决斗。 汉娜随即主动要求加入伊莉莎的阵营,一副痛恨的模样,势将普鲁托击杀,正中伊莉莎的下怀,伊莉莎便不假思索的欣然答应。 汉娜又把我介绍给伊莉莎,“这个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身手不错,不在我之下。” 我见伊莉莎一脸怀疑的神情,侧头闭眼,掏出手枪朝着伊莉莎开枪射击。 “砰~”一声枪响,伊莉莎大惊失色,子弹没有击中她,她望向身后,惊喜的发现,子弹精准无误的射杀了立在木桩上的一只麻雀。 她登时对汉娜的话深信不疑,这六人中便算上我的名额。 奥林帕斯的黑森林在离小镇不远处的丛林深处。 和黑森林的名字一样,这片森林被荫翳蔽日,耸入云天的巨大树木笼罩,阳光几乎无法透入层林叠翠,枝桠交错,藤条缠绕的的蒙茸密林,森林里是深邃无尽的黑暗和死寂。 我们在进入黑森林之前进行了抽签,决定进入斗场的顺序,双方共六人,十二人每隔半小时进入一个,也就是说越早进入斗场的人越是能够获得天时和地利,可以优先搜寻到厉害的武器和生存所需的必备品,提前布设和埋伏陷阱等。 当我从抽签盒中抽出一根上面写着十一的木签时,我的心便凉了半截。这意味着我是倒数第二个进入黑森林,即将面临的困难险阻无法估计。 汉娜是第四个进入斗场,她见了我抽的签,在我的耳边悄声说,“你进入黑森林,绕着森林的边缘往南走,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辆掩埋在泥土里的车厢,我会在那里等你。” 我虽心存疑虑,但基于我的危险处境,只能选择信任汉娜。 卡俄斯手下的军队士兵手持枪支,严整的把守在黑森林的入口。 我们在入口处集合,普鲁托的人各个雄壮威武,双目炯炯,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他定是挑选了受过特殊训练,最为精锐强悍,战斗力极强的战士。 而伊莉莎手下的另外三个女子虽也是出自于奥林帕斯的训练营,身手固然不错,但在力量上显然无法和普鲁托的男人们相较,所以这场决斗竞技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十二人每间隔半小时便有一人进入黑森林,他们百般聊赖的等候在外,按照顺序一个个的进入,五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我,我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全力以赴的加入这场战斗。 我忐忑不安的进入沉谧幽暗的森林,向着汉娜和我说过的方向,以最迅捷的速度,尽全力的奔跑。 一路跨越凹凸不平的泥土洼地,和牢牢的抓于地面虬曲盘绕的粗大树根,隐约可见人形的腐烂尸骨挂于枝桠间,地上的泥土和草丛里显露出头骨和肢体残骸,这座森林不知埋藏了多少次战斗后留下的亡魂,犹如身在冥界,到处散着阴森恐怖,血腥诡异的气息。 我不由得毛骨悚然,总觉得在黑暗中蛰伏了一对对眼睛,正虎视眈眈的凝视我。 跑了一公里左右,来到和汉娜约定的地点附近,却未曾见到汉娜的半分人影,我满腹的疑云弥漫绕上心头。 她那么喜欢唐剴昱,本就视我为情敌,会那么好心的相助于我吗? 正这样思忖,眼前倏忽闪动一点银光,受过无比严苛训练出的第六感,让我下意识的猛然侧身躲闪,一把木柄的铁斧骤然向我飞来,闪着银光的锋利斧刃牢牢的钉于我身后背靠的树干,离我的头部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我暗自捏了把冷汗,随即从树林里跳出三个魁梧的男人,一个手持砍刀,一个拿着匕首,不容分说的就朝我挥砍过来。 我怵然心惊,只是蹲身躲闪,在地面翻滚,另一人拔下树干上的利斧,三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夹击,紧追不舍,我手无寸铁,狼狈不堪的在树木间穿梭躲避。 正在危难之际,林木间突然闪现一个矫健的身影,一柄长矛猝不及防的从身后刺中贯穿一男人的身体,抽出长矛,男人身上的血洞冒出汩汩鲜血,他摇晃了几下身体,脚步踉跄的倒于地上。 我定睛一看,竟是汉娜出手将其刺杀。 我趁着另外两人惊慌怔愣的间隙,利落的旋身一脚,踢向一男人的手臂,他一个不留神,手中的匕首不慎被我踢飞。 形势陡然间逆转,那两人见情况不妙,转身逃入深幽的树林,我本欲追击,被汉娜横在身前的手臂拦住了,她喝道,“先别追。” 我疑惑不解,她沉着冷静的说,“你跟我过来,先整顿一下装备。” 她朝着一个方向迈步行走,我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大概几十米远的距离,她蹲下身子,扒开覆盖在地上的杂草泥土,地里露出一扇铁门的把手,“嘎子”一声,她打开铁门便跳了下去。 我跟着她跳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见她燃起了一根蜡烛,我四下打量,愕然的发现这的确是一节封闭的车厢,横倒掩埋在地下。 她把蜡烛放置于一旁,从车厢里面拿出一个背包,打开后对我说,“你挑一件顺手的兵器吧。” 包里有匕首,砍刀等一些冷兵器,还有一些食物和水,我轻笑道,“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不会管我呢。” 她低垂了头,面无表情的冷然道,“我也不想管你,只是……” 她的眼眸倏地一暗,轻轻叹息道,“凯里在出发前拜托我照顾好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肯定不会原谅我。” 我的心陡然一震,不止是因为唐剴昱的殷切托付让我意外和感动,我没想到的是,汉娜对唐剴昱的用情之深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令我惊叹动容之余,基于汉娜对唐剴昱的身份一无所知,还能这样不计回报的付出,这片赤忱的爱意,以及他们私下间的契合交流,使我有隐隐的危机感,心中很是不安。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决斗逃杀(三) 我见汉娜一副有备而来,轻车熟路的模样,问道,“这地方你来过几次了?” “八次。”她轻描淡写的回。 “八次?”我怔忡住了,汉娜居然在这个鬼地方与人决斗生还过八次。 “嗯,父神军团的训练,到了后面就是来这里互相厮杀,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能走出这片森林。”思及此,她的身体一阵轻颤,脸上不由得露出痛苦和胆寒的神情。 我只是叹息,对这种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并不以为奇。 我看了眼那个包里的东西,其中一小瓶浓稠的绿色液体吸引住我的目光,我拿出这一小罐液体,问道,“汉娜,这是什么?” 汉娜有条不紊的回,“这是曼德拉草的汁液,涂在利刃上,被割伤的话,伤口附近的身体会暂时性麻痹,失去知觉。” 不出所料,这种稀奇的草我只是听过一些传闻,从未真正的见过。 汉娜肃然道,“这毒液不多,来之极为不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用。” 我和汉娜一直按兵不动,在地底的车厢里躲了近两日,我困惑不解,“我们不出去和普鲁托他们搏斗吗?” 汉娜淡定自若的说,“出去,不过得等到他们精疲力竭,精神有所松懈的时候。” “我之前已经杀了两个,伊莉莎和她的手下四人应该和他们势均力敌。”她漠然道,“若是她们连这样都应付不了,那就不能怪我了。” 我见她一副冷眼相觑,隔岸观火的态度,似乎对伊莉莎心存不满,“你和伊莉莎也有仇吗?” 她轻蔑一哂,“她和普鲁托一样,都是父神养的狗而已,贪图享乐,为虎作伥,不知悔改。” 我闻言沉吟了下,担忧道,“我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若是死了,这场以她为主的决斗不就败下阵了?” 汉娜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道,“放心,她在黑森林的决斗逃杀中幸存过几次了,深知里面的诀窍,死不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冥冥深林,万木峥嵘,不见天日。 我和汉娜俯身蹲在地上,根据地上清浅的脚印,两侧断裂的树枝,追寻敌人的踪迹。 “救命,救命……” 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呼救声,拨开密密层层的枝叶,一棵葱茏高大的参天古树上吊着一个女人,她的双手被藤条紧绑,挂在漆黑遒劲的粗大树枝上。 这个女人是伊莉莎的一个手下,身上已多处负伤,鲜血浸透了衣衫,满面脏污的泪痕。 汉娜摇了摇头,叹惋道,“这个女人已经废了,我们走吧。” “等一下。”我眼望四周,出声制止道。 汉娜压低了嗓音,“你看那底下的草皮,这显然是个陷阱。” “我知道。”离那棵古树不远处的地面,不仔细看,很难发觉地上的一片草皮,颜色和周围有细微的差别,显然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我沉吟了下,说道,“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我去假装不慎跌落陷阱,等那个守着陷阱的人来杀我时,你可以趁他不备,将他一举击杀。” 汉娜压低了声音,“你确定这样安全吗,万一那个陷阱里有致命的东西呢,比如插着尖锐的木头或者刀剑什么的。” “放心,我会紧抓着陷阱的边缘,不会让自己真的掉下去的。”语毕,我起身,作势要走出密林丛中。 “慢着。”汉娜低喝道,“还是我去吧,你来负责击杀。”她的眸光灿动着不安和忧虑。 我微微一怔,还未等我做出反应,她丢下了手里的背包,已经抢在我的前头,走到那棵巨树边,她脚下的地面訇然塌陷出一个大坑,坑的底部果然布满了一头削的极其锋锐,高低不一的木桩,使人骇然,心惊胆寒。 汉娜的身体几乎全都在坑里,她的双手死死的抓着坑的边缘,没有使自己真的掉落,但也危如累卵。 没过一会,一个男人手持一把短刀,从一侧的茂密树林中走出。 我见这个男人几乎是正对着我,我根本无法从背后接近将他暗杀,若是在树林间绕个圈子,汉娜就岌岌可危了。 我咬牙,陡然间冲了出去欺近这个男人的身前,这个男人只微微一怔,便手持短刀上步挑刺我的身体,我迅疾的挥舞手中砍刀,向前下方迎阻他持刀的手腕,化解了他的攻势。 我手持刀刃猛然内旋,横刀从正上方划割他的脖颈,他的身体往后一仰,避开了我的刀锋。 我继而流星飞电的移动脚步绕至他的身后,紧抓住他的肩背,另一手扣按扳揽住他的头部,不让他有机会逃离,紧跟着便曲肘用刀刃雷厉狠绝的割断他的咽喉。 我放开了这个男人鲜血喷溅的身体,随即赶忙转身,步至汉娜的身前,双手紧抓着她的手臂,用力的将她从坑里拉拽而出。 她手脚并力的爬出坑洞,便瘫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支撑在地面,喘着粗气,甚是疲累。 我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洒然一笑,笑容略带苦涩,“与其你受伤,不如我来受,我的心里会舒坦些。” 我闻言心头又是一震,汉娜的言外之意,她内心的无奈和痛苦显而易见,她竟然默默的承受着情殇之痛,她和唐剴昱有过一夜的肌肤之亲,果然使她彻彻底底的失足坠落在爱情的陷阱中无法自拔了。 而让我无比担忧和恐慌的是,她和别的迷恋唐剴昱的女人,在对待我的态度上大不相同,尽是令人无法不被深深打动的倾情付出,成人之善。 她休息了会,站起身,说,“我们把这个女人放下来吧。” “哦。”我木然的回道,深吁一口气,极力抛开脑中繁乱的思绪,同她一起爬上了巨树。 我们把这个女人救下后,割断解开了捆绑在她手上的绳蔓,撕下衣服边缘的布条,帮她做了简单的伤口包扎处理。 汉娜询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杀了对方几个?” 那女人回,“我们死了两个,杀了他们两个人。” 我略一思索,汉娜和我杀了三个人,伊莉莎和她的手下杀了两个,六个人就只剩下普鲁托了。 她重重的舒了口气,正在庆幸死里逃生之际,梢梢树影中,星星点点的白光闪动,几支利箭猝然从幽暗的树林中破空而出,其中一支正中她的胸口,她瞪大的双目,瞳孔渐渐放大,横死当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决斗逃杀(四) 一时之间,措手不及,我的脸色骤然大变,连忙躲在那个女人的尸身后面,以她的身体作为遮挡掩护。 汉娜猝不及防的被一支利箭刺进肩头,她用手中长刀挑开了一支迎面飞来的利箭,一个箭步猛然冲出,闪身藏进了树林。 我拖拽着那个女人的身体,接近密林时,丢弃了尸体,一同进入了树林。 汉娜紧咬着唇,用力的拔出肩头的利箭,冒着汩汩鲜血的血洞,触目惊心。 她用力的撕扯下一个衣袖,撕成布条,咬着布条的一端,用手缠绕绑紧她流血的伤口,暂时减缓止住了血流的速度。 她的脸色苍白,我忧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她叹了口气,“我并无大碍,只是接下来对上普鲁托,我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伊莉莎也不知道在哪,否则还能帮我们一把。” “没事,我一个人应该能对付他。”我的眸光闪动,心里有些忐忑,我问汉娜,“你把那瓶毒液给我吧。” 她从包里拿出那罐毒液,递给了我,我打开瓶盖,将毒汁倒在一柄长刀的刀刃上,用树枝涂抹均匀。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已许久未曾有过的惴惴不安,严阵以待。 我同汉娜伏低了身子,在光线昏暗几近黑夜的树林里,朝利箭飞来的方向缓慢前行。 蔼蔼林木中,见普鲁托手持一把简易弓箭,手里抓握着几支尖利的木箭置于弓弦之前,眼睛四下探望寻找我和汉娜的身影,紧张的神经和气氛犹如他手中拉到极致紧绷的弓弦。 我俩悄然无声的接近,当步至攻击范围时,我朝他投掷出一把匕首,他的眸光一动,一个侧身躲闪,闪着幽幽绿光的刀刃和他擦肩而过,在他的肩膀处的衣服划破一道口子,点点的腥红血液从他的衣服里洇出。 他抬手,亟欲重新拉满弓弦朝着我俩射击,却发现一只胳膊无法抬高和使力,他陡然间惊怒的面目狰狞,弃下了手里的弓箭,用另一只手拿起一柄砍刀便朝我和汉娜直劈而来。 没错,这把匕首也被我涂了毒汁,他的半边肩膀已经中毒,无法动弹。 几近使出浑身全力的一刀,来势凶猛,我不敢用刀格挡,只是闪身游走,无奈他的身材魁伟,手脚又长,身法却甚是灵活敏捷,我被他狠厉的劈砍,逼得连连退步,退至一棵树干,他猛扑而至,我举刀格挡,两柄刀刃相交,擦出的火星四溅。 震得我手臂发麻,虎口剧痛,手中的长刀捉握不住的脱了手,砍落在地。 我大惊失色,额上冒出了涔涔冷汗,我只是不住的退步,东闪西躲,狼狈不堪。 汉娜见情势危急,提刀斩向普鲁托,普鲁托反转刀柄格击,手中的砍刀高高举起,向汉娜势无可挡的当头劈下。 我情急之下,故作惊喜的呼道,“伊莉莎,你终于来了。” 普鲁托闻言微微一怔,趁着他怔愣的间隙,汉娜一个就地翻滚,将我掉落在地的长刀捡起,朝我掷了过来,嘴里喝道,“接着。” 我复又接刀在手,瞄准机会从斜侧砍去,出手之快如同旋风幻影,直削向普鲁托的要害,他躲闪不及,持刀的手臂被带有毒液的刀刃剜去一块皮肉,顷刻间,他的两只手臂都失去了知觉,再无还击之力。 我趁此良机,横刀划向他的咽喉。 普鲁托的喉颈血流如注,他僵硬的身体往后连退几步,便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我长舒一口气,将刀直直的插入地里,坐在地上,不停的喘息。 我之前根本没见到伊莉莎的半分人影,这个女人只是在决斗结束后,才从黑森林里姗姗而出,显然她的逃生之术,估计都是靠这样的苟且偷生得来的。 我们的决斗胜出,卡俄斯便偕同洋洋得意,且急不可耐的伊莉莎赶至斯提克斯的工厂。 在工厂里大肆的搜寻,没过多久,便从一间厂房里找到把自己锁铐在一根铁管上的唐剴昱。 当然,事先我们在黑森林的决斗胜出后,就同唐剴昱通了电话,他才潜伏进了斯提克斯,将自己囚禁。 伊莉莎见到朝思暮想的唐剴昱,大喜过望,赶忙让人替他解开锁链,她扶着他起身,关切的柔声道,“你没事吧,我为了找你,几乎拼了命。”美目流转着晶莹水光,近乎喜极而泣。 唐剴昱优雅一笑,辉光艳艳,风华倾城。 伊莉莎不觉迷离惝恍,亟欲倒入他的怀中。 陡然间,门外传来一声厉斥,“不得无礼。”把伊莉莎猛然警醒。 卡俄斯从门外步至唐剴昱的身前,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恭敬的道,“皇帝陛下,您好,不知您驾临此地,多有得罪。” 此语一出,众人皆大惊,其中也包括我和唐剴昱,还有汉娜,一个个都惊愕的下巴都合不拢。 但只瞬间,唐剴昱便反应了过来,这个卡俄斯定是在哪里见过他的面貌,知晓他的身份。 他不慌不忙,泰然自若的应对道,“不必多礼,我这次微服造访是来寻人的,本无意打搅贵宝地。谁知……”他轻笑一声,“没想到被您的手下们绑架了。”他不着痕迹的反咬一口。 卡俄斯讪然道,“我的这些不成器的孩子,对您多有冒犯,真是抱歉。” 他招呼道,“伊莉莎,赶紧过来,见过这位,欧华帝国的皇帝陛下。” 伊莉莎怔愣了好久,随即慌乱不安的往后连退几步,呐呐道,“皇帝,陛,陛下,好。” 汉娜伫立在一旁,嘴里喃喃道,“皇帝,他竟然是皇帝……”一张俏脸满是不敢置信。 我不由的冷哂道,“怎么,怕了吗,你可是胁迫过他的人。” 汉娜涨红了脸,挥着手,惶惧不安的道,“我,我……不知道,我……”惊骇到手足无措,口齿不清。 卡俄斯低眉顺目道,“这里脏乱不堪,请陛下跟我至别处,我命人好好招待您,向您赔罪。” 唐剴昱大方道,“那就请阁下带路吧。”他暗忖着,他的确有些疑问,想要询问这个父神卡俄斯。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险(一) 卡俄斯领着唐剴昱步至斯提克斯一间招待用的会客室,室内装饰简陋,但是还算整齐干净,房间的中央摆有茶几和沙发。 唐剴昱出门前朝我施了个眼色,我便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进入会客室,和我们一起进入的还有伊莉莎和汉娜。 卡俄斯请唐剴昱坐入沙发后,他便立即命人上了茶水,遂询问道,“不知陛下造访这里,是想找寻何人,如果能帮忙的话,我定当尽力而为。” 唐剴昱知道这个卡俄斯是顾及自己的身份,对他来到此地是什么目的,是否带有军队心里没底,只是空套敷衍的外交辞令,绝非真心实意。 他随即拿出了叶永燿的照片递给了卡俄斯,问道,“不知您是否见过此人?” 卡俄斯摇了摇头,回道,“这还真没有见过。” 唐剴昱故作失望的叹息。 卡俄斯试探的问道,“不知是谁让陛下您来这里找人的?” 唐剴昱轻笑一声,切入正题道,“是一个叫小蝶的女人,手上有个蝴蝶刺青的,您认识她吗?” 卡俄斯闻言微微一怔,他攥紧了拳,忿然道,“这个小蝶早就和我没关系了,她六年前带着我的一些手下,窃走这里的战舰叛逃了。” 唐剴昱登时恍然,又问,“她说三年前回来这里养伤,您没有见过她吗?” 卡俄斯回,“这个我也没有,如果被我见了她,我定然不会放过她。” 唐剴昱无奈道,“那有可能是一场误会,我即日便会离开这里,不会再浪费时间了。” 我闻言心里也是一凉,想来鬼凤蝶八成是骗我的,能在这里找到叶永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唐剴昱站起身,拱手道,“那我就不便打扰了,就此别过吧。” 卡俄斯站起了身,只是故作恭敬道,“那恕我不能送陛下您离开了。” 唐剴昱清雅一笑,便拂袖转身而去。 我跟在唐剴昱的身后准备离开这间会客室,还未走出门口,突然听见卡俄斯高声道,“陛下,慢着。” 我疑惑的转身,难道这个卡俄斯是反悔了,想把我们扣押在此地吗? 我的手拿住在兜里的手枪,谨然戒备。 卡俄斯肃然道,“陛下,您和您带来的人能离开,但是这个汉娜,她是我的人,她不能走。” 汉娜闻言咬着嘴唇,拳头握得咔塔作响。 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唐剴昱扫了眼汉娜,轻笑道,“这个汉娜是我在这里认识交好的女人,我向您要了她,不知是否可以?” 一闻此言,我面上的神情骤然凝固,唐剴昱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汉娜痴楞的望着唐剴昱,绿色的眼眸闪动着无尽的感动和深情。 卡俄斯微微一愣,笑道,“陛下看上我的女儿,是她的福气,您想要她当然可以。” “但是,这个嫁女儿总要有点聘礼,您说是不是?”卡俄斯拐着弯的向唐剴昱提出了索求。 唐剴昱气定神闲道,“可以,不知您想要什么?” “别的我也不缺,就是缺点军火之类的,陛下您若是能赠予我一些武器装备,我就心满意足了。”卡俄斯桀然一笑,神情阴鸷邪佞。 唐剴昱闻言不以为意,干脆爽快的说,“可以,没问题。” “那就请陛下在这里再稍待片刻,让我命人拟一份协议。”他随即召唤一手下进门,同他低语了一番。 我见状只是木然的呆站着,唐剴昱为了汉娜,竟然答应这样的条件,我心里疼痛之余,气得胸口像堵了块巨石,无法喘息。 过了一会,卡俄斯的手下进门,拿出几张简易的文件摆在桌上,卡俄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即将手里的笔高高举起,递至唐剴昱的面前。 唐剴昱接过笔和文件,看了协议的条款,便大笔一挥,潇洒利落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此时,立在卡俄斯边上的伊莉莎涨红了脸,似乎憋了许久,支支吾吾的说,“陛下,您,您也把我,要了吧……” 话音未落,卡俄斯一声怒斥,“伊莉莎,你给我住口。”他对自己精心培育的手下,居然这样的吃里扒外,投怀送抱,丢人现眼的模样极为愤怒。 伊莉莎被吼得一愣,垂下了头,不甘的咬着红唇。 卡俄斯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微笑,“抱歉,我的女儿,让陛下您见笑了。” 唐剴昱含蓄微笑,也不同他多话,签完字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卡俄斯站了起来,依旧维持表面的恭敬,低首垂目道,“恭送陛下。” 我们离开了斯提克斯,遇到一直待命的秦夙,他骑着马,还另外牵了一匹马来接应,我们便骑上马,迅速的远离这片区域。 在确认没人跟踪,半路停下来休整时,我再也抑制不住的发作了。 “我的陛下,您难道不准备攻打父神军团了,竟然承诺送给他那么多武器。”我气呼呼的问唐剴昱。 汉娜也过意不去,“是啊,凯……皇帝陛下,您没必要为了我,向卡俄斯做出妥协的。” 唐剴昱一声冷笑,侃侃道,“我是承诺给了他武器,但没说什么时候给他,等我把他手下的军队全都歼灭了,我再送给他,只要派些人看着他,就算他拥有再多的武器,顶多只能做个仓库守门的罢了。” 我闻言微一怔愣,他又轻蔑道,“跟我玩外交手段,算了吧。” 这招委实阴险,我沉吟了下,随即把唐剴昱拉到一旁,又质问他,“你刚才在斯提克斯,说要汉娜是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你会多想。”他耐心的解释道,“汉娜和那个卡俄斯之间有深仇大恨,把她留给卡俄斯,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他朝不远处的汉娜望了一眼,微扬下颌,“你看,她还受着伤呢,你却毫发无损,由此可见她对你,对我们是真心诚意的,你忍心把她一个人丢给卡俄斯,坐视不管吗?” 我低垂了头,嗫嚅道,“那你说要她,是借口托词,还是你真的……” “当然只是说辞而已,不然,我用什么理由救她。”他挑着剑眉,反问道。 我默然无语了,不知怎的,虽然这次唐剴昱的解释无可置疑,但我依旧很是不安,像吞了只苍蝇,心里极为难受,却说不出口。 唐剴昱见我满面不悦,揽住我的肩膀,柔声道,“行啦,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那个路易,打听完消息我们就能回去了。”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风险(二) 骑马赶至路易的住处时,汉娜的脸色不太好,苍白如纸,嘴唇也几乎没有血色。 她坐在秦夙的身后,几近虚脱无力的靠在他的背上。 虽然给她的肩膀换过绷带包扎,还上了一些药,但是一路坐在马上颠簸,还未到路易的住处,她的伤口好像撕裂了,从包扎的白色绷带洇出斑驳的血迹。 唐剴昱蹙着剑眉,担忧的问她,“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停下来休息?” 她扯出一个微笑,“我没事,我们还是尽快赶路要紧。” 唐剴昱轻声叹息,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即使停下来休息,我们也没有什么药物能够治疗汉娜。 我见状有些话如鲠在喉,说不出口,我想让汉娜独自留下来,这话说出来太冷血无情,残忍自私了。 但眼见汉娜的状态和唐剴昱的神情,我隐隐觉得,唐剴昱极有可能会带着她上军舰处理伤势,甚至把她带回皇宫养伤。 我一想到这,就觉得难以接受,我惧怕汉娜,从心底里感到恐慌。 赶至路易的住所,要爬上二十来层的高楼,我见汉娜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出声道,“汉娜,你别跟我们上去了,你留在下面休息吧。” 汉娜微微颔首,有气无力的说,“那好吧,我在下面等你们。”她背靠墙角,滑坐在地上,头靠着墙壁,闭目休息。 我们上了一层层的楼梯,来到路易的房门口,敲了半天房门,没有一丝回应。 我暗觉不妙,猛然将木门一脚踢开,冲进室内,发现路易躺倒在地上。 我的心里一沉,赶忙把他扶坐了起来,他衰弱的睁开眼睛,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说,“你们……回来了。” 我颔首,“我们已经杀了普鲁托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之前询问你的,那个男人的下落。” 他轻轻摇头,“我还……没等到……消息……回传……咳……” 他突然一阵猛咳,急忙用手捂着嘴,手上却沾满了鲜血。 他苦涩的笑笑,“我怕是……等不到……了,除非……” “除非什么?”我急声问道。 “除非……你们……帮我去……找些药,凝血用的,或者……止血剂。”他回道。 “找药,你叫我们现在去哪里找?”我心急如焚。 他抬手指向一个柜子,“那里面……有两套……防护服,你们可以去……附近的……一家医院,去找。” 去医院?我怔忡住了。 之前听那个威廉说过,这里的医院有携带病毒的尸体,是极度危险,无人敢踏足的地方。 唐剴昱见状干脆的说,“算了,我们还是把他带回国治疗吧。” 路易摇摇头,“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恐怕……经受不住……长途跋涉的折腾。” 他喘了几口粗气,接着说,“如果……你们想知道……那个人的……下落,我就不能……离开这里。” 我暗忖着,药品都在医院的药房里,应该接触不到病房里的病人,既然有防护服,不如去那里看看情况。更何况,汉娜也受了伤,也需要一些药物和绷带,如果能找到药治疗她的伤势,她就不会和我们回帝国了。 我怀揣着这样的暗室私心,当下决定去医院找药。 我走到柜子旁,拿出里面的防护服。 唐剴昱沉声道,“你确定要去医院吗,会不会太冒险了?” “没事的,那么艰险的决斗逃杀都过来了,只是去找药而已,不会有事的。”我不以为然。 “你们帮我找个大包,一样拿药,我多拿一些回来,可以顺便给汉娜治疗。”我道貌岸然的说。 秦夙不惧危险的自告奋勇,“这里有两套防护服,你若是一个人拿不下很多药,我陪你一起去吧。” “嗯,好。”我点头应允,两个人去,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唐剴昱紧蹙剑眉,不予置评了。 我询问了医院的大致方位,便深入虎穴般的去找寻药物。 我和秦夙来到一间只有一层楼的类似诊所的小型医院。 我和他都穿上了防护服,连体全封闭的黄色防护服,从头包到脚,脸上一个聚合材料的玻璃面罩,面罩上的空气呼吸器,连接着别在腰间的一个氧气罐。 出发前我们对这两套防护服的密封性进行过一番检测,鼓进空气,没有一丝漏气的情况,防护性完好。 推开医院的玻璃大门,我陡然一惊,这家医院的大厅里面,靠着满是脏污的发黄墙壁下方,停满了一辆辆推车式病床,蓝色的病床垫子上面躺着一具具腐烂的几乎只剩下白骨的尸体,目之所及,恶心脏乱,令人作呕。 医院不大,药房在离门口不远处的地方,我攥紧了拳,痛下决心的走了进去,我极为小心的绕着这些病床避走,脸上的面罩几乎被我喷吐的雾气笼罩。 我步至药房门口,握着生锈的把手,往下轻轻摁压,房门便轻松的打开了,我走进药房,惊喜的看见药房内,排排的铁架子上摆着各种药物。 我拿起背包,在药房里搜寻我需要的药品,止血的,凝血的,消炎的,急救类的,伤药,还有绷带纱布等,还拿了一瓶消毒剂,装了满满一大包。 我没想到居然那么顺利,想必这里的人已被病毒吓得魂飞丧胆了,所以这里的药房,药品没有被人抢夺一空,他们是不敢踏进这里。 装完药物,拿起背包准备出门,秦夙突然喊道,“这里还有便携式呼吸机,要不要拿?” 我回眸一看,一台大约高30公分左右的几近四方的机器完好无损的被一层塑料薄膜包覆,高置在架子上。 我虽颇为心动,那个路易如果有一台呼吸机,对于他身体的治疗是再好不过的。 但是我内心极为不安,便摇头催促道,“会不会太重了,没法拿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秦夙说,“我来拿,可以拿的。”他随即抬高了手臂,想把这台呼吸机拿下架子,拿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放下了手臂,愣在原地不动了。 我见状询问道,“你怎么了?” 他呆怔了片刻,木讷的回道,“哦,没事,这台呼吸机是有点重,我们还是走吧。” 我见他的神色怪异,但也没有细想,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另我毛骨悚然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章 风险(三) 出了医院的大门,为了安全保险起见,我把包里的药品包装盒全部拆开,丢弃了外包装和一些薄膜塑封,再装入包里,往包里包外都喷上消毒剂,随即脱下憋闷的防护服。 转眸一看,见秦夙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脱了防护服,手里拿着消毒剂不停的往身上划着圈的喷洒,几乎在他的周围笼起一层水雾。 我有些莫名的望着他,他冲我扬声道,“你先走,我消完毒就来。” “好吧。”我步至马旁,解开缰绳,翻身上了马背,驾马离开了这个地方。 走了很久,未曾见秦夙跟上,我脑中想着他古怪的模样和神情,内心突然涌上难以言表的不安和担忧。 我回到了路易的住所,把坐在底楼昏睡的汉娜叫醒,给她换了绷带,在伤口涂了消毒止血的药,还给她口服了一些消炎等伤药,然后替她盖上外套,让她继续休息。 我上了楼,立马给路易吃了凝血药,止血药,消炎的各种药物,和唐剴昱一起将他抬至卧室的床上,让他休息调养。 唐剴昱往门口张望了下,疑惑的问,“秦夙呢?” 我的思绪游离,眸光闪烁,楞楞的回道,“他在后面,应该马上就会回来。” 唐剴昱眯起了眼眸,一张俊脸突然变得异常严峻。 路易睡了一整天,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已有所缓和,呼吸也变得长缓均匀,期间我下楼多次,汉娜都恢复了状态,跟着上了楼,却始终未曾见到秦夙回来。 我的心里焦灼不安,坐待不住的骑马出去寻找,在医院的来回路上,找了半天没有见到秦夙的半分人影。 我疲累不堪的回到路易的住处,见路易已经苏醒,他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下了床坐在无线电通信器的桌旁,手里旋转调整着频率,四处和人联络。 我坐入沙发,耳边响着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和重复往回的无线电通信的呼叫声,像被催眠似的,一会便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揉着惺忪睡眼从沙发里坐了起来,路易对我摇头叹息,“十分抱歉,你们要我找的人,我联络了所有能够联系到的人,实在是打听不到。” 我此时已全无心思,我也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最后的挣扎而已。 他建议道,“你们应该去问那个让你们来这里的人,问他这个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恶呖呖的咬着牙,这个鬼凤蝶,等回了帝国,我定会找她好好算账。 我们当下决定离开这里,可是,秦夙一直未归,我同唐剴昱表示,想分头出去寻找一下秦夙。 唐剴昱忧心的问道,“你们在医院那里出了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蹙眉道,“没发生什么事啊,除了秦夙想要拿一个呼吸机,他拿到一半说拿不动了。” “拿不动了?”唐剴昱若有所思,他沉吟了片刻,凝重的说,“等会碰到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闻言一颗心揪了起来,不详的感觉铺天盖地的向我席卷而来。 寥落的长空,众鸟高飞,孤云独去,直至遥遥的远山,无影无踪。 我焦心如焚,在空旷荒野四处搜寻,声嘶力竭的叫喊,“秦夙,你在哪……”喊到喉咙沙哑,几近破裂。 我不禁红了眼眶,这次来加坚西非但没有找到叶永燿,还丢了一个秦夙,我痛恨自责的无法原谅自己。 举目四方,我突然望见不远处绿涛阵阵的树林上方,浮荡着袅袅青烟,这个地方渺无人烟,除了秦夙还会是谁,思及此,我临机立断的驾马掉头赶至那片树林。 接近树林时我下了马,朝着青烟升起的方向步行,透过碧树漫林,我骤然一喜,看见秦夙正坐在一个火堆旁,手中翻动烧烤着食物。 我向他飞奔而去,急急唤道,“秦夙——” 秦夙听到我的声音,人骤然一惊,他猛地站了起来,冲我喝道,“你别过来。” 我脚下一滞,停伫在原地,颤颤巍巍的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颓丧的靠着身后的树干,一张俊脸脸色发白,眼神里闪烁着恐惧,他攥紧了拳,悲戚的噎咽道,“你……别靠近我,我可能,可能染上病毒了。” 陡然之间犹如晴天霹雳,我的心头大震,脸色煞白,我瞪大了眼,惊恐的说,“怎么可能?你不要吓我。” 他凄然的嗫嚅,“我的防护服,在医院时,破了。” “防护服破了?”我想起他拿呼吸机时的异常神情,“是不是你拿呼吸机的时候?” 他用手捂住了湿润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浑身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凛冽的冷风拂过树叶霍霍作响,冷冷清清的旷野大荒,茫茫的悲思和苍凉漫然无际的蔓延。 秦夙突然握拳猛锤了一下树干,无比懊悔的自责,“我真是太蠢了,太掉以轻心了,我应该想到,这防护服过了那么长时间,已经脆弱不堪,经不起大动作的折腾,我还去拿那个呼吸机,结果腋下撕开了一个口子,我真的愚不可及。” 我稳了稳心神,极力的冷静镇定下来,“秦夙,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你是不是真的染上病毒还是未知之数,我们先回帝国再说。” 他摇了摇头,“我……不能冒这个险,把病毒带回国,你别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语气绝望哀戚。 我高声道,“你知道安若怡吗,就算你真的染上了病毒,她有办法治疗这种病毒,你听我的话,你不能留在这里,必须跟我回帝国。” 他闻言黯淡的眼眸里闪出一丝光亮,喃喃道,“是吗,她真的能治疗吗?” 我急声道,“你相信我,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 我暗自盘算了下,“这样,你千万别乱走,在这边等我的消息,我让军机来接我们回去。” 他微微颔首答应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风险(四) 我立即拨打了卫星电话给唐剴昱,说找到了秦夙,他在电话里问我,“秦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闪烁其词,支支吾吾的说,“等我,我和你碰面再说吧。” 我和唐剴昱会合了以后,有些难以启齿,但也不得不将事情全盘告知于他。 唐剴昱听完后紧蹙剑眉,愤然的厉声道,“你的意思,难不成要让帝国再担一次病毒侵染的风险吗?” 我咬着嘴唇,“我不忍心丢下他不管,我们只要做好防护隔离,不会有事的。” 唐剴昱断然拒绝,“不行,我冒不起这个险。” 眼泪不禁急出了眼眶,我跪落在他的身前,双手抓着他的裤脚乞怜哀求,“剴昱,我求求你,救救他,求你……” 我见他不为所动,低垂下头,绝望无助的呢喃,“如果他不能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在这里陪着他……”话到最后,语音哽咽。 唐剴昱不敢置信的望着我,咬牙切齿道,“秦夙究竟是你的什么人,你居然愿意陪着他同生共死吗?” 我含糊不清的解释,“他,他只是我的同学,他陪我来这里染上的病毒,我……我心里内疚,难辞其咎。” “又是内疚?”他喘着粗气,极为愤怒,“这个秦夙跟来这里,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多此一举,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你竟然也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我缄默不语,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良久,唐剴昱拂袖怒道,“我已经受够了,没功夫陪你再在这里折腾,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我咽了口水,遂拿起电话,联络了军舰,郑重的同他们交代了一下情况,让他们派来的专机,做好病毒隔离防护措施,电话里接机的人,虽惶惑不安,但也只得听从命令。 过了半个多小时,一架双旋翼横列式直升运输机便轰鸣而至了。 上飞机前,我们和自从来到这片大陆,几乎就一直在一起的汉娜道别。 她站在唐剴昱的身前,绿色的眼眸流转着清澄水光,神情尽是眷眷不舍的情意和痛楚,她嗫嚅道,“皇帝陛下,您,您会派人来攻打父神军团吗?” 唐剴昱微微颔首,掷地有声的道,“我回了帝国,不日便会派遣军队,将这片大陆欺压良民的豺狼虎豹,吸血蛀虫一网打尽。” 汉娜闻言眼眸闪动着崇慕的爱意,她深吸了一口气,铿锵有力的说,“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军队到来,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做内应。” 唐剴昱的唇边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好的,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会派人联系你。” 汉娜微微摇头,动扬朱唇,“陛下不用客气,是我该谢谢您才对,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在路易那里等消息,等您的军队一到,我想办法和他们先把那些孩子给救出来。” 唐剴昱闻言碧色的眼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惊喜,还有感动和赞赏,他柔声道,“好,那就拜托你了。” 汉娜用力的点了下头。 唐剴昱转身欲步上飞机,汉娜突然颤颤的唤了声,“凯里……” 唐剴昱倏地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体,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汉娜抑制不住的泪落两行,她一头扑进了唐剴昱的怀里,双臂环抱着他,她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美目深情脉脉的凝视着唐剴昱,含泪诀别,“凯里……再见,珍重……” 她踮起脚尖,搂上唐剴昱的脖子,吻上他的唇,令我心痛难忍的是,唐剴昱缓缓的阖上了双目,任由汉娜的亲吻撷取,一动不动。 落霞漫天,螺旋桨的劲风带起碧草飞絮翩然舞动,绚烂的云彩氛氲着两人的身影。软玉满怀,缱绻羡爱,画面竟是无法言喻的温馨和美,动人至深。 片刻,汉娜放开了唐剴昱,唐剴昱郑重的告别道,“再见,珍重。”遂转身走向飞机的舱室。 飞机缓缓的升至空中,地上的汉娜一直抬头仰望,直到飞机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唐剴昱坐在飞机上一声不吭,我咬着唇,忍不住的出声道,“汉娜吻你,你为什么不推开她?” “最后的吻别而已,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何必在这个时候那么残忍。”他好似漫不经心,但是语气里带有心痛的意味。 “你不忍心推开她?”我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涩然道,“你是,对她动了心……爱上她了吗?” 唐剴昱淡然的说,“我是欣赏她的飒爽和聪慧,她的善良和真诚也让我感动和钦佩,但要说爱上,还不至于。” 他冷哂道,“不忍心就是爱,那你对叶永燿和秦夙岂非已经爱到了骨子里。”唇边勾起一抹浓烈的嘲讽。 我闻言一怔,他接着道,“我不想再和你谈论关于汉娜的事情,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好秦夙的事情,不要出了什么事,你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语气颇为严厉。 我哑然无语的垂下了头,再也没有提半个字。 飞机在舱室后方按照疾控的标准,隔离出一块区域,飞往秦夙所在的方位,接上秦夙后,飞机两边直升的螺旋桨便调整为向前方推进,以极快的速度爬升至高空,不到几分钟,便飞至降落在了舰船上。 舰船上也隔离出一间舱室,层层叠叠的隔离膜,将秦夙密不透风的隔在了无人能接触到的地方。 而我和唐剴昱之间,似乎也生出一层无形的隔膜,他对我完全不复以往的浓情蜜意,对话少之又少,且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冷淡疏远的态度令我极为痛心和伤心。 据舰船的医护人员说,秦夙已经显露出感染了塔那病毒的症状,严重不退的高烧,身上起了红色皮疹。 我见此情况又是无比的揪心和担忧,在舰船上好似度日如年,时常在无人的地方一个人默默垂泪,寝食难安。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冲突(一) 五天后,军舰抵达帝国的军事基地港口,疾控研究中心,身着严密厚重防护服的医务科研人员,专用的救护车,直升机等严阵以待,如履薄冰的守候在港口,将秦夙万分谨慎的从舰船的舱室内抬出,将他运送至人烟稀少,处在帝国偏远地区的疾控中心分部,进行严加的隔离防护。 我下了船,就立即见到了安若怡,我一见她便旁若无人的冲上前,抱着她痛哭道,“若怡,你救救秦夙,救救他……” 安若怡轻抚我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你放心。” 唐剴昱下了舰船,见我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俊脸阴沉,他没和我说一句话,就随着前来接驾的皇家护卫军队,自己先回了帝都。 安若怡见我和唐剴昱之间的异常气氛,担忧的问道,“你和陛下怎么了,又不开心了吗?” 我抹了把眼泪,故作淡定道,“我和陛下之间没事,一点小别扭,现在还是救秦夙的命要紧。” 我搭上了一架直升机,和安若怡一同赶往疾控中心分部。 我望着隔离病房里,秦夙通红的脸颊带着氧气罩,胸口剧烈的起伏,不停的喘息着粗气。周围的各种仪器监测着生命体征,悬挂高处的吊水瓶里的药水,顺着手臂上的针管点滴,缓缓流入他的血管之中。 意识模糊不清的秦夙,用力的抬起手臂,指着一个包,那个包是他随身携带的,也被一同隔离了起来。 病房里的医务人员疑惑的打开那个包,从里一件件的取出物品,秦夙都微微摇头,直到拿出一个玻璃水晶灯,他轻轻点头。 我的心脏骤然一震,这个水晶玻璃灯,正是我在加坚西大陆的集市闲逛时,无意之间看中把玩的那个灯,没想到秦夙竟然悄悄的将它置换,一直藏于身上。 在氧气罩内,他翕动着嘴唇,似有话要说,医生取下他的呼吸罩,低垂了头,隔着一层防护面罩,凑近他的嘴边,听着他气若游丝的轻语,轻轻的点着头,听完便复又替他带上了面罩。 医生将这个玻璃灯放在消毒池内消毒过后,装在塑料隔离袋中,带出了病房。 这个医生对我说,“这是他给你的,他说,认识你到现在,没送给你什么礼物,如果他有什么不测,这个就当是给你的纪念品。” 我闻言用手捂着口,泪水止不住的开闸般的涌出。 这次被鬼凤蝶骗去加坚西,没有探听到叶永燿的半点消息,却招惹上一个强劲的情敌,还让秦夙陷入了性命垂危的境地。 滔天的怒火压抑不住的爆发,我立马打了电话给吴锋,让他带几个蛟影的人在帝都的皇宫门口等着我。 我怒不可遏,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帝都的皇宫,见到一身迷彩军服的吴锋,我同他颔首招呼过后,带着他和蛟影的两个队员畅通无阻的进入皇宫,便直冲白蒂芙的住处,水华殿。 我事先离开加坚西便命人将白蒂芙严加看管,不容许她跑出皇宫。 进入水华殿,白蒂芙见到我惊慌的站了起来,我抬腿一脚把她踢翻在地,蹲下身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拿出一把匕首,闪着青凛寒光的刀刃划破了她的脸颊,白皙如玉的肌肤登时一道狰狞的血痕。 我狠厉的吼叫,“你这个贱人,骗得我好苦,叶永燿到底在哪,你若是再不老实交代,我就把你的肉一块块的割下来。” 她手捂着脸上的伤口,疼的眼泪直流,摇头道,“我,不知道大将军在哪?我真的不知道……” 我闻言又是一刀划向她的手臂,紧抓着她的头发摇晃,撕扯她的头皮,我目眦欲裂,怒极的咆哮,“你还不说?” 她一声惨叫,啜泣道,“我是骗你的,我真的不知道大将军在哪,你放过我吧,我全都是骗你的,就连陛下,陛下他,他就算和我在床上,口里叫的也是你的名字……”她话中之意欲讨好于我,我一声冷哼,不为所动。 她的神情满是惶惧惊恐,哆哆嗦嗦的说,“我对你没有一点用处,也毫无威胁,你就当我是条狗,饶我一条命吧……” 我喘息着粗气,站直了身,凛然的说,“吴锋,这个鬼凤蝶就交给你了,她要是说不出叶永燿的下落,你就给我杀了她,把她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我要她不得好死。”语气深恶痛绝。 立于一旁的吴锋,阴恻恻的冷笑,“明白。” 我阔步走出白蒂芙的住处,水华殿内传出阵阵凄厉的惨叫,歇斯底里的咒骂,“啊……万黎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我突然之间觉得好累,心力交瘁,我木然的朝着金羲殿走去,顾芃见了我迎面跑了出来,“你终于回来了,我见到陛下回来,却没见到你,你怎么样啊,听说秦夙出了事,怎么回事,你们在加坚西发生了什么……”连珠炮似的问题,问的我头痛欲裂。 我摆摆手,“我好累,你让我休息一下再说。” 顾芃见我一副憔悴委顿的模样,“那好吧,你赶紧去好好睡一觉。” 我步进寝宫,没见到唐剴昱的半分人影,一路上奔波劳累,我进入浴室,放了热水,坐进浴池里,想洗去满身的尘埃和污垢,沾染的血腥和戾气,涤荡干净肮脏的心境和灵魂。 是夜,我躺在宽大的床上,迷迷糊糊的睁眼,见唐剴昱回到了寝殿,狭长的眼眸凶狠的瞪住我。 我满腹疑惑,动了动嘴,“你,回来了。” 唐剴昱眯起眼眸,质问道,“你把鬼凤蝶杀了吗?” 我冷然道,“嗯,既然她不知道叶永燿的下落,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他摇头道,“没有用处,你不知道她是卡俄斯的手下,从她的口中能得知父神军团的情报吗?” 我闻言一愣,攥紧了拳,恨之入骨的说,“我不想让她活着,让她再有机会逃跑或者是存活,我要看着她死。” 唐剴昱怒气冲冲的吼道,“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先斩后奏,别说我是一国之君,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也不至于如此的目中无人,你把我当什么了。”语毕,他拂袖离开了寝殿,一整晚都没有再回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冲突(二) 次日,我等了一天,唐剴昱没有回来,晚上我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几乎又从天黑等到天亮,唐剴昱依旧没有回金羲殿。 我问杨林,“陛下呢,他出宫了吗,怎么没回寝宫?” 杨林叹息道,“陛下这两天都睡在办公厅边上的卧房,你们是怎么了,吵架了吗?” 我闻言怔忡住了,他宁愿睡在办公厅,都不愿意看到我,看样子他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我垂了眼帘,淡淡的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可惜,过了几日,唐剴昱依旧对我不理不睬,他冷落了我将近一个星期。 期间,安若怡致电告诉我,秦夙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让我放宽心。可我却无法舒心,一直都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我脑中想着该不该去找唐剴昱道歉,他会不会还是不愿意见到我,我彷徨不安,踌躇不决。 直到吴锋打电话给我,他在电话里问,“你知道一个叫汉娜的女人吗?” 我的心头一震,回道,“知道,怎么了?” “陛下命令特种部队去加坚西大陆,让我们去找这个汉娜,和她接应,另外,陛下还说……”他欲言又止。 我心慌的问,“他说什么了?” 吴锋回道,“陛下让我们救下那里无家可归的孩子,带回帝国,包括这个汉娜。” 吴锋为难的问,“这个汉娜是什么人,陛下也没有给我们详细的资料和照片,只说了一句,去了就知道,你和陛下一起去过那里,你知道一些具体的情况吗?” 我闻言只觉得脑子一懵,胸口一阵绞痛,眼泪几乎落出眼眶,难怪他对我那么冷漠,他的心里竟然念着汉娜,还想把她接来帝国。 我问,“陛下命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吴锋回,“等海陆空三军部署安排好了,我们就去那,现在国防军事部在紧锣密鼓的筹划备战,应该不出一个星期就会启程远征。” 我喘了两口粗气,“我知道了,关于这个汉娜,我回头再和你说。” 他回,“好吧。” 我挂了电话,一刻也坐待不住了,立马跑至唐剴昱的办公厅。 进入办公厅,见唐剴昱颐然的坐在办公桌后,碧色的眼眸没有焦距的望着地面,怔怔的出神。 他见到我,眼眸里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思念,随即便沉了俊脸,别开了视线。 我步至他的跟前,颤巍巍的开口道,“剴昱,你别和我生气了,原谅我好吗?” 唐剴昱冷然叱道,“原谅你,你知道你做了多少错事吗?” 我低垂下了头,“对不起,我没有跟你说一声,就把鬼凤蝶杀了,是我的错。” “姑且不谈你把鬼凤蝶给……那样杀了。”他蹙起剑眉,狭长的碧眸里划过一抹胆寒。 他舒了口气,“你知道你还做了什么错事吗?” 还有?难道他是指我把秦夙带回了帝国,可是我无法丢下他见死不救,眼睁睁的看着他客死异乡。 我默然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怒火抑制不住的逐渐上涌,他提高了嗓音,“在加坚西,听了那个卡俄斯说的话,你明知道鬼凤蝶说的全是谎话,找到叶永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说把那个路易接回国治疗,你非得急不可耐的去什么医院,结果让秦夙感染上了病毒,害了他不说,还让整个帝国陪着一起承担风险。” “叶永燿对你来说难道比命还重要?你为了他,一意孤行,将自己和别人都置于险境,弃所有人于不顾。”思及此,唐剴昱的神情满是愤恨和痛心。 他深吸了几口气,平稳着语气,“我现在要好好思索一下我和你的关系,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 他的话让我的心沉入了谷底,冰冷的凉意蔓延至全身,他的意思是对我的感情又动摇了吗? 我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为了叶永燿,我其实是,是……”我难以启齿说出内心隐藏的见不得人的私心。 他见我的异样神情,眯起锐利的眼眸,肃然问道,“你到底为了什么?” 我咬着唇,“我,我其实是为了你。” “为了我?”唐剴昱困惑不解了。 我轻轻颔首,吞吞吐吐的道,“我,见汉娜,受了伤,我,我怕你,你会把她,接回来疗伤,所以,就……”声音细如蚊鸣。 唐剴昱闻言倏地一愣,他不予苟同的摇头道,“你竟然为了这个原因,你的心胸未免也太狭隘了。” 我急声道,“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我是因为太在乎你,才,才会这样。” “在乎我?”他轻蔑的冷哼,“我看你是怕被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吧。” 我的心脏骤然一紧,脸色苍白,“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他垂了眼帘,切齿道,“你在加坚西喝醉酒的那天,将我贬的一文不值,在你的心里,我根本就比不上叶永燿,甚至连秦夙都不如,你说当初宁愿跟秦夙在一起,后悔认识我。” 我闻言又是一怔,“你这是在和我秋后算账吗?我那晚是喝多了,我是因为一时气愤才胡说八道的。” “酒后吐真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有数。”他突然之间想起什么,恨恨的说,“我原来也不这么认为,在你的心里我竟然会比不上秦夙,但见你对秦夙那个……样子,我没办法不信,你对他根本就是旧情难忘。” 我摇着头,辩解道,“不,你误会我了,我和他之间没有爱情,他……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在我的心里,我将他当做弟弟一样看待。” 唐剴昱闻言嘲哂道,“万黎凝,你撒谎麻烦也过一下脑子,你和他年纪相仿,他比你还大几个月,你说将他视为哥哥还有点可信度,你竟然说把他当弟弟,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还说没有爱情,初恋最是难忘,他可是你的初恋情人。”他的唇边浮上一抹冷笑。 我不停的摇晃着头,否认道,“没有,他不是。” “你没喜欢过他,你当初会对他表白吗?”他凛然质问。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根本无法像当初叶永燿那时,将这个问题蒙混过关,在唐剴昱的面前,所有的事情几乎无所遁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冰洲石 我试着转移话题,“所以,你准备把汉娜接来帝国,是为了报复我吗?” “报复你,你想多了,她像从前的你,勇敢善良,而你,现在已经变得我快不认识了,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冷血无情,手段毒辣。”他冷言斥责。 “你的心里都能藏着别人,我身为帝王,就算立个侧室那又怎样?”他勾勾嘴角,俊颜挂满了讥讽嘲谑。 虽然他的话刺痛了我的心,但绕来绕去,皆起因于他无法对我和秦夙之间的关系释怀。 我心里明白,如果我解释不清我和秦夙的事情,他一旦真的把汉娜接来帝国,我和他之间就真是彻底完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干脆豁出去,极为冒险的坦白,“我不是原来的万黎凝,不是我对秦夙表白的,万黎凝在落水后已经死了。” 唐剴昱闻言脸色愈发的难看,“你在胡扯什么,难不成你预备告诉我,你是别的地方来的鬼魂吗?” 我肃了面色,“不错,我前世死了以后,来到这里,我原本的灵魂就比秦夙大十几岁,所以,你当初曾经说过,有些想法不是我这个年纪能够感悟到的。” “我当初那样说,是因为我对你的赞赏,你竟然拿这句话来借题发挥,装神弄鬼,越说越离谱。”唐剴昱完全无法接受和相信。 “够了,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回去冷静的反省一下。”他疾言厉色的下着逐客令。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高声道,“冰洲石,相传千年的冰洲石能够照出前世的影子,你只要拿出来让我照一下,就知道我没有骗你。1” “千年的冰洲石,那只是一个传说,你当真以为会有这种东西吗?”他冷哂道。 我倏地一愣,“你没有?” “没有。” 我攥紧了拳,“既然你没有,我就去找一块,证明给你看。”语毕,我转头离开了他的办公厅。 唐剴昱望着我离开的背影,只是摇着头,对我失望透顶,觉得无可救药。 一出门我撞见一个华贵婉丽的女人,诺艾薇。 不知她在办公厅的门外站了多久,她的神色略显尴尬,“我听说陛下最近一直都睡在办公厅,所以就来瞧瞧。” 她疑惑的问,“你和陛下吵架了吗?” 我此时没心思理会她,随口敷衍道,“恩,有些事意见不合而已,我还有事,就先不和你多说了。” 我遂转身离开,身后的诺艾薇,眯起了茶色的眼眸,一直伫立着凝神静思。 我小跑回了金羲殿,进了顾芃的房间,高声道,“顾芃,你赶快,把帝国最有名最权威的地质学家,考古学家全都给我找出来。” 顾芃一愣,“你找这些人做什么?” 我闪烁其词,“我找他们打听些事,很重要很紧急的事情。你先给我找,我以后再给你解释。” 顾芃见我一副心急如焚的神情,便不再多问,赶忙替我找寻出了这些人的联络方式,地址和电话。 “这个乔治·艾登是帝国最权威的地质学专家,还有这个刘教授,在考古界最有威望的。”她随即把这两人的资料信息都发到我的手机上。 我拨打了艾登的电话,电话的等待接通音“嘟……嘟……嘟”直响,我焦躁的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顾芃望着我只觉得眼晕。 好不容易接通电话,“你好,是谁?”电话里艾登的声音略显苍老但有力。 “您好,艾登博士,我是帝国国安部的探员,我有事向您打听一下,不知道您对冰洲石有没有研究,是否听过关于千年冰洲石的传说的事情。” 艾登慢条斯理的回,“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情,你问的到底是冰洲石的矿石,还是开采加工过后的冰洲石,如果你要问的是矿石,那都是万年,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年以上的,如果你要问千年之前就开采出来的冰洲石,那这个问题恕我没办法回答,你得要去问古董收藏家或者考古的人去了。” 我闻言倏地一愣,对,我怎么那么蒙昧糊涂,这矿石都是历经千万年以上才能够形成,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千年的冰洲矿石。 我料想这个千年定是指开采加工过后的,立马说,“抱歉,打扰您了,那我再问问看别人。” 挂了电话,又打给了刘教授,电话接通,同样的自我介绍过后,我立即切入正题道,“刘教授,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千年前就被开采加工出来的冰洲石。” 刘教授微一怔愣,“这个冰洲石,不算什么珍贵宝石,收藏的价值不高,鲜少有人会珍藏千年以上,我只听过古时候,孔明的手里有一块玲珑神石似是冰洲石,但也只是传说而已,具体在哪里,我是没见过。” 看样子能找到这千年冰洲石的可能性确实很渺茫,我怎么那么冲动,居然不顾一切,对这样虚无缥缈的传说信以为真,当真是穷途末路的孤注一掷,此时的我,肠子几乎都悔青了。 我不抱任何希望,随口问了声,“那您知道,还会有谁对这方面有研究吗?” 刘教授在电话里突然轻笑一声,“这个嘛,你要找行内的人问问,也许他们知道。” 我的眼眸倏地一亮,“行内人,什么行内人?” 刘教授含蓄的暗示道,“你应该懂,就是那方面的人,专门探寻古董的人。” 他这样一说,我突然之间恍然了,他的意思是指……盗墓的人吗? 我恂恂的窃语道,“那您认识这方面的人吗,是否能给我介绍一个。” 电话里刘教授沉默了。 我宽慰道,“您放心,我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会抓他们,我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找到这个冰洲石。” 我恳切的央求,“拜托您了,刘教授。” 刘教授吁了口气,“那好吧,我给你介绍一位,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就行。” 我闻言欣然道,“当然不会,我一定保密。” 刘教授随即给了我一个人名和地址,让我亲自登门拜访询问。 这个人被尊称为樊二爷,在盗墓界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注释: 1此处的千年冰洲石,纯属虚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决裂(一) 我按照地址,掩盖了自己的身份,装作收藏古董的人,上门去拜访这位樊二爷。 一栋古色古香的宅子院落,进门便是几近两米高的紫檀木大插屏,木质屏风上雕刻着几竿修竹,价值不菲。 我被一佣人领至会客室,室内的装饰摆设也尽是些奇珍古玩,名家字画,年代悠久。 我坐在地上的簟席,面前一张矮几,上面摆着蓝釉青花瓷的茶具,我饮用着佣人替我斟的茶水,等候着樊二爷。 过了几个小时,樊二爷终于现身了,一个气貌轩峻,颇有威势的中年男子,他微微一笑,客气道,“抱歉,有事耽搁了,让你久等了。” 我和畅微笑,恭维道,“无妨,樊二爷大忙人,是我打扰了。” 他见我的举止和谈吐不像一般女子,便肃了面色,坐在了我的对面,认真的同我攀谈起来。 “你为什么要找冰洲石,这种石头一般只作为实用材料进行加工处理,很少有人会拿来当做收藏品。”他疑惑的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用处,您如果略知一二,烦请告知于我。”我的态度十分诚恳。 “这个……”他略微沉吟,“千年以上的冰洲石,怕是不好找,寻常的墓穴里不会有,一定得是身份极为尊贵的人才有可能把这种石头当做陪葬品。” 我倏地一愣,“极为尊贵,您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环胸眯眼,“只有皇陵里面才可能会有。但是这个皇陵,怕是无人敢动,毕竟现在的天下是由皇帝天子掌管的。” 我的面色一凛,猛地站了起来,怒斥道,“大胆,皇陵怎么能动?” 他被我吼得一怔,“你……是怎么了,你问我,我答复你,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像动了你家祖坟似的。”他的唇边满是嘲讽。 我喘着粗气,“抱歉,打扰了,告辞。”我随即大步迈出了这间屋子。 我的脸色苍白,手心全是冷汗,这个樊二爷说的没错,皇陵在我心里的地位,那是比自家的祖坟还要看重千倍万倍的,怎么能够,怎么能动? 我咬着牙,唐剴昱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算是彻底死了这条心,绝了这个念头。 可是,我不能让他把汉娜接来帝国,我只能再去和他努力沟通一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搭乘上飞往帝都的飞机,回到了皇宫,我木然的步至唐剴昱的办公厅,唐剴昱坐在办公桌后,冷厉的目光望着我。 我杵在他的面前,低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半响,他问道,“你找到冰洲石了?” 我摇了摇头。 他一声冷笑,“没找到,你回来做什么?” 我默然不语。 “万黎凝,你还想编造什么荒诞的借口说辞来狡辩。”唐剴昱的语气渐渐愤懑。 我咬着唇,“我没有想骗你,真的没有。” “那你说的冰洲石呢,这才两天功夫,你就放弃不去找了,你这不是信口胡诌是什么?”他愤怒的质问我。 “我,我其实打听到了,但是……”我难以启齿。 “但是什么?“他咄咄逼问。 “因为,我打听出来,这石头,可能,可能在皇陵……”话音未落,唐剴昱猛地拍桌而起。 他喘着粗气,勃然大怒,“万黎凝,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你竟然还想打皇陵的主意,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我的眼圈红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只是这么和你说……” “够了。”他一声怒斥,“我不想再听你的疯言疯语,你给我滚。”他手捂剧烈起伏的胸口,气得几乎无法喘息。 我的眼泪不禁潸然而落,我趴在他的桌前,“剴昱,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我让你滚,你是听不懂吗?你还死皮赖脸在这里做什么?”他冲我厉吼。 我闻言心痛欲绝,死皮赖脸?我在他的心里,竟然已经被嫌恶成如此了吗? 就在此时,诺艾薇突然进入办公厅,盈盈拜道,“艾薇参见陛下。” 唐剴昱没有心情搭理她,诺艾薇自顾自的接着道,“陛下,我知道万黎凝为何这样死皮赖脸。” 我心中一惊,转眸望向她。 唐剴昱被她勾起了兴趣,“说。” 诺艾薇低眉顺目,冉冉道来,“这个万黎凝是我引荐入宫的,我本以为让她进宫,陛下您会开心,没想到她如此的欺骗和玩弄陛下,所以,有些事我不能再隐瞒了,我必须要告发她。”言辞间颇为冠冕堂皇。 诺艾薇要告发我,我的脸色倏地煞白,浑身冰冷,她竟然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她想做什么? 唐剴昱不耐烦的叱道,“你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 诺艾薇瞟了我一眼,“她厚着脸皮的讨好陛下,根本不是为了陛下您。” “具体为了什么,您看了这个就明白了。”她随即把一个平板电脑放置在唐剴昱的桌上,打开了一段视频。 我在一旁,看见这视频,陡然间大惊失色,眼前一片昏黑,差点没晕厥过去。 “我和鬼凤蝶之间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我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为了找到叶永燿,我也必须和她争斗到底……” “陛下怎么会这样昏聩糊涂……我就不信了,我斗不过那个鬼凤蝶……” “只要鬼凤蝶没了陛下的庇护,她的生死和命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视频里是我在薇香殿的寝宫,和顾芃,安若怡在一起的谈话。 唐剴昱见了这视频,脸色倏地苍白,他脚下一个虚浮踉跄,手扶着桌子,才稳住了身子。 他嘴里喃喃道,“为了……叶永燿,为了……叶永燿……” “你当初来找我和好,忍辱负重的曲意承欢,竟然是为了叶永燿,和鬼凤蝶争。” “好,真好……”他仰天长笑,笑出痛彻心扉的泪水。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全都倒流了。 他极为痛愤的自嘲,“我居然愚蠢到为了帮你找叶永燿,做出那种……轻贱自己的事情,却被你羞辱。” 想起曾经受到逼迫,身为无比尊贵和高傲的帝王,却委身于人的不堪之事,层出不穷的痛恨和疾怒翻山倒海,他的喉头翻涌上一股腥热,他抑制不住的猛咳,用手捂着口,颤颤的放下手掌,手上赫然沾上一口鲜红的血液。 诺艾薇大惊,急声叫喊,“陛下,快来人,快去找医师……” 杨林等仆从携着医师惊惶的冲进厅内,扶着几近昏厥的唐剴昱走出了办公厅。 而我,已是丧魂落魄,身体蜷缩成一团,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决裂(二) “凝儿,我找你找半天,你躲在这里做什么?”顾芃心慌的望着我。 我一直蹲在办公厅的角落,一动不动。 顾芃蹲下身,“你起来,走,跟我回去。”她把我扶了起来。 我的眼神空洞,面无人色,如行尸走肉,任由顾芃带回金羲殿。 走到金羲殿的门口,门口的侍卫倏地横出手臂,把我俩拦下了,侍卫肃然道,“对不起,陛下说了,你们俩不能进入金羲殿。” 顾芃闻言一愣,她咬牙道,“我回去住的地方拿东西不行吗?” “你和她……留在金羲殿的东西,这两天仆从就会收拾出来还给你们。”门口的侍卫铁面无私,“你就在外面等着,不能进去。” 顾芃愤然道,“你让我们这两天去哪里等,我们的东西自己会收拾,不用你们赶。”语毕,她扶着人偶般木然僵硬的我,想直冲金羲殿。 侍卫扬声道,“我说了,你们不能进去。”他一把拉住了顾芃的手臂。 顾芃挣扎起来,歇斯底里的吼道,“我非要进去,你们能拿我怎样,有种杀了我。” “怎么了?”杨林听见门口的吵嚷声,从金羲殿内走了出来。 顾芃噙着眼泪,甚是委屈,“陛下就算要把我们赶出金羲殿,也得让我们收拾下行李吧。” 杨林紧皱起眉,“算了,你们进来吧。” 侍卫为难道,“可是,陛下吩咐过,不允许她们再进入金羲殿,这样违抗陛下的命令,不太好吧。” 杨林凛然无畏,掷地有声的道,“陛下若是责怪,我一力承担。” 侍卫闻言便不再阻拦,顾芃带着我,回了她的房间。 她把我扶到床上,见我还是没有反应,急声道,“凝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要吓我,你和我说句话啊。” 我摇晃着头,嘴里呢喃着,“没有了……全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你说清楚点。”顾芃焦灼的问我。 我只是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话,仿若得了痴症一般。 顾芃坐待不住的起身,出门找了杨林,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凝儿她,她……”她无法言表。 “陛下交代过,这件事不要对外声张,所以……”杨林欲言又止。 “你对我还保密吗,我不会到处乱说的。”顾芃应诺道。 杨林沉吟了下,“好吧。” 他的神情骤然变得凝重,“万黎凝把陛下气的吐血,陛下和她之间,算是彻底完了。” “气得吐血?”顾芃失声叫起,“怎么会这样,凝儿她做了什么?” 杨林回,“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 他一声喟叹,“诺艾薇把万黎凝在薇香殿和你们的谈话拍了下来,给陛下看了。” 顾芃惊恐的说,“诺艾薇,她在薇香殿装了摄像头吗,她居然一直在监视凝儿。” 思及此,她痛恨的切齿道,“这个诺艾薇,太卑鄙无耻了,当初凝儿还救了她的父亲,没想到她竟然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她攥紧了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凝儿把鬼凤蝶除掉了,她就翻脸不认人,这个女人这样的阴险歹毒,陛下怎么会相信她?” 她疑惑道,“诺艾薇究竟拍了什么给陛下看?” 杨林深舒一口气,“我看了眼那个视频,只能说,怪万黎凝自己不好,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顾芃问,“凝儿在视频里说什么了?” 杨林道,“她说,她是为了找叶将军,才去和陛下……” 话音未落,他又是一叹,“这让陛下怎么接受得了。” 顾芃瞪大了眼,思索了下,“我明白怎么回事了,诺艾薇只剪辑了一部分视频,她这是断章取义。” 顾芃拔高了声音,“凝儿那么爱陛下,对陛下的心意有目共睹,怎么可能只为了叶永燿。” “陛下他为此气成这样,也是因为爱凝儿,所以才无法接受,他们俩之间完全是误会,是可以解开的,你想办法劝劝陛下,让他们好好的谈一下。” 杨林蹙眉道,“我放你们进来,已经担了很大的风险了,医师说,陛下现在不能再受刺激,恕我没办法帮这个忙了。” 顾芃拉着杨林的衣袖,“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俩,因为诺艾薇的陷害而决裂,让她的阴谋得逞吗?” 杨林闻言沉默了,片刻过后,他说了句,“再说吧,我只能看情况。” 顾芃回,“好。” 薇香殿内,顾芃冲着诺艾薇大声痛骂,“诺艾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凝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陆厉闻声走了出来,“怎么回事,顾芃,你在薇香殿发什么疯?” “我发疯?”顾芃牙尖嘴利,“你问问看,诺艾薇她干了什么好事。” 她突然之间想到什么,“陆厉,难不成这件事你也参与其中吗?” 陆厉困惑道,“到底什么事,你把话说清楚。” “这个诺艾薇,在凝儿的房间里装了摄像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顾芃愤然道,“她剪了几段视频给陛下看,害的陛下和凝儿彻底闹翻了。” 诺艾薇冷然叱道,“行了,你给我住口,我是看在同学的份上才对你容忍,你若是再出言不逊,休怪我不留情面,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两个侍卫随即把骂骂咧咧的顾芃推搡出了薇香殿。 陆厉不敢置信的问诺艾薇,“你在万黎凝的房间装了摄像头?” 诺艾薇丝毫不以为意,云淡风轻的说,“我只是为了以防不测。” 陆厉痛心道,“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恶毒,这么多年,我真是瞎了眼了。” 诺艾薇闻言一怔,“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厉冷哼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诺艾薇咬牙道,“这都怪万黎凝自己不好,是她先愚弄陛下,让陛下不开心的,我是为了陛下。” “你落井下石,是想趁虚而入吧,你还说是为了陛下。”陆厉毫不留情的予以讥讽。 “你看准机会,将万黎凝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你这是精心谋划安排了多久?”陆厉觉得彻骨寒心。 诺艾薇被质问的语塞,紧咬着唇,无言以对。 “恕我没办法再伺候您了。”陆厉义愤难消。 他丢下一句,“告辞。”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薇香殿。 诺艾薇急声叫喊,“陆厉,你给我回来。”她跌坐在地上,握拳猛锤地面,泪水盈眶。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决裂(三) “凝儿,你喝点水吧。”顾芃拿了杯水端至我的跟前,送至我苍白干裂的唇边。 我木然的摇了摇头,顾芃担忧的劝道,“你这样不吃不喝,身体会支持不住的。” 我依旧没有回应,似是丧失了生存下去的欲望。 顾芃抓着我的肩膀,“你不要这样,杨林在想办法劝谏陛下,你的身体若是垮了,到时就没办法和陛下解释了。” 我的眼泪簌簌而落,摇晃起头,嗫嚅着,“他不会……再相信我了,再也……不会了……”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会呢?”顾芃蹙眉道,“他是因为在乎你,才会这样的生气。” 我呐呐道,“我……没法,解释,解释不……清了……” 顾芃闻言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不住的长吁短叹。 顾芃出门见了杨林,问道,“陛下怎么样了,他的身体好些了吗?” 杨林回,“陛下没什么事了,静养了两日,已经好多了。” “那,你有没有劝过陛下?”顾芃心急如焚。 杨林摇头,“陛下不想听到关于万黎凝的事情,我暂时没办法开口。” “那你尽快吧,再拖下去,凝儿,她,怕是撑不住了……”顾芃思及此,忍不住的哭泣。 “撑不住?”杨林惊道,“她怎么了?” “她已经快三天不吃不喝了。”顾芃抹了一把泪水,“就算陛下要和凝儿做个了断,也得把话说清楚。” 杨林叹道,“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和陛下说说看的。” 次日,杨林和顾芃说,唐剴昱愿意见我一面,顾芃喂我吃了点东西,替我拾掇了一下。 我迈着沉重如铁的步子,恍恍惚惚的进入了唐剴昱的寝宫。 唐剴昱躺在床头,俊颜略显苍白,他面无表情的望着我。 我木然的走至他的床边,缓缓的坐落在矮凳之上。 彼此相顾无言,殿内如死一般的寂然。 良久,唐剴昱发声道,“我当初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会突然之间变了态度,这样的委屈求全,百般讨好于我。” 他背靠床头,冷笑了声,“原来竟是为了叶永燿。” 我努力解释,“我是很想找到叶永燿,但是,我爱的人是你,我……真的爱你。” 唐剴昱重了语气,“我只问你一句,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为了叶永燿,你当初会费尽心机的挽回我和你的感情吗?” 我闻言咬着唇,捏着衣角,哑然无语。 唐剴昱见状摇头道,“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爱我。” 他伸出手臂,拉开了一侧床头柜的抽屉,从底下拿出几封书信,“这些情书是你当初写给我的。” 他手拿书信,诘问我,“你在抄写这些诗词的时候,是何等的敷衍了事,可曾用进半分情意。”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无比苦涩的笑容,“可笑的是,我竟然还沾沾自喜,将它们给收藏起来。” 他将手中的书信,扔至我的身上,张张信笺如萧萧落叶,在我的身边纷扬飘落。 他深吸一口气,“在你的心里,我不如叶永燿洁身自好,不如他对你豁出性命的情深义重,你对他念念不忘,我不怪你。” “叶永燿我已经陪你去找了,鬼凤蝶也让你杀了,你还想利用我做什么?”他痛恨的逼问。 我泪流满面,百口莫辩,“我,没有想要利用你,没有……” 他郑重其事的说,“你放心,我向来公私分明,你那么精明能干,将来若是青云直上,想升至位高权重,我定当不会阻扰。” “至于我和你之间,就到此为止,我累了,不想再去揣测你的心思。”他别过了脸,决然道,“你走吧,我永远都不想再见你。” 我泣不成声,哀求道,“剴昱,我真的,爱你……你不要……赶我走……” “够了,你究竟是想做什么。”他的俊颜露出厌烦的神情,“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再来纠缠我。” 我垂了死灰般黯淡的眼眸,一字一顿的凄然道,“好,我走,我不缠着你。” 我缓慢的站起身,眼前突然一片昏黑,我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寝宫。 唐剴昱望着我苍凉落寞的茕茕背影,眼眸闪动着复杂的神情,几分痛楚,几分黯然,还有几分不忍和难舍。 五天后—— “陛下,你让我进去见陛下。”顾芃不顾杨林的阻拦,执意的硬闯唐剴昱的寝宫。 “我就说两句话,杨林,你让我进去。”顾芃奋力挣扎被抓着的手臂。 唐剴昱端然的坐于桌边,“杨林,你让她进来吧。” 杨林诺道,“是。”他放开了顾芃,顾芃冒冒失失的一头冲进唐剴昱的寝宫。 “陛下,凝儿,凝儿她走了。”顾芃焦急万分道。 “走了,她,去哪了?”唐剴昱的眼眸倏地划过一抹担忧。 “她和蛟影部队,一同去了加坚西。”顾芃拿出一封信,“这是凝儿留下的,她说,若是有机会的话,让我交给您。” 唐剴昱别过了视线,“我不想看,你拿走吧。” 顾芃哽咽道,“陛下,凝儿说,她没有用心写信给您,是她的错,她觉得追悔莫及,但是,这封是她用血泪写的,您看一眼吧。” 顾芃的双手颤颤抖抖的将一张信纸递至唐剴昱的眼前。 唐剴昱不禁扫了一眼,白色的信纸,泪渍斑斑,纸上只有简短的三行字。 他瞥见那几行字的内容,猛然一惊,他从顾芃的手里,一把接过了信纸细看。 “捐躯以济苍生灵,了却君王天下事。 只解沙场为君死,万里长征人不还。 恒持此情成永志,留取赤心在人间。” 唐剴昱怅然若失的喃喃自语,“赤心,痴心……” “陛下,凝儿当初是听了我的劝告,为了叶永燿留下的,但是,她那时根本不知道您对她的心思,您那样对待她,她有多么痛苦和伤心,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顾芃铿锵有力的说,“她是抱着为了找到叶永燿的信念,一直坚持着,但是,她是咬着和了血的牙,忍着锥心刺骨的痛,她如果不爱您,她怎么会那么痛苦?” 顾芃悲泣道,“陛下,她这封哪是什么情信,这是遗书啊,她是去送死的,她不会……再回来了。” 顾芃手捂着口,失声痛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里远征(一) 百丈高楼接大荒,天地愁思寥茫茫。 我从高楼的窗户远眺,举目尽是凄凉空旷的荒野。 屋内汉娜,路易和吴锋等人在讨论作战计划,我同蛟影的几个队员率先从高空跳伞至加坚西大陆,按照先前和汉娜的约定,去了路易的住处,和她会面。 由于路易对父神军团也是深恶痛绝,之前我又救了他的命,所以此次帝国对父神军团的歼灭行动,路易鼎力支持。 有了路易的情报,如虎添翼,汉娜和路易俩人,把父神军团手下所有的帮派窝点全盘告知,在地图上全部标注列明。 唯一需要费点心力的就是解救奥林帕斯被抓的众多孩子,一旦将其救出,包围在加坚西大陆附近海域的帝国舰队上的战机,便会飞至奥林帕斯上空发射导弹,给予毁灭性的打击铲除。 根据汉娜提供的信息,对奥林帕斯城镇的内部分布,画了详细的地图,标明了孩子们的宿舍楼区域。 等到深夜,蛟影的其他特种兵们便会从飞在高空的运输机空降而至,分成四组队伍,潜入奥林帕斯将孩子们全部解救。 为了保证安全撤退,只要接到蛟影解救成功,全部撤离的信息,导弹便会在顷刻间将奥林帕斯夷为平地。 他们在商量确切的作战计划,而我,落寞的孑立在窗边,遥望着苍茫大地,感怀神伤。 想起唐剴昱曾经在这里说过,不要哪天他气极了,再也不理我,没想到一语成谶,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就来临。 我的心里悲痛难忍,眼眶不觉湿润。 吴锋见我有些异样,出声道,“凝儿,你……没事吧。” 我抹了把溢出眼角的泪水,强颜微笑,回道,“没事。” 我走回他们的身边,问道,“如何,计划都安排好了吗?” 吴锋颔首,“这次蛟影突击队一共两百人,分为四小组,你要不别去了。” 他这一路上觉得我不太对劲,心下有些不安。 “不。”我倔强的反驳,“我要参加,我进去过奥林帕斯城镇,对里面的岗哨分布了若指掌。” 吴锋道,“汉娜也很清楚。” “汉娜从来没有和蛟影的队员配合过,这件事情我必须亲自参与,我进第四组吧,就这么定了。”我的态度执拗且坚决,不容置喙。 汉娜回应,“她说的没错,我对你们的装备和作战指令什么一无所知。” 吴锋无奈道,“那……好吧。” 深夜的奥林帕斯,月光森森,万物沉睡,偶有几声夜枭立于枝头在凄厉的哀鸣。 我和蛟影悄然而至,手握热成像夜视镜的狙击步枪,雷厉风行的将各处驻守的岗哨在眨眼间全部击毙。 蛟影们立即分流四散成各小组,进入宿舍楼区,我偕同一些队员,冲入宿舍楼房,将孩子们从睡梦中唤醒,让他们全部离开房间,护送他们离开奥林帕斯城镇。 我们第四组分配的楼区,没过一会几乎全部清空,我正准备撤离,宿舍走廊里倏忽闪过一个矮小的身影,我寻思着,难道还有遗漏的孩子? 我赶忙紧随其后,跑进一房间,发现一个约摸十来岁的男孩,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后。 我见他害怕恐惧的样子,柔声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你赶紧跟我离开这里。” 我拉住了他的手臂,想把他带出房间,谁知他猛烈挣扎起来,嘴里叫喊道,“我不走,我是父神的儿子,你们不能把我带走。” 我见状紧皱起眉,这个孩子是中毒太深了吗?我一把捂住了他大声叫嚷的嘴,“嘘,别出声。” 他“唔……唔……”发不出声,愈发的惊慌失措,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往我的腰间刺了过来。 我陡然一惊,猝不及防的被刺中腹部,我吃痛的放开了这个孩子,他随即跑出了房间。 我虽穿着防弹的特种兵服,但锋利的匕首也深深的扎进了腹部,鲜血抑制不住的涌出,从内至外浸湿了我的衣衫,我的脸色发白,弯腰护着腹部,步履踉跄,行动迟缓。 此时,尖锐的警鸣声骤然响起,我暗道不妙,我们这是被奥林帕斯的士兵们发现了吗。 头盔里的耳麦传出各小组组长的汇报声,“第一组全部撤离……” “第二组全部撤离……” “第三组也全部撤离……” 轮到我,我沉吟了下,耳麦响起吴锋急促的声音,“凝儿,你们都撤离了吗?再不走来不及了。” 我深吸一口气,毅然道,“第四组,全部撤离……” 吴锋回,“好。” 我苦笑了声,随即关了耳麦,脱下头盔,手捂着出血的腹部,滑坐在地上。 我闭起了眼,就这样吧,我原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一道喷射白色气体的火焰如流星划过寂蓝的苍穹,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随之响起,我知道导弹轰鸣而至了,宿舍楼的窗外闪动着血一般的红光,照着我凄苦无望的脸庞。 硝烟和灰尘弥漫,瓦砾砖块飞溅,我身下的楼面遽烈震动,随着一声巨响,整栋宿舍楼支撑不住的轰然坍塌,奥林帕斯城被冲天的火光和黑烟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我被压在钢筋混凝土之下,无法动弹,我浑身剧痛,鲜血直流,身上的筋骨好似都被压的粉碎断裂。 我用一只勉强还能活动的手捂住眼睛,不知是被呛得,还是疼的,亦或是悲的,决堤的泪水遏制不住的涌出。 我的眼睛开始模糊不清,光线好似越来越暗,身体逐渐冰冷,呼吸愈发微弱,身上的痛楚也好似变得麻木,失去了知觉,我的血液在蜿蜒流淌,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如盛放过后的花朵,无声无息的萎谢凋零于枝头。 好累,这一世我活的太累,太苦,我就能再无任何牵挂,再无任何痛苦,就此安静的解脱。 原来,死亡的感觉也能如此的平静和安详。 叶永燿,我这就把命还给你…… 剴昱,我死了以后,你就不会再恨我了…… 我缓缓的阖起了双目,人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奥林帕斯的城外,吴锋心慌意乱的冲着耳麦喊道,“凝儿,凝儿,你回话……”耳麦里没有一丝回应。 吴锋焦急的四处寻找,他抓着蛟影的队员,一个个的询问,“凝儿呢,凝儿没和你们一起吗?” 那些人纷纷摇头,都说没看见。 吴锋冲进奥林帕斯城外的浓烟中,被蛟影的队员一把拦住了,“吴上将,你不能进去……” 吴锋悲痛万分,声嘶力竭的吼叫,“万黎凝——”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万里远征(二) 浓烟渐散,火光熄灭。 满地的瓦砾碎石,钢筋砖块,满目疮痍。 天边泛起鱼肚白,隆隆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乌云般密密麻麻的运输机携着士兵和各种空投物资,浩浩荡荡的蜂拥而至,降落在奥林帕斯城镇附近的平缓野地。 几千名陆军官兵从直升运输机中走出,列着整肃的队伍,在奥林帕斯的城里城外搜捕幸存的残兵败将。 工程兵拆出空投物资,以极快的速度搭建起一个作战指挥中心的营地。 营地的中央,最为高大的军帐内,一个湛然若神的俊美男子踞于桌后,他的手指不停的敲击桌面,俊容疲惫,神情忧虑和焦躁。 一个肩章两颗星的中将和几名士兵押着一个满面土灰,衣衫褴褛的老者进入营帐。 军官毕恭毕敬的行着军礼,“启禀陛下,您说的卡俄斯我们已经捉到了,是否就是这个男人。” 他摁压老人的肩头,让他跪在地上,抬起他的下颌,将他的面容展示给面前的男子审视。 男子锐利的眼眸扫了一眼,微微颔首,“没错,就是他,把他……”他刚想出声把这个卡俄斯带走。 卡俄斯冷笑一声,“皇帝陛下运筹帷幄,英伟不凡,我等甘拜下风,却不知那么快就破坏我跟您之间的协定,是否有违国际条约?” 唐剴昱冷哼,“放心,我跟你之间的协定依然有效,在这里会有一个署名是你的仓库,里面存放着给你的军火武器,不过……” “不过什么……”卡俄斯的眼眸闪动着一丝希望。 “等你先从监狱里出来,才能去认领这个仓库,不过,你罪大恶极,往后的余生怕是都要在监狱里渡过。”唐剴昱慢悠悠的告诉他这个严酷的事实。 卡俄斯的眼眸倏地一暗,颓然的面容瞬间苍老灰败。 唐剴昱站起了身,肃了俊容,“你在这片大陆无法无天,专横跋扈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你就去监狱里悔过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吧。”凛凛威颜的气势,傲世苍生。 唐剴昱施了个眼神,让军官立即把这个卡俄斯带下去,因为他焦心如焚,他御临此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命令军官,“你把吴锋给我叫进来。” 片刻,吴锋进入营帐,他的神情痛苦颓丧,唐剴昱见了吴锋的模样,心中陡然一凉,不详的感觉压上心头。 吴锋行礼道,“吴锋参见陛下。” 唐剴昱吞咽着口水,润了下干涩的嗓子,心慌的问,“万黎凝呢,她在哪?” 吴锋哽咽道,“凝儿,她,她……” 唐剴昱提高了嗓音,焦急道,“她怎么了,你快说。” 吴锋深吸一口气,“凝儿她,一直在奥林帕斯,从进去以后,就再没……出来。” 唐剴昱面色倏地煞白,他颤巍巍的说,“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在奥林帕斯的废墟下面。” 吴锋点了点头,用手捂着湿润的眼眶。 唐剴昱一个踉跄,人往后倒退了一步,侍立在一旁的杨林赶紧扶了一把。 唐剴昱的眼眸灿动,他推开了杨林,站直了身,对着吴锋说道,“那你还楞在这干嘛,赶紧去找,出动所有人,给我去找。”他几近咆哮。 吴锋攥紧了拳,领命道,“是。” 他转身准备走出营帐,身后的唐剴昱突然叫了声,“慢着。” 吴锋回首,唐剴昱步至他的跟前,同他交代了一番,“你带着所有能够带的人手,就这样给我去找。” 吴锋听完唐剴昱的吩咐,面容微微一怔,随即便刻不容缓的出去执行命令。 唐剴昱自从看到那封书信,就十万火急的前往加坚西,沿途只要遇到驶往加坚西大陆的舰船,就轮番搭转,日夜兼程的赶至这个地方。 相隔十万八千里,顾芃通过卫星试图联络万黎凝,万黎凝却拒绝接听,他才亲自赶来,他痛悔懊恼,自己还是来迟一步。 …… 我的灵魂似乎已经脱离了身体,在漆黑的混沌里飘荡,正前方闪着一团光亮,我思忖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我缓步走向这团亮光,耳边突然响起阵阵的呼喊,我竖起耳朵,声音渐渐清晰明朗。 “凝儿,你在哪里……” “凝儿,剴昱爱你……” “凝儿,剴昱不能没有你……” “凝儿……” 我捂住了口,两行泪水涌出眼眶,唐剴昱的音容笑貌在眼前历历浮现,我用手去触碰他的身影,却只是在虚空幻影中划过。 我木然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口中呐呐着,“剴昱……我也爱你……我来了……”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我还被压在钢筋泥土之下,呼喊我的声音憾天动地,响彻云霄,滚烫的热泪不禁潸然而落。 唐剴昱他,竟然命令那么多人,这样深情的呼唤,他对我的深重爱意毫不掩饰的表露在天地之间,万众之前。 剴昱爱我……剴昱不能没有我…… 这样殷切的呼喊声,如同打了强心剂,注射了肾上腺素一般,我的内心突然涌上极为强烈的求生欲,我用一只勉强能够活动的手,摸出特种兵服里的一根信号棒,用牙齿咬掉信号棒的引线,信号棒释放出求救的烟雾,鲜红色的烟雾袅袅升腾。 片刻,从烟雾中出现一张欣喜若狂的俊脸,我的气息微弱,叫了声,“剴昱……” 我的嘴角浮上一抹喜悦的笑意,倏地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的昏死了过去。 营帐中—— 军医满面愁容,战战栗栗的对唐剴昱说,“陛下,她的身上多处骨折骨裂,腹部还有刀伤,失血过多,伤势极其严重,情况不太乐观。” 唐剴昱望着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的我,被各种仪器和针管点滴围绕,隐隐可见洇出血液的纱布遍布身体,心痛欲绝。 他厉声道,“不乐观你也得给我治,若是治不好,提头来见。”。 军医垂首弓腰,背上冷汗直流,唯唯应道,“是,是,我一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唐剴昱坐在我的身边,修长的手和我的手指相交,他的嘴里喃喃自语,“凝儿,你为什么不听电话……” “凝儿,你一定要好起来……” “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凝儿,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好好的补偿你……” 第一百四十章 大结局(一) 营帐的顶端,数根钢丝呈十字交叉网罩的营灯,发出的昏黄灯光,在唐剴昱略显苍白的俊脸,投下一抹暗红的阴影。 唐剴昱一直守在我的床边,守了两日,我依旧昏迷不醒。 他的眼眸没了神采,俊容疲倦憔悴,杨林在一旁劝道,“陛下,您休息一下吧,您已有两日没阖过眼了。” 他摇头道,“我睡不着,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她。”他痛心疾首,后悔莫及。 门外一士兵高声道,“陛下,有人求见。” “是谁?” “一个叫汉娜的,她说来看万黎凝。” 唐剴昱漠然的说,“让她进来吧。” 汉娜走进营帐,行礼道,“汉娜见过陛下。” 唐剴昱没有回应。 汉娜蹙眉问道,“陛下,她怎样了?” 唐剴昱闻言摇了摇头,用手捂住了湿润的眼睛。 汉娜叹了口气,她轻柔的扶上唐剴昱的肩头,“陛下,您别难过,她会好起来的。” 唐剴昱微微侧身,她的手从他的肩上滑落,他没有理会汉娜,只是握着我的手,哽咽道,“凝儿,我的心里只有你,一直都是只有你,我从来没有这样爱一个人……所以,我没办法忍受,你为了别的男人伤心流泪,心里一直想着别人……” 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凝儿,只要你醒过来,我可以不和别的女人说一句话,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凝儿……” 我突然微启嘴唇,“你,你,说的……”隔着呼吸面罩,原本细微的声音只看见动了动嘴唇。 唐剴昱的眼眸倏地闪出辉光,惊喜道,“凝儿,你醒了,你想说什么……” 他低头凑近我的唇边,呼吸面罩内,我气若游丝的说,“你,你说,无论要……你做……都……答应……” 唐剴昱点头道,“对,我答应你。”他紧搂着我,喜极而泣。 杨林亦是喜出望外,赶忙出门去唤军医。 军医进入营帐,唐剴昱放开了我的身体,想让军医诊断。 无意识间,我的手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不放,唐剴昱立在我的床边,任由我抓住,军医检查过后,喟叹道,“她已经脱离了危险,等情况稳定些,把她送回帝国,再让专家好好诊疗,基本无碍了。” 唐剴昱深深的松了口气,杨林又劝,“陛下,现在您能放心去歇息了吧。” 唐剴昱置若罔闻,又坐在我的床边,“我就在这里陪着她,哪里都不去。” 由始至终,唐剴昱没有看汉娜一眼,好似她是个透明人般的不存在。 汉娜落寞且无声的离开了营帐,唐剴昱都没有察觉,他只是牢牢的凝注我,不曾转移过丝毫视线。 过了两日,我躺在担架病床,被运送回帝国。 回到皇宫,经过宫廷医师的会诊和治疗,我又如木乃伊般缠绕了浑身的绷带。 唐剴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他亲手喂我每日三餐,我皮糙肉厚的老脸不免也有些受宠若惊。 一日,他搅动着碗里的药粥,问我,“你为什么不接卫星电话,害我差一点无法挽救,铸成大错。” 我的面色略显尴尬,讪然道,“顾芃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我以为……她来劝我,所以就不想接。” 我嘀咕道,“我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在出发三天后,才告诉顾芃我去了加坚西,就是怕她阻拦。” 唐剴昱拿着调羹的手微一颤动,眼眸里划过一抹心惊和胆寒。 “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若是真的死了,你让我……我怎么活下去?”他攥紧了拳,俊脸满是悲痛欲绝,“我把你害成这样……” 我握上他的手,歉然道,“剴昱,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蹙起剑眉,“你还和我道歉,你是想让我心疼内疚死吗?” 我莞尔一笑,“好,那就不说这些肉麻的话了。” 我转移话题,啐了一口,“这粥真难喝。” “难喝吗?”唐剴昱端起碗,抿了一口,随即微微一怔,似乎亦有同感。 他柔声哄道,“难喝也得喝,这粥是御厨房精心调制的,对你的身体复原有益。” 他坐上床沿,一手揽过我的肩膀,喝了一大口药粥,修容丰美的俊脸凑近我的脸庞。 他闭起双目,红润的菡萏双唇贴上我的唇瓣,嘴里含的药粥缓缓喂至我的口中。 我的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只是听话的把粥全部咽下喉咙。 一口喝完,他离开我的双唇,挑眉问我,“如何,还难喝吗?” 我的双颊泛红,伸舌舔了舔唇,意犹未尽道,“好喝……” 他的唇边勾起一抹促狭的轻笑,“那就继续。” 一碗粥喂得我意乱情迷,分不清东西南北,几乎又快晕厥,我不由得觉得,如果每日都是这种待遇,就算一直躺着受伤不起,我也心甘情愿。 三个月后,我的伤基本痊愈,但还是被唐剴昱强制卧床休养。 静美的花好月圆夜,月光如水潋滟,深蓝的夜空漫天璀璨星辉,御花园的繁花如云似锦,落英蹁跹飘颻,香气馥郁甜腻。 我望着躺在身侧光华焕耀的唐剴昱,整整三个月,当真如清莲般,只能看不能碰,令人心痒难耐。 我搂上他的后背,娇唇在他的耳畔吹着幽兰气息,不安分的纤纤玉手在他的身上游移。 他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转过身,轻声叱道,“别胡闹。” 我嘻嘻一笑,娇声软语道,“这可是关乎皇室子嗣的正事,怎么是胡闹?” 他闻言怔了一下,“你在胡说什么,你的伤都还没养好。” 我不满的娇嗔,“你说过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答应,君无戏言,你又想反悔吗?”我揪着他的诺言不依不饶。 他无奈的轻叹一声,闭起了双目,应允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你来把控,免得伤到。” 我的眸子登时如星闪亮,唐剴昱的意思,是任我……为所欲为。 陡然间,一双冰冷的手铐猝不及防的铐上他的手腕,连接着床头。 他倏地睁目惊道,“你又铐我?” 我色眯眯的望着他,咽了口垂涎,我低首凑近他的耳边细语,“上次是假的,这次可是真的,我还记得,你说过只要我想,你可以任我……亵玩。” 他的俊脸浮上一抹嫣红丽色,魂飘意荡,寝殿内华美的帐幔极力笼住嬿婉旖旎的浅吟低咛,“凝儿……不……别……”比我当初给他唱的歌动听百倍,当真是掩过姣美的月色,羞惭了御花园的万紫千红,风月无边?。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二) “你怎么又去骂诺艾薇了?”寝殿外传来杨林的埋怨声,“你成天没事找她茬,到处囔囔,你之前答应我不会到处乱说的事,现在几乎闹的人尽皆知。” “谁让诺艾薇她皮厚,凝儿都回来那么久了,她也好意思,还一直赖在皇宫。”顾芃嘀咕道。 杨林恨恨的说,“我真后悔告诉你。” 顾芃和他争锋相对,“你不告诉我,陛下跟凝儿能和好吗?” 杨林不甘示弱,“你还好意思说,你那时离开皇宫,没有我带你进金羲殿,你能见到陛下,给他送信吗?” 他压低了声音,“我还假装拦着你。” 顾芃一飞白眼,反击道,“看了这样的信,你不带我进宫,凝儿若是出了什么事,陛下怪罪下来,你担的起责任吗?” 顾芃嗤之以鼻,“别搞得好像都是你的功劳,你那时敢不带我进金羲殿吗?” 杨林辩驳,“我才不是怕陛下怪罪,我是怕陛下后悔,怕他伤心欲绝。” 我步至寝殿外,阻拦道,“你们俩吵什么?” 顾芃见了我,赶忙扶上我的手臂,“你怎么出来了,陛下不是让你躺着静养。” “一直躺着,都快走不动路了,陛下他是紧张过度,小题大作。”我不以为然,“都那么久了,也该出来活动一下,做做复健什么。” 顾芃扶着我,在金羲殿的宽阔长廊慢行了一会,直至我额上冒出些虚汗,便步至寝殿,躺回床上。 “你怎么总是跟杨林吵,像一对欢喜冤家似的。”我玩味的看着顾芃。 顾芃被我调侃的面色微微一红,闪烁其词道,“哪有,我跟他只有冤,哪来的喜。”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顾芃跟着我回了皇宫,她和杨林之间,有些事不言而喻。 静默了一会,“话说,刚才杨林说你又去找诺艾薇的茬吗?”顾芃自我回了宫,她一见诺艾薇,就像斗鸡似的讥讽辱骂。 “刚才在春萼园碰到她,我怼了她几句,她就灰溜溜的离开了。”顾芃咬牙切齿,“我就是要让她在这个皇宫待不下去,现在皇宫里面,几乎无人会对她好脸色了。” 我沉吟了下,气定神闲道,“诺艾薇的事,不用那么麻烦,我来处理吧。” 我思忖着,有些后事的确该处理干净。 待唐剴昱回了寝宫,我向他请示道,“关于诺艾薇,你有什么打算?”之前有了鬼凤蝶的教训,我不敢再擅自做主。 “我没什么打算。”唐剴昱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去做,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他附了一句,“只要别弄得太难看就行。” 我的眼眸划过一抹诡谲的光,“我心里有数。” 我明白唐剴昱的意思,诺艾薇名义上没犯什么过错,又是公开选拔出来的皇妃,还是首相的女儿,不能像鬼凤蝶那般对待。 我召了吴锋进宫,找人去薇香殿请诺艾薇来金羲殿,说有事和她攀谈。 过了一会,诺艾薇极不情愿的悻悻而至了。 三个多月没见她,她的面容比之前看起来愈发的憔悴和消瘦,黯淡到无光的眼眸,突起的颧骨和削尖的下颌,苍白的面色,倾城美貌被折磨消陨。 这座皇宫里的人,虽不如古时候一味的攀高踩低那么势利,但也懂的趋利避害,由于顾芃的四处宣扬,众人皆知是她陷害于我。 据说陆厉离她而去,她在这座皇宫,除了自己带进宫的近身侍女,几乎众叛亲离,日子很不好过。 我雍容自若的撑头侧躺在贵妃榻沙发的扶手靠垫。 沙发的边缘紫檀木雕,金银绣花锦锻包覆的厚实棉垫,柔软舒适。 她惴惴不安的步至我的跟前,问道,“你,你找我,什么事?”神情满是紧张和恐惧。 我微扬下颌,示意道,“坐。” 她坐进我面前的沙发,我抬起手臂,侍立一旁的顾芃随即递给我几张文件。 我把文件放在茶几上,开门见山道,“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你把这份离婚协议签了。” 诺艾薇倏地一愣,不甘的咬着唇,“你凭什么让我签,我是名正言顺的皇妃,你,你还什么都不是。”没什么底气的强词夺理。 我不以为意的轻笑,“你这样苦苦挣扎又是何必呢,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 我沉了脸,“你想知道白蒂芙怎么死的吗?” 我扬手,吴锋把几张照片放在茶几上,照片里的尸首,鲜血淋淋,体无完肤,惨不忍睹。 诺艾薇见了照片,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愈加的惨白。 我的眼眸闪动着嗜血的气息,我舔了舔唇,一字一顿的重了语气,“她是被,一刀,一刀,凌迟处死的。” 她被我恫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你别,别吓唬我了,我是,首相的女儿,你,你不敢,对我怎样。” 我冷笑一声,“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蛟影和我是什么关系,等同于我的亲兵部队。” “让蛟影的人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皇宫,没有人知道你发生什么事情。”我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可怖骇人。 我坐直了身,拿出一只笔重重的拍在茶几,肃了面色,“你到底签不签?” 诺艾薇不禁悚然一颤,强自镇定绷紧的神经支撑不住的断裂,泪流满面的啜泣道,“好,我,我签……” 她哆哆嗦嗦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慌忙站起身,踉踉跄跄,几乎是仓惶的逃出了金羲殿。 我目送她的萧瑟背影,高声喊了一句,“恭送皇妃殿下。”语气满是嘲讽。 立在一旁的顾芃坐上沙发,忍不住笑意的和我笑成一团,“我的天哪,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我淡淡的说,“她这就叫做贼心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将这份离婚协议交至唐剴昱的手中,“好了,皇宫内部的祸患解决完毕。” 他蕴藉的轻笑,揽住我的肩膀,“那什么时候解决我俩的事?” 我挑眉,故作不解,“我俩什么事?”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坏笑,“你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了。” 我飞了他一个白眼,有些微微气堵。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结局(三) 这三个月期间,安若怡致电给我说,“秦夙的病差不多痊愈了。”我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得以落地。 她很少回皇宫,基本都待在疾控中心的病房里治疗和照顾秦夙。 有一日,她回了皇宫,来金羲殿瞧我的伤势,我不由得调侃了一句,“你这是重色轻友呢,我伤成这样,也没见你来看过我几次。” 安若怡突然红了眼眶,哽咽道,“我再也不去了,反正他的病好了。” 我见她的情态,陡然间瞪大了眼,难不成,她和秦夙之间…… 几日后,秦夙打电话给我,“凝儿,你的伤怎样了?” “我的伤好了。” 电话里秦夙沉吟了片刻,“那若怡呢,她,她好吗?”言辞间吞吞吐吐。 我不由得啐道,“她好不好,你自己不会问她吗?” 他木然的回,“好,我知道了。” 我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找了安若怡,问她,“秦夙跟你怎么回事?” 她垂了眼眸,“我不想谈。” 我眯起了眼,单刀直入的问,“莫非,你喜欢上了秦夙?” 她闻言一怔,眼眶里浮上了泪水,“他的心里只有你,我……”她欲言又止。 秦夙这个傻小子,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伤了安若怡,但我有预感,他们之间没那么单纯。 不出所料,过了几天,秦夙按捺不住的来至皇宫,要见安若怡,我在远处遥望着他们之间的谈话,哭泣,相拥,直至相吻。 我的内心颇为欣慰和感动,秦夙也终是认清直面自己的真心,寻得了属于自己的有情人。 而我,唐剴昱未置一词,我也不好意思问他,我喟然长叹,我这游荡漂泊的灵魂和心灵,不知何时得以安顿和停靠。 一日,我拿了一个黑丝绒的小方盒递给唐剴昱。 唐剴昱微微一怔,问,“这是什么?” 我神秘的回,“你打开看不就知道了。” 他打开盒子,一枚眼熟的金绿猫眼石戒指躺在黑丝绒垫上,他怔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怎么把它拿回来的?” 我淡然解释道,“加坚西那边开采出了两个煤矿,那个老板不是喜欢煤吗?我就运了两车煤给他。” “就这样?”唐剴昱狐疑的望着我。 “我说,如果他不把戒指交出来,我就用煤把他给埋了。”我冷哼,“反正他黑心黑肺,比煤炭还黑,然后他就交出来了。” 唐剴昱拿起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他垂了眼眸,问,“你这算向我求婚吗?” 我微一怔愣,别过了脸,随口说了句,“你觉得是就是呗。” 我不满的腹诽,都那么久了,他自己不向我求婚,竟然还指望我求他吗? 他突然回道,“好。” 我木然,“什么……好?” 他轻笑,“结婚啊,你煞费苦心的替我拿回戒指,我答应你的求婚。” 他没等我反应,拿出一个平板电脑递至我手中,“国务部和国议院拟了几个立后的婚礼策划方案,你看看喜欢哪个?” 我的眸光灿动,唐剴昱原来已经计划安排好了吗? 难以言表的甜蜜和幸福感汹涌而至,我抹了把湿润的眼眶,看向电脑里的方案。 我的手指轻轻滑动,缓慢的,一页,一页的翻阅。 越看我的眉头皱的越紧,看到最后,眉心成了川字,这都是什么方案,唐剴昱他是认真的吗? 他见我的神情,疑惑道,“怎么了,都不喜欢吗?” 我摇头,“什么喷射七彩烟雾的战机引领和护航,百架直升机巡游,会不会污染空气啊?” “用玫瑰花瓣铺满帝都的百里主道,这得采摘多少玫瑰,简直就是辣手摧花。” “发射以我俩命名的卫星,在帝王山雕刻两人的巨大石像,一个升天,一个像纪念碑,都不好。”我断然拒绝。 唐剴昱柔声道,“你不想要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风风光光,羡煞万众吗?” “我能嫁给你,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幸福最令人羡慕的女人,这种虚荣我不在乎。” 我振振有词道,“秀恩爱死的快,更何况眼下多事之秋,加坚西那边还需要重建,这样劳民伤财的,我们还是一切从简吧。” 唐剴昱拊掌称赞,“好,不愧是我的皇后,懂得体恤子民。” 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要不,我们就学民间那样,旅行结婚,再去微服私访。” 我闻言又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你是上瘾了,还微服私访,现在能去哪,到哪都认识你。” 他慢条斯理的回,“听说加坚西大陆南面的雅娜热带雨林里面有原始部落,那里与世隔绝,我们要不就去那,顺便还能在那找一下叶永燿。” 我瞪大了眼,“热带雨林,原始部落,我的陛下,您是真不怕被吃了,还是不被抢去做一次压寨夫婿不过瘾是吧。” “你要去这种地方寻刺激和乐趣,我要做多少资料调查,当地的风土人情,地势地貌,气候环境。”我思及此,便觉心力交瘁。 他扬起剑眉,问我,“那你,不找叶永燿了?” 我闻言一怔,摇了摇头,“不找了。” 我的目光放旷于窗外,天空澄明高朗,日光曈昽浸微,雀鸟飘然远飞。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是该放手了,或许他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了自己的归宿,或者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 而我现在力所能及的,就是珍惜眼前人,珍惜这段缘,这份情。 人生苦短,世事无常。 愿山河永蔚,人长久,莫负韶华,莫负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