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微雨》 一 http://.biquxs.info/

戏园子这会儿热闹极了,今天的是瑞升班的台柱子云流苏新排的戏码,头几天就在外面挂出来了牌子宣传。 今天一开锣,自然是满堂彩。 楼下的八仙桌基本上都围满了人,这大热天的,一桌四个人还能凑合,可是人多,现在一桌子六七个人那就不宽裕的。 茶博士扛着长嘴铜壶实在是挤不进来,干脆也就跟着卖凉果的一起都躲在墙角凉快。 二楼上都是包间,空间上到底有了距离,已经舒服多了。 可是方颖菲还是觉得不怎么舒服,一楼这帮子大老男爷们儿散发出来的汗味直冲鼻子,熏得脑仁疼。 “阿雨,再去给我买点栀子花来。”方颖菲直接递过去一块银元。 “是,小姐。”安祈雨接过来银元就转身出了包房。 方敬槊看着方颖菲拿着手帕不停地在鼻子下面擦了又擦,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扇着檀木扇,皱着眉头,毫无耐心的熬着等开戏。 他站起身来,掸了掸一身月白色的蚕丝长衫上的褶子,眼看着是要出去的架势。 “这都快开始了,出去干嘛?”方颖菲一边张望着戏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自己的哥哥。 “出去抽根烟,这边闷得慌。”方敬槊瞥了妹妹一眼,挑了挑眉毛。 “呵,我那个丫鬟确实姿色上乘。”方颖菲冷笑一声,艳红的菱唇毫不客气的一语道破自家兄长的小心思。 “那我就买了烟回来包厢里抽?”方敬槊用一脸的不屑回敬妹妹的牙尖嘴利,然后潇洒的大踏步往外走去,反而是方颖菲这时候看着犹如小人度了君子之腹。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明白?嘁!”就算是方敬槊人都出去了,听不到了,方颖菲连自言自语也不打算放过他。 从戏园子出来,望着高悬的日头把这灰土的马路给晒的明晃晃的,再加上还有电车和黄包车的铃声在耳朵旁炸响,方敬槊觉得夏天哪里都不是好去处。 四下里张望着前脚刚出去的阿雨,竟然在马路对面的阴凉处瞅见了她,一身浅蓝的衣裳,梳着两条麻花辫,跟一个卖花姑娘站在一起正有说有笑的买栀子花。 方敬槊用手打了个凉棚,就这么远远的望着她俯下腰身去轻嗅满满一篮子洁白如雪栀子花,恨不能这栀子花的香气此时也飘过了马路,飞进了方敬槊的鼻子里,沁人心脾。 阿雨这小丫头有点意思,长得不错,一双桃花眼,总是带着笑意,人也透着机灵。虽然这身板还有些稚气未脱,可是,再等等她也会长大。 打从方颖菲回国时候带了阿雨这么个随身丫头的时候,方敬槊就注意到她了。 说是个丫头,两块大洋买进了家门,可是她总是让人觉得跟普通的丫头不一样,到底哪里不太一样,方敬槊也不好说。 他见过一回阿雨训斥偷用方颖菲头油的粗使丫头,那个气势就像是小姐在训丫鬟,不动声色却句句在理,把小丫鬟说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就算是方颖菲在场恐怕也不会有她这样的手段和态度。 听说事后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个粗使丫头偷用头油的事情就这么被遗忘了。 后来还是方颖菲自己说起这事,却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轻描淡写,就当一个玩笑一样的说过去也就算了。 但不知,这里头阿雨这小丫头倒是用了什么手段摆平了。 “少爷。”阿雨端着整篮子的栀子花过了马路,恰好就看到了方敬槊正似笑非笑的跟自己正面相迎,她就只能欠了欠身子跟他打招呼。 “给我买烟去。”方敬槊将一块大洋捏在手里,并不主动给阿雨,就等着她伸手来取,这样更方便指尖相触。 “是。”阿雨却没有像方敬槊料想的那样动手去取银元,而是微微笑了笑,转身就去了旁边的烟铺子。 少顷,一包香烟就放在了栀子花的中间,阿雨双手就这么端在了方敬槊的面前,“少爷烟买回来了,您拿好。” 方敬槊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从花中间把烟拿了出来。 冷冷的审视阿雨,又皱了一下眉头,他起先只是感兴趣,这会儿对这个丫头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跟他方敬槊还耍心眼?! 谁不知道他方敬槊是沪上第一财阀的方家方冠中的大公子,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在这里耍花花肠子! 连香烟的名字也不问,就拿着买花剩下来的钱随随便便买了一盒烟,难道不知道他是不抽“龙球”只抽“品海”的吗? 安祈雨微微一笑,故作单纯的看着方敬槊把花篮里的香烟心不甘情不愿的拿了出来,她则是拎着篮子先一步走到了方敬槊的前面,回了戏园子包厢。 方敬槊连看也没看,直接就把手里的烟盒连带着香烟一起握在了手心里,再一用力,就给捻得粉碎。 摸了口袋里的一根雪茄,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才觉得神清气爽,窝了一肚子的火气才消了不少。 心里去却暗自发狠,小丫头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我哥呢?”方颖菲见到安祈雨回来了,就赶紧拿起篮子里的栀子花挡挡那些冲鼻子的气味。 “回大小姐的话,少爷在外面抽烟呢,可能抽完了就进来。”安祈雨说这样的瞎话一点也不用脸红心跳。小姑娘就该学会保护自己,要不然岂不是白白让人占了便宜。 方敬槊那个风流成性的王孙公子,还真不配! 突然戏台上铜锣一响,终于开戏了,方颖菲睁大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戏台子上的那个粉墨勾画的女主角,眼神流转,顾盼生辉,腰身袅娜,如此娉婷的女子真是我见犹怜。 要不是这位苏三比着一旁的押解还高了些,任谁也不会想到她的扮演者云流苏是个男人。 眼见方颖菲这般的专心的盯着台上的云流苏,安祈雨大约也就明白,为何她总是不愿听到家中老爷夫人提起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只是她是堂堂的方家大小姐若是嫁给戏子,这驴头不对马嘴的婚嫁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况且方家家大业大,纵然方颖菲愿意嫁,恐怕这云流苏也未必敢娶吧。 台上一搭一和唱的正热闹,这边方敬槊就进了包厢,安祈雨看着他一脸的阴郁,就知道自己方才应该是将这位大少爷得罪了。 为今之计只有故作无知,心无旁骛的就这么陪着方颖菲看戏,反正她还有大小姐这么一个靠山,至于怎么应对方敬槊那就慢慢过招吧。 听闻方敬槊回来的脚步声,方颖菲几不可闻的翘了一下嘴角,原本前倾得身子,现在又靠回了太师椅的椅背,手中的檀木扇子,这会儿扇的更是欢快。 方敬槊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端了茶盏在手,时不时的浅抿一口,时不时的吹走热气,他这般的闲适看似轻松实则掩饰而已。 安祈雨闷不吭声,就在一旁站着,缓缓的拿着蒲扇扇风驱赶包厢里的热气和蚊蝇。 三个人就这么不哼不哈的看着台下的一场好戏,听着时不时传来的喝彩之声,台下热闹,包厢冷清,虽然是一热一冷,可是这目光流转之间的精彩又何止于表面。 二 http://.biquxs.info/

云流苏准备卸妆的时候恰好方颖菲进门,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只是轻轻一笑,背对着方颖菲,看着镜子里的她。一身的西装革履,真是穿出了英姿飒爽的风姿。 打从她第一次在台下看他的时候,就是男装,回见见她也都是男装短发,端的是只爱戎装不爱红装? 改日自己是不是也要来一出梁红玉或者花木兰也跟着应应景吧! “方大小姐辛苦了。”云流苏终于将脸上的油彩都擦拭干净,这才转过身子跟方颖菲说话。 “那是,为了给云老板捧场,我整个人都快要被熏死了,这大热天的,真是熬人。”方颖菲的檀木小扇又被展开了扇面,扇的很是轻快。 “那下次我去叫人借来一台电风扇,转移给方大小姐的包厢里放着,等您来看戏时候吹着,您说好不好?”云流苏此时全没有了戏台子上面的婀娜多姿,站起身来挺拔如松,将方颖菲整个人都圈在自己的臂弯之内,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投在女子身上,全是温柔多情。 若不用计较身份,这样的两个人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好,那下次我就等着你的电风扇咯。”方颖菲将手里的一盒面霜放在桌子上,“是上次带回来的,还剩下一盒,你卸妆用点吧。” “你还真是拿我当苏三了?”云流苏哭笑不得的看着方颖菲留下的面霜,他一个大男人要不是为了生活,也不会进戏班子,这一进就是十五年,演的习惯了也就成了自然。可是到底,他还是男人,见到方颖菲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心花怒放,依旧会想着可以与她双宿双飞,生儿育女。 “我哥还在,我不能久留,先走了。”方颖菲被他看得实在脸上挂不住,红着脸就要走人,却被他拉在怀里耳鬓厮磨一番。 “好了,放人。”云流苏真的是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留她的理由,娶不能娶,放不想放,温存片刻已经是天大的奖赏。 “过几天我再来。”分别时刻总来的太快,方颖菲也是无奈,他们之间的鸿沟是否能跨的过去都是一个未知数。 方敬槊好容易挤出了戏园子,上了车却没有看到妹妹和阿雨,四下张望了好久,这才见到了两个人。 “做什么去了?”方敬槊问,他自然是有疑虑的,一下二楼两个人就不见了踪影,回来的时候却又聚在一起,怎么会这么巧。 “人多啊,给挤散呗。”方颖菲不耐烦的解释了一句,就钻进了车里。 安祈雨跟着后面还拎着那篮子栀子花,恭恭敬敬的不多说一句话。见到他们兄妹两个上了车,自己也就坐上了后面的黄包车跟在车子后面,一同回了方府。 方敬槊与方颖菲各怀心事,一路也没有多余的话,下车进了府里,也就各自回各自的院落,一个前院一个后院。 “小姐洗澡水放好了,可以洗漱了。”安祈雨从浴室里出来给方颖菲说道。 “我大哥那个人,你应该知道的,小心他一点,我也不是能时时都护着你,毕竟你是一个丫鬟,他是主子。”方颖菲看着安祈雨正在给自己准备睡衣,她这么贴心的丫鬟自己还是头一次遇到,而且留着她还有用,要是被自己的大哥捷足先登了,这真是要麻烦了。 “谢谢大小姐,阿雨知道,阿雨会小心的。”安祈雨点了点头,她知道方颖菲愿意留她在身边应该也是有用处的,只是她不说,自己也不方便问。面对她这么善意的提醒,自己也应该知道感恩。 “万事小心。”方颖菲转身就进了浴室。 伺候完方颖菲,安祈雨再回到自己房间里已经是很晚了,她打着哈欠伸伸懒腰,这天气实在是闷热的要命,这还没有正式进入夏天就已经让人觉得湿热难耐,毕竟是上海,与北平的天气差距甚大。 她也准备着洗漱一番,才好上床休息,这个大小姐整日四处乱跑,没有一天消停的,害得她好几日都没有来及梳理一些事情。 当年整个安家的药铺都被彻查,全家下狱,自己好容易才攀上了方家这条线,可是怎么当丫鬟就当习惯了,真是伺候人伺候的自己都忘了初衷。 那个时候方颖菲刚刚回国,半路上就遇到了刺杀,这真是天随人愿,本来自己是绞尽脑汁想了那么多的办法都没有机会。可是这个遇刺却让自己挺身而出,一下子就替方颖菲挡住了子弹,也就让方颖菲彻底的信任上了安祈雨。 那时候,她只告诉方颖菲自己叫阿雨,是个卖身的小丫鬟。 想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也真是命悬一线。 安祈雨好容易来到了上海,知道方冠中就职于财政司,而今的方家也已经是南方最大财阀,更是南北势力都看中的人物。 谁都想行拉拢之举,特别是现在北平的当权者林鼎阔,中央政府里真正的掌权人。 而且听说,背地里林鼎阔已经与方家暗通款曲,说是要娶方家大小姐方颖菲了。 这下所有人都要慌了神,既然方颖菲已经被林鼎阔预定了下来,那么留着她也就没有什么意义。刺杀之举当然就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已。 安祈雨真是可怜方颖菲,她不过就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大小姐而已,怎么就成了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纵然安家与方家是这样的世仇,自己对方家当然不该心存善念,可是同样的年纪,方颖菲就遭此突变,安祈雨感慨一下不算多余。 半年前,方颖菲就是因为跟林家订了婚,所以从国外赶了回来,一下轮船就有人前呼后拥,安祈雨跟了一路见到方颖菲下了轮船换汽车,就是没有机会,别说是让她看到自己,就连靠近也没有可能性。 方颖菲是个不安分的人,她在方府待不住,于是总想着到处溜达。 所以想对她下手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不枉费安祈雨如此的用心,方颖菲纵然是功夫傍身,也枪法了得,可是毕竟只是花拳绣腿,对付一两个人还算可以,人一多了,再加上子弹无眼,她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安祈雨瞅准机会,就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不管不顾的就把方颖菲按在了身下。 等着保安团,巡捕房还有方家的人来解救的时候,方颖菲自然就注意到了安祈雨。 这破釜沉舟的举动,别说方颖菲甚是感动,就连安祈雨自己也服了自己当时的气魄,想想也真是后怕,万一自己要是中了一枪那被说报仇雪恨了,恐怕都不会有人给自己收尸的。 “你怎么会救我?” “我……我……当时就是情急,我那个卖花的摊子被打烂了,我也是想逃命的,可是看着您在躲子弹,我也就跟着一起躲了起来。其实也是无心的……” 安祈雨的谎话说的真是不着边际,可是方颖菲没有仔细追究,确实情况混乱,细问也真的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方颖菲自己也是非常的迷糊,于是就此作罢,就把安祈雨领回方家,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当然方家是什么样的背景,要进方家大院,自然也是要有调查的,安祈雨当然都已经把自己的背景洗刷干净。 适逢乱世也有好处,编个瞎话还是挺容易的。 三 http://.biquxs.info/

北平的夏日未至,却也已经出现了满城的浮躁和盛热。幸好是早起开会,要不然这场会还真是开不下去。 林鼎阔扯了扯军装的领口,一脸的烦闷和愤然,步子也不像以往的四平八稳,走的怒气冲冲。 副官萧继东跟在后面抱着一摞文件,小心翼翼的紧凑着步子,不远不近的跟着,随时听候差遣。 刚刚会议桌上因为改制的问题,吵的沸反盈天,这会儿就算是出来了,还是觉得耳朵边上嗡嗡作响。 这帮子老棺材瓤子还真是难伺候! 林鼎阔恨得咬牙切齿,就听着他们旁敲侧击的说他年轻气盛,身居要职却还不能老成持重,跟他父亲林崇台根本不能比。 什么天下之乱要以静制动,什么以不变应万变……说到底还不是就不想放下自己手里的权和财! 面对种种谬论,林鼎阔只想把唾沫直啐到这些人的脸上。他这个大帅,当的真是太窝囊,跟个傀儡有什么区别?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提他爹,他爹这么好,却也没有长命百岁,他爹这么好,那就都跟着他爹一起去地下找他啊! 少在这里烦自己!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手里没钱,身边没人,总是要看这些人的脸色。看来这婚要是不结,自己的日子还真是没法过下去了。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上面还有一个大哥,纵然的是腿断了,可是他还是盯着自己的位置,要不然说什么这个大帅的位置也轮到自己的头上。 临危受命并非他所愿,可是既然人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他也就不想再受制于人了。 娶了方家的大小姐就能要人得人,要钱得钱,那他还客气什么? 反正方家大小姐也已经从国外回来了大半年,要不是因为林家这边接二连三的出了意外,他俩也早该结婚了。 林鼎阔回府的时候在门外就理正了军装,缓解了心情,就连脸上的表情他都刻意的调整一下,从怒不可遏到忧心忡忡再到若无其事。 此时恰好一迎门就见到了大哥林卓恩正在摇椅上悠然自得的摇着折扇,睛眸微眯,享受着树荫过滤了阳光之后的温柔惬意。 如此的闲适恬淡,让林鼎阔一下就明白无事一身轻是个什么道理。 听闻有卫兵敬礼的声音,林卓恩张开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的二弟迈步进门,一脸的笑意的冲着林鼎阔打招呼:“大帅回来?”这称呼和他给于林鼎阔的表情之间的距离简直十万八千里,怎么听都觉得带有讽刺和奚落的意味。 “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大哥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林鼎阔站住了脚步也摆了善意的微笑跟林卓恩说话,他早就知道他的这个大哥面慈心狠,两面三刀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能对自己的父亲下得了手还把自己给一起拖累成了残废,这可不是平常人能干得出来的。 “是啊,小武昨天回来了,说是拿了老师给的奖状,全学校就两个人得了,他是其中一个。”林卓恩动了动手指,佣人很有眼色的把他给从摇椅上扶起来坐直了身体。 “小武这么厉害了,等我见了他一定奖励一下。”林鼎阔这个人恩怨分明,大人不是个好鸟,但是与孩子无关,他的这个侄子还是很讨喜的。 林鼎阔最明白的是,自己的位置早晚都会让大哥留给自己的这个侄子——林彤武,而自己只是替别人铺一条路而已。 “小叔!”一个响亮而又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用在这个偌大的院子里费力找寻,就知道是谁来了。 “小武,回来了?” 林鼎阔就看着这个十二岁的大男孩一蹦一跳的就冲着自己跑了过来,蹭的一下就窜到了自己身上,抱住林鼎阔不松手。 “快下来,你小叔还有公务呢,太不像话了!”林卓恩立刻就板着一张脸制止儿子。他并非是真的害怕孩子耽误了林鼎阔的公务,而是对于孩子跟叔叔更亲近这件事上产生了敌意和嫉妒,儿子是他的,就因为自己的行动不便所以就没有了可以亲密的举动。 “没什么大碍,我们叔侄俩好几没见了,是该好好玩玩的。”林鼎阔摸着林彤武的脑袋一脸宠溺,“小子又长高了。” “我一定要跟小叔一样高!”林彤武总算是松了林鼎阔,精神抖擞的站在他的面前仰着脑袋一脸的自信。 “会比小叔还高,哈哈哈。”林鼎阔点了林彤武的鼻梁一下,全是赞许和鼓励的微笑。 林卓恩这会儿终于不在插嘴,他的儿子一定不会输,一定会接任大帅的位置,而现在不过是一个迂回的策略罢了。恨只恨,自己的残了,孩子还小,要不然还真的轮不到林鼎阔。 他的这个二弟呀,到底是捡了一个大便宜,还是仅仅为别人的前程做嫁衣?林卓恩贴在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变僵硬,僵硬的甚至都再也收不回来。 一早上林鼎阔的心情都不怎么舒畅,这会儿跟侄子一起玩了玩,突然就觉得心胸开阔了,既然是给别人打江山那么何必这么认真呢? 这么说来,自己也就没有必要憋屈,只要这个江山是林家的,他做好铺垫不让外人乘虚而入就好了。 “小武跟他叔叔还没有玩够啊?”叶川玲推着林卓恩进了餐厅。 “是啊,一回来就粘着他了。叫人喊他们两个去吃饭吧。”林卓恩看着红木圆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饭菜,他却有些食不下咽了,以他的心思,怕就怕他这个异父异母的二弟会对他的孩子下手,可是很多事情又不能明言,这种种纠葛与忐忑,自然会让自己寝食难安。 这会儿,林鼎阔与林彤武就一起进门来,叔侄两个有说有笑,甚是亲密,林卓恩就这么看着,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在林鼎阔还不知道那场爆炸的事情时,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但是如果一旦他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就不知道他会是一个什么态度了。 而且,他跟方家的婚事…… 一旦结了婚,就会如虎添翼,到时候再想动他的大帅位置,只怕不会那么简单了,所以要动他就要等他根基未稳的时候下手。 方家大小姐就这么成了林卓恩的眼中钉肉中刺,几次三番的暗杀除了与林家敌对的势力,还有就是林卓恩的人。 对未来的弟媳下手,这倒真是闻所未闻,为了权力,他都能对父亲下手,更何况是林家未过门的媳妇呢。 这件事林卓恩与叶川玲商量过,她的意思也和林卓恩一样,真的是夫妻同心,就连心狠手辣都如出一辙。 只不过,叶川玲的初衷却和林卓恩不一样,她为的是保全叶家在北平的绝对实力,就不愿意让南方方家财阀的势力渗透进来。 四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看着自己这个月所领的工钱,简直恨得牙痒痒,怎么说她都是方颖菲的贴身丫鬟,这么点钱连伙房烧柴的伙计都不如。 这是摆明了就是方敬槊搞的鬼,可是安祈雨该怎么解决? 真是头疼,可是她也不能明着告诉方颖菲自己缺钱,毕竟身在方府跟着大小姐身边都是吃穿不愁的。 可就是缺钱,不能自己支配钱财,自然也就寸步难行,她不会在方家待上一辈子,要是不给自己的后路攒钱这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安祈雨先屏气凝神一会儿缓解一下烦躁的心情,然后从长计议一下,该怎么应对方敬槊的克扣工钱。 自己一个小小的丫鬟就算是有方颖菲做靠山,可是方敬槊是她的哥哥,方家的大少爷,想跟他斗,那会有那么简单,而且方颖菲说了让她自己万事小心,这摆明了就是告诉她,自保吧。 方颖菲对她的这个亲哥哥也是无计可施,纵然他对自己疼爱有加,可是要为了一个丫鬟跟亲哥哥翻脸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当初方颖菲愿意让安祈雨进来当丫鬟也就是看着她的年纪跟自己相仿,身形相同,甚至眉眼之间还有点相似,要是这样的话,北平来人迎娶,她是不是可以代替自己嫁过去。 以方颖菲的聪明,她倒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她周身伺候的丫鬟里基本上都是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甚至个头,高矮,胖瘦也都差不多,长得相似的也有几个。 唯有安祈雨确实最聪明的那个,言谈举止都有大家风范,虽然不会讲洋话,但是贵在聪明,为人也机警。 要是自己跟着云流苏私奔了,她应该是最好的替代品。 面对林家与方家的精诚合作,方颖菲能想到也就是这样的办法,才能脱身了,至于以后的事情,方颖菲觉得安祈雨这样的聪明,应该可以在林家立足,或者她也能全身而退。 最麻烦的是自己的大哥,总是对于安祈雨心怀不轨,自己虽然已经与云流苏有了夫妻之实,可是要嫁到林家就必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怕就怕方敬槊的手太长。 安祈雨虽然是个好选择,可是万一方敬槊下了手,方颖菲也无计可施,所以她还是要再留心一下自己身边的人,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对于安祈雨,方颖菲的策略是能保全就保全,但是也不能过分关心,以防被他人察觉了自己的异常。 当然这样的事,除了方颖菲知道,就连云流苏也是毫无察觉,至于安祈雨那更是被蒙在鼓里…… “要是从每个月跟小姐出去的时候她让自己买东西,倒是也能的些小费。算了,自己最近还是消停点,要沉得住气,毕竟还饿不着。要是自己现在就去找方敬槊算账,或者因为缺钱动用了大小姐的东西,那么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安祈雨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还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自己势单力薄不蓄势待发还能怎么样。 对于安祈雨这么能沉得住气,长久没有反应,方敬槊却反而没有了招数,他不是自己身边的人,总要给妹妹一个面子,想把安祈雨收进房中,当然也要用点法子。 可是自己克扣了她的工钱,她竟然还能这么安分守己,甚至没有任何怨怼。甚至连方敬槊所期待的安祈雨跟方颖菲告状都没有发生,这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了。 要不就是安祈雨还不知道克扣她工钱的人是他,要不然就是这个安祈雨还有其他来钱的方法,不管怎么样,方敬槊对她这个人都要定了。 把账本往旁边一扔,方敬槊眼眸之中狠光外露,弯弯绕绕,兜兜转转,何必这么费劲,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广财,去把大小姐房里的阿雨给我叫来!” “是,大少爷!” 杨广财是方敬槊一手提拔起来的,既是他的得力助手,更是众多账房先生里的其中一位。 早就知道方敬槊对大小姐房里的阿雨丫鬟觊觎已久,他为了靠住方敬槊这棵大树,自然也会不遗余力的帮他。 已然是克扣了阿雨的工钱,可是这个小丫头倒是不急不躁的磨光了方敬槊的耐心,就这么直接的让阿雨来方敬槊的房间,这么说来这位大少爷是要下狠手了? 安祈雨听到杨广财来叫自己,就知道这其中必然是方敬槊的主使,如此的猝不及防,方颖菲又不在家里,没有了大小姐的庇护,她该怎么化解这个危机。 “阿香,你来一下。”安祈雨偷偷从后门溜出来,正好看到正在后院池塘里喂鱼的阿香。 “什么事?”阿香看到是安祈雨就立马跑了过来,上次因为自己偷偷用了大小姐东西的事情,是安祈雨保全了她,要不然现在她早就会被赶出方府大门了。 “花宝呢?”安祈雨问的花宝是方颖菲养的一只花猫,后来又因为养了一只鹦鹉,这一猫一鸟自然无法和平相处,花宝失宠就被扔到了花园里,从此不再让它进门,鹦鹉反而成了房间里的霸主。 “有用吗?”阿香反问。 “当然了,等会儿你就把花宝放进房间里,我今天是死是活就靠花宝了。”安祈雨咬着嘴唇暗自思忖着还有什么能助自己脱身的。 阿香唯命是从的点了点头,就看到这会儿正躺在假山一块岩石上正伸懒腰晒太阳的花宝,然后给了一条小鱼给哄过来,抱在怀里,等着安祈雨一走就自己就悄悄给放进大小姐的房间里。 “我不能耽搁,先走了啊,你可记得照办哦。”安祈雨交代了一句就赶紧又回了前门,然后见到杨广财正坐在大厅里等自己呢。 “杨叔。”安祈雨知道这个杨广财贪财好色,但是自己一口一个杨叔,毕恭毕敬的叫着,他怎么着也得想想自己的年纪都已经快五十了,也就不好意思对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下手了。 “赶紧走吧,大少爷等着呢。”杨广财一脸的不耐烦,自从这个叫阿雨的小丫鬟来了之后,恨不能整个方府的小丫鬟们都对他的称呼成了杨叔。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就把自己的辈分给抬高了,以后的非分之想全都不敢再有。 “是,杨叔。”安祈雨总是叫的很正式,“那咱们走吧,大少爷叫我去他房里,可不能太迟了。”声音比往常也抬高了不少,整个方府这会儿人来人往的正是最忙的时候,丫鬟,小厮,老妈子,司机,甚至还有在方府办事的外来人员,这时候都不由得侧目,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大呼小叫的小丫鬟,如此没有礼数。 方敬槊正坐在房间里喝茶,突然听到安祈雨的声音,他一口茶还没有咽下去就喷了出来,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把阿雨叫到自己的房间里。 幸好,父亲母亲都不在家里,否则这还了得! 难怪杨广财给自己说过,阿雨这个丫头小聪明多得很,一定要千万提防着。 现在看来,他说的还真没错,可是今天方敬槊的倔劲就上来了,非要把阿雨给弄到手不可。 就算是简单粗暴的手法不合适他方敬槊的脾气和风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五 http://.biquxs.info/

杨广财领着安祈雨进了方敬槊的院子,老远就看着方敬槊坐在客厅一脸的阴郁看着这两人,那眼中流露出的目光带着吃人的凶残。 “大少爷,那我先走一步了。”杨广财自然是很识相的离开,顺便还给带上了房门。 安祈雨就听着门扉关闭的声音,仿佛是将自己的生路全都堵死了。她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这种心死如灯灭的绝望,让她差点就放弃了。 “大少爷,您有什么事?”安祈雨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强颜欢笑的问方敬槊,一脸的天真无邪。 “你说呢?”方敬槊慢慢的靠近安祈雨,随手将她的小辫子缠在指尖,绕了几绕,气氛暧昧的叫人呼吸不顺。 安祈雨赶紧往旁边躲了一下,自然而然的转身到了方敬槊的另一侧,“啊……”却突然被他揪住头发,疼得忍不住大喊。 “跑什么,我就那么可怕吗?本少爷想要你,你就跑不掉!” 方敬槊看着安祈雨的眉头拧成一团,却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都没有,他就是被这个丫头给逼的忍无可忍了,那些对待女子该有的手段与策略完全扔的干干净净,伸手就就去解她领口上的盘扣。 安祈雨真的被吓住了,她能做的就是一味的往旁边躲着,眼泪也不由得往下一个劲的掉落。 “……”她一声不吭的隐忍着,紧紧的咬住牙关。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出声,一个求饶声都会让别人误会,自己已经让方敬槊占了便宜。她只有一只手死死的攥住方敬槊放在领口的手,另一只手则去抓被揪住的头发,等待着时机好逃出生天。 推推搡搡之间,两个人就到了沙发边上,安祈雨怎么可能是方敬槊的对手,整个人被方敬槊就压在了沙发上,挣扎间安祈雨的辫子也已经松开,领口的盘扣也被撤掉了一个。 “不好了,大小姐房里走水了。来人啊,快救火!” “快救火,快来人啊!” 整个方府就跟煮沸了的开水一样,顿时开了锅,吵嚷叫嚣的的声音听在方敬槊这里那就是震耳欲聋,让人烦躁又焦心。方敬槊片刻失神,安祈雨借机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的躲得远远的,犹如被围困的到穷途末路的小猎物,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就这么警觉地瞄着方敬槊。 胸口喘息不停,她刚刚也是被连惊带吓的整个人都有些要虚脱了。 “大少爷,还是先去救火吧。”安祈雨平复了一下心情,将自己松脱的辫子给扎好,又把盘扣扣好,眼角的泪水也都被她擦拭干净。 这么一闹,方敬槊也是没有了兴致,咬牙切齿的看着安祈雨在房间的角落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惊魂未定的慌张。 “滚!”方敬槊把下面的扣子扣好的同时,也整理好上面的衬衫。 安祈雨当然不会多做停留,立马直奔大门口就跑了出去,本来是脚步凌乱的出了门,可是到了门口却陡然停住,稳住了脚步,一推门就换了一副表情,淡定自若,与之前在房间里的状态,俨然两个世界的。 老远看到了慌里慌张的杨广财,他这会儿也不知道是顾哪一头好了,那边是自己想看的热闹,这边是等着救急的火灾,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不停的探头探脑里外张望,却奈何分身乏术。 “谢谢杨叔,大少爷把之前的工钱都给我补齐了。”安祈雨还是之前进来时候的样子,丝毫没有杨广财所预料到的状态。 “哦,是啊。那就好,那就好。”杨广财上下打量着安祈雨,那目光就跟鸡蛋里面挑骨头似的,搜寻着蛛丝马迹,他真就不信了,方敬槊没有从这小丫头身上的到便宜。 可是琢磨一下时间,这才一会儿,阿雨就出来了,太短了,莫非真的没有得手? 安祈雨并不理会杨广财的神经兮兮,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直奔方颖菲的院子。 阿香看到了安祈雨赶紧凑了过来,紧张兮兮的哭出来了,给安祈雨反复嘀咕着:“阿雨,没想到花宝把熏香的香炉给碰倒了。这下完了,闯了大祸,房子都给烧了。这可怎么办呢?这下可完了……” 安祈雨眼看着被烧的透了的房子,整个人确实麻木不仁的感觉,眼神冷漠的让人很是怀疑这人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安祈雨。 “……救火吧……”看着别人都忙着救火,安祈雨也拉回思绪,作戏就做的全套一些,这个时候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太合适。 “哦……”阿香忐忑的看着安祈雨,她就是为了还人情才把花宝放进了房间里,可是怎么都没想到会点了房子。 方颖菲回来要是看到了房子都没有了,会不会一查到底,万一之后把她给揪了出来,恐怕就不是被赶出方府了,可能要被抽筋扒皮的。 安祈雨知道事情闹大了,也不知道方颖菲会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被烧个干净,可是在她的心里,要不是花宝烧了房子,恐怕自己就要被方敬槊给糟蹋了。 一处房子换自己的安然无恙,也值了! 只是自己现在是个丫鬟命,就怕后事不好交代,安祈雨还要再想想怎么弥补这个漏洞。 不能让阿香跟着自己一起倒霉,也不能让自己被方颖菲抓住把柄。 突然有点后悔进来方家,要不是为了能查清父亲的案子,她真想立刻就逃得远远的。 这个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污秽不堪的方家,真是让自己恶心! “到底怎么回事?!” 和预料当中一样的情况,方颖菲出现之后看着这个烧的面目全非的房子,甚至连累整个花园。 “是花宝,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了房间里,想要抓鹦鹉,可是碰到了熏香的香炉就……”阿香第一个开口,她真的是生怕安祈雨把自己给卖出去。 “花宝?”方颖菲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屋子跪着的丫鬟佣人,手里的皮鞭一刻不停的在来回的拍在手掌里,显然她并不相信阿香的这个说辞。 发生火灾,赖在一只猫的身上,这个瞎话的编的,哄鬼呢?! 方颖菲看着阿香和阿雨,虽然两个人都被烟熏火燎的满脸黢黑,而且身上也有不同层次的烧伤,甚至还有鲜血渗出,疼得都是龇牙咧嘴,可是一个是诚惶诚恐,眼珠乱转,另一个则是淡然沉稳,目不斜视。 这两个小丫头一看就不简单,特别是阿雨,她刚刚从大哥那边回来,估计内里应该比较精彩了。 虽然房子被烧成这德行,可是方颖菲也没有什么值得心疼的,那些胭脂香粉,随身穿戴,与她来说不过就是新旧更迭罢了。 可有一样,是要送给云流苏的。 说是下个月他排新戏,贵妃醉酒,恰逢云流苏的生日,有一个玉钗是自己准备送给他的。 一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下个月,还有几天就到了下个月了,再赶制一个新的已经来不及了。 方颖菲的手中的鞭子这个时候已经倒了手,下一刻就不徐不缓的敲在了阿香的背上,立马激起阿香的一个颤抖。 阿雨抬起头来,忍着疼痛,对方颖菲说:“大小姐,阿雨有一件事想给大小姐说……” 六 http://.biquxs.info/

屏退了闲散人等,方颖菲只留下阿雨和阿香,冷冷的看着她,就想看看能给自己说些什么才能化解了这场危机,这丫头不是一向都脑筋转的快吗? “是这个,大小姐,我跟阿香冒死从火里抢出来的。”安祈雨把方颖菲定做给云流苏的玉钗拿了出来,上面的流苏坠子稍稍有些发黑,却无伤大雅,只要在就比没有强。 这东西确实让方颖菲的怒火平息不少,阿雨这小丫头就是颇会得人欢心,只不过,在火场里就抢出来这个,应该是阿雨看出来她与云流苏之间的事情了。 “看在你们救火有功的份上,这件事就算了,要是下次再对花宝看管不利,你们各个都要仔细自己的小命。”方颖菲撂下这句话也就算是公审结束了,她到底就这么下了结论就是花宝闯的祸,惹下的火灾。 就是可怜了那只鹦鹉,脚上被栓了链子,逃不出去,就被烧成了灰烬。方颖菲没有追究下去,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安祈雨想想也是后怕,自己的初衷不过就是让花宝把房间里给折腾的天翻地覆,算着方颖菲回来的时候就正好去找安祈雨来收拾乱局,给她解围,可是万万没想到,花宝这祸闯的太大,连整个房子都给点着了。 对着镜子,安祈雨把洗完的脸往上照了照,突然发现眼皮下面的一块红肿,拿手一碰,疼的钻心。 难怪刚刚洗脸的时候也疼呢,原来是蹭掉了一块皮呀! 大小跟黄豆粒似的,女孩子家最是要紧的就是脸面了,特别又伤在了这个位置,真是叫人懊恼。 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方敬槊对自己肯定是贼心不死,那么脸上有伤,岂不是正好坏了他的兴致? 想到这里,安祈雨计上心来,但是也不能真就花了这张脸,以后自己万一遇到了心仪之人,要是被自己给吓走了,那不就亏了啊! 方敬槊眼看这么好的机会就如此轻易的溜走,气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大少爷,别生气,阿雨那小丫头不识抬举,不知好歹,您别计较,要不然你看这样,咱们府里的丫头多的是。哪个不都是盼着您呢?您看,秋燕这丫头就不错,还有新来的玉兰,银蕊,那个对大少爷不是毕恭毕敬的,只要您愿意,勾勾小手指那行啊。” 方敬槊抬眼皮瞅了瞅杨广财,对他方才的一番言论很是满意,“那就玉兰吧,长得还算白净。” “是,少爷,您放心,我马上就去安排,包您满意放心。那丽春楼您今晚还去吗?” 想了想丽春楼里的楚金凤,那妖娆风骚的身段,方敬槊不自觉就露出了微笑,却还一本正经的说道:“约好了楚小姐,自然不能食言。” 方敬槊风流成性,那也是有本钱的。 除去他方家大少爷的身份不说,金钱雄厚亦是不在话下,再就是他长相出挑,五官英俊,身材高大,任哪个女人看到了自然都会倾心不已。 这就是潘驴邓小闲的各种条件汇聚一身,再加上方敬槊本人的品行,也确实是个再世的西门庆。 好在,他仅仅是对黄花大闺女和青楼窑姐有兴趣,碍于身份和门面还没有干出来霸占人妻的事情。就单单这一条倒是比西门庆强些。 最近方老爷和夫人都去了杭州,这兄妹二人更是不用收敛顾忌,一个总去戏园,一个总去妓馆,甚至还把房子都点了。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方冠中那人绝对的严肃到家,虽然出身生意人,却没有沾染上一点生意场上的坏毛病,若是单看他,怎么都觉得是个老学究,而非商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奸商。 这两个孩子也就是方夫人惯出来的,儿子荒淫,女儿娇纵。 安祈雨真是想烧香拜佛祈祷他二老赶紧回来,好好的收拾一下这兄妹两个。只是可惜,这两位现在的杭州之行真是命运多舛,先是因为新军和护国军的在浙北打了起来,两个人的火车在半道上就这被截停了好几天。 后来还是洋人出面化解了危机,新军和护国军这才休战,方冠中的火车才从嘉兴重新启程赶到了杭州,而且介于方家在南方的影响,方冠中又是上海商会的会长,所以这些财阀大佬们才有这个耐心等着方冠中的到来。 这次的会议讨论的就是政府要在南方成立新的财政司,至于新任财政司司长的人选就是这个会议的讨论议题。 本来方冠中无意参加的,可是想着要是能把财政司从杭州挪到上海,与方家的生意来说很显然利大于弊,于是冒着军阀混战的危险,方冠中还是来了一趟杭州,说只是因为朋友往来参会而已。 等到方冠中来了之后才发现,多方会议谈不拢,政府抽调过来的驻会人员都是各抒己见,整个乱成一锅粥。 新军和护国军在浙江这边又打得热闹,方冠中只有冷笑,这次来杭州,估计也就只能算是西湖几日游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这么一个乱字,方冠中真的就这么取胜了。当真的意外之喜! 杭州大乱,上海却因为租借地太多,各方势力相互牵制反而安生了下来。最终,财政司的选址改成了上海。阴差阳错中,方冠中竟然成为了第一任财政司司长。 众人瞠目结舌之余也是佩服了方冠中的老辣手段和精于算计,于是不管是明嘲暗讽的,还是由衷佩服的,都对于方冠中的胜出表示了实至名归。 其一是人家的雄厚财力,其二就是人家的工于心计,不想认输也没有办法了。 关键是方家的大小姐马上就要嫁给林鼎阔,就算是方家无心争夺财政司司长的位置,林鼎阔也要让方冠中坐这个位置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就算是新军和护国军闹得再凶,政府还在,林家坐镇,中央军就永远都是中央军,洋人也总要高看一眼的。 “真是累死了,早知道这么累就不出来了。”方太太晃动着头脑,满脸的疲惫。 “幸好没有白来,本来我的意思只是把财政司放在上海,谁知道会这么顺风顺水,要不然真是白跑一趟。”方冠中也晃动了一下沉沉的脑袋,他这个年纪也是觉得辛苦。 要不是为了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方敬槊,自己也不会这么辛苦的一大把年纪跑到杭州来开什么商业会议。 乱中取胜也是自己的意料之外,想必远在北平的林家应该从中出力不少,这么看来,林家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已经稳定了。 自从林崇台死后,林卓恩也残疾了,林鼎阔就成了中心人物。 本来只是方家与林家定下的娃娃亲,现在看来,这个娃娃亲要落实下来,方冠中真的要慎重的考虑一下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女儿不嫁出去,儿子就没法坐稳位置,方冠中纵然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却也只能做出重男轻女的事了。毕竟方家的基业还是要在方冠中的身上承袭下去,就算是方敬槊不成气候,也不能就此耽误…… “哟,这脸是怎么?”方颖菲一边在镜子旁边打扮着自己,一边瞧着正在拾掇房间的安祈雨,恰好就看到她眼皮下面那一块黑色的印记。 “救火那天不小心给烧去了一块皮,留了点疤,我正用药膏敷着呢。”安祈雨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方颖菲停下了摆弄刘海的动作,不由的望着她,良久都没有做声,她的心里正在打算的是,脸上有疤,这可不行,林家不会要一个脸上有疤的姑娘。 准备换人吧! 七 http://.biquxs.info/

叶川玲轻盈的摇着扇子坐在林彤武的旁边看着他一笔一划的练字,墨水流畅,字迹工整。她的儿子就该这么的优秀,要不是因为年纪小,现在的林大帅早就该是他的了。 赵闻乔突然要迈进门槛,就被叶川玲的一个眼神给制住了,真是越来越无所顾忌,知道林卓恩这会儿不在,就敢这么放肆。 “大少奶奶,这是这个月的账目,您请过目一下。”赵闻乔毕恭毕敬的动作之下掩藏着眼神里的鬼鬼祟祟。 叶川玲没好气的接过来账目,又飞给赵闻乔一个愤恨加埋怨的眼神,提醒他时刻要谨慎自己的言行,万一露出来马脚那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赵叔叔好。”林彤武停笔抬头给赵闻乔打招呼。 “好好,小少爷的字真是越来越好了。”赵闻乔赶紧恭维。 “没有什么事,你就赶紧去忙吧。”叶川玲立马撵着赵闻乔走人。 孩子的面前,她更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两个人内里已经不清不楚,又何必急于一时? 赵闻乔心领神会的就赶紧退了出去,他对于叶川玲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两个人暗度陈仓已久,甚至有时候赵闻乔都怀疑林彤武是自己的儿子,可是叶川玲不松口,他也不敢多问。毕竟现在叶川玲与林卓恩还没有闹到翻脸的地步,而且林家叶家又都是大户人家,他赵闻乔充其量也就是叶川玲的姘头而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闻乔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等他的手里钱够了,就一定会出人头地,叶川玲也要高看他一眼了。 “大少爷,”赵闻乔一出门迎面就遇到了坐着轮椅过来的林卓恩,立马点头哈腰,“我来给大小奶奶送这个月的账目。” “好。”林卓恩点了点头,接着问,“可见到了林二少爷?” “一早上就见到大帅和副官去了总统府,听说是总统单独召见的。”赵闻乔倒是事无巨细的都给林卓恩汇报,他深知这两兄弟的貌合神离。 越是这么详细的给林卓恩汇报林鼎阔的情况,越是会让这两个人的间隙拉大。 “知道了,要是见到了二少爷回来,请他来书房见我。”林卓恩给赵闻乔交代了这一句就自己摇着轮椅走了。 “是,大少爷放心,我一定会给转达的。”赵闻乔连连答应。心里却很是期待着林卓恩跟林鼎阔兄弟两个的针锋相对。 林家越乱自己自然就会越能从中得利,要不然林鼎阔给方颖菲准备聘礼的事情,也不会现在闹得满林府皆知。 现在的林鼎阔真的腹背受敌,司令部里有林卓恩安排的内线,军队里有林家旧部,总统跟总理又对他左右拉拢,这日子简直是刀山火海一般。 至于家里,更是林鼎阔不愿回去的地方,大哥林卓恩那阳奉阴违的脸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反胃,可是碍于一家人的面子,他又不能搬出来住,要不然外面更是要对林家各种猜疑。 矛盾又两难,林鼎阔在沙发上支肘打盹,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大总统现在对他完全的依仗,那个意思是最好赶紧把他拉拢过来,可是他内心里对于总统这边的执政理念完全是不认同的,更多的时候还是想靠近总理这边。 内阁也是分成了两个派系,成天吵吵嚷嚷,真是头疼。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庭琐事都难以处理清楚,更何况是一个国家,是一个政府,而且现在是家事国事混为一谈。 “鼎阔哥在吗?” 萧继东的耳边突然就响起着熟悉的声音,他其实也跟着林鼎阔一起发愁,在门外犹豫着是不是该进去送点茶水或者点心安慰一下。 “许小姐好。”萧继东立马回神,跟许黛薇打招呼。 “他在做什么呢?”许黛薇伸头探脑的往门里看过去,就从门缝里看到林鼎阔支着头在打盹。“怎么了?鼎阔哥一脸愁容的……” “最近比较忙,事情多,大帅也是累了。”给许黛薇没有必要说的那么仔细,萧继东简明扼要的就这么交代了一下。 “那我能进去吗?”许黛薇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笑的特别甜美。 萧继东想了一下,凭许黛薇与林鼎阔的关系是,这个时候说不定大帅看到美人在侧就能心情舒畅一些呢。于是点了点头,给许黛薇交代一下,让她尽量开解大帅的心情,就把人放了进去。 “鼎阔哥,在休息?”许黛薇很是自来熟的搬了一张凳子,就这么坐在了办公桌的对面,跟林鼎阔相对而坐,“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是黛薇啊?”听到许黛薇的声音,林鼎阔这会儿才睁开眼睛,一脸疲倦的看着对面的女孩笑颜如花,明媚动人,“开会开的时间有点长,所以疲累了些。没关系的!” 对于许黛薇的热情,林鼎阔每次回应都是不冷不热,他有婚约在身,就不能耽误人家。 这时候林鼎阔就一脸不悦的向门外看了一眼萧继东,他这个副官真是越来越没有眼色了,竟然把许黛薇就这么放了进来。 不过仔细想想也怨不得萧继东,这个许黛薇本就是大嫂叶川玲的表妹,不看僧面看佛面,萧继东说什么都不敢把她给堵在门外的。算了,也没有必要这么计较,反正他对许黛薇的态度永远都是对待妹妹一样的,就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明白。 “外面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要不然咱们去钓鱼好不好?”许黛薇托着脸颊带着那种祈求和期待的眼神,晶亮的目光真的教人舍不得拒绝。 “现在外面这么热,大太阳底下的钓鱼你就不怕被晒黑?”林鼎阔微微一笑,跟许黛薇半真不假的开玩笑,这样的拒绝方式到底还是委婉了些,毕竟女孩子总要给点面子的。 许黛薇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实如林鼎阔所说,现在的天气确实太热了,自己这细品嫩肉的,还真是撑不住晒呢。 “也对啊,那咱们出去散散步吧,你看你总坐在这个位子上,人都要坐的腿麻了,走嘛,走嘛,一起出去逛逛散散心啊,再回来,这样精神百倍呢。”许黛薇还真的是忍不住想和林鼎阔亲近,于是绕过办公桌直接就来拉林鼎阔的胳膊。 架不住许黛薇的强迫,林鼎阔只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尴尬的直抽嘴角,有心拂去许黛薇搀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可是她穿了短袖,自己也不怎么好意思就触碰。 “好好好,出去走走,你先走,我跟着你。”林鼎阔被动的站起身来,立直了身子,却跟许黛薇保持距离的客气了起来,许黛薇感觉自讨没趣,也就不那么的粘腻,松了林鼎阔的胳膊,规规矩矩的走在前面,还是不是的想回头看看他。 林鼎阔穿军装的样子,自己怎么都看不够,腰身挺拔,英俊威武,要是他没有婚约在身该多好啊? 怪只怪自己的家世没有人家方家好,自己的出身不如人家方颖菲的出身,没得选,就只能默默承受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方颖菲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能不能配的上她的鼎阔哥哥。 “什么时候娶新嫂嫂进门啊?”这样痛彻心扉的话,问出来还要带着僵硬的笑意,许黛薇明知自己虚伪,却也掩饰不住好奇。 “已经准备了,下月带聘礼过去。”林鼎阔负手信步走在前面,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并不回头,“估计过了八月份天气凉快凉快就成亲。” 许黛薇听着这个时间愣了一愣,还有两三个月的事了,她的鼎阔哥哥就要娶别的女人做新娘,自己明明知道的结果,还是听到耳朵里最清楚,踏实了,也明白了。 八 http://.biquxs.info/

阿香受宠若惊的被吩咐以后在房里伺候,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她就代替阿雨成了方颖菲的贴身丫鬟,如此步步高升的节奏着实叫她欣喜不已。 可是安祈雨就没有这么好命了,她被从屋里赶到了屋外,从此以后打水扫地,收拾花园这些粗活就都是她的了。 阿香心里也很是琢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自己就代替了阿雨,是不是因为烧房子那件事大小姐查出来是阿雨做的,所以就不再重用她了?还是因为上次她用了一下头油膏的事情被阿雨给定下来了? 可是每件事都是阿雨给解决的,自己都是受了她的庇护,怎么反而是她被换掉了,要不然就是因为阿雨的脸受伤了,可是大小姐是女的,又不是大少爷,难道还是只看人脸的吗? 阿香想了很多原因都琢磨不明白,于是藏不住话干脆就去问阿雨。 “不知道,反正干什么都一样的,倒是你啊,以后伺候大小姐都仔细一点,别让她逮到你的错处。”安祈雨丝毫都没有停下手里活,还给阿香接着嘱咐。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其实我这样的人还不如干点杂货,总是让大小姐生气,早晚她会把我赶出府去的。”阿香嘟着嘴,一脸的难为情。 “你看你啊,上次偷偷的用大小姐的头油膏,要不是被杨叔也给看到了,我也不会斥责你不小心擦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手指头戳进了头油膏里面,你是挨了训,可是起码不会被杨叔告状,要是他……” “我知道,我知道,要是他恐怕我现在早就倒霉了,我还要谢谢你呢。” “等我说完,你别心急,你以后呢手脚要干净,别总觉得大小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人家是有钱人,有钱人过有钱人的生活,咱们是下人,就有咱们下人的生活。不要总是好奇,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幸好有你跟我一起啊。我这个人嘴笨,手笨,做什么都不如你,你最好一直跟我在一起,这样我就不会闯祸了。” “没事,你小心一点,有事咱们一起商量着来就行了。” “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还有一件事啊,我想问你的,”阿香小心翼翼的把嘴巴贴在安祈雨的耳朵边上,“那个我真的没有放火啊,怎么房子就烧了呢?你是不是又安排了别人往屋里扔了火苗啊?”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说了,说了是花宝碰到了香炉那就是花宝干的了,大小姐都这么说的,老爷夫人回来之后也要这么说,别多问,否则会更加麻烦的。”别说阿香有疑点,安祈雨也一样是不明白,可是这件事再次提起对谁都没有好处,干脆就都守口如瓶吧。 “是是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提了。”阿香连忙点头,非常认同阿雨的说法。 两个人就换了话题,聊了聊安祈雨脸上的烧伤,还有老爷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哎呦,眼瞎了?” 这么突然就传来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叫喊声,安祈雨和阿香冷不丁的都被吓了一跳,鸡皮疙瘩掉一地。 寻声看去,原来的大少爷最近的新宠玉兰,不过现在她一步登天了,大少爷跟她一夜风流之后,又把她给调到自己的房里,这么一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就跟长房少奶奶似的,却忘了自己不过就是个被买来的丫鬟而已,还真的痴心妄想了起来。 方家什么样的地位,怎么可能会让方敬槊娶一个买来的丫鬟,至于方敬槊本人,他也不过就是图的一时新鲜,玩玩玉兰这个丫鬟罢了。 安祈雨就停下手里的扫帚,抱着肩膀就冷冷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这么敢大呼小叫的引人注意。 原来是倒夜香的桂婆,拎着恭桶从大少爷的门前经过,一个不小心竟然摔了跟头,弄得恭桶也跟着被打翻,屎尿弄了满地都是不说,就连桂婆自己身上都弄得乌七八糟。 玉兰听到声音赶紧出来查看就见到了这一幕,捂着鼻子叫出了声。 桂婆都已经快七十的人了,弯腰弯的就跟对虾一样,是老爷夫人念在她为方家辛苦了一辈子,无儿无女的份上所以就留她在方府养老,可是桂婆不愿意白吃白住,就接下来没有人愿意干的倒夜香的活儿。 可巧就遇到了玉兰,出了这么一件事呢! “不能去,现在去就是往枪口上撞,玉兰正得宠呢。”安祈雨拉了一下想去扶桂婆起来的阿香。 “那怎么办呢?”阿香好心,看到桂婆这样当然着急。 “由着她闹,反正会有人治她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安祈雨愤恨的看着玉兰的嘴脸,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叫人恶心。就算是玉兰的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了她的丑陋。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但是桂婆很可怜的,我们不去扶她,她恐怕自己起不来的。”阿香沉不住气,已经挣脱了安祈雨的拉扯,也不顾桂婆身上的屎尿有多脏,就伸手去扶她起来。 玉兰这会儿倒是立马跟身上被人扎了一样,立马跳着远离,“咦,恶心死了啊,真是一样的下贱命。” “说的就好像你不贱一样,”安祈雨眼看着确实是没有人敢动玉兰一下,就连大管家都绕道而行,看来这次真的没有办法再沉住气了。她也跟着一起上前扶起来桂婆,顺便对于玉兰反唇相讥,丝毫都不客气,“都是丫鬟而已,谁还比谁高人一等啊?人心烂了,比屎尿还臭。” “你!”玉兰没有想到安祈雨这么牙尖嘴利,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干瞪眼。 “走,你扶好桂婆,我来打扫地上。” 阿香扶着桂婆去换衣服,安祈雨就拿过来扫帚水桶又扫又拖,玉兰这个时候却还不收敛,靠在门框上一脸轻蔑的看着安祈雨在大太阳底下辛苦的打扫,顺便还嘴角上挑的讽刺安祈雨:“说的自己很伟大一样,还不是被大小姐踢出门,给脸不要脸,报应不爽,这脸真的就想要也没的要了。” 安祈雨明明白白的听着玉兰对自己冷嘲热讽,说的就是自己现在脸上的这个伤疤。 本来伤口不怎么大,安祈雨看看自己也能愈合的,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这是让方敬槊对自己失去兴趣的最好机会,所以她就翻出来原来安家用药的秘方册子,在里面找到了可以对烧伤有疗效的药膏配方,自己抓了点药敷在伤口上,几天过去已经初见成效。 可是也不能让伤口好得这么快,于是安祈雨又弄了些膏药接着贴在脸上,接着装受伤,然后就留下疤痕,方敬槊这样就不会对自己下手而且等到自己查清楚了安家的事情,她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只是现在自己这个疤痕竟然被玉兰当笑柄是,真是气人。 安祈雨白了玉兰一眼,带着咄咄逼人的目光,一双桃花眼本来是笑意迎人的现在却是阴鸷凶狠,愣是把玉兰给镇住了,张了张嘴就再也没有多说出来一个字,悻悻的转身回了院子。 方敬槊随后出了大门,事不关己的表情看着这两个人,玉兰跟狗皮膏药似的抓紧贴了上去,粘的扯都扯不掉,而安祈雨则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拎着打扫的工具就这么转身离开,甚至连个招呼都不跟方敬槊打。 “该有规矩都没有了?!”方敬槊就这么被安祈雨冷落,自然心里不舒服。 安祈雨还是装着听不到,接着往前走自己的。 大管家这个时候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跟方敬槊汇报:“大少爷,老爷夫人刚刚下了火车,这会儿在路上了。” 九 http://.biquxs.info/

大热的天气,空气中都凝结着热气和湿气,却活活的教人体会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方颖菲背后是热汗,脑门上是冷汗,赶回家的时候,方敬槊已经在方府的大厅里跟父母点头哈药,斟茶倒水,满脸陪笑。 “父亲母亲,你们终于回来了,想死颖菲了。”娇嗔而又腻味的一句话让方颖菲说的人骨头都要酥了。 不得不说还是自己的妹子有招数,方敬槊真是服了这个妹妹,自己刚刚好言好语陪侍了半天,都抵不过自己妹妹的这一句话。现在他只觉得心神俱疲,父母不在的这段时间折腾出来这么多事,连房子都给烧了,该怎么补救,这才是关键。 现在这么几句话就把父母给哄住了,可是不知道再过几天那些事被捅出来,后果会怎么样。 “呵呵,想我们?姑且就先信了你们。”方冠中翘着二郎腿,吹着茶盏中的热气,抬抬眼皮,显然是一脸的不相信。 对于这个兄妹两个什么德行,他自然是心里有数,而且家里管家仆人一大堆,随便是哪个都是眼线。再看看儿子那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有女儿这谄媚的样子,家里发生了什么用脚指头都能想清楚。 方夫人有点忐忑,时不时的瞧瞧自己的丈夫一眼,明显他现在的态度是了然于胸却又懒得揭穿,怕就怕他会忍不住对儿子女儿大发雷霆。 不过转念又想想这次杭州之行,事情解决的这么顺利,相信他应该心情不错,可能也就峰回路转,不会追究家里的事情。 “好了,好了,我也累了,要赶紧去休息一下,晚上准备些好吃的,都觉得饿了呢。”方夫人适时地揉了揉额角,露出一副困倦的表情。 “母亲累了,那赶紧去休息吧,我让厨房准备好新鲜的菜品,等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还有刚刚送来的花雕,父亲喝上几杯解解乏吧。” 方敬槊立刻就插话解围,方颖菲上前扶起母亲回房间休息。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方冠中就这么冷眼旁观的瞧着,显然,他真的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才不去计较。 不管怎么样,现在儿女都大了,就算是没有朝着自己预计的方向发展,可是毕竟都是大人,翅膀也硬了,自己却已经大把年纪,不能再向从前一样惩罚打骂。 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这么随他们去吧。 好在攒下的家底还够他们折腾的,这辈子应该是够用了,至于下辈子的事情,他百年之后合了眼也就管不了了。 想想最近也是喜事临门,首先自己这个财政司司长的位置是一定了,再就是北平那边打来电话,林家准备下聘迎娶颖菲了。 方家跟林家这下真的可以亲上加亲了,多年前林崇台和自己在南京碰面因为商讨政府执政走向问题而成为莫逆之交,相谈甚欢之时就想着结下秦晋之好。 那年的他们还都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腰后还坠着长长的辫子,头上却戴着礼帽,还穿着一板一眼的西装。虽然不伦不类却都存着兼济天下的雄心。 从国外归来,他们一样都带着振兴国家的美好愿景,把酒言欢意的犹未尽就一直聊到秉烛夜谈,国外求学时候的各种艰辛困苦,到恨铁不成钢的忧国忧民,那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可是面对沉重的话题就怎么都没有了风华正茂时候该有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头和声声叹息。 几十年过去了,想起这些事情,也是深感稀罕特别是可惜了林崇台竟然遇刺早逝,幸好林鼎阔还算出色,这些年来在北平从未有过行差踏错的举动,甚至还在林卓恩的压制之下也能将中央军治理的井井有条。 这样的男人,颖菲嫁过去,自己也算是放心了。 现在要担心的反而是这个儿子,一天到晚放浪形骸,不是青楼就是戏院,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奈何夫人护着,方冠中惆怅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方家的产业不能就这么付诸东流了吧! “老爷,您叫我。”大管家杜义宽规规矩矩的站在方冠中的面前听候吩咐。 “大小姐和大少爷在家里都忙活什么了?”方冠中看着交上来的所有账目,是不是的皱眉或者点头。 “呃,一切如常。”杜义宽早就会料到方冠中应该问的事情,可是到底该怎么回答他也是琢磨许久。 一切如常,不回答这个还能回答什么,自己的儿女什么样子,方冠中再熟悉不过了。问杜义宽,不过就是再确认一遍他们两个的所作所为而已。 “跟我不要说话这么弯弯绕绕,要是我连你都信不了还能信谁啊?”方冠中看了看杜义宽,把话说的语重心长。 “大小姐到还是安稳,除了出去喝喝茶,偶尔跟着大少爷去看看戏,也就没有什么了,就是那个房子被烧了,听说是大小姐屋子里的猫想去捉鹦鹉,碰倒了熏香的炉子才点了,倒也不是大事,灭了火,也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人没事就好,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大小姐那天不在房里,也已经惩治了两个看管不利的小丫头了,老爷放心。” “那就好,我不在家,辛苦你了。” “应该的,我在方家十几年了,少爷和大小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希望他们会有什么差错,特别是最近林家那边来了电报,说是要来提亲了。” “恩,这件事现在应该是咱们府里的要事,你一定好好准备着。林家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很看重的。” 杜义宽点了点头,看着方冠中深深地叹气,他也能感同身受,自己也是当爹的人了,很多时候不管你在外面怎么样的风光,回到家里就变成了怂包,特别是面对儿女,成器的还好说,要是不成器的,那也就只能干瞪眼了。 “老爷,您放心,我懂的,我会好好准备。下个月二十号,说是林家姑奶奶会来上海,我已经安排好了接待。” “你办事,我放心。林家的这个姑奶奶很长时间不出门了,这回愿意来上海,也是为了她的侄子,看来人家是很重视。除了安排好接待,也记得让大小姐规矩些,外人面前别总是太张扬。” 方冠中这话说完突然就觉得有点过分了,教育孩子这样的事情,自己当爹的不亲自过问,反而是让一个管家来看着,真是当父母的无奈啊。 “唉,我也忙糊涂了,这事我还是让夫人来给她说。你就负责把少爷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就是了,其他的你还是照样忙你的。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也是辛苦了,明天放个假吧,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是要小心身体的。” “是,老爷,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十 http://.biquxs.info/

真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两个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对于父母归家之后的表现如出一辙的相同。 天气热的叫人喘不过气,眼看着是要闷出一场大雨来,扇子扇的扇柄都要断了,可是丝毫没有凉快的感觉。 方颖菲除了凌乱的脚步还有就是滴流乱转的眼珠子,左一个念头,右一个念头,可是怎么都不能解决燃眉之急,林家下了聘礼,林家姑奶奶林崇柔要来上海,摆明了是要跟自己会面,八月份之后就要结婚了…… 这么多的杂事碎事就跟走马灯似的在自己眼前晃悠,也难怪她着急上火了。 阿香没有阿雨机灵,也没有阿雨长得跟自己相像,从来自己的照片也没有给林家人看过,现在林崇柔要来上海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一目了然,躲都没法躲了。 至于方敬槊要愁的事情,说来倒是比方颖菲简单多了,因为这是老生常谈到他自己都不想再提起了。 “大少爷,喝点酸梅汤吧,冰镇的解解暑啊。”玉兰扭捏着腰肢嗲声嗲气的跟方敬槊卖乖撒娇。 “滚一边待着去!”方敬槊这会儿看见玉兰就烦,这个烫手山芋,自己扔也不是,留也不是,扔了她就怕到处乱说,留着她全方府的人都看着,这个玉兰也是不争气,动不动就恃宠而骄,到处惹是生非。 “是。”玉兰立马就成了泄气的皮球,低着头缩到了一边,悄悄的溜出了门。 方敬槊看着那碗冰镇的酸梅汤也是觉得口渴,虽然把玉兰赶了出去,可是他对酸梅汤没仇,一仰脖子就喝的干净,冰冰凉凉的从喉咙里一直熨帖到五脏六腑,顿时人也觉得清爽了一些。 “哐!”突然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道闪光,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声音就像是筛豆子一般的紧密。 方敬槊开了房门,登时就有一阵凉风钻了进来,把卧室里的蚊帐帘子轻易的吹了起来,就像是鼓起来的风帆。 整个房间里再也没有闷热的感觉,方敬槊也稍稍的舒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刚刚是把自己给逼得太紧了些。 自从白洛珍死了之后,他的身边女人就是没有固定过,到底是自己在逃避,还是在掩饰,他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对白洛珍确实动了感情的。 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没有命成为方家的大少奶奶? 是时候该给自己换个生活方式了,娶妻生子,继承家业,这么些年他突然觉得自己该玩够了。 只是白洛珍的死因还没有查清,他到底心有不甘,那时候自己对她的一往情深也该有个交代。 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个女子的模样,娇俏的,泼辣的,可爱的,温婉的……可是都没有让自己提起兴趣的,方敬槊无奈,其实父亲说是婚事自己可以做主,但是以他们方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要是不能门当户对,恐怕谁都不会信的。 突然阿雨那个丫头的脸就突然出现,这么多女人里面她的出现次数是最多的。 方敬槊安慰自己,大概就是因为她对于自己的百般拒绝,所以自己反而对她的兴趣最大了。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方敬槊合上眼皮,仰在摇椅上,静听外面风大雨大与雷声轰鸣,今夜他突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失眠了…… 上海的雷电暴雨下的畅快淋漓,北平却还在夏日的闷热中煎熬着,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 林鼎阔这时还在林崇柔的佛堂里安坐,正对佛堂大门的是一片池塘,荷叶静铺之上,月光下有水珠在叶面上被照映出晶莹的光芒,温热的夏风吹过,还时不时的滚动一下。 蛙声蝉鸣在夜深人静的燥热夏夜更是分外响亮,幸好这里只是青灯古佛的朴素,乱世之中远离世俗方得片刻安宁,心中也觉得平静不少。 “阔儿,你还是就在北平,我自己去上海就好了。”林崇柔捻了一枚佛珠在指尖摩挲良久,眉头凝着沉重,缓缓的叹气,“局势刚稳,你前脚一走,后脚就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我不放心姑母,那么远您一个人,大热天还是为我的婚事奔忙。”林鼎阔恭敬垂首,言辞恳切。 “都是一家人,都是为了林家,我也不过是拜访旧友而已,丫鬟仆人保镖跟了一圈,怎么会是自己一个人呢。”林崇柔摇了摇头不以为意。 大哥林崇台死了,她这个当妹妹的要是对林家的事再不上心,恐怕不仅仅是林家的罗权恐怕整个林家都要拱手让人了。 她是林家的一份子,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保全林家是必须的。 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孑然一身,甚至连一个上门女婿都不愿意要。 经卷,佛珠,陪她了大半辈子,本想就此了却残生,奈何红尘从未远离自己,没能保全住大哥,那就保全这个侄子吧。 那年也是这样的一个夏天,林卓恩被领进门,只因为林崇台与夫人齐秀越一直无所出,所以就把林卓恩领来,他原本只是林家的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家的孩子,这家因为孩子生的太多了实在养不起就过继给了林崇台。 好在都姓林,换了个名字,从林虎子变成了林卓恩,这孩子也算机灵,就这么进了林家,在林鼎阔还没有出生前成了他的大哥。 天意弄人,一年后齐秀越竟然怀孕了,林鼎阔出生,林卓恩自然而然就成了长子,只是他这个长子却有点身份尴尬。 林崇台和齐秀越对他虽然没有和原来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他一时间还是不能适应。 比林鼎阔打了整整五岁,这五岁张口说来很是简单,可是与孩子来说那就是天差地别。林卓恩看着还躺在襁褓中的小婴儿,脸蛋粉嫩,咿呀学语,说可爱倒也是可爱,只不过在他看来这就是争夺自己在林家的宠爱。 “母亲,他真可爱,小弟弟真可爱。他什么时候会叫我哥哥呢?”林卓恩把手从摇篮里缩了回来。 “是啊,弟弟很好玩吧?现在还小,等到跟你现在这么大了,就能追着你叫哥哥了。”齐秀越看着两个孩子,满心欢喜。林卓恩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可是算命先生都说这孩子是林家的福气,就因为收养了他,所以能带来好运,能让自己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摸了摸林卓恩的头,齐秀越很是欣慰,虽然他是收养的,可是自己没有亏待过他,而且他自从来了林家,真的是越来越兴旺了。林崇台也步步高升,就算是这乱世风云之中林崇台也能平步青云,朝代改换,从皇帝到大总统,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却还能稳坐军部,成为掌权者的拉拢对象。 乱世之中,不求别的,与女人来说就是求得平安平静,难得林崇台一直都这么顺利,她心甚慰。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若干年后,曾经的林卓恩已经成了整个林家的祸害,他隐忍了那么多年,等到齐秀越病逝,等到自己娶亲,等到自己有机会可以将林崇台送上带有炸弹的火车…… 十一 http://.biquxs.info/

难得一个清凉的夏夜,安祈雨躺在床上,在幽黄的油灯旁边听着外面的风雨交加,一旁的阿香早就已经睡的呼噜声震天,跟外面的雷声真的有一比了。 一个翻身就从身下的凉席中翻出来一个小小的布袋子,上面修了一朵精致的福字,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些银元,一根银链子,琐琐碎碎的很多东西。 小本子是用线缝的,很是粗糙,里面的字倒是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字迹,最后落笔两个字——如玉。 秋如玉,就是她的母亲。 前年她过世的时候,自己在她的枕头下面发现了这个手工缝制的小本子,上面写写画画了很多的字句,能看懂的就四个字:方家欺我。 可是到底是哪个方家?到底与方家有什么恩怨? 安祈雨一概不知。 那时候,她们娘俩一直都寄住在仙桥镇的寡居的姨母家里,万幸的是姨母一家对自己和娘亲都很好,就连表哥都对自己多有照顾,甚至说过亲上加亲的话。 可是自从母亲病重去世了,表哥又离家上学,自己怎么说也不好再在姨母家里吃闲饭,本是寻思着自己做个绣娘,给补贴姨母家用。 却没有想到,收拾母亲旧物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小册子。 又向姨母打听自己与母亲的过往,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姓安,北平安家药铺安锦英是她的父亲,而她是个遗腹子。 安家在北平犯了事,母亲因为怀孕被提前送了出来,这才到了仙桥镇苟全了姓名。 那时候,姨母曾说过:“秋家的女人也不知道都怎么了,我跟你娘真是没有白做一场姐妹,丈夫都先走自己一步。真的是命硬,克夫吗?” “姨母,不要这样说,你还有我们的,生死在天,与他人无关。”安祈雨是这么劝导姨母的,可是她也深知,姨母在姨夫去世后守着这三间瓦房,七八亩田地,还要面对族中的亲戚威逼利诱。 好在姨母向来都是强势而又坚定的人,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都从不屈服,孤儿寡母就这么支撑起萧家微薄的产业。 不为别的,就为孩子有书念,能吃上饭,穿暖衣。 母亲因为生产时候月子里落下毛病,重活干不得,好在有绣花的手艺,也能卖卖绣品帮称一下。 平日里,家中的衣服布料也都是秋如玉一人缝制,安祈雨跟表哥的衣服也就有了着落,用不着去买,能剩下一大笔开销。 毕竟孩子在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总是会变小的。 秋如玉心灵手巧,总能把表哥的衣服给改成安祈雨能穿的。男孩子调皮,这边一个开线,那边一个豁口,都是难免的,秋如玉就用针线给缝上些老虎头,树叶子,不仅好看还能遮掩一下。 旧衣服轮到了安祈雨这里,就给用裤子改裙子,或者缝个花边,绣只蝴蝶,安祈雨穿着也是跟新的一样。 两个女人,两个孩子就这么相互支撑着这个家,过得清苦却也满足。 唯独秋如玉的病症一年比一年加重,到了冬天更是挨得辛苦,曾几时连夜的咳出血丝,不管用了多少药剂都是毫无起色。 秋如玉自己也笑道:“自己病成这个样子,说是家里曾开过药铺都不会有人信的。” “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还不懂吗?开过药铺,而只是抓药,又不给人家看病。”姨母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一面催着她赶紧喝药,一面劝慰开导。 秋如玉很是听话喝完了碗里所有的药,那种苦涩的味道充斥口中,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早就成不了救命的良药,只能成为心理安慰的借口。她这样的病,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明白的很,要咽气也就是这些许日子吧。 可惜的是,祈雨年纪还小,还未嫁人,自己到底放心不下。 “祈雨也不是外人,你也放宽心,我看东儿再大些应该就知道疼人了。你要是没有别的想法,我想做主,就他们两个吧,表兄妹在一处到底亲近。”姨母就这样与秋如玉口头上定下了两人的姻缘。 安祈雨门外听着,却总觉得这事就跟说别人一样,似乎跟自己没有关系。东儿表哥前年就去了南京念书,只是觉得两个人总是单纯的兄妹情谊,说话都没有脸红的时候,这样的两个人就这么结婚了,真是觉得毫无新意。 幸好,东儿表哥没有回来,要不然两个人就这么结婚了,甚是无趣。 再后来,秋如玉过世,安祈雨披麻戴孝守丧三日,偶然间瞧见了这个小册子,又跟姨母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了些事情。 姨母却也避重就轻,随意聊了聊,安祈雨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就自己静静听着,挑选一些自己觉得有蹊跷的地方,来回的琢磨,最后觉得这个方家,应该就是上海的方家。 特别是姨母说过这样一句话,“可怜你母亲命苦,也可怜了你父亲多灾,怎么就摊上方家未来的儿媳妇呢,毕竟大户人家,咱们惹不起啊,好在事情都过去了!” 安祈雨琢磨了一下,方家的儿媳妇,还未过门的儿媳妇…… 当年在北平的时候,安家的事情闹的不算小,纵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稍稍打听就能知道当时的情状。 原来这方家,就是沪上方家,从北平迁到上海来的方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终致父亲入狱,安家败落。 自己本事只想着做一个安分的绣娘,可是总归是心里放不下这个结,何如自己去查个明白。 以后也能安心,虽然自己与父亲未曾蒙面,可是自己的娘亲秋如玉是这般的贤惠婉约,相信父亲自然也不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再说了,安家与方家又没有过节,怎么会抓错药就害了人的性命呢? 再说那个白洛珍,安家又与她何仇何怨?一个养在深闺的大户小姐,安家有什么理由去害她? 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自己真是好奇又糊涂。 从小到大,都没有任性过,这回自己就去一趟上海,探一探这个方家到底与她们安家是什么纠葛。 猛然间,一声惊雷炸响,安祈雨就被这么惊了一下,来方家也有大半年了,自己怎么渐渐就习惯了丫鬟的身份,在这方家的院子里每日累得双腿都抬不起来,就哪里有了查案子的闲暇。 翻了一个身,安祈雨被雷声聒噪的去堵住耳朵,可还是被震的皱眉头,真是服了阿香能睡得这么没心没肺的。有人是越累睡得越沉,她是心里有事,好眠的时候还真是不多。这么看来,自己还是应该把这事闹的清楚,心里才能舒坦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安眠…… 十二 http://.biquxs.info/

上海的夏天,热的叫人心里发慌,脑子里发懵,林崇柔在北平习惯了那种燥热,现在面对着上海的潮热就觉得整个人都各种的不得劲,汽车里也如坐针毡,手里的折扇呼扇出来的全是热气,压根没有一丝凉风,所有的脂粉这会儿也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贴在脸上,总感觉是脸上敷上一层可以烙饼的面糊一样。 林崇柔心里已经有些难耐这样的情况,她虽然吃斋念佛,可是外在形象,到底还是大户人家该有的。 在方家面前她不想失了气度和风度,虽然方林两家是世交,可是在林崇柔的眼里,自己的亲侄子林鼎阔迫切的需要这门亲事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然而,却也不想自己降身价,一方面是求之不得,另一方面还要保全自己面子。 这其中的分寸该怎么拿捏,倒是让林崇柔好生费了一番心思。 “林夫人远道而来,有失迎迓,失礼了,失礼了。”方冠中和方夫人齐齐站在门口很是恭敬的看着林崇柔下车。 “哪里哪里,已经很是周到了,谢谢。”林崇柔依旧优雅,微笑着伸手与他们夫妻两个握手。 “上海天热,辛苦了。”方夫人这是头一次见到林崇柔,举手投足的沉稳大气,果然是林家的人。 “确实热了些。”林崇柔手里的丝帕沾了沾额角的汗水,还是依旧的微笑。 “赶紧进屋里,凉快凉快。”方冠中往屋子里让了让。 一行人等就在仆从的簇拥下进了屋里,方敬槊也跟在一旁,鞍前马后,亲自端茶奉水,很是殷勤。 众人之中却没有看到方颖菲的身影,林崇柔虽然心中有芥蒂,可是转念又想,是不是人家姑娘明知道自己是来看他的,于是觉得害羞,所以不好意思出来相见呢。 却没有想到林崇柔这回的大错特错了,方颖菲不出来见她,当然就是因为自己不想嫁去林家。 一直以来,她处心积虑的都想躲着林家的人,更是避免自己的照片流出,看起来确实有些清高孤傲,林家对于方颖菲的评价也是很高,总说她虽然国外归来,但是家教极为严格,总不是那样愿意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 可是讽刺至极的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呵呵,那个颖菲啊,最近身上不大好,所以就没有出来,林夫人别见怪啊。”方夫人自己解释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关键的时候女儿不在,很是害怕怠慢人家。 “身上不大好?没事吧?请大夫了吗?”林崇柔听方夫人这么一说,立刻关心起来。这毕竟是林家的儿媳妇,要是身体不好这可就不好办了。 往私心里说,总不好娶个病秧子回家,让林鼎阔照顾着,而且还有叶川玲那个大少奶奶,要真的是个病秧子,这可怎么跟她斗啊。 “没事,就是那天出门去拜佛,结果在山上的时候风大,穿得又少了点,这就着凉了,不是大事,大夫已经给看完了说是没有大碍的。”方夫人看着林崇柔很是紧张方颖菲的身体,于是立马解释清楚。 这样的事情很是简单就能理解,就算是自己的儿子结婚,娶回来的儿媳妇也不能是身体不好的女人。 比如白洛珍那样的,跟林妹妹似的,真是从会吃饭就开始吃药的那种,她就说什么都不能要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崇柔微笑点头,浅抿了一口茶水,也就不再提这件事,这么看来,她来上海一趟还是对的。到底这个方家大小姐什么样的神圣,总要让自己看个清楚。 而这个时候的方颖菲正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她阴沉着一张脸,短发遮住半个脸庞,更显得整个人心机深沉,阴鸷而狠绝。 “大小姐,林家夫人在前院和老爷,夫人正说话呢,大少爷也在。”阿香进门来一五一十的回禀,明显的能看出来方颖菲的不高兴,阿香说话的声音都怯生生的。 “知道了,出去!”方颖菲手里的鞭子“哐”的就扔了出去,鞭子手柄砸在了瓷瓶上,两方相撞,弱者粉碎。 安祈雨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看来她猜得没错,方颖菲不想嫁进林家,可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事情解决起来确实麻烦。 阿香当时就吓得不敢在说话,愣在原处一动不敢动,大夏天的,惊出满身的冷汗。 “把鞭子捡回来!”方颖菲大喝一声,眼珠子都有点发红,她怎么都想不到合适的办法来躲避林家夫人的办法。 “是。”阿香战战兢兢的捡起鞭子,亦步亦趋的走到方颖菲面前,把鞭子端到了她面前。 安祈雨提心吊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就怕阿香会吃亏,刚刚还有打碎瓷器的声音,这会儿突然就变得安静了,这么一惊一乍的,安祈雨实在是不放心。 “啪!” 很明显这是鞭子的声音。 “啊!” 阿香的叫喊声随之出现。 安祈雨的心一下子就揪到一起了,阿香挨打了,这声音响在耳朵里,却疼在心尖上。 “啪啪啪……” “啊,小姐,饶了我吧,求求你,小姐,饶了我吧,求求你……不要打我了,求求你了……” 阿香的叫喊声特别凄惨,伴随着鞭子起落的声音,简直让安祈雨要发疯了。 “不许喊!不许哭!”还有方颖菲的声音一起传出来,她无处泄愤,就一鞭子一鞭子的打在阿香的身上,这样才觉得心中憋着的这口气能宣泄出来。 “大小姐,不能再打乐,大小姐,这样子会让所有人都听到的,林夫人还在府里呢。”安祈雨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连滚带爬的进了门槛,就看到阿香全身是血,夏衣单薄,很多地方都被抽烂了。 听到安祈雨这句话,方颖菲想了一下,收住了自己手里的鞭子,可目光中还是那样的凶狠,她心里的怒火还没有那么快就平息。 倒是刚刚打人确实用了十乘十的力道,这会儿听了安祈雨的劝说,也觉得累了,将散落的头发胡乱的塞在耳朵后面,就转身坐回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端了旁边冰镇的酸梅汤牛饮而尽,丝毫没有形象。 “赶紧谢谢大小姐吧。”安祈雨拉着阿香一起跪在地上给方颖菲磕头,然后就准备夺门而逃。 “等一下!”方颖菲冷冷的眼神看着跪着的两个人,最终眼光落在了阿雨的身上,“我需要回避一下林夫人,你给我想个办法。” “要不然,你俩有的是时间挨鞭子。”方颖菲就像是在下最后通牒一样,她深知阿雨这个丫头的心眼多,主意多,已经闹成这样,还不如索性就这么坦白出来。 “是,要不然就这样,大小姐那天不是去了一趟山里,就说是感染上了麻风病吧,这样能躲得过林夫人了。大小姐就用面纱盖在脸上去见林夫人了,谁都不能代替小姐的气质,别人都不行。” 安祈雨的脑子里飞快的想着最近方颖菲都干了些什么,于是脱口而出这个法子。 “阿香,你呢?” “大小姐,我的脑子不如阿雨的好用,但是我这个人很是老实的,我一定会保管秘密,不会说来什么的。大小姐,求求你,不要打我,不赶我出门,否则我怕我会被卖到妓院里的。求求你,大小姐,看在我在你跟前也有一年多的份上,你拿我当粗使丫鬟就可以了,我以后只干活,不说话。求求你了……” “是啊,大小姐,阿香留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她当然是什么都不敢说的,你可以时时刻刻都能看住她,要是被有心机的人知道了,那就更加麻烦了。”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给方颖菲各种保证和解释,方颖菲听着虽然杂乱,可是这里面的所有的内容都让她很感兴趣,细细梳理一番,全都是有利于自己的。 当然了,从这一刻开始,她的这两个丫鬟似乎也就成了参与自己计划的一部分,知道她的秘密。 方颖菲真的是没有料到林崇柔会亲自跑到上海一趟,自己避无可避,就只能面对,可是现在面对了,她却短时间内没有想到任何的办法。 其实阿雨说的这个方法,自己也不是想不到的,可是她就是方寸大乱,就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气。 十三 http://.biquxs.info/

方夫人安排林崇柔在境湖的幽荷亭里见方颖菲,镜湖风景清幽,夏日炎炎,这里倒是心旷神怡的紧。 放眼望去荷花铺满湖面,微风徐来,荡漾出盈盈绿波,荷花香气扑面而来,岸边垂柳低拂湖水,远处有群山如黛,湖中游鱼嬉戏,当真是绝佳的避暑之地。 “林夫人,实在是抱歉的很。” 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年轻女孩,身量纤纤,柔弱无骨,可是这么热的天却带了一顶厚重的帽子,在脸的前面还挡着一个蚊帐似的面纱,这个面纱未免也太厚重了些,压根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不过听声音,这么的清脆婉转,应该是个美人吧。 林崇柔回答道:“你可是大安了?” “已经好多了,就是这脸上……”方颖菲不由得将手抚上面纱,她装的特别像。 “哦……”林崇柔这一声真是别有深意,方夫人在旁面真是担心得不得了。 互惠互利这样的事情,对于方夫人来说那自然是明白的很,方冠中当上了上海财政司长,显然那是拜林家所赐,女儿嫁过去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现在却因为偶感麻风病而变成这样,方夫人的心就要悬着了,谁也不希望娶一个脸上长满了麻子的女人进门啊。 而且,以后要是传出去,方家因为这事被退婚恐怕也就没有人敢要她了。 “伯母放心,已经在吃药了,大夫说过上一两个月应该没有大碍的。”方颖菲在面纱之后的声音传过来温婉清脆,听在林崇柔的耳朵里那样的舒服。 果然坊间传言不虚,这个方家的大小姐应该是个知书达理的人物,这样的人做林家的儿媳妇才算的上是上乘之选。 可不要像那个叶川玲,一看就是个有一百个心眼的人,她转转眼珠子都够别人想一两个星期的。虽然背靠着叶家那样的势力,可这人怎么就不讨人喜欢呢? 林鼎阔心眼实在,要是真的也娶一个叶川玲那样的女人,恐怕让人卖了都还给她数钱呢! 主要是看在方冠中的家教,还有对于方太太的为人,方家大少爷的谈吐,甚至连方家的下人都谨言慎行,恭敬有加,这几天林崇柔都一一暗中观察过,确实是个叫人放心的家事,林崇柔觉得自己眼光应该是没有错的,而且她也确实觉得自己这趟上海之行,非常值得。 “没事,小小不然的一些意外都是有的,要是中医大夫不行,那就找洋大夫,一样可以治好的。再不行,就跟我去北平。” “谢谢伯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在北平呢。” 林崇柔听着方颖菲这么一说很是惊喜,到底是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说话都觉得不一般的亲近,这孩子虽然自己从看不清楚她,可是打心眼里就这么的喜欢。 而藏在厚重面纱之后的方颖菲,也一直在审视林崇柔,四十多岁却保养的像三十来岁,俨然比自己的母亲更加年轻些。听说她一辈子都没有结婚,长伴青灯古佛。 这人,没有欲念似乎就是会老的慢些。 只是这样的人羡慕不来,那是要多大的耐心与舍弃,方颖菲也佩服,可是也觉得这么大的能耐,她做不来,当然她心有所属,自然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人生在世,本就苦短,又何必这么的作践自己,哪怕是会老的慢些,可是错过了这辈子就再也不能挽回。 可是到底方家和林家还是要联姻的,双方之间都有需求,这是必然,方颖菲虽然任性,但是她也知道这其中的要紧性。 如若自己断然拒绝,那么带来的麻烦更会源源不断,方家林家更会因此蒙羞,她想个万全之策那就是金蝉脱壳。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乖巧懂事,隐忍不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不想嫁到林家的话,从来不曾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 除了这个两个贴身的丫鬟,谁都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现在方颖菲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打算也告诉云流苏,可是又怕会吓到他,这件事情对于云流苏来说是惊还是喜,方颖菲没有把握。 喝茶的时候,方颖菲故意将面纱掀开一角,露出下巴和半侧脸庞,以表明自己的脸正在痊愈中。 林崇柔目光敏锐,当然清楚的看到那面纱后面的脸皮还是干净粉嫩的,也就放了心,林家与方家的婚事不会出任何意外的。 在上海短暂的三天,林崇柔就启程去了苏州,那边有她多年未见的金兰之交。 方颖菲得到了林崇柔离开的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暑天的装了这么些日子,戴着那么厚重的面纱,想想都难熬。 “大小姐,准备好了冰镇的莲子粥,你喝一点吧。”安祈雨代替阿香端进来午后的零食。阿香自从上次就被打怕了,做好粥也不愿意见到方颖菲了。 “阿香呢?”方颖菲看着安祈雨这脸上的那个黑印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丫头没有一个让自己省心的。 “阿香她……病了,中暑了说是有些头晕,我就把粥端过来了。大小姐,您赶紧喝了吧,要不然过一会儿就没有这么凉了。”安祈雨看着方颖菲的表情,她落在自己脸上目光还真是有点瘆人。 方颖菲白了安祈雨一眼,那种嫌弃和厌倦真是能剥人一层皮的感觉,安祈雨想着她因为林夫人的事情,心情不好,所以就会这么折腾别人。 “你出去吧,叫你,你再进来。”方颖菲打发安祈雨出去。 今天是云流苏的贵妃醉酒新戏,还恰好是他的生辰,今天说什么都要去瑞升班一趟,把玉钗亲自交到他的手上,还要看他的新戏。 这么想来,心情也就好多了,方颖菲也真该放松放松,这么些日子装病应付林崇柔,还要在爹娘面前卖乖讨好,她真是身心俱疲。 可是这麻风病也不能就这么快的好了,所以,她还是要偷偷溜出去,整个方府这么大,现在又到了中午,正是爹娘午睡的时间,园子里安安静静,正是溜出去的好时候。 唯独现在太阳大了点,真是热的叫人难受。可是这想见云流苏的心,早就把暑热给抵挡了出去,她就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跟家里的丫鬟似的,背影上也看不分明,趁机出门就是了。 这件事她干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是驾轻就熟,阿香和阿雨也被她早早就打发了,真是又一次顺风顺水的成功逃出了府里。 这种感受说起来很是奇妙,有点挣脱牢笼的畅快,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眷恋,家与自己来说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颇有些叫人回味。 云流苏看到方颖菲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强打精神的样子,明明笑意盈盈,可是眼神里却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黯然。 “宝贝儿,这是怎么了?”云流苏见她来了,赶紧开了风扇,“你说的要风扇,我可是专门请人给扯了电来的,打开给你凉快凉快。” “嗯……”方颖菲靠在云流苏肩膀上,闲闲的看着对面的风扇一圈又一圈的转着,竟然有了困意。 “要不然你睡会儿?”云流苏看着方颖菲的疲倦,心里也是有些疼惜。 “不,我有事想给你说。”方颖菲突然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云流苏,那架势显然是事关重大。 “行,说吧。”云流苏又把冰镇的葡萄和西瓜往她的面前推了推,顺便还捏了葡萄剥了外皮给她放进嘴里。 “我要逃婚。”方颖菲压根就没有搭理眼前的晶莹剔透的葡萄粒,一字一句的对云流苏说清楚。 四个字说的很简单,很明了,云流苏也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可是,逃婚……这么大的事,他做不了主,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带她远走高飞。 十四 http://.biquxs.info/

本来是想趁着方颖菲歇晌的时候,安祈雨也想在床上躺一会儿的,可是却没有想到,阿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见她在门前的石阶上坐着,手里捏着一根稻草在那边戳地上的蚂蚁,可是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个小丫头竟然目光呆滞的在傻愣愣的看着远处,眼神涣散,都不知道什么景致让她这般失神。 “早上起得早,又忙了一上午,怎么还不去躺会儿,等小姐醒了,也好叫咱们伺候着。”安祈雨拍了一下阿香的肩膀,提醒她一番。 “睡不着啊。”阿香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竟然也会有事让她睡不着,安祈雨倒是起了好奇心,于是她也跟她一起坐在石阶上,就想问问她有什么让她能这么心事重重的。 “阿雨啊,你知道通房丫鬟是什么意思吗?”阿香看着安祈雨也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于是咬着嘴唇问她。 “知道啊,怎么了?”安祈雨老实的回答。她突然就知道阿香所担心的事情,方颖菲要嫁人了,自己和她应该也会跟着的。 原来的时候,方冠中与方夫人也是有个通房丫鬟的,那女子是方夫人带过来的,倒是一个踏实稳妥的人,平时跟在方夫人的身边也是谨小慎微的伺候着,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一病不起,没过几天好像就咽了气。 这件事其实安祈雨也就是听方府里面的人闲聊提起过,她闲来无事跟着听听而已。有人说这个通房丫头是因为怀了方老爷的孩子,后来小产了,就一病不起。 命运这般的悲惨,便是连个小妾的名分也没有,死了之后娘家人也都没有来过一个,人也就被拉倒义庄草草埋了。 真是可叹! “我们应该也是要一起去北平了……”安祈雨的话立刻就黯然了下来,自己现在也是两难,不跟着方颖菲去北平,留在上海就要面对方敬槊,去留都不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卖身契都在方家的手上,自己也只能听天由命,就算是想脱身都难了…… 除非,方颖菲不会嫁到林家去,可是林家聘礼都下了,林崇柔又亲赴上海,还有什么能挽回的?虽然方颖菲不想嫁去林家,但是到现在也没有看出来她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去避免这件事情,而且还主动去见了林崇柔。 林方两家的联姻是何等大事,方颖菲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方家的大小姐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小丫鬟能怎么办。 这么想来,安祈雨甚至要比阿香还要烦恼了,她托着下巴跟阿香一起失神,两个小丫头都在因为方颖菲的婚事而烦恼不已。 “你说,大小姐嫁过去的那个林大帅是什么样的人呢?长什么样子呢?我们也会……” 阿香没有再说下去,安祈雨此刻和她的心情一样,要跟着方颖菲去面对一个未曾相识的男人,这其中的忐忑和纠结,可想而知。 她们两个都是等到了方颖菲回国之后才跟着她的,算过来也不过就是半年而已,深情厚谊是说不上了,反正没有对自家主子嫁人的那种期待,反而是待宰羔羊一般的失落和绝望。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阿香到底是没有沉住气,忍不住问安祈雨。 “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安祈雨一直都还保持着托腮的姿势,声调低沉,有气无力的。 “我不想当通房丫鬟,我不想……阿雨……你也不想吧?”阿香呐呐自语一般。 “……”安祈雨撇了撇嘴,不做声,她的心思比起阿香更为复杂,阿香仅仅是不想就这么草草嫁人,可是她呢?还想查清楚安家的案子。 北平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叫人有些琢磨不透,阴沉沉的样子眼看着是该下场大雨的,可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一直细雨蒙蒙,水汽笼罩整个城市,还裹着热气,把人都给放进了蒸笼一般。 林卓恩和林鼎阔两个人在窗边下棋,一旁有人伺候着冰块和扇子,时不时的再来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或者一块冰镇西瓜,这才能舒坦些。 “你们兄弟两个但是悠闲自在。”叶川玲摇了团扇进门,外面这样洗澡堂子似的天气可是给她热坏了。 “大嫂忙什么去了?”林鼎阔看叶川玲进门,连忙站起身来说话。 “还不是去送小武了,这孩子真是不叫人省心,我去看看那学校里的宿舍,哎哟真是够呛,洗没洗的衣服都堆到了一起,又跟着丫鬟们一起给他收拾了一阵。”叶川玲抱怨的紧,手上的扇子也扇的快。 “大嫂辛苦,也别说小武,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又是个男孩,这样的事情不上心也是自然的。”林鼎阔宽宽叶川玲的心。 “别说他了,你的婚事呢?都准备的怎么样了?聘礼送过去,那方小姐了还欢喜吗?要我说就是该再多添置些。把那龙凤呈祥的金摆件也一并送过去,方显得咱们林家的诚意。” “这些已经够了,都是仿照嫂嫂当年的规格办的,不需要额外添置。方家也是觉得合适,过几天会把其他的事项都一一送过来。” “唯一点不太好,这个八字上总是有点欠妥当,要不然就提早些,再换个日子吧,不要等到九月了,立秋一过就迎人过来,风水先生说这样更合适。” 三个人就这么商量着林鼎阔的婚事,叶川玲和林卓恩的一言一语,他都听在耳朵里,任由他们两个说什么去,自己反正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什么八字合不合,娶方颖菲都是势在必得。 再者,林崇柔早就给林鼎阔说过,聘礼这些一样都不能少,谁说了都不能算,多也不许多,少也不许少,反正林卓恩两口子就说说出大天去,也都置若罔闻就好了。 所以保持微笑且态度认真就是最好的回应,林鼎阔做到这一点完全不是问题。 等林鼎阔人走了,叶川玲气不打一处来的就翻了脸,“哼,到底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方家就是方家,而今财大气粗,又被扶上了上海财政司司长的位置,等她方颖菲到了北平之后,是不是我们叶家也都要退避三舍了?” “这样都是小事,她一个女的,在家里是千金小姐,来到北平就是我们林家的儿媳妇,娘家远在千里,能有什么作为?怎么可能跟你们叶家相比。”林卓恩自然会有他的一番打算。 “一对红玛瑙貔貅,这个可是当年我进林家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凭什么她方颖菲就该有的,我叶川玲就要低人一等?” “我都补给你,都补给你总可以了吧。不就是一对红玛瑙貔貅嘛,明天我给你做一对金的,金子不比玛瑙强啊!” 虽然林卓恩的话说的都很中听,可是叶川玲就是觉得方颖菲是个大麻烦,这个二少奶奶一旦到了林家,她在林家的地位势必就会降低,整个叶家今后在北平就没有了原来的地位。 恨只恨,自己嫁给的人是个废物林卓恩要是没有残疾,现在大帅的位置就会是他的,自己就是大帅夫人了。 “算了,不提这些破事,等着新媳妇进门吧。”叶川玲端起来绿豆汤没好歹的就牛饮了下去,也不顾自己的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她现在的心里简直乱极了,可是又能怎么办? 十五 http://.biquxs.info/

看着黄历上的时间,林鼎阔的心情跟这个天气似的,阴晴不定,就要做新郎官了,可是自己的心里这会儿是喜是忧,他也没有定数。 “萧继东。” “到!” “你……多大了?” “啊?” 萧继东被林鼎阔这问话给下了一跳,没头没脑的怎么就问了这么个问题呢?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缓了一下心情,回答林鼎阔:“那个,算算也有二十了。” “也该娶媳妇了。”林鼎阔念叨了一句。 “呃……啊……”萧继东竟然不知道回应什么了,就这么吞吞吐吐的,心里琢磨着林鼎阔的意思是什么,是不是要给他娶个老婆,或者是他想让自己成家立业离开他? “……”林鼎阔其实下一句想说的是,他并不想结婚,也并不想娶方颖菲,因为这都不是他的选择,他只是被动接受。 就算他现在身处大帅的位置,就算是腹背受敌,可是他也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 不知道脾气秉性,不知道生活习惯,就这么两个人马上就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睡在同一张床上,一个女人就这么要闯进自己的世界里,他不适应。 他想找的女人是可以同甘共苦,可以相互慰藉,可以举案齐眉,这样的女人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找到之前,命运就这么给他安排好了。 没有见过方颖菲的模样,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大帅,姑奶奶说方家大小姐很是知书达理,也是个美人。”萧继东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透了林鼎阔的心思,他从军校毕业就跟着中央军,一直到被提拔到现在位置,跟在林鼎阔的身边也有五六年了。说什么也算是心腹了,这个时候林鼎阔随便一个感慨,他的聪明劲也是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知道了。”林鼎阔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改变,还是那样的黯然和伤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书案前接着看他的文件。 房间里一时沉静,萧继东不再多做打扰,也就转身出去,听候吩咐,有的事情需要林鼎阔自己想清楚。 只不过林鼎阔却不愿去想了,他端着公文看了又看,强迫自己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婚事是他的父亲定下来,聘礼也下了,八字也合了,这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何等要紧的事情。 最要命的是,自己眼下局势亟待解决,方家的钱财,林家的权力,这是最好互补。乱世之中,要什么情情爱爱,只管好自己的脑袋就行了。 就算是这林家大帅的位置不是自己的,可是今后林家的道路,总要有人来给铺平,他娶了方颖菲就在为林家铺路,也是在为方家当保+hu+散(音)。一举两得,互惠互利这才是正经道理。 外面的蝉鸣聒噪,林鼎阔却还能心静如水,他的这一份定力确实叫人佩服,却不知这背后的辛酸,除了他自己,恐怕也就没有人能懂了…… 天气热到让人难耐,可是就算是这样方颖菲也只盼着这个夏天能过得慢一点,纵然天热她也愿意慢慢挨着。自从上次见了云流苏之后,她没有的到应有的回应,于是赌气就在也不想去瑞升班,一边顾及着面子,一边心里又放心不下云流苏,就这么七上八下的心情,再逢天热,人也变得慵慵懒懒,整日都是无精打采的。 阿香和安祈雨看着方颖菲的样子,虽然心里担心,但是好在大小姐不再找麻烦,只是天天怏怏恹恹,也就小心处事了。 “菲儿,菲儿……”竟然是方敬槊出现在了大小姐的园子里。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什么事啊?”方颖菲听到了是自己哥哥的声音,就赶紧披了衣服起身。 “大中午的,你喊什么啊?!”她这会儿正在烦闷着,刚刚就要睡个午觉,就方敬槊这一嗓子给喊醒了。 “你还有功夫歇晌呢,父亲那边叫咱们呢。”方敬槊一脸愁容的看见自己的妹妹哈欠连天。 “叫就叫呗,有什么可怕的。你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需要我给你圆场的?”方颖菲一语中的,方敬槊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嘴角。 “楚金凤呗……”方敬槊对着自己的救命稻草方颖菲只能全盘托出。他这个人,方府里面有玉兰,望春楼里有楚金凤,本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可是奈何玉兰在方敬槊的面前失宠,她就开始四处打听方敬槊的事情,没有想到竟然听到了望春楼的楚金凤。 一个是深宅大院的丫鬟,一个青楼卖笑的女+支·女,这两个人要不是因为方敬槊这辈子的交集可能也不会太多,可是奈何这位方家的大少爷真是风流债惹的整个上海滩都要鸡飞狗跳了。 至于这鸡飞狗跳的原因,就是因为楚金凤在伺候完方敬槊之后,竟然在他的外衣口袋里发现了一个黄色的字符。 本来这倒也没有什么,可是逛窑子还带着符咒的,这倒是真的新鲜,再加上楚金凤这个人本就有些较真,她就偷偷的把这个符咒给留下了。 后来又托了人给看了一下,这一看可了不得,竟然是诅咒她。 别说楚金凤生气,就连望春楼的老鸨子和龟公都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意思,竟然有人敢诅咒望春楼,这是不想活了吗!? 再看看这个符咒的样式,一路刨根问底,就查到了玉兰的身上。毛竹山里找道士求得符咒诅咒楚金凤,这样的蠢事遮掩的也不够妥当,被望春楼的人发现那简直是罪有应得。 她楚金凤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受这样的窝囊气,于是就整个的闹到方府,非要交出玉兰这个贱丫头不可。 这么一闹,方冠中自然也就知道了,儿子闹出这样的丑事,他在上海还怎么立足下去,再说了方颖菲马上就要大婚,林家要是知道这件事那可怎么得了。 “提前婚事,不能再等到立秋之后了,就下个月,就下个月。六月十八,就六月十八了。” 方冠中对着方敬槊一通大骂,顺便又旁敲侧击了一下方颖菲,这才定下了日子。 就这么巧合,北平那边也来了信,说是林家想着要提前婚事,林卓恩与叶川玲的想法是,既然林方两家的婚事避无可避,那么不如提早就把这个方家的大小姐给娶到北平来,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她一个弱女子远离上海,还能真的翻出什么惊天骇浪来。 其实这件事要说,也是怪阿香和安祈雨,本来是三个人之间的那点恩怨情仇,可是奈何玉兰总是看着她们两个不顺眼,有事没事就要找她们两个人的麻烦,阿香就总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听府里的老人说起什么请符咒的事情,她抖了一个小机灵,把这事说给安祈雨听。 安祈雨觉得倒是也无伤大雅,反正玉兰这个人也确实欠收拾,就跟阿香两个人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了几句,但是觉得这样的风言风语应该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却没有想到玉兰就是因为方敬槊对她不冷不热了,所以才找阿香和安祈雨撒气,听到她们这么一说,真的就信了。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故事,却没有想到这一串的连锁反应,竟然又把方颖菲的婚事给提前了。安祈雨和阿香真的是没有想到害人反害己,这么一来,她们两个就又提前了去北平当通房丫鬟的时间。 十六 http://.biquxs.info/

方颖菲一身红衣魂不守舍的坐在房间里,看着原本熟悉的闺房,这会呃边的陌生,门上大红的喜字,屋里一派的通红。灼人眼球的色彩,看的刺目,看的想掉眼泪。 “大小姐,该上轿子了。”阿香战战兢兢的提醒方颖菲。 “东西都备好了。”安祈雨也跟在阿香的身后,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再被方颖菲训斥。 “是呀,是呀,吉时到了,大小姐该上轿了。”喜娘一脸兴奋的跑进来提醒。 “知道了……”方颖菲抬了抬眼皮,回到的倒是出乎意料的顺从。只是安祈雨留意到她眼神里的异样,那种伤心欲绝里带着愤恨与不甘,还有隐忍,就是方才与父母跪别时,方颖菲也没有这么的复杂。 到底是自己不愿意的婚姻,那种心情确实可以理解,她心里恨只恨生不逢时。纵然是出过国,纵然是留过洋,她也早就西化了自己的思想。纵然是大清已亡,纵然是民主共和高唱,女子早就独立又解放了。 可她,剪短了头发,着上了洋装,却终逃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捆绑在利益的绳索之内,直至窒息丧命。 此种心痛与怅然,谁都不可理解,她方颖菲的认命不过是痛心疾首时候来没有来得及的反抗。 安祈雨突然可怜方颖菲,她是方家的大小姐,平时娇纵跋扈,可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毫无选择…… 方敬槊作为兄长,规规矩矩的送妹妹上轿,再跟着火车送至北平,看着她完婚之后再回上海。 安祈雨,阿香喜娘也都一并跟着,就连特制的花轿都一并抬上了专列的火车,浩浩荡荡的开往北平。 恨嫁之心,远嫁之痛,折磨的方颖菲一路沉默,甚至连水也不多喝,整个人就闷在车厢里谁也不见。 方敬槊进来宽慰她,“怎么了?看着你精神不佳,是不想嫁人吗?” 方颖菲看看他,没精打采的回应了一句:“是怕我不在,父母指望不上你。” 显然这一句冷嘲热讽的话,让方敬槊立时就丢了面子,自己在妹妹这里都不得待见,更何况是在父母面前了。 “你也不要这么看不起你哥哥吧?!” “我在北平完婚后,你是不是立马就回上海了?” “这倒也不会,偷偷告诉你,我与父亲商量了一下想在北平开家银行,还有些分号和店铺,这样你也有了靠山,怎么样?” “……哦,倒也好,那样我就觉得踏实了。” “不会丢下你的,放心吧。” 方颖菲这一刻突然落泪,她是个眼泪极少的人,这会子愿意哭出来那也真的是到了非伤心不可的地步。 只是除了这些事情,方颖菲的心里还有一个人——云流苏。 北平林家厚礼迎亲,上海方家风光大嫁,这事情在全国上下热闹了好些天,可是他云流苏却没有丝毫的表示,这么些年的情义,到底是错付了吧。 他究竟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那时候自己对他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没有想到回应的竟然是他的犹豫。 方颖菲的伤心失望一并袭来,这些日子她过的什么样可想而知了。望着窗外的景色,全然的荒芜与萧索,自然是索然无味的,只是现在不管什么样的景致在方颖菲的眼里都是一样。 方敬槊看着自己的妹妹已经没有理会自己的兴致,于是也只好悻悻的离开了。他的心里对于自己家妹妹与云流苏的事情是压根就不知情的,他只觉得是自己妹妹的不舍亲情,却没有想到她准备着偷梁换柱了。 林鼎阔这一身喜服等的实在是有点熬不住了,天气过热,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真的是难受至极。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挨不住的,方颖菲竟然挨住了。 说是要婚后过的厚实,于是新娘子嫁到夫家的时候一定要穿的厚厚实实,方颖菲竟然真的遵照传统,穿的也是够厚实的,就连盖头也是厚重的一点都不透光。 林鼎阔伸手将方颖菲从花轿中接出,她的手指纤细,触及冰凉。这样的天气,她难道还能是冰肌雪骨? 心里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姑姑说过,她是个美人,美人应该都是这样的。林鼎阔沉淀了一下心情,她以后就是自己的妻子了,大老远的从上海赶来嫁给自己,说什么也要善待与她。 却不知道,方颖菲为了遮掩住自己的容貌,故意穿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容貌,可是天气炎热,她也是受不住这样的厚实。于是就让方敬槊给自己找了一大块的冰块装在铁盒里,穿得厚实抱在怀里,谁也看不到。要不然林鼎阔也不会摸着她是冰凉的小手,不过下轿子之前,方颖菲就把铁盒子扔在了轿子里。 拜过堂,磕过头,见了兄嫂和姑母,林鼎阔领着方颖菲回洞房,两个人到现在也都没有一句话也都没有说过。 “我先去外面招待宾客,过会儿就回来。”林鼎阔就这么与方颖菲干坐着,实在是全身难受。 “是。”方颖菲从盖头下面露出来一个字,她低着头强忍着汗流浃背的感觉,就想着怎么赶紧把林鼎阔给赶走呢,却没想到他竟然先一步提出来要出去。 “太热了,叫丫鬟伺候你洗漱一下吧,等到晚上我只来掀盖头就好。”林鼎阔确实不怎么想与方颖菲面对面,于是交代了喜娘新事新办,不要太为难方颖菲。 方颖菲听着林鼎阔的安排,倒是莫名的感激,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很多了,起码懂得尊重一下自己。转而又想,自己说什么也是方家的大小姐,这样的身份确实得罪不起的。 “大小姐,大帅出去了,您是要梳洗一下吗?阿香给您去打水。”阿香见到林鼎阔出去了,自己就主动进门来伺候方颖菲。 “可把我给憋死了,这简直要把人给热死了啊。打水去,赶紧打水去!”方颖菲听到了阿香的声音,立刻就掀了自己头上的盖头,再看她那个水淋淋的样子,喘着粗气,真是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阿雨,进来一下。”阿香见着方颖菲这个样子,也是吃惊的不得了,至于这样折腾自己吗?这样的风俗,阿香也是听说过的,新娘子要穿的厚厚实实,这样到了婆家才会招人疼爱。可是那时候,阿香听过的故事是,大暑天的就有穿成这样厚实的新娘子活活被热死在了轿子里,等抬到了婆家早及已经咽了气,成为一具尸体,转眼间喜事变丧事了。 幸好方颖菲底子好,而且又有方敬槊提前准备的铁盒子冰块,她这才算是躲过了一劫,要不然真不好说自己会不会也被热晕,更有甚者会变成一具尸体。 “是是是,我这就准备。”安祈雨见到方颖菲这个样子也是吃惊,连忙上去给帮忙把她身上的喜服给脱下来,还一一都给收拾好了,摆放整齐。 方颖菲自己也没有闲着,就拿着毛巾从头到脚的一通猛擦,喜娘在外面看着这两个小丫头不停的忙活里忙活外,心里好奇,可是也不敢多问,只因为林大帅交代过不能为难方颖菲。于是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转头就收拾撒帐用的东西了。 十七 http://.biquxs.info/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林鼎阔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晕晕乎乎的,就连眼前都有点模糊就跟蒙上了一层薄纱一样。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方颖菲,她还正睡的很沉,林鼎阔摇晃了一下脑袋,只觉得这头里就跟装了一个铅块一样,重的自己都觉得不正常。 “呃……”林鼎阔用手摁了摁额头,自己昨天喝的也不算太多,怎么就能头疼到这个地步。 大约是听到了有声音,对面人的就翻了一个身,把头转向了林鼎阔这一边,皱着眉头也是很难受的表情。 林鼎阔突然一个激灵,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房间里,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床的凌乱,还有眼前的人…… “哎哟,头好疼啊。阿香……”安祈雨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对面的人竟然是林鼎阔! 四目相对,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他和她衣服都已经不见,如此的坦诚相待,两个人都被吓住了。安祈雨坐起身来,突然间就觉得疼痛在两腿间蔓延开来,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安祈雨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纵然年纪不大,可是这样的局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了。 林鼎阔也震惊住了,他们两个……昨天晚上自己晕乎乎的进了新房,重重红纱帷帐之中,他以为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就是方颖菲。 可是怎么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方颖菲呢? “我的头发……”安祈雨习惯于在紧张的时候去摸她的一对麻花辫,可是现在能摸到的只有齐耳朵的头发茬。 林鼎阔慢慢的安抚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从一开始的慌乱,到现在的顺畅呼吸,他需要捋一下思绪。 方颖菲不见了人影,自己现在又和她的丫鬟同处一室,现在还是这样的情况。 本应该是自己与方颖菲的洞房之夜,竟然偷龙转凤,换成他和一个丫鬟? 安祈雨整个人都呆住了,除了那滚珠子一样的泪水,她缩在床角,紧紧的抱着大红锦被,仿佛这样她才能得到保全。 “你多大了?”林鼎阔竟然问的是这一句。 “……十七了……”安祈雨回答的时候嘴唇哆嗦的把这简单的三个字都断了音调。 林鼎阔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到蚊帐外面就拿了自己的衣服赶紧穿上,回头还时不时的看着安祈雨的样子,她还呆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泪流满面。 “叫什么名字?”林鼎阔穿了一件丝质的睡衣搬了一张凳子就坐在床铺对面的桌前,面朝这蚊帐里面的安祈雨。他也无奈,这件事情一样也是非自己所愿。 “阿雨,叫阿雨。”安祈雨良久才将目光汇聚在对面说话的人身上。 “全名呢?”林鼎阔接着问。 “安祈雨,安……祈雨……”安祈雨这么个姿势坐着,时间长了身子都有些麻木,动一下就觉得下身痛,腿也不听使唤。再加上被林鼎阔这么逼问,她的那种力不从心简直是要将自己整个灵魂抽干。 “你们家小姐呢?方颖菲呢?”林鼎阔问的毫不犹豫,还带着疾言厉色。他这口窝囊气怎么能咽的下去?别说她方颖菲不想嫁给自己,自己早先的时候也是不想娶她的。最后竟然来了李代桃僵这么一出,方颖菲啊,方颖菲还真是小瞧了她。 偷梁换柱,金蝉脱壳,厉害了! 方颖菲真是绝了! 拿他林鼎阔当人什么了?!越想越觉得心里委屈又憋屈,林鼎阔气的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再看看这个小丫鬟,林鼎阔心里没底,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自己现在腹背受敌,是不是有人专意要跟自己过不去,于是演了这么一出? 又看了看哭成泪人的安祈雨,林鼎阔倒是觉得她的伤心不是假的。那种忐忑不安,那种惊慌失措,那种痛不欲生,她也就是个牺牲品了。 要么就是她太会装,要么就是她真的一无所知。 敢这么算计自己,到底是谁? 林鼎阔怒不可遏,可是转而一想,若是现在自己就这么意气用事,去找方家算账,或者直接兴师问罪,那么事情传出去,他林鼎阔的脸面该往什么地方搁? 本来兄嫂对自己就百般忌惮,自己也在大帅的位置上摇摆不定,现在发现自己要娶的方颖菲就这么逃了,他今后在林家,在政府,在中央军里该怎么立足? “我也不知道,我们家大小姐哪里去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安祈雨喃喃自语,都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林鼎阔听的。 “你穿好衣服。”林鼎阔收拾自己百感交集的心情,提醒安祈雨。 “是,是。”安祈雨双眼失神,可是倒是非常的乖巧,胡乱的在床上抓腾了一件白色棉布袍子就裹在了身上,连滚带爬的下床,跪在了林鼎阔的前面。 昨天的事情,她能记得的就是方颖菲洗漱干净,站在床前看着两个喜娘嘴里念念有词的撒帐,说的也无非就是些吉利的话,比如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 然后方颖菲赏了些钱财给喜娘们,打发她们赶紧出去,想想也是天气这么热,她这边刚刚洗漱清爽,那边人一多又觉得烦热,赶紧将人都打发干净了才能觉得舒坦些。喜娘们知道林鼎阔的意思,没有多做磨蹭,都得了钱财欢天喜地的就这么一一谢过都转身走人了。 这个时候方颖菲倒是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她就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本来方颖菲就是那种脾气阴晴不定的人,所以她现在这个样子,在阿香和安祈雨看来还是常有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所以并不用多想。 安祈雨和阿香两个人就这么随身伺候着,摆放好所有方颖菲要用的东西,阿香就突然被喜娘叫走了,神神秘秘的,还有点羞羞怯怯的感觉,安祈雨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但是这么看来应该不是坏事。 方颖菲盯着座钟看了又看,安祈雨收拾好了要洗的衣服也就不准备多做停留,等会儿林鼎阔就要过来挑盖头了。 “阿雨,给我兑点水喝喝,这水太热了,我不想喝茶。”方颖菲交代安祈雨。 “是。”安祈雨就转过身去,倒了热水,来回的用两个瓷杯子倒腾这凉水。 再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十八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还能记得的是她的眼前晃过一个白色的帕子,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好像是梦到了火炉,热的得自己全身都要起了疹子,痒也燥,再后来就醒了。 眼前是怒不可遏的林鼎阔,还有自己的一身疼痛,安祈雨从未有过的绝望,她整个人都承受不住。林鼎阔的气愤在于他感觉到被人愚弄和戏耍,安祈雨的绝望在于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摆布和利用,她连通房丫鬟都不想做,更何况是就这么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同床共枕。 “你起来吧,换好衣服,就穿方颖菲的,叫另外一个丫鬟进来,把你这头发给从新剪剪。”林鼎阔上下打量了安祈雨,皱着眉头交代她的事情叫人大感意外。 “大帅,这是什么意思?”安祈雨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林鼎阔的样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安排,难道是让自己代替方颖菲吗? “以后你就是方颖菲了。忘记你原来的名字,原来的身份,嫁到林家,你就是林家的媳妇,方家的大小姐!”林鼎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安祈雨瞪大了桃花眼看着自己,那种惊异早就忘记了她自己的身份曾经是个丫鬟。 “是,我明白了。”安祈雨觉得自己堵在嗓子的一个疙瘩怎么都咽不下去,却就这么硬生生的答应了下来,呕的心疼。 要是不答应,是不是自己回命丧林府?是不是方家也会追究到自己身上?她不想死,她还有事要做,她还想着以后脱离方府,不再伺候别人…… “姑爷,大小姐,翠君伺候洗漱了。”门外是新分来的丫鬟,本来是觉得方颖菲嫁到这边需要个丫鬟伺候着更加方便的。 “叫阿香来就行了。”林鼎阔看了安祈雨一眼,问她方颖菲带来的丫鬟名字。 “是。”翠君回应了一声,就没动静了,想必应该是去让阿香替换了。 阿香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的水盆差点就掉到了地上,她就看到房间里只有阿雨和林鼎阔两个人,而且看着阿雨的那个样子,她就知道大事不妙,昨天晚上自己找阿雨一晚上都没有找到,今天早上竟然看到她在洞房里。 还有那一双哭红的眼睛,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凌乱不堪的,阿香虽然没有安祈雨心眼多,可是也能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阿雨……你……”愣了半晌,阿香才想起来说话,惊讶的她都没有来得及跟林鼎阔请安。 “等会儿要去给我姑母磕头奉茶,你们两个没有功夫叙闲话了,今后她就是方颖菲。听懂了?”林鼎阔这个时候及早的给这两个人提醒。 “是,我伺候你洗漱穿戴。”阿香看到林鼎阔的一脸严肃,她低着头赶紧小跑到安祈雨的身边,给她拉好领子,上下打量着安祈雨的魂不守舍。 “萧继东!”林鼎阔大步走出了门,他这会儿赶紧找到副官安排一下下面的事情。 萧继东刚刚看着方颖菲的丫鬟进门就有点不同寻常,可是大帅现在娶了媳妇,自己身为副官就不好再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这边自己刚刚看着阿香进去,那边就听到了林鼎阔对着自己没好歹的大喊,显然声音里是有情绪的。 “到!”萧继东赶紧第一时间就出现在林鼎阔的眼前,抬腿大步就进了正堂的门槛,“大帅,有什么吩咐?” “出事了!”林鼎阔一脸的阴郁,说话声音也不似刚才的底气十足。 “啊?什么事?是夫人吗?”萧继东不明所以,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到正堂里有新媳妇的身影。 “换好了衣服就出来。”林鼎阔对着里屋看了一声。 萧继东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阿香扶出来了一个身穿大红色旗袍的女人,短发旁还别了一个金凤图样的卡子。 等她抬头的时候,就惊讶的“啊”了一声。竟然是安祈雨! “你怎么……?”萧继东忍不住问出了声。安祈雨正是他的表妹啊,那时候她就跟着小姨住在自己的家里…… 许多年前的事情都在自己的眼前重现,安祈雨那个时候就是个黄毛小丫头,扎着细细的小辫子,面黄肌瘦的就显着那双眼睛特别大,他去上学回来的路上有时候会捎几个水果给她一两个。 这丫头就甜甜的一笑,谢谢表哥,然后转身给她的母亲秋如玉送去尝尝鲜。 而自己那个时候则是个小胖子,矮墩墩的,每天背着个布包跟在同村的大孩子身后一起去上学。学了新的内容,回来的时候看到安祈雨也好奇,就顺便教给她一些。 多年重逢后,本来他们就是在林鼎阔的婚礼上,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上几句话,就各自忙各自的,这一转眼,还不过一天呢,怎么她就穿上了新娘子旗袍从林鼎阔的卧房里出来了? 而且昨天见她还是一对麻花辫垂在胸前,这一觉睡醒了,就成了短发…… 阿香和安祈雨站在林鼎阔的面前,一个紧张不已,一个张皇失措。 林鼎阔抬眼皮看着一身火红色无袖旗袍的安祈雨,那眉眼间全是冷漠,配着艳红的口红和如黛弯眉,倒是有点相得益彰的美好。就是这表情实在是生不如死的叫人无奈,新娘子竟然是这般的愁眉苦脸,林鼎阔自然也是高兴不到哪里去。 纵然是安祈雨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惊艳,可是还是不由得要感慨一下自己的婚姻,怎么就这么倒霉,喝点凉水都塞牙! 难得这个方颖菲还算有点良心,能给自己留这么标准的丫鬟,倒是也没有亏待自己。林鼎阔无奈,他现在除了认命还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等会儿要见的有林崇柔,还有方敬槊,明后天的晚宴上也是安排了他跟新婚夫人要参加的,就这么一个小丫头,他该怎么带出门还真的要费一番思量。 其实林鼎阔最想看到就是方敬槊见到了这个替代品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怕就怕他这个大舅子会问自己要人,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会要人,自己也会,没有对方家兴师问罪,已经算是他仁至义尽了。 “大帅,这是怎么了?”萧继东看着这三个人甚是不解,但是他的脑子里也闪现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方颖菲不见了。 “方家大小姐不见了,现在她就是方颖菲,你们是亲戚?”林鼎阔简单的回答,随后反问。 “是,是我的乡下表妹,安祈雨。”萧继东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给林鼎阔说明,他其实还不是更加的晕头转向。 “知道了,以后她就叫方颖菲,你跟阿香两个虽然知道这件事的内幕,但是要怎么做,心里有数吗?!”林鼎阔目光扫过阿香和萧继东的脸上,就跟刀子刮了一下似的,竟然会有痛感。 “是是是,知道,知道!”两个人异口同声,回答的很是干脆。 二十 http://.biquxs.info/

看着池子的游鱼摇头摆尾都纷纷围过来觅食,林崇柔不由得微笑,又将手里的鱼食都给扔到水中,而后拍了拍手,就准备回去了。 大早上的天还没有热起来,林崇柔觉得林鼎阔领着新媳妇过来也不会太早,自己还想再抄抄佛经。 “二少爷和少奶奶来了。”丫鬟竹韵进来给林崇柔禀报。 “这么早啊!”林崇柔转身就准备回正厅了,昨天自己不想凑那个热闹就没有参加婚礼,在佛堂里闷了一天,诵经念佛倒也是清净自在。林鼎阔派人来请这位姑母也是没有请动,林崇柔回话,自己就是不想掺和这个热闹,所以也就只得作罢。 今天一大早没吃早饭,就给林崇柔来请安,这是该有的礼数。 可是安祈雨实在是不明白林鼎阔的意思,已经给他说过了,林崇柔在上海见过自己,这么一去那就一定是要败露了。 她穿着方颖菲的衣裳,戴着方颖菲的头饰,这么堂而皇之去见林崇柔是什么意思? 林鼎阔当然知道姑母见过安祈雨,可是这家里能主持大局的也就唯有这个姑母了。自己没有打算瞒着她,也绝对不能瞒她。 一路上,安祈雨把头都要低到裤腰上了,阿香跟着她也是一脸的为难。 林鼎阔和萧继东走在前面,回头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后面这两个女人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这是什么德行,就跟做贼似的。 “你们两个抬头挺胸,往前看,这是干什么呢?!”林鼎阔训斥她俩却也不好大声。 “是。”安祈雨明白林鼎阔的意思,她现在的身份是方颖菲,方家大小姐那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她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与之媲美? “是。”阿香瞥了一眼安祈雨,一脸的生无可恋。 “要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那就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你们大小姐不见了,我会让你们两个丫鬟吃不了兜着走。”林鼎阔这简直就是下了死命令,那凶神恶煞的眼神真是不太合适他的儒雅气质。 “知道了。”安祈雨无奈,抬起头来,跟阿香的眼神一个交汇,两个人就心领神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了,胳膊拧不过大腿。 自己还真是没有这个享福的命,白捡了方家大小姐和林家二少奶奶的身份可是怎么就实在是没有这么养尊处优的感觉呢? 安祈雨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方颖菲的样子,那种傲气和霸道的感觉,自己还真是有点学不来。不过为了自己这脖子上的脑袋瓜子,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新婶婶好,小叔好。” 突然就听到了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林鼎阔只觉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点儿,怎么林彤武就起来了? “你好。”安祈雨这回可算是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胆量跟这个男孩打招呼,其实也真是不能畏畏缩缩,要不然那真的就是做贼心虚了,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干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林鼎阔倒是比较意外安祈雨这么主动,也就微笑的看着林彤武规规矩矩的给安祈雨鞠了一躬。 “小武啊,这么早?”林鼎阔也给林彤武回话。 “是啊,我今天要回学校了,老师说今天要讲新课了,我怕耽误了,等会儿司机就送我,就不麻烦母亲再去送我了。” “真是听话,乖巧。”安祈雨微笑着夸赞了一句,倒是颇有些长辈的风范。 “我们也赶紧走吧,你姑奶奶正等着我们呢!”林鼎阔出其不意的拉上了安祈雨的手,就这么亲密看着真是没有什么别扭的地方。 安祈雨想了一下,昨天婚礼的时候,好像这个小男孩是站在正厅里的,自己被喜娘安排着去给安置嫁妆,所以整个婚礼基本上都没有怎么看到,就这么很少有人注意到自己,又没有人见过方颖菲的样子,她现在这么冒名顶替着,再加上头发也给剪了,妆画的也浓,别人认不出来应该也是情理之中了。 现在最怕的人就是林崇柔了…… 林鼎阔只觉得手心里黏黏的,腻腻的,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牵着安祈雨的手,应该就是她掌心里的汗水了,原来她是这么的紧张。 说来也是,昨晚上就这么突然自己和她洞房了,今天早上还没有理清楚其中缘由,就被拉着来见知根知底的林崇柔,说不紧张,不忐忑,那绝对是假的。 “有我在,你不用多说话就是了。”林鼎阔倒也不是个难缠的人,哪怕他现在的处境也不比安祈雨强多少。 “嗯。”安祈雨觉得自己就被林鼎阔这么牵着,很是不舒服,就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了出来,这个时候自己才发现手心里面全是汗水。刚刚到底还是紧张的不成样子…… “姑姑。”林鼎阔给林崇柔拱了拱手,就又把安祈雨给拉了过来,“给您见见新媳妇。” “叫姑姑。”转过头,林鼎阔也给安祈雨介绍林崇柔。 “姑姑安好,我是方……颖菲。”安祈雨对于自己的新名字实在是不怎么能适应,稍稍一顿,这才算是给说了清楚。 林崇柔本是跪在蒲团上面朝佛祖的,听到这一声问候,就转身回看。 入眼的是一对璧人,男的一身深黑色长衫,女的则是身着火红的旗袍,倒是赏心悦目的叫人目不能移。 “这是怎么回事?!”林崇柔忽然就换了语气,缓缓的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盯着林鼎阔带来的人,刚才看着还是满心欢喜,可是再多看一眼,就会发现这浓重的艳妆下面所遮挡的那个面容不是方颖菲。 “……”安祈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她的头这回又低了下去,时不时的偷偷缓着呼吸。 “姑姑,真正的方颖菲不见了,今天早上在我床上的人是她,昨天跟我洞房的人,也是她。所以我只能将错就错,现在这个时候不能让人知道方颖菲不见了,否则,方家要人,林家也有人要让我出丑了。”林鼎阔说这话的时候安祈雨和阿香都被差遣到了偏厅,只有萧继东还在。 安祈雨也是真的被吓住了,整个人有点僵都是被阿香给扶着出门的。丫鬟竹韵也是看着有些奇怪,只是因为林崇柔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所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后来也跟着一起就从在佛堂里出来了。 “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她就是一个丫鬟而已,让她来代替方颖菲,到时候方家来要人,我看你怎么解释。再说了,天底下的女人多了,也不一定非要她来代替啊。不过就是昨晚上坏了她的名誉和清白而已,一个丫鬟,也就是跟着嫁过来的,通房罢了。你还担着这个责任吗?” “姑姑,万一要是别人知道了方颖菲逃走,我们与方家的关系,还有我今后在林家的位置,在中央军的权力,都一定会被人耻笑的。而且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可能是大哥大嫂的陷害,故意叫人来恶心我的,可是这一早上都没有看到大哥那边的人,他派来伺候的丫鬟翠君也没有任何意外,我想这件偷天换日的事情,大概就是方颖菲一个人的杰作。 而且,这个安祈雨醒来之后没有大呼小叫,只是隐忍哭泣。她倒是挺能沉得住气,估计她应该也是受害者了。 更何况,现在最了解方颖菲的人也就是她随身的丫鬟,让别人代替,还不如就让这个丫鬟代替吧。 怎么说她的身子也被我给占了,等找到真正的方颖菲再说。等到见了方敬槊,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二十一 http://.biquxs.info/

方敬槊的脑子到是转的快,他下一刻的反应就是把责任推到了安祈雨的身上,“是不是你这个小丫头把你们大小姐给弄丢了?说!” “我没有,我自己用……我都不知道方颖菲去哪里了!”安祈雨这会儿毫不犹豫的回击,她的清白没了,还有受到别人这样的指责,也不知道这个林家的二少奶奶到底有什么好当的,谁稀罕谁去,她安祈雨不稀罕,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她才不会进方家当丫鬟,更不会跟着送嫁到北平。 “你用什么?”方敬槊把关键放在了这里。 安祈雨也知道自己这话是说的有点多余了,可是想想自己的身子被林鼎阔给占去了,而不是她要给的人,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打从昨天晚上洞房的时候起就是是我的人了。”林鼎阔将安祈雨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看了她一眼,然后给方敬槊回应。顺便伸手把一段大红色的蜡烛交到了方敬槊的面前,“这个东西想必方大公子应该知道的。” “焚情?”方敬槊当然认得,这东西欢场上的必备,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容易刺激心脏。 “我曾经记得,方大公子为了得到一个交际花就用过这样的手段吧?” 没有想到林鼎阔对于方敬槊的风流韵事也是了若指掌,这位方大公子风流倜傥的名号都已经从上海滩传入北平城了。 方敬槊语塞,干咳了一声缓解尴尬,说什么他面前的这个人都是中央军的大元帅林鼎阔,自己父亲的在上海的财政司司长的位置还是他给的,自己的这个妹夫那可不是一般人啊。 需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方敬槊就又转换了心眼,昨天晚上洞房的时候这个阿雨都被林鼎阔给睡了,那还多说什么,估计就是林鼎阔看上了阿雨啊。这大清早的来兴师问罪,估计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至于自己的妹妹方颖菲去了哪里,她竟然逃婚出了林府,却没有来找自己,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是她早就抽筹谋好的,他这个妹妹留洋回来的,一开始竟然选择了中式的婚礼,还非要穿成那个样子,这里面早就有猫腻了。 大热天的包成了一个粽子,这说得好听是过得厚实,其实还不就是为了遮掩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逃婚……她可真能做得出来啊! “既然是这样,那这件事就这样吧,大帅的意思是不是阿雨今后就是我妹妹了?” “大舅子要是还有别的办法,那我也可以洗耳恭听,你家的大小姐能做出这么精妙的设计,林某人佩服。” “这……小妹不成器,配不上林大帅,呃,而今才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那就把她的卖身契给我,或者你们自行处理,今后方家再也没有阿雨这样一个丫鬟了。懂了吧?” “这都好说,这都好说,现在阿雨……妹妹是大帅的人了,就是我们方家的小姐了,是我们方家的小姐,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卖身契之类的了。” 方敬槊就是这么的识时务,安祈雨听在耳朵里,心里却一阵冷笑,就这么一夜,自己的清白没有了,换来的就这些虚头巴脑的身份,自己倒是真的不知道是喜是悲了。 听天由命是什么滋味,安祈雨一下子就了解了。 “你先去车上等我。”林鼎阔交代安祈雨一声,又给了她一个眼神。 安祈雨点了点头,转身就出去,看来林鼎阔还有事要跟方敬槊纠缠一阵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了了,至于非要为自己这么费劲嘛! 方敬槊这会儿在看到安祈雨的背影就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当初自己看着她总穿着丫鬟下人的衣服,还有点瘦弱的样子,总觉得她跟没有长成似的,现在再看看她穿着的这件旗袍,无袖的样式,修身的剪裁,再加上一双高跟鞋把安祈雨的整个人的腰身都给勾勒出来,原来这个丫头早就长大成人了。 还有那剪成齐耳的短发,竟然这样的俏皮和洋气,唯有妆容浓了些,若是她本色的容颜,那对精致的桃花眼,晶亮亮的勾人还有笑起来时候弯成月牙的甜美,自己就是这么被她给吸引了的。 恨只恨自己当初就心慈手软了,要不然怎么会落到林鼎阔的手里。方敬槊不由得挑了挑一下眉毛,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子,这才刚刚到了北平就是林鼎阔的人了。 本来他还想着等到方颖菲结完婚,自己要把安祈雨给带走的,这一路上自己什么时候都合适下手。 “大哥是想在北平开银行,还是商号?选好什么位置了?”林鼎阔索性也把自己的所有优待条件都给开了出来。 “大帅,这是真的看上了这个丫头了?我那个妹妹当真是跑了?”方敬槊也难得正经八百一回。 “她确实心不在我这里,洞房之夜就这么把一个迷糊的丫鬟给扔在我的床上,然后又点了焚情在龙凤烛里,我招待宾客喝了点酒,根本就没有看到喜帐里睡得是谁,阴差阳错,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小丫鬟了。你说,我能怎么办?方家和林家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那个不顾大局的妹妹可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啊,她就图自己痛快,说走就走,要是我把这事理论起来,老泰山在上海财政司的位置不保,大舅子想在北平开辟新业务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大帅考量的周到,都是我那个妹妹不懂事,起先谁也没有想到她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倒是这个小丫鬟识大体啊。现在木已成舟,那么我回到上海,也会给父母禀告清楚,这件事情暂时先这样吧,等我找到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再让她给大帅负荆请罪,到时候再把这个小丫鬟给换过来,阿雨以后再处理掉,也就一干二净了。您看这样行吧?” 林鼎阔微微上扬嘴角,并不分明的笑意让人看着有点心悬着,方敬槊就有点猜不透他的意思了,于是征求意见一般的谄媚笑了笑。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就这么办吧。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对外宣扬了,也没有半点好处,再说了方颖菲拜堂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脸,我们林家的人也就我和我的副官知道。” “那是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也一定会保守秘密。” 林鼎阔这么维护阿雨那个丫头,说到底也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方敬槊多少也知道林鼎阔上面还有大哥,林卓恩虽然腿断了,可是他还有儿子,这林家的后院的矛盾也不简单。 林鼎阔要钱,方家要权,好不容易两相得利,让方颖菲给败坏了,却让安祈雨给成全了。 二十二 http://.biquxs.info/

红烛高照,镜中人影,安祈雨将脸洗的干干净净,这会儿才觉得舒坦多了,甚至每一个毛孔都呼吸顺畅。不经意间看到下巴还有脖子上的红印,深的深,浅的浅…… 昨天夜里都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也不记得了,可是一早醒来的时候全身疼痛,现在再看这些印记,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那种伤心与无奈,她深感痛苦,安祈雨啊,安祈雨,你到底上辈子都做错了什么啊!? 还有这脚上,一天都穿着高跟鞋,她的脚哪里受过这样得罪,低头看看脚腕都红肿了,方颖菲的鞋子比自己脚大了些,这一天下来,到处奔波真是难受。 其实原来在方家的时候也是很忙的,但是那时候自己穿的都是平底鞋,就算是再忙她走上一天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这个高跟鞋真是自己的克星了。 林鼎阔进门的时候安祈雨正在苦不堪言的揉搓着自己的脚腕,疼得龇牙咧嘴,短发遮住半个脸庞她不经意的用手撩到了耳后,就只见长长的睫毛投出了深影,她还真是卸了妆之后更好看些。 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再加上那双桃花眼,媚里带俏,俏中含情,这小姑娘确实长得不错。 这个方颖菲倒还算是有良心,能给自己一个长相不错的丫鬟,要是一觉醒来看到一个丑八怪,自己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翠君,端盆热水进来。”林鼎阔却给门外伺候的丫鬟翠君吩咐了一声。 “是。”翠君张望了一下,这一天林二少爷和新娘子都不怎么搭理自己,这会儿自己终于派上用场了,要不然以后可怎么给大少奶奶交代啊。 阿香看了一下翠君这么着急忙慌的样子,倒是非常的上心,本来她是想自己端水的,害怕被人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可是林鼎阔教的是翠君,她就只能侯着,心中忐忑的看着翠君将热水给送进门去。 安祈雨很是惊讶的看着林鼎阔所有的安排,自己现在的身份必须要马上适应,被人伺候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鼎阔看着翠君把水端了进来,“放地上,给夫人洗洗脚。没别的事,你出去吧。” 翠君本来还想着借机看看这两口子如何相处,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好给叶川玲去添油加醋一番,然后讨点赏钱呢,可是林鼎阔就这么又把自己给吩咐出去了。 话说回来,难道是大帅要亲自给新媳妇洗脚吗? 这可真是宠上了天啊,两个人蜜里调油那可真是要羡煞旁人了。翠君想了想,就这么回去给大少奶奶禀报吧,而且看起来大少奶奶还是很芥蒂这个二少奶奶的。 当家主母之争眼看就此开始了是…… 翠君无奈就这么退了出来,却还时不时的回头留意,希望能听出来什么不一样的消息。 “泡泡脚吧,能舒服些。”林鼎阔往安祈雨的旁边一坐,就扔出了这么一句话。 倒是安祈雨立马站了起来,束手束脚的立在旁边,她到底是做了那么多年的丫鬟,伺候别人伺候习惯了,现在给她说话的人是中央军的大元帅——林鼎阔,尊卑有别是当丫鬟的人最基本的常识。 “谢谢大帅。”后来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现在她的身份是方颖菲。 “坐下,方大小姐!”林鼎阔实在是无奈,白了她一眼。 “是。”安祈雨乖巧的在一旁坐下,就开始悉听尊便了。 “洗洗脚吧,记得你以后的身份,要是漏了破绽或者你敢跑了,给你担着责任的人可不少。”林鼎阔看着安祈雨把脚小心的往盆子里面试探了一下,白皙的小脚这会儿被热水给烫的红红的,还挺好看的。 “知道了。”这么一烫确实舒坦了很多,那股子热气顺着脚心就流转到身体的四肢百骸,整个人的奇经八脉都被打通了一般的顺畅。配合着现在的暑天,出了这一身的汗,真是舒畅极了。 “方颖菲什么脾气,平常都干些什么?”林鼎阔合上了手里的书,一本正经的文安祈雨。 “我家小姐增长的很漂亮,平时喜欢看戏,最喜欢的是瑞升班云老板的戏,会骑马,会弹琴,会唱歌,会写字,会讲洋话,会画画,会功夫,还会用枪,女中豪杰一样的人物。平时喜欢穿洋装,马靴,拿着一根马鞭,特别帅气,走路都是大踏步的,偶尔也穿穿旗袍,也穿穿裙子和高跟鞋。至于脾气嘛……”安祈雨想了想,方颖菲的脾气还真是不敢恭维,就连笑的时候都不多,看人的眼神都是那种盛气凌人的自下而上,目光所及之处谁都不敢抬头。唯有在父母前面才乖巧懂事,笑意盈盈。 大概这高门大户家的小姐都是有些性格乖张的脾气吧,自己没有这样的成长环境,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个性脾气。 “什么性格?嚣张跋扈还是恃宠而骄?”林鼎阔倒是替安祈雨说了出来。 “大帅怎么会知道的?”安祈雨想也没有多想就回应了这么一句。 “能把你一个人扔这里不管死活,做事不计后果,还能什么样脾气,大户人家的小姐呗!”林鼎阔这边说这话,那边就把他趿拉的鞋子给踢掉了,自己把脚也伸进了安祈雨的洗脚盆里。 幸好这铜盆够大,要不然还真是有点挤,安祈雨这会儿呆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林大帅这么自然而然的动作,可真是把她当媳妇了? 两个人的脚尖就这么似触非触的,在水里浸润着,安祈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就这么盯着,生怕自己碰到了他的脚趾,小心翼翼的准备往后挪动自己的脚掌,然后慢慢的就从铜盆里拿出来。 “方颖菲会这么多,那你会些什么?”林鼎阔在安祈雨的对面还是随意的翻看着自己刚刚拿着的那本书,问话不似刚刚的严厉,口气很是随意。 “我……”安祈雨皱了一下眉头,心底里盘算了一下自己会什么,好像真的什么都不会,于是黯然神伤般的低下了头,十分腼腆的回答:“铺床叠被,端茶倒水,缝缝补补,打扫庭院,就这么多了。”自己似乎是很不争气一般,她就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难道还要跟方颖菲那样的大小姐一样?人家是方冠中的女儿,方家财大气粗都把女儿送去洋人那里学习的。 她安祈雨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跟方颖菲一样! “可是刚刚我听阿香说你还会吹笛子?”林鼎阔从书里抬起头来问她。 “小时候会一点,是跟表哥学的,那竹笛还是表哥的呢,现在恐怕都生疏了。”安祈雨老实交代,自从进了方府,以前在姨母家中所有早就快忘干净了。 这话听完,林鼎阔只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她的表哥就是萧继东,他们公用过一个竹笛,那就是同吹过一个笛孔了。 “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吧。方颖菲会的,你以后都要学,要不然怎么成为林家二少奶奶呢?以后跟在我身边要出席各种场合,不会这些可不行。”林鼎阔直勾勾的看着安祈雨恨不得能从她的脸上瞧出一个窟窿来。 “是……”安祈雨拖了个长音回答的实在委屈,这林家的二少奶奶又不是她想当的,干嘛这么强加于人。于是站起身来,就想从铜盆里拿出脚来,却被林鼎阔一下给踩住,她整个人就重心不稳的往前面趴了过去,对面就是林鼎阔,简直避之不及。 二十三 http://.biquxs.info/

林鼎阔眼看着安祈雨就要往自己身上趴过来,可是谁知道关键时候她一歪身子就摔到了一旁的地上,连带着铜盆一起都给打翻了,林鼎阔也被洗脚水给飞溅了一身,要不是他用手中的书本挡了一下,估计这脸上也不能幸免。 安祈雨更惨,铜盆扣在了身上,她则趴在了水汪里。好在上半身用手肘支撑着,这样才不会被摔的更难看。 这回林鼎阔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虽然跟自己有了肌肤之亲,可是毕竟那是被迷晕了的,要是放在平常,恐怕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宁可摔在洗脚水里都不愿意跟自己再有亲密接触,林鼎阔愤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招人讨厌呢。 林鼎阔没好气的把书往地上一扔,赌气的趿拉着鞋子就转身去床上躺着去了。 安祈雨爬起来,看看这一地上水渍,幸好刚刚盆子是翻在了自己的身上,要不然这叮叮当当的声音,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两个人是打起来了呢。 于是她赶紧就要给收拾利索,却听到林鼎阔说了一句:“叫丫鬟进来收拾!” “翠君!”安祈雨倒是不会麻烦阿香,同是从方府里面出来的,她真是不好意思叫阿香来伺候自己。 翠君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地的水渍,安祈雨吩咐她赶紧去找些干布来把水给吸走。 看着翠君收拾利索了,安祈雨这一身的水渍还需要换个衣服,可是林鼎阔就坐在床上她想了一下还是转身去柜子里找衣服,等会儿去一旁的厢房换。 “你哪里是我没看过的,至于这么避嫌吗?”林鼎阔故意言辞挑逗,非要让安祈雨难堪不可。 想想刚刚一脸倒霉相的从地上爬起来,就一肚子的窝火,她不想直接砸在他的身上,自己选择倒在洗脚水里难道还有错吗? 再看看自己这水淋淋的一身,他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安祈雨真是觉得自己心软了些,刚刚就该砸到他身上,连人带椅子一起给砸趴下,然后再把洗脚水都泼他身上,泼他一脸! 这样的人要真是娶了方颖菲,那整个林府估计都得鸡飞狗跳了,自己平白无故的失去了贞洁,还要遭受这样的侮辱,安祈雨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亏到家了。 “是啊,既然你都看过了,那我也不用客气了!我就在这里脱了,大帅您好好看,仔细的看,看个够!”安祈雨这边说话就开始解身上的盘扣,现在的她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身上的衣服还挂着水珠,解扣子都费劲,再加上撸胳膊卷袖子的动作,林鼎阔只觉得安祈雨不是要脱衣服伺候自己,而是跟自己拼命一般。 “好啊,来啊,我就看你怎么让我看的干净,拭目以待。”林鼎阔莞尔一笑,抱肩冷眼瞧着。 “你,你真……”接下来安祈雨想说的是真不要脸,可是想想他的身份,林大帅,敢骂林大帅不要脸,自己真的是活腻了。 “怎么?不脱了?要不要我帮你啊?”林鼎阔顶儿郎当的样子凑到安祈雨的身边,满脸戏谑,真的就要伸手。 “不要!”安祈雨真的是被吓住了,竟然都喊出了哭腔。 林鼎阔一把捂住她的嘴,“吓唬你玩呢,还当真了?”扫了一眼窗外,生怕有人听墙根儿。 “我不想……大帅,饶了我吧。”隔着林鼎阔的手掌,安祈雨的话就算听不清楚也还是服软了,死死的捂住胸前,眼看着泪珠是要滴下来了。 “不行,睡一张床是必须的,你在里面,我在外面。放心吧,我不会动你的!”林鼎阔给安祈雨保证,“再说了床那么大,中间放一床杯子就是了。” “要不然我睡地上吧。”安祈雨提议。 “那不行,夏天虫子多,睡地上要是被虫咬了怎么办?”林鼎阔已经开始给床铺收拾出来两个人的各自领地。 “我先擦洗一下再换衣服了……”安祈雨看着林鼎阔亲自动手,自觉理亏,就乖乖转身去了厢房。 等两个人都躺在床上的时候才觉出来这大夏天的中间横着一床被子是有多么的多余,本来就热,虽然有冰块,有风扇,有竹席,这北平的热天的暑气却丝毫不减,安祈雨觉得比上海的夏天还有点难熬。 “给。”林鼎阔丢给安祈雨一个蒲扇。 “谢谢大帅。”安祈雨真的觉得好热,这蒲扇扇出来的风也都是热风。 “哎呀,把这被子扔一边去。”林鼎阔真是急了,随手就把被子扔到床头上。 “哎……”安祈雨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就听到林鼎阔下面一句话,“这么热的天,就算是你想,我也不愿意。” 这什么道理?! 她想?她想什么?可是还没有等她想好反驳的话,那边就看林鼎阔赌气似的整个人都翻过去身子,背对着安祈雨了。 安祈雨只能哀叹自己的笨嘴拙舌,连吵架都要想上半天的词真是没用,于是也就使劲一翻身,转了过去,表示自己对于林鼎阔的不满和不屑。 “明天的安排是跟我大哥大嫂一起进祠堂跪拜,你留点心,想想平时你们大小姐都是什么作为,别露馅了。” 到底还是不放心安祈雨,林鼎阔不交代清楚,都没法睡觉。 “知道了,大帅放心吧。我照顾了大小姐半年多,还是有数的。” 安祈雨这个时候只觉得自己一天劳碌奔波,腿脚酸软,听着林鼎阔的交代也是力不从心,眼皮直打架,干脆给他一个信誓旦旦的保证,让自己好好睡一觉吧。 林鼎阔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心里舒服了,又想了些有的没的,本想多交代几句,翻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丫头已经睡的很沉了,长睫飞翘,菱唇浅抿,看样子是累的不清,要不然也不担心自己会对她再来一次图谋不轨,睡得这般没心没肺。 林鼎阔也是事出无奈,要不是这一天快刀斩乱麻的把自己姑姑和大舅子的嘴巴都给封住,以求得他们的支持,那么大哥大嫂,上海方家那边更是要出大麻烦了。 看着安祈雨睡得这么香,额角却还渗出了汗滴,林鼎阔起身把风扇都转了个方向,再将原本给安祈雨的蒲扇拿了过来,半倚在床头小心的给她扇着扇子。不知不觉中竟然露出了微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反正是不讨厌她,还觉得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媳妇倒是也挺有意思的。 虽然看着乖巧,可是也会时不时的露出来按耐不住的小脾气,就跟猫儿一样。 他从小就被林崇台严加管教,从来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安祈雨对于自己失身与他很是芥蒂,却不知,她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那种心理上的变化,林鼎阔自己也是难以捉摸,反正对她别样态度…… 二十四 http://.biquxs.info/

窗外有微弱的光透了进来,依稀是天已经放亮,安祈雨被热醒,睡眼朦胧中就看到与自己鼻尖相对的林鼎阔。 安祈雨登时睁大了眼睛,这么近的距离,恨不能自己眨一眨眼睛,这睫毛都会碰到一起。再近一指,唇也要触到一起了。 她屏住呼吸,只敢转转眼珠,这才看清楚林鼎阔跟自己的样子。 心里终于放心下来,他只是斜在自己这边,手里还攥着蒲扇,可能是彻夜都在给自己扇凉呢。 一时间温暖的热泪盈眶,安祈雨自知自己眼眶子浅,就是受不得别人对自己好,这么点小事就让自己感动不已。却把昨天晚上,他把自己身子给占了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安祈雨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身子,抬起来一只手就想去拿林鼎阔手里的蒲扇,自己投桃报李,也给他扇扇凉风。 却没有想到,他的蒲扇攥的那么紧,安祈雨又怕吵着他睡觉,就不得不放弃,看着林鼎阔的眉头皱在一起,大约是这个姿势睡的也疲乏,只是时间长了所以动了动就会有酸痛的感觉。 安祈雨看看他的身形,再想想自己的能力,帮他换睡姿这样的事情,力不能及,只有放弃。 可是他皱眉头上的川字,却让安祈雨不由得伸手触碰,这两天跟他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却都没有仔细看过他的样子。 安静之中,原来林鼎阔是如此的英俊,虽然皱着眉头,可是也能看得出他本应是个眉宇宽阔的人,嘴唇有点厚,听说嘴唇厚的人都用情至深。 通关的鼻梁,那么的笔直,真是标标准准的龙鼻,听老人说这样的大都极有权力,功名显赫,到真是配得上他现在中央军大帅的身份。 可是安祈雨伸出去的手指却在半路上突然停住。 这个男人本不属于自己…… 他是方颖菲的。 安祈雨咬住了嘴唇,再往后缩了一下身子,就立马翻身过去,狠狠地闭上眼睛。逼着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自己什么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林鼎阔,又怎么能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人。 等他们找到了方颖菲,自己该何去何从?这才是关键吧! 天热的全身难受,安祈雨再也睡不着了。 就这么提早醒了,想着自己这一路走过来的艰辛和委屈,眼泪掉了不少,摸过去再溢出来,最后实在是抗不过就真的哽咽了一两下。 听到身后林鼎阔翻身的声音,她赶紧回头看了看,恰好就跟他的睡眼朦胧四目相对了。 “这么早,怎么哭了?”林鼎阔看着安祈雨眼睛红红的。 “没事,是眼睛里好像进了睫毛,迷了一下,天热就醒了。”安祈雨不撒谎还真想不到自己能解释的理由。 “哦……”林鼎阔长长的哦了一声,摆明了有点不太相信,想着她可能是因为芥蒂同床共枕的事情,但是不好总是提起,既然她不愿说,自己也就没必要总给她伤口上撒盐,日子还长,就慢慢过着,也许两个人就可以冰释前嫌了。 而后动了动,肩膀和脖子真就跟被捆住了似的,生硬的叫人动弹不得。 “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你梳洗好了,就叫我进来,还有事给你说。”林鼎阔交代了一句,自己就起身穿衣出门了。 安祈雨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愣了几楞,等阿香端水进来的时候这才会过神来。 她简单洗了洗脸,漱了漱口,看到有牙刷也一并刷了刷牙,之后规规矩矩的坐在镜子面前对着自己熟悉的那张脸,东看西看,就仿佛从那天晚上开始,自己的名字也换了,这脸似乎也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你看什么呢?”阿香拿着梳子给她梳头。 “总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这头发剪了,感觉人也变了。你说是不是?”安祈雨问阿香。 “怎么就不一样?我看着比以前还俊俏了。我给你拿点头油吧,是桂花味道的,好香呢!”阿香看出来安祈雨的脸色不好,就岔开话题。 想想昨天晚上,林大帅把她和萧继东都叫在一起,说是以后阿雨就是方颖菲了,伺候她就跟伺候方大家小姐那是一样的,而且给了大笔的钱财叫他俩封口,否则人财两失。阿香拿着钱,可是心里也是怕了,这件事真是想想就有些害怕,丫鬟顶替了小姐去当太太,且不说要伺候一个陌生的男人,万一哪天漏了馅,穿了帮,这林方两家恐怕都要把事情推在阿雨的头上,她有几个脑袋敢承担这样的事情?! 现在看来,幸好林大帅还算是有担当的人,能想着为阿雨遮掩,怕就怕一旦真正的方颖菲回来了,阿雨该怎么办?被人占去了清白,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难道也要像原来方家的那个通房的姨奶奶一样,最后老死方家,一辈子过得凄凄惨惨? “给大帅说一声,就说我洗漱好了。让他进来吧,刚刚他说有话要交代我呢!”安祈雨看着阿香出门,就让她给林鼎阔送信。 “好。”阿香答应下来,出门就把林鼎阔找来。 恰好,林鼎阔这会儿也刚刚打完一套拳,满身筋骨活动开了,大汗淋漓,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听到阿香说安祈雨收拾好了,就应了下来。 他想着自己这一身的汗水,总不好就这么进入,于是进了萧继东的房间里,打了热水上下一冲,也舒坦多了。 又换了事先备好的干爽衣服,这才进门。 瞅见安祈雨的时候,她正在看柜子里的衣服,左顾右盼,挑挑捡捡的,一脸愁苦。 “怎么了?”林鼎阔问。 “大帅,我找衣服呢,看看大小姐的衣服有哪件合适的。”安祈雨回话。 “你就是大小姐,自己的衣服自己都不清楚吗?”林鼎阔皱了眉头,她入戏太慢,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决定自己就是方颖菲,这个样子又怎么能瞒得过别人? 大哥大嫂虽然没有打扰,但是有翠君在,这就要时刻提防。 “……是,我知道了。”安祈雨抽了一下嘴角,站在那里不动了。她当了快十八年的安祈雨,这么朝夕之间就成了方颖菲,还是个与自己千差万别的人,哪有这么快! “来我看看。”林鼎阔也觉得自己性子急了,话说的语气不好,于是就换了语调,把安祈雨拉在自己的身边,仔细的打量起来。 “阿香,给你家大小姐重新上妆。”林鼎阔这话说的让阿香和安祈雨都有些不解,可是既然他发话了,就没有不敢动的。 安祈雨也只有回到了梳妆台前面,林鼎阔从镜子里看着她那一双桃花眼,一对新月眉就觉得不合适方颖菲的个性。 “眉峰再上扬一点。”林鼎阔端详一下安祈雨的相貌,就提出来自己的建议。 安祈雨也不合适阿香描述的方颖菲的丹凤眼,一字眉,她自有她自己的一番风流韵味,娇而不媚,灵动轻盈,就是贸然与自己成了夫妻,这脸上失落又悲伤的表情遮掩了本人的性格。 “我来。”阿香被林鼎阔指挥的不知该如何下手,安祈雨自己动手拿了眉笔也犹豫不决恐怕自己哪一笔出了错就无法呈现林鼎阔的所要的效果,却没有想到林鼎阔还会给人画眉,这是出乎意料。 安祈雨转过身来,面对林鼎阔在手中的一支眉笔,在自己的眉间眼梢时不时的轻轻掠过。 而他在自己前面认真画眉的样子,倒是真的颇有功底似的。 “画了一个小山眉,这样似乎更合适了。”林鼎阔终于挺住手中的眉笔,将安祈雨的身子转镜子面前,这会儿真是觉得自己除去了做丫鬟时候的稚气,却也没有方颖菲的凌厉霸道。 原来只是觉得他煞有介事的画一下,不管好坏自己都需担待着就是了。而且他那一双深若静波的眸子对自己凝视的时候,真的让人想入非非。 却没有想到,他真的将自己给化出了别样风韵。 不用说安祈雨心里是何等的甜蜜又温暖,就连一旁当看客的阿香都觉得惊艳又羡慕。 “穿洋装吧,你不是在娘都这么打扮的吗?在这里一样就行了。”林鼎阔这话一出口,阿香紧接着就把那一身的洋装给递了过来,这是方颖菲新做的一身,颜色是红棕相间,新娘子去祠堂祭拜,也是合适的。 安祈雨换上方颖菲的这身洋装,上身短袖尖领的棕色衬衣,下身是一条红色的马裤,这倒是跟现下上海滩上那些富家小姐的洋式装扮也没什么二致。 偏就是外面的装饰的马甲,下摆多加了一个荷叶边,英姿飒爽却又不失风情,穿在安祈雨的身上不仅大小合适,这款式这颜色真是叫人惊艳。 二十五 http://.biquxs.info/

满院树木苍翠遮天蔽日,修竹挺拔,花草葱郁,时不时的还有清香传来,沁人心脾,安祈雨望过去竟然是那满墙的蔷薇花,洁白,淡紫,浅红在浓密的绿叶映衬之下越发显得精神,叶海成墙,花缀如星,本是普通的一面青石墙壁,而今却犹如绸帛织锦,美不胜收,且不用说还带着阵阵香气。 远处荷塘,蛙声萦绕,放眼望去碧绿从中荷花朵朵,犹如美人玉立,当真的美不胜收。 安祈雨跟着花轿进门的时候就惊讶于林府古香古色的大宅子,上海的时候方家的宅院中西合璧,前面有欧式的喷水池,后面是飞檐斗拱的大宅,虽然也是处处景致,可是总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只这林府的宅子,纯粹的中式风格,雕梁画栋和亭台楼阁都安排的恰当好处,果然是前朝王爷留下来的旧宅,真是叫人赏心悦目,安祈雨打心眼里还是喜欢这样的风格。犹如她自小的时候的村落,白墙砖瓦,水映人家。 小雨时节最是迷人,朦朦雾气中水面游浮萍,鱼藏浅底,蛙鸣蝉鸣混在一起,儿时乐趣都在于此了。 林鼎阔拉着安祈雨在园中行走,见她时不时的左顾右盼,说道:“以后你要熟悉家里的环境,若是我不在家,可别走错了路。” “大帅真是会开玩笑,我们方家的院子也差不多大,我也没有走错过一次,就算是出国半年回来之后蒙着眼睛也照旧想去哪里去哪里。”安祈雨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得意,丝毫没有任何的怯懦。 林鼎阔很是满意,就喜欢她这样的志得意满的样子,此时的安祈雨才是自己想要的人。她真是不负自己所望,是个可育之才。 叶川玲眼巴眼望的就瞅着外面的院子,就等着林鼎阔领着方颖菲出现,翠君这两天给她七七八八的说了些她的所见所闻,叶川玲听在耳朵里相信其中的一些,也怕翠君添油加醋或者被林鼎阔收买。 什么林鼎阔给方颖菲洗脚了,什么两个人同房欲拒还迎了,还有什么林鼎阔亲自为方颖菲画眉添妆…… 不管是真是假,她总要亲眼看看才行。 “看什么呢?”林卓恩摇着轮椅过来问叶川玲。 “等着咱们家的二少奶奶呗。”叶川玲这话倒是很直接。 “昨天一天都没有露面,听说去了姑奶奶那里,还去了他的大舅子那里,这才刚刚结婚一天就四处奔波,也真是够辛苦的。”林卓恩丝毫不用掩饰他的所有信息。 “人来了。”叶川玲提醒了一下林卓恩。 门外,赵闻桥大老远就看到林鼎阔和二少奶奶手牵手,一路向这边走来。于是赶紧跑进门来,给叶川玲点了点头。 “毕竟是方家的大小姐,还是不能太过分,你给个下马威就行了,让她知道你林家大少奶奶的地位。” “放心吧,我会拿捏的。” 林鼎阔其实对于自家的兄嫂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他想到了各种可能性,也想到了各种应对的策略,眼下最怕的就是安祈雨,看看她的样子,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大哥,大嫂。”林鼎阔一进门就看到叶川玲和林卓恩,一站一坐,倒是很悠然自得。 “大哥大嫂好。”安祈雨恬静的称呼林卓恩和叶川玲,可是这心里却是怕的直打鼓,那天拜堂的时候幸好喜娘安排她去跟着安置嫁妆了,要是当时自己也在喜堂上,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叶川玲愣了一下,盯着安祈雨看了起来,这个二少奶奶总是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是要问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她一时半刻也说不上来。于是就没有给安祈雨回话,整个就把人给晾在了那里。 “好,二弟好,弟妹好。”林卓恩连忙回话,却没有听到自己媳妇的回应,于是就干咳了一声,提醒叶川玲。 “是啊,二弟好,弟妹好,一路辛苦了。赵管家上茶!”叶川玲一下就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找了别的借口搪塞过去。 “来,坐吧。”林鼎阔拉着安祈雨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这会儿坐在椅子上也是两个人把手还抚在一起,就跟黏在了一起似的。 叶川玲看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真是羡煞旁人,忍不住再想想自己的,每天面对着一个瘸子,还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姘头,自己也就二十六岁,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心思,爱情这个东西与她来说连渐行渐远都算不上,已经是可望不可及了…… 看看这方家的大小姐,这一身的洋装,真是娇俏可人又英姿飒爽,这留过学的人就是不一样,长相上虽然小家碧玉,一双桃花眼水灵灵的真是讨喜又可人,却也没有丝毫的小家子气。 以后自己的儿子也要出国去见识一下,这样气质才会与众不同。 在叶川玲观察安祈雨的时候,安祈雨也在不经意间观察着叶川玲,这个大嫂真是个美人,这身浅紫色的旗袍真是太配她了,将整个身形勾勒得恰当好处。 那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是风景,大家闺秀就是非同一般是,想想方颖菲的嚣张跋扈,再看看这位大少奶奶的风韵气度,真是没法与人相比的。 “大哥,我想趁着天还没有热起来就去祠堂祭拜,今天下午我要带着颖菲去京郊别墅玩玩,这几日天热,就连政府里也都放假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再说,京郊别墅也近,有事我也能及时赶回来。” 什么话都让林鼎阔给说全了,林卓恩自然是只剩下点头同意了。 安祈雨心里纳闷,林鼎阔一直都没说要去京郊别墅的事,怎么这会儿却突然又要去京郊别墅了?可是她能做的就是听从安排,还能干嘛。 “走吧,我已经让赵管家都准备好了东西,既然二弟和弟妹还要出去,趁早也行。”叶川玲实在是拿不出来什么为难的错处也就顺水人情了。 祭拜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面对着神龛上摆放的林家祖先一一下跪磕头上香,听着林卓恩念完林家的祖训,林鼎阔和安祈雨一起扣头,聆听祖训。 “菲儿走吧。”林鼎阔喊了安祈雨一声。 这么突然的一声,安祈雨确实没有适应自己的新名字,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还在那里跪着。 “颖菲?方颖菲……”林鼎阔着急了,自己竟然疏忽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喊什么!人家就是跪的时间太长了,腿软,拉我一把嘛!”安祈雨被这么猛然一喊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她顺势就坐在地上,回头瞋了林鼎阔一眼,娇气的口气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好,扶你起来行了吧?我的大小姐!”林鼎阔毫不犹豫的就配合安祈雨把这场戏演的堂而皇之。 这老祖宗面前也是毫无顾忌的撒娇恩爱,真是有点过了,可是这件事要是不这么解决,漏了馅恐怕比这大不敬更要命。 林鼎阔松了一口气,就跟安祈雨交换了一下眼神,安祈雨自知理亏,低下头来,不再多做声。 表面上看起来倒是一脸的娇羞,与林鼎阔眉来眼去的,这新婚燕尔确实叫人羡慕不已。 林卓恩事后对叶川玲感慨了一句:“这个方颖菲可是不简单。” 而叶川玲却回应一句:“到底是年轻人,可不就是不一般呢。” 二十六 http://.biquxs.info/

出了大哥林卓恩的院子,林鼎阔立马就拉下了一张脸,阴沉沉的面色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安祈雨胆怯,想悄悄的从他手掌里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却还被攥的紧紧的。 她明显感觉到林鼎阔是严重生气,可他又一言不发,自己就这么被动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的十分凌乱。 回到他们自己的东院,安祈雨发现阿香和萧继东收拾好了一大堆东西,整整装了三辆汽车。 “上车吧。”林鼎阔这才说了一句话,可是就三个字。 安祈雨跟着他一起坐进车里,感觉到气氛还是紧张,她也只是眨了眨眼睛,自己检讨自己的行为。 刚刚自己确实是过分了…… “你这样的小聪明,以后都给我收起来!自以为是,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吗?”林鼎阔努力压低声音,生怕被前面的司机听到。 “知道了。”安祈雨闷闷的回应了一下。 四九城,大杂院,胡同口,北平的夏天犹如一个大蒸笼,热气腾腾的上面还顶了一个盖儿。 安祈雨被林鼎阔冷落一旁,可是这旅途遥远,她总不能全程都在自怨自艾。 汽车的窗户开着,在丝丝热浪里带着若干解暑的凉风。 外面的精致算不上多好,但是也足够让安祈雨有个可以排解郁闷的借口。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茶楼,餐馆,戏园子,这些与上海诸多相似的地方,却有着大相径庭的风格。皇城根下那种特有的霸气与沉稳,就连吆喝声都颇具王者风范,壮实的小二手拿蒲扇身着对襟盘扣棉绸汗衫,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大汗淋漓的京腔唱喝,婉转高亢,热情洋溢,儿化音的京味十足,让人觉得实在是亲切又动听。 车子速度快,眼看就要开过去,那招牌上书写的是什么奇怪的书法,安祈雨也没看看懂,一时好奇就只有拧着脖子回头望去,到底还是没有听清楚这家卖的是什么。 林鼎阔注意到她的好奇,随着她的目光一起望了过去。“看什么呢?” “吆喝的挺有意思的,就是没听懂。”安祈雨回答。 “炸酱面。”林鼎阔忍笑回答,接着又问她,“是不是饿了?” “没有。” “忍忍吧,快到了。” 林鼎阔有点自责,确实疏忽了,她早上只听着自己给交代祭拜的事,大概也就吃了一个鸡蛋大小馒头。中午因为自己生气,就只顾着收拾东西,中午饭都没吃就上了车,也难怪她会饿。 自己急功近利,害得别人连饭都没吃上。 “有空带你去逛逛,和你们上海不一样呢。”林鼎阔语气温柔,他总不好老是揪着一件事不放,而且安祈雨已经没有十足的底气,要是自己再埋怨,岂不是让她更是畏手畏脚。 “谢谢大帅。”安祈雨勉强微笑了一下。 “以后要改,不能叫大帅,叫我鼎阔。” “是。” 名字这件事上差点出了大纰漏,她可不敢再来一次了。 林鼎阔想想也是难为人,别说安祈雨了,阿香再对她说话的时候也是失口喊她阿雨,更何况是本来就顶着别人的名字,她怎么好适应。 自己要是突然改了名字,不叫林鼎阔了,恐怕也没法一时间就能把别人的名字听进自己的耳朵里。 她能圆场化解,已经算是难得,自己却还责怪,连午饭也没给吃,到底是过分了。 车子过了北平城的朝阳门,一直往东去,就出了北京城,安祈雨这下彻底没有了可看的风景,路上跑着的黄包车都不见了。 路边都是些野生花草没有什么甚大的趣味,安祈雨百无聊赖就想打盹了。 “不要睡,等会就有风景了,小心错过,累了就靠我身上吧。”林鼎阔看着安祈雨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想提醒她。 “知道了,不睡。”其实安祈雨也睡不着,她的肚子这会儿还饿着呢,腹中空空如也,自然睡不着了。 林鼎阔知道安祈雨不会主动靠过来,一伸手就将她揽在怀里,安祈雨整个人都有些被动,也只是上身靠了过去,整个腰部悬空,他揽着自己的姿势并不舒服,可是迁就林鼎阔的对自己的好意,安祈雨就这么勉为其难的靠着,其实全身紧张整个人都不那么舒服,还不如自己坐在那边好受些。 “听到水声了吗?前面有瀑布,雨水多的时候还能看到彩虹。”林鼎阔自顾自的给安祈雨解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各种迁就。 “是吗?”安祈雨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借着往外面看的机会就从林鼎阔的身旁稍稍挪开。 林鼎阔这时候才注意到了安祈雨对于自己的疏远,这个丫头原来并不喜欢自己。 心中失望,也就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安祈雨张望着车窗外面的瀑布,林鼎阔则闷不做声的独自坐着。 “水量看着有点小,是不是最近没有雨水,等到水量大了,应该就能看到彩虹了。”安祈雨没有看到林鼎阔所说的彩虹,但是这里的景致确实不错,山水相依,草木葱茏,而且暑热也被减缓了不少。 林鼎阔点了点头,就不在多说了。 车子又颠簸了一阵,安祈雨被折腾的差点就从座位上飞了出去,幸好下意识的一把抱住了林鼎阔的胳膊,这才免于头顶碰到了车顶。 “坐好。”林鼎阔一把抱住安祈雨,将她揽的紧紧的,生怕再碰到哪里。 “谢谢。”安祈雨在林鼎阔的怀里探出头来,感激的一笑。 这回她终于没有从自己的怀里挣脱,林鼎阔心里突然又多了些安慰,看来自己应该对她更好一些才行,说什么她现在和自己也同一条船上的人,既然是战友那就应该互相扶持。 安祈雨毕竟弱小,自己就算是内忧外患,怎么说也是个中央军的大帅,护着她是应该的。 可是他却真的只顾眼前,没有想到,这个安祈雨只是个替身…… 地方到了,车子停住,安祈雨被晃的头晕眼花,想着自己幸好没吃东西,要不然估计会吐林鼎阔一身。 努力的压下自己胸口所有不适的感觉,使劲的往回咽了咽唾沫,安祈雨终于舒服了些,林鼎阔眼见着她不舒服顺其自然就给她理了理后背。 “大帅一路辛苦,这位就是嫂夫人了?” 听了这话安祈雨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一切应对准备,却没有想到自己看到上前来迎接的竟然是一位道长,白色长袍,手握拂尘,发髻束起还插了一枚玉簪。而且年纪轻轻,看上去也就跟林鼎阔差不多,二十来岁,面如冠玉还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安祈雨瞧着实在是新鲜,这都民国了大清早亡了,怎么还有这样的打扮?要是不看自己身旁的汽车,还有自己和林鼎阔的衣服,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到了什么仙界幻境。 《红楼梦》上说贾宝玉曾梦游太虚幻境,自己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能耐,眼前是这位道长谪仙一般的,远处的山水景致绝佳。 安祈雨感叹,原来方才各种折磨都是为了现在的美不胜收。 二十七 http://.biquxs.info/

林鼎阔看着空远给自己作揖行礼,一脸的忍笑,“道长不用客气。” “道长。”安祈雨立马还礼,双手合十,却不知道林鼎阔与这位空远道长之间的关系。 “贫道已经准备妥当,迎接两位大驾光临。”空远一扫浮尘,真是叫安祈雨看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里还是凡间,也早就忘了自己刚刚还晕车的各种难受。 “你到还真是脱胎换骨了,准备羽化登仙吗?哼!”林鼎阔白他一眼,领着安祈雨就径直往别墅里面走了进了。转而又给安祈雨说,“你呀,别被他给唬住了,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而已。” 安祈雨点了点头,其实她却似懂非懂,根本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故事,她也不是不好奇,只不过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很会收敛自己的好奇心。 林鼎阔这边才和安祈雨收拾妥当,那边空远就差人来请林鼎阔。 “我知道了,你们准备好饭食。”林鼎阔拉着安祈雨就出了门,“你先委屈着自己的肚子吧,等会儿会有好吃的。” “没事,刚刚被车子颠簸的反胃,这会儿也不饿了。”安祈雨解释。 空远看到林鼎阔拉着新媳妇进门,先是让了座,而后又上了茶,散了闲杂人等。 “方颖菲呢?”空远道长这么单刀直入,当时就把安祈雨给吓愣住了。 端在嘴边的茶水,当时就停在了半空中,安祈雨立刻把目光投给了林鼎阔,眼神里的惶恐和惊悚,完全收不住。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不要吓着她。”林鼎阔的目光一下就凌厉了起来,一双锐目直勾勾的瞪住了空远,恨不得能在他的身上剜出来一个窟窿。 “我又不是没有见过方敬槊,他那个妹妹还是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这位嫂夫人哪里来的?”空远压根就没有被林鼎阔吓住,云淡风轻的丝毫没有紧张感。 安祈雨不敢说话,就把茶盏放下静待这两个人的处理,心中忐忑,紧紧的抿着嘴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想想也是,方颖菲就算是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了,林鼎阔就算是把自己眉宇给换了形状,自己就算是穿了方颖菲的衣服,适应了方颖菲的名字,可是她到底不是方颖菲,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没有一处是一样的,这天下那么多人,总有人是跟方颖菲相熟的,她装成什么样子才能成为方颖菲呢? “够了,她就是方颖菲,不是也得是,而且你要帮我。”林鼎阔握住安祈雨的手,轻轻一拍,安抚住她。 “我怎么帮你?”空远正视林鼎阔的问题。 “我在这边最多十日,她需要学些东西,你这边都给提供一下,还有些我不精通的,你来点拨。”林鼎阔给空远说的一清二楚。 安祈雨这才明白了林鼎阔的用意,原来她这是来拜师学艺的,十天就要把自己给培养成方颖菲。 幸好自己没有就此沉沦,早早明白林鼎阔对于自己来说只是利用与挟持的关系,她身不由己,就只能听命于他。 萧继东把他们送到之后也被林鼎阔差遣回去,只留着阿香跟着伺候,安祈雨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林鼎阔的安排。 再后来,空远与林鼎阔说了些什么,安祈雨这耳朵听着,那耳朵就冒了出去,完全心思不在这里。 “你怎么了?”林鼎阔看着安祈雨对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全无心思。 “哦,没什么,还是有点反胃而已。”安祈雨拿了筷子,就去夹那块豌豆糕,麻将大小的个头,旁边点缀了薄荷叶子,真是可爱,现在这就这个东西能勾起自己的食欲了。 “用勺子,这个一夹会散的。”林鼎阔用勺子给安祈雨舀了一块放在她身前的餐碟中。 “谢谢。”安祈雨放进嘴里,确实美味,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北平这边好吃的多,等有空了,我领你去挨个尝尝。”林鼎阔又将另一块豌豆黄放在安祈雨的盘子里。 “我都要学些什么,大帅尽快安排,我们家大小姐会的东西多,我恐怕这十天里我能学会的不多,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我会好好学,大帅也一定要答应我,放过东表哥,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还有阿香,我们是一起从上海来的姐妹,她也可怜,不要难为她。”安祈雨实在是吃不下去,最终忍不住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语气急切到气喘吁吁。 林鼎阔被安祈雨说的愣住了,他真的没有想到她对自己是这样一番认识和理解。 其实也难怪,自己现在确实心急如焚,自然用的手段也就简单了一些,怕就怕这个安祈雨也跑了,那自己真的就是鸡飞蛋打,林家在中央军的位置不保。 “好,既然是这样,吃完饭咱们就开始吧。”林鼎阔冷了眼神,转而自己去吃自己的饭菜,不再多给安祈雨照顾。 安祈雨也是非常合作,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东西,东想西想无异于浪费时间。 她毫不客气的选了自己想吃的,三口五口就这么下了肚,然后一抹嘴,就这么吃好了,静待林鼎阔的安排。 “你这吃饭,也要改改,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吃饭这么没规矩的?狼吞虎咽的像样子吗?”林鼎阔一盆冷水直直的从安祈雨的头上浇下来,劈头盖脸,不留丝毫情面。 阿香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心里过不去,脸上挂不住。 “这不是赶时间吗?怕耽误了大帅的正事,其实我们家大小姐就是这样吃饭的,我们平时伺候她也都看在眼里。”安祈雨丝毫不退让,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就不吃喝拉撒睡了,觉得大户人家的小姐好,可是人家还不愿意跟你呢!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用嗯东表哥威胁着她,她也早就远走高飞了,谁有闲工夫受你林鼎阔的窝囊气。 林鼎阔被安祈雨这反击的话堵的当时就没了脾气,哑口无言的干瞪眼。 安祈雨却一本正经的直视前方,当仁不让的气势,还真就把林鼎阔给唬住了。 林鼎阔夹在筷子上的菜,放也不是吃也不是,良久他才把自己的目光从安祈雨的脸上移开。嘴角抽了一下,尴尬笑了笑,暗自嘲讽自己这还是遇到了一个刺头儿!小丫头还挺有脾气的!敢给自己撂狠话。 他也把筷子一放,就这么跟她对上了。 “说说你都会什么吧?”林鼎阔双手抱肩,冷冷的看着安祈雨。 “这些字都认识,意思也能看懂,大帅要不要我给念着听听?”安祈雨看了旁边的报纸,随手就拿过来,“还有那本道德经,也认识,不过其中内涵深奥,我不是道教中人,参不透其中深意。三字经,弟子规,百家姓,红楼梦,还有千家诗,诗经,论语都念过,是我东表哥教过的。但是字不怎么会写,我可以学,至于洋文压根不会,我想为了应付,大帅可以教我些简单的,起码洋人打招呼的话,我学学就是了。骑马,我只是见过我家大小姐骑过,我会用心学,不怕上马。还有功夫,我想着有那种花架子我摆一下就行了,谁也不会一见面上来就打架的,再说了,我们小姐练武功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 安祈雨把自己能想到的都一股脑儿说给了林鼎阔,十天的时间就想成就方颖菲这十几年的成绩,真是天方夜谭,她本就是个假的,那就只能应付差事。 “你倒是想的挺明白的。”林鼎阔冷笑了一下。“下棋,练字,学跳舞,练骑马,还有些东西你无需会,但是要懂,毕竟方颖菲是留过洋的。” “知道了。”安祈雨沉下眸子,冷峻的样子还真是有点让人敬畏。 她下了决心要会的事情,谁都挡不住。就看看到底是你豪门大户的大小姐厉害,还是我这个小门小户的丫鬟厉害。 谁也不会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有机会学学那就别错过了。 二十八 http://.biquxs.info/

“阿雨,你这不是跟大帅在赌气吗?万一把他惹毛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办呢?”阿香小心翼翼的在安祈雨旁边叮嘱,“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就学的乖一点,不要跟他说话上犯冲,好不好?” “不好,你且想想,咱们现在还有退路吗?我要是不努力你和我东表哥都会倒霉的,而且你以后也要记得我现在叫方颖菲,以后不能叫我阿雨了,我现在都要忘了自己原来的名字,你可别再提醒我记起来了。”安祈雨确实是倔脾气上来了。 “知道了。我就是说,咱们人小力薄,我怕你吃亏。”阿香嘟囔了一句。 “我吃的亏还少吗?现在这个情况,由不得我们选择。”安祈雨想想就觉得自己难受,洞房之夜自己被害,这样的事情,简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可是就这样人家还未必看得上自己,她招谁惹谁了! 安祈雨将书案上铺好笔墨纸砚,又把旁边林鼎阔给的临摹字帖给打开,对照上面的字帖一笔一划的下笔。曾经萧继东教给自己一些怎么写字的规矩,她还记得,就这么练下去,总会有些成绩的,而且这字帖上说的也算明白,什么柳体,瘦金体,有哪些是书法名家,书法名家的代表作都有什么,这里也全部有解释,她认真的看,仔细的分辨,默记于心。 起码在见到的时候,别人问起来自己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就行了。 林鼎阔从外面进来,往书房里看了一眼,安祈雨正在提笔练字,阿香在一旁给磨墨换纸,这两人到真是挺上心的。 他溜达着书房走去,就像看看安祈雨到底能写成个什么程度。 伸头一看,她这拿笔的姿势就有些不太对,手腕用力过猛,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于是这下笔自然也就没有那么顺畅,写出来的字横不平竖不直,哆哆嗦嗦全都歪七扭八。 “我来。”林鼎阔一把从安祈雨的手里夺过来毛笔,沾满墨汁,提笔就在旁边给她做了一个示范。 下笔流畅,运笔自如,随便写下来的福禄双全四个字真是叫人羡慕不已。 安祈雨这时候悄悄撇了一下嘴,自己刚刚真是高估了自己,学东西哪有这么一蹴而就的,她幸好没有打包票,要不然现在自己只会更丢人。 “我教你。”林鼎阔把笔递到了安祈雨的手里,没好气的抱怨,“你一直都认可萧继东教你的,我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原来就把你给教成这个样子?亏得他自己写的一手好字,却把你给糊弄了。” 安祈雨闷头不语,自知理亏。 林鼎阔握住安祈雨的手,把写字的要领都给她简单讲了一下,安祈雨听的认真,再照着他教的做时也觉得省力了不少,下笔没有之前别扭,安祈雨一点就通,专注写字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和林鼎阔之间的姿势有多暧昧。 林鼎阔的下巴紧贴在安祈雨的一侧脸颊上,右手也与她的右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巨大身形笼罩着安祈雨的玲珑可人。 阿香自觉自己真是碍事,于是悄无声息的就出门去了。 “这写字关键就在手腕上的力量,你握笔不对,用力也不够巧妙,当然写的乱七八糟,再来几次就好了。”林鼎阔虽然惊讶与安祈雨的进步速度,可是也不敢轻易放松,她还有可以进步的余地,那就力求更好,“这个肩膀,身子都要放松些,你拿着笔干嘛跟端着枪一样?这只是写个字,又不是上战场。” 林鼎阔其实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上有什么不妥,就只是单纯指导,这手上就没有那么的多的顾及,一巴掌就拍到了安祈雨的后背腰间,安祈雨自觉非常不舒服,就算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可是那都是在被迷晕了情况下,安祈雨压根就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只是现在就表现出来介意,其实不是两个人更尴尬,干脆安祈雨就逼着自己专心致志听林鼎阔讲解。 “柳公权的字结体缜密,你多练习有好处。”林鼎阔看着安祈雨接下来的几个字确实写的像模像样了。 “好,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大帅先休息吧,我再练练,再看看这些练字的书,乘热打铁。”安祈雨现在就想把林鼎阔给支开,他这么亲密的跟自己贴在一起,天热本就不怎么舒服,再加上他的手放的实在不是地方,安祈雨这个借口倒也是合情合理。 “好,你也快些练练,就早点休息,这里没有电,烛火不明,别熬坏了眼睛。”林鼎阔交代了几句,自己回卧房了。 安祈雨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按照刚才林鼎阔教给她的方法把这一桌子的宣纸都给写满了,然后只觉得脖子发硬,到底还是有些累了,但是想想自己就这么十天的时间,于是再打起精神,把那本讲解字帖的书籍拿过来一字一句念叨,尽量做到熟记熟背。 从笔墨纸砚的材质运用,到常用字体的特征,安祈雨都记了又记,背了又背,最后困得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月落日升,清晨山间薄雾朦朦,早有鸟鸣自幽谷中传来,林鼎阔这一夜睡的极好,他平时就有早起练功的习惯,山中寂静,空气更是清馨,林鼎阔深深的呼吸一下,张开眼睛,翻身却发现床上只有自己。 安祈雨呢? 林鼎阔起身,推门却看到书房里还有灯烛未灭影影绰绰的火光跳动,这丫头不会一夜没睡吧。 透过半掩的门扉,林鼎阔望过去里面却没有安祈雨的身影,地上散落的都是写满了毛笔字的宣纸,他一时纳闷。 “大帅,起床了?”安祈雨竟然从林鼎阔的身后过来了。 “你……”林鼎阔转头看着安祈雨,那脸上的一对黑眼圈甚是醒目。 “我刚刚去洗脸了,提提精神,给你背一下昨天晚上看的书,你听着,看看对不对,不能一字一句都一样,但是大概的内容应该没问题的。昨天其实我就会背了,但是你睡着了,我也睡着了……”安祈雨进了书房就从这一地的乱纸里翻出来昨天书本。“你看着,我背给你听听。”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把书塞到自己手上,然后自顾自的就开始在那边念叨起来,什么颜真卿,什么褚遂良,反正她昨天晚上费劲记下来的这会儿她极尽所能都一一背了出来,林鼎阔看着里面的字字句句,她没有死记硬背,而是用自己话都给表述了出来,关键的内容都没有差错。 这一夜,她真的是努力了。 “挺不错的,基本上都对了。难为你了,一夜都没有怎么休息吧?”林鼎阔心中觉得有些愧疚。 “还行,其实我觉得学东西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自己会了就不用犯愁了,也挺有意思的。”安祈雨这会儿笑得挺开心。 “那我来考考你,怎么样?”林鼎阔看着安祈雨颇有得意的样子,他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那我就试试。”安祈雨正好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背的这些东西到底怎么样用。 林鼎阔提笔就写了两三个字,“你看看我这是写的什么字体?” “瘦金体。” “这个呢?” “呃……”安祈雨想想自己昨天背的那些东西,再看看林鼎阔这会儿写的这个字,她想对号入座可是就是觉得哪个都不像,但是又哪个都像,于是“呃”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是哪个,看来自己真的是光会背了,实际还是用不上,万一有人要她品评书法,她恐怕也是说不出来什么了。 “不知道……” “是林体。我独创的——林氏书法。” “大帅!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功夫玩闹啊,就这么十天的时间,我要学的那么多!难道你以后打算带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出门吗?!”安祈雨一下就生气了,这话说的极冲,也不管对面的人是谁。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赶紧休息一下,累了一夜了,眼圈都黑了。”林鼎阔反而是被吼得没有了脾气。 “对不起,是我心急了。”安祈雨也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了,于是默默地收拾了一下这满地的乱纸,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困乏,就转身去了卧房里,随便躺在小榻上就这么睡了。 二十九 http://.biquxs.info/

阿香急匆匆的就往房间里面跑,却被林鼎阔给拦在外面,“你干什么?” “叫大小姐起床,大小姐说她就睡一个小时就行了,今天不是还要学跳舞吗?”阿香为难,安祈雨这么逼自己,也真是很辛苦。 “让她再睡会儿,昨天夜里估计都没怎么睡。”林鼎阔想想安祈雨的那一对乌青的眼圈,就觉得过意不去。 “好吧,可是要是起晚了,大小姐骂我怎么办呢?”阿香也真的有点害怕安祈雨的脾气,毕竟她也是为了自己,才这样的辛苦。 “不用喊了,我睡醒了。”安祈雨晃着脑袋,打着哈欠出门来。 “太辛苦了,你也没吃东西,先吃早饭吧。”林鼎阔交代阿香去准备早饭。 “都要跳什么舞啊?好学吗?”安祈雨到真是敬业,这边吃着饭也忘自己的本分。 “吃完了再说。”林鼎阔又给安祈雨添了一碗粥。 “大帅觉得大家闺秀吃饭都是什么样子的?给我说说吧,我也改改。”安祈雨用勺子搅拌着瓷碗里的白粥问林鼎阔。 “就是能吃饱的样子。”林鼎阔回答的简单明了。 安祈雨不再多说,从昨天她就没有好好吃饭,再不好好休息,恐怕真的没有体力学跳舞了。 “大帅,您有咖啡吗?我听说那个东西很提神,我借一点喝行吗?”安祈雨吃完饭打了个哈欠,她现在这会儿心里有事,睡也睡不着,可是又头疼的难受,想起来方颖菲说过咖啡是个提神的东西,觉得林鼎阔应该也是知道这个东西的。 “有啊,那我给泡一下。就是味道不好,喝不惯的人恐怕觉得会跟喝中药一样,我给多放点糖和奶。” “没关系,我见过大小姐喝过,就当是喝药了。” 林鼎阔亲自给安祈雨冲泡了咖啡,里面的糖和奶放了不少,就怕她会觉得苦。安祈雨看着这黑色的液体上面有热气浮出,闻上去有点香味,但是也有些涩,于是用舌头舔了一下,味道怪怪的,还有点烫。 “你慢点,小心些。”林鼎阔看着安祈雨伸舌头舔咖啡的样子突然觉得心尖上一颤,仿佛是漏跳了一拍。 “好。”安祈雨却迫不及待的撅起嘴巴对着咖啡吹了又吹,就希望赶紧凉了,自己喝下去也能提提神,省得没精神。 林鼎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安祈雨在哪里对着咖啡又是扇又是吹的,突然觉得她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玩很多。自己对她本来就有点不太一样,现在看着她能吃苦,能忍耐,突然就更是有了兴趣。 安祈雨又试了试杯子中的咖啡,终于到了合适的温度,于是壮着胆子抿上了一口竟然觉得也没有那么的难喝,里面苦中有甜,喝完了还有丝丝回味,到时比自己预想中好多了。 于是就一仰而尽,又砸摸了一下嘴唇,觉得还不错,自己能适应这个洋人的东西。 “大帅,那个跳舞怎么学啊?我觉得有精神了,开始学学吧。”安祈雨精神的站在林鼎阔面前,大约是心理作用,自己这会儿觉得真有精神了,头也不疼了。 “你先去换双鞋子,要高跟的。你现在初学,先穿不太高的皮鞋就行了。”听了林鼎阔这话,安祈雨皱了一下眉头,那天穿着高跟鞋在北平城里奔波了一整天,自己回到林府的时候脚都肿了,这会儿又要高跟鞋,自己真是命苦。 可是要学就要有个样子,安祈雨还是从行李里面翻出来一双自己感觉能驾驭了的高跟鞋,套在了脚上。 “可以了。”安祈雨给林鼎阔看看自己所穿的高跟鞋。 “行。”林鼎阔把一张唱片放在了留声机上,探针触碰胶片立时就有旋律传出。 “来。”林鼎阔将安祈雨的手执起,另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我进你退,一步一步的来。” 安祈雨突然就觉得自己不会走路,这两条腿到底该怎么让自己支配,根本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林鼎阔一不小心就踩在了她的脚上,幸亏自己提前有预料,所以他心里有数,下脚没有那么狠,一触即立马就缩了回来。 安祈雨也确实没有想到这么难,急的头上都冒了汗珠,咬着嘴唇紧张的看林鼎阔,生怕他生气,不教自己了。 “我进左脚,你退右脚明白吗?” “好,我试一下。” 安祈雨低着头,看着林鼎阔的脚,他进她退,他退她进,与林鼎阔相互握着的那只手紧张的全是汗水,滑腻的差点握不住。 “自然点,别总是低头,你这么紧张,整个人都僵直了,怎么跳舞。” “知道了。” 安祈雨慌张的点头,自己的脚步不听使唤,她又紧张,猛一听到让她抬头,就贸然抬头,恰好撞上了林鼎阔的下巴,害的他差点就咬了舌头。 “哎哟!”林鼎阔突然被这么一撞,也是疼了一下,缩手捂住下巴,就把安祈雨给丢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大帅。”安祈雨跌坐在地上,摔得很疼,可是再看林鼎阔的样子,他也是受害者之一。都是因为自己笨手笨脚的,搞得两个人都这么狼狈。 “啧啧啧啧,哎哟,竟然把嫂夫人给摔在地上,你也真是有两下子。”没有想到空远竟然进门来,在林鼎阔把安祈雨扶起来之前,他先一步伸手搀扶起来了安祈雨。 “不是的,是我笨,学东西太慢了,还撞上大帅。”安祈雨立马给空远解释,看着林鼎阔龇牙咧嘴的样子,其实她的头也疼。 “他一个大男人,撞上十下八下的不要紧的,倒是为难了你啊。”空远这话说的真是油嘴滑舌,还顺带瞥了一眼林鼎阔那气不打一处来的表情。 显然他是埋怨空远的这横插一杠子。 可是看看安祈雨这学舞的情况,他确实是束手无策了。 “来来来,我教嫂夫人。”空远嬉皮笑脸的一伸手就拉住安祈雨。 “我怕我会踩到你。”安祈雨实在是不好意思,怎么说她跟林鼎阔还算熟悉,可是这个空远道长她还真是摸不透是什么人。 一会儿是超凡脱俗,一会儿是玩世不恭,这么的捉摸不定,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嫂夫人放心,我有最好的办法,让你一下就学会了。” 听空远这么一说,安祈雨倒是惊喜不已,还没有等林鼎阔同不同意,她这边就自作主张的点头答应了。 却不想空远一上来就停了留声机,嘴里还唠叨一句,“吵死了。” 而后给安祈雨耳边嘱咐了几句,两个人就拉开架势,准备共舞了。 “可是我……”安祈雨忍笑看着空远这一身的打扮,还是和她初见的时候一样,这样的装束跳舞,真是啼笑皆非。 “这下可以了。”空远简直太聪明了,这下就看出来安祈雨的意思。伸手将自己高束的发髻!就给拆了下来,发簪也交到林鼎阔的手上,还吩咐下人一般的语气让他拿好。 安祈雨惊异于空远头发放下来以后得模样,什么叫做雌雄难辨,大概这就是了。 本来空远就是面如冠玉,清秀俊逸,这会儿再看他的样子,真是叫人不忍直视,生怕是惊动了这份美丽。 “听着我的拍子,你先迈步就行了。”空远微微一笑,更是倾倒众生。 安祈雨差点就被他给迷晕了,想着自己还是学舞要紧,这才拉回了神思,这么俊美的一个跟自己贴的这么近,安祈雨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紧张的跳乱了。 “稳住,稳住。”空远坚定的握着她的手。 “是,知道了。”安祈雨先迈步,控制整个节奏,这倒是比她跟着林鼎阔的步子,听着自己找不到点儿上的音乐好受多了。 事情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才最好操控。 原来跳舞也是这样的简单道理! 像安祈雨这样的初学者,用这样的方法让她先感受一下舞步的节奏,这样才是最便宜的。 林鼎阔刚刚被撞疼了,气急败坏,这会儿就看着他俩跳的欢快,他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让安祈雨先从男步学起不就行了。 “嫂夫人觉得这个交谊舞好不好跳,有没有意思?” “有意思,还是道长有办法。多谢你了。” 林鼎阔阴着一张脸,就这么盯着他俩,最后实在没忍住,一个箭步上前,就把安祈雨给拉了过来。 “好了,学的差不多了!” 这脾气发的好生没道理,他自己教不好,别人代劳,他还生气。 “唉,这就吃醋了?真是小气!”空远被林鼎阔碰的一个趔趄,却没有生气。 安祈雨听着空远这么说林鼎阔是吃醋,自己却吃惊了。 “道长真是抬举我了。” 安祈雨尴尬的松了林鼎阔的手,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三十 http://.biquxs.info/

“你这就算是教完了?我还以为你多高明呢!”林鼎阔对着空远一脸嫌弃。 “起码她敢伸脚去跳了,起码刚刚我没挨踩,起码刚刚我没把人给摔在地上,她踩节奏还是挺准的。”空远以嫌弃汇报嫌弃。 “她会吹笛子,当然懂节奏。这还用你说!” “我真是好生奇怪,你要一个什么都会的大小姐,为什么不娶许黛薇呢?起码她不会逃婚,也什么都会,压根不用你费尽心思教这教那,这个丫头自然也不用受罪的被拔苗助长。再说了,她出席所有酒会晚宴都会有你在场的,你往那里一杵,谁敢请林大帅的女人跳舞啊!有你护着她,给她解围不就行了,劳民伤财的折腾人家一个小丫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变态啊?” “我……” 林鼎阔彻底没话了,他自己这么反常的做事方式确实该反思一下,自己对于安祈雨的各种安排,真的是强人所难,好在她倒是因为自己的丫鬟的身份又顾及着萧继东和阿香两个人能吃能忍。 要不然,林鼎阔还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留得住她。 其实按理来说,应该是他求着她帮忙才对的。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想清楚到底为什么非要对这个安祈雨这么非比寻常,倒底是一见钟情还是一睡钟情,你自己心里要明白,还有,万一这个方颖菲回来了怎么办?这丫头无依无靠的,被你这么利用完了一脚踢开,可不太合适啊。看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我都觉得需要怜香惜玉一下。你觉得呢?” 林鼎阔听着空远给自己嘱咐的一番话,心里再想想安祈雨彻夜不睡的背东西,刚刚学完了舞,这会儿自己又拿着衣服架子正在努力的练习。 或许,他真要庆幸一下,自己遇到的人是这个丫头,愿意忍气吞声的忍受自己对她的折磨,还对自己说学些东西挺有意思的。 他也不是没见过当丫鬟的恃宠而骄,她不跟自己闹,真是天大的福气。 万一真的是像方颖菲不管不顾的就这么跑了,什么萧继东和阿香对她的威胁都不重要,那么自己处境可想而知…… 林鼎阔这边跟空远闲聊完,就准备去找安祈雨用午饭。 却突然忽然轰隆隆雷声大作,一阵猛风吹来,乌云压在了头顶。 安祈雨正在房间里看着字帖,听唱片,脚下还不闲着点着节奏。这边一听到雷声,就顿时慌神了。 “下午还要学骑马的,这下大雨了,可怎么办呢?”安祈雨喃喃自语,忍不住埋怨,“这也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真是耽误时间。” “怎么了?看你这么紧张?”林鼎阔一进门就看到她的紧张兮兮,还以为是安祈雨怕打雷。 “大帅,下雨了,下午怎么学骑马呢?”安祈雨皱眉不展的问林鼎阔。 “你倒真是个好学生,这么求上进,我也是真心佩服。”林鼎阔这话说的在安祈雨的耳朵里听着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我不想学,有选择吗?”安祈雨抬眸看着林鼎阔端茶浅抿。 “空远叫我怜香惜玉,可是我倒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你平时看着乖巧听话,可是时不时的也会亮出尖牙利爪就要挠人,跟猫似的,养不熟。” “我多少也比一只猫强吧?起码你让我承担的责任,我丝毫没有懈怠。” 再说下去,恐怕她真的要生气了,林鼎阔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走到安祈雨身边低头看她的气急败坏。 “我就是随口说说,还真的生气了?不说这些了,正好下雨了,昨天夜里你也没睡好,下午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能好好接着学。明白吗?”林鼎阔看着安祈雨的表情一点一点的缓和下来,知道这丫头是吃软不吃硬的。 那一对黑眼圈把她讨喜的桃花眼给消磨的完全没有了灵气,自己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我确实饿了,大帅,中午多做点好吃的行吗?”安祈雨很识时务的换了话题,矛盾冲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磨刀不误砍柴工,她确实又困又累又饿。 “行,都交给空远吧。他比我会吃!”林鼎阔微笑,这丫头也是个顺毛驴。 可是就在等午饭的时候,安祈雨已经坐在小榻上瞌睡着了,外面大雨滂沱,气温已经凉快许多,怕她着凉林鼎阔就给她添了一块薄毯子,这边刚刚要走,突然就雷声炸响,他想也没想直接都捂住了安祈雨的耳朵。 好不容易睡着的,他真不想她就这么被吵醒了。 却不想,安祈雨睡得太沉了,这一阵雷声过去,她只是微微皱了几下眉头,侧了一侧头,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林鼎阔看着她沉静的样子,心中不免欣慰也有些愧疚,她确实累到了。 至于这以后,到底她在林家到底是什么的位置,自己确实该想想,方颖菲要是回来了,安祈雨就应该退到偏房的位置上,做小做妾,可能这是最好的安排。 但是林鼎阔心里这会儿想的却是,真正的方颖菲永远都不要回来,方家也永远只有一个嫁到北平的女儿。 等安祈雨睡醒了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张望了一下外面天还没有黑,可是大雨还依旧滂沱,就跟天破了似的,水流一股脑的都倾泻而出。 看来今天想学骑马是没有可能了。 安祈雨趴在窗前瞅着雨势丝毫没有减弱,虽然失望于耽误了时间,可是到底消减了暑热,心里也是畅快淋漓的。 母亲曾说过她的名字里带个雨字,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她出现的地方总会有雨,真是没有给起错名字,祈雨,祈祷及时有雨。 透过雨帘,安祈雨就看到对面的回廊上,是林鼎阔和空远在下棋。 两个人相对而坐,中间应该是有棋盘的。就是雨势太大,无奈看不清楚。 安祈雨想了一下,方颖菲是会下棋,好像跟方敬槊下过象棋,不知道林鼎阔和空远下的是什么棋,想到这里也不顾自己腹中空空,就穿了鞋子,直奔回廊,看看这两个人下的什么棋,自己也好顺便学学。 “醒了?”林鼎阔抬头就看到安祈雨冒雨跑了过来,全身湿哒哒的,竟然连伞都没有撑着。 “怎么不用伞?我叫阿香给你准备饭菜,赶紧吃饭。”林鼎阔将自己外面的马甲脱了下来,就把安祈雨给一下裹住。 “看看道长和大帅下的什么棋,我也好学学,我们家大小姐也会下棋的。”安祈雨赶紧看着棋盘,恰好就是象棋。 “真是废寝忘食的让人敬佩!”空远拱了拱手。 “道长真是会取笑人,我这不是什么都不会嘛,要学的太多,不赶紧挤时间,就怕到时候要出丑。大帅也不想领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出门。”安祈雨径自坐在旁边的石墩上,看着棋盘上的残局。 “其实象棋也就是那样的章法,你知不知道有个口诀?”空远看着林鼎阔起身,正好可以把自己马上就要落败的局面给收拾干净。 于是就借机会重新摆放了棋子,林鼎阔冷笑着白了他一眼,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先吃饭。”林鼎阔在一旁多添置了一张木桌,把饭菜都给摆放整齐。 安祈雨看到桌子上的饭菜,确实饿的不行,却又想着赶紧学下棋,于是就捡几样自己喜欢的菜品都放到了自己的碗里,就这么端着碗,又坐回了棋盘面前,满脸期待的等着这两个人再摆一局。 “你们下棋,我看着,道长说的口诀是什么,念给我听听,我会好好背下来的。昨天那个字帖解释我都背下来,我记忆力还行的。” 空远哭笑不得,连忙给林鼎阔道歉:“本来我还觉得学习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那真是赶鸭子上架,还给鼎阔兄说要善待与你,这下看来,我真是冤枉了鼎阔兄。” 林鼎阔这回终于觉得空远说了一句人话,深表感激的笑了笑,却对安祈雨说,“你不吃完饭,我们不下棋。” 安祈雨看着这两人就这么盯着自己的两个人,乖乖的低头吃饭,又把身子转回了饭桌面前。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吃饭的样子,倒是一个饿透了的人,吃起来很是香甜,看她吃饭自己也觉得有食欲,于是他就用筷子将鱼肉中的鱼刺都给挑选出来,再给放进她的碗里。 空远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这两个人的相处,倒是从未见过林鼎阔对谁是这样的宠溺,内心感叹:安祈雨你有福了。 三十一 http://.biquxs.info/

到了傍晚时分,雨势渐渐变小,最终淅沥而止。安祈雨将刚刚空远给自己的那些口诀,技巧,她又抄了一遍,一是方便自己背诵,二是恰好再练一下自己的书法,林鼎阔说了现在极少用毛笔写字,钢笔字也要会写。 安祈雨没有用过钢笔,正好借机会试一下,感觉这钢笔倒是比毛笔倒是好上手一些。 “你这进步确实飞速,钢笔字好练吗?” “倒是快,就是没有毛笔字好看。” “估计明天天晴了,就可以去骑马了,还有洋文我也不会讲,怎么办?我们家小姐洋文讲的特别好。我是听不懂,但是就觉得跟她讲咱们的一样顺溜。” “那个可不好学,别说十天,就是十个月也不见得行,凡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一直以为,大帅要比我着急吧。” 安祈雨笑着回应林鼎阔,然后又低头研究这个棋谱了,自己跟自己摆棋子下上一局。 林鼎阔看着她并不需要自己,有点失落,却也不好打扰她,于是就坐在旁边看自己的书。 整个书房里,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话,各自忙着各自的,阿香进来给送水的时候就看着这两个人的相处,还以为是吵架了。可是她也不敢多言,于是就默默退了出来。 在门旁听了好久,安祈雨问询林鼎阔怎么下棋,这才放下心来。 好久都没有这么惬意的感觉,林鼎阔在安祈雨的陪伴下,能如此闲适的看书,自己专注,她也专注。 烛火摇曳中,安祈雨的面容其照应下时明时暗,越发有点朦胧之美,林鼎阔看着她对着棋局苦思冥想,倒也真是可爱至极。 空远说,自己为什么不娶许黛薇,他想现在倒是有了解释的理由,他跟似乎跟许黛薇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不能安下心来,许黛薇花样太多,他应付的疲于奔命。 本来就政务繁忙,许黛薇再来折腾,他当然觉得烦心。 “好了,很晚了,睡吧。” 林鼎阔看了看怀表,都已经十点多,她昨天熬了夜,今天就不能再熬了。 “好,大帅先去吧。” 安祈雨显然是在应付,随口就说了这么一句,接着看她的棋谱,将方才摆好的棋子又重新打乱,看来应该是想再来一局。 林鼎阔干脆自己动手,毫不客气就把棋盘和棋子都给收拾了起来,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安祈雨:“睡觉。” 安祈雨看着林鼎阔的样子,只好乖乖的洗漱躺在了床铺上,可是双眼直勾勾的就这么望着房顶,林鼎阔躺在她身边,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你下棋下傻了?”林鼎阔问她。 “就是有的地方想不太清楚,还需要琢磨一下。”安祈雨回话的时候都没有换一下自己的动作,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林鼎阔真是无奈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安祈雨怎么跟魔怔了一样,认真过了头,还真是有点恐怖。 “不行,我还要再去看一下棋谱。”安祈雨一下子坐起身来,一个翻身就是从林鼎阔这边下了床。 “哎……”林鼎阔伸手想去拉她都没来得及。 “马上就好,我不研究完,也睡不着。大帅先睡吧!” 安祈雨穿鞋下床,又回到书房,林鼎阔把没有抓住安祈雨的手缩了回来,突然的心里就这么空落落的…… “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熬了一夜?”林鼎阔早上看到安祈雨的时候她已经梳洗好了,而且换上了骑马装。 “没有,也就一个时辰,我那么聪明,一学就会,嘿嘿。”安祈雨得意洋洋,“有空,大帅也可以跟我下一场,说不定我也能赢呢。” “好,有空咱们也来杀一盘。”林鼎阔点了点头。可是昨天晚上,安祈雨却没有回房间睡觉,她在躲着自己……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阳光这会儿刚刚明媚却不耀眼,暑天没不招人爱的就是这太阳,可是安祈雨现在的情况,她可不巴望再下雨了。 看着林鼎阔和空远各自拉着一匹良驹,安祈雨只觉得这风景简让人太过美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身材魁伟,英俊挺拔,一身骑马装犹如天神下凡,另一个仙风道骨,眉眼如画,还是长袍阔袖犹如仙人降世。 两匹骏马一棕一黑,都是精光油亮的皮毛,就算是不懂马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来这是绝对的良驹。 “这是栗蛟,比较温顺,你就骑它吧!”林鼎阔给安祈雨伸手,“我扶你上马。” “好。”安祈雨咬了一下嘴唇,一狠心就踩踏马镫上了马背。 虽然是匹良驹,可是到底是第一次骑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只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抓紧缰绳,一定不能放手。记住这一点!” 本来以为林鼎阔就这么交代一下,就算是完事了,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也飞身上马,跟她一起坐在了马背上。 安祈雨被林鼎阔就这么给圈在了他的臂弯中间,虽然靠的太近,感觉并不舒服,但是如果真的做选择,她还是愿意被林鼎阔这么给圈着的。 这样更踏实些,安稳些,放心些。 “我先带你感觉一下,骑马溜上两圈,慢慢的这么走着,你听好我给你说的。记住要领!” “嗯。” 安祈雨大气不敢多喘一下,两只手就这么死死的攥紧缰绳,攥到手心发麻,指甲入肉。 “害怕是吗?”林鼎阔当然能察觉到安祈雨整个人的紧张与忐忑。 “大帅在身边好多了,要是我自己恐怕就不行了。”安祈雨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诚恳,也表示出对于林鼎阔的感谢。 “等会儿你自己试试,我不在身边也要勇敢些。”林鼎阔跟安祈雨说话都是挺直了身子,他也不想让她对自己有什么曲解,若是她不喜欢自己,自己也应该适可而止。 围着马场绕了两圈,林鼎阔先一步下马,又牵着栗蛟围着马场转了一圈。 “哎哟,啧啧啧,了不得啊,林大帅亲自牵马坠蹬,嫂夫人真是有福气。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安祈雨被林鼎阔从马上抱了下来,空远这么打趣,也是脸上绯红,好不意思多说什么,林鼎阔回敬空远从来都不用客气。 “我自己来吧,试一下。”安祈雨拉住马鞍把手,一脚蹬上马镫,身子一轻就上了栗蛟的背上,林鼎阔把缰绳交到安祈雨的手里,又悉心嘱咐记得抓紧。 安祈雨这才大着胆子,催马开步,顺着马道慢慢的往前走去。 栗蛟确实温顺,走的也很是平稳,安祈雨双目直直的看着看着马头,贝齿咬住下唇,勉强让自己呼吸顺畅,沉下心情。 林鼎阔远远的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甚至比她都要紧张,空远一旁瞅着他,那忍俊不禁的表情都要把自己给憋疯了。 “坐直身子,转弯也不要歪。”林鼎阔看着安祈雨悄悄有点不对劲,就立马对着她大喊 安祈雨听到之后连忙摆正姿势,林鼎阔这边手里的鞭子都已经攥出了手汗。 好容易这一圈算是走完了,安祈雨回到林鼎阔的面前,林鼎阔刚想伸手抱她,她却说自己下马。 “自己下马小心些不要从马的身后走,小心它踢你。”林鼎阔还是不忘嘱咐安祈雨。 “嫂夫人觉得如何?”空远也跟着上前询问。 安祈雨这个时候脸都被晒的发红,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平复自己的喘息和心情,回答道:“还好,还是有点害怕的,不过我觉得我能坚持,要不然我想再来一次,熟能生巧。” “去吧,小心点。”林鼎阔见安祈雨安然归来,总归是放心下来。 见她再次上马,那身形调整的都比上次要强很多,林鼎阔也终于觉得可以安下心来,安祈雨自然渐渐也大了胆子,尝试着抖动缰绳让栗蛟快些步伐。 这两圈转下来,确实是进步太多。 安祈雨自觉轻松了不少,她骑在马上,风从身边吹过,也觉得清爽凉快很多。 “我看这一上午下来,估计都快能跑上几圈了。”空远看着远处的安祈雨终于没有了一开始的慌张和忙乱,于是也毫无保留的大加赞赏,“能遇到这么聪明伶俐,又肯上进的女子,你也是捡到宝了。” “呵,谢谢夸奖。”林鼎阔对于空远的话压根都是不屑,他内心的那种矛盾又岂是他能明白的。 突然就听到安祈雨的惊呼,还有栗蕉的嘶鸣声,两个人再循声望去,就发现栗蛟前蹄抬起,不停的转圈,各种的暴躁不安。 “抓紧缰绳,不要慌!”林鼎阔连马也来不及骑,整个人就直直的从凉棚下飞奔了出去。 他一撑手,抬腿就越过三四个栅栏,冒着被栗蛟踩踏的危险,一把就死命拉住了它的辔头,且各种吆喝想要稳定栗蛟的行为。 可是它还是不停地将前蹄腾空而起,安祈雨拼劲九牛二虎之力仍旧是拉不住缰绳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控制不好自己的重心,翻滚的时候腿就撞在道边的木桩上。 林鼎阔丢了辔头,转身就赶紧跑过去抱住了安祈雨。 空远也随之跟上,就看到是地上有一条两米长,莲藕般粗细的花斑蛇,吐着芯子,对栗蛟也是各种虎视眈眈。 栗蛟就是被这条蛇给惊着了。 三十二 http://.biquxs.info/

这么被突然的摔在地上,安祈雨整个人都有点懵,后背酸疼,都是被石头给硌住了骨头,整个人就像被拆散了一样。 全身上下全是尘土和泥沙,本来深蓝色的骑马装也都变了颜色,安祈雨的头发和脸面上也都泥土,要不是被林鼎阔抱在怀里,她根本没有力气起身。 特别是那撞在木桩上的小腿,跟被生生掰断了似的,动一动都觉要龇牙咧嘴。 空远伸手就把地上花斑蛇的尾巴给拎了起来,然后又毫不留情的狠狠给了栗蛟一鞭子。 让它紧接着就吃疼,跑远了。 到底还是空远有办法,将花斑蛇大头朝下,抖动了几下,一回身就甩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当时就蛇头被摔碎了石头上,一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怎么样了?哪里疼?能不能动一下,让我看看。”林鼎阔紧张的问安祈雨。 “哎哟,嘶,疼死了……哎哟……好疼啊……”安祈雨却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林鼎阔,她现在全身就好像被扯断了筋骨一样,哪里都疼,没有一处不疼的。 林鼎阔一把将安祈雨抱在了怀里,回头给空远说,叫大夫。 空远惊讶的看着林鼎阔,抱着安祈雨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喃喃自语道:“这哪里有大夫?如果有,我就算是吧。” 然后他耸了一下肩,就紧跟在了林鼎阔的身后。 “哪里疼?我看看。”林鼎阔看着躺在床上的安祈雨,怎么都不舒服,她现在就觉得是个断线的木偶一般,全身无力。 “腿,感觉腿最疼,我记得好像是撞在了木头上。” 林鼎阔把长马靴给安祈雨退了下来。 映入眼前的是个发紫的大包,肿的跟鸡蛋一样,还好马靴保护着,要不然保准要破皮出血,断不断骨头都不好说。 “一边去,我来看看。”空远帮安祈雨动了一下小腿,应该是没有伤到内里的骨头,“跌打药酒擦擦就行了,没有大事。” 林鼎阔一脸的质疑人都被摔成了这个样子,一瓶跌打药酒就完事了?! “这里没有大夫,我是唯一能看病的。不要小看这跌打药酒,那也是我们谢家宝贝,倒在受伤的地方,使劲揉揉,药酒渗入其中,三两天就能见效,很快的。” 没有别的办法,那就先用着吧,林鼎阔倒了一点在手上,顿时一股子药味就冲了出来,浓浓的还有点熏人,看样子是好东西。 他把手心里的药酒全都捂在了安祈雨腿上肿起的部分,然后就一圈圈的给轻轻摩挲,让药酒渗入,顿时就有一股子温热的感觉蔓延开来。 “阿香,帮我拿个干净的毛巾来,不要沾水。”安祈雨看着林鼎阔的小心翼翼也是有点着急,这么轻柔的力道,恐怕达不到效果。 林鼎阔又不让阿香伺候,她在旁边已经紧张的等候吩咐多时了。 等毛巾拿来,安祈雨将毛巾叠好,自己塞进自己的嘴里咬着,然后拿起药酒又倒了一些在手心中,自己捂在伤处,而后紧紧的咬住毛巾,拼命的揉搓。 林鼎阔看的都有些吃惊,本来肿起的地方就疼的厉害,这药酒敷上也火辣辣,根本就是伤口上撒盐的疼痛,可是安祈雨就这么咬着毛巾,给自己不遗余力的揉搓,到真是毫不客气。 别说林鼎阔看愣了,就连空远也有点瞠目结舌,阿香站在旁边不住的捏着衣角。 安祈雨满头大汗,脸皮滚烫,终于熬不住松了毛巾,深深的喘了一口气,问空远:“道长,这样揉才有效果吧?” “是,确实要用力些,效果更好。那个……还有那条蛇,我已经交代厨房给炖了,等会儿喝蛇汤,给你好好补补。”空远要被这个小丫头给折服了,现在还要给她加上一条肯吃苦的优点了。 看着安祈雨头上豆大的汗珠,惨白的嘴唇,眼角还有泪珠挂着,林鼎阔真怕安祈雨就这么疼晕了过去,这会儿看着她能这么忍耐,也松了一口气。 “还有哪些疼的地方都让阿香给你敷上点药酒。床铺如果太硬了,就再加点褥子。”林鼎阔交代了一下,就跟着空远出门,方便安祈雨上药。 “吓死我了,你也太大胆子了,摔成这样,看你那样子,我都被吓哭了……还好没事。”阿香这会儿才想起来难受,眼眶子一浅就掉出来眼泪。 “没事,就是摔的有点疼,后背你看看有没有伤到的地方,帮我抹一下药酒。我不怕疼,你放心的用力搓搓就是了,这样好的快。”安祈雨背过身子,阿香把她身后的衣服掀了起来。 “还好,后背就是有一个地方破皮了,我给抹抹。”阿香用面纱蘸上药酒给点在了安祈雨的肩胛骨上。 “好的快,好那么快,干嘛?难道你还想去学骑马?要不要命了?!”阿香一边给安祈雨上药,一边免不了责怪又心疼的嘟囔着。 “这都快学会了,要是不接着学,这一下不是白摔了。”安祈雨被药酒给蛰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凉气,可是还得忍着,就把食指的关节放进了嘴里,用牙齿抵着。 “你学这么多干嘛用啊?难道以后要是等方颖菲回来了,咱们被赶出了林家,就靠着你学的这些去街头卖艺吗?而且我看着林大帅对你挺好的,有什么事情都让他来挡着就行了,你干嘛要这么拼命啊!”阿香看着安祈雨身后的伤,实在是觉得心疼。 “你想想,要是我不学这些恐怕林家会提前把我们赶出来,现在没有撵出来,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我愿意去学,所以林大帅留着我还有用。林家,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多一个丫鬟,少一个丫鬟有什么区别,关键是咱们两个人,知道的内情太多了,到时候恐怕不是要光害怕被撵出来,而是……”安祈雨话不再往下说,只是回头在自己的脖子下面横着手掌抹了一下。 “真的会杀了我们吗?”阿香惊恐的张大了眼睛,紧紧的咬住了嘴唇,“好可怕啊,我还不想死呢!” “那可不好说,你懂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吧?虽然现在是共和了,咱们有总统也有总理,但是林大帅是中央军的大帅,他有那么多的士兵在手里,这和土皇帝有什么区别。我要是不努力,什么都学不会,他觉得我一无是处,我表哥,还有我,还有你……”安祈雨顿了顿声音,目光越过眼前的阿香投去窗外,“我也不知道他会做出来什么事情,反正不会白白的养着我们的……” 想着当时林鼎阔给自己在车上说过的话,如果她敢跑了,自己会扒了萧继东的皮,她真的胆怯了。 就算是林鼎阔对自己再好,那也是为了带她出门不会穿帮,不会丢脸,她的身份始终是方颖菲,方家的大小姐,林家的二少奶奶,不是安祈雨,不是丫鬟。 “再说了,其实我觉得学那些东西挺有意思的,除了这个跳舞和骑马让人觉得麻烦,下棋和写字也都好学呢。我也愿意去学,除了熬些时间,别的也没有什么了,闲着也是闲着。现在看看,其实豪门大户的小姐也并不那么好当,她们需要什么都学,也都挺受罪的,骑马那么危险,还有打枪,万一走火了怎么办,那都是要命的啊。只是不知道现在,咱们那个逃婚的大小姐去哪里了……” 安祈雨说完这话就不由得叹气,她还是觉得委屈。 “放心吧,她那一身的能耐,一定比我们过的好,说走就走了,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像我们这样每天害怕林大帅会不会要了我们的脑袋。” 阿香实在是不怎么喜欢方颖菲,多少次她都拿着鞭子抽到了自己身上,下手那么狠,给她当丫头真是到血霉,而且还把阿雨害的连清白都没有了。 “那就不提她,想想也确实生气!” 安祈雨的后背还晾着,刚刚涂完药酒,天气热,阿香就这么把她后背的衣服给掀起来,用扇子扇了又扇,凉风习习,就把身上的伤痛减少了一些。 “想想吧,其实咱们大小姐会的东西是不少,可是,她除了爱听戏,或者有的时候神出鬼没的,平时也不怎么抛头露面,我记得有一次夫人说是带着大小姐去参加什么舞会,大小姐就装头疼,死活不去。想着大小姐也是不怎么喜欢应酬的人,所以,你会不会这些也无所谓啊。” “可是那个时候她是做姑娘,现在方颖菲是嫁人了的,在这边恐怕她不想参加是不行的。” 安祈雨听了阿香这么说,沉思了一下,方颖菲确实如她所说,是个长年在深闺大院里不愿意出门的人,据说是因为曾经遭遇过几次暗杀,所以害怕出门,至于什么宴会应酬,她还真是没有参加过。 自己第一次遇到方颖菲也确实因为她遭遇袭击,要不然她也不会有机会进方家的大宅去当丫鬟。 想到这些,安祈雨叹了一口,自己现在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再回想当年自己是因为母亲秋如玉的一句话“方家,欺我……”而走到现在这一步,谁又能料想的到,她现在跟林鼎阔有了夫妻之实,却不能有夫妻的名分,躲过了方敬槊,却没有躲过林鼎阔…… 三十三 http://.biquxs.info/

天色将黑的时候,雾气极重,湿漉漉的水汽将萧继东的军装给打湿,再配合着暑热,粘在身上好生难受。 可是他来不及顾及这些,那天大雨把山路冲的到处泥泞不堪,车子无法行驶,就只好下车徒步,好在路途不远,萧继东三步并作两步,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就这么出其不意的在京郊别墅现身,带了一份翻译好的密报,林鼎阔打开一看,嘴角上扬了一下,就扔给空远看。 “你不是说能留到过年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他自己命短,怨不得别人,得罪了青共会的人,也是活该。” “反正你留着也没用,死了就死了。现在就看这家伙手里的情报怎么办了。他的这条线,断了确实可惜。” “本以为这个韩深是老狐狸了,却没想还是栽了。死在青共会的手里,也比死在你的手里强。” “新军和护国军打的这么热闹,死了成千上万的人,都是这个韩深从中作梗,现在死了他一个,也不算冤。只是一枪毙命,真便宜他了。” 空远仰在太师椅上长出一口气:“这下都安生了。” 林鼎阔接话:“就是不知道政府里面现在什么态度,是追查到底还是就此作罢。” “那你准备提前回去吗?” “不,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十天,一天都不能少。要是提早回去了,反而让人觉得我心里也是在意这件事的。”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舍不得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在家独守空房,恨不得政务也都给荒废了吧!” “谢三儿,你以为你道貌岸然的换上一身道士服就能掩盖你龌龊的本质了是不是?” “林二儿,你还能不能做人了,我这是吊唁自己的媳妇呢,怎么了?!” “洛珍,压根就没有嫁给你,怎么就成了你媳妇了?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空远终于被林鼎阔给堵的闭了嘴,他与方敬槊当年对白洛珍之争,那简直能有叹为观止来形容,不过最后谁都没有成为赢家,因为白洛珍先天不足,没有活过二十岁就香消玉殒了。 空远端了杯清水,慢慢的将它饮入口中,再小口小口的咽下。 那时候他初见白洛珍,她就是这样斜倚在贵妃榻上,费力的喝着瓷碗里深黑色的药汤子。 靠近些就能闻到那扑鼻而来的苦味,自己都觉得有些反胃,而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这么都咽下去了, 再用手中的丝帕拭去唇边的残药,就微笑的看着他,跟他打招呼:“三少爷来了,只可惜我父亲这几日不在家,说是去武汉了。” “哦。”他这一声“哦”了之后,就再没有了下文,一时尴尬无两,空远自己都不觉有什么,白洛珍也就不好多说。 那一刻,其实他是被她的惊世容貌给镇住了,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女子。他被迫原谅自己的词穷,唯有娴静温婉四个字最符合现在的白洛珍。一颦一笑都带着这个凡尘俗世里没有的淡然与平静,且不说她的美貌,一双杏眼如此的含泪楚楚,清纯秀丽,净澈无垢,肤如凝脂,柳眉淡描,如蛾翅静歇的纤长睫毛,吐气如兰,他看着看着就呆住了。 贾宝玉初遇林妹妹只觉得这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白洛珍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她的柔弱淡雅,都让空远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 “你真美。” 这三个字被还不是空远的谢家三少谢成肃脱口而出,白洛珍当时就吃惊了一下,脸颊飞晕,低头浅笑,而后抬头,却不知该怎么对谢成肃回应,只见他的儒雅清隽,便也随口回了一句,“你也美。” 被女人夸赞自己长得美,谢成肃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再回想一下刚刚白洛珍回应他的话,她确实在夸自己长得美。 这样的客套言辞也不知叫人情何以堪,白洛珍的杏眼之中全然是愧疚和抱歉,只是自己却怎么都无法再去弥补,就局促的在坐在那里,浅咬嘴唇,她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 “珍儿。”门外一声呼唤,白洛珍听得出来是方敬槊的声音,这时颇有救世主解围的期许。 谢成肃也一同抬头,看见来人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他那一声“珍儿”当时就让谢成肃心凉了半截。 如此的称呼,显然是比自己早一步跟白洛珍亲密了关系。 “这位是……” “您好,在下谢成肃。” “您好,方敬槊。” 相互的介绍,客套的握手,谢成肃第一次见白洛珍,也是第一次见方敬槊,这其中的印象,千差万别。 那时候方敬槊也没有这样的放浪形骸,他规规矩矩的只是方家大少爷,白禄临的众多学生之一。 上下悄悄打量这样的人物,显然贵气又颇具风流倜傥的气质,还是白禄临的学生,谢成肃顿时黯然,白洛珍显然与方敬槊的关系亲密更多。 冬日,北平的街头萧索的连枯叶都没有一片,谢成肃就这么魂不守舍的走在路上,他的大衣被忘在了白家,一身单衣竟然没有觉不着寒冷。 回到家中,就连家里的佣人都觉得他是被勾了魂去,曾几何时见过谢家的三少爷能这么安静。 再后来,他也不管到底白禄临要不要自己这个学生,反正只要是白洛珍在,他必然到白家报道。方敬槊显然也知道这个谢家三少爷的来历,不用多说,就知道来求教白禄临是假,勾搭白洛珍是真。 那时候的一段段往事浮现眼前,谢成肃不由得莞尔一笑,人不轻狂枉少年。自白洛珍在那年的夏天去世以后,谢成肃每年的夏天就都会一身道袍,躲在这深山老林里一两个月,回忆与白洛珍有关的所有事情。 “韩深一死,有多少人要盯着这个位置,龙争虎斗避免不了了……”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重新启用一个人,陆禾。其实,青共会也就是一群小孩,头脑发热,觉得韩深做过一些欺世盗名,卖国求荣的事情,就把事情都算到他的头上,可是,却不知道在他背后也是有人默许点头的,单凭他一个人能有什么大本事。东躲西藏的,最后还是被杀了。” “说是一枪毙命,这也是真的枪法挺准的。” 两个人又靠着萧继东带来密电分析了一阵,东拉西扯了一阵也就各自回去睡觉。 林鼎阔进房间的时候,安祈雨还没有睡,趴在床上,翻看自己抄袭的那些下棋口诀,很是认真。 “大帅回来了?”安祈雨赶紧起身,奈何身上有伤,突然动了一下就牵扯伤痛,她抽了一下嘴角。 “还没睡,身上有伤就赶紧睡吧,好好休息。”林鼎阔就拿了一条毯子转身出门。 安祈雨不会多问,也就点了点头,看着林鼎阔出门,突然又想起来自己明天的安排,于是问道:“大帅,洋文什么时候开始学?有没有书给我看看?” “不着急,你先休息吧,还有好几天呢,有空我亲自教你。萧继东过来了,你可以见见他。” “好,谢谢大帅。” 安祈雨会心一笑,自己想的没有错,只要她好好配合,好好学会方颖菲会的那些东西,表哥和阿香就不会被牵连。 “给你说过了,要叫我鼎阔。” 林鼎阔扔下这句话就出了门,他今天夜里有的忙了,韩深一死太多的事情需要提上日程,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打个翻身仗,以后再也不会受制于人。 该换血的换血,该惩治的惩治,中央军今后必须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否则他林鼎阔以后真的就成了光杆司令。 三十四 http://.biquxs.info/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今儿咱们这段到此为止,预知后事如何。”说书人堂中惊堂木一拍,“且听下回分解。” 底下叫好声一片,意犹未尽之声也是随之此起彼伏,方颖菲在角落里坐着,她也被这满堂喝彩给带起了兴致,唇边不经意的一笑,不可否认这说书的内容真是精彩,说书人舌灿生花,同样是一段岳家军,这位说书人说起来那就是另一番风味,吐字清晰,声音婉转,抑扬顿挫间将整个故事叙述的异彩纷呈。、 “你倒是还真有这个闲情逸致,跑到这里来听书了,不知道现在整个北平城都在抓人吗?”云流苏慌张的坐在方颖菲的对面,将她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反正韩深已经死了,就算是被抓到那又怎么样?”方颖菲不以为意,看着茶馆里的客人听完了评书,这会儿散去的散去,专心喝茶的喝茶,随意闲聊的闲聊。 韩深死了,压根不能给这些已经习惯了莫谈国事的平头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任何的波澜,除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其实这样的谈资和其他明星,戏子的八卦区别不大。 可是与青共会来说,刺杀韩深可是已经筹谋了将近两年的计划,而今得手,简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韩深,曾经留学日本,后任驻日大使,因为一些妥协言论,被留日的中国学生扬言刺杀,他惧怕威胁,回到国内,曾在上海滞留过一点时间,后来又辗转北平,出任外交部,总统洪麒听闻他的经济学才干,后又给他任命兼职财政部部长的职位。 他如鱼得水,在总统洪麒的面前那可是当红不让,对于时下的一些政治局势整体都有了妥日倾向。后来,他出使德国,虽然人不在国内了,可是他所以留下来的那些政策倾向性问题,到现在都一直在。 林鼎阔的中央军一直也都徘徊这个倾向政策的边缘,他面对总统洪麒对于韩深的重用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借口是林崇台被炸身亡,中央军无心参与政事,闭门谢客。 那段时间中央军的表面上甚是悠哉,林鼎阔却趁机各种观察,才知道林崇台的死与自己的大哥林卓恩有关。 中央军没有上套,总统和总理之间的矛盾加大,韩深却利用财政政策的倾向性挑起了新军和护国军在南方的一场大战,拉大旗作虎皮,说是为国尽忠,其实就是争抢地盘,占有最大利益,这些无非是每个军阀豪强的最终目的。 只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所以青共会得到了韩深的从中作梗的消息,就誓要将他铲除。 “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别忘了你背后还有一个青共会,要是你出了事,其他人还要给你担着呢。” “你到底是在担心我们青共会,还是在担心你们的镇武军?云流苏,你对我到底几分假意,几分真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方颖菲瞥了云流苏一眼,目光里流露的全都是冷漠与疏离,各为其主,他们俩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结合。 “你的枪,是我给的,你的方位,是我提供的,你的协助,也是我,现在你功成身退了,就忘了我对你的好?方颖菲,做人不可以这么无情无义。咱们两个到底谁利用了谁,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我是镇武军的人,你是青共会的人,虽然不在一起共事,可是我们的目的却是一样的。你在德国失手的时候,也是我保全了你,不能就这么抹煞我得所有功勋,咱们毕竟还要合作。你信不信?” “呵,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韩深的事情了结了,今后谁都不要再找谁。告辞!” 云流苏看着方颖菲就这么起身离开,穿过人群,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对这个方颖菲从一开始的偶然到如今的难以释怀。 他们之间真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一路走来几多艰险,身边人,枕边人,各个都成了自己可以利用的武器。 在上海的时候,她把自己的闺房给烧了,却借着花宝的由头。那只惨死的鹦鹉,叫她竟然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可惜。 要怪只能怪这只学舌的鹦鹉真的太聪明了,自己在它面前提起过云流苏的名字,它就一下子学会了。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这句话到还真是有道理的,再加上安祈雨被自己的哥哥叫去了,妄想靠着花宝捣乱了自己的闺房,就让方敬槊放人,安祈雨也真是天真至极。 于是眼看着阿香把花宝放了进来,她就有了自己的打算,索性一了百了就这把房子给点了,鹦鹉也给烧了就算了。救了安祈雨的同时,也让这个多嘴多舌的鹦鹉毙命。 曾经她冒险出国,去日本,去德国,跟着韩深的脚步,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毫不留情。这种狠绝的心思,早就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本来以为,韩深会出现在自己和林鼎阔的婚礼上,却不想,这个老狐狸竟然只送礼,人没到。 幸好自己提前有准备,想着是阿香顶替自己洞房,可是酒席都快散了,林鼎阔也都快回来揭盖头了,阿香却被喜娘叫走那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阿香没回来,时间不等人,她就把阿雨叫过来先给迷晕了,再脱去衣服,剪掉头发给放在床上,而后在龙凤烛上戳出一个小孔里面填满了焚情的药沫,这样林鼎阔回来了也一定会中招。但是却没有想到阿雨这个丫头,真是敢骗自己,脸上明明没有了烧伤,却还抹着药膏糊弄她。 时也命也,安祈雨假装受伤毁了脸,却还是被自己给发现了,终归还是逃不过委身他人的宿命。 至于她方颖菲,这个时候早就乘机遛出了林府,婚礼上酒席热闹,人数众多,谁会在意一个老妈子打扮的人出了角门,再不回来。 百密一疏,这龙凤烛是上海滩方家特制的,焚情又是方敬槊从国外专门引进过来的,方颖菲只是想到让林鼎阔中计,却不想也把自己的马脚露了出来。 林鼎阔拿着这个证据去找方敬槊的时候,那自然是一找一个准儿,他被自己这个妹妹给坑的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谁叫两个人是亲兄妹呢,之前在上海的时候,方敬槊那些风流韵事都是方颖菲给遮掩过去,现在她跑了,自然也就是哥哥担着了。只不过对比之前方敬槊的小打小闹,方颖菲这逃婚的事情那可真是捅了天大的窟窿。 为了青年共助联合会的共同理想,方颖菲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韩深这个十恶不赦的卖国贼,只是被自己一枪毙命,那真是太便宜他了。 其实,韩深确实藏的够严密,他基本不出席任何的公共场合,方颖菲从林家逃出来之后,就在北平城打听了很多,最终还是联络到了青共会的人,给她提供了韩深可能会会藏身的地方。 而云流苏自从知道方颖菲逃婚的计划之后,就一直都跟随她的脚步,从上海也来到了北平。 她那个时候只说是自己不想嫁给林鼎阔,就是因为他,如果他连跟着她的这点自觉性都没有,那么也就枉费了自己与她这么多年的情义了。 可是谁知道,等到了北平才知道她这逃婚的目的,原来不仅仅是跟自己的情义,还有刺杀韩深的任务在身。 当年在德国失手,他以为她就会放弃,却没想到半年之后,方颖菲还是没有放弃。 而这次,她真的得手了。 韩深本来是深居简出的躲在一个四合院里,方颖菲探查好地点,半夜从房顶上对着韩深所在的房间里精准一枪。 至于云流苏,他所在的位置就在方颖菲的对面,只不过他是倒挂在房檐上,随时准备着在方颖菲失手的时候,后补一枪。 杀韩深其实是很多的人的愿望,方颖菲蛰伏多年,她的辛苦与努力更胜他人,自然也就手到擒来了。 看到了云流苏给方颖菲提供的枪械,方颖菲只是淡淡一笑,她从青共会手里拿到的枪械,确实跟这个差距太大。想要成功,那就还是用趁手的家伙才行。 真是可惜了云流苏那么长时间的掩饰,就被这枪械上面的标识给泄露了身份。 三十五 http://.biquxs.info/

萧继东听说林鼎阔安排自己可以和安祈雨见一面,心里也颇有些激动。最近这几天,自己也被林鼎阔的各种安排给弄的晕头转向。 更是闹不清楚为什么安祈雨就成了新娘子方颖菲的替代品。 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问号,也正等着问安祈雨。 其实,照理来说,他是跟安祈雨有过婚约的。 可是,自己当年没珍惜过,一心想着要去外面的世界闯闯,压根也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而且当年他是个小胖墩儿,她是个黄毛小丫头,谁知道这么多年后,两个人却早已今非昔比,他是帅气挺拔的青年军官,她是清秀俊美的替嫁丫鬟。 如果当年可以预知现在,他一定非她不娶,而她……是不是也能非他不嫁却不知道了。 “姨母重病的时候,我给你去了好几封信,你都没有回过。你去哪里了?”安祈雨坐在凉亭里面对着紧张兮兮的萧继东。 “我先是当了兵,后来上了军校,军队里管的严格,我也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我也往家里去过几封信的,可是也没有给我回信,后来又跟着到处去打仗,一时都没有闲空回家,实在是辛苦你了。”萧继东看着旁边坐着的林鼎阔怎么能不紧张,他只能一五一十的回答。“后来抽空回去了一趟可是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就连老房子也都被别人给占了,我打听了好多人,才知道我妈已经没了,你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听说你去北平,我就来北平找你,又听说你去了上海又去上海找你,后来还有人说你去了广州,可是我身上没钱了,实在是去不了广州,还听说那边在打仗,我也不想再走了,就在方家当了丫鬟。”安祈雨想想这两三年间的辛苦奔波,就有点委屈,她一个女孩天天把自己打扮像一个满身长疮的乞丐,还把全身涂的臭烘烘的臭豆腐汁,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到处打听萧继东的消息,后来实在是找累了,又发现秋如玉的那个小本子上面的字,她才决定落脚上海。制造跟方颖菲的偶遇,进了方家。 林鼎阔听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叙旧,说起来简单,可是他知道这纷乱的世道,一个女孩子东奔西跑的有多么艰难,更难得的是,她经历了这么多,却没有染上任何的江湖习气,没有油嘴滑舌,没有坑蒙拐骗…… 她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只觉得欣慰又赞许。 其实还有些话,萧继东想问,想说,可是林鼎阔就在他们两个人身边这么坐着,他终究从欲言又止到咽回肚子里。 安祈雨当然也是一样的心情,林鼎阔虽然坐在旁边看似若无其事的翻看着书本,可是他人在就意味着不能随心所欲。 畅所欲言那是没有可能了,单单这些话其实也就够了。 毕竟一个是副官,一个是大帅夫人,这样的瓜田李下,林鼎阔要是不在身边,闲话传出去那还不知道又会起什么样的风波? 安祈雨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之处,虽然被人看着跟萧继东叙旧很是别扭,可是能让他们这样见见面,说说话,应该是天大的恩赐,做人要知足! 萧继东原来只是放心不下安祈雨,现在看着她嫁给了林鼎阔,就算是替嫁,起码不会挨饿受冻,流离失所。 所有最起码的生活保障都一应俱全,也算是另一种幸福了。 只是,现在她的身份着实叫人担忧,万一哪天方颖菲回来了,或者被人识破,她现有的所有保障且不用说,就怕这脑袋也难保。 萧继东想着两个人既然已经分别错过,那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知道彼此还活着,知道彼此还算安稳,这也够了。 而且,他其实也真的对安祈雨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表妹就是表妹,仅此而已。 至于安祈雨,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林鼎阔的人了,那就做好本分,该学的学,该练的练,她已经不是安祈雨,当初对于这个表哥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现在更不会有。 至于四处奔波的去找他,那也只是因为她无依无靠,想不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只希望可以让表哥回来再好好的安葬一下姨母,而不是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突然,两边都没有再多的话语,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林鼎阔看看他们两个,于是插言:“没有别的事,那么从今天开始就到此为止。记得以后你是方颖菲,你是萧继东,你们没有瓜葛,也不要再把旧事翻出来了。给你找来了英文书,今天开始你学英语。” 林鼎阔这么说了,两个人也都点头称是,萧继东起身告辞,安祈雨翻着手中的这本洋文书本,真是毫无头绪,上面的文字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那些跟鬼画符一样的字母,简直叫人看的眼晕。 这可真是难住自己了,那字帖可以背背,那棋谱可以下下,这可叫她如何下手? “怎么了?一点都看不懂?” 安祈雨扁了扁嘴,林鼎阔这话问的摆明了真是多余,她怎么可能看得懂。其实也就听方颖菲念过一段洋文,依哩哇啦的,简直像是道士在念符咒。 “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安祈雨可怜巴巴的回答。 “我教你。”林鼎阔凑过来,把书慢慢的翻看,“我念一个词,你念一个词,我念一句,你也跟着念一句。其实跟咱们说话,也差不多,一个词,一个词的就组成了一句话。就是没有咱们的字正腔圆,也咩有咱们的字体规整。” “嗯,看着不怎么顺眼,都是一个圈儿,一个圈儿的,像鬼画符。”安祈雨与林鼎阔这样说话就慢慢放松了许多,心情也不会那么紧张,当然表情也就轻松了下来,还随意的吐了一下舌头,那份调皮,方才显出她的可爱俏皮。 林鼎阔也觉得与她这样相处比之前要舒服了许多,也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就念给安祈雨听。 她则有模有样的跟着学的认真,上课时总觉得这个舌头就跟被捆住了一样,怎么都不能打弯,再多说几个字恐怕舌头都要被咬掉了。 再听林鼎阔读什么,她就在英文的下面给标注一下汉字,上面的看不懂的就念下面的汉字。 “你的小聪明是不是有点太多了,都没有用在正道上。”林鼎阔伸头一看,安祈雨在上面写着“狗打猫拧”,“三克油”,“古的白”,“狗得耐特”,“南丝吐米特油”,“俺木饭”…… 安祈雨低着头,拿着钢笔的右手食指在牙齿之间来回的蹭着,都咬出了牙印。 “我真的学不会了……这个比骑马还难呢……” 林鼎阔听着安祈雨小声嘟囔,忍着笑,看她自暴自弃的样子:“好,那就这么办啊,你把你写的能看懂,背下来,还要知道意思,万一遇上洋人,人家给你打招呼你总要能说的出口啊!” “知道了,我现在就开始背,下午给您检查吧。”安祈雨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林鼎阔,还好他没有十分生气的样子,反而是一张忍俊不禁的脸,面对她这样的学生,恐怕也能是哭笑不得了。 三十六 http://.biquxs.info/

“嫂夫人,英文讲的这么好了,厉害呀!”空远这会儿咋咋呼呼的又来煞风景。 林鼎阔皱着眉头支肘扶额的动作一气呵成,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自己当时怎么就同意让他住到这里来的?! “道长好,谢谢你做得蛇汤,真好喝。”安祈雨看到了空远立刻就微笑着起身相迎,“还有跌打的药酒也特别好用,今天就不怎么疼了。” “听你那个丫鬟说,你昨天可是把毛巾都给快要咬破了。”空远回应安祈雨也很是自然,一旁的林鼎阔真是就跟不存在一样。 “这样才能见效比较快,我就可以尽快在学骑马了。”安祈雨也把林鼎阔给晾在了一边。 既然这两个人打定主意不想理自己,那么林鼎阔干脆也就是自顾自算了,他冷眼看着他两个比原来的时候熟悉又热络的谈论关于学习英语的事情。 安祈雨时不时的就被空远给逗笑的前仰后合,跟一旁被冷落的林鼎阔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热一冷,还真是冰火两重天的感受。 “我说,你在这里坐着有没有觉得冷啊?”空远这话问安祈雨,问的真是莫名其妙。 “冷?”安祈雨有点不知所措了,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想不明白空远怎么会有这么一问。这大热天的,虽然凉亭里时不时有风袭来,可是这丝毫不能减弱暑气,更何谈什么冷。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里冷场了吧?”林鼎阔把书啪的往石桌上一拍,一双鹰眸瞪住空远。 “呵呵……”空远冷笑回应。 安祈雨也觉得真的有点怠慢了林鼎阔,于是不怎么做声了,就这么扣着手指头自觉有点对不住林鼎阔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不是还要背英语嘛,赶紧去吧。”林鼎阔就这么明睁大眼的年撵安祈雨走人。 “等会儿,我还有正事。”空远一把拦住了林鼎阔和安祈雨。 “快说!”显然林鼎阔已经没有了耐心。 “昨天做的竹笛,后山的毛竹做成的,虽然材质一般,但是声音应该可以,送给嫂夫人。”空远笑眯眯的从他宽大的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竹笛。 林鼎阔这会儿就没有话了,这东西确实是自己让空远给做的,方颖菲会谈弹钢琴可是钢琴这东西真是不好学,还要会五线谱,干脆就让她吹吹笛子也就算了。这下自己也就不用费劲教她,她自己也会觉得省心一些。 “放心,是新做的,没有人用过。”空远看着林鼎阔先一步伸手接过来竹笛,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看着。 其实空远还真的是没有猜错,林鼎阔那个时候就是想过萧继东教安祈雨吹笛子的事情,这样的乐器,只能用嘴吹,他多心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空远多解释的这一句话,那真是在安抚林鼎阔的猜忌。 毕竟他对这个小媳妇还是很有心的。 果然如空远所说,这上面的毛茬儿还在呢,一定是没有用过的。 安祈雨不知道林鼎阔还有过这样的心思,竹笛在他的手里颠过来倒过去,她其实也想看看的,自己好多年都没有碰这个东西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吹出来曲子。 “试试吧。”林鼎阔把竹笛终于递给了安祈雨。 这竹笛确实精致,空远说是随便做的,可是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这下面还坠着一个玉制的平安扣和流苏穗子。 安祈雨放在唇边稍稍用力就吹出了一个调子,而后将手指按住指孔,就简单的出来了几个音调。 林鼎阔笑了笑,看来她说是多年没有吹过了,但是还是能捡的起来的,终于有一样东西他不用费劲教了,难得,难得。 “能吹出音调,看来嫂夫人也不算生疏,回忆一下应该就能驾轻就熟。”空远笑眯眯的看着安祈雨吹奏竹笛的样子,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用气,她还是可以驾驭的。 “都是道长厉害,竟然能做出竹笛来,多谢多谢。”安祈雨也确实佩服空远,自己来这里好几天了,似乎见到的事情没有一样是空远做不到的,真真的世外高人。 萧继东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笛音声声,他本要卖出别墅大门的步子就这么出其不意的滞了一滞,回忆奔涌而来,那时候他教给安祈雨吹的竹笛。 扎着羊角辫子的小姑娘,还有点面黄肌瘦的缺乏营养,人瘦就显得眼睛大,那个时候安祈雨的一双桃花眼就显得特别美,只是缺了点光彩,这也难怪,谁让适逢乱世,吃不饱饭已经常态,就算是由这薄田和房宅那也是捉襟见肘,一年到头见不到荤腥,当然也就没有了营养,安祈雨一直也都是弱质纤纤的。 萧继东沉静一下心思,需明白,现在的安祈雨早就不那个时候自己的小表妹,而是堂堂的大帅夫人。 而自己的身份,依旧是随时听候差遣的林鼎阔的副官。 隔世经年,错过了,那安祈雨就是自己永远的妹妹了。 萧继东忽然轻笑,安祈雨是自己的妹妹,那么大帅就是自己的妹夫了,他不就是林大帅的大舅子了吗? 还能自己这么打趣的宽慰自己,那就说明自己已经放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好好守护着她。 却不知,她也是为了他的安危,所以才隐忍努力。 而后,萧继东加快了脚步,出了别墅大门,直接上车就回了城里。 空远又给安祈雨找来了一些笛子的乐谱,将宫商角徵羽的内容教给她,毕竟是曾经学过的,一点就通,安祈雨终于找到自己可以不费劲的项目了。 也是越学越觉得趁手,至于这个竹笛到底是不是方颖菲所擅长的,也只有抛诸脑后。 会一样,算一样,总比什么都不会的好。 看着安祈雨被英语的样子,吃力费劲,还有点可笑,林鼎阔也觉得自己有点急于求成了,可是再回去的时候,他就要带着8她出席各种活动,这方家的大小姐也不能畏首畏尾,出去见人总要体面大方。 安祈雨是否能驾驭这个角色林鼎阔真的心里没底,他总不能时时刻刻的把她栓在身上,揣在兜里。 林鼎阔这边发愁安祈雨的学习,那边方敬槊在发愁方颖菲的行踪,他现在被吓的都不敢回上海了。 该怎么给父母交代,这事简直能要命! 他在这北平城待的简直是坐立难安,托了多少关系去找方颖菲,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情急之下,方敬槊倒是想了一个缓兵之计,以方颖菲的口气和笔迹给父母留下一封信…… 三十七 http://.biquxs.info/

窗外,细雨淋淋将芭蕉打湿,将蛙鸣唤醒,黎明时分天色将白却遇绵密清雨,这真有点不像是北平的夏天了。 许黛薇趴在窗棂边看着外面的雨雾濛濛,心里那种戚戚然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她的鼎阔哥哥结婚了,自己没有去喝喜酒,闷在家里好多天,动也不想动一下。 她是个不喜欢夏天的人,除了热的叫人烦躁不安,还食不下咽,吃什么都觉得寡淡无味。 更别说这两天心情不好,更是不思饮食了。 她没有那个胆量去见他的新娘子,上海滩方家的大小姐那是何等的气派,听说就连抬她的轿子都是金光闪闪的,十里红妆一时也传为嘉华。 到底,鼎阔哥哥还是喜欢这个方大小姐的,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厚待,结完婚第二天就带去了京郊别墅,这样的蜜里调油自己怎么羡慕的来。 她矛盾着要不要去登门拜访,因为听说他们两个人已经从京郊别墅回来了,听说谢家的三公子也回来了。 可是心虚,没底气,还觉得嫉妒,她的百般小情绪都交织在了眉头上,最后皱成川字。 百无聊赖又加上心思纠结,这一早上,许黛薇都没什么精神,却突然收到了叶川玲的电话,说是邀她来林家打牌。 许黛薇立马眨了几下眼睛,这才确认真的是叶川玲的邀请,心里的矛盾与忐忑齐齐的被这一通电话给抹去的干干净净。 收拾一下,打扮一下,许黛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这是干什么去?打扮的这么漂亮?”姐姐许黛芊站在门口抱肩冷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她其实这话问的都多余,自己的亲妹妹要去干什么那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还不都是因为林鼎阔。 “姐姐,不是也挺漂亮的。这件桃红的旗袍真是好看。”许黛薇从镜子看到许黛芊的样子,那种表面上的平静内里下的嘲讽,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可是仍旧带上她最喜欢的蓝宝石耳坠,还又将碎发用头油给摸了摸,她说什么也要镇定自若。 “那就跟我一起也去做一件呗,等会儿就去吧,瑞福祥还有这个颜色的呢!”许黛芊故意要占用许黛薇的这个时间。 “今天不行,明天吧,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早点回来。”说罢许黛薇就拿上手提包,换鞋出门去了。 许黛芊看着妹妹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嘴边不由得浮出一丝冷笑,嘲讽还带着心酸。 何苦来呢?林鼎阔都娶了方颖菲,难道她还上赶着作小?方家大小姐能容得下别的女人跟她分享男人? 一是自己的妹妹不争气,净想着倒贴林鼎阔,二是也不知道叶川玲这葫芦里卖的那丸药,这个时候给许黛薇打电话让她去林家。 许黛芊合上眼皮,缓了一下呼吸,她真是不知道怎么阻止才算是合适了,父亲重病卧床,这家就剩她们姐妹两人支持着,自己要操持家里家外,她这个妹妹怎么就不能明白个中辛苦呢,白白的让人当枪使。 原本以为林鼎阔要是对许黛薇有意思,嫁过去也就是了,可是人家要娶的是方家大小姐,对她丝毫没有意思。 既然妹妹指望不上,那就指望自己吧,眼看着有人上门提亲的,觉得合适那就答应下来,趁着自己还算年轻,有这样的底气,嫁出去,就能让许家得以保存基业。 许黛薇坐在车里,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跳,一会儿浅咬嘴唇,一会儿照照手里的镜子,一会儿转着黝黑的眼珠子天真的乱想。 天本来就热,这会儿淅沥着小雨,更是觉得身处蒸笼一般,车里的热气腾腾更是不用多说,许黛薇拿着手绢一阵紧似一阵的擦着汗水,又怕妆容花了,将手袋里的口红拿出来又补了补。 也许她的鼎阔哥哥见到自己,会觉得自己比方大小姐强呢! 女为悦己者容,她自认也是个美人。 前面的司机凌海透过镜子看许黛薇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大小姐让他盯着二小姐还真不是没道理的,怎么她对林鼎阔就这么的上心。 “二小姐,林府到了,请下车。”凌海打开了车门。 “你这车开的也太慢了,以后还是坐老黄的车,哼!” 许黛薇不由得抱怨,却不知这是凌海的有意拖沓。 “是,二小姐教训的是,以后我会开快点的。下次不敢了!”凌海装模作样的认错,倒是不会引起许黛薇的疑心,再说了,她现在哪有功夫操心凌海为什么开车速度太慢,她一心只想赶紧见到林鼎阔。 所以不等凌海道歉的话说完,许黛薇就急匆匆的进了林府的大门,交代凌海去街口的云溪茶楼喝茶等自己。 许黛薇这一刻迈进了林府的大门,那脚步就是踩在了自己心跳之上,这高跟鞋穿的跟踩高跷一样,每一步都是走的战战兢兢,她该怎么面对林鼎阔和方颖菲,给他们两口子什么样的表情,是应该落落大方,还是应该不卑不亢。第一句话说些什么才合适,是照旧寒暄客套,还是该热情熟络……关于这一切,许黛薇都没想好,她只是简单的胆怯了。 林鼎阔听闻大嫂叶川玲喊着安祈雨去打牌,那边就开始想对策,就说从京郊别墅回来还没有休整过来,人困马乏,不想去, 或者恰好这会儿想出去溜达一下,逛逛北平城…… 借口充满了整个脑子,林鼎阔都觉得想法子想到脑仁疼。 却不想,安祈雨说了一句:“大帅,我会打麻将,从前在方家伺候过方夫人打牌,看过,人不够的时候也帮忙凑过搭子。” 什么话,什么法子都抵不过安祈雨的这一句话,林鼎阔苦笑,自己竟然忘了问她会不会。 “你可千万记得你的身份,我陪着你,不用担心,别露怯,还有外人在,自然些就好了。” 听着林鼎阔的交代,安祈雨认真的点了点头,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处境,当然会万分小心。 “还要记得,我们是夫妻,你跟我最亲密,懂了?” “懂了,我会做到,大帅放心。” “还叫大帅?” “……鼎阔放心。” 安祈雨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叫他名字的时候心如撞鹿,慌乱的不知道什么表情才合适,嘴里叫着林鼎阔的名字,却怎么都不敢抬头看他。 怯生生的这四个字,把自己给震慑的无地自容了。 他的名字有什么魔力?让自己这么诚惶诚恐的。 “这就对了。”林鼎阔嘴角上扬,喜不自禁,他就喜欢听她这么叫他的名字,颇有些娇羞与窘迫。 “今天应该还有别人在,你自然些。” “哦,我知道了。” “你就是方家的大小姐,林家的二少奶奶,我林鼎阔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懂吗?” “懂!” 安祈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这完全是奔赴沙场的气势,全力以赴,林鼎阔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想笑却又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了安祈雨的这份心,于是赞许的拍了拍肩膀。 三十八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听了林鼎阔说来访一位叫许黛薇的小姐是特别客人。 她前后思量了一下,林鼎阔先是肯定了她现在的地位,后又给自己报备,那么这位许小姐就一定是今天最至关重要的人物,林鼎阔还不怎么待见她,还要违心应付,看来自己对她也要量力而为。 可是现在的她还顶着方颖菲的名字,那么自己到底该如何自处? 来不及想那么仔细,人就已经跨进了门槛,林鼎阔牵着她的手丝毫都不敢放松,安祈雨甚至觉查出那么一丝丝的紧张,甚至还有细细密密的汗水沁在掌心。 难道他怕这个许黛薇? “来了?”先一步招待的是叶川玲。 安祈雨目光一扫就将这个花厅的所有尽收眼底。 这是林府别苑的清爽榭,夏日炎炎,唯独这里是林府最佳的避暑之地。 花厅题匾为雨箐竹韵,真是古色古香。 厅内是清一色的藤编桌椅,最显眼的当属一进门的大理石水纹屏风,浑然天成的石头纹路恰如一副江南烟波浩渺的泛舟图,流云雾霭相互缭绕,若隐若现之中还有一艘小船巧夺天工的叫人无法侧目。 “大嫂。”安祈雨眼虽然没闲着,但是礼数上不会有丝毫的怠慢。 林鼎阔给叶川玲打了招呼以后,安祈雨也跟着回应。 许黛薇不由得站起身来,她是客,给主家打招呼站起来是应该的,可是这会儿她站起来的原因不是被动的,而是确实的情不自禁。看着林鼎阔的新媳妇,突然就觉得自己心虚了起来。 难怪鼎阔哥哥没有看上自己,方家的大小姐果然是不一样的。 且不说精致的五官搭配,单那就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别说是男人觉得招架不住,就是她这样的女人也觉得承受不住。 唇边微微展露的笑意,让人觉亲切的同时,也颇有些深不可测。再配上她这身水蓝的连衣裙,整个人清丽通透,却也不失大家风范。 毕竟是方家的大小姐,自然是不俗的。 “二弟,许小姐就由你介绍给弟妹吧。”叶川玲其实无心的一句话里透着浓浓的挑拨离间。 安祈雨好不吝啬自己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许黛薇,长的确实挺美,可是这过于艳丽的妆容却将她自带的雅致风韵全都给掩饰了干净。 好好清秀佳人,偏为何如此的媚俗,嘴唇上的口红,眉头上的青黛,真是浓重到让人瞠目。 林鼎阔就知道叶川玲会有这么一手,他被迫接下来这个话茬儿也不能只是一笑而过,于是回答:“许黛薇,许小姐是大嫂的表妹。从前你没来的时候,大家都经常聚在一起的。跟空远道长,也就是谢家三少爷谢成肃都很熟悉。” “您好。”许黛薇听着林鼎阔这么介绍,自己觉得自己也就有了被肯定的自信,于是伸出手来跟安祈雨握手。 “您好。”安祈雨也没有驳了许黛薇的面子,伸手跟她浅浅一握,“我是方颖菲。” 这话从安祈雨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这般的顺畅,她也是惊讶于自己的适应能力。 以后她的名字就是方颖菲! “听说过。”许黛薇只是回应了这三个字,然后又补充道,“我与大帅青梅竹马,整日的在一起,闲聊时候就知道方大小姐了。” “既然是与大帅是青梅竹马的,那也就没有外人了,是鼎阔的干妹妹,那就也是我的干妹妹了。不用叫什么大小姐,称呼我一句嫂嫂就行了。”安祈雨这话说的一气呵成,把许黛薇都给听的一愣一愣的。 林鼎阔不由得转头暗笑,安祈雨真是精进的叫自己佩服。 这个时候脸色最难看的除了许黛薇还有就是叶川玲了。 她真是低估了这个娇滴滴的方家大小姐,到底是豪门大户出来的,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许黛薇在她面前自然也是一点便宜都捞不到了。 “呵呵,就是就是都是亲戚,都是亲戚。”叶川玲干笑几声,掩饰冷场与尴尬。 林鼎阔和安祈雨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两个人就都没有接话。安祈雨就近落座到椅子上,林鼎阔就这么紧跟着坐在了她椅子的扶手上,位置并不舒服,可是他就是丝毫不介意,动作亲密的叫安祈雨心里都觉得别扭,脸上却还要镇定自若。 “想吃葡萄了,有没有?”安祈雨真是怕自己的招架不住,在林鼎阔耳边嘀咕了一句。他离自己远点,自己也不至于总是这么面红耳赤的。 “我给你端去。”林鼎阔亦是不傻,明白这个小丫头的心思,于是赶紧起身端来葡萄,换个旁边的椅子,规规矩矩的坐下,整盘的葡萄也不说要不要谦让一番给大嫂和许黛薇,径自就这么都一一去皮递到安祈雨的嘴边。 “你好好打牌,我负责伺候牌局。”林鼎阔眼里的柔情蜜意简直比他手中的葡萄还要甜。 安祈雨唇边的笑意虽然僵硬了一点,可是到底还是应承下来,桃花眼眯了一眯,娇羞又内敛的表情在许黛薇的眼中显得实在刺目。 她现在终于后悔了来林府的决定,心里的所有期望这一刻都化成了苦涩。于行为上,就成了如坐针毡。 “我来晚了,你们人凑齐了吗?”竹韵扶着林崇柔这会儿恰好进了门厅。 一屋子的里都立马起身,毕竟她是长辈,哪一个也不敢造次,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给林崇柔鞠躬,尊称。 “都坐吧,今天我也是在佛堂待的闷死了,这才出来透透气。”林崇柔坐在主位上,招呼其他人入座。 “许小姐也在啊,好久不见了,鼎阔结婚的时候你也没来,我还说少了个陪我说话的人呢。” “是啊,当时身上不大好,天气也太热,所以没过来。”许黛薇内心窃喜了一下,林崇柔对于自己的关心显然是很特别的。 “那可是要调理好身子,不能像颖菲这么瘦,我这边还有这些人参之类的,你若是不嫌弃,走的时候带上。”林崇柔这话说的确实让许黛薇觉得贴心极了,而且顺带还嫌弃了方颖菲,这显然是对于许黛薇的偏爱与疼惜,胜过了方颖菲。接着林崇柔下面的这句话,可就没有这么忠听了。“这女人啊,就是要学会保养自己,你说是不是啊,许小姐?” 先是称呼上,小姐两个字就让人觉得疏远,再就是林崇柔又补充了一句,“你呀,也别怨我说你,真的是有点太瘦了,姑姑我看着心疼,还指望你和你大嫂一样,能给林家开枝散叶呢,这么瘦,怎么生孩子啊?!等会儿,打完了牌,把我南洋的血燕的燕窝都端回你们房里好好炖了,都给我吃干净它。知不知道?” 明里是贬,暗里是疼, 人参几个钱?血燕窝几个钱? 许黛薇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林崇柔对于方颖菲的看中,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的偏心,欲扬先抑的护着方颖菲,可真是别出心裁了! 叶川玲打从十四岁就进了林家,对于这位姑奶奶的脾气秉性更是了如指掌,本想着是自己觉得方颖菲不对劲,她能从中挑拨一二,却没想到,这位姑奶奶打从一开始就没跟自己统一战线。 要怪也怪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她偏心林鼎阔,可怎么就不死心呢? 林崇柔的这一番话出了口,那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鼎阔嘴边似笑非笑,紧接着又给安祈雨剥了两颗葡萄塞进她的嘴里。 安祈雨腼腆的将耳边碎发掖了进去,刚刚还觉得这里清凉冰爽,这会儿却是两颊绯红,额头冒汗。 她跟许黛薇一样的坐不住…… 三十九 http://.biquxs.info/

林鼎阔看得出来安祈雨的窘迫与羞懦,自然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这会儿,他就是不愿意开解这个局面。刚刚他还是给安祈雨剥着葡萄吃,这会儿竟然自己剥葡萄给自己的嘴里送去,冷眼旁观的就这么把安祈雨丢在一旁。 甚至把安祈雨传过来的眼神全都扔在一边,假装看不见,安祈雨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他就是没反应。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林崇柔等不到这两口子的回话,先一步反问,却是不容置否的口气。 “是,姑姑说的对,我会努力的。”安祈雨实在是没招儿,能应下来的话也只有这么一句。 林鼎阔就跟着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态度真是好的叫安祈雨讨厌。显然在安祈雨的眼里,林鼎阔这是落井下石呢! 叶川玲把一旁许黛薇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那种生不如死,叶川玲感同身受。 这次把她叫来,也就两个意思,一是让她有可乘之机,毕竟许黛薇先与方颖菲认识了林鼎阔,这份青梅竹马的情分往这里一摆,总能给方颖菲旁敲侧击的警示。 若是没有起到这样的作用,那就要说到其二的目的了。激起许黛薇的斗志,让她看清楚方颖菲这个厉害角色,要么就把林鼎阔抢到手里,要么就跟她叶川玲站在一条战线上。 现在看来,许黛薇却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只是摆弄她手里的麻将牌,一张牌捏在指间,拇指食指上下摩挲,再这么下去恐怕这麻将上面的字都要被磨干净了。 “该你了,磨蹭什么呢?”叶川玲手指戳了一下许黛薇的胳膊。 “哦,三饼。”许黛薇大梦方醒一般的震惊了一下,什么都没多想就把手里的牌扔了出去。 “和了。”林鼎阔一下就推到了安祈雨身前的麻将。 安祈雨看着对面的许黛薇魂不守舍的就这么尴尬的一笑,自己突然觉得有些过分了,至于这么为难一个情深不渝的小姑娘吗? 喜欢林鼎阔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罪孽,自己初见她一面而已就要这么的咄咄逼人,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可是谁叫她现在的身份是方颖菲,依着她们家那位大小姐的脾气秉性,这真算是客气的了。 安祈雨无奈,心里想着这位许小姐,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没想到咱们这留洋回来的二少奶奶竟然还是个麻将高手呢!”叶川玲随口打趣了一句。 “我也是原先伺候……我母亲打牌的时候,看会的麻将,家里牌搭子不够了,就凑上几把。”安祈雨磕巴了一句,她差点就口无遮拦了。 林鼎阔在旁边听着她的话,心里一紧,不由自主的就抓紧了安祈雨的肩膀,林崇柔也扶了一下老花镜,瞄了一眼安祈雨,带着警示的意思。 叶川玲微微一笑,那种深不可测真是叫人看不出来个所以然,“到底还是年纪轻,学什么都快。” 安祈雨的回应这回就变得很是谨慎,说多错多,那就干脆不说。 林鼎阔到是宽容,只要她能圆回来,没有太大的纰漏,他就有所有的机会去弥补。 更万幸的是,安祈雨也是有小聪明的,他真的要多次感谢方颖菲,她还真是会给自己选人。 找了这么一个聪慧伶俐的丫头,要不然……后果只能是不堪设想! 要是有幸还能见到方颖菲的本人,林鼎阔说什么都得致谢再三,也得质问再三。 安祈雨被自己吓出一声冷汗,却还要自然而然,现在不用别人怀疑她,她都能把自己给卖了。 可是林鼎阔交代了,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局儿,她必须到场,自己的洋话就会那么几句,这可怎么应付? 这牌桌上的情况就有些诡异了,安祈雨和许黛薇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之后的胜负已定,再到而今的两厢失落…… 林崇柔什么都不说,可是心里明镜儿一般,这么个匪夷所思的局面里,也只有她是能够稳坐钓鱼台的了。 “中午我想吃菜羹,你们呢?要不然这样吧,我让我的小厨房忙活忙活,你们也都去去油腻,中午就都吃素吧!要是卓恩回来了,也都一起用餐吧,大家聚一聚也热闹热闹。”明明知道安祈雨的窘迫可是林崇柔还是这样提议,摆明了就是要告诉她,这是一个大家庭,以后要面对的事情很多,多在一起就是多锻炼。 许黛薇再也坐不下去了,自己现在处境尴尬,人家满堂欢聚,她一个外人还这么怵在这里怎么说都不合适了,落荒而逃那是自然而然的结局。 虽然没有许黛薇的刁难,可是面对着这满桌子的饭菜,还有眼前这些所谓的“一家人”,安祈雨这一刻还是心如死灰的,她心里不停地默念自己是方颖菲,自己是方颖菲,已经默念到心中就像是被下了咒语一般。原本指望的林鼎阔这会儿也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她怕死,更怕连累别人一起死。 可是为什么方颖菲就选择了她当替死鬼呢? 怨天尤人的情绪让安祈雨简直就是食不下咽,她沉了一张脸就这么在林鼎阔旁边一言不发,就连碗碟上的筷子也是一动没动的静止着。 这么一个明目张胆的表现,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是谁的心里都有一个小九九,毕竟方家大小姐,惹不起,还是躲得起。 林崇柔都视而不见,其他人何苦来的招惹不痛快呢? “怎么了?”林鼎阔终于还是没忍住,悄悄在安祈雨耳边询问。 “难受。”回答的词语不多,安祈雨也懒得再装。 “再忍忍,吃完了饭就回去。别生气了,乖。”林鼎阔给她的餐碟里添了一个素丸子。 安祈雨却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嘴角抽了一抽就又不再做声。 叶川玲心里这个火啊,撵走了许黛薇,招待了一桌子的饭菜却还是看着方颖菲的面色吃饭,以后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 再看看旁边的林卓恩,他倒是没事人一样,吃的十分欢快,时不时的还夸赞几句这一桌子素斋做的色香味俱全。 可是,林崇柔却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人,身为大房却总是占不到先机,叫叶川玲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方颖菲,这个梁子就此结下了! 四十 http://.biquxs.info/

好容易挨完了这顿鸿门宴似的午饭,安祈雨心里燥热又憋闷,脸色不好看那也是自然的。 林鼎阔就跟她肩并肩一起走回了院里。 这一路沉默不语,却都没有觉得憋闷,说到底还是各怀心事。面对这一大家子人,是如何的处理方式,他们两个的战线始终统一不到一起去。 心思相差太大,这两条平行线一般的“夫妻”真是不知怎么样相处才合适。 林鼎阔张了几次嘴,可是说什么都不合适,也就只得作罢。 倒是安祈雨先一步张了嘴:“大帅,我能问件事吗?” “你说啊。”林鼎阔回道,他真的好奇这个丫头想问自己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大帅什么时候能把我们家大小姐找回来。”安祈雨说完这话,把嘴唇都咬白了。 “你什么意思?”林鼎阔皱了一下眉头,深深的看着她。 “大帅赶紧把我家大小姐找回来,我就能回老家了……”安祈雨稳住呼吸,却内心忐忑,那种急切让她的脸色泛红,却又努力压抑。 这一切都被林鼎阔尽收眼底,他内心的气愤这会儿蹭的一下就被点燃了,就跟那炮仗似的。可是到底他还是有修养的人,费力的压下满心怒火,耐着脾气却问了安祈雨几个问题。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几天都学了哪些东西了?” “哪些东西你学会了?” “哪些东西你没学会?” 这么几个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一下子就把安祈雨给问的有点懵,刚刚自己跟他说的不是这件事啊!怎么就问出了这么些个问题,学了什么?学会了什么? 安祈雨虽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丫鬟的这些年却把主仆规矩时刻都放在了心里,到底林鼎阔是主子,还是大帅,她于是吭哧了半天回答道:“我学会了写毛笔字,也认识了一些字帖,还学会了骑马,虽然不太精通,跳舞也学了些皮毛,还有洋文不会说,还有功夫也不太会,还有……” 她实在答不出来,就又开始结结巴巴,现在门边上手足无措,耷拉着脑袋,怎么都不敢抬头看对面近在咫尺的林鼎阔,就这么愣愣的瞅着足尖,听候发落。 “学了这么多,没学的也这么多,我就问你一件事儿。”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的样子,突然觉得哭笑不得,按下的烦闷与暴躁,一下就烟消云散,陡然转为了怜爱疼惜,逼近安祈雨,低声问在她的耳边,“你有没有学着爱我?” 安祈雨一愣,这话在耳朵里听的真真切切,可是她还不敢相信,内心猛然悸动,错跳了好几下。 抬头就见他已经与自己近到鼻息相闻,自己的一双桃花眼眼看就要瞪成了杏圆眼。 他的一吻竟然就这么堵在了自己的唇上,她却还只是傻呆呆的站着,双眸涣散,全身僵直…… 再想起来要挣脱的时候,腰身都被揽在了他的怀里,紧实的就像是被五花大绑。 自己的口中多了别人的唇舌,她却麻木的毫无回应,就只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道,缭绕的将自己也给卷了进去。 嘤咛了一声:“大帅……”也都给他吞入了唇间。 早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他抱上了床笫,又是怎么尽褪了衣裳。 那次的洞房花烛夜,她没有任何的印象,自己整个都是昏迷不醒,到底这中间是什么样的你来我往,压根无从追究。 而这次,青天白日,朗朗晴空,她看他一清二楚,每次接触都会觉得仿佛是有燎灼之感,她整个人也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又燥又热,若不是这会儿他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真是不知道如何排解…… “呃……”安祈雨突然挺直脊背,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我会慢一些,你别怕……”林鼎阔安抚她,手指从她的短发里慢慢穿过,将她深深的拥在身下。 天气炎热,酷暑难耐,这会子又是帐幔里,闷不透气,他们两个却还贴的这般紧密。 好容易松了一口气,林鼎阔整个人疲累,转身就横躺在了安祈雨的旁边,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止。 而身旁的安祈雨却安静异常,她蜷着身子,背对林鼎阔,不声不响的就跟睡着了一样。只是背上那深深浅浅的红印,还未消散,刚刚他是没了轻重,心里自责。 可是林鼎阔知道,她一定没睡,这么热的天气,刚刚折腾完,就算是筋疲力竭也不能这么快就睡了,莫非是气恼自己? 伸手把她揽了过来,人就贴了过去,抚着她的短发,安慰道:“生气了?”“是我心急了,是不是伤到你了?” “没有……”安祈雨就这么迁就的窝在林鼎阔的怀里,天气热,她也不甚敢动,就只能这么闷闷的回应。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这会儿,自己的难受已经超越了心里的纠结。 那种年(音同)腻与潮湿将她整个人给包裹的严实,可是在林鼎阔的面前,自己总是有点怯懦。 再回想,方才他给自己的说的话,问自己有没有学着爱上他…… 安祈雨偷偷喘了一口气,想想自己的感受,什么是爱上?爱上的感觉是什么? 是不是自己上次瞧着他的样子英俊,所以多欣赏了那么长的时间,这算不算爱上? 她没爱上过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个时候自己孤苦无依,四处寻找萧继东的情感算不算爱上?她头一回如此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竟然发现竟然这么的苦恼。 “大帅,我想先去洗漱一下,太热了。”一方面是躲避,一方面是思量,安祈雨真的不怎么想接着面对林鼎阔再来讨论他即将提出的问题。 “好……” 其实林鼎阔的话还没有答完,她就已经径自起身走人了。 身上裹住的薄绢丝,悄然滑落,又被她连拖带拽的缠回了身上,就这么悻悻的进了浴室。 不用多余的费思量,林鼎阔就有了答案——她不爱自己。 一时间,心中淤堵了闷气,口中也溢满苦涩,他到底是失落极了。 自己竟然先一步喜欢上了这个小丫鬟,可是人家对于自己,始终是介怀的。 挫败与颓然,让他又四仰八叉的躺回了床上,大热的暑天,自己的心却如坠冰窟,那种失落竟是让人这么的难以自拔。 他,该怎么办? 四十一 http://.biquxs.info/

温热的水一股脑的从头上淋了下来,熨帖着每一寸肌肤,将之前黏糊糊的汗水都洗刷净澈,滚动的水珠顺着肌理不停流了下来,安祈雨闭上眼睛,慢慢的呼吸,现在的她终于得以清醒。 两次,真的是两次吗? 两次…… 自己身上的反应明明白白的告诉着自己,上一次只记得疼,这一次,她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就在自己的对面。 可是还是疼…… 至于他丢给自己的所有问题,她的心里不明白,也不敢回答,所以只能顾左右言他。 要说那时自己看着他的面容,片刻间的动容不是没有的,可到底自己还是躲避了。 身份悬殊,兼之内有隐情,她必须承认自己是特别的胆小怕事。 “好了没?”林鼎阔其实不想催促,可是看看怀表上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他不得已只能在外面敲了门,顺便提醒道:“别忘了晚上还有个酒会。” “知道了,知道了。”安祈雨胡乱的穿上里衣,就胡乱的应声了一句。 “我在想自己该叫你什么合适。”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还滴着水珠的头发梢儿,颇有些心猿意马。 安祈雨一开门,就迎上林鼎阔的正面,他只是下身系着一条毛巾。 “叫什么?……”安祈雨还得若无其事一些,刚刚自己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敢看,反而是这会儿倒是什么都看得真切。 “……大帅想叫我什么?”她都有点结巴了。 “至于害臊成这个样子吗?我们是夫妻,你怎么还是不习惯呢?”林鼎阔难得露出这么个玩世不恭的笑意。 “随大帅高兴吧,我一个丫鬟,没那么多讲究……” 她倒是真不讲究,却不知道他情动的紧急十分,除了吻她,再就是想叫她的名字,可是到底她不是方颖菲,叫阿雨又会引起麻烦,这么个随心随意的时候,自己却被她的名字给难为住了,也是心有不甘。 “那就叫小丫头?”林鼎阔低下头,认真的看着她,求证这个名字她是否介怀。 “好,大帅喜欢就好,我都可以……” “我不喜欢你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在我面前,你是妻子,不是丫鬟,叫你小丫头是心疼你,懂吗?” “……” 安祈雨呼吸急促,在他三番两次的表白面前,她真的要成了俘虏。 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这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你懂吗?看着我!”林鼎阔伸手捧起她的下巴,端端正正的就这么与她对视着。 这眼眸中的光辉特别闪耀,他满心期待,还有一些鼓励的情绪。 “懂了!”安祈雨也大胆的看着林鼎阔坚定的回答。 “晚上的宴会我需要准备什么?”安祈雨一边收拾一边问林鼎阔,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没什么好准备的,站在我身边就行了。” “……” “换一下床上的铺盖吧,等会儿好好休息一下。” “……” “我去洗澡了。” 安祈雨不怎么想回应了,她的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于是就只点了点头,红着脸颊,给林鼎阔让出来空间。 翠君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眼瞧着这床上的凌乱和大片的水渍,从满心狐疑到豁然开朗也就是须臾而已。 大中午的,就这么的没羞没臊。所谓的白日(宣)淫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翠君把这事说给叶川玲的时候丝毫没有添油加醋,说什么她也都是个没有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如此的事情,她没有体会不照实说恐怕就会要露馅了。 叶川玲听完良久没有反应,一双手渐渐地才捏成了拳头,双目失神,喃喃自语:“我进府那年才十四岁,是为了给婆婆的病冲喜这才进的林家的大门,怎么我就该这么个命呢……” “黛薇也是不争气,怎么就笼络不住林鼎阔的心,到底差在哪里了?” “这个方颖菲,还真是有本事,看着不动声色,如此的狐媚……” 翠君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也不知道从那个地方插话合适一点,于是只能点头哈腰的跟着迎合一下,看着叶川玲跟魔怔了似的,她说到底心里还真有点害怕。 “大少奶奶,您想多了,不要这么想,您现在才是林家主事的人,这里里外外哪一件事儿不是您在做主呢?你要放宽心啊,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您说是不是?”一旁是跟着叶川玲进林府的奶妈——蓉妈,她跟叶川玲一样一待就是十几年,在这里她是叶川玲最亲的人了。 “是吗?”叶川玲这会儿终于回神,看了看蓉妈一眼,已经是眼含热泪了。 “我却觉得要变天了呢?” 叶川玲皱着眉头,却神情落寞,她的心里都是我不好的预感。 “你先回去吧,不叫你,你就别过来。”蓉妈给了翠君一个眼神,就想催着她赶紧走人。 翠君麻溜的就赶紧出门去了。 这边蓉妈才给叶川玲慢慢的去开解心结,无非就是那些劝人的话语,什么中听说什么就是最合适的。 窗外夕阳残影,铺出来漫天飞霞,暑热减退了些许。蝉鸣也比着白日里消停了很多,倦鸟归林时不时的啼鸣两声。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在镜子面前试了两身衣服,却都觉得不甚满意,连连摇头。 安祈雨觉得都好,没有什么太多意见,心里还盘算着今天的晚宴自己别再露出什么破绽,自然也就心思不在服饰上。 “再换一身吧,我觉得那件玫红的不错,你再试试。”林鼎阔自己穿了一件西装,就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端着茶盏,竟然这么的悠然自得。 看看旁边的座钟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晚宴的时间,他竟然还有这样的闲心,安祈雨自然是沉不住气了。 “差不多吧,这是最后一件了,我不想试了。真是麻烦呢!”安祈雨嘟着嘴拎着那件玫红色的旗袍真是满脸无奈。“其实我们小姐不怎么穿旗袍,就连裙子也不怎么穿的,从来也不出席什么宴会,但是每天也不着家,谁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去干什么了,我倒是觉得她并不讲究穿戴这些东西的。” 林鼎阔这句话倒是听得很清楚,关于方颖菲的种种,他能知道的都是只言片语,说是不关心不在乎那也是假的,好奇之心人人有之。 抛去中央军大帅的这个职位,他也是一个俗人而已。 “你们家小姐是你们家小姐,她怎么做都与你无关,现在你的事情最要紧。现在在北平,和上海肯定是不一样的……” 然后林鼎阔就打量了一下安祈雨的装扮,由衷地点了点头。 “就这件玫红的吧,很是合适。”林鼎阔真的很是惊艳于安祈雨这件玫红色的旗袍。 玫红娇艳与安祈雨的白皙肌肤配合起来简直是相得益彰,改良过的领口更是叫人觉得耳目一新。 整套钻石的发卡和耳针,项链都十分晃眼,中西合璧的十分恰当。 方颖菲是留过洋的,这样的装束才更合适她的身份,高贵明媚犹如绽放的玫瑰。 可惜了,她是安祈雨,不是方颖菲,没有留过洋,没有念过那么深奥的书,没有强大的家事做背景…… 她就是一个小丫鬟,贸贸然的就这么成了方颖菲的替身。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她就是伺候了方颖菲半年的时间,可是到底是怎么就有了这样大家闺秀的气质呢? 这骨子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模仿的才能叫人不会心生疑虑呢?。 无非两个原因,一是她本身就是心高气傲,二是她潜心苦练,照猫画虎。 安祈雨看着镜子里的人,良久凝视的眼睛都有点发涩,这才又回了神,镜子里的人今晚两个身份,如何才能安然度过,她心里没底。 身后是林鼎阔的目光,锁在她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欣赏自己的装扮,还是在琢磨着怎么应对晚上的情况。 “走吧。”林鼎阔起身拉着安祈雨的手,去拎她的手袋。 “嗯。”安祈雨点点头,就这么由着他牵着,顺从的跟在后面。 萧继东看着安祈雨这么一身的艳丽动人,也忍不住嘴角微扬,她还真是越发的出挑了。 林鼎阔又是这样一身的西装革履,两个人配在一起还真的是叫人羡慕不已,他亲自拉开车门恭敬道:“大帅,夫人请上车。” 林鼎阔点了点头,先将安祈雨让进了后座里,他也跟着一起坐进了后座。 两个人并肩坐着,气氛还是有点尴尬,安祈雨不敢多说什么,她现在几斤几两根本不足以应对晚宴的场面,心里自然是忐忑的,林鼎阔又怕她压力过大,于是只是又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以示安慰。 “我这洋文可怎么办呢?”安祈雨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是个人,又不是个娃娃,死板板的站在林鼎阔旁边也不是个办法啊。 “那就说你嗓子不好,不能说话。”林鼎阔这话一出,立刻引来安祈雨的一个冷笑。 “怎么?”林鼎阔挑了一下眉毛。 “大帅,那你还不如说您娶了一个哑巴进门呢!”安祈雨调皮过度,就这么毫不留情的回击他。 四十二 http://.biquxs.info/

“大帅到!” 车子刚刚停下,就听到外面有人一声令下,而后是齐刷刷的掌声响起。 安祈雨提着一口气,连嘴唇都不敢咬一下,生怕坏了刚抹的口红。 “不要慌,有我在!”林鼎阔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安慰。 可是她到底还是心虚,这样的安慰听多了也就当成了耳旁风。 许黛芊闻风而动,听到外面有大动静就立刻甩下身边的男伴,急匆匆的踩着高跟鞋往大厅外面走去。 她可是非要瞧瞧这个方颖菲是个什么样的主儿,能把林鼎阔的魂儿都勾走了。 自己的妹妹怎么说那也是名动京城,竟然还比不过这南方来的蛮子?! 人头攒动中,许黛芊找到个合适的位置,就看着林鼎阔胳膊肘里挽着方颖菲出场。 许黛芊见到这身着玫红旗袍女子的第一个感叹就是,果然,江南的水土就是养人啊! 这皮肤与玫红相称,又在灯光的照射下,那简直是白的发亮。 眉眼间的娇俏可人与红唇畔的冷艳清高竟然如此相得益彰,还有就是举手投足的风姿绰约,纵然是她纤细的身量却却有着不输旁人的气场。 自己的妹妹果然不是对手,特别是那双桃花眼,虽然此刻带了轻蔑,可是暗藏的风情万种的叫人简直无法忘怀! 别人对她是目不能移,反观这个时候她的表现却是一个表情都没有,脸上全是冷漠,就连那最勾人的桃花眼这会儿也是气势凌厉。 敢情整个晚宴上的人都跟欠了这位林家二少奶奶千儿八百万似的。 唯有旁边的林鼎阔笑容可掬,跟熟识的人互相致以,显得亲切和蔼。 安祈雨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意图,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背景,带个小性子小脾气那真是天经地义,看不起这些虚与委蛇,溜须拍马,谄媚奉承的俗人那是自然而然的。 方家大小姐就是这么个清高自傲的主儿!安祈雨表现的丝毫不差,而且这么的生人勿近,也就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她这一招儿但也算是妥帖的。 林鼎阔看着她的突然转变,立刻就心领神会,知道她这是把自己给弄的不合群也就没人敢造次了,暗地里倒是就这么默许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着,也算是搭上了她的这折子戏。 谢成肃瞅见这两口子的一冷一热,暗自发笑,这小丫头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到真是个好办法。 如此的气场,到叫谢成肃也由衷佩服。 林鼎阔台上讲话的时候,所有人起立鼓掌,她仍旧是闲闲的坐着,手指捏着高脚杯颇有玩味的兀自欣赏,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看什么。 几个洋人大约是与林鼎阔的关系不错,于是也想与他的夫人凑个近乎。 安祈雨看出苗头不对,估摸着自己该站起来走人的时候,林鼎阔的酒会致辞结束了,他显然也是留意到了安祈雨这边的情况,于是言简意赅的就这么结束了致辞。 迈步走到安祈雨的一侧,主动挡开前来搭讪的洋人。 安祈雨窘迫都快哭了,她的脱身之计这么快就要用上了,心里还有些担心的。于是脚步偷偷的往旁边移去。 “hello……”安祈雨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她能回答的也就这么几个单词,有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用合适…… “whatareyouchattingabout?”林鼎阔端着酒杯赶紧来救场,安祈雨这个纸老虎装的也是费尽,她能说出来“hello”,“howareyou”,已经算是极限了。 一脑子门子的冷汗,把她自己都能给吓出病来,幸好林鼎阔及时赶到。 她抽了抽嘴角,实在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尴尬也就剩下干笑,可是在别人的眼里,联系了一下刚刚她的高傲冷漠,这会儿看着她的表情不像是掩饰,反而像是轻蔑。 对外国人都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蔑视态度,这个方家大小姐真是不一般的人啊! 方敬槊就这么远远的瞧着,他畏惧林鼎阔的权势,对于这样的烫手山芋只能是有多远躲多远,但是又怀着看好戏的心,于是就这么观望着,适时出手。 至于是要落井下石,还是要雪中送炭,他却没有想好…… 落井下石吧,他没那个胆量,雪中送炭吧,他没那个能耐。 但是自己怎么说也是方颖菲的哥哥,就这么一旁冷眼瞧着要是穿帮了,估计林鼎阔也不会饶过他。 看来,自己还是从善如流的比较合适。 于是端了杯香槟酒,又领了一位侍者一起往林鼎阔和安祈雨这边靠了过来,自己插科打诨估计,跟这些洋鬼子聊聊天,应该就能让安祈雨脱身了。 一看方敬槊跟了过来,林鼎阔心领神会,倒是也挺感激自己这位大舅子的,说什么也都是上流社会出身,外语讲起来都不会费劲,可是一旁的林家二少奶奶要是一言不发,再加上懵懂的表情,自然也是麻烦的。 “啊呀!”伴随着一声惊呼,一杯红酒全都洒在了安祈雨的旗袍上。waiter满脸抱歉的看着这碎了一地的玻璃和酒水,吓得脸色蜡黄。 这回安祈雨总算是能记得住方敬槊的好处了,她一个转身就正好撞在了waiter的身上,出其不意却也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sorry,sorry……”安祈雨立马致歉,转身拎着旗袍的下摆就马上去找盥洗间,林鼎阔也将手里的酒杯递到方敬槊的手里托他照应这些熟人,自己要陪着安祈雨去整理一下。 安祈雨被林鼎阔扶着,走得特别慌张,两个人都按下自己心里的忐忑,心照不宣罢了。 “我自己去,你等一下吧。” 安祈雨走到盥洗室,就要往女宾这边进去。 “你自己小心,我让萧继东给你找可以替换的衣服。” 林鼎阔看着她进了女宾室,这才算放心些。 却不想这边林鼎阔刚刚离开,那边安祈雨方进了盥洗室,迎头就遇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hi!”女人给安祈雨打招呼的时候很是热情。 安祈雨登时就慌了,这么自来熟的打招呼,但是原来认识方颖菲的人?但是她要是认识方颖菲,那就应该甘冈就拆穿她,而不是这么热情的给自己打招呼。 “hi!”安祈雨也回应了一句。 “我叫安娜,美国来的,初次见面多多指教。”这个叫安娜的女人竟然会说中国话,那真是难得极了。 安祈雨可算是舒了一口气,于是立刻微笑回应:“您好,安娜小姐,我是方颖菲。” “知道,我知道,刚刚你一进门就看到你了,哦,你是我见过的女人中穿旗袍最好看的。”安娜的中国话并不是非常标准,但是这会儿听在安祈雨的耳朵里那真是悦耳极了。 幸好她会讲中国话,否则自己上吊的心都有了。大晚上的,自己饥肠辘辘,就喝了那么几口香槟酒,畏惧熟人,害怕穿帮,她哪里有没敢去,生怕行差踏错…… 这种提心吊胆,真是把自己给煎熬的要断气了。 “谢谢你的夸奖,我需要进去一下。”安祈雨才没有闲心跟她胡扯,于是冷着脸色叫她让路。 自己平日里都不是这样的性格,今天一晚上这是要把所有人的都得罪干净了。安祈雨抚平心境,沉了眸子,那种黯然的失神,从镜子里望去简直悲苦的无以复加。 “辛苦你了……”突然身边就传来这么一句话,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好熟悉。 四十三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马上回头看旁边的人,那种紧张简直叫她马上就能蹦起来,只是人没有跳起来,心却已经堵在了嗓子眼儿上。 方颖菲?! “大小姐!” 安祈雨张大了双眸,看着旁边那个身着男装的人,纤细身量,却也精干而利索,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她的女扮男装。 “嘘……”方颖菲微微的笑意浮在唇边,将手指放在嘴上禁声一下,丹凤眼眯住,神秘而魅惑的表情。 她的故弄玄虚让安祈雨不由得皱眉,猜不透的心思,才是最头疼的。 到底她是谁,自己又是谁? 方颖菲凑到安祈雨的身边,手指在她华贵的旗袍料子上轻轻一弹,那种轻佻更是让人难受。 “你才是方颖菲,我不是,你才是方家大小姐,我不是……”方颖菲在她的耳边说出来的竟然是这句话。 她不是来找回自己的身份的,难道是来安抚,慰问安祈雨的吗? 可是自己却有大把的疑问想问,为什么要把她推进火坑,为什么要下药毁了她的清白,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 “我是来谢谢你的。也会让你放心,今后这世上只有你是方颖菲,方家唯一的承认的也只有你,没有我。” “可是我并不想代替你,我也不想嫁到林家,大小姐,我不是你,我没有你这样的能耐和本事,我什么都不会,现在的日子我过不下去,求求你了,饶了我吧,放过我吧!您才是正牌的大小姐,我只是个丫鬟。我不配!” 安祈雨欲哭无泪,哀求的声音真是可怜巴巴,就连那皱在一起的五官都是悲苦至极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林大帅认定了你,你们不是也在一起了吗?他喜欢你,是你的福气,好吃好喝的待你,不要不知足。” 这话说的真是在理,适逢乱世,安稳的生活就是有吃有喝,且还吃喝上乘,别人求而不得。她却还不珍惜,也真是过分的。 安祈雨被堵的没话说,方颖菲句句在理,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就是因为她是个丫鬟的身份,飞上了枝头变凤凰了,所以就要“逆来顺受”。 “那么大小姐能不能亲自给大帅说明情况,现在我……”安祈雨真是不该从何说起,她心里的不情愿又有谁知道。 方颖菲皱着眉头哭笑不得,让她去给林鼎阔解释?解释什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滑天下之大稽! 她临走前给了安祈雨一个难以琢磨的眼神,一闪身人就不见了。好似鬼魅一般…… 就连安祈雨自己都难以相信,是自己刚刚的臆想还是她的眼花了。 看着对面的镜子,安祈雨突然前所未有的恐惧,她茫然无措,还有些木讷,仿佛是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这一刻身子都不听使唤了。 “夫人,大帅问您收拾的怎么样了?”进来的是一个伺候的丫鬟。 安祈雨转头愣愣的看了看她,再三确认自己看到的人已经不是方颖菲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也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知道了……”她回了神,恹恹的回了三个字,这才转身出了盥洗室。 “怎么了?”林鼎阔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不寻常,关心的询问。 “……没什么……”安祈雨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没有抓住方颖菲,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再说了她也不是来要回身份的,多说无益。 “你先带着嫂夫人回去吧,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这地方也没什么好逗留的,时间越长麻烦越多。”谢成肃也跟着附和。 安祈雨看着这会儿谢成肃竟然换了一身洋装,离着自己在京郊别墅见到的空远真是相去甚远。 现在的他短发,西装,虽然是依旧的眉眼如画,可是完全没有那个时候的飘然如仙,也就是有了一副好皮囊的风流公子而已。 俗世红尘,谁都免不去的堕落…… 她今日真是面对的事情有点过多了,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难受。 这些宦官豪门出身的王孙公子,千金小姐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哪一副是真的,哪一副是假的? 她该相信谁?还能有谁值得相信? 方敬槊看着林鼎阔挽着安祈雨就这么离开,他突然莫名的失落,她的眼里压根没有过自己,这种陌路与无视,将人打压的透不过气来。 谢成肃与方敬槊并肩站了一会后,也就跟不认识他一样,转身离开。 他们都曾是白禄临的学生,怎么可能如此陌生,只是白洛珍芳逝,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就没了。 原来还有着情敌的关系,现在就连敌人都算不上了。 一北一南,距离已远…… 方敬槊如此被动的就被所有人都扔在了身后,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他能聊以慰藉的也就剩手里这杯红酒了,于是干脆一饮而尽,扫除自己的孤独与尴尬。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的魂不守舍,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合适,估计这样的场面她还是应付不来,也真是为难到了极点。 自己何必雪上加霜呢? “大帅,你有没有找过我们家大小姐?” 安祈雨喃喃自语一般的问林鼎阔。 “怎么又问这事?”林鼎阔心里不悦,表面上却还毫无波澜。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问一下。”安祈雨黯然垂眸。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的样子,唯有同情和可怜,她也真是被逼到无路可退,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样的问题,人都要变得絮叨了。 “大帅,我觉得许小姐真的不错,大帅把她娶进门,带着她去出席这样的场面,她一定什么都能应付的过来,大家闺秀一定什么都会,好过来难为我。再说了,我们家大小姐也是不怎么参与这些事的,我们在上海的时候,方家就算是要办宴席,我们家大小姐也从来不出现。”安祈雨看着林鼎阔,一字一句的给他解释,特别认真,特别耐心,也特别的仔细。 可是在林鼎阔的耳朵里听着这么一套说辞就有点讽刺的意味。 她又在想着怎么逃跑了,自己就让她这么难以忍受吗?甚至还要把别的女人推到自己的身边。 自己跟她说的那些,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爱意已经表露无遗,她不能接受,不愿意爱自己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这么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凭着方家的家世,方颖菲是不会让我新婚蜜月还没有过完,就娶其他女人进门的!你好自为之,把你该学的都学会,多说无益!”林鼎阔真是有点怒不可遏,给了她最后通牒。 四十四 http://.biquxs.info/

“怎么了嘛?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阿香越来越会察言观色,眼见着安祈雨跟在林鼎阔身后的那个垂头丧气就知道大事不妙。 其实这事用脚指头想想也能明白,她这样的情况跟着林鼎阔出席那样的场面,当然是要惹麻烦的。 是不是宴会中间有人认出了安祈雨的真实身份?是不是有人让安祈雨讲洋鬼子的话了,她没有说出来?是不是林大帅嫌弃安祈雨哪里说话不对了,漏出了破绽? 阿香这会儿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脑子,怎么就能想到那么多,跟在阿雨的身边时间长了,她脑子好使,自己也跟着变聪明了吧。 “不知道,大帅突然发脾气,我也不知道……”安祈雨无精打采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那对桃花眼的眼角都跟着一并下垂,灯光昏黄下,她也憔悴的叫人心疼。 “没有露出破绽那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啊?你是不是说错话了?惹得大帅不高兴了?平日里觉得大帅也还是蛮和善的一个人啊。”阿香不明所以。 “先不说这个,我告诉你另一件事,你一定不要说出去,要不然我怕我们死定了。”安祈雨突然就来了精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凑到阿香的耳朵边上,那对无神的桃花眼一下自己就变得警觉了起来,就连瞳孔都放大了不少,眼珠子在眼眶子里恨不得都待不下去了。 看着安祈雨这样的惊悚表情,阿香似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什么事了,赶紧伸了手指噤声,“难道你看到了咱们大小姐?”这句话说的极快,快到就跟吃了滚烫的烤地瓜在嘴里不敢多做停留就囫囵的吞下了肚子。 安祈雨拼命点头,那脖子就好像都要断了似的,脸色再一次苍白了起来。现在的方颖菲,比那个时候皮鞭不离手的方家大小姐还要让人畏惧,我在明,人在暗的那种阴森与恐怖,让安祈雨从未有过的畏惧。 这后脊背凉的大热天都能渗出冷汗来,阿香与安祈雨一起心有灵犀的相对无言。 外面这黑漆漆的夏夜,竟然没有蝉鸣,却有夜枭的凄厉之声陡然划破这时候的寂静。难免又是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阿香一把攥住了安祈雨的手,禁不住哆嗦了两下,呼吸都乱了,“她……大帅见到她了?” “没有吧,应该没有的……”安祈雨现在的心情复杂,她不敢回想见到方颖菲时候的情形,可又不得不回想,自己当时着实是被吓着,也乱了套。 再想想林鼎阔对自己的态度,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凭着方颖菲这神出鬼没的本事,她应该也不会让林鼎阔发现她的存在。 林鼎阔猛然推门进来的时候动静不小,吓得阿香立马就起身,安祈雨也被他这么大的动静给惊住了,眨着眼睛就怕他来找自己的麻烦。 “我现在要出去,今晚上不回来住了,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些。”林鼎阔这般的紧张,拿了外面的军装转身就走。 “知道了。”安祈雨战战兢兢的回答。 等到林鼎阔人见不着了,阿香才被安祈雨又拉着坐回了对面的椅子上,两个人表情都有些相似,同样皱着眉,满是疑惑。 “看起来很严重,到底怎么了?”阿香问。 “我也不知道啊,阿香今天你陪我吧,我真的觉得害怕。”安祈雨的目光里全是怯懦。 “好,我陪着你,你放心吧。我就在小榻上睡,咱们做个伴。”阿香转身就出门洗漱,换了衣裳过来陪安祈雨。 “这么说来你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阿香就躺在安祈雨的旁边小榻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错误的?”安祈雨真是有点摸不到头脑,阿香说的错误是什么,是自己决定好好学习做一个林家的大少奶奶吗? “就是你让我去给你找什么药的配方,你说不要孩子,这是错误的。……”阿香转过头来对着安祈雨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明白。 安祈雨伸手就把阿香的嘴巴给捂住了,“你不想活了,胡说八道这什么,这事也随便拿出来说,还这么大声,万一别人听见了怎么办?!再说了,我哪里就错误了?”语气埋怨的毫不留情面。 “你要是怀了大帅的孩子,那就不会怕东怕西了,方颖菲反正也不要这些什么头衔,你就顺理成章啊,你说你还找什么配药,避孕啊!真是傻哦!”阿香一把拽掉安祈雨捂住自己的手,干脆就爬到了安祈雨的床边上坐着,神秘又神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你懂不懂什么叫母凭子贵啊?” “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挺老实的,结果你竟然还有这样的乖张念头,真是学坏了啊。”安祈雨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可是,你说,大帅对你这么好,那个方颖菲也不要自己的身份了,你就在这里安安生生的当您的大少奶奶就是了,以后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这日子不愁吃穿的那过的得多好啊。你自己不要总跟自己过不去,放着好日子不过净给自己添心事。”阿香这话说的头头是道,安祈雨听完了竟然都找不到反驳的破绽。 可是她不是单纯的来到方家,她还有着自己的未解之谜,真的就要在这里过下去,成为方颖菲的正式替身,成为林鼎阔的妻子,林家的二少奶奶? 那么远在上海的方家怎么办?方敬槊说,方家二老已经被一封信给说服了。但是这始终还是有隐患的,自己的女儿不见了,让一个丫鬟来代替,那是心头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被糊弄过去。 自己这样的处境,早晚都是要出大事的,林鼎阔也不是专门保佑自己的佛祖,他挡得过一时,还能挡得过一世吗? 那一句“方家,欺我……”到底让自己这个温婉贤淑的母亲隐含了多少苦楚,安家药铺的落难又让自己的身世存在几多的谜题…… 一切都未可知,她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在林家过下去了? 安祈雨到底不是这样的性子吧,她这人心事太重了,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猜疑还是要弄个明白,不为别的,还是那一句话,就为了能睡个踏实觉。 看到安祈雨不再说话,阿香自己觉得自己还真是大功一件,能轻易的就把她给说服了,颇有些得意,于是随意的打了一个哈欠,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榻上,扯来薄单子盖在了身上,不消片刻就能听到均匀的呼吸。 真是应了安祈雨自己的想法,这没有心事的人就是简单又单纯,而自己这个人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 翠君扒在门口时不时的张望,却没有听到丝毫异样。看着今晚上的这番热闹,自己到底也是没有瞧出一个名堂来,仰头看看这沉闷闷的天儿,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雨了。 四十五 http://.biquxs.info/

“陆禾死了……死了那么长时间竟然没人发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林鼎阔大发雷霆,这几个字全是吼出来的。 几个副官都被吼的不敢动弹,耷拉着脑袋,面面相觑。 就连萧继东也是不敢多言语一句,自从韩深死后,陆禾是政府里最中意的推选人物,虽然林鼎阔一直不太能看得上他,可是人就死在晚宴之中,男厕所里被一刀抹了脖子。 这就是挑衅! 中央军身在北平,这北平的安全他们自然也是有责任的。 谢成肃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悠悠然的看着沙盘,他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容易等林鼎阔训完了人,他这才从阴影里踱步出来,看着林鼎阔的气急败坏和萧继东的战战兢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至于吗?我这个侥幸逃脱的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你们竟然这么草木皆,放轻松些吧!” “你还说,我不过就离开了须臾,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若无其事。明明知道这些人要杀的人是你,陆禾不过是当了替死鬼而已。万一要是你,那可怎么办?!你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自认自己还是没有这么短命的。” “呵!” 林鼎阔冷笑,活着当然还敢放狠话,万一要是一命呜呼了,这会儿估计谢家都会哭的呼天抢地,至于谢成肃也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那还有空在这里悠然自得的说风凉话。 “你说会是谁干的?到底目的何在?”谢成肃终于一本正经起来,他今天晚上确实也是九死一生,说不怕那是假的,只不过秉承自己一贯玩世不恭的行事风格,说几句象征性的话而已。 也就是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 “手法干净利索,看样子是策划许久了,要不是陆禾喝多了误将你的外套抓在了手上,带进了厕所我想今天晚上后果不堪设想。陆禾这个人没有功夫旁身,杀他轻而易举,如果对方目标是他那么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杀鸡焉用牛刀啊!但是,凶手显然是对你不够了解,要不然也不会搞错了人。你说呢?” 听了林鼎阔这么说,谢成肃不自觉的的挠了挠鼻子,眼珠子转了几转,自己也分析了一、下,越是琢磨越是觉得林鼎阔说的有道理。 “可是,陆禾毕竟是要接替韩深的人,这个外交部部长的位置看来很是棘手啊。总统可是看好陆禾的,如此明目张胆的就把人给杀了,我估计洪大总统这会儿也有杀人的心了。我们谢家的日子……前途未卜咯。” “我会从中调解,总不能总是这么下去,矛盾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倒霉的还是大家。” “……明天就立秋了,终于能凉快下来了……” 莫名的一声感叹,话题就这么草率而又生硬的被转换了。 林鼎阔看着谢成肃端了清茶在口中浅抿一口,目光深邃。 这内忧外患一大堆,该怎么下手解决还真是叫人头疼了。 林卓恩接到陆禾遇刺的消息也是惊讶不已,本是提前睡下的,又匆忙起身。 叶川玲说,林鼎阔和方颖菲提前回来了,以后才发生的刺杀事件,这事怎么就这么巧?难道…… 林卓恩也默许了叶川玲的说法,自己的二弟到底还是站在了谢家这边了。 可是换个念头再琢磨一下,就会发现不太对劲了。 如果林鼎阔是要推举谢成肃上位,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洪麟一直还都是对于林鼎阔非常信任的。 陆禾一死反而是把事闹大了,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麻烦。 自己的二弟什么性格,什么能力,他一清二楚,这事应该不是林鼎阔做的。 至于是谁做的,林卓恩还真是没有了头绪。 除了静观其变,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处理这件事了…… “啪!”方颖菲一巴掌扇在云流苏的脸上,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一巴掌,“你混蛋!谁让你来多管闲事的!谁让你杀了陆禾的?!” 云流苏一把拦下她又扇过来的第二个巴掌,怒气冲冲的瞪着她,也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立马就反唇相讥:“那是因为你能力不够,所以我才代劳。” “咱们各为其主,但是我没有插手过你们镇武军的事情,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来多管我的闲事!” 方颖菲咆哮着又把另一只手抬起来准备打云流苏。 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猛然按在了墙上,整个人逼近方颖菲,恶狠狠的看着她嚣张跋扈的挣扎,然后吻在了她的唇上。 本以为会是缠绵悱恻的亲吻化解了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却不想,云流苏被方颖菲狠心咬了一口,唇边登时血流如注。 可他笃定了自己与方颖菲之间的感情,疼的厉害也不松口,反而吻得更深。 终于方颖菲投降了…… 总要有一个人臣服,她还是只撑不住,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软肋。 “你知不知道,你杀不了谢成肃,所以我才会对陆禾动手,这样对我们镇武军有利,对你们青共会也一样。政府内部大乱,我们才可以乱中取胜,杀谢成肃目标太大,一下就能查到咱们得身上。”云流苏揽着方颖菲一字一句的解释给她听。 “可是谢成肃也就能接替韩深的位置了。” “总之,暂时会平静,洪麟心里起了芥蒂,与谢瑞不合,哪怕位置空着,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如果这个时候咱们适时塞一个人进去,可以做一个折中选择,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方颖菲被他折磨的有气无力,只能老老实实的瘫软在云流苏的怀里,听他解释。 局面已定,多说无益,她不得不承认云流苏说的对,她不是谢成肃的对手。 晚宴上盯了他几次,都被巧妙的摆脱,显然谢成肃是有了防备之心的。 再者说,自己的功夫和枪法单打独斗是绝对没有胜算,本想让云流苏给她搭把手,可是毕竟靠人不如靠己,自己能力不足就只能受制于人,眼睁睁的看着他放了谢成肃,一刀解决了陆禾。 至于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现在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四十六 http://.biquxs.info/

天色微露出来了鱼肚白的时候林鼎阔才疲惫地回到了府中,见到紧闭的房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去了客房小憩。 今日立秋,好歹是将这暑热给熬过去了,这个节气就叫人心里有了一个安慰。 林鼎阔一夜未眠,这会儿在床铺上好容易可以眯一觉的时候他却又睡不着了。 闭上眼睛,拧着眉头,翻来覆去,他到底想的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一会儿是陆禾的尸身,一会儿是谢成肃的矫情,一会儿又是安祈雨的落寞…… 走马观花似的面孔一个个在自己的眼前转来转去,后来林鼎阔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不知,是梦是醒,亦是不怎么清楚。 安祈雨起身的时候就听萧继东说林鼎阔回来了,可是去了客房里歇息,心里倒是感激,他应该是怕吵到自己了。 身居要职却还能体贴别人,想来这样的人并不多见,自己算不算是命好,才遇到了这样的他? 阿香说自己不如就此安生跟着他过日子,可因为安家的事情,她却还心猿意马,也真能算得上是狼心狗肺了吧。 翠君忽然就得了这么一个大消息——大帅一早回来竟然没有回房,反而是睡在了客房里。 再加上昨天晚上什么要员遇刺的事情,似乎这就是大帅与二少奶奶的间隙的开端了。 昨晚上自己鬼鬼祟祟的竖着耳朵偷听,可总算是没有白熬,等了一夜的清爽雨水没有到来,这立秋方至,就有了这么一个另样的消息。 自己这次要是给大房说去,那自然是有不一般的奖赏。 于是翠君乐颠颠的就借故去了林卓恩那边,眼瞧着只有叶川玲一个人的时候,她就这么添油加醋的给描述了一遍。 赵闻桥恰好也瞅见了林卓恩出门,于是也跟着进来给叶川玲说些事情,蓉妈看着这样的阵势,全然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己奶大的孩子,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行,这么说来,方家的意见与二少爷是不同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两个人就分开睡了。方敬槊也在晚宴上出现过,陆禾一死,也给他们都敲了警钟,这北平城可不是那么好呆的地方。想进来,最好都把脑袋栓在裤腰上。” 叶川玲一边往自己的耳朵上挂着翠绿碧玉的金丝耳钩,一边通过镜子看着身后的赵闻桥。 “是是是,大少奶奶说的是。方家真是自视过高的,以为嫁过来一个大小姐就万事俱备了,却不知道,咱们北平城那可是卧虎藏龙啊。” 赵闻桥跟着随声附和,笑的一脸都是褶子。 “这么看来,二少爷他们两口子也不是那么的好,明摆着貌合心不合,为了利益能住在一起,一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翻脸了啊。” 叶川玲很是满意的将碧玉耳钩挂在了耳垂上,又左右转了转,便笑的很是灿烂。 “可不是嘛……” 赵闻桥看着叶川玲那精致又美艳的样子,心里着实有些发痒,他敷衍似的回答着,内里就想着哪天两个人得赶紧一解相思之苦。 蓉妈早就已经听不下去了,借故给叶川玲看滋补药的药剂,就出了房间,这才觉得透了一口气。 许黛芊从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的,许黛薇看着姐姐的样子,终于不再跟她怄气。 她柔声细语的安慰着姐姐:“姐,别想昨晚上的事了,看你都没怎么睡好,去躺一会儿吧,我让大夫来一趟,给你开些养神安眠的药,行不行?” “你不知道,当时第一个看到死人的就是我,我听到了什么东西倒下来的声音,咣当一声,我就往男厕所看去,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倒在了地上,门板也被砸倒了。” 许黛芊目光发直,就像一个木偶,她回忆着陆禾被杀时候的情景。 那个时候她就这个血忽淋拉的场面给吓傻了,惊声尖叫,这时候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陆禾死了…… 要不是凌海一直护着她,她恐怕当场就要哭出来了。 想到这里,许黛芊的心里突然就一紧,那个时候凌海护送自己出了宴会的时候,是不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她与司机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的举动,会不会召开非议,会不会影响自己今后的婚姻大事…… 许家现在能指望的就剩她了,许黛薇与林鼎阔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妹妹成为了北平城的笑柄,自己要是再因为跟司机的关系不清不楚,这许家真的就要完了。 “我去父亲那边看看,你最近不要到处乱跑,外面乱的很,林家你也不要去,听到了吗?别给自己惹祸上身!” 想到这里,许黛芊立马地振作精神,甚至连身体都坐的笔直,一脸严肃的警告自己的妹妹。 许黛薇也很是配合的干脆就点头答应,她到底还是从心里害怕这个姐姐的。 这场晚宴吃的如此惊心动魄,许黛薇自然是能理解姐姐这时的心情。 父亲的痛痹病一直不好,她不仅长姐如母,还要兼顾着当爹,更何况许家的家业。 若干典当铺子与百货铺面,还有一个与洋人合作的医院。 许家所有的家当都在许黛芊的掌握中,一个未婚的女人还要带着一个为情所困的妹妹,这姐妹俩的日子可想而知…… 许多金有气无力的半坐在小榻上,虽然立秋了可是天气仍旧炎热,许多金却还拥着厚厚的毛毯,额头星星点点的汗水也都是冰凉的,一旁摆着的已经成了常温的黑色药汁,散发出来的味道叫人闻着就知道有多苦。 脸色苍白到嘴唇也没有可以区别的颜色,这么整日的被汤药吊着命,他其实也是受够了,可是许家的基业总是没着没落的,他怎么可能就此撒手人寰。 强撑着一口气,人在,这份底气就还在,他就算是个空架子,也有人会给几分薄面的。 许多金,许四爷,到底还是这京城里的一号人物。 遛鸟斗蛐蛐赛蝈蝈儿,那都是一把好手。 琉璃厂潘家园,那都是火眼金睛的行家。 多半是因为人忒精了,老天爷也容不下的,要不然不会给他突如其来的一身毛病,就连自己家的医院里洋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且留着这口气,等两个闺女嫁到了好人家,他再自行安排了。 “爹,怎么还不喝药?都凉了。” 看着一旁被冷落的药碗里还满满当当的药汁,许黛芊就知道他又耍小性子,一口都没有喝。 “唉,喝与不喝有什么两样儿,可少让我受点罪吧!” 许多金皱着眉头,别过脸去,确实有些不耐烦了。 “别胡说,我让丫鬟给你热热去,可别再上脾气了,听话啊!” 许黛芊对于父亲倒是特别有耐心,她端了药碗交给丫鬟。 自己又回到床前,给父亲揉揉捏捏,看到有被汗水浸湿的毛毯交给了老妈子去洗晒。 许多金看着许黛芊的体贴孝顺,也算是知足了,这姐俩总得有一个让他省心的呀! 要说这大闺女是哪儿都不差,就是心高气傲了点,也跟自己一样的倔强性子,非得找个配得上自己的人才行。 其实家里的司机凌海就不错,人老实也本分,当个上门女婿帮衬着家里那也是挺好的。 就是许黛芊本人不同意,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物色一个有钱有势,又能有生意头脑的,这样以后许家就不愁后继无人了。 可是这天下的男人啊,靠得住的能有几个? 你想要家大业大的,他也想要门当户对的,要不然林鼎阔怎么会非要娶了方颖菲不可。 “孩子啊,对你好,差不多就行了,家业这样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能振兴光大的起来的,别强求自己。要紧的还是男人能知冷知热,懂得疼你。” 许多金的话说的语重心长,中间还夹杂了一些咳嗽。 “您就别操心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许黛芊一勺子一勺子的喂在许多金的嘴里,一听他的陈词滥调就觉得头疼,所以她回应的也是非常利索。 “听句劝吧,虽然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是到底我们还是有点经验的。唉!” 不过这回他没有等到女儿的回应。 喂完了药,许黛芊便不想多说什么,她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门去了。 看着许黛芊临走背影,弱柳扶风中却还带着倔强不屈,许多金一只手指头蹭了蹭嘴边残留的药汁,还是不死心的张嘴。 “爹,您老觉得谢家和方家哪个更好些?” 这话没头没脑,可是听在许多金耳朵里就那么的清楚,谢成肃和方敬槊…… 许黛芊这是要干嘛? 许多金一愣,他的闺女怎么就这么的不听劝呢? 回想当年这两个人对于白洛珍的明争暗抢,那个白洛珍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有些什么样的背景靠山,自己的女儿并不占便宜啊! 可是她许黛芊就是豁出去了,男人要的是孔武有力,女人要的是柔情似水。 放眼北平城,也就这两个人让自己能有靠山了,让她可以去振兴许家。 她需要搏一搏! 四十七 http://.biquxs.info/

上海的“立秋”不过就是日历上多出来的两个字而已,天气照样的炎热,空气照样的潮湿,海上吹来的风照样有着海盐的咸味。 方夫人时不时的看着这月份牌上的字儿,从上个月一张一张撕到了这个月,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越看越模糊。 自己的闺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封密电,说是自己不孝,却不得已而为之,难言之隐还望二老能原谅自己。 再者就是林家现在的二少奶奶是阿雨,希望能把她当做自己的替身,也一样是从方家嫁出去的女儿了…… “这叫什么话啊,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到底是为什么呢?咱们之前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孩子她就这么任性呢?这……这算什么事啊!?” 听着自己的老婆这般责怪埋怨,却是满满的心疼与无奈,方冠中的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感受,他也被折磨的身心俱疲,寝食难安。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的闺女会来这么一个金蝉脱壳,儿子方敬槊也打着准备新商铺,新票号,还说什么要研究研究跟洋人一起开银行去。 方冠中催了他好几次,让他回上海的电报和信件也都是石沉大海。 于是方冠中的心里忍不住暗骂这两个小王八蛋,真是成了脱缰之马,一撒出手去那就是断了线的风筝,收不回来了。 “你倒是想个办法啊,咱们是不是该去北平看看呢?说话啊,光是唉声叹气有什么用呢?!” 方夫人皱着眉头哭哭啼啼地催促。 “这不是我刚刚接任新职嘛?这财政司里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办呢!你总要等我缓过手来,再说去北平的事情吧!” 方冠中被催的实在忍不住脾气就开始了气急败坏,又扔给方夫人一句,“真是慈母多败儿!”转身就出了门。 只留下方夫人自己在房间里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方冠中心里也不是没有去北平的打算,陆禾被杀的事情,他也有些心惊。 本来这个陆禾是合适接替韩深的人,韩深的死还没有查清楚,陆禾又一命呜呼了,这世道他竟然有点看不明白了。 “老爷,准备什么时候去北平?”杜义宽知道方冠中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方冠中现在正举棋不定,于是一上来就问去北平的时间,而不是问他要不要去北平,这就也表明了他的态度,去北平是应该的。 “下个星期吧,这几天还要开几个会,甚是繁忙啊!唉,我其实也是无可奈何的!”方冠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就跟杜义宽说话的时候觉得气顺,不用听到那些哼哼唧唧的哭泣与数落,这是他最安生的时候了。 “是,那我就让下人们去准备准备,收拾一下,总要带上些合适的东西过去。” “嗯,去吧,我晚上还有一个应酬。” “老爷放心,我会妥当办好的,这回不能出错了。” 方冠中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杜义宽的背影。 他却在想着,阿雨这个小丫鬟到底能不能在北平那边独当一面? 方家与林家的关系,全都系在一个无缘无故的丫鬟身上,这真是叫人提心吊胆啊! 万一这丫鬟要是行差踏错了一步,林家会不会兴师问罪? 这本是相互扶持的两家,现在维系两家的纽带竟然换成了不想干的人。 这非亲非故的,方冠中自然是不可能放心了。 …… 林鼎阔进门的时候看到安祈雨百无聊赖的在翻看一本书,皱眉头,撇着嘴巴,十分的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表情挺逗的,只是现在他却没有心情逗她。 陆禾的死还有查出个所以然来,上海那边的岳丈岳母就发了电报说是要来北平了。 甚至没有假手方敬槊,这么的直截了当,又打了林鼎阔一个措手不及。 “大帅……”安祈雨看到他回来,就怯懦着站起来跟林鼎阔打招呼。 “你父母要来看你了。”林鼎阔冷了一张脸,严肃的跟安祈雨说。 “我父母?他们早就过世了……他……”安祈雨一愣,他说的不是亲生父母,是方家的二老…… 安祈雨恍然大悟一般的楞在一旁看着林鼎阔点头确认,而后颓然的又坐回了椅子上,眼神涣散,目中无神,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她该怎么办? 要她怎么办? 莫名其妙的就把身子又转回了书桌前面,心不在焉的翻着刚刚的书本,就想是拽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或许多翻翻这本书自己就能免除直面方家夫妇。 真是有些自欺欺人的可笑。 他们会怎么对待自己,质问自己方颖菲去了哪里? 责怪自己李代桃僵? 逼自己现出原形? 这样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回到原来的身份,回到安祈雨的名字里,做那个满心狐疑的小丫鬟…… 或者很简单直接一下,掉了脑袋一了百了,那么阿香呢?萧继东呢? 现在露馅了,自己都人头难保,竟然还有心思想着别人的死活。 “你怎么了?”林鼎阔看着安祈雨的魂不守舍。 “……”安祈雨还照旧失神,整个人就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似的。 “你放心,有我在,他们来了也不会动你分毫。再说了,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糟糕,如果他们不来,那才更麻烦!来了,才是对你身份的肯定。” 林鼎阔就在安祈雨的一旁半蹲了下来,看着她脸色蜡黄,呼吸沉重。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她积攒在眼角的泪水陡然滑落,一双桃花眼登时就如露珠垂落花瓣,娇弱盈盈,盛不下重力,便随流水而逝。 “别哭,有什么想法就说给我听,毕竟我们是夫妻,有事也要一起承担。” 林鼎阔进一步安慰。 “大帅,我害怕……”安祈雨断断续续的哽咽声,终于说出自己心中千言万语汇成的一句话。 “我知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方敬槊给上海去信说了让他们配合,你不要慌张,也许没有想的那么复杂,你还有我呢!” 听了林鼎阔的话,安祈雨止住眼泪,她能靠的人也确实只有他了。 “知道了,我能做的好像也就是去学我们家大小姐的会的那些了。但是,想想方家就这么不见了女儿,他们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吧,我只怕要拿我试问了。” “利益上来说,他们也不会撕破脸皮,关键就是要澄清一件事,方颖菲是自己离开的,谁也没有动过她,这才是最麻烦的事。” “那么方敬槊是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他自己都在北平躲着不敢回上海呢,自身难保,自然也指望不上了。不过倒是也可以利用一下,北平这边的生意刚刚起步,他应该有很多地方用的着我。我觉得最该担心的就是我的大哥大嫂,你说是不是?” “大哥大嫂?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安祈雨不由得一愣,她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这兄弟之间的猫腻,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自己也不好多想,而且最近自己忙着学方颖菲所会的东西,已经是力不从心,人家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她自然也就少操别人的闲心了。 “我觉得有姑奶奶在,他们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安祈雨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哥大嫂可能也是对我有怀疑的,要不然怎么会让那个翠君时不时就偷偷摸摸的往房里看,而且阿香说,她见到过翠君经常往大嫂那边去。还有上次许小姐来的时候,看出来大嫂其实是有意撮合你们的,早知道现在这样的局面,还不如……” 看出来自己的话让林鼎阔脸色越来越难看,安祈雨声音渐小,最后就彻底闭了嘴。 “你说的似乎也没错。”林鼎阔彻底打断了她的话,黑着一张脸,语气轻浮,显然带了冷嘲热讽的意味,只可惜这个冷嘲热讽的对象不是安祈雨而是他自己。 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她不跟自己一条心,似乎在她那里,不论是有了夫妻之实也好,还是自己百般呵护也好,她都没有什么反应,唯一能让自己看懂的就一件事,她着急着想逃跑! “大帅,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我感觉自己现在喘不过气来了,我能学的我都会去好好学,但是到底我只是个替身,那些东西也没有那么好学,我真的需要慢慢把这些事情捋一捋,大帅,对不起,我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人,干不了一学就会的事儿……” 安祈雨看着林鼎阔毅然决然的转身要走,突然心里悸动,忍不住就把所有的话都一律挑明,“大帅,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是我就是一个丫鬟而已,我就怕,万一有一天你会觉得不值了,不想要我了……而我,又无处可去了……” 然而,她的话到底是越说越没有底气,身份上的劣势,地位上的差距,她就是放不开自己的言行,时时刻刻谨小慎微。 甚至有的时候做到了方颖菲的德行,回到一个人的时候也得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甚至找阿香评判一番自己的作为如何如何…… 她不是个当演员的好料子! 四十八 http://.biquxs.info/

外面突然起了风,地上的灰尘被轻松卷起,草叶也一并飞扬,然后有闷闷的雷声响起,接着是雨点落下,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打在竹叶上,好像筛豆子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林鼎阔的面容终于放松了下来,唇边微翘,眼神温和,转过头来看着战战兢兢的安祈雨,终于会心一笑,伸手把她往怀里一揽,“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这么丧气的话,我认准的人是不会说放手就放手的。” 安祈雨就这么绷直了身子,却也没有迎合他,而是缓缓的叹气。 “很多事,你不知道内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担心……”林鼎阔还是觉得自己说出来更好些,于是又把语气软了软,说道,“我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我的生母也是个丫鬟,所以我怎么会看不起丫鬟呢?你的担心多虑了。” 此话一出,没有语惊四座的效果,却也着实把安祈雨给吓住了,他的生母也是个丫鬟?! 怎么会?! 她从前听说的不是这样的啊! 他…… “大帅……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天你问我那有一墙蔷薇的院子,就是曾经我的生母住过的,她在那里生了我,不过我当时还在襁褓之中,就被抱给了正妻,我的养母——齐月。……” 安祈雨真的惊讶了,这样始料未及的事情,传进她的耳朵里一字一句听得真真切切,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在听完林鼎阔的讲述后,她瞠目结舌。 齐月嫁给林崇台几年,都无所出,两口子着急,求神拜佛,求医问药,也是各种能用的方法都用了。 最后说是因为家里缺了一个“引子”,先过继一个孩子过来,这样才能有自己的孩子,称为——抛砖引玉。 果不其然,自从林卓恩到了林家之后,齐月一年后真的就怀孕了。 林崇台喜不自禁,可是又怕生下来一个女孩,没法继承林家家业。 无奈之下,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偷偷的纳了一房小妾。 这个被物色下来好生养的小妾就是原来在林崇台母亲身边伺候的丫鬟,名为润缨。 林崇台那是出了名的孝顺,润缨更是身不由己,她身为一个丫鬟,伺候人那是本分的事情,至于怎么伺候,也都是主人说了算。 她当初被林崇台的几句甜言蜜语也是哄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的就这么成了他的入幕之宾,却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就毁在了这个男人的手里。 她以为自己为他生下孩子,他就会善待自己,起码给自己一个偏房或者小妾的身份,却不知道他要的只是她的肚子而已。 她跟齐月差不多同时怀孕,怀孕时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待遇,好吃好喝,唯有不同的是,齐月的身边有林崇台长久陪伴,而她的身边没有林崇台,有的是一脸严肃的嬷嬷,勤快的丫鬟,还有两个彪形大汉守在门口。 润缨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心中所有的期待都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是男孩是女孩,长得会像谁,还给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润缨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就这么带着所有的期待悄无声息的等着,等到自己生产的那天,林崇台就会过来陪着她了。 齐月先一天阵痛,润缨却还没有动静,林家人坐不住了,也给润缨送去了藏在鸡汤里的催产药。这才不负众望的,两个产妇一同生产。 却没有想到齐月难产,生了一天一夜,耗尽体力,产中血崩,却还是只生下来一个死胎。 林母感叹着大夫的医术高明,自己幸好有了准备,要不然林家无后了。 那边润缨倒是顺利,四个时辰就生下了林鼎阔,只是产后虚弱,又是提前准备好的奶妈,所以润缨生产完之后就没有看到过孩子,整个人被劝说着安心坐月子。 却没有想到,这个男孩就此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身边,反而是抱在了齐月的怀中。 “就叫鼎阔吧,看这孩子长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啊,前途不可限量。” 林家人想要的就是这句话,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孩子,林家骨血就应该是这样的天之骄子。 齐月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将林鼎阔当做自己的儿子,悉心养育,谁都没有告诉过她真相是什么。 同样被蒙在鼓里的,还有润缨…… 她当时得到的消息是,孩子因为早产而先天不足…… 那一刻润缨整个人失魂落魄,孩子没了,林崇台更不会来看她了,她所有的指望都没了。 在这个种满蔷薇的院子里,她渐渐的萎靡,终于郁郁而终。 却不知道,墙外时不时传来的孩子欢闹的声音,其实就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还没死,还好好的活着。 “这个家里的人,瞒着我,瞒着她,也瞒着我的养母,终有一天我因为……因为……父亲被……被炸死,跟姑母聊起往事,这才知道这个尘封多年的秘密。”林鼎阔支支吾吾,他实在是不能再把林卓恩炸死养父的事情说给安祈雨听。 火车爆炸的事件一出,他就多方调查,没想到竟然是弑父这样的暴行。 林鼎阔本想要跟林卓恩算账,却没想到林崇柔出马,拦了下来,最终将润缨的事情和盘托出。 “你父亲这也是一报还一报,呵呵,当年那个丫鬟何等可怜,生下孩子一眼都没看过就这么被关在了小院子里,你父亲再也没有见过她,还告诉我说那个盈芬院里有个女妖怪……女人这辈子到底活的什么意思啊?!到头来,什么都是一场空。我劝你,跟你大哥也不需要这么的剑拔弩张,毕竟都是林家人,内斗,只能自毁前程。你需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鼎阔,人活着都不易啊。他多少也是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就看在小武的份上,给他一个爹吧。” 林崇柔言尽于此,林鼎阔百感交集,终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火车爆炸的事情再不追究。 可是这些陈年往事,到底还是犹如他心里的一根刺,生生的疼在某一个地方。这会儿愿意讲给安祈雨听,那也是又把这根刺给拔了出来,血淋淋的叫自己又得去抚慰伤口好一阵子了。 “一个丫鬟生的孩子,再娶一个丫鬟,应该叫做天作之合,你的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我想现在在乎的是你愿不愿意为了我留下来。” 为了他们之间能够互相信任,林鼎阔把这样的事情和盘托出,安祈雨听到最后也是泪水溢满眼眶,到底自己还错了的,她的担心,她的焦虑,都是徒劳无功的。 “对不起……”安祈雨发自内心的道歉,那种无法言表的内疚,让林鼎阔终于也觉得自己这根刺没有白拔。 凉风吹来,一阵习习的冷气,终于有暑气消退的迹象了,吹散沉闷,吹醒梦中人…… 四十九 http://.biquxs.info/

盈芬小院里,蔷薇依旧花开正盛,安祈雨默默的在墙外伫立,这一墙之隔割断了母子之情,就算是血浓于水却也没有抵挡过那些封建禁锢,这样的错过,就是一生。 林鼎阔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亲生母亲一面,只有一个描述那就是她好生养,想必也会是秀外慧中,温柔贤惠的女人吧。 “弟妹这是看什么呢?”叶川玲突然出现。 “大嫂好。”安祈雨虽然是被吓了一跳,但是终究还是稳定了心神,平静的跟她打招呼,“就是觉得这边蔷薇很好看。大嫂这么巧也过来了?” “是啊,刚刚处理完那些鸡零狗碎的闲事,就随便走走。”叶川玲这回倒是如实回答,她真的没有跟踪安祈雨的意图。 “大嫂辛苦了,家大业大,难免人多嘴杂,我又年轻不懂得这些,不能给大嫂分忧,全都仰仗着您了。”顺便说几句体己的话,也能让叶川玲舒心一下,安祈雨说这样的话一直都是信手拈来。 叶川玲实在是喜欢被人恭维的感觉,方颖菲这话听在耳朵里真是受用极了,于是立马满脸堆笑,热络得上前握住她的手,亲切的说道:“都是自己人,多干一点少干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嫁进林家就不分彼此的。” “多谢大嫂体谅,辛苦了。今天下午我父母的火车就到了,我想亲自去站里接一下,请大嫂给我配两辆车。” “这话说的,亲家远道而来,我都应该也一同前往迎接的,别说两辆车,就是二十辆也当的起。”叶川玲转而吩咐了赵闻桥去准备,又虚情假意的给她赔不是,“就是我太忙了,疏忽了这事,要不是你提醒,还真就忘了。弟妹可别见怪,万一有招待不周的,也给二老解释解释,多担待些。” “大嫂客气了,我跟鼎阔一起去就好了。”安祈雨这是标准的真心话,她可不想叶川玲瞧出来什么猫腻。 “那就好,那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给我说,让丫鬟们传话也行的。”叶川玲本来准备就此离开,却突然又转过身来,神神秘秘的贴在安祈雨的耳朵边上嘀咕了一句,“这盈芬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别看蔷薇开的茂盛,听说闹鬼呢,你可要小心点。特别是怀孕的女人,不合适在这里常呆,阴气太重了。” 安祈雨挺完叶川玲这话,大惊失色的表情立马浮现了出来,脸色煞白,眼睛瞪得老大,然后又木讷的点点头,一只手不自觉的就扶上了小腹,立马招呼阿香让她扶着自己回去。 叶川玲看着安祈雨这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登时有了数,难道这是怀孕了?自己还真试探的是个时候。 不妙! 方颖菲要是怀了孕,生下来一个男孩,那还有彤武什么事儿?! 叶川玲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在阿香的搀扶下走的慌里慌张的背影。这心里就五味杂陈起来,自己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为儿子谋下中央军大帅的位置那是势在必得,谁都不能阻挠。 想到这里,再看远处方颖菲的背影那就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至于到底怎么才能让她不怀孕,不生孩子,叶川玲的目光又扯回到了那面蔷薇绽放的墙壁上。要不然就用这个盈芬小院做做文章,神鬼之说玄之又玄,到时候也找不到她叶川玲的身上。 “她还在看我吗?”安祈雨悄声问阿香。 “好像也是回去了。”阿香侧了侧头,看了一下远处的情景,叶川玲已经不在原地了。 “咱们赶紧回去。”安祈雨紧紧的攥着阿香的手。 果不其然,她料想的没错,大房盯着他们二房为的也就是中央军的军权,林卓恩已经失去了机会,能有一争的也就是叶川玲唯一一的儿子林彤武了。 安祈雨叹息,幸好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怀孕,要不然自己更是成了叶氏的眼中钉,今天自己这般的表现想必她已经有了芥蒂,自己也就只能百般盯防了。 只是不知道大房那边知不知道林鼎阔的身世,若是知道想必又会有另一番争斗,大家都不是正室所出,那就有了公平竞争的权利,这么说来更是要增添麻烦了。 “想什么呢?”林鼎阔提前从军部里回来,就想着陪安祈雨一起接方家二老,本来是担心着她心里害怕,却不想她正在窗边坐着出神。 “没什么,就是看到了大嫂,闲聊几句而已。恰好就在盈芬院那边,她给我说那里阴气重,会有冲撞。”安祈雨轻描淡写,这会儿她要忙活的是迎接方家二老的大架,闲事就只能先放一边了。 “嗯,那咱们就出发吧,别让火车先到了,提早去等着,也好方便行事。” 林鼎阔自然也是先把跟大房的纠葛放在一边,就带着相关人等出了门,浩浩荡荡的往火车站方向派了一个车队。 方敬槊这边知道父母亲临,自然是各种准备,他现在是封箱机里头的老鼠,两边受气不说,两边还都不敢得罪。 自己在北平虽然轻松自在,可是窑子,戏院,八大胡同那是压根不敢沾边,生怕自己露出马脚被父亲的眼线给逮着。 他可没有自己妹妹那种偷天换日的本事,以后的方家他是顶梁柱,所以唯有按耐住自己心里的小悸动,规规矩矩的出席于各大宴会场所,物色能与自己同床共枕一夜的女子,这样方能解一时痛快。 要不然就混迹于琉璃厂,琢磨些金石古玩,显得自己颇有文化,恰好就遇到了许黛芊,两个人一来一去就这么熟络起来,从萍水相逢慢慢的就开始眉来眼去……可是许黛芊却不像方敬槊想的那么简单,她总是吊着自己的胃口,若即若离的叫人捉摸不透。 正在这边乱七八糟的寻思着,那边就见到林府的车队开过来,方敬槊不由得嘿然一笑,看来除了他之外,还有人更紧张。 见到林鼎阔和安祈雨下了车,方敬槊主动的迎上去,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就算是个大舅子,也得看着这个妹夫的脸色,更何况人家还不是自己的大舅子,他不过是沾了安祈雨的光而已。 “大帅,幸会。” “方公子,幸会。” “没想到你比我们还早。” “呵呵,顺道而已,我正好过来看看铺面,离得近就没有回去。”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毫无破绽。林鼎阔也就微笑一下,了然于心。 安祈雨就只是一直保持微笑,静静地听着他们互相寒暄,她真是没有主角的任何感受,局外人才是她最合适的位置。 可是却不知,她才是关键人物…… 五十 http://.biquxs.info/

方冠中和方夫人一起下了火车,就看到排列井然有序的汽车,还有整齐列队的兵士,林鼎阔现在这些人的最前面,首当其冲自然也就最是显眼。 方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一身笔挺的军装,真是鹤立鸡群,再说这长相,眉宇宽阔,挺鼻鹰眸,仪表堂堂还如此的沉着稳重,比着一旁自己的儿子那真是不知道强了多少。 这样的男人,自己的亲闺女竟然没看上?! 或者是说,她到底看没看,就撒手扔给了自己的小丫鬟?! 可能是没看到吧,要不然怎么会说跑就跑了?! …… 现如今,一千个,一万个问号在方夫人的脑子来回转悠,她真是觉得方颖菲真是蠢到了极限,白白便宜了这个叫阿雨的小丫头。 到底是什么样的诱惑能让自己的闺女放弃这样的男人,去逃婚? 要不然就是他们林家暗中做了什么见不得的勾当,把自己的闺女给害了? 反过来再看并肩站在林鼎阔身边的那个女人,难道就是阿雨? 方夫人跟随着方冠中的脚步,下了阶梯,目光这回距离安祈雨更近了。 “父亲,母亲,安好。”做戏总要做全套,安祈雨磕磕绊绊的叫出来这样的称呼也真是受罪。 “好,好……”方夫人真的有点慌张了,这人怎么变化这么大! 那时候自己对于阿雨这个小丫头基本上就没有怎么在意过,能记得的就是她那一双桃花眼长的真是恬静讨喜,话也不多,做事勤快。而今看来,自己真是有眼无珠了…… 这个阿雨出落的真是叫人惊叹,一条淡粉色的云锦旗袍穿在她的身上竟然这般的出彩,改良过得鱼尾袖,更是叫人觉得别出心裁。再看这颔首低眉的娇羞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心动的。 她比着方颖菲的长相,没有丝毫的逊色,要是非说有什么差别,那就是阿雨更内敛一些,没有自己女儿那整日娇纵高傲的神态。 男人在对于女人的选择上,大部分都是更喜欢听话,乖巧的。 林鼎阔应该也不例外。 只此片刻的时间,方夫人的内心里就百转千回了好几个心思。 “嗯,在这里可还好?都觉得适应吗?” 方夫人还是回应了安祈雨,要是一开场就这么冷着,今后恐怕就更麻烦的。 当着外人的面,脸面还是要紧的。 “一切都好,多谢母亲关心。” 安祈雨这一口一声的母亲倒也是叫的顺溜,其实她是差点就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她的母亲只有秋如玉一个。 “能适应就好,能适应就好,万万不可以耍小性子,出嫁的女儿了,就是大人了,时时刻刻都要得体,要明白事理。” 方冠中竟然主动与安祈雨说起话来,而且这种嘱托的样子俨然就是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态度。 “颖菲,什么都很好,二老放心,我也会诚心待她的。” 林鼎阔赶紧接过话来,他只是越听后面的话,越觉得这里面还带着一些威胁与恐吓的意味。 安祈雨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原来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现在突然就成了自己的“爹娘”,她这心里真是百味杂陈。 “那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叙旧了,我已经预定了饭店,都上车吧。” 方敬槊先林鼎阔一步张口,他这会儿怎么都觉得两方的关系别扭而又荒唐,自己实在看不下去当然就要赶紧打断。 “你着什么急?!”方冠中对自己的儿子向来都是毫不留情面,当着林鼎阔的面也是弄的他下不来台。 方敬槊撇了撇嘴,只好不再做声。 “父亲,母亲,一路奔波辛苦,倒不如先安置一下,晚上我定下了家宴,大家一起聚一下。到时候,咱们好好聊聊。” 林鼎阔实在是觉得方敬槊可怜,替他圆场在所难免。 “也好,这边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方冠中立马就随之附和。 就这么达成一致了之后,众人驱车到达了事先预定的北京饭店。 林鼎阔订的餐厅是其中最豪华的一间,招待岳父岳母这个价级别还是尽了心力的。 方家二老看看这样的环境自然也是没话说。 安祈雨一直都很安静的跟在最后,她一个丫鬟的身份不跟在最后恐怕也没有更合适的位置了。 酒菜齐备,主宾入座,不看表情皆是一团和气…… 方夫人也是觉得刚刚开始吃饭,很多事情还是吃饱了再说,这样不会影响食欲。 无独有偶,方冠中和方敬槊也是这样想的。民以食为天,什么都大不过吃饭。 林鼎阔看着方家二老的样子,显然是隐忍不发,但是也攒足了劲要兴师问罪的。 这么一来,自己跟安祈雨的处境就特别为难了,两个人各自为战,就连座位都不敢坐的太近。 这事想来也是,方家的大小姐不见了,而且到现在谁都说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失踪的。 他林鼎阔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跟这个小丫鬟眉来眼去,蜜里调油,方家二老该作何感想? 就算是他们的闺女自己跑了,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总要有个交代。 味同嚼蜡,食不知味,这样的词语正好来形容安祈雨的现在的德行,她手里的调羹已经把小碗里的海鲜粥给搅和凉了,盘子里空空如也,她的筷子也还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前面这一桌子的珍馐佳肴她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早就知道她会是这个样子,可是林鼎阔却无计可施,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也就只能干看着了。 方敬槊这时候倒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不动声色的就给安祈雨夹了菜放在了碟子里。 只是安祈雨却仍旧魂不守舍,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这一举动毫不意外的引来自己父母的嫌弃,那白眼直接的飞了过来,就砸在自己的当面。 方敬槊显然也不是感受不到这种压力,但是他到底还是觉得无伤大雅,自己的妹妹看着人畜无害,其实鬼主意多的要命。 就比方说,他还在上海的时候的事情,楚金凤跟玉兰大闹的那一场。方敬槊最后才发现自己口袋里的那个符咒竟然是方颖菲的字迹…… 显然他这个妹妹其实是想着把自己的风流韵事闹大,提前嫁到北平,提前逃离上海,提前逃离方家…… 可是方敬槊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揣测也没有证据,明明知道亲妹妹偷梁换柱的跑了,他也无计可施。就这么为难安祈雨也真是过分了。 “我们都吃好了,你们呢?”方夫人目光扫过在座位诸位。 “是啊,都吃好了,那就说说正事吧!”方冠中搁下筷子,一脸严肃。 这回都已经酒足饭饱,可是有力气来算算总账了。 安祈雨听了这话,后脊梁一阵的恶寒,脊梁骨就像是被冰碴子扎进去的一样,只觉得又冷又疼。 立秋了,果然就该秋后算账了。 可是难道她不冤枉吗? 她的清白没有了,然后捡了一个林家二少奶奶的名头,捡了一个中央军大帅夫人的名头,她就一定过的舒服了? 在京郊别墅的时候,她那几天过的叫什么日子呢? 谁有替她说一句公道话了。 而且她还想着把自己家的事情查清楚,怎么会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去当林家的大帅夫人。 “那天,伺候了大小姐洗漱,阿香被喜娘叫走了,走了好久都没有回来。后来大小姐说她想喝水,但是茶壶里都是热水,入不了口,让我去给倒一下凉水,就在我倒热水的时候就突然出现了一块手帕,然后满鼻子都是香味,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帅坐在我身边,我的头发也被剪得乱七八糟,两根辫子都变成了短发。我能知道的就这些了……” 安祈雨干脆起身跪在了餐桌旁边,一字一句说的卑怯,最后终于忍不住两行清泪就滑落了下来。 “你们身为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对于平日的所作所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最后还被人给弄蒙了过去。” 方夫人可没有心情怜惜安祈雨的难受,在她眼里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女儿要紧,“把你弄晕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把颖菲给弄蒙了扛出了林府?现在她到底在哪里,我就要问个明白。林府是何等的地位,办一个婚事竟然混进来了贼人,也不知道这中央军的防备都是怎么做得。我听说那天在皇冠酒店里陆次长就被刺杀了,看来这个北平,还不如上海呢!” 她这话说的很是疾言厉色,更不能拍着桌子叫嚣起来才算能解气。 安祈雨倒是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方颖菲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亲娘哪有几个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女儿莫名其妙的失踪,要是这事放在她身上,安祈雨自然也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于是安祈雨心里矛盾着,一边体谅着方夫人的可怜,另一边也为自己的遭遇委屈。 两下里她完全没有能力平衡了,这两个想法拉扯着自己,生生要把人给折腾散架了。 五十一 http://.biquxs.info/

兴师问罪的阵势已然拉开,方家老太太这是真的没打算给林鼎阔留面子了。 方冠中听了自己媳妇这么毫不留情面的话,也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对面的这位是中央军的林大帅,自己在北平还有新来局的生意,如此直接的怒对真是过分了。 于是,方冠中在林鼎阔始终沉郁的表情还没有转变为反击之前,适时的干咳了两声,然后接过来话头,挽回即将谈崩的话题。 他缓缓说道:“先不要着急,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顺便就在桌子下面拽了自己的老婆一把,叫她适可而止。 可是还没等方冠中张嘴,林鼎阔这边就发话了:“中央军坐镇北平,却让暗杀事件屡次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确实是大意了。可是这样的事情,似乎与千金的失踪区别还是很大的。” “如果,劫匪贪图钱财,那么这么多时日还没有提出要求,我们林家没有接受到任何的要挟放人的条件。如果,是贪图美色,那么为什么是已经到了林府之后,直到入了洞房才动手,应该在路上就把人给劫走,大街上的鱼龙混杂岂不比林府更加容易。除非监守自盗,要不然怎么会能如此顺利的偷天换日?” “再者说了,拿一个丫鬟来顶替,这是没有看得起我林某人了……” 语惊四座的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得罪干净了,安祈雨的神色又暗淡了一下,嘴边不自觉的一抽。 林鼎阔真的是豁出去了,要的得罪就得罪干净,撕破脸皮这件事,他不是不会干,要是偏袒了安祈雨,方家人定然不会放过她,或者还会说是她勾引了自己。 要是不摆清自己的位置,方家人更是要跟他去要方颖菲这个人。 前前后后查了很多,林鼎阔最后的断言就是方颖菲是自己跑的。 “阿雨,你给我过来!”方夫人听了林鼎阔的话,更是怒不可遏,他这意思是自己的闺女逃婚,却还要唯方家是问了。 她一时气堵,就只能拿着安祈雨排解。 “是!”安祈雨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几步跨到了方夫人的面前。 她这么的迅速甚至连林鼎阔都没有反应过来,方敬槊也是吃惊于她的胆量,就这么站在方夫人的面前,有着壮士断腕的悲壮,还有知错认错似的爽快。 被她这么一站,方夫人突然就有了压迫感,自己坐着,她站着,这样高度上的差距,陡然就有了正邪之分似的。她显然不是来认罪的! “跪下!”方夫人到底还是怒到了极点,眼睛瞪圆了才觉得自己占了上峰。 安祈雨毫不犹豫,直愣愣的就这么跪在了她的面前。 看的林鼎阔一时心惊,后槽牙当时上下磨在了一起,恨不能立刻咬碎了。 “嘶……”方冠中倒抽了一口凉气,随着安祈雨跪在地上的那一声闷响,他的脑门上立即渗出了汗珠,冰凉凉的叫自己发冷。 “夫人,我跪你不是因为我错了,是因为我感念方家给我一隅之地,让我有栖身之所。但是我所受到的屈辱也算是扯平了,我没有耍花招,我没有勾引大帅,我是受害的那个人。虽然我是个丫鬟,但是我知道对错,您是长辈,今后林家与方家之间,我想还是需要我来扮演这个纽带的角色,直到大小姐愿意回来。” 这一番话,说的真是深得人心,方夫人简直成了不识大体的跳梁小丑,而安祈雨顾全大局的高大形象立马凸显了出来。 “赶紧起身,赶紧起身……”方冠中立刻就将安祈雨一把拉了起来,方敬槊也跟着搀扶。 可是安祈雨并没有这么趁势,而是甩掉了两个人手,转头对林鼎阔说:“大帅,抱歉了。” 然后立刻大踏步的出门。 林鼎阔转头就追了出去…… “丫头!丫头!……” 安祈雨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穿不惯高跟鞋,可是这时候却能行走如飞,身后的人越是喊,她越是停不下来,就好像林鼎阔不是在追她,而是在撵她一样。 她真的很想逃跑,却一把被萧继东给拽住了胳膊,她不得不停驻脚步,以为是林鼎阔把自己给拉住了,回头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萧继东。 林鼎阔就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百感交集的望着她…… 那种心疼,那种不舍,那种歉意一起都汇聚到了眼神里,安祈雨看的清清楚楚,就这么赌气走人,然而她却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萧继东默默的松了安祈雨的胳膊,他这时候才知道,安祈雨走不了,那个身后的男人已经成了她的牵绊,自己多余。他望了望林鼎阔和安祈雨,就只是这么低头离开。 “你去哪里?”林鼎阔一步上前立马把安祈雨捞进了怀里,紧紧拥着。 “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安祈雨回答的老实又平静。 “那就跟着我,在我身边。”林鼎阔坚定的语气告诉她,又给她道歉,“是我不对,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本来我也就是个丫鬟,他们说的都没错,是我自己不想认命,是我错了……” “以后不会这样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林鼎阔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突然一晃,再抬头看时真的是自己的姑母——林崇柔。 大喜过望! 他也不是没想过请姑母来,可是就怕真的让双方下不来台面。 “怎么了?这么可怜巴巴的?” 林崇柔看着这对苦命鸳鸯的作为就知道方家二老没让他俩好过。 “刚刚出了点状况,已经是谈崩了。”林鼎阔唯有据实相告。 安祈雨不敢多言,耷拉着脑袋也不敢看林崇柔扫过来的凌厉目光。 “我就知道会出事,你们两个,真是不叫人省心啊!”林崇柔对着这两人指指点点,一副恨铁不成的样子。 “是我没沉住气,激怒了方家伯母,她这才跟着受了委屈。”林鼎阔唯有全部承担。 “也有我的错,是我说话太冲了。”安祈雨陪着一起认错。 “知道了,我进去看看。”林崇柔白他俩一眼,就这么昂首挺胸的推门进了餐厅。 她也想了对于方家人,必然是要恩威并施的,哄得他们跟自己合作,要不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林崇柔沉了沉心思,在推门之前就换了淡然处之的表情。 五十二 http://.biquxs.info/

方冠中看着自己老婆哭天抹泪的样子,更是觉得心烦不已。“自古慈母多败儿”,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自己早知道就应该提前给她说一声,现在闹得两家关系僵持,这怎么可能成为方家来上海的初衷?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腌弥补。 恰好这个时候林崇柔推门进来,这下突然就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方敬槊一见林家的大姑妈来了,立马就殷勤起来,让座,端茶,倒水。 “贵客远来,我因有事没能亲自迎接,实在是失礼了。”林崇柔这话当开场白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怎么会,怎么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林家姑母也不用这么客气。”方冠中算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很识趣的借坡下驴,顺便也给自己媳妇一个眼色。 “是呀,是呀,不用客气了,都是亲家,客套就外气了。”方夫人赶紧搌搌眼泪又增加了勉强的笑意。 “这样吧,我来做个和事老,就把话说开了。方家的孩子是在我们林家不见的,我们林家人有义务把人给找回来,甭管是颖菲自己离开的,还是另有其他原因,我们林家人都不会坐视不管。至于现在,这个丫头取代了颖菲的位置,那也是事出无奈。鼎阔这个孩子重情义,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清白就这么没了。纵然是个丫鬟,在我们林府对待下人也不会轻视的。现在是民国的,比不得从前皇帝老子坐天下的时候,人人都讲自由,平等,我们中央军也是讲这个的,而今木已成舟……方家和林家又都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因为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说是不是?” 这么一番话确实听着叫人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林崇柔这个和事佬当得果然称职。 方家三个人先是面面相觑一下,而后就深表赞同的齐齐点头。 “说的是呢!我们其实也就是为了孩子的事来的。人不见了,我们心里也是着急,方才只是一些误会而已,说开了也就算了。颖菲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最后这句话可是说到了点子上,方夫人还是嫉妒阿雨这个丫鬟的。 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是从古至今的父母情节,从未更改过。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翅膀硬了,咱们却老了。”林崇柔感慨的这一句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场宴会终于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就算谁的心里觉得不舒坦,那也得憋着。 方夫人离席之后,越想越是觉得委屈,自己孩子不见了,却还不能讨个说法,这真是窝囊,忍不住就问了出来:“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我还是觉得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忍着,你自己也不想想颖菲都干了什么。林崇柔去上海下聘礼,她就把脸遮起来不见人,到了北平,咱们准备了多少礼服,她一件都没穿,竟然穿着棉袄结婚,大夏天的她是疯了吗?还说什么过得厚实,纯属胡说八道!她一个留洋回来的女学生,哪里就来的那么多旧式风俗,便是你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讲究,说到底就是她逃婚,难道还要去跟林家理论?!” 方冠中指关节在房间的书桌上敲得特别响,最后看着自己媳妇的眼泪又要下来了,生怕她又哭的自己招架不住,这才换了口吻,“要我说咱们还是安分守己一些的好,他们林家雄霸北方,那可不是吃素的,林鼎阔这个人虽然看上去脾气温和,可是惹急了也不好说会干出什么事来。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不要总是找麻烦。要紧的是,咱们自己要把颖菲给找回来。再有就是回到上海把事情都安排一下,把家里认识阿雨的人都给安排好,让他们闭上嘴巴,以后阿雨就是颖菲了。” “我不甘心……” “是要命,还是要不甘心?” 方夫人终于咽回去她下面的话,坐回了位置上,木木呆呆的陷入了沉思。 而方冠中暗自庆幸自己当时幸好因为新上任财政司的司长,忙的不可开交所以没有答应和老婆一起来北平送亲,而且敷衍自己老婆的借口是长辈亲自送亲未免掉价。 要是方颖菲逃婚这事当着他们两个长辈的面儿上,恐怕方家是骑虎难下,林家问责起来自己就更是百口莫辩了。 自从儿子把密电发回家,他也是思来想去了好久,自然也是各种找人暗中调查寻访,这样的事情简直叫人难以启齿,又要找人又要隐瞒,个中辛苦也只有方冠中自己能体会的来了。 “把去把大少爷叫来。”方冠中给杜义宽吩咐。 “是,老爷。”杜义宽转头就出去了。 此时的方敬槊就在隔壁,他在房间里各种踱步,想着该怎么应对自己的爹娘,是和盘托出还是明哲保身。 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自己的潇洒自由——果然两难啊! “大少爷,老爷说让您过去一趟。” 怕什么来什么,方敬槊就知道爹娘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 说是让自己回房间休息,其实不过是他们二老先琢磨一下怎么逼问自己吧。 “是。”面对杜义宽,方敬槊一样是恭敬的态度,毕竟他是父亲的心腹,而非下人。 “宽叔,你说,父亲会问我什么呢?我该怎么办啊?”方敬槊忍不住问杜义宽。 “大少爷,我觉得您还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大小姐闹这么一出,谁都兜不住。最好是找到人,然后从长计议。” 听完杜义宽的话,方敬槊叹了一口气,纸包不住火,这是必然的。 “父亲,母亲,您叫我。”方敬槊规规矩矩的站着,那态度就跟逃婚的人是自己一样。 “你跟颖菲在来北平的火车上,有没有什么异样?” “除了,妹妹不愿见人,别的就没有什么了。林家接亲的人,颖菲全部都拒见。就跟两个丫鬟躲在自己的车厢里,有什么事都是我里里外外的去照应。” “唉……” “看来颖菲这是早有打算的,可是有些事怎么就不给我们说明白呢?非要……呜呜呜……” “你就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啊?!”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也不是很确定,谁我也没告诉……您看看这个……” 方敬槊战战兢兢的把一张照片掏了出来,递给了方冠中。 “这旁边的这个压低帽檐的人,看看是不是颖菲?”方敬槊指了指照片边缘露了半张脸的人。 方冠中两口子一起凑了过来,那股子仔细的劲头,真是明察秋毫到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看着像啊,这什么时候拍的?” “那天我们一起参加晚宴的时候,就是陆禾被刺杀的那个晚上。当时恰好有记者在场,陆禾一死,就炸锅了,于是就人拍了这个照片。我想着咱们方家的产业要在北平落地生根总要有个宣传,于是认识了几个报社的朋友,结果无意中就看到这个照片了。” 方敬槊说这个话的时候那是前思后想了好久的,其实还不就是因为他想跟许黛芊套近乎,又听说她爱摄影,于是就想是不是能学点什么摄影技术好给许黛芊拍照。 就这么误打误撞,方敬槊发现了自己妹妹竟然出现在那天晚宴的照片里。 他当时也是拿在手里端详了许久,越看越觉得这人就是自己的妹妹。 只是,方颖菲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为什么又是这个偷偷摸摸的德行,一切就不得而知了…… 五十三 http://.biquxs.info/

这事说来也是蹊跷,陆禾被杀之前,方颖菲瞅准了可以杀谢成肃的机会,准备在盥洗室里埋伏,可是没有想到安祈雨竟然进来,怕她发现自己,于是就先一步将她给恐吓住。 就这个空档,云流苏先一步下手的对象不是谢成肃反而是陆禾,方颖菲当时就急了,与他争执不下乱了分寸,不小心就闯入镜头里。 幸好,她及时闪身,也就只是一个在压低帽檐下模糊不清的侧脸,要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恐怕真的很难辨认。 方敬槊很是巧妙的把这些洗出来的照片都一一过目,最后就悄悄的把这张照片给藏了起来。 这张照片可真是让他欢喜让他愁,欢喜的是自己给父母造假的那封密电成立了,愁的是自己这个妹妹这么的神出鬼没,他总要花费心思一探究竟。 …… 安祈雨与林鼎阔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每次出事都是这么整整齐齐的坐着,两个人同样的一言不发,沉默的叫人害怕。 阿香在门外急得不行,就想问问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可是这两个人自打进屋之后就没动静了,她一个下人总不能贸然闯进去。 “大帅,少奶奶,热水备好了。”翠君突然出现,她看出来了阿香的不自然,就这么自作主张的伸头往屋里喊了一嗓子。 翠君对于阿香来说就是一个别扭的存在,她们之间一直都是陌生的让人看不懂,照理来说同住在一间房子里,同伺候一样的人。怎么就热络不起来呢?她自知被分在东院的目的,所以总上赶着跟阿香聊天,可是阿香这边就总是爱答不理的,她深得安祈雨的真传——言多必失。 可是这会儿翠君突然的这么一嗓子倒是让阿香这瞻前顾后的心理有了一丝曙光。 “端进来吧!”里面是林鼎阔的声音传来出来。 翠君给了阿香一个眼色,就把铜盆交到了阿香的手上。如此的善解人意,还真的让阿香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么的帮着自己,阿香还真有点感恩戴德的心思。 给了翠君一个感激的微笑,阿香就端着铜盆推门进去了。 一进门就瞅见林鼎阔和安祈雨安静的坐着,看样子是挺要命的,要不然不能是这样的状况。这方家的父母本就不是个善茬儿,他们两个人一个头两个大的德行让阿香也一起跟着揪心。 “我先出去一会儿,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林鼎阔站起身来就出门去了。 很多话,她应该跟阿祥聊一聊或许,比跟他说起来会更随意一些。 “谢谢大帅。”看着林鼎阔出门,阿香和安祈雨竟然异口同声的感谢。 “方家那两个怎么说的?你快说说,我都着急死了。”阿香迫不及待的紧挨着安祈雨坐下。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各种刁难呗。”安祈雨无精打采的趴在了桌子上。“真是受够了这家人了!生出来两个惹是生非的儿女,让别人生生的为他们当替罪羊,现在他们还来倒打一耙,说是我和林家不知道耍了什么样的手段,把方颖菲弄丢了!” 果然在阿香的面前安祈雨的措辞是没有任何顾忌的,她受了这一晚上的窝囊气忍得是很辛苦了。 “那么大帅怎么说?有没有护着你?”阿香一声连一声的问。 “他也不能太护着我了,要不然方家更会不依不饶的,所以……”安祈雨嘟着嘴,越说越伤心,再多想点儿,估计眼泪都要绷不住了。 “唉,你们两个人还真是苦命鸳鸯啊!难为你了。”阿香跟着叹气。 “不过,方家那边的意思我看也是放松了。最后还是姑奶奶给圆了场,他们不再追究,而是一起齐心协力找回方颖菲……”安祈雨剩下的话就没说,找到了方颖菲之后自己何去何从呢?好的结果是还留在林家当个小妾,坏的结果——脑袋搬家吧! 自己这提心吊胆过得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也不是不信林鼎阔对自己的好,怕就怕他对自己的好反而招来杀身之祸,让人嫉妒,让人眼红;怕就怕他对自己的好,也不能为自己遮盖住身份,早晚有一天,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命丧黄泉了;怕就怕自己过分依赖他,最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却不得不舍弃自己,保全林家…… 她也就配这么如履薄冰的活着了。 “姑奶奶人真好啊,幸好有她在呢!”阿香听到最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你说这要是大嫂知道我是假的方颖菲,她会怎么样?”安祈雨突然想起来叶川玲。 “可不能让她知道,我最近一边洗衣服一边偷听这府里的老妈子闲聊,她们都说大少奶奶对方家那是眼中钉肉中刺呢,叶家现在在北平城里的实力都被方家给挤走了,心里窝火的很。要是知道你是假的,我估计咱们会死的更快点!” “我早就看出来叶川玲没怀好心眼儿,她不知道这事,估计也会闹出别的事,你看她今天吓唬我的时候,那种表情,摆明了就是想让大帅绝后,自己的儿子就可以继承帅位了。” 安祈雨说这话的时候,后槽牙磨了一磨。 “所以你才要生个孩子,这样就算是方颖菲被找回来了,你还能母凭子贵,留在林家,做个小妾也比死在别人手里强吧。大帅对你那么好,你有了孩子,他会更欢喜的。我说的没错啊!” 阿香觉得安祈雨是开窍了,自己当初的提议她听了进去,所以声调恨不得都想抬高一些。 “不,要找个理由搬出林府,这样下去才能安全些。恰好,叶川玲对我这么一吓,我反而有了借口。毕竟顶着方颖菲的头衔,他们也知道大帅宠我,名正言顺的就说在林府住不惯,非得搬出去不可。” 安祈雨的话与阿香的话背道而驰,她才不会蠢到生孩子来巩固自己在林家的地位。本来就是一个身份有疑点的大帅夫人,再生个孩子,难道到时候让别人弄死她的时候,连带着孩子一起跟着遭殃吗?她受够了这样的待遇,况论孩子……稚子何辜? “啊?!”阿香真没想到安祈雨会这样安排。 可是她知道安祈雨是个有主心骨的人,她比不了她的目光长远,于是也就只能恹恹的闭口。 五十四 http://.biquxs.info/

见到阿香出来,林鼎阔这才进门,安祈雨起身给他宽衣,又将床铺铺好,动作流畅利落,看在林鼎阔的眼里倒是有些心酸。 她是个当丫鬟的好材料,却不合适当大帅夫人。 “怎么不叫丫鬟收拾,自己动手做什么?”林鼎阔到底还是心疼她,随口就这么说了出来。 “当丫鬟的命,无事可做,做做这些,打发时间呗。”安祈雨撇了一下嘴,也不正眼瞧一下林鼎阔。 “哟,脾气见长啊!敢跟我顶嘴了?”林鼎阔调侃的语气跟安祈雨开玩笑。 这么看来,林鼎阔的决定是对的,很多话安祈雨能说给阿香听,却不太好说给自己听。 方才,她还一脸的凝重,跟阿香聊了聊这会儿就释怀很多。 金兰之交有时候比夫妻感情似乎来的更随意一些。特别还是像他们两人之间这么不对等的夫妻关系。 林鼎阔身为一个男人,总要让着自己媳妇的。 “不敢,我是丫鬟,您是大帅,能伺候您是我这个当丫鬟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安祈雨仍旧背对着林鼎阔,对着这一床的铺盖,又是整理又是请扫的,那股子嫌弃劲儿,当时就把林鼎阔给气笑了。 一把从身后把她给抱住,整个人的动作也给禁锢住了,由不得她有半点动弹。 “你这个小丫鬟,现在可是了不得了,都敢给我脸色看了,我是不是把你给宠坏了?嗯?” “大帅不是还嫌弃我是个小丫鬟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我也觉得掉价啊!哼!” 安祈雨挣扎了几下,却还是丝毫不能逃出林鼎阔的怀抱,于是只能赌气的把脸转向一边。 林鼎阔反而把脸贴了过来,就黏在安祈雨一侧的面颊上,有细密的胡茬扎在她的皮肤上,痒痒的,还有点疼,他是故意逗着她。 “我倒是觉得你数落方夫人的几句话真是绝妙,恨不得给你拍手叫好。权宜之计,我说话没有偏袒你,你就不要计较了。咱们才刚好了这些天,不要让不相关的人给搅和了。你说是不是?” “那么,我想从这里搬出去住,行吗?”安祈雨利索的问林鼎阔。 这么突然,一下就把林鼎阔给问懵了。 “你这什么意思?!”林鼎阔一下就松了手,语气严肃,他的理解显然偏差了。 听出来了林鼎阔的介意,安祈雨回头给他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咱们都搬出去,另立门户。就说……我喜欢骑马,要建一个马场,还……住不惯中式的房子,喜欢住二层洋楼。可以吗?” 林鼎阔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有点想多了,于是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就这么一个原因?外人会说你们妯娌不和,于林家不利啊!” “今天上午,我在盈芬小院外面遇到大嫂,她吓唬我说,盈芬小院会闹鬼,还说会冲撞女子,会让女子不孕。要不然就说我被吓着了,非得搬出去不可。怎么样?” 林鼎阔听完安祈雨这话,立马伸手摸在了她的小腹上,神秘又惊喜的问:“真的有了?!” “怎么可能!”安祈雨皱了一下眉头,白他一眼没出息的表情。 “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每次都吃药。不过这倒也是个法子,只是我觉得还应该再让人信服一下……”林鼎阔这话说的突然就一本正经了起来,“要不然咱们就别顾虑那么多,要个孩子吧!” “不可能!”安祈雨又转过身去,话说的毅然决然。 林鼎阔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安祈雨又说道:“大帅,别逼我,我有我的考量,现在的情况危机四伏,再要个孩子一定更是没法喘气了。我只是觉得,大房他们看着咱们看的太严实了,万一知道我是假的方颖菲,恐怕不只是我脑袋搬家那么简单,大帅您也会为难的。您也说了林家您是正统的血脉,我不想让您为难。” 林鼎阔终于被安祈雨堵的没有了话,他就是想着宠她,却忘了自己的身份。 而她,恰恰相反,总是时时刻刻惊醒着自己,她的身份是丫鬟,就算是心里有他却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放开了去爱他。 这种忐忑,这种矛盾,这种纠结,她真的不能期望他了解。 “是我不好,没有给你安全感,让你在府里也总是战战兢兢的。要不然这样,咱们再演场戏,我让萧继东去安排一下,到时候咱们就打着盈芬小院闹鬼的幌子搬出去。好不好?” “好……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蹊跷,想给你说,又怕你说我多心,多事……” “你说,我听着。” “大嫂跟赵管事之间,总感觉不清不楚的,那个眼神我觉得不太对。” “这事我知道,不止我知道,就连我大哥都知道。他们两个人就是有猫腻。大哥觉得自己残了,有愧于大嫂,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小武是大哥的孩子,其余的都不重要。” “哦……” 安祈雨真是觉得始料未及,这样的事情难道在林府是公开的秘密吗? 匪夷所思的叫人头皮发麻! “放心吧,赵闻桥什么本事我都让继东盯着呢,他翻不出我的五指山。无非就是偶尔从采买里抠唆出些钱财来,中饱私囊罢了。叶川玲也是命苦,十四岁就进了林家的门,却还是因为给我母亲冲喜,小小的年纪就做了母亲也是可怜。大哥那个时候不懂得疼人,总是一心都在军政上,自然就把她给忽略了。” 再往后的话,林鼎阔就没说,他总不能说林家这也是为了遮羞,才这般的阳奉阴违吧。 有一天林卓恩突然回家,恰好就把叶川玲和赵闻桥堵在了房间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林鼎阔呢! 要不是他发现了这两个人的奸情,得把林卓恩给叫来,瞒天过海就这么躲过去了那也是有的。 可是林鼎阔就故意让林卓恩知道了这件事,绿帽子戴的这么堂而皇之,安祈雨真是觉得闻所未闻。 林鼎阔微微一笑,他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人,看着别人不顺眼的时候,下手整人一样毫不留情面。 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装着若无其事,一不能戳穿,就这么恶心着林卓恩,二不把赵闻桥撵出林府,就这么折磨着他们夫妻俩。 林卓恩还得觉得林鼎阔对于自己大房的丑事一无所知。 互相就这么试探着,互相手里都捏着对方的短处,还要互相装聋作哑的卖傻,有时想想也真是挺有意思的。 安祈雨干咳了一声,只觉得这豪门大户一个比一个不干净,原来只觉得方家就让人觉得恶心,现在看来林家比着方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事情在听安祈雨的耳朵里,反应到脸上的表情只能是目瞪口呆。 五十五 http://.biquxs.info/

午夜沉沉却并不寂静,外面秋虫低鸣,时不时的还会有遥远的犬吠声传来。安祈雨蜷在林鼎阔的怀里,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原本觉得自己累了一天,又被方家父母给教训了一顿,应该无精打采的,却没想到反而是越来越精神了。 耳畔是林鼎阔均匀的呼吸声,听着很是踏实。 安祈雨翻了个身从林鼎阔的怀里退了出来,一个人缩在床铺的最里面,闭着眼睛还是头脑清醒,没有困意。 好不容易熬过了盛夏,初秋的夜晚应该是稍微舒服了的,可是她就这么不争气的失眠了。 说白了,还是自己无能,没这个本事承受他们豪门大户的腌臜丑陋,忐忑的各种联想,就怕到头来她亦是成了这深宅大院的牺牲品。 一时烦躁,安祈雨就又翻了一个身,恰好与林鼎阔相对。 他长得多看好啊,说不吸引自己那都是她在骗自己而已。 其实安祈雨心动过好多次了,每次听他给自己说那些下保证的话,她都会心头一颤,可是又逼着自己不要当真。 这样的纠结与矛盾真是要把她给折磨死了…… 思来想去,最后却真的有点舍不得了。他对自己太好了,就算这种好带着功利心的,她也还是没有抵挡得住。 真是舍不得了…… 要是他是个普通人该多好…… 自己的各种留恋不舍就能得偿所愿,与他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这会儿,趁着他睡着了,安祈雨突然心念一动就凑了过来,蜻蜓点水一般的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急忙缩了回去。 然后在墙角远远的看他,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尺多的距离,她却感觉隔了好几米一样。就这么端详着,就这么欣赏着,还为自己偷亲他得逞而欢欣鼓舞着。 “还不睡?”林鼎阔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没有睁眼睛,就这么只是动了动嘴唇。 把安祈雨给活生生的吓住了,她刚刚的随心所欲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愣愣的不敢回一句话,恨不能将整个人都像猫一样团成一团,找不到脸面藏在了哪里,也就找不到她现在到底有多丢面子。 林鼎阔还是没有睁眼睛,侧了一下身子腾出一只手来,就把她又捞进了怀里,闻着她发丝间的清香,就不再发话。 安祈雨缩在他的怀里,禁不住微笑,他应该也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吧! “傻丫头!”林鼎阔宠溺的一句,又将她搂的更紧。她亦是将自己的胳膊也揽在了林鼎阔的肩膀。 他们两个能交心的时候不多,也就格外珍惜。 其实林鼎阔觉得安祈雨一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应该是身心俱疲,早该睡了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精神,偷偷摸摸的来亲自己。 一时间,甜蜜溢满心底,他本就有浅睡的习惯,恰好就把安祈雨逮了个正着,岂有放过的道理? 更要命的是,这小丫头的一条腿正好蹭到了他的要害之处,这样的惹祸上身,他想放过她都有些难了…… 只是两个人现在贴的太紧密,简直没有林鼎阔可以发挥的余地,他唯有将她给松了,换个姿势,拖住她的脸颊方能毫不留情的吻住安祈雨的唇瓣。 再深一步,就将她的香舌也一并吞没,安祈雨没想到他会这么急切,自己被他吻的嘴唇发疼,舌尖也略略麻木,忍不住便想挣脱,只是她这么一推反而是欲拒还迎,引得林鼎阔变本加厉对她更是丝毫没有放松,而她能做的只有被动接受,直至最后整个人都被他压在了下面,动弹不得。 呼吸不顺,行动不便,安祈雨完全是待宰羔羊一般,完全坐以待毙,只能是在林鼎阔的唇边用牙齿磕了一下,警告他不要太过分。 “还敢咬我,看我怎么罚你。”林鼎阔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警告”。 其实她哪里会真的下狠心去咬他,不过是让自己得以喘息罢了。 “大帅可饶了我吧……人都要叫你给吃下去了……”安祈雨喘着粗气求饶。 昏黑中看不清她的面容,要不然她定是会羞得面色绯红,整个人都想被埋进被褥里。 “你先招惹我的,现在求饶晚了,我还没来真格的呢,你着什么急啊!”林鼎阔看着身下的安祈雨不停躲着自己的目光,唯有眼角上的泪花闪动的让自己心疼了一阵。 “讨厌……”突然就觉得下身被挤进来了什么东西,滚烫的与自己的肌肤相摩擦着。 就把头别向了一侧,却又被他含住耳垂,这次轻柔了很多。舌尖与耳垂来回的摩擦,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她的敏感所在。 安祈雨倒吸一口气,立马就觉得招架不住,配合着他的节奏,自己也忍不住迎合上了自己的身子。 双腿就圈住了他的腰部,终于两个人完美的贴合在一起,就连律动的节奏也合在一起。 安祈雨这回再忍不住了,就低声的哼哼唧唧,听在林鼎阔的耳朵里更是心弦拨动,激发的触发他的占有欲。 “鼎阔……呃……” “我在……我一直都在……” 她的指甲在他的背后留下深深的痕迹,鲜红的一道又一道血印。 林鼎阔觉得疼,却也顾不上,主题太过明确,就连这小插曲把他虐待的也很是痛快。 安祈雨终于被折腾的累到无力反抗,又回到了蜷在林鼎阔的怀里,刘海上湿漉漉的,黏在一起,她却怎么都不想动一下。 床铺凌乱,上下全是铺盖,可都没人在乎,他们两个人这样的拥抱姿势犹如互相依偎,坦诚相待,这似乎这正是赤子之心的表现。 是该好好奖励她的,终于摆脱了唯唯诺诺,敢于给自己表露心迹,林鼎阔自然是大大的赞扬,这样她以后就是爱自己的,有爱便不会舍得离开。 风吹过树梢,来回的摩挲着叶片,时而徐徐,时而温柔,时而急躁,然而秋风送爽,褪去炎热,有朦胧的水汽浮了上来,可也是淡如薄雾,氤氲之息只添了浓情蜜意。这应该也是最好的时候,最恰当就是最合适的。 月落,风清,云开,这一夜似乎有点太快。快的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或许会很快见新的一天吧。 五十六 http://.biquxs.info/

这样的时光对于林鼎阔和安祈雨来说是宝贵的,对于赵闻桥和叶川玲来说也一样宝贵。 不同于林家二房的平静与温馨,这对狗男女是在久别重逢的翻云覆雨之后才大汗淋漓的依偎在一起。 叶川玲手指头戳在赵闻桥的脑门上,撒娇道:“你就是没轻没重的。这么猴急,都弄疼我了!讨厌!” “这么久都没睡在一起了,我这不是想着好好心疼你一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你都快想疯了。再说了,我还有别的要紧事给你说呢!”赵闻桥握住叶川玲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亲了又亲,腻味的叫人鸡皮疙瘩掉一地,都能煮小米粥喝了。 “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想早点睡呢!”叶川玲打了个哈欠,一脸倦意。 “咱们家新进门的那个少奶奶,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我看八成是个假的!” “啊?!” 叶川玲惊讶之后,便立刻沉默,她回忆新婚之时,方颖菲跟着林鼎阔拜堂,那么厚重的棉衣棉袄,顶着密不透风的大红宝石点缀的盖头…… 当时自己都佩服她的这份定力,受得了这样的酷热天气,果然是方家的大小姐,如此的真非同凡响叫人五体投地。 姑奶奶人不到场,她也照旧跪下冲着那个方向磕头礼数周到,态度恭敬,真是挺有大家风范的。 可是后来祭祖的时候再瞧见她,就觉得跟婚礼上有些不同,这么的弱质纤纤。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纵然没有看到那时候方颖菲的面容,可是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么说来,自己那个时候的感觉到真的是对的,因为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别扭。 “你有什么证据?” “我当时跟着一个喜娘清点嫁妆的时候,这个小丫鬟就站在旁边,她那个时候还是梳着两个麻花辫,但是那对桃花眼一定没错。” 叶川玲脊背突然一寒,她回想这些日子来自己跟方颖菲互相接触的情景,从初见到盈芬小院自己突如其来的吓唬她…… “你怎么早不说?” “那几天还没有确实的把握,我这几天就是找人到处的打听那个清点嫁妆的喜娘呢,总要有了人证这才算是有了把握呀。” 叶川玲听着赵闻桥的这些话,又沉默了一阵,她真的是做了蠢事了。就这么轻易的打草惊蛇,这么一来万一要是把这个假的方颖菲给吓走了,那可怎么办?! “那么你预备怎么样?”她是没有了主意,喃喃的问赵闻桥。 “自然是要告诉大爷的,二少爷这么喜欢这么丫鬟,要是知道她是假的,大爷非要除去,两个人一定是要势同水火了。” “万一二少爷知道真相呢?……” 这一回倒是赵闻桥被问住了,他仔细想想今天应该是方家父母来北平的日子,可是看着东院没有什么大动静,那两口子还是蜜里调油一般的牵着手从外面回来,一路有说有笑的,真是看不出来哪里有了问题。 莫非方家的千金大小姐不见了,方家就这么认栽了? 那也只有一个可能——林鼎阔的手段。 “这么一来就应该说给大爷听了,咱们林家豪门大户,怎么可能娶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进门当林家的少奶奶呢?而且林二少爷还是中央军的大帅,大帅夫人那更是不能马虎啊!” 听了这话,叶川玲心里就有了数,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个假的方颖菲就是争抢的那口活食。 “那你就多费费心吧,凡事要滴水不漏,别最后被惹了一身骚就行。”叶川玲眉目舒展,转身就躺在了旁边,唇边一丝不可琢磨的笑意渐渐的浮出而后又隐去。她的心里,到底觉得这场硬仗,自己是有胜算的。 他们叶家到了自己这一脉全是窝囊废,要不是靠着她嫁进了林家恐怕早已败落。 她嫁进来的时候,其实也有些狼狈,目的是给林家冲喜的,齐秀越常年病着,从自己盼着活下去到自己盼着赶紧死,唯有觉得没看到两个孩子成家立业。 挑选了叶家的原因,也是算的生辰八字,叶川玲是农历七月初八生的。 正好在七夕后一天跟林卓恩的八字相合,而且算命先生说了,叶川玲一看就是旺夫相,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身上还是长全了的,开枝散叶不成问题。 林卓恩看了叶川玲一眼,除了点点头,就没多说一句话。 他现在压根就没心情理会自己娶进门的是谁,只要是齐秀越愿意的,他无所谓。 至于叶川玲是方的是圆的,是丑的是俊的,他无所谓……洞房之夜,他也能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耽误,直到叶川玲怀了孕,从那开始就没有再动过她。 而叶川玲在林家婚后的日子也就这么寡淡的井水似的,以后生了林彤武,这才算是有了一些气色。 这个林家在林崇台的强压之下,简直一派祥和到老鼠跟猫见了面都作揖拱手的地步。 叶川玲担着林家大儿媳妇的名声,就算是不敢在林家内里捞好处,对外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手软过。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与赵闻桥就走的近了。 深闺寂寞,林卓恩不经常回家,林彤武又有奶妈和丫鬟伺候着。 叶川玲自然就有了别样的心思,赵闻桥外头娶了媳妇,可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对于大少奶奶的风姿绰约,他也是早就动了心思。 两个人一拍即合,却没有想到被林鼎阔给发现了。 大哥不在家,这两个人如此苟且,确实叫人生气。 可是毕竟那是林家的大少奶奶,这事传扬出去恐怕林家的脸也要丢尽了。 于是,他旁敲侧击的给林卓恩说过,却没想到林卓恩不以为然,反过来到是替叶川玲说话,说是林鼎阔误会了。 其实说白了,林卓恩压根就不想去烦心这事,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搪塞过去也就算了。他这样的精明厉害,还用等着别人来告诉他,自己被媳妇戴了绿帽子? 照理来说,自己的丈夫都不管,林鼎阔本可以就此作罢,但是他生性就受不了这样蝇营狗苟的作为,就算大哥不管,他亦是敲山震虎。 大白天的,叶川玲和赵闻桥就在里屋,林鼎阔故意前来,说是有要事商量,于是叶川玲这刚脱了衣服鞋袜就无奈的又穿了回去。 赵闻桥无处可躲,只能在床下猫着,却忘了将自己的一双鞋子也藏了起来,恰好被林鼎阔瞧见。 他东扯葫芦西扯瓢跟叶川玲耗了一个多时辰,可把床下的赵闻桥给憋坏了…… 于是这仇怨就这么结了下来,谁看谁都不顺眼。 却在林崇台的面前,还都是兄友弟恭,叔嫂和睦。 而且叶家还指望着她光耀门楣呢,就算是赵闻桥靠不住也比林家这些人精强。 …… 思绪从那些年的林林总总中拉扯回来,叶川玲叹息,自己到底棋差一招,今天晚上的风平浪静是有人在背后用了多大的推手。 自己与林崇柔之间一直都算的上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看来,恐怕不行了。 五十七 http://.biquxs.info/

河边,绿柳成荫,灌木葱郁,天气已经在立秋以后渐渐凉了下来,没有暑气的煎熬也就多了一些惬意。 邻近水边的地方,一根鱼竿长长的伸在河面上,看不清的根钓线在无形中将一片涟漪轻轻漾开,突然之间水花飞溅,一尾白鳞鳞的鱼就被拽了上来,几多挣扎之后还是徒劳无功的被甩上了岸边的草地中。 谢成肃微微一笑,心满意足,这大半天的沉闷也真是没有白挨,他本不怎么爱钓鱼的,可是林鼎阔相邀,也就只能勉为其难了。 只不过那边再看看林鼎阔的桶里,却早都满了,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你那个小媳妇呢?”谢成肃撇了撇嘴。 “那边呢!”林鼎阔用嘴一努,指了指柳树树荫下面的那个人影,安祈雨正在树下逗着一只狮子狗转圈玩呢。 “唉!到底是成家的人了,真是甜蜜,我这个鳏夫可真是比不上啊!” 谢成肃一声感叹。 林鼎阔冷笑,颇为不屑的态度,眼见着这许黛芊巴着巴着的往他身边凑,自己就是不要,还非得自称孤家寡人,着实欠打。 “那许家的两朵姐妹花,你怎么也得看上一朵吧?!” 林鼎阔故意调侃。 “你都不要,凭什么就得塞给我啊?!” 谢成肃一听这话眉毛都都要竖起来了,恨不能立马跟他吵上一架。 其实说这话也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敢用这样的口气,多少年的交情了,怎么说都不会生分。 许家最近真的是很有的忙了,特别是许黛芊,眼见着方敬槊不过就是跟自己玩玩,她就立马转了风向,往谢成肃这边抛出来橄榄枝。 只可惜,却忘了当年他俩争抢的白洛珍是个什么人物了,许黛芊的锋芒毕露,跟白洛珍的内敛骄矜,绝代风华,简直千差万别。 谢成肃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的上她。 “方家二老的事你都摆平了?” 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关于许黛芊的话题,谢成肃干脆就引到了林鼎阔的身上。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俩还要在北平多待几天的!照我看,还是对真正的方颖菲不死心,估计是想留下来找找人吧!” 林鼎阔这时候已经又有鱼上钩,他要收杆了。 “你难道不该陪着吗?” “人家找自己儿子陪着,我就不跟着凑这个热闹了吧。他自己闺女不争气,难道我还要上赶着去帮忙找人?” 林鼎阔又不自觉的往安祈雨那边看了一下,她还正跟狮子狗玩的起劲,自己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我看您是彻底不愿意给找回来了。” 谢成肃撇了撇嘴,全是讥讽。 隔了这么远都能有如此柔情蜜意的眼神,羡煞旁人了! “你说对了。” 林鼎阔眼看着这条鱼已经上了钩,他这边猛力一拉,顺顺当当的就给这么甩上了岸边。 谢成肃想想也是,林鼎阔这人心性这么高,只能说他才不会去上赶着找方颖菲,宁愿要个小丫鬟也不稀罕那些轻贱他的人。 “哎哟,这地方可真是叫人好找呢!” 突然就这么清亮亮的响起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果不其然就是许黛芊。 她的身后竟然还跟着许黛薇? 这两姐俩这是准备唱的哪一出儿? 林鼎阔费解的拧着眉头看谢成肃的反应,却没想到他倒是不以为意,照旧自顾自的钓鱼。 “大帅也在啊!” 许黛薇主动给林鼎阔打招呼,却不想被林鼎阔的一个噤声动作给阻止住了。 她深知林鼎阔会钓鱼,爱钓鱼,所以这样场面她都是非常识相的缄口不言,也就是微笑示意一下。 许黛芊立刻从善如流,也忙闭上了嘴巴,就这么一旁与自己妹妹安生的静立。 谢成肃眼珠子转了几圈了,就是不吱声,默默地钓鱼。 他知道最近许黛芊缠上了自己,可是面对女人,谢成肃的招数还真是不多,所以他能想到的就是——有多远,躲多远。 熟料,就这么偏僻的山野村沟许黛芊也能找的来,也真是让谢成肃由衷佩服。 林鼎阔本来是想去陪着安祈雨的,可是为了让这两姐妹安生闭嘴,他又把钓线扔回了水里。 顺便下意识瞄了一眼树荫下的安祈雨,给她一个警惕的眼神,又颇具深意的瞅了瞅谢成肃,忍笑暗示。 其实也不需要林鼎阔的暗示,谢成肃这一脸的丧气就知道,他还真是不想跟许家这两姐妹浪费时间和力气。 谢成肃这样的人,脑子好用,眼睛好使,许黛芊那点小心眼在他的眼里压根就是不值得一提的。 可是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别人死缠烂打,这样就让他有些头大了。 记得上次,许黛芊有意无意的就想接近谢成肃,比如在他喜欢的古董店里选购他喜欢的金石古玩,甚至在典当行里差点就借故拍卖的价格与自己针对。 幸好,谢成肃看出了蹊跷,就没有与她周旋,把一个自己特别喜欢的珐琅瓶拱手相让。 本来他以为这么退让,就让她觉得自己没趣,却没有料到,许黛芊拍下珐琅瓶之后竟然主动找到了谢成肃,把这个半尺高的小瓶子送给了他。 说是——不能夺人所爱…… 这么一来可就麻烦了,谢成肃立马明白了许黛芊的意思,她对自己的想法可没有那么简单。 听说头几天她还跟方敬槊走的很近,怎么这一转眼就贴上了自己呢? 而且又不是不知道,他对白洛珍的情根深种,却还要在他与方敬槊之间闹这么一出,真是不得不防了。 幸好,方敬槊也不是个傻子,他这个风月上的老手才不会中了许黛芊的圈套。 或许是看出来了方敬槊的逢场作戏,所以许黛芊这才又换了目标,转而来给自己套近乎吧。 原来还以为许黛芊是个明白人,对于自己妹妹倒贴林鼎阔的事情那是打心眼里反对,现在看来,她这么两面三刀的做派还不如她妹妹的一往情深叫人敬佩。 谢成肃对于许黛芊已经从漠视到厌恶了。 安祈雨把狮子狗往旁边一放,自己在摇椅上向后一躺,翘起二郎腿,手中的团扇挡太阳一般的遮住面容,一派的怡然自得,明知有人来了却还是这样的德行,显然是不屑与之为伍了。 有的时候安祈雨也想,自己从来都没有骄纵过的脾气和性格都借着方颖菲这个名头宣泄出来,对着这么多的豪门大户都能爱答不理倒是挺解气的。 眼看就这般被晾着,那真是坏了许黛芊的初衷。 于是她微微上扬嘴角,转头就让司机凌海给端来了一个茶壶几个杯盏,竟然是一些泡了菊花的茶饮。 许黛芊解释道:“秋天了,就怕天气干燥,人容易上火,所以准备了一些菊花茶给大家尝尝。” “那就多谢了。” 这些人里唯有安祈雨现在是闲人一个,她对于许家姐妹的无事献殷勤来者不拒,端起来茶杯就一饮而尽,丝毫不用客气。 “少夫人在北平可还过的习惯?这边天气干燥比不得上海的湿润,我看少夫人唇角都有些起皮了。” 许黛芊捡了旁边的一个马扎坐了下来,就这么不请自来的跟安祈雨聊了起来。 “是有些干燥,今天出来的时间也是长了些,等晚上回去我会用牛乳调理一下的。” 安祈雨喝完菊花茶又躺了回去,一只手摸着旁边狮子狗柔顺的白毛,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对于许黛芊殷切的态度她仍旧是不咸不淡的。 “倒是我有个洋人的好东西,要是少夫人喜欢那就笑纳吧。” 许黛芊从手提袋里拿出来一个鸡蛋大小的盒子,暗红色的丝绒装饰表面,一看就是上乘品质的东西。 安祈雨抬抬眼皮瞄了一眼,这个样式的盒子她在方家的时候就见过,方颖菲有过类似的东西,也就是面油什么之类的。 “哦,原来是法国那边来的面油啊,我在国外的时候倒是见过不少。也曾经带回来一些给我在上海的姐妹们。” “是是是,知道少夫人是从国外回来的,所以这些东西都是见怪不怪的,只是我这一盒子是祖传的秘方,用的虽然是国外的盒子装的,但是这内里是原来宫中御医的方子,是用了很多名贵药材调制而成的,对咱们女人的皮肤那最是好了。” 许黛芊毫不掩饰自己的这阿谀奉承的态度。 “许大小姐还真是用心了,每日都用这么的面油,也难怪你们姊妹俩都是花容月貌呢!” 安祈雨的表情是淡淡的微笑,可是这话听着却毫无感情。 说是恭维,有点太勉强,说是嘲讽,有点太平淡。 总之,许黛芊也不是真的听不出个好赖话来,只不过她不如这位林家二少奶奶的地位尊贵,自然不敢计较什么,就只当是打开话匣子的良好开端了。 原来这个方颖菲也没有那么难伺候,表面上看着冷淡高傲,其实慢慢的磨下去也有转机的。 又悄悄的看了河边的林鼎阔和谢成肃,但愿有一天能功夫不负有心人,也能让谢成肃对她动心,就像是当年他对白洛珍的情深不渝一样。 五十八 http://.biquxs.info/

斜阳减辉,投射在水面的光彩已经不似之前的耀眼,波光滟涟,水汽氤氲,河岸边芦苇随风微微摆动着,摇头晃脑的好似那些私塾背书的小书童。 风景不错,可是所有人都没有这个心思看风景了。 就连林鼎阔与谢成肃钓鱼也都没有这么专心了,他们纵然是不愿意回头看许家姐妹,可是两个人心里都已经有些开始琢磨起来。 而许黛薇一直都静静的坐在距离河边和树荫不远不近的地方,百无聊赖的托着腮,眼神涣散,若有所思,却又失魂落魄。 她没有姐姐这样的“足智多谋”,也没有方颖菲这样显赫的家世,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反正靠着她自己必然回天乏术了。 就连对于林鼎阔的执着现在也被逐渐消耗,曾经的疯狂竟然就这么渐渐淡去,她自己也觉得惊讶——原来,许黛薇竟然是个如此没有毅力的人。 自己的姐姐能跟方颖菲搭上话,可是她自己却无计可施,只是这思前想后的,就算是能搭上话又能怎么样? 难道方颖菲还能帮着她们许家振兴吗? 心里残存的那一份骄傲让她还有些放不下身段,所以就这么自己干坐着,听后姐姐的发落,亦或者是等着看姐姐被冷落的下场。 林鼎阔和谢成肃都专注于钓鱼,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头,就怕沾染上这许家的姐妹,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可是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总不好今天就这么一直跟她们姊妹俩耗下去。 安祈雨也是头疼,就这么让许黛芊跟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也着实无聊,她们之间本来就不相熟。 许黛薇又就在那边呆坐着,这是什么诡异的场景,她也是跟许黛芊消磨极了,就打着哈欠,一脸的不耐烦,恨不得要飞出一个白眼来了。 许黛芊这会儿终于不再多说什么了,纵使再厚脸皮也能明白这是方颖菲的逐客令了,于是讪讪一笑,说道:“今日天色晚了,也该回去了,我们在今晚还有个应酬,就先走一步了。这个就送给少夫人了,您先用着,要是觉得好,以后尽管找我来要。” “许小姐真是客气,那我也就不推辞了。” 她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毛,终于应付完了许黛芊,安祈雨可算是能长舒一口气了。 见姐姐要走了,许黛薇也站起身来,给安祈雨微笑示意,随后跟着姐姐就一起起身,也这么走了。 突兀的来,莫名的走。 真的就是这么简单的来搭讪,套近乎吗? 如此的莫名其妙! 安祈雨突然心慌,到底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这两姐妹是带这目的的,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姐妹两人到底干什么来的?坐了这么长时间来闲聊,究竟意图何在?” 谢成肃收拾鱼线看向沉默不语的林鼎阔。 “要不就是打探虚实,要不然就是想钓你当金龟婿。再不然就是……” “拖延时间——” 林鼎阔与谢成肃的目光交汇处都很有深意,然后余光全都落在了一旁安祈雨的身上。 “我觉得很慌,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安祈雨站起身来,看着他们两个人,似乎是在要一个答案。 “身份暴露就是最大的事了,除此之外。想不到别的事情。” 林鼎阔晦暗不明的一个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安祈雨沉了眸子,登时后脊梁一阵凉意窜了出来,直至发梢,全身都有些麻木,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了,她是关键,是所有的人和事的症结所在,还能说什么呢? 许黛芊果然不是个傻子,她知道自己能靠的上唯有叶家这个表姐,是亲三分向,男人如果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与其在谢成肃与方敬槊的身上下功夫,那倒不如帮自己的表姐一把,扳倒了这个假的方颖菲,自己的妹妹说不定就能入主林家。 表姐在林家的地位稳固,当然也会扶持许家。 于是她就打着要接近谢成肃的旗号,干的却是揭露安祈雨的勾当。 果不其然,今天的林家要紧的人物都不在,林鼎阔带着安祈雨出来钓鱼,林崇柔恰好去了北山的林德寺佛堂参加主持的布道。 安祈雨本也想着带上阿香一起来钓鱼的,可是今日叶川玲说是要给家里的佣人们发薪金,所以就把她留在府里了。 赵闻桥正好可以把那个迎亲的喜娘给找来对质,这么一来家里没有了撑腰的人,阿香独自一人,其屈打成招的惨烈程度连孤军奋战都算不上。 “阿香……阿香,怎么办?她自己在家呢!” 车里一时安静,安祈雨想到这里才猛然惊呼,那是她的姐妹,一起从上海方家过来的。 更关键的是——她不知道阿香能不能挨得住。 林鼎阔没有回答,谢成肃也没有回答,萧继东亦是没有回答……车子里只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刺耳且枯燥。 安祈雨浅咬住下唇,脸色发白,其实让她受罪都是无所谓的,可是别人代她受过,这样的痛苦比她自己承受更是难过。 得不到该有的回答,安祈雨觉得自己越想越是狭窄,越想越是极端,她马上就要沉不住气了,眼泪也就要夺眶而出。 可是哭有什么用?! 哭没有用,那么要想一个有用的办法,阿香要受什么样的罪,安祈雨不敢预见,等自己回到了林家之后又要面对什么的局面,她也是不敢想象。 然而转念想想,就算是揭穿了又能怎么样? 林鼎阔和方家的人都没有来找麻烦,叶川玲能怎么样? 她将自己抽筋剥皮,然后送进大狱? 自己在林家无非就是顶了一个少奶奶的名头,没有贪恋钱财,没有巧取豪夺,没有吃里扒外,没有杀人放火,反而是她自己的清白没有了,这样的得不偿失,她才是受害的那一个。 “不要害怕,有我在。”林鼎阔握住了安祈雨的手,攥的紧紧的,说是想给她安慰,可是安祈雨却觉得那是一种禁锢,他们就像是被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了。 只可惜,他永远都是林家人,而自己却仅仅是一个丫鬟,他与自己之间的身份差距关系到生死存亡。 想到这里,安祈雨没有回应林鼎阔,她现在就要下定决心面对林府的一切,保全阿香,牺牲自己。 谢成肃回头看了他们两口子一眼,一场恶战即将拉开帷幕,他虽然是个外人,可是毕竟了解了所有内幕,与林鼎阔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只是不知道,如何下手,才能万无一失。他的心里其实是没底的! 萧继东努力的专心开车,可是却不能不担忧后排座位上的安祈雨,镜子里她的愁容满面,自己看的一清二楚,却无计可施。 大帅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回去之后再说了。 这各怀心事的一车人,终于回到林府。 一进门就察觉到了气愤的不一样,门口竟然有林卓恩的近卫军与中央军一同把守。 见到了林鼎阔的车子进门,大门敞开,兵士们一致敬礼。 还能有这样的纪律应该就不是大事,只是这样的整齐划一之下却还有着严阵以待的压迫感,那就让人不得不防了。 “二弟,你可算是回来。” 林卓恩看到林鼎阔下车,就让赵闻桥把自己给推了过来。 “大哥,这是怎么了?感觉怎么这样紧张呢?” 林鼎阔显然是没有任何防备的略有吃惊,他这样的表情练习过多次,在林卓恩面前当然是表现自如。 “来,进屋里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啊。” 林卓恩招手让林鼎阔进了堂屋,那种故作神秘还是让人匪夷所思。 林鼎阔看了安祈雨一眼,就拉着她的手一起进了正厅。 “等一下,我这边有一件事,唉……有点叫人难以启齿呢。” 叶川玲一脸为难的却挡在了安祈雨的面前,“呵呵,说与不说,我都觉的为难。”目光就在林卓恩那边逗留了片刻,然后又瞥向了赵闻桥。 “大嫂,您这是什么意思?”安祈雨眼角斜在了叶川玲的脸上,语调仍旧是高傲冰冷的,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别揭露,她有着一线希望就还应该是方颖菲的身份。 “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想你见到了一个人就会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叶川玲还没有等到人都进了门,就已经开始发难了。她这表面上虽然是为难,可是内里怎么都看不出为难的意思。 皮笑肉不笑的都看不出来,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说是要得罪方颖菲可是也给自己留足了全身而退的余地,叶川玲转身就招呼了一个人来,“汪家大嫂,麻烦您过来一下。” 随着叶川玲的这一声传唤,一个瘦弱中年女人就扭捏着走了过来,脑后挽着发髻,身着藏蓝色的偏襟盘扣短衫,下身是同色的长裤,裹成三寸金莲的小脚上套了一双白色的布鞋,这么质朴的打扮一看就是本分的人家。 安祈雨上下一番打量,倒还真的是熟人。 五十九 http://.biquxs.info/

只见那个中年妇人怯生生的抬起头来,眉眼之间都是谨慎与怯懦。 安祈雨看着这妇人的模样,脸色蜡黄,两腮深陷,颧骨颇高,眼眶周围发黑,一看就是吃不饱饭给饿成这个样子的。 只是不光这些表面上的五官,倒是这妇人在多年前的确与安祈雨有过一面之缘。 那年她北上寻找萧继东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带着一个孩子在一个饭馆门前要饭。 安祈雨当时可怜她,还给过一些零钱,顺便也问了路,说了几句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安祈雨还是记得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就不知道她的记忆中是不是还有这个一面之缘的残存了。 这会儿叶川玲把她给弄来,这是真的要揭穿她的老底了。 “那日迎亲的时候,汪家大嫂正是整理陪嫁的喜娘之一,当时站在她身边的就是一个叫阿雨的丫头吧?”叶川玲就这么直奔主题了。 “是的,确实有一个小丫头,梳着一对麻花辫子,那样子真是可人儿啊。” 汪氏点了点头,还偷偷的瞄着对面的安祈雨。 安祈雨松了林鼎阔的手掌,反而是抱臂横眉,一副厌弃加怒气的架势,摆明了今天是要找不痛快,她也就不用客气了。 她在门槛这个位置站着冷眼旁观,就严阵以待了。 “说这话,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大帅明媒正娶的少奶奶,自幼就跟鼎阔定了娃娃亲的,我看谁有这个胆不让我进门。再说了,林家是这北平城的要员,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林家想丢这个人,我们方家可是不奉陪的。” 这倒是有些先发制人的意思,安祈雨似乎是要先一步挑起矛盾,说话没有丝毫的客气。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就冷冷的看着叶川玲,那感觉就像是一把被冰封了千年的刀刃在叶川玲的脸上来回的刮着一样。 不仅寒气逼人的刺骨,还有些瞧不起的嫌弃。 林鼎阔看着她的各种发脾气,又瞧着叶川玲也不罢休的德行,这么个架势,今天肯定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不过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能太心急的护着安祈雨,看着屋里面哥哥的样子,林鼎阔还真是不能轻视了。 幸好现在方家二老还没有回去上海,他其实手里还是有些底牌的,要不然恐怕还真是祸福未知。 早晚都要有一场大闹,既然是早晚的事,那就晚闹不如早闹。 这一次压制住了,以后应该就太平了。 “你这话说的真是太过了啊,咱们林家和方家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鼎阔却先一步接过话头。 “那么这位是来干什么的?” 安祈雨严声厉问,挑了眉尖,竖了眼角,依旧是凌厉的气势。 “我,我是喜娘,是来见一个人的,就是你。你假扮了方家大小姐,你就是那个叫阿雨的丫鬟,你假扮了方家的大小姐。” 这个汪家大嫂索性就这么豁出去了,手指指着安祈雨的鼻子,也不知道是气地还是激动地,那手指头却总是抖着。 “要指你就指稳了,哆嗦个什么劲儿啊!” 安祈雨一把攥住了汪氏的手,目光如炬,直逼汪氏,呵斥她的声音简直响彻整个大厅。 汪氏的手在安祈雨的掌中冰凉凉的,这天气虽然已经立秋,可是白天的温度依旧是暑气未消的,如此冰凉,自然是心虚了。 手被这么突然攥住,汪氏就像是被掐住脖子了似的,立马就从刚刚的不管不顾转而哑巴了一般,她果然是色厉内荏的严重。 “大小姐,大小姐……呜呜呜……大小姐……”竟然是阿香的哭喊声,直冲耳膜。 安祈雨转而看向了声音的方向,赵闻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阿香给一起揪了出来。 但见她哭的满脸都是泪水,哽咽的声音把该说清楚的话也都给盖过去了。 林鼎阔皱着眉头看着阿香哭的呼天抢地,那种撕心裂肺应该就是被用了刑了。 赵闻桥这人的手段,林鼎阔心里有数,人在他手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阿香身上是有血迹的…… 安祈雨大大提了一口凉气,憋在心间,忍不住已经开始觉得牙根痒痒,目光就更加凌厉了起来。 或许真的是这个方家的大小姐当的时间长了,自己也真就有了方颖菲的脾气和威风,安祈雨只觉得自己这会儿就要发作。 “趁我不在,动我的丫鬟,是欺我方家无人吗?” 安祈雨怒目而视,一双桃花眼早就已经做了利刃,直直的剜向了林鼎阔,“林鼎阔,你给我个解释!” “我……”林鼎阔真是莫名的就这么成了被撒气的替罪羔羊,被堵的一时语塞。 “方家是豪门大户,在上海那是响当当的世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可以随便来顶替的。” 赵闻桥揪着阿香的脖领子,就往安祈雨的身前这么一个推搡,人也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个丫头什么都招了,你也就不要在死扛了。汪家的喜娘做不得证据,这个丫头成天跟在你身边,难道也不作数吗?人证都到齐了,我真是想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阿雨丫鬟……” 赵闻桥说出最后一个名字的语气就是轻蔑与挑衅。 林鼎阔这会儿根本就是下不来台,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呢,就这么成了全家的笑柄! 连赵闻桥都敢对自己冷嘲热讽的! 安祈雨一把扶住阿香,稍微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势,还好没有大碍。 作戏总要做全套,她到底还是方颖菲的身份,如果对阿香稍有恻隐之心,立马就会引起别人的猜忌。 于是随手将阿香往旁边一扔,眉眼中的愤恨犹如烈火灼人:“够了!我看够了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的伎俩,对我的丫鬟严刑逼供,说吧,你们到底想干嘛!”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眼瞎了?” 现在想想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剩下旁边看热闹的林卓恩了,林鼎阔干脆就把话头扔给了他。 “二弟啊,我这也是刚刚回来,就听你大嫂和赵管家说咱们这府里混进了……别人,呃,还找到了当时的喜娘来作证,这么一来,我倒是也不得不相信了。” 林卓恩倒是还能云淡风气的抿了一口茶,他俨然是坐山观虎斗,就等两败俱伤,自己谁也不得罪就是了。 话总是能说的恰当好处,谁也不得罪,却又能表明自己的立场,惯用的伎俩,林鼎阔一眼就能瞧透,可是也不方便揭穿,他唯有心中冷笑以对,别的也做不了了。 “二弟啊,你重情重义,可是很多时候也要看清楚人。听哥哥一声劝,不要看走了眼啊!”林卓恩接下来的话可真是叫人感觉贴心。 “多谢大哥,我的事情而今自己已经能做主了,要不然这中央军的第一把交椅我也不会坐了这么久。今天谁想让我们夫妻两个难看,我就会让他生不如死!” 林鼎阔终于是可以把狠话撂出来了,声音不大,威力不小。 叶川玲听完林鼎阔的话,差点没有站住,眼瞧着下面扔着阿香的画押,汪家喜娘的指证,可是这林家老二还是说出了夫妻二人的话,自己到底是有些鲁莽了,她就应该再筹谋一番的。 人家就是抵死不认,你还能从她嘴巴里撬出来半个字? “本来,我是不稀罕多费口舌的,可是话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不能对自己验明正身恐怕也是不能服众了。” 安祈雨慢慢踱步到汪家大嫂的面前,低头逼视着这个正在哆嗦着的裹脚女人。 “你说我是送亲的丫鬟,说我叫阿雨,可是你知道吗?我那个阿雨丫鬟脸上有一个花生米那么大的棕色疤瘌,就在这个脸颊下面,很是明显。迎亲不是一个人,送亲也不是一个人,只叫你过来,编了瞎话想来诓我?你都不知道我那个丫鬟的长相这么特别。怎么还好意思说,是迎亲的喜娘!” “啊?!我……”汪家大嫂立马被堵住了嘴。 “呜呜,大小姐,你饶了我吧,我当时是被打怕了,我就认了,求求你了,我真的是被打怕了,我……好疼啊,我就认了,他们说什么我就都承认了……我不是要害你的,我真的不是自己愿意画押的,是他们逼我的。呜呜……”阿香伏在地上哭的都要断了气。 这么两番话说完,凝结在正厅的沉重气氛似乎一下子就消散了。 安祈雨心知自己这应该算是略胜一筹了。 林鼎阔也是一个略微安心的表情,他其实背后还是有冷汗的,这么突然就被当面对质,自然有些慌张。 好在安祈雨的反应让人不由得佩服,比他冷静,比他有底气,处置这个情况着实的魄力十足。 很有大家千金小姐的风范! 林卓恩直了直身子,干咳一声,又把茶盏端到了嘴边,云淡风轻似的抿上一口。 方才这一屋子的剑拔弩张,就像是压根与他无关一样。 叶川玲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收了两次脚,左手摇扇,右手捻指,她慌了…… 六十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的目光将环顾了一下周遭,别说这满堂的人竟然都出奇的安静,就连外面的天然世界这会儿竟连声多余的鸟叫都没有。 空气中的躁动被生生的压制下来,动弹不得。 就像是被五花大绑了什么猛兽一般,能剩下的只有悸动的心跳和不情愿的喘息。 赵闻桥有心再要辩驳,却被叶川玲一个眼神给治住了。 他的垂死挣扎,不过就是让自己会死得更快些。 “现在我父母和哥哥还在北平,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去找他们,难道我的亲生父母都不作数?我的亲哥哥也会作假?由得你们几个外人在这里对我挑三拣四的!”安祈雨目光瞥向了赵闻桥的方向。 叶川玲却也觉得脊背发凉,于是讷讷的不再开口,还得寻思着怎么化解这个局面。 林卓恩突然就变化画风,依旧是找个茶盏做掩护,一口茶喝前喝后完全是两个表情:从痛心疾首迅速的转变成了豁然开朗。 “说到底,不过就是有些人的钻了空子,带着图谋不轨的心,做些见不得的人勾当罢了。”林卓恩突然就这么扔出来一套似是而非的话,叫人听得匪夷所思,可是再看他的目光却已经是看到了赵闻桥的身上。 林鼎阔嘴角不经意的挑了一下,原来自己的这个大哥一要浑水摸鱼,二要借刀杀人。 “是啊,既然是这样,那就应该把我的岳丈岳母也请来对峙一下,另外,姑姑也是这么巧合不在家,若是她在,也要让她看看,自己亲自去上海下聘的时候所见到的方家大小姐是不是正是眼前这位!”说完这句话,林鼎阔踱了步子往正厅的太师椅上坐下,在这之前他拍了一下安祈雨的肩头。 可是,安祈雨却无法会意,这不是单单对她的安慰,而是一种暗示——要被人当枪使的暗示! 林卓恩一直都未对赵闻桥下手,现在却要借力打力,让赵闻桥与东院成了仇敌,果真一石二鸟。 两败俱伤,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 其实,林鼎阔不知道的是,林卓恩对于叶川玲和赵闻桥的事睁一眼闭一眼,并不是他宽宏大量,而是,他确实不喜欢叶川玲,对她没兴趣。另外就是手里拿着赵闻桥的短处,他不得不为己所用。 自己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时,全部是赵闻桥的签字落款,比如,私卖军火,暗销大烟…… 这些事总不能都是他林卓恩的名字吧,那些账目还是赵闻桥得力很多。 而且,林卓恩早已暗中备好了接替赵闻桥的人。卸磨杀驴这种惯用的伎俩,赵闻桥也不是不知道,奈何有了大烟膏子的瘾,这辈子就是到了天边也没了奈何。 赵闻桥还被林卓恩给养刁了,别的大烟成色差,压根满足不了他。 最近林卓恩又发现有本账簿被拓写过,于是他也就动了杀心,对于操控不了的人,那就没有必要留着。 现在,叶川玲又撺掇着赵闻桥折磨阿香,这么好的档口上,如果他不推波助澜一把,也太说不过去了。 赵闻桥把目光投给叶川玲,却只见她合上眼眸,那种心如死灰的表情一下就让赵闻桥明白了,他现在被卖了,能做的就是——自求多福! “现在是不是该我说几句了?”安祈雨冷了眼神,直直的看向赵闻桥。叶川玲毕竟家中主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动不得那是自然的。 “赵管家,是欺负我初到林府?”安祈雨反问,“我这个林家的二少奶奶在你的眼里,成了钉子非拔掉不可?是不是因为我懂了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因为我将翠君赶到了外院,你就怀恨在心呢?” “不敢,可是不敢。二少奶奶,您真是错怪了我了,对翠君那丫鬟动了您的东西,受您的责罚那是天经地义,奴才在林家带了十几年了,这些下人们也是跟我跟惯了的,所以难免过分骄纵,那日翠君被扇了耳光,心里难免积怨,来我这里告状,我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咱们林府是很少体罚下人的,我也是有失察查,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二少奶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这么放过翠君吧,她也是信口胡诌的,这才让我猪油蒙了心。” 这么快就把责任都推给了翠君,安祈雨冷笑,果然姜是老的辣! “既然是这样,那就把翠君给撵出去,或者找个牙婆再给卖了就行了。”林鼎阔突然发话,他竟然就这么利索的要把这件事给终了。 安祈雨目光杀来,把林鼎阔给瞪得立马就闭了嘴,原来她一旦生了气竟然这么可怕。就这么放过了赵闻桥,阿香的仇还没有报,她不甘心。 “不行!翠君如此大胆,还不都是有赵管家,您撑腰,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人给卖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翠君出现,要是都这么卖下去,恐怕今后这个府里就没有人伺候了。总是这么治标不治本,何时是个头儿呢?”安祈雨挑了一下眉毛,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安静。 “来人,把赵管家带下去,就关到地牢里去吧。”叶川玲突然发话,声音突兀,却让人措手不及。 安祈雨也是一愣,叶川玲毕竟在这个家里十几年了,她的心思怎么可能是自己比得上的。 这么先声夺人,无非就是想占得先机而已。 赵闻桥瞅准了机会,立马夹起尾巴做人,扑通跪倒地上,连连磕头认错求饶,哭的撕心裂肺。 安祈雨也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的猫腻,可是人家已然是这般可怜光景,自己再咄咄相逼就有些欺人太甚。 既然这样,她唯有作罢。林鼎阔起身,拉了安祈雨的手,转头看着赵闻桥的磕头如捣蒜,淡淡说道:“那就劳烦嫂嫂和大哥了,二弟和菲儿先回东院了。” 林卓恩放下茶盏,眼睛里闪现一抹暗淡,到底还是这个二弟了解自己,竟然就此作罢,没有进一步激化方家和叶家的矛盾。也许真的就是自己棋差一招了,这个二弟果然已经不再是那个冒失冲动的少年郎了。 以后要是在想对他们两个人下手,也就只能针对方颖菲,这个方家的大小姐一直都是娇生惯养,说话也是毫无顾忌,这么一来自己才更方便下手。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一定要各个击破,不能与这两口子一同对峙。 六十一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给阿香上药的时候还忍不住责怪她,怎么不一上来就认了罪,何必多受这几鞭子? “要不是死撑一阵子,恐怕就会穿帮,这样我也想能多撑一阵子等你们来,可是还是没有挨住。” “我们一早不就商量过了吗?遇到这样的事,就立刻认了,也就不用挨打了。” “可是这样也太假了,而且你知道吗?我一看到翠君手里的那个小布包,我就真的慌了。在方家我也见到你拿着,可是我认字不多,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阿香皮肉受苦,敷药的时候痛得龇牙咧嘴。 安祈雨沉默,低头只顾着给阿香上药,启示内心里是发虚的,当时翠君拿着那个小本子上面写的“方家,欺我……”几个字在自己的眼前赫然出现,这是秋如玉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她却只能咬牙否认,说是未曾见过,是翠君与赵闻桥捏造的。 对于这个小布袋,安祈雨当时也注意到了林鼎阔的表情,他分明就是在意的,那种在意,有些让人琢磨不同,冷淡,不屑,还有些伤神,显然这个小布袋差点就成了暴露身份的关键。 而安祈雨的最终选择的舍弃终让林鼎阔松了一口气,可是与安祈雨来说,她的念想一下就断了,这唯一与亡母之间的联系就这么断了,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她还要冷眼以对,漠不关心。 安祈雨迤迤然的回到房里,却瞧见林鼎阔正襟危坐的样子,目光如炬,他似乎是等了自己很长时间,可是并不急于将自己叫回来,这是攒着怒气要一并与自己秋后算账的感觉。 “你过来。”林鼎阔压低了声音让人觉得沉郁又压抑,安祈雨则是不忿也无可奈何,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真是叫人生不如死。 她耷拉着脑袋,挪到林鼎阔的面前,脸上不服的表情,一下子就把她给出卖了。 “我也想问你,那布袋里到底是什么?”林鼎阔神兽就把她给拉到了眼前,这回里的更近了,鼻息相闻。 安祈雨的压迫感与压抑感,一同袭来,眼泪也要涌出来了。 方才被人质问,被人质疑,亡母的遗物也被夺去,她招谁惹谁了?! “我的东西,我母亲留给我的,怎么了?不可以吗?”安祈雨嘟着嘴,气呼呼的争辩。 “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为什么瞒着我,方家,欺我,是什么意思?你跟方家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林鼎阔口气急迫,他责怪自己真是太草率,只是听了萧继东的一面之词,就这么轻信了,安祈雨的干净身世。 “过节?大帅的意思是,我是因为与方家有过节所以我偷梁换柱?顶替了方颖菲?是这个意思吗?”安祈雨差点就要嚷嚷起来。 林鼎阔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要挣脱的手臂也一并给钳制住,两个人虽然亲密的贴在一起,可是却丝毫没有那种亲昵的感觉,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咬牙切齿。 “你咋呼什么?翠君虽然被抓了,可是也不见得就没有别的眼线了,懂不懂的避嫌?!” “唔……唔……”安祈雨说不的话,就只能皱着眉头表示抗议。 “你最好把你以前的事情都给我交代清楚,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安祈雨听完林鼎阔的这句威胁,竟然翻了个白眼,那种冷漠与不屑叫林鼎阔恨的牙根痒痒,这小丫头是被自己宠坏了,竟然敢给自己脸色看! 那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林鼎阔,那种愤然的态度简直可以让人抽筋扒皮一般,林鼎阔也有些愕然了,原本的粉面含春,这会儿已经是满脸通红了,眼看着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林鼎阔竟然也不自觉的有点担心与害怕,这才终于松了她。 “大帅,我是个丫鬟不假,可是到底也是个人。我只是想做个普通的丫鬟,赚些钱财而后回乡开个绣坊,至于我母亲的遗物,别说大帅觉得蹊跷,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大帅要是觉得我是为了报复方家才对方家大小姐下手,甚至取而代之,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有没有觉得我这样的的代价来报复方家太得不偿失了?我的清白,我的自由,我的一切,现在包括母亲的遗物,全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谎言,每天扮演着别人,就像是戴着一副面具,这样的日子虽然锦衣玉食,可是我过的未必舒服。” “要不是你没有收藏妥当,你母亲的遗物自然不会被找到,要不是你没有把秘密告诉我,也不会被赵闻桥抓住把柄。” 林鼎阔更是寸步不让,他并不是不心疼她,而是恨她瞒着自己,最介意的就是她那句,“纵然锦衣玉食,可是过的未必舒服”。 那么他的一腔情义,真情真爱,竟然就被她这样贬损,她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是我行事不周,耽误了大帅的要事,不如您走的您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本来这个身份也就是方家大小姐,我只是单了一个虚名而已。” “你……你行!你厉害!” 林鼎阔这会儿被安祈雨气的在屋里跺着脚乱转圈圈,他真是服了这个小丫头,怎么就吃定了他喜欢她,所以这般的肆无忌惮。 “报告大帅。”是萧继东在门外。 “什么事?”林鼎阔气的咬牙切齿,全身哆嗦。 安祈雨也觉得自己委屈又伤心,眼泪包着眼眶,却还努力的不让它掉下来。她这人一旦认了死理,那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萧继东身为一个大男人,听墙根自然不是他该干的,可是职务却是林鼎阔的副官,这个时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他再不出来调和一下,恐怕这两个人真的要分崩离析了。 “军部打来电话,说是谢三少爷要找您。”这谎话编的也真是没有头绪谢成肃跟林鼎阔刚刚分开,怎么又来找他。另外就是谢成肃又不是中央军的人,要见林鼎阔也不能在军部里见他,直接登门拜访就是了。 漏洞百出的谎话,在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两个人这里还真就听不出来破绽。林鼎阔恨恨的看了安祈雨几眼,就拿着军装出了门。 安祈雨要强的眼泪此时才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打湿前襟。 “阿雨,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说出来的话也太伤人了。” 见到了林鼎阔怒不可遏的冲出了房门,萧继东没有跟上林鼎阔,反而是伸头朝着房间里给了安祈雨这么一句话。 又怕林鼎阔气上加气,他撂下这句话就赶紧小跑几步跟在了昂首阔步的林鼎阔的身后,小心翼翼的陪侍着。 这边还没有出门,那边就见到林崇柔,竹韵扶着她就进了东院的大门,一抬眼就瞅见林鼎阔那别扭的表情。 “姑母。”林鼎阔立马刹住脚步,毕恭毕敬的立在林崇柔的面前。 “嗯。”林崇柔斜了林鼎阔一眼,冷冷的回答。 六十二 http://.biquxs.info/

“你那个小媳妇儿还在房里呢?”林崇柔突然这么一问,就把林鼎阔给吓了一跳。 “是,在房里呢。”他回答的十分忐忑,就怕姑母兴师问罪。 “那你去忙吧,我只找她就行了。” 林崇柔这话说的波澜不惊,可听在林鼎阔的耳朵里就有些别样的紧张。 “什么事啊?” 林鼎阔不由得问了出来。 “放心,吃不了你那个小媳妇儿,天也快黑了,你也早去早回,别耽搁。” 林崇柔不理会侄子,就这么径自往正厅走去。 林鼎阔没奈何,只能和萧继东出了院门。 安祈雨这会儿还是原地站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哭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 “姑母……” “吵架了?” “呃……” 安祈雨看着林崇柔的样子,不请自来还登堂入室的就这么坐在了她正厅的太师椅上,冷冰冰的眼神,显然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对于这位林家姑母,其实安祈雨起先的印象是十分好的,她多次帮过自己,言语之中也是偏向着林鼎阔的。 可是这会儿再看她的样子,恐怕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你须记得自己的身份,凡事不要让鼎阔为难,方颖菲这个身份只是给你用来装门面的,不是让你来耍性子的,你和鼎阔之间不是夫妻,是主仆,你懂吗?” 林崇柔这话都讲得如此明白了,她安祈雨怎么会不懂,其实她也从未痴心妄想过,自己来这里难道不是被逼无奈吗? 现在怎么就成了她的错误? “方才我看到鼎阔怒气冲冲的出门,想必是你没有拿捏好分寸,惹他生气了,他要是没了好脾气与你有什么好处?外人面前你怎么样都可以,毕竟方颖菲的名头在,可是在鼎阔的面前,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要有数!我知道叶川玲为难你了,你处理的也算是妥当,可是要知道你到底不是真的方颖菲,就需要把你的所有疑点都给藏好,万一纰漏太大,谁都救不了你。” 安祈雨屏住呼吸,甚至连泪珠都被吓得不敢滚下来,听完林崇柔的这些话,她偷偷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得不承认,林崇柔的话不好听,但是句句在理,都是实情…… 她所面对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残酷,自己深陷其中该如何自拔?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会谨记在心里的。” 安祈雨好容易收回去的眼泪,终于滴答了下来,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微抬一下。 安祈雨,你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 …… “停一下!”林鼎阔突然让萧继东停车。 “大帅,怎么了?”萧继东停了车,回头看了一下林鼎阔。 “你说姑奶奶找她会有什么事?我还是不太放心……” 林鼎阔拧着眉头,目光游移不定,自己就这么把她丢下,她该怎么面对姑母这样的强势,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呢? “这……大帅,需要回去看看吗?”萧继东已经做好了调转车头的准备。 下午这一出,叶川玲和赵闻桥把安祈雨折腾的不可谓不惨,傍晚了,林家姑奶奶再找麻烦,他也真担心安祈雨吃不消。 “砰砰砰……”就听到有人在砸车门。 林鼎阔和萧继东一同抬头,竟让是谢成肃!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谢成肃上气不接下气的,扒在车窗上说话,他跑的连开车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了?” 林鼎阔推开车门,萧继东将谢成肃扶进车里。 “我,刚打听到,接替韩深位置的人竟然是——苏巍信,……累死我了……”谢成肃把一句话都能说断气。 “他?苏巍信……苏巍信?怎么会是他呢?你父亲怎么说?”林鼎阔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父亲……让我缓缓……”谢成肃自己捋着自己的胸口,接过来林鼎阔递来的手帕,没好歹的擦汗,“有水吗?” “我去买大碗茶。”萧继东紧接着就下了车。 谁都能想的到,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苏巍信,这个人真是叫人大跌眼镜,他出身书香门第,祖上更是不显山不露水,听说也就是从山东那边逃难过来的。 他原本在政府里也就是个秘书一类的职务,像这样的人那真是一抓一大把。洪麟和谢瑞两个人一直不和睦,难道这是斗的头晕眼花了?才会选出这么一个人来。 林鼎阔隐隐察觉到意思诡异的气氛,这么一个人来接替韩深的位置,陆禾也因此被杀,如此出其不意的一招这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而且与中央军来说,此人虽然算不上是有多大的威胁,但是也没有任何的益处。如此叫人琢磨不同,林鼎阔自然也是惴惴不安的。两边都对他有过拉拢,她却始终还是我自岿然不动,这样态度,也难怪洪麟会放弃自己,谢瑞毕竟只是总理,在任命职务上还是“县官不如现管”。 谢成肃接过来萧继东给买的大碗茶,牛饮一般的喝干净,他这人虽然有时矫情,可是幸好没有那么娇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军部。”林鼎阔突然想起来自己跟安祈雨怄气的时候,萧继东给自己说是谢成肃找他,这会儿却在这里遇见了…… 到底是因为是亲三分向,还是因为他的心里对这个表妹还有什么其他的情谊,林鼎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前面的萧继东。 这时候,谢成肃在一旁又说起了关于苏巍信的事情,林鼎阔这才将思绪又拉了回来,到底还是政务要紧,他毕竟还是中央军的统帅。 “你说这个苏巍信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背景,就这么轻易的获得了洪麟的信任,连我父亲都没有察觉到。” “他原来是做什么的?” “我记得他曾经在教育司,是教育次长谢展农的办公室的一个秘书要是说最大的功绩,大概就是曾经修正过一处师范教材的错误吧。别的,我还真是记不得了。你都没有印象,你说我这么忙,怎么会记得啊!” “查查,一定要彻查,或者说是他一直都是按兵不动。教育司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部门,平日里的清水衙门,总统总理都不怎么上心的,这回这么突然,必然是有蹊跷。” “从一个普通教员似的职务,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外交部官员,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六十三 http://.biquxs.info/

天终于完全黑下来,安祈雨就这么愣愣的坐在正厅里,自打林崇柔敲打了她一顿就这么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了。 整个东院仿佛死了一般的寂静,翠君被抓,阿香受伤休息,一些粗使老妈子和丫鬟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 明摆着看到大帅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姑奶奶也是甩了脸子走人,想必这二少奶奶还是下午的时候处事不得当不讨人喜欢了。 她也不叫人伺候,于是下人们也不敢妄动,万一成了撒气桶这就是往枪口上撞了。 惯会看主子脸色的,便都支着耳朵听着,等着这位二少奶奶传晚饭。 谁也不敢吃,谁也不敢动。 饿的饥肠辘辘,两眼冒金星也是没有敢进正厅的。 只是安祈雨这会子早就把该吃晚饭的事情给忘了,她一天气都被气饱了,还要吃什么饭啊! 既然是嫌弃她是个丫鬟,何必又这样留着她?她又何必这么死性的认为自己真的是为了阿香和东表哥而受这样的窝囊气?纵然是林鼎阔说了他待自己就是当做妻子一般,可是这边一出事那边还不一样是对自己横鼻子竖眼睛的? 所谓的爱情这玩意儿,真是坑人! 想到这里,安祈雨越发觉得自己是个蠢材。既然如此,那就来个釜底抽薪,不干了! 她站起身来,就进了里屋,翻箱倒柜的找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想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也不过须臾,可是身上的衣服却怎么都不合适。 她现在的吃穿用度,不是林家的,就是方家的,不是聘礼就是嫁妆,哪里还有自己的东西。看看这个小包袱,里面没有自己的东西了。 那个唯一属于自己的小布包…… 别说自己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就算是知道她也是不敢去拿的。 长叹一口气的时候突然还是不由自主的哽咽了一下。她的委屈简直堪比窦娥! “到底我也没有对不起你们两家,我就拿着能用得着的。别的,我也不贪。”安祈雨自言自语,她这人就是良心太重,也有些好面子,吃着人家的,临走了还要拿着人家的,终归有些于心不忍啊。可是迫于生计,她总不能要饭。 看着妆奁里面还有不少的现大洋,自己数了数就点了十块,一部分揣进贴身兜里,一部分放在随身包袱里。散碎的小铜板,也装了些。 自己也换了一身暗色系的衣裳,天色也黑了,正好出门。 安祈雨这么一打扮,反而觉得自己轻松了,心道:果然是丫鬟的命,给个大小姐,少奶奶的身份都没有办法享福。 突然就这么莫名的回了一下头,看到他的书桌上摆了一张照片,是他身着军装的样子,浓眉星眸,英气逼人…… 心头悸动,她毫不犹豫就这么把这张照片抽了出来,收在靠胸前的口袋里。 他对自己确实是好的,只是自己无福消受。就这么离他而去,其实心中也是不舍的,可是到底这个男人不归自己所有,身份悬殊——主仆关系,那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就算她是丫鬟,是奴婢,是仆人,她也不想找一个丈夫当自己的主人。 宁愿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她安祈雨就是骨子里的这些倔强不易更改。要不然,也不会在方敬槊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时候,如此抗拒了。 想到这时,安祈雨早就出了东院,前面是幽暗的石子路,在远处折射来的灯火里泛着青色的光,还有打更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传来。 夜半时分了,她孤身一人,还要东躲西藏着,生怕被巡夜的人给发现。 这林府自己走了好多次了,也曾经想过逃离时候要注意的路线,可是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竟然是怎么都走不出去这片小竹林了。 白天从这里路过的时候,见过这个竹林,一眼就望到尽头。怎么这会儿,总是看不清,还有些薄雾浮在林间,隐约之间那种晦暗不清让安祈雨有些迷糊。 明明的听得见打更的声音,可就是看不清道路,自己这么误打误撞的进了竹林,想出来怎么就这么难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胡乱走着,还有些力不从心,没有月光,更是叫人有些慌乱,安祈雨只觉得气息不稳,人自然也就急躁了起来,在竹林里就这么乱钻了起来。恍惚间,就见到了前面的一个人影,看起来像是一个女人,还裹着小脚,走路扭扭捏捏。 她想问路,可是碍于自己逃跑出来的,所以不敢张口,唯有小心的跟在这个人影的身后,自己走的也不算慢,但是想赶上前面的人影,却总是没有那么顺利。不消片刻,就满身水淋淋的,也不知道是被雾气浸透的,还是自己的汗水…… “姑娘,到了……” 前面的人影突然停住,似乎是侧了一下头,好像知道安祈雨就这么一路跟着她,从竹林里面寻到了正路。 安祈雨来不及多想,就顺着人声往前面看去,朱红大门就这么立在了自己的面前,于是问道:“这就是出去的门了?” 她真的是没有多想,若是出去的门,这方向怎么就是冲着自己的,自己应该看到门闩,而不是门环。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个声音幽幽的回答,却分辨不出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个男人。 安祈雨心中忐忑,可是身子却不自觉的就这么朝着大门走去,至于那个人影,早就不见了。她却也不敢多想,不敢四下寻找,手却伸在了就口袋里,紧紧的握住了林鼎阔的照片。 周围的环境虽然被安祈雨故意忽略,可是仍旧是阴森可怖的,一片黑黢黢的泥沼不满所有的地面,浅浅的雾气中透出阵阵的腐臭气味,安祈雨大气不敢喘一下,只觉得一换气息都呛得嗓子疼。 她的后背冰凉凉…… 突然大门打开,安祈雨惊呼一声:“母亲!” 前面的那个女人,一身藏蓝色的旗袍,领边和袖口是整齐的白色滚边。脚上那双银丝线的绣鞋,特别的惹眼。 “安祈雨……”对面的女人微笑,只是淡淡的回应,叫安祈雨的名字却没有那么的亲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安祈雨立马就没有了寄托,她周遭的事物立刻也拥了过来一般的挤压,让她没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是阔儿的母亲,不是你的……”对面的女人慢慢的走进了自己,这个时候安祈雨才看清了她的面目,可是这张脸明明就是秋如玉的,怎么会是林鼎阔的母亲呢? 安祈雨痛苦的抚住自己的胸口,她被压抑的简直就要背过气去。看着这个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就是秋如玉啊,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啊,可是为什么却不承认呢?心里莫名的痛苦,眼前模糊起来。 “跟我来。” 可是安祈雨却一步都迈不出去,她被这个女人拉着就这么往前走,那个朱漆大门就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自己就是给这个怪物供奉的祭品一样。 低头一看,她自己的脚竟然是飘离地面的。 而那只拉着安祈雨的手竟然是凉如冰块的,秋如玉是死了的人,林鼎阔的母亲润缨也是死了的人,她们两个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自己现在又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又是哪里? “这是我被关的地方,你应该听阔儿说过我吧?我才是他的亲生母亲,齐秀越不是,我才是……盈芬小院这座牢房,毁了我,我从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我不能见自己的儿子?为什么?” 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站在安祈雨的面前怒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为什么都是丫鬟,你却比我过的好?你能嫁给大帅?我却只是个丫鬟?你说!你说呀!”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娘,你应该是我娘,秋如玉啊!” “我不是你娘,我不是,是你们安家的药毒死的我,我不是你娘,我要见我的儿子,我要见我的儿子!!!” “安家的毒药……” 过了朱门,是一个盛满了白色落叶的小院,当中灰色的石桌,石桌上一方红纸,赫然在目的是安家药铺的印章。 安家是药铺,竟然还有毒药? 可是这中药……真的是很难说啊。 “被你们安家药铺害死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你看啊,你看啊,她们都找你来索命呢……” “安祈雨,你看啊?他们都来了,她们都来了……” 安祈雨立马就感觉到了一股子血腥气冲了过来,那么多狰狞的死人脸都朝自己涌了过来大都是女人狰狞的脸,嘴角噙血,长舌拖地,眼珠脱眶,龇牙咧嘴,…… 六十四 http://.biquxs.info/

再找不到安祈雨就已经要一天一夜了,林鼎阔狠不得把整个林府给翻个底朝天,可是却怕惊动了林卓恩那边。 因为苏巍信的事情,他在军部呆了一整夜,跟谢成肃商量对策,猜想前景,却不想安祈雨竟然失踪了。 也不知道到底姑母给她说了什么,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可是看着一些同时消失的东西,甚至还有自己的单身照片,林鼎阔觉得这不是失踪而是出走。 这个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她不要阿香了,也不管萧继东了,就这么逃跑了。 起初自己给她的威胁就这么被忽略了,后来又给她的承诺和美好她也抛弃了,现在就这么空空如也的把自己给丢在这里。 林鼎阔一时间竟然觉得这么空落落的,无法自处,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小丫头了。 他在楼下来回的转悠,从正厅到客房,到花厅,再到书房,上了楼又到了衣帽间,再回到卧房,都没有她的影子。 就这么一夜自己未归,就错过了她…… 怎么就敢这么大的心竟然没有回头来看一眼,追问一下姑母到底与她说了些什么。 现在回想一切,也是悔之晚矣! 他只剩下懊悔与心疼,自己独个儿品味了。 萧继东领了三五个人,里里外外的找,对外只说是大帅要紧的一块怀表丢了,却丝毫不敢透露实情。若是有人问起二少奶奶,一律回答,正在房里跟大帅怄气,谁都不见! “萧参谋,这东院已经是翻遍了,出去找的人还没回来,要不然咱们就把整个帅府都找找吧,您说会不会是大房那边把二少奶奶给绑了去?”老庄是这林家的长工,从爷爷那起就在林家做活,忠心耿耿也是靠用的人。 “还真不好说啊!可是,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毕竟二少奶奶的身份在,如果被绑了也不会还带着行李包袱啊!”萧继东捏着下巴思量。 “你们两个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去找?”林鼎阔换了一身便装,从屋里出来,见到这几个人竟然在闲聊,就觉得是没有上心找人,立马火冒三丈,说话口气也就非常生硬。 “是,大帅,就是怕会不会少奶奶被大房那边给请……可了过去……”萧继东说话也是特别小心,他看得出来林鼎阔对安祈雨的重视,也能理解林鼎阔的着急上火。 “不会,刚刚起了冲突,不会这么快再找麻烦的,我了解他们两口子。你们就里里外外的找,要是瞒不住了就说二少奶奶不见了!” “啊?!” 萧继东想着林鼎阔这么大白天下,这该不会是急得头脑发热,脑子乱了吧,怎么能直接说二少奶奶不见了呢? 奈何自己是下属,有些事他还是不怎么敢张口问,于是抽了抽嘴角,就这么应承下来,接着找人去了。 林鼎阔这回也是按捺不住了,于是就直接的到处找了起来。自己的照片被抽走了,相框却还好好的安放着,应该就是她自己逃跑了。 他就想问问她,到底谁给她的胆子,到底自己哪里对不住她,为什么要逃跑? 姑母也是会添乱,本来安祈雨就有些心烦意乱,她又来添上一嘴,这回把人给逼走了,岂不是更麻烦! 林鼎阔卷了袖子,领着众人毫无顾忌的在整个宅院里搜寻。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各房,林卓恩在书房里皱了眉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叶川玲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就这么旁边默默地陪着,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也让人觉得乖巧。 只可惜林卓恩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欣赏她的可怜委婉。 他的心思都在外面,林鼎阔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摆明了是在给其他各房生气。 把他的少奶奶给气走了,他要是找不到人,自然整个林府都不会安生的。 姑奶奶林崇柔也是有苦说不出,这个安祈雨还真是把自己当林家的二少奶奶,方家的大千金了?! 说不得一句,就敢离家出走!这都是什么路数?! 要是她就这么走了,其实也未必是坏事,就说是他们方家教女不善,让林鼎阔再娶一个就是了。 而且林崇柔早就想好了退路,太原凌家二小姐那也不比方家差多少。 可是就看着林鼎阔这么个找法,恐怕他对这个安祈雨并不单纯是利用的关系。 “姑奶奶,二少爷这是在给全家使脸色呢!”一旁的庞婶张口说了话。 “看来我还真是得罪了这位二少爷了!”林崇柔无奈,从刚刚的焦灼踱步,这会儿已经是无奈释然的回坐到了摇椅上。 “人都跑了,我把你从乡下再接过来也是枉然了。舟车劳顿,也是辛苦你跑这一趟呢!” “姑奶奶还能想着老奴,那是老奴的荣幸,怎么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也是想您了,早就想回来看看的。”庞婶自觉的跟到林崇柔的旁边就这么顺其自然的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也就你最贴心。”林崇柔心满意足的享受着庞婶的的伺候,“这两个侄子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林卓恩也是翅膀太硬实了,现在再想拿下他早就来不及了。要不然,我哥也不会就这样惨死,一报还一报了……” “姑奶奶,谁的孩子都一样。我家那一儿一女也是一样的难缠,儿子娶进门的媳妇各种懒散,女儿到了婆家就受气,成天想往娘家跑,一回来还要看她嫂子的脸色,我也是两头为难呢!” 庞婶数落着自己家的琐事也是苦不堪言一般,“到底还是孩子大了,咱们老了,不能不承认了。” “没错,所以啊,一句也说不得了。看看把这府里给折腾的,恨不能翻天覆地,掘地三尺。这是嫌弃我说他媳妇了,真是了不得了。” 林崇柔摇着团扇,阖眸养神,却仍旧不甘心,又坐直了身子,添上一句:“而今人也不见了,还劳动了你,我本想你来之后就送到了东院去,跟在他媳妇身边。万一叶川玲找她麻烦的时候,身边有个可以帮衬的人。可惜,人家不领情啊!” “姑奶奶别生气,想必人也是走不远的,她老家在上海,这才一会儿时间,走不远的。找回来了,老奴就去劝劝,也就明白您的苦心了。” 庞婶到底是老人儿了,在林府几十年,与林崇柔也是相处得宜。 本来想着若是当年林崇柔出嫁,她就是陪嫁的大丫鬟,且不想林崇柔一生未嫁,这才给她寻了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让她嫁去了太原。 生了一儿一女,也算的其乐融融。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骚乱,有人大呼小叫着还有脚步声的混乱…… “大帅!找到了,在盈芬小院!” 六十五 http://.biquxs.info/

老庄满头大汗的跑到了林鼎阔的面前报告,找了一上午终于被萧继东发现二少奶奶晕倒在盈芬小院里,他以最快的速度先找到林鼎阔。 “人呢?”林鼎阔又惊又喜,便嚷了起来。 “萧参谋已经把人给抱出来了,少奶奶看起来不是很好。”老庄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林鼎阔嘴角不经意抽了一下,便也跟着老庄一起往盈芬小院跑去。 大老远就能看到萧继东怀里抱着安祈雨,林鼎阔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萧继东面前。 萧继东抱着安祈雨行动不便,走的很慢,见到林鼎阔也只能是蹒跚而行。 “怎么了?”林鼎阔眼见着安祈雨昏迷在萧继东的怀里,双颊惨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脑门上全是都豆大的水珠,身上的粗布衣服有些污渍,头发上也有杂草,碎叶,就看那攥紧的拳头便知她全身僵直,也就难怪萧继东抱着她会这么费力。 “我来!”林鼎阔一把将安祈雨揽在自己的肩头,半蹲着从萧继东的怀里接过安祈雨,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这才惊然发现她在发烧。这一夜,她都经历了什么? 来不及多想,林鼎阔就把人给抱回了房里,找来大夫。 林鼎阔守在安祈雨的床前,一瞬不瞬的就这么盯着她的痛苦表情。 大夫只是把脉,未施针灸,她便狰狞着表情,看来内里应是痛苦异常。 “大帅,少奶奶受了惊吓,又外感风寒,我已经开了药,也准备施针,只怕是会有些难受,望大帅帮忙扶着一下,最亲近的人在身边应该会好过些。请按住夫人的手脚。” 林鼎阔言听计从,立刻依照宋大夫所说的,自己将安祈雨按在榻上,又差了两个丫鬟帮忙按住腿脚。 一通忙活,眼看着安祈雨已经没有那么的僵硬与难受了,林鼎阔这才放下心来。 再看他自己,这个时候确实身子僵硬,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滚到眼睛里杀得生疼。 “大帅,夫人应该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刚刚我给下针百会穴的时候,她才会这么的反应。” 宋尧致大夫虽然为林家服务了这么多年,却也还是毕恭毕敬的,医者父母心他有这样的医德还有着对待衣食父母的尊重。 “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今晚上可能还需要你在这里守着,我就怕她会有其他需要,你看可好?”林鼎阔对于宋尧致也是十分的尊重,说话自然客气。 “是,大帅放心,今晚我会守在外面,随叫随到。”宋尧致说完便出去嘱咐丫鬟煮药。 林鼎阔看着昏迷的安祈雨,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一声叹息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惋惜,也许是放松,也许是心疼,反正这会儿他整个人是累极了,也需要舒服的躺一会儿,于是就在旁边的摇椅上合衣躺一下,准备稍微眯一会儿。 房间里安静极了,有袅袅青烟从香炉里飘出来,带出浅浅的香气,弥漫如轻纱,这是专门调制的安神香,为的就是养身安眠。 时间慢慢流逝,安祈雨终于觉得没有那么难受,心头积聚的闷气也慢慢疏散了,头亦是没有之前的紧绷,她的口中又苦又干,费力的张了几次眼睛,这才慢慢把眼皮抬起来,眼前的景物从模糊到清晰,皱着眉头,缓了缓神思,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是不是还活着…… 上下嘴唇黏在一起,张嘴的时候不小心就将嘴皮给粘破了,立马带出血来,也顾不上了。 勉强呼吸一下,感觉酸麻还有些痛楚都从全身汇集到了脑后。小茶几上个小碗,让她忍不住抬手,却发现胳膊也好似挂了千斤重的铁块一样。 “水……”安祈雨终于放弃自己的努力,瘫在小榻上,从嘴里哼哼出这个字,声音小如蚊蝇振翅,自然也是没有人回应的。 “阿香……”她长长的换了一口气,又调整了气息,奋力的再动一动嘴唇,吐出了比之前更大声的两个字,可仍旧无人应声。 安祈雨无奈,干脆彻底放弃,只能舔了舔血腥的嘴唇,这才觉得湿润了一些,可作用也就是杯水车薪。 林鼎阔一夜未眠,回来之后也是忙着找安祈雨,这会儿才躺下,又有安神香陪衬,他是睡得有死了,整个人也陷入了梦魇。 梦境中,他看到一个女人,前后都长着脸,奇怪的是两张脸却都是安祈雨的相貌,一模一样。 林鼎阔跟着这个怪女人身后。想追上她,却怎么也追不上,就好像是现实中找安祈雨,梦境中还是在找她,疲惫不堪。 “我叫方颖菲,我叫方颖菲!”女人突然站在他面前,一脸阴鸷的笑意。 “方颖菲?方颖菲?方颖菲……” 林鼎阔念叨着这个名字,感觉到不知所措,突然这个女人伸手将自己的眼珠子抠了下来,“你喜欢的桃花眼,还给你,我不喜欢……”那种凄厉的声音好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传出来的。 “还有这个,也还给你,我不要!”女人的头又转了一圈。另一张脸换了过来,里面的眼珠又被她给挖了出来,鲜血淋漓,惊悚的叫人瞠目结舌。 “方颖菲,不要,!方颖菲,不要啊!方颖菲……”林鼎阔绝望的喊着,声嘶力竭,却无济于事,他就这么被惊醒了,一张眼,就看到了斜对面安祈雨呆呆的望着自己,那双桃花眼失了光彩,目光涣散,犹如去了魂魄。 林鼎阔被这么一吓,狼狈不堪,连忙从摇椅上坐了起来还差点摔了一跤,踉跄着起身去查看安祈雨的情况。 “醒了?” “是。” 安祈雨气若游丝的回答,目光瞥向他处,并不看他。心底里有意思酸楚,她必须承认,听着他梦里叫方颖菲的名字,她是醋了。 “觉得如何?”林鼎阔见她唇上的血丝,便端来白水扶她坐起来,喂她小心喝下。 这会儿安祈雨才觉得自己没有之前那么的难受了,可是到底该回应他什么,她不 知道,就勉强挤出来一丝苍白的笑意,转过头去让林鼎阔觉得她还是要休息的。 一夜未见,这么的疏远与陌生,林鼎阔也竟然感觉到了自己与她之间的凉薄关系,原来,他们之间竟是如此不堪。这般浅薄的夫妻关系一夜之间就此崩塌! 这似乎是一种默契,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回不到以前了。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的冷漠,他想解释,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这样的解释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她想逃走,是因为对他的失望,他想挽留,梦中却喊了别人的名字,还恰好让她听到…… 六十六 http://.biquxs.info/

又把宋尧致叫了进来,给安祈雨把脉,吃药,这才算完事,林鼎阔心里放不下,可是也不知道该给安祈雨说什么,就这么一旁看了一会儿也就回自己的书房了。 阿香拖着一身的伤痛,跑来看安祈雨,一见到她这病恹恹的样子就想掉眼泪,忍不住抱怨道:“咱们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自私,想偷跑,把你也给撇下,可是……”安祈雨话说一半就这么刹住了,她会想到当时看见的那些女人的脸,猛然痛苦的捂住了脸。 “怎么了?”阿香拉住安祈雨的胳膊,担心的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到底是撞了鬼,还是有人要算计我……”安祈雨的话特别没有道理,毫无逻辑可言。 阿香听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安祈雨就把昨天夜里遇到的事情给阿香逐一说明了一番。 听的阿香毛骨悚然,禁不住要惊叫起来。 “老天爷,这……好吓人啊!难怪你会发了高烧,昏迷不醒,要是我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安祈雨其实没有说的很多,她没有被完全吓死,就是因为最后她看到的东西,所以才会说出有人算计的话,可是阿香脑筋简单却没有注意到安祈雨的深思熟虑。 这件事,她不能给阿香说明白,因为阿香不是可以商量事儿的人,可是也不能告诉林鼎阔,因为她觉得林鼎阔的心里其实还是想找到方颖菲的,要不然怎么会梦中喊的名字都是她的。 那么唯一可信的,也就是东表哥了。 从前的安家药铺,还有母亲秋如玉留下的字条,到底这里面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她应该都要弄清楚。 林府,她是不能离开了。 另外这一夜的遭遇,其实也给了她一个机会。叶川玲说过盈芬小院闹鬼,自己恰好就在这里被找到,那么鬼怪之说也就恰好被利用一下。 安祈雨琢磨了一下,又借口自己头疼打发阿香回去好好养伤,自己便独个儿躺下。 幸好林鼎阔这会儿不在,他也没有多余问自己什么,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能得当。 沉思自己与林鼎阔的关系,安祈雨确定自己是爱上了他了。 可是这种能爱不能得的感情,让她矛盾极了,家世这般的扑朔迷离,她本就头疼不已,现在又纠缠上与林鼎阔的感情,安祈雨觉得自己现在是要当机立断的取舍一番。 再回想那个人只扮成秋如玉的模样,却没有扮成润缨的模样,而且还只是秋如玉年轻时候的模样,估计他没有见过润缨,也应该没有见过秋如玉中年时候的模样。 也就是说,这个装神弄鬼的人还是针对安家下手的。 安家的毒药到底是什么,到底为什么会用在润缨的身上? 还有那么多的女人脸面的面具,她们为什么都是被安家的毒药害死的? 听姨母说父亲安锦兴下狱,安家被抄家也是因为吃死了人的,到底又是什么样的案子,才落得这般下场? 这么多青面獠牙,恐怖森然人皮的面具,还有那么多的烟雾缭绕,这个人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幸好在自己发现了这些女鬼都是人皮的面具绘制的时候,他没有加害自己只是把自己给打晕了,也只能说是万幸了。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替天行道?要为这么多吃了安家药铺中药的人复仇吗? 润缨是林鼎阔的母亲,也是吃了安家的药才过世的,那么自己岂不是欠了林鼎阔一条命? 难怪他们两个人会这样纠葛,原来命中注定,是自己欠了他的。 上辈人的债,要她这辈子来还,想想似乎也不亏。 只是自己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恐怕也太难受了,她安祈雨到底也是个通透的人,事情早就该查清楚。 突然外面一阵喧闹,人声吵杂,安祈雨坐起了身子,往外面望去。 就有丫鬟敲门,禀告说是方家来人了。 安祈雨一惊,这个时候方敬槊来了! 这是唱的哪出戏? 是来干什么的? “妹妹,你睡了吗?身体如何了?父亲母亲不放心,都过来看看呢!” 安祈雨听得很是清楚,原来他们是来帮衬的,心中一时惊喜,想着可算是峰回路转了。 这样自己的身份在林府应该就稳定了下来。 “进来吧。”安祈雨有气无力的回应。 果不然真的是方家二老和方敬槊一同来访,登时这偏厅里就热闹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看看这人怎么几天不见就瘦了呢?这里是不是待不习惯啊?莫非受了委屈了?都给我说说。” 方夫人倒是真的情真意切,这话说的很是体己,眼泪汪汪的好似真的是在心疼自己的闺女一般。 “我没什么大碍,就是一些碎事而已。心里不舒服,胸口堵得慌,发散不出来,这就发烧了。母亲和父亲都放心,吃了药已经没事了。” 安祈雨也搌搌泪水,演绎的恰当好处。 “是啊,照顾不周,让妹妹受了风寒……不过已经看了大夫,吃了药了。” 叶川玲竟然也跟了过来。 她的目的单纯至极,就是看看到底这个二少奶奶是不是方家亲生的。 “我们在上海的时候一年也没吃过一回药,菲儿去了国外也不见有什么不舒服,反而来了北平怎么就突然头疼脑热的,我真是担心啊。就怕她性子直,不知道得罪了哪些想找麻烦的人,便给她小鞋穿,让她心里不好过,这才生了病。” 方夫人冷笑的看着叶川玲,这讽刺人的口才一顶一的好。 “是我最近太忙了,没有看顾好菲儿,让她受委屈了,还望岳父岳母海涵,大人有大量,今后小婿再不会如此怠慢了。” 林鼎阔立马插嘴,承认错误。 “年轻人有个言差语错的倒也没什么,两口子过日子那就是两口子之间的事情,外人谁都没有资格来说三道四。我这个女儿纵使娇惯了些,到底还是通情达理的。再加上,原来与你父亲的关系,……我这才放心把她嫁过来,这远嫁啊,到底是我太狠心了。” 方冠中竟然都没有丝毫的客气,这回真的是来林家找麻烦的。 林鼎阔倒是沉得住气,多难听的话这时他都得听得进去,毕竟人是自己请来的。求人帮忙,就要有个熟人帮忙的态度,纵然做小伏低也是理所应当。 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隔阂,机会还有很多。 六十七 http://.biquxs.info/

“若是这里不方便,倒不如搬出去,另立门户。省的人多口杂是非多!” 方敬槊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方母听着也觉得合适,于是点点头道:“就是,另置房产个人过个人的,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林鼎阔看了看安祈雨,她这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显然是心里不同意的。她竟然不刚搬出去?如此不可思议! “这事未免有些草率,还需从长计议。”林鼎阔这搪塞的借口确实让人讨厌。 方夫人直接就白了他一眼,顺便还撇了一下嘴。 林鼎阔又勉强的挤出来了一丝微笑,讪讪说:“等菲儿好了之后,我们在商量一下,买什么样的宅子她说了算……” 方家这才算是没有了脾气,也才就此作罢。 恰好此时,方敬槊看着安祈雨病弱西施的样子,心里陡然起了异样的感觉,她竟然有几分神似白洛珍,那种娇弱无力,扯得自己心弦一动。他那时真的是想把她弄到手的,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她就这么成了自己的妹妹。 其实这样也好,有兄妹的关系在,自己反倒是便宜很多。 方敬槊的脑海中一波一波的画面闪现,禁不住得意洋洋起来。 林鼎阔冷冷的看着这对冒牌兄妹之间的虚情假意,一阵酸意涌了上来,奈何她现在跟自己不是一条心,自己这份飞醋吃的那真是有些多余。 这留不住,又放不走的女人真是让自己伤脑筋! 他将脸别过去,权当没看见,就这么狠心的不再多余管她。 误会那就误会着吧! 也不知道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安祈雨眼睁睁的看着林鼎阔对自己不管不问,便将眼神中的凶狠流露给了方敬槊,抽出手来,讪讪一笑:“我们夫妻自然会有商量,哥哥你就不用多嘴了。我嫁进了林家,就是林家的人,谁也别想赶走我,这林府一样也是我的地方!” 如此的从容霸气,到还真是有方颖菲的风范。 方敬槊对安祈雨的表现恨不得都要拍手叫绝了! 叶川玲听了这话,也真是按耐不住了,接着就道:“就是,林家的事情还是要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妹妹刚来,也是下人们欺生,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都怪我平日里疏于管教。今后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亲家放心就是了。” “大帅,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在穗香阁。”萧继东出去一趟又进来,这个时候是最合适的插话时机,趁机化解了进一步激化的矛盾。 林鼎阔立马就见风使舵的开始往外“撵人”。 他也是受够了这么唇枪舌剑的暗潮涌动。 天终于彻底黑透,东院这才逐渐安静下来,安祈雨听着这几位一唱一搭的把戏演完,也是身心俱疲。 她用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 平民百姓为生计,豪门大户为权谋,来这世上走一遭,谁都不容易! 眼看着叶川玲这么忍气吞声的就在一隅之地里被旁敲侧击,安祈雨倒也是觉得解气。终于报了自己昨天的一箭之仇了! 方家二老也是毫不客气,把整个林家从上到下都给数落了一顿,最后还被安排住下了。 叶川玲简直是要被气疯了,她回到房里胡乱拿着东西就狠摔一气,丫鬟老妈子都噤若寒蝉。 林卓恩才不会触这样的霉头,虽然知道叶川玲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可是看着这个女人癫狂的样子他也会心烦,干脆就躲清闲,猫在自己的书房里摆弄他的古玩字画,偶然飘来的尖锐谩骂与叫喊,也算无伤大雅了。 他可算得上是这件事中最干净的一个,还借了别人的手收拾了自己的眼中钉。 叶家与方家的仇怨由此开始,剩下的就是坐山观虎斗了。 就算不是自己的帅位,也应该是自己儿子的,这么多年忍着叶川玲的红杏出墙,无非就是给林彤武赚一个叶家的是正经人家的好背景。 赵闻桥被收押,东院也元气大伤,就连政府里新任的苏巍信都不是林鼎阔和谢成肃的人…… 这一局的胜算总算是握在他林卓恩的手里了。 “爷,打听到了,说是二少奶奶因为受了惊吓,这才发了梦游之症。” 林卓恩听到心腹——官猛的回禀,不由得发笑,林鼎阔啊林鼎阔,越来越会编瞎话了! 可是谁能找到这其中的破绽?要是林卓恩他能编的瞎话也就是这样了。 长舒了一口气,林卓恩把注意力又放回了面前的古玩字画上。 反正这么一闹,自己没有吃亏就算是赚便宜了。 林鼎阔安顿好了其他人,路过安祈雨暂时养病的暖阁,他不放心却也不甘心,心里别扭着跟她的关系,面子上也想保全自己,于是犹豫着要不要今晚也陪着住进去。 可是突然想到自己叫方颖菲名字的时候也被她听到,那时候她对自己的满心失望,恐怕自己就算是进去了,她也不会给好脸色,于是这本来想迈上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转头交代宋尧致和其他下人多留意二少奶奶的情况,他回书房处理公务了。 安祈雨半倚着床头,看着窗外那个犹犹豫豫的身影,到底没有进到房间里来,她那种矛盾又纠结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 听到他叫喊着方颖菲的名字醒过来,自己的揪心与酸楚,难以名状,他到底还是应该喜欢那个方颖菲的。 伤心,失望,一并袭来,在加上这生了病的身子,安祈雨恹恹的就这么靠在床边滴了眼泪,她到底还是把自己给困在了“情”字上…… 潮意渐浓,安祈雨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睡了过去,又被腻黏糊糊的潮湿感给惹醒,抹去了一脑子的汗水。 看着一旁趴在小茶几上伴着微微的鼾声睡得正香甜的小丫鬟金沅口水都流了出来。 烛光昏黄中,她似乎有又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一直想把不明白的唯有一件事,到底自己是怎么被浮起来的? 猛然的一声惊雷,把安祈雨生生的给吓了一跳,若不是自己捂住了嘴巴,很可能惊呼出声,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打雷,也真是啼笑皆非。 可是转念一想,是不是自己该做点什么? 她毫不犹豫的下了卧榻,赤足披发,就这么悠悠然的打开大门迈步走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一旁伺候的金沅也被雷声惊醒,睡眼惺忪中看到了安祈雨就这么开门冒失的走进了雨里。 她连滚带爬就去拦人。 可是毕竟还没睡醒,金沅力气不足,说什么都拦不住安祈雨,就只能跟在她身后一起跑了出来,这么被大雨劈头盖脸的浇着,一边死死拽住她的衣服不松手,一边大喊别人来帮忙! 宋尧致听到了非同寻常的声音紧跟着也跑了出来,只是毕竟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一个不留神还摔在了水洼处。 “别叫了,不要吓着二少奶奶。”宋尧致抹了自己脸上的雨水,连忙制止住金沅的大呼小叫。 做戏就要全套,安祈雨心里虽然觉得自己装梦游连累这两个人,可是事急从权,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六十八 http://.biquxs.info/

一声炸雷巨响之后,雨水犹如筛豆子一般砸在地面上。 平地也能聚出水坑来。林鼎阔本想躺在床上看看闲书就这么睡了,却不想听到外面金沅的叫喊声,一个激灵就立马起身,光着脚冒着大雨跑了出来。 安祈雨就这么闭着眼睛,晃晃悠悠的在雨里走着,单薄的身子就像是飘零的残叶,被风雨摧残的不像样子。 宋尧致焦急的给林鼎阔解释为何自己不去阻拦的原因,林鼎阔却说什么都不忍心就这么放任安祈雨在凄风苦雨里受折磨,毕竟她才刚刚退烧,现在再淋雨,岂不是雪上加霜。 于是甩掉被宋尧致扯住的袖口,几步就紧跟上安祈雨的身影,将人往怀里一带,她就这么软趴趴的整个瘫在了自己的胸前。 金沅机灵撑着伞也一同跟了上来,把两个人都一起罩住。 “二少爷赶紧抱二少奶奶回去吧!”金沅是个实心眼的,看着东家这样的受罪也是于心不忍。 猛然间又是霹雷闪电,把漆黑的雨夜照的犹如白昼,一闪而过间安祈雨苍白的脸色可真是骇人。 “我是安祈雨,我是安祈雨,不是方颖菲……放开我,我是安祈雨!”她突然张开眼睛,露出惊恐目光,随之大喊大叫,声音嘶哑而凄厉,叫人听着毛骨悚然。 林鼎阔也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这么歇斯底里,纵然是雷声掩饰,可是这么尖锐刺耳的叫喊声还是穿透了雨夜,能那么的清楚听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慌乱中,林鼎阔一个手刀就劈在了安祈雨的后脖颈上,然后将人扛在肩上,带进了屋里。 宋尧致和金沅有点傻了,这二少奶奶大喊大叫的内容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她不是方颖菲?她是安祈雨? 安祈雨是谁?谁是安祈雨? 进到房里,林鼎阔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雨下的大,方家二老和方敬槊住的也远些,这大半夜的要是闹了起来,那还了得,岂不是整个林府都要翻天了。 也不知道这个丫头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看着她不省人事的那种可怜巴巴,自己竟然怎么都不舍得责怪。这丫头心思多,这么一番作为应该也是有她的考量吧。 林鼎阔寻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在旁边,就把安祈雨抱进了温泉里,褪下她淋湿的衣服,让她整个人都在温热的泉水里泡着,去去寒气。 安祈雨伏在林鼎阔的肩头,犹如一条脱了水的鱼,半死不活的样子,水汽氤氲,烟雾迷蒙中,林鼎阔满是无奈的抚着她光洁的后背。他想想她的难处也是感同身受…… 可是就眼前的情况来说,林鼎阔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先看着安祈雨如何动作。 雷雨滂沱的黑夜,有人在房里坐立不安,那个二少奶奶的叫喊声,时不时的回荡在脑子里,犹如窗外炸雷的轰响…… “姐姐你听说了吗?方颖菲听说被吓着了,总是梦游呢!”许黛薇神秘兮兮的趴在许黛芊的耳朵边。 “然后呢?”许黛芊抬抬眼皮,就接着看她的账本。 “没有然后了……” “你少关注林家的是是非非。”许黛芊仍旧低头翻阅账簿,语气淡淡的回应妹妹的失落。 “知道了,可是我想知道方颖菲这么一病,说不定……” “那也轮不到你,不要痴心妄想,去蹚林家这趟浑水。那天我见到了盛家的大少爷了,觉得很不错,改天你们认识一下。” “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想见别人。” “反正你也是要结婚的,盛家也算是有家业的,盛邵坤为人谦逊,长相也好,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他有什么恶习,盛家也没有当家主母,你嫁过去也不会受婆婆的气,哪里亏着你了?” “盛家这么好,你怎么不嫁过去?偏要让我去嫁?!”许黛薇吼得唾沫星子飞老远。 “我的打算是谢家的谢成肃,你这样的心眼儿,能摆弄得了他吗?嫁到盛家一辈子不愁吃穿,有什么不好!”许黛芊横眉竖眼比她妹妹更是盛气凌人。 一见自己姐姐真的生了气,立马泄了气,怯懦着不敢再多说什么。 许黛芊见妹妹终于不再多话,也就缓和了语气,说道:“林家的事太多了,你的脾气秉性不合适,知道你喜欢林鼎阔,可人家不喜欢你,你上赶着就能打动他了?” 许黛薇沉默,她不是不知道,这事可是眼睁睁得看着自己对他的感情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也真是累了,确实不值得。 道理都懂,可总要慢慢消化…… 喜欢了那么多年,说放下就放下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又如何?他不爱自己已成定局,心思都到在方颖菲身上。 “那我去看看父亲,晚上准备些藕糕,行吗?” “我晚上要出去,你和父亲用吧。”许黛芊合上账本起身。 “姐姐,那谢成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的真看上他了?他应该不会忘了白洛珍吧,你有没有把握?” “你放心,我自然有手段,白洛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还能斗不过一个死人?再说了,谢成肃不行,还有方敬槊呢,我也不会傻到在一棵树上吊死。现在万事都以咱们许家的家业为重,谁合适,我就嫁谁!” 许黛薇看到许黛芊的眼睛里似乎跳动着火苗一般,看着很是绚烂,里面藏着期盼,却也有些没落,反正她都是看不懂,也琢磨不透的情愫。 这些年,姐姐一直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这么凌厉了起来,杀伐决断干脆利索,真是不像她平日里的为人。 似乎是更加的世故,也更加的势利了。许黛薇也更加不太认识这个姐姐了,似远又近的姐姐总觉得叫人畏惧。 许黛薇端着藕糕伺候父亲一口一口的吃着,心思却在东想西想,一不留神喂得快了些就把许多金给呛着了。 听到了父亲的咳嗽声,许黛薇赶紧放下藕糕,去给许多金擦拭,“父亲,您没事吧?慢点咳嗽,我给您端水。” “没事,就是呛了一下。咳咳咳……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这是?”强忍咳嗽,许多金问小女儿。 “我没有啊,就是姐姐给我说让我有空去见个人,我心里犯嘀咕呢,到底要不要去。”许黛薇不自觉的就把盛邵坤的事给说出来了。 “那就去见见吧,你姐姐心气高,她能看上的人,应该不错。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是耗在林鼎阔的身上了,他已经娶了媳妇,与你没有缘分了……咳咳咳……” “知道了,那我就去见见。” “唉,苦了你们姐妹两个了,都怪我没用啊!” 许多金自怨自艾的叹息,要不是这身上的病,让他动弹不得,其实他是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的。 六十九 http://.biquxs.info/

窗外鸟鸣声声,似是画眉啼叫,安祈雨渐渐转醒,张开了睡眼。 “二少奶奶醒了?”是金沅在身边伺候着。 “嗯,什么的叫声?”安祈雨觉得脖子发酸,头脑还有些晕乎乎的。 “是谢家三少爷来了,他拎了一只画眉来,正和大帅在花厅里逗着呢,说是送给您解闷儿的。” “哦。”安祈雨点了点头,“那就请谢三少进来吧。”人家来了,自己怎么样也要请进来坐坐,已尽地主之宜。 谢成肃这回是一身牙白色的长袍,素净儒雅又不失风流倜傥,再加上手里拎着鸟笼子,到真是有些纨绔公子的味道。 安祈雨欠了欠身子,苍白的脸色上挤出一丝微笑,“我失礼了,没来的急出门迎接。” “知道嫂夫人病着,哪敢劳您大驾,我是林府常客,无需迎接。”谢成肃甚是随意的放了鸟笼,捡了个绣凳坐下。 林鼎阔就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安祈雨的强颜欢笑,他只能全然无视,谢成肃的到来算是为了缓和气氛。 “看我这画眉如何?专程送来给嫂夫人开心的,留下逗趣最好不过了。” “那就多谢三少了,我原先只养过鹦鹉,只是不知这画眉该怎么养法,万一养死了,可怎么得了。”安祈雨说话有气无力的,显然她对这画眉并不感兴趣。 “都是鸟,都一个道理,怎么会养死呢!”谢成肃还非要把这只画眉留下。 “那好吧,我就先养着,有不懂的地方还要请教三少爷。”安祈雨只得同意。 林鼎阔撇了撇嘴,就看谢成肃的各种花招。 “其实我也知道你的担心,无非就是怕林府连个人都照顾不好,更别是这么脆弱的鸟了,对不对?” 谢成肃终于把话题转到了关键部分上。 安祈雨低着头,眼珠子转了几转,思忖着谢成肃话里有话的含义。 “你这意思是冲着我来?”林鼎阔脸上显露薄薄的怒意。 “你还真是会多心……”谢成肃皮笑肉不笑的搪塞。 安祈雨则依旧斜倚在贵妃榻上,浅浅的咳嗽了两声,也不再搭话。由着他们两个斗嘴,她这会儿自己也一肚子气呢,真是懒得顾及别人。 “哼!我还有别的事,你们慢慢养鸟吧!”林鼎阔终于将脸色拉灰,转身出门恰好遇到前来诊脉的宋尧致。幸好宋尧致走得慢,要不然恰好撞个满怀,药箱估计都能翻个底朝天儿。 谢成肃撇撇嘴,斜睨林鼎阔一眼,故作无所谓,然后就原地看着宋尧致拎着药箱给安祈雨问了安,察看她的病情。 “昨夜我听说又发了梦游?”谢成肃关切的问。 “这事我哪里知道?”安祈雨不去看谢成肃,只是把目光盯在宋尧致给她搭脉的位置。 “是,二少奶奶这症状有些突然,梦游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心中恐惧,焦虑,受了刺激之后人就会有这些症状,用些安神镇静的药剂便好了。三少爷须臾多挂心。”宋尧致叙述病情的时候很是全面。 可最后这一句确实多余,谢成肃的身份普通朋友罢了,他有什么可以挂心的? “大夫,您这话说得对我妹夫说,您对一个外人说是什么意思?”进来的人是方敬槊,一并的还有方冠中和方母。 火药味顿时填充满了整间屋子! 白洛珍没有病故的时候他们两个曾经这样针锋相对过,若干年后,换成了安祈雨,他俩纵然不是情敌,可还是激起敌意。 安祈雨听林鼎阔说过他俩的事,所以自然不会陌生这俩呛声的原因。 她这会儿乐得坐山观虎斗,虽然对谢成肃这半个老师有些敬意在,可是眼见着他能收拾方敬槊自然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嗯哼!……原来是谢三公子,失礼了。”方冠中干咳一声,终止了方敬槊的咄咄逼人。而且方冠中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自己儿子跟谢成肃那点事儿,他自然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旧事重提,岂不触霉头。到底现在他们是客,北平是人家的天下。 “方伯父,方伯母,远道而来,辛苦了。”谢成肃自然懒得理会方敬槊的咄咄逼人,他这样回话简直就是代替了林鼎阔的位置。原来地主之谊竟然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昨天晚上是不是又闹病了?雷声大,我们住的也有些远,竟没有听到呢。”方母适时的插进话来,对安祈雨很是关切,同时顺利的转换了话题。 “是的吧,我其实也没有了……”安祈雨一只手被宋尧致把脉,另一只手就按了按额角。 “梦游这样的事情,本人不记得是正常的,二少奶奶最近精神不济,气血郁结,还是需要中药调理一下才好。两位不用担心,过些时日便会有所好转的。”宋尧致给安祈雨把完脉,又施了一针,交代金沅悉心照顾,便去开药了。 谢成肃其实是应该离开的,可是眼见着方家这一家人的样子,他还真有点放心不下这个安祈雨,于是也只能厚着脸皮留下,为林鼎阔看护好安祈雨,毕竟这一家三口和安祈雨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这鸟可真不错,看着就是上品。”方冠中看着谢成肃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自然也不能这么干晾着他。 “给嫂夫人解闷用的,那自然都得是最好的。方伯父也懂玩鸟?”谢成肃接下话茬。 “我自然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平日里忙的不可开交,纵然是有这份闲心也没有那个时间了。”方冠中看起来很是遗憾。 “是,上海的财政都需要方伯父操心着,那真是要费神了。不像我这样的闲散人等。哈哈……” 听着谢成肃这话,方冠中心道,你到底还是谢家的三公子,想置身事外,那也是不可能的。 苏巍信代替了韩深和陆禾,突然就跻身要职。 这个苏巍信到底是什么人,背后的力量又是谁?会不会是谢瑞安排的傀儡?又会对上海的局势有什么影响? 眼见着这个谢成肃这么维护安祈雨,看来自己也不能对这个丫头肆无忌惮了,她已经不再是方家的伺候人的丫鬟,也不再是可以操控在方家手里的木偶了…… 至于自己的女儿方颖菲,这件事就随她而去吧。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他无能为力了。现在的安祈雨其实才是方家最大的指望。 七十 http://.biquxs.info/

方颖菲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云流苏走的这些天里她一个人坐立不安,不仅仅因为苏巍信的走马上任,还因为她可能怀孕了。 这么说来,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断绝这个祸根。该去哪里做,还真是一个要紧的问题。她趴在水池边上 吐得昏天黑地,能抬起头来的时候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此。 顺便咒骂了一下云流苏,他还真是有手段,除了把镇武军的人给扶植上位,还把自己的独自给搞到大了。 怀孕这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绝对不会答应她拿掉孩子的。 只可惜北平这边,她能用的人还真是不多,所以也只能去那些地下医院,或者去八大胡同打听一下窑姐都是去哪里的做的。 打定主意以后,方颖菲就得着手准备了,她就自己一个人去不怎么方便,还得买个人伺候一下。幸好楼下的房东就是个牙婆,找她肯定方便。 还有各种营养品,以及要用的东西,总之这事还是非常麻烦的,她也没有什么经验,无依无靠,才知道这世事的艰难。 方颖菲自认出身豪门大户,却也是没有那样的娇气,肯吃苦,也懂得忍受。 可是这举目无亲的北平城,有七号逢见这样的事情,纵然平日里坚强惯了,也是难免委屈。 刺杀韩深成功,又干掉了陆禾,可推举出来的人却不是青共会的人,反而是镇武军的苏巍信,她又怀了 云流苏的孩子,这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自己到底还要干多少?! 想到此处,方颖菲当然很是窝火,一拳就砸在了桌子上,手疼,心疼交织在了一起。她也终于掉下来了眼泪,不可一世的自己竟然混到了这个地步,可悲又可叹。 她所坚持的那些理想与信念到底为的是什么?是不是错了? 突然一羽白鸽飞了进来,恰好落在留声机的喇叭上,扑棱了几下翅膀又咕咕几声,就不再有多余的动作,静待有人来捉它取爪上的情报。 方颖菲定了定神,便起身过去顺利地将信鸽捉在手上,取下小纸条。 胸口里还是刚刚孕吐过的酸水在翻腾着波澜,她又喝了口水,强行压下不适感,将纸条打开。 上面是一行话,还有一行数字。 看完之后,方颖菲的脸色陡然灰了下来…… 这么个时候,突然就来了这么个任务…… 方颖菲长叹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要一步一步的来,这件事不简单,任务不好完成,她还是要先拿掉孩子! 收拾思绪和情愫,方颖菲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一起要从长计议。 云流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后脊背有点发凉,这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怎么就会突然一个寒颤呢?感觉实在是不妙,难道因为今天是隐退前最后一场戏的原因? 瑞升班从此之后再无台柱子云流苏,他的义务是提携新人,顺便在上海培植新的力量,自己可以抽身而去。 留方颖菲独自一人在北平,他的心里也是不放心,特别还是因为苏巍信的上任两个人大闹一场,吵的不可开交。 现在云流苏是后悔了,两个人为了各自的利益,这么明争暗斗,却忽略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喜欢她,就爱上了她。 只是青共会是青共会,镇武军是镇武军,各自为战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是否有折中的法子能让他们不再这么敌对? “云老板,外面有人找您。”班主撩了帘子进来。 “好。”云流苏回神,坐直了身子。 进来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面生得很,云流苏立马搜肠刮肚的回想与这个人有关的所有回忆,答案是空白。 “云老板,打扰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青年后生颔首微笑,拱了拱手,“在下是青共会的人,您叫我小孙就成,全名孙舟一。” “我与先生没有交集,与你们青共会更是毫无过往,先生此来所为何事?”云流苏的客套礼数是一样都不会少的。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他是青共会的人? 他了解青共会的内容大都是从方颖菲那里得来的。这个组织还有一群海外的留学生发起的,在洋务运动的时候从法国德国兴起,后来与其他组织有过联系,曾经是反对清政府统治的,后来也反过军阀,现在似乎有些变质,已经变得以暗杀为主了。 就比如方颖菲,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杀手,代号——影子。 孙舟一微微笑了一下,渐渐靠近云流苏的身边,轻声说道:“怎么会说没有交集呢,您与我们会中的方小姐不就是联手刺杀了韩深,又干掉了陆禾吗?” 云流苏猛然一惊,不由得捻了一下拇指和食指,这是他紧张不安的表现。青共会真是可怕,竟然能查到他的头上。 一直以来,他都是从旁协助的角色,怎么会暴露了身份呢? 孙舟一看着云流苏沉静的面容,丝毫不起波澜,从心底里佩服他的镇定,能装会装也是不俗的本事。 “你到底是谁?”云流苏瞥了孙舟一一眼,突然厉声回问,“有什么目的?!” 孙舟一还是淡然一笑,回应云流苏说:“云老板不比如此慌张,我们青共会不过就是爱惜云老板这样的人才,又想撮合您与方小姐的好事,仅此而已。” “青共会?你还想哄我?” 云流苏的枪已经指到了孙舟一的脑门上,速度之快,猝不及防,孙舟一唯一的反应就是立马举手投降,放弃反抗。 显然他很了解云流苏,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心里没有底,唯有示弱来寻找一丝生机。 “云老板不要这样么激动嘛,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云老板能放下枪,听我一言。”孙舟一尝试着躲了一下云流苏的枪,却发现完全脱离不了他的控制范围。 “你老实点,就这么交代,我会觉得你说谎的机会能少很多。”云流苏何等的人物,他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我也不过就是个过河的小卒而已,曾经在青共会里做过小眼线,现在已经从面脱离了出来,所以认得方大小姐。现在我上头的人给我说,是让您借着给华越林的母亲六十大寿的机会,刺杀他。”孙舟一确实无奈,也只有迅速的将任务给云流苏说了这样才能保全性命。 “要是我不干呢?”云流苏虽然轻蔑,但是手上的枪却丝毫没有懈怠。 “云老板请看……”孙舟一的杀手锏终于拿了出来,是有方颖菲和云流苏的一张照片,两个人一前一后,看似没有交集的一个洋行出来。云流苏明白,能把这张照片拿出来说明他俩早就被盯上了,明人不说暗话,他要是不杀华越林,恐怕方颖菲在北平就要有麻烦。 本来明天的安排是云流苏跟商题宵一起来场《白蛇传》的,为了捧新人,云流苏主动放弃了白蛇的角色,演起了青蛇,而今看来这一场戏却不那么单纯了。 华越林本是护国军的中流砥柱,与新军在浙北打的一仗那是风生水起,自然在护国军也是有威望的,有人要杀他,却还不愿意现了真身,这么说来肯定是其他派别的军阀了。 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新军了,这么想来其实这一趟倒也是划算,早早晚晚新军与护国军之间要有一个胜者,胜者北上或者北方军南下,都是要殊死一搏的。 现在自己在镇武军的身份还没有曝露,那么打着新军的旗号去杀华越林,得手了那就是两全其美了。 只不过对面的孙舟一拿着海云堂的拜帖来找自己,他到底是何来路却还没有弄明白,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到底是何居心?又该怎么保全北平的方颖菲呢? 七十一 http://.biquxs.info/

会议室里挺热闹,有人低声私语,有人自顾扇凉,有人闲翻书册,都等着林鼎阔来开会。 苏巍信上任以来,林鼎阔却都一直没露面,能这么沉得住,虽然符合他喜欢的沉稳作风,可是也太叫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了。 而且所有人都在猜疑这个苏巍信的身份,到底他是何方神圣? 萧继东先一步推门进来,众人一见是他,就赶紧起立,恭迎林鼎阔的到来。 随后林鼎阔进门,神色镇定,脚步平稳,一如他往常的表现。 “诸位请坐。”林鼎阔在会议桌的最前面示意。 萧继东端着文件在一旁开了腔,主要是宣布了一下新的城防部署,还有调动了几个人的职位,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都是中央军的日常,比着苏巍信上台的重大那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可是谁都不想当出头鸟,于是都安耐着好奇听萧继东把日常安排完。 一片安静之后,林鼎阔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一众人的面面相觑。 “白禄临老先生是苏巍信部长的推举人,相信各位也都对白老先生的为人十分清楚,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有政府的安排,话我说的很明白,大家应该没有疑议了吧?” 谁都没有想到林鼎阔会将这件事的幕后关系公诸于世。 白禄林这个名字久未听说,他自从小女儿白洛珍病逝后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这回竟然主动推荐了苏巍信,看样子是要出山了。 众人的眼光与此同时也都齐刷刷的落到了白荣蔚的身上…… 白荣蔚是白家的老大,白禄临的长子,白洛珍的大哥,他比林鼎阔长了三岁。在中央军中一直都是中流砥柱,自林崇台死后,白荣蔚一直都是坚定不移的站在林鼎阔这一方的,为人踏实,资历老成,成为平衡中央军各方势力的关键人物。 林鼎阔也是庆幸在军中有白荣蔚的帮衬,外有谢成肃,内有白荣蔚,他的这两个左膀右臂还真让自己省心不少。 白荣蔚与谢成肃虽然性格上大相径庭,但是做事的认真程度却都出奇的一致。 只不过是白荣蔚为人本来就有些的严肃,再加上他脸上因为受伤而留下来长约两寸的刀疤,从额角一直蔓延大到颧骨上,脸型瘦削,不苟言笑,整个人甚至有点凶神恶煞的感觉。 听完林鼎阔的话,白荣蔚仍旧沉默,但脸上的表情温和了许多,原来始终绷紧的面庞竟有些许的松动,嘴角不经意间还有上翘的动作,显然林鼎阔这是与白荣蔚商量过了,才会如此坦然的说出幕后实情。 苏巍信的上任一下就名正言顺了起来。 白禄临一直都未曾参与到府院之争当中,这般的不偏不倚也恰好就成了公正的代表。 既然相持不下,那么白禄临推举的这个自然就是成了最大的赢家,有白家做靠山,谁也别想动苏巍信了。 其实,这事远比林鼎阔说的要复杂的多,只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已。 苏巍信是镇武军的卧底这是毫无疑问的,云流苏接连刺杀了韩深和陆禾都是为苏巍信的上任扫清了障碍。 于是,苏巍信开始有意无意的攀附白家,他深知白家在京城中的地位,更是明白白禄临的关键作用。 所以在陆禾遇刺的那天晚上,苏巍信就已经开始着手向白家靠近了,比如与别人侃侃而谈的时候引经据典的内容都是白禄临最喜欢的内容,知道他是主张老庄理论的便时不时的将道家的名言警句挂在嘴边,这样的潜移默化,自然会得到白禄临的青眼。 后来,苏巍信将一些教育司的教材编著也加入了白禄临的观点,又在燕京师范的座谈会上将自己的一篇关于《齐物论》的文章呈了出来。 白禄临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了知音,于是跟苏巍信相谈甚欢。这个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真是让白禄临感叹年轻有为。 而且,当白禄临说外交部次长悬而未决的时候,苏巍信将自己的简介一并提出,显出忧国忧民的卓然姿态,又没有争权夺利的架势,一下就博得了白禄临的欢心。 白禄临说小女儿病逝其实只是自己隐世的一个方面,主要是乱世之中没有可堪用的大才,能来力挽狂澜,这才潜心研究起来《易经》和老庄学说,逐渐遁世。 却没有想到,苏巍信也是说自己有遁世的想法,对于官场名利都是身外之物,奈何还要吃穿用度这才不得不为之。 谦逊,谨慎,淡漠,对于白禄临看到苏巍信这身上的优点来说都是成为他走马上任的关键。 就这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白禄临被苏巍信给拿下了,收他为徒,也就将他给推举了出去。 表面不张扬,内里却早就先下手为强,而且不是依靠其中任何一方,只是找到最有说服力的那个人。 好一个里应外合,配合的天衣无缝! 只是这样的内情,谁都不知道,包括林鼎阔在内。 而且与林鼎阔的中央军来说,多一个自己人,自然也是多了一份力量。却不知这是一种暗藏的威胁。 众人窃窃私语了之后,也逐渐安静下来,林鼎阔冷眼瞧着,会议室里平静下来,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句:“散会。” 白荣蔚跟着林鼎阔来到办公室,他刚想摸烟,就想起来林鼎阔的规矩,边又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出来。 林鼎阔知道他是个老烟枪,便示意萧继东给白荣蔚拿来上好的雨前龙井,浓浓的一杯也算是解了烟瘾。 顺便打趣白荣蔚道:“以后还是少抽些,要不然怎么再找媳妇?” 白荣蔚抽了一下嘴角,端到唇边的热茶就这么滞了一下,他又放回了原处。 在找媳妇这件事情上,显然他是特别介意的,自从与洪萱宁离婚之后,他的身边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或者说是他的身边自始至终就只有过洪萱宁一个。 专情这点倒是与林鼎阔不谋而合了,难怪谢成肃也打趣他们三个人是旷古绝今的痴情男子。 只是可惜,洪萱宁是洪麟的女儿,他们两个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最终离婚,也是必然的结果。 权力的纷争让这对有情人不得已分离…… 彼时,他们相逢,那年白荣蔚和洪萱宁都在国外留学,相识一场自然珍惜,同窗之谊深厚到谈婚论嫁也是自然而然。 彼年,他们的结合还没有利益的牵扯,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甚是欢愉。 自白荣蔚入了军籍,洪麟当上总统,这一切就悄然改变了。 终于因为一场战役中,白荣蔚的脸受了伤,洪萱宁借故离婚。白荣蔚知道这背后其实是洪麟的操作,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站到地方的阵营。 恰好又因为洪萱宁因为担心白荣蔚而小产…… 天时地利人和般的就这么让洪麟找到了机会对白荣蔚一番斥责之后,将洪萱宁带走。 七十二 http://.biquxs.info/

“苏巍信这个人我倒是比你多了解了一些,说话慢条斯理的,与我父亲很是投脾气,”百荣蔚还是不想牵扯自己太多的私事,就算知道林鼎阔的玩笑没有丝毫的恶意,他也不想再自揭伤疤,将茶盏中的水饮了一口,接着说,“别的不说,只说这做学问,我瞧着确实是认真也谨慎的,只是能不能胜任外交部就真不好说了。” “护国军和新军背后都有洋人的支持,如何从中斡旋或者从中取利,这门学问可不好做,他若只是一介书生恐怕堪忧,到最后别落成一个傀儡就好。”林鼎阔也喝了一口热茶。 “他的洋文说的极好,父亲说六七个国家的洋文都不在话下,翻译著作也是信手拈来,这段时间我父亲的一部著作即将发表他就主动承担了翻译成法文的工作,我父亲看了之后也是觉得非常满意。” “他主动投靠白家,倒是煞费苦心。” “确实看不出来是明是暗,这众多被举荐的人中,他不占优势,其实我想我父亲也就是随口一提吧。再加上,总理的偏心,恰逢洪麟最宠爱的姨太太又病了,无暇顾及,于是苏巍信就这么走运……” 林鼎阔不经意间皱了一下眉头,太多的巧合凑到一起恐怕就没有那么巧合了。这件事他是不是还需要再下点功夫查一下? 与白荣蔚目光会和了一下,似乎两个人都有这样的打算。还差一个谢成肃,他们三个凑齐了是该探探苏巍信的底儿了。 这边的茶盏还没有放下,那边萧继东慌里慌张的推门进来,语气急切:“大帅,南边来的电报,华越林遇刺身亡。” “最近暗杀的事件未免也太多了些。”白荣蔚喃喃一句。 “所以咱们也都得小心自己的脑袋,敌暗我明,日子不好过啊。”林鼎阔的话颇具玩味,可听着也特别真实。 “不知道这笔账要算到谁的头上。”白荣蔚认同林鼎阔的话。 “是为他母亲庆贺六十大寿的时候,被炸身亡的。据说,死伤惨重。”萧继东补充他的消息。 一片乌云来,一阵狂风吹,毫无征兆的就这么阴下来天色…… 养病的日子竟然如此的百无聊赖,安祈雨有点后悔自己这么装病下去了,窗外天色阴暗,显然是要有一场大雨的。 没有想到北京立秋之后竟然有这样的丰沛雨水,将这末期的暑气都冲刷的干净。 自己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小榻上,看着外面的雨水淅沥,敲打芭蕉,润湿了整个院落,她的心也这么湿哒哒的。 方家二老已经回去上海,今天在自己身边的只有阿香,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肌肤与粗糙的布料摩擦在一起激起的痛意时不时的还会让她龇牙咧嘴。 新分来的丫鬟金沅这会儿又去熬药了,阿香也是怕安祈雨一个人寂寞,这才非要来跟她谈天说地。 “我就说你回去养着,你非不不听,我这边不需要人。” “我能放心吗?你就躺着你的吧,我陪你坐坐也省的自己无聊。” “唉,真是的,把自己折腾成一个病秧子,下一步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觉得有点饿了,晚上吃些什么?” “我去安排厨娘,你想吃什么?” “吃些清淡的吧,莲子羹就行。” 眼见着阿香退下,金沅匆忙进门,安祈雨嗅到了非一般的味道,危险的气味逼近。 “阿香姐姐好。”金沅脸色煞白也不忘给阿香打招呼。 “嗯。服侍好少奶奶,我去安排晚饭。”阿香没心眼,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眼色和心眼。 “是,姐姐放心。”金沅应承下来。 见到阿香走远,金沅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凑到了安祈雨的跟前,低声说道:“二少奶奶,我见到有人靠近药壶了。” “是谁?”安祈雨问道。 “两个人,一个是宋尧致,另一个是姑奶奶身边的庞婶。他们两个人都掀了一下药壶的盖子看一了下。最慌张的是庞婶,她的样子一看就不简单。宋大夫其实看药壶很是正常,他是大夫,检查药剂的熬煮都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庞婶就不一样了,她大老远的跑到咱们这里来,还专门看了看药壶,太奇怪了。” 安祈雨听完金沅的话,也觉得说的很是在理,于是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也不知道这药里面放的是什么?是会一次性致命的,还是慢性的?”安祈雨盯着药碗,喃喃自语。 “给门口那只土狗喝了就知道了。”金沅提议。 “不行,太明显了,就把药倒进那边的花盆里吧,花要是死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安祈雨交代金沅。 跟这个小丫鬟虽然见面不多,但是莫名之间两个人是心有灵犀的,这小丫头眼神清澈,但是却很是聪慧,也很机警,比着阿香到底是强了很多。 林鼎阔把这样的人安排在自己身边,也着实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他们到底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纵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情义在,利益在,他们还是会相互照应的。 “那少奶奶您……” 安祈雨明白金沅的意思,她该怎么装,装成什么样,这确实很关键,转了几转眼珠子,安祈雨又回想起那天那个装神弄鬼的人,还有那天自己装梦游的时候的感觉。 再说了,还有林鼎阔在,还有方家的背景在,不管这个人下了什么东西,都不会让自己立马毙命,否则就是引火烧身,自己要是死了,任何一方的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自己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占据有利的条件,这条命,她还要留命着查明安家的案情呢。 这个庞婶到底是什么来路,是借着姑奶奶的名头,还是她自己要来害自己,她与安家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或者她其实是大房那边的人? 那夜里自己大喊出来安祈雨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清楚…… 千回百转的心思把安祈雨折腾的真有点头疼了,她往后靠了靠斜斜的歪在靠背上,眉头拧了又拧。 金沅却只能看在眼中,她知道大帅将自己安排到二少奶奶身边就是多长个心眼儿,多替她分忧解难,而现在看来,她只能默默作陪,很多事情不是当事人,那就谁也代替不了。 七十三 http://.biquxs.info/

眼见着天渐渐黑了,雨势愈发大了,洪麟今晚上又约了晚宴,林鼎阔看了看时间确实该动身了。 白荣蔚却丝毫不提,林鼎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出来是安慰还是鼓励。 安慰他莫要多想,顺其自然,想去赴宴就去,不想去就不要去,赴宴的时候若是见到了洪萱宁也不要纠缠不清,见不到洪萱宁也不要失魂落魄。 鼓励他鼓起勇气去结交其他的女人,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只要是洪麟不放人,他与洪萱宁之间也就只能这么曲终人散了。 “我先回去一趟,你呢?”林鼎阔问白荣蔚。 “我……回家……”白荣蔚欲言又止,可还是利落的转身。 今天晚上,就连自己的父亲也去参加晚宴了,他能回哪里去? 他性格孤僻,家里就一个哑巴的管事老头儿,家里冷锅冷灶的不说,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谢成肃突然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连忙抹着一脸的雨水。“你俩还没准备好呢?” “我先回去一趟,急什么,咱们又不是主角。”林鼎阔扔给谢成肃一条毛巾。 “你家少奶奶病好了?今天晚上也要带着她吗?”谢成肃胡乱的把头发给擦了几下,又对着玻璃左照右照的用手扒拉了几下淋湿的头发。 “我只是回去换一下衣服,总不好穿着军装去赴宴吧。”林鼎阔回答这问题的时候慢慢腾腾,他确实是想回去看看安祈雨的。可是现在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舒坦,就这么快的原谅安祈雨他还做不到。 闹别扭——这也是夫妻间正常的事情。 反正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不过就是年纪小点,耍点小性子,小脾气,自己是个大男人,又大了她几岁,不跟她一般见识便好了。 “原来如此啊……”谢成肃漾开的笑意甚是深长,转头接着就问白荣蔚,“那么你呢?” “回家。”白荣蔚冷冷的回应。 “同样都是没家没口的人,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谢成肃耸了耸肩,打趣白荣蔚,然后表情立马严肃,神秘兮兮的凑到白荣蔚的身边,低声说,“我可是听说,大总统今天的晚宴是想给洪萱宁找个下家的……” “你胡说什么!”白荣蔚立马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对谢成肃严声厉喝。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谢成肃又开始用老套的激将法,“再说了,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关系了,你走你的独木桥,她走她的阳关道,男婚女嫁各自安好,有什么不对的吗?” 白荣蔚沉默,阴沉着一张脸,连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 林鼎阔知道谢成肃的意思,还是不想让他放弃自己喜欢的洪萱宁。 可是眼下的时局,下一步会怎么发展,谁都不知道。 “你们聊你着,我先回去一趟了。”林鼎阔实在是不想掺和到白荣蔚的家事中。 别人的日子,别人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他自己的家事还没有理清呢,怎么有资格指点别人。 林鼎阔回到家的时候想进去看看安祈雨,可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就这么滞了几滞,最终还是决定掉头去衣帽间,换了衣服直接走人就好。 金沅大老远的看到林鼎阔,带着期盼的眼神本以为大帅是要进来的,却不想人就这么转身走了。 她不甚能理解,却也无可奈何,脸上的表情抽搐了几下,就这么眼睁睁的目送林鼎阔的背影离开。 “大帅,刚刚换了衣服出去了。”金沅进了房里给安祈雨低声说道。 “怎么不来看看少奶奶呢?”不等安祈雨开口,阿香就先一步皱着眉头发问,俨然是不平了。 “他自然有他要忙的,我现在病着,他不来也是情理之中。”安祈雨倒是泰然处之,说出来的话也是四平八稳的语气。 病着,难道不是更应该多来探望,多关心一下吗?却为何入了家门,不入房门呢? 阿香看着安祈雨的样子,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受,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这个赵管家也已经被下了地牢,照理来说,东院这边应该是占了上峰的,怎么这两个人却越加生分呢? 听着外面一声汽车喇叭的刺耳响声,还有一道明亮的光扫了一下,就知道林鼎阔这是出去了。 他的来去,都与她无关。 阿香突然害怕起来,这说明了什么?是不是两个人就此结束了? 雨势渐渐地小了不少,已经听不到打在棕榈叶子上的噼里啪啦声了,只是在昏黄的灯光中还能清晰的看到雨丝浓密。 黑沉沉的雨雾中,一个身披斗篷的影子晃进了地牢里,湿气甚重,斗篷遮在身上也是无济于事,地牢里已经积水有半尺深,叶川玲从头到脚可是湿的净透。 “你怎么样了?” 见到赵闻桥那落魄的样子,叶川玲自然是担心的不得了,话语也就关切非常。 “少奶奶您咋来了?”赵闻桥确实没有想到叶川玲还愿意惦记着他,这份意外的惊喜让他陡然就提高了声调。 “想着你受罪,我这心里怎么能落忍?今天他不在府里,晚上也未必回来,我这才趁着雨大人少来看看你。”叶川玲打开食盒,里面是些卤味,都是赵闻桥平日爱吃的,还贴心的备了一壶黄酒给他。 赵闻桥一时间感动的笑容和眼泪都掺和在了一起,这种百感交集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的清楚。 这些天他被关在地牢里,暗无天日,每天恨不能数着跟他作伴的老鼠的毛度日。心如死灰,却还不想就这么一头撞死在监牢的石壁上了了卿卿性命。 难得,叶川玲还记得他,叶川玲还记得他们之间的情分。 有此知己足矣…… 地牢此时无人看管,唯一的一个牢头儿这会儿被差遣到别的地方了。 叶川玲就这么隔着铁栏杆跟赵闻桥说话,递过去食盒,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下去,满是欣慰。 “你慢点吃,别噎着。我这里还准备了些绍兴黄,你喝点,暖暖身子。”叶川玲忍不住嘱咐赵闻桥。 “大少爷什么时候准备放我出去?我还有些事儿……”突然赵闻桥就这么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吃到一半的馒头就从嘴里掉了出来,他五官扭曲,面目狰狞,筷子也掉在了地上,就这么扶住了自己的脖子。 “别怨我,我……也是没办法……闻桥,闻桥……”叶川玲攥紧了地牢的铁栏杆,紧张的一声又一声的唤着赵闻桥的名字,脸色煞白的眼看着他倒在了铁栏杆的里面。 七十四 http://.biquxs.info/

今天这个阴雨沉沉的夜晚注定要让多少人难以安生。 林府中不见了一个两面三刀的大管家; 苏巍信在总统的介绍下,晚宴中大出风头,却仍旧毕恭毕敬,赢得众人好评; 白荣蔚毫不顾忌的出现在大总统的晚宴中,非要强迫洪萱宁再次面对自己; 许黛薇在姐姐的引荐下见到了盛邵军,只是他太过健谈,给许黛薇的第一印象是全无好感; 方敬槊在宴会上与许黛芊相谈甚欢,两个人犹如旧相识一般; 林卓恩依旧是他风格,接受邀请只是赴宴时还是保持着冷眼旁观的习惯; 安祈雨亲眼看着自己将要喝下去的药剂被倒在花盆里加速了那盆花的死亡; 方颖菲找了个私人医生将胎儿打掉,却突遭大出血; 云流苏在刺杀华越林的时候自己也被炸药炸伤,昏迷不醒…… 这场突如其来的初秋风雨从北平下到了上海,故都的寒意初起,申城的暑气略消。 池塘的水面上时不时的浮出几个细小涟漪,水雾笼罩下越发显得迷离,残荷犹在,碧叶渐衰,立秋之后水泽先凉一步。 “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都吃了药么?”林崇柔本来应该静心抄写佛经的,可是这会儿却在佛堂里来回的踱步。 “方才大帅回来了,可是连房门也没有进,换了衣服就又开车出去了,竟然都没有看她一眼……”庞婶不愿意回答二少奶奶吃没吃药的事,毕竟她心里是没有底的,她也就只是在厨房里看了一眼而已。 “这两个人难道真的是生了芥蒂?”林崇柔暗自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都是这么的没有长性。 “那要是这样咱们也就好给大帅张口,提一下凌小姐的事了。”庞婶为自己成功转移话题而兴奋,同时也觉得找到了事情的突破口。 “闹气呗,还不等于就彻底掰了,再说了,这才几天啊,总不好就这么合离吧。传出去,林家和方家都会丢人现眼的……”林崇柔的表情严肃,灯光下看着也都不那么柔和。 竹韵突然慌慌张张的进来,紧张的脸上都是汗水。 “呃……”看到林崇柔和庞婶,她却迟疑了一下。 庞婶识趣,自觉可能是自己要回避一下,于是就要告辞。 “什么事?这里都没外人,你说就是了。” “盈芬小院里面有灯光,好像还有人……或者是……鬼……我和金沅还有若莲几个丫鬟都看到了,里面有光……”竹韵说的战战兢兢,自然也就语无伦次。 “阿弥陀佛,佛祖面前不要无言乱语。”林崇柔在惊慌中仍旧要保持着冷静。 “是,竹韵不敢,可是那院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二少奶奶梦游最后也是被人在那里找到的,今天又……” “你们去哪里做什么?”庞婶插话。 “我刚刚出去准备贡品,就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厨房里也有人听到了,然后就看到一个白色的风筝飞了过去,上面画着……好像是一个人脸,然后还有几个人也跑出来,金沅和若莲也说是看到了。我们就追到了盈芬小院,觉得里面有光透出来,就扒在门缝往里面看,都看到了有个影子晃了几下,后来老庄和几个护院的人领着狗打开了院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可是,当时我们真的是看到了,不止有我一个,若莲和金沅都能作证的。姑奶奶,竹韵不敢撒谎。” 竹韵说着就扑通跪倒地上,眼泪随之一同落下。 她不是害怕林崇柔责难,而是真的被自己的所见给吓着了。 林崇柔登时没了话,这个盈芬小院还真是林府的一块心病啊! “这么多年了,未曾听着什么风言风语,为何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反倒是最近怪事频出呢?”庞婶思量了一下,便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林崇柔没有接话,她心里却知道,怪事频出也就是在这个二少奶奶嫁入林家之后。 她不是真的方颖菲,她到底是谁?来林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崇柔越来越不敢想下去了…… “这事先放着,等他们兄弟两个回来了再说,让新任的饶管家看顾好了就是。谁都不要以讹传讹,坏了规矩。” 林崇柔现在能做的就是稳住局面,一切都需要调查,一切从长计议。 她的内心里就算是翻江倒海的涌动着各种猜测与不安,表面上却还得是风平浪静的沉稳。 “大帅,刚刚来电话,说是府里有点事,姑奶奶说最好能早点回去。”萧继东在林鼎阔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我知道了。”林鼎阔点了点头,却好似没事人一样,依旧是方才得微笑,看着在座的宾客,恰好就有一位枣红色旗袍的女人凑过来,林鼎阔顺势就跟她跳起了舞。 林卓恩皱了一下眉头,这位二少爷真的是和家里的媳妇决裂了? 自己的媳妇还病着,他却还能这么堂而皇之的与京城有名的交际花——燕芷岚跳舞。 而且那股子亲热劲儿,脸都贴到一起去了,这有说有笑的,也太过分了些。 自己也是接到了家里姑母的电话的,本该叫上他一起回家去,可这会儿看他跳的起劲,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了他的兴致才好。 “你给大帅说一声去,我先回府了,叫他也别太晚。”林卓恩留下这句话,让官猛捎带给林鼎阔,就这么被下人给推出了晚宴的大厅。 林鼎阔看着林卓恩上车回府,嘴角上扬了一下,却看不出来是笑意。 “大帅,怎么办?”萧继东问林鼎阔意见,其实他是担心安祈雨的安危。 “不着急,你也不要关心则乱。”林鼎阔瞥了萧继东一眼。 萧继东立马赶紧收敛自己的情绪,恭敬规矩的立正。 他确实担心安祈雨,可是并非非分之想,又怕林鼎阔对自己和安祈雨多疑,也就难免心里矛盾。 “再过半个小时,咱们回府。”林鼎阔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九点多了,雨已经停住,雾气渐大,他回去也要挑个最合适的时候。 今天先让大房再唱个独角戏,在姑母面前展露一下能耐,看清出了他们想干什么,自己再动手也不迟。 “你先回去,去房里看看二少奶奶。”林鼎阔侧头给萧继东交代了一句,自己就转身又进了舞池,他在这边得把戏做满。 七十五 http://.biquxs.info/

叶川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觉像是在看别人,她听到门外的大呼小叫,把蓉妈叫进来陪着自己就这么干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蓉妈想着是不是要给大少奶奶回禀一下刚刚盈芬小院发生的怪事。 可是叶川玲就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蓉妈你什么都不要说,就这么陪我坐着,还要让丫鬟多点些蜡烛,光是电灯还不够亮,我要很亮很亮,你懂吗?” 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惊恐与慌张把蓉妈也是给吓得不行。 蓉妈能做的也就是点头答应,然后吩咐其他的丫鬟又准备了二十几根蜡烛都一起点上。 叶川玲之后就看着蜡烛的火光发呆,满脸的丧气,眼神都凝结不到一处。 今天这一晚上,怎么会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呢? 可是蓉妈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按照吩咐做事就好。过几天从别人的嘴里会知道的,所以无需急于求成。 突然灯光一闪,蓉妈张望过去,看这个车子应该是林卓恩回来了。 “大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蓉妈好意的提醒一下叶川玲,毕竟她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确实不宜见人。 “知道了。”叶川玲赶紧收拾好心情和表情,她还没有亲手杀过人,更何况是赵闻桥,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林卓恩推门进来,不用多想就知道叶川玲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他也装作没看见,仍是云淡风轻的做派。 “姑母这么着急打电话叫我和林鼎阔回来有什么事?” “说是盈芬小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人心惶惶的,我……也没去看。” “就这么点小事,至于吗?有空把那个小院给拆了,重新翻盖不就行了?哪有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的只有人心。” 林卓恩的话说的阴阳怪气,叶川玲也不好接话,就耷拉着脑袋一旁站着。 “走吧,既然姑母叫人了,咱们就都去看看,也算是对她老人家的事儿上心了。到底家里也就剩她一个长辈了,有今天没明天的,谁有说的好呢,别再吓出个好歹来,可没法交代了。” 叶川玲听着林卓恩这颇具有威胁性的话语,惊恐万分,难道他也想对林崇柔下手? “呃,那个二弟呢?” “他?还在跟燕芷岚跳舞呢,没空回来。” “燕芷岚?那个交际花?”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进了林崇柔的归然居。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二少奶奶已经先到一步,她病恹恹的就这么依靠太师椅的扶手上,整个人似乎比之前更加的清瘦,就好像是深陷在太师椅中。 见到林卓恩和叶川玲进门,安祈雨就勉勉强强的让金沅扶着起来给他们两个人施礼。 “你可坐着吧,又不是外人,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保养好自己才行。”林崇柔立马就拦下来了安祈雨的动作。 “就是,都是自己家人,何必那么见外呢,你身上不好,坐着就是了。” 叶川玲立马也顺着林崇柔的话,接下了意思。 “谢谢大哥大嫂。”安祈雨又在椅子上坐好。 “怎么鼎阔还没有回来吗?你们一起去的宴会,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呃,这个……是,二弟他……他还有别的事,应该也随后就到了。” 越是遮遮掩掩,越是心里有鬼,这样的定律谁明白。 林卓恩又岂会不知道? 他的目光时不时的撇在二少奶奶的身上,自然是有有用意的。自己的媳妇病重,林家这位二少爷还有心思和别的女人跳舞,看样子两个人的矛盾真的不是一般的大了。 “那就先说今晚上的事吧,咱们林府可能要被人算计了,有人跑到盈芬小院去装神弄鬼,你们两口子怎么看这件事?”林崇柔也懒得废话。 “有这回事?”林卓恩问的煞有介事。 “这家里女眷多,还有婆子丫鬟什么的,人多嘴杂,要是真的有人想找咱们林家的不痛快,那还真是要调查清楚了。”叶川玲趁机煽风点火。 安祈雨就听着了他们三个人一唱一和的,自己反正是有生病这个理由,她才懒得张嘴。 “怎么了?”林鼎阔突然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安祈雨猝不及防的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准备就只能一时躲闪,她就这么心虚了起来。 “正说今晚上盈芬小院的事呢,可巧二弟就回来了。”叶川玲甚是客气。 “要我说,既然是不怎么太平,那就直接推了院墙,全部翻新重建,再找风水先生给换个名字,这不就结了。省得人心惶惶,闹得全府不安。”林卓恩还是接着刚刚的话题拿出了自己的意见。 林鼎阔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很不耐烦,看似不经意的目光从安祈雨的脸上扫了一下。他在意她听到林卓恩建议以后的那种不安的表情,脸色蜡黄,双眸失神。 而且这个盈芬小院原本是自己母亲润缨的旧居,对于未曾见过一面的生母,林鼎阔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那是一种念想,他不想就此断了。 她猛然一惊,林卓恩的话简直就是自己弄巧成拙的最好证明。 方才林鼎阔的眼神她也不是没有感受到,那是他生母曾经住过的院落,而今就这么让自己给利用了,最后还落得被拆除的命运,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简直是罪无可恕。 可是……她那天在盈芬小院看到的那些人皮鬼脸的事情,还有秋如玉的现身,这么多事还是历历在目的。 要用盈芬小院做文章的人还真是不少,林鼎阔说林卓恩两口子是不知道他的生母是下人的身世,所以林卓恩才会说出要拆盈芬小院的主意,那么能知道盈芬小院的事情的人就只剩下林崇柔了,至于她是怎么认识自己母亲秋如玉的,这还真是个难题。 什么时候林家与安家有的来往? 她还没不知道,迷雾渐浓,安祈雨自己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也是被自己给弄糊涂了。 “不行,那个小院是你们父亲留下来的,就这么拆了,是为不孝。要不然这样吧,明天找个风水先生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在作祟,要是有谁敢借题发挥,在咱们府里想掀起风浪,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话到底还是林崇柔说出来的时候能占得先机,她是长辈,打着尊老爱幼的旗号,是谁都不能撼动的。 林卓恩皮笑肉不笑的牵了一下嘴角,林崇台人都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谁还会稀罕他喜欢的小院子。可是表面功夫还要做足,于是就应承了一下林崇柔的话,说道:“还是姑母想得周到,那就找个先生或者道士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冲撞了,去去晦气也是好的。大家心里也就放心了。” “就是,这个小院常年锁着,大家都没怎么进去过,也难免心里就会多想,以后叫下人勤来打扫着也就没事了。”果然是两口子,叶川玲现在的靠山只剩林卓恩那她自然是跟他一条战线上的。 七十六 http://.biquxs.info/

听了众人的话,林鼎阔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交换了一下两条腿的坐姿,显然是放松了许多。 目光在安祈雨的身上停留了一下,见她还是那样无精打采的坐着,这一晚上她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自己这边都没看一下,唯有时不时的用手帕掩口咳嗽两声,或者转换一下坐的麻木的身子,整理碎发,抿口清茶…… 林鼎阔心里难受,就算是做戏他也情非得已,到底是不是伤了她? “那这么定下来吧,今天太晚了,姑母也要休息,菲儿的病还没好,我们也就先回去了。金沅扶好二少奶奶,咱们回东院。” 林鼎阔冷着一张脸,从安祈雨的旁边经过,丝毫不做停留,甚至连一个侧目都没有。 金沅扶着安祈雨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走的不算顺当。 林卓恩两口子就跟在安祈雨的身后,看着这夫妻两个一前一后的形同陌路。 林崇柔也看着两对夫妻的样子,半天都没有说话。 庞婶给林崇柔准备就寝的时候,这才和林崇柔聊起来。 “姑奶奶,您看今天晚上这事到底是怎么个头绪呢?这两位少爷与少奶奶之间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啊?”庞婶先问。 “还用问?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自然都是貌合神离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永远都不能只看表面。” 林崇柔的话意味深长。 庞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月亮竟然从云层后面露了面,月辉被轻雾遮掩着越发叫人觉得朦胧迷离,氤氲的水汽蒸腾着那种折射出来光彩也趋于委婉。 安祈雨有气无力的看着林鼎阔的背影在夜色下时隐时现,突然觉得好不真实。 嫁到北平也有一个月了,她真的还是不适应,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 可是在她的病中叫出来的名字却是——方颖菲…… 是了,难道还能叫出来安祈雨不成吗? 丈夫妻子,大帅大帅夫人,二少爷二少奶奶这些林林总总的称呼其实都是不属于她的。 她只是阴差阳错的一个替身而已,丫头的命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痴心妄想! 她黯然的低下来头,地上有规律的铺满了鹅卵石,方才的雨将它们冲刷的油亮,这会儿时不时的就能反射一点点光亮,她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很是不方便。 金沅扶着也难免一步一滑,鞋跟就这么一不留神插进了两个石头的缝隙中。 猝不及防,安祈雨被崴了脚。 冷不防的从身后传来了一声“哎哟”。 她疼的只能紧紧的咬住后槽牙,然后慢慢换气,就好像这样能缓解那火辣辣的疼痛似的,其实完全无用。 林鼎阔赶紧回头,恰好就看到了她的狼狈,差点连金沅都给一起拽倒。 安祈雨扶着膝盖想直起身子都有点难,苦着一张脸,扭曲了五官。 林鼎阔快走几步,回到安祈雨的旁边,矮了一下身子就把她给抱在了怀里。 金沅被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愣了一下,就发现自己胳膊里掺着的人跑到二少爷怀里去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金沅这才露出来憨厚的笑意,又怕自己笑出了声赶紧掩住了嘴唇,悄悄的跟在这夫妻两个的身后。 反而窝在林鼎阔怀里的安祈雨,却没有那么的开心,她全身僵直的缩在林鼎阔的怀里,本来应该搭在林鼎阔脖颈上的胳膊却被她给蜷缩在了胸前。 紧紧的抱着双臂,攥紧拳头,严严实实的闭着眼睛,就连嘴唇都抿得发白。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这勉强又紧张的样子,他骤然就上了脾气,可是她病着,脚也崴了,自己又实在是不忍心就这么把她扔下地上。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从归然居一直回到东院。 金沅本想进屋伺候却被林鼎阔突然关上的门板给隔到了外面。 她也不生气,自然是觉得这两口子是重归于好了,所以才把她这个外人给推出来的。 果不其然,林鼎阔将安祈雨往榻上一置,顺势就俯下了身子毫不留情的吻在了安祈雨的嘴唇上。 安祈雨推了林鼎阔一把,可是他丝毫没有反应,反而是越吻越深,甚至咬了一下安祈雨的唇瓣,然后将舌尖探了进去。 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就用力掐了林鼎阔的肩头一下,他吃痛这才松了她的唇,却惩罚般的将她的手腕紧紧扣在自己虎口中。 “你最近都在干什么?”林鼎阔丝毫没有远离安祈雨,就这么鼻息相闻的黏在她身边,压低声音问她。 说话时,两个人的嘴唇仍旧是触在一起的。 嗓音喑哑,在两人如此亲密的空间内简直暧昧到了极限。 安祈雨眨了眨眼睛,一对桃花眼怔怔的看着他,心虚却也委屈,有浅浅的水雾蒙了上来。 她被林鼎阔束缚着,无法用双手擦拭,就只能再用力的张大了眼睛恨不能这样才能把不小心溢出来的眼泪给逼回去。 林鼎阔已经知道自己最近的小动作了,她也知道他足够聪明。包括今天晚上的装神弄鬼,在他的眼里都是小伎俩。 “我没有……”安祈雨红了脸,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倔强,还是不想承认。 “你嘴里没有中药的苦味,你不喝药?做什么了?”林鼎阔问的非常直接。 他其实是假公济私的,想知道她没有喝中药能有一万种方法,他却选择去吻她。 实在是自己心疼她,宠溺她,爱惜她…… 安祈雨终于没话辩驳了,他对她了如指掌,她暗淡了眼神,再也不敢逞强,将目光别向他处,眼角的泪珠陡然滑落。 “你不说,可是我也都会知道。”林鼎阔皱了眉头。 “大帅,我……我开始担心,你我之间恐怕没有以后了……”安祈雨终于说出来这样的话,听着悲凉又失落,可是在林鼎阔的耳朵里这些欲言又止的话却结结实实的叫他觉得感动。 担心未来,就是看重他们的感情,要不然何来烦忧? “是……有些事确实是需要咱们从长计议,你有什么事也需要跟我商量,要不然我会担心。” “大帅只要相信我,这就够了。” “这个自然,你我是夫妻。” 安祈雨将目光投回林鼎阔的脸上,泪痕中夹杂着微笑与欣慰,她没有底气的,却因为他这样的一句话叫自己心安。 她能商量的人,不是自己的丈夫——林鼎阔,还能是别人吗? 这样回想起来,那时决定要与东表哥商量,简直是愚蠢至极。 招人嫌话不说,自己岂不是要陷萧继东于不仁不义? “今晚,我还不能陪着你,有要事处理,你自己可以吗?放心,你的安全我都给交代清楚了……很多事,其实你和我想的是一样的。”林鼎阔松了她的手腕,给她将毯子盖好,看着她温柔恬静的躺在榻上。 “可是……”安祈雨想到要用的人,也觉得心里有愧。 “他们都是我的人,自然也不会受到委屈,你放心好了。保护好自己,少让我担心。”林鼎阔在安祈雨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起身。 他要是再不强迫自己走人,恐怕今晚上安祈雨就会不得安生了。 她还病着,自己还不能就这么掉以轻心。 安祈雨看着林鼎阔出门,金沅进门,心里略略的失落,她的爱而不得,把自己给连累的身心俱疲。 “二少奶奶,很晚了,我给您点上安神香,快些睡吧。多休息些,才能养好病啊!” 听了金沅的安排,安祈雨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点安神香,她不想闻着那种腻人的香味睡着。 今晚他抱过自己毯子上还有他的气味,她还留恋着,这会儿就不想睡。 “金沅……咱们聊聊天好不好?”安祈雨张口问她。 “好啊,二少奶奶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叫金沅啊?” “因为家里穷啊,我爹把我卖人家当丫鬟,就是想多赚几个钱,我叫金沅,我大妹妹叫银元,我三妹妹叫铜钱。” “但还是真的有意思呢。” “但是二少爷说这名字太俗气了,就把金元改成了三点水的沅。我们这一起来的丫鬟就都是金字打头的,金霞,金萍,金盏,金雀。听起来都是金光闪闪的,二少爷说倒也是喜庆。” “他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到是没看出来。” “二少爷人特别好,从来不苛待我们下人,说句到家的话,他是个君子,连个通房的丫鬟都没有,真的叫人不敢信啊。大户人家,哪个少爷不是三妻四妾的。可是我们下人见着他只觉得叫人尊敬,有那些三心二意的丫鬟头一天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第二天就被撵出林府了。我真是前世积德,这才能遇到二少爷这么好的人。” 听着金沅这么给自己描述林鼎阔,安祈雨不由得会心一笑,他说过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原来是真的。 虽然他的守身如玉可能不是真的因为自己,但是阴差阳错中自己却占的了这样的一个先机,是不是还要偷着乐呢? 七十七 http://.biquxs.info/

林卓恩眼看着林鼎阔抱走了方颖菲,就把目光瞥向了叶川玲,两个人自然是心领神会了东院这夫妻俩的关系。 官猛把收到密函给林卓恩过目,簪花格小楷的字体甚是娟秀。 叶川玲思前想后,还是进了书房想问清楚有关赵闻桥的事。她进门的时候,林卓恩已经把密函用蜡烛点燃了,烧的还剩一半时候被投入了笔洗中,灰落水中,消失殆尽。 “赵管家,说是已经被抬出去了……”叶川玲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下去。 “天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林卓恩压根就跟她驴头不对马嘴的回应了一句。 “可是,我……这人就这么没了,他老婆万一找来怎么办?还有他手里掌管的账目呢?”叶川玲还是不太死心。 “这都不是该你操心的事儿!”林卓恩目光突然就凌厉了起来,说话声调也立刻严肃,“人前我给足了你林家大少奶奶的面子,别叫咱们两个人都难做。看在你是小武亲妈的份上,很多话说破了就不好了。” 叶川玲愣了一下,她是真的就这么相信了林卓恩的抬举,最近自己也有些放肆了。 “是,知道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叶川玲低眉顺眼的出了书房的门,心里却暗暗咒骂:这个死瘸子,借刀杀人还真是有本事! 林卓恩回想这一晚上的所发生的事情,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苏巍信的样貌,赵闻桥的死讯,林府的闹鬼,东院两口子的复合,密函上的内容……桩桩件件都在脑子里跟走马灯一样来回的打转。 他一定要捋捋这些事情,而今现在自己其实是一个特别尴尬的位置,手里有钱有粮有兵,可是仅仅只是一个林府大少爷总也说不过去。 苏巍信走马上任,他该何去何从? 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这条残腿,他真的是颇为悔恨,当初就不应该为了掩饰而陪着林崇台一起坐火车……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能做的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步步为营,比如在苏巍信身上做点文章。 要么取而代之,要么为吾所用。 林卓恩目光暗了几暗,最近自己真的要反省一下,眼光放的有些太近了。 突然看到了桌子上个林彤武单人的照片,孩子笑的甚是开心,这是他五岁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天真而可爱。 今后的路,自己为之奋斗也就是这个孩子了。 林彤武是他的骨血,他就要为他铺路,保证他的一生无忧。 虎毒不食子,这一点林卓恩想得非常明白。 而叶川玲,不过也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 目光在笔洗里犹疑了一阵,他是该见一面子了,最近这么多的密函送来,他全然接纳,自己却都没空理会,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回复过未免寡情。 就算是养条狗,也还要记得给添顿肉吃呢,何况她还不是条狗。 打一鞭子,给个甜枣,这样的伎俩怎么就给疏忽了呢? 于是林卓恩立时研墨,提笔回信。 至于该怎么解决当下身份尴尬的问题,他也可以顺便问问她的想法。 女人,有的时候比男人会多想很多东西,参考一下也是无妨的。 对于她,林卓恩一想起的时候还是会时不时的莞尔一笑。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情分,说不挂念那是假的。 到如今自己都已经这般模样,她还愿意跟着自己,心中也颇有几分感触。 “见字如晤……” 叶川玲回到自己的房里,还在想着方才林卓恩的举动,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翻腾着,这么多年夫妻生活,其实真正能在一起的就是新婚那些时日。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对自己的拼命折腾,恐怕也都是为了让自己生下小武而已吧。 幸好一举得男,要不然恐怕自己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的。 她也曾想过,到底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这么不招他喜欢,论长相,论家世在北平城里也都是能算的上的 。 他们叶家有工厂有当铺,还有票号和茶楼,这些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算是不少钱了,唯独就是家里少了个会读书的。 高官厚禄这样的东西从来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当初她也才十四岁,豆蔻年华正是嫩的能掐出水的好时候。 初见林卓恩直觉得他气宇轩昂,五官端正,特别是那一对深邃的眸子时不时的看向自己时,她总是会忍不住红了脸。 于是就这么潦草的收拾了自己做姑娘时候的所有天真和青涩跟着他进了林府的大门,见过了病入膏肓的齐秀越和林崇台,就这么从叶家的幺女变成了林家的大少奶奶。 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是叶川玲觉得林卓恩也是符合自己心目中丈夫的形象,所以总归是满意的,也是真的打算就这么跟他长相厮守的。 可惜……事与愿违,林卓恩似乎对她不怎么感兴趣,就连圆房这事也跟处理公务一样。 她突然心凉半截,与他这么些年,同房之时他从未吻过自己,有时候甚至是闭上眼睛的。 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叫自己情何以堪? 只有在叶川玲生产林彤武的时候,林卓恩才表现出了关切,可是月子还没出,叶川玲就看出来了他只是想要这个儿子而已。 心凉半截,叶川玲这才醒悟过来,她走不进他的心里。 林家大少奶奶不过是个虚无的名头罢了…… 于是那个难耐寂寞的心,终于投入了赵闻桥的怀抱,这时叶川玲才觉得女人就应该被呵护的。 好在林卓恩似乎对于叶川玲和赵闻桥的事儿不怎么上心,所以她也就这么心安理得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林卓恩特别爱往戏园子跑,而且总是听一个云老板的戏。这个男旦扮相惊艳,于是叶川玲就怀疑过是不是林卓恩天生不好女色,而是对男子…… 可是这事到底也是没有准信儿,叶川玲想着反正孩子也给生完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管他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呢,只要不打扰到她和赵闻桥就好了。 七十八 http://.biquxs.info/

白荣蔚的烟灰都要烧到手指尖了,他却丝毫没有察觉,现在白荣蔚的脑海里只有洪萱宁的样子。 她清瘦单薄的坐在落地窗边,失落而孤单,虽然依旧是那个温婉可人的模样,可是如此落寞,孤寂而又无奈的表情让白荣威看着真的心疼。 她终于又回到自己的怀里,紧紧的就这么拥着她,说是毫无顾忌,却躲在了平日里佣人摆放扫帚的楼梯暗阁里。 洪萱宁被勒地喘不过气,却还得紧张的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熟悉的脸庞,终于再也没有忍住泪水,就这么放任它的决堤。 “别哭,好不容易见到你,你哭的这么伤心,我会更难受的。”白荣蔚在洪萱宁的耳边低声细语。 “知道……”洪萱宁强力压制住自己的哽咽,在微弱的光亮下看着白荣蔚脸上的那道伤疤,似乎更加触目惊心了。 她不自觉的用手指轻轻抚上去,良久都没有收回。“你怎么会来的?有没有人看到你?” “有鼎阔,在外面守着,你放心吧。最近怎么样?”白荣蔚看着洪萱宁,眼神深邃,怜惜又温柔。 “还好,每日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看书,听听戏,打发时间而已。”洪萱宁回应这句的时候眸子暗淡了下来。 “萱宁,我带你走,好不好?”白荣蔚心知肚明,她怎么会过得好。 洪麟众多的儿女中,洪萱宁算不上是受宠的那个,说是被接回来的,可是在娘家也未必就会好过。 这么多姨太太生下的兄弟姊妹都看着她,盯着她,起初她嫁到白家的时候个个眼红,现在接了回来日子只能是更难过。 没有营生的手段,洪萱宁本来又是个柔顺的性子。 在这样人情关系复杂的洪家肯定不会过的舒心! “那怎么行?!荣蔚……我们不要想着这些事情,毕竟咱们之间再想走到一起是不可能的,就让我好好的跟你待一会儿我就满足了……” 洪萱宁这样的说辞和白荣蔚料想的简直分毫不差,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总是考虑的太多,瞻前顾后。 “可是我不放心,看你瘦的这么厉害,定然是过得不好啊。”白荣蔚再次把洪萱宁拥在怀里。 “荣蔚,要不然……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这样藕断丝连了,你也需要一个人好好照顾,你去找别的人吧。我不能跟你走,你这样偷偷摸摸的来见我也不合适。” “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伤心吗?” “可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这些办法我来想,你不要操心。” “荣蔚……” 暗阁里面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暗阁外面林鼎阔守得有点辛苦,特别是看到官猛一路小跑的过来找自己,萧继东也只能是勉强阻挡,林鼎阔虽然有些慌神,但是又不忍心打断暗阁里的苦命鸳鸯,这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他也是有些煎熬了。 恰好这个时候燕芷岚,一旁经过,林鼎阔一个眼神递过去她便心领神会了。 于是主动过来搭讪,就和林鼎阔聊的火热,官猛一看这么个情况,确实不方便打扰,也就识趣的回去给林卓恩汇报了。 “大帅,这么得空儿?我听说夫人不是病着呢吗?您这是……”和燕芷岚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改天让你们俩见见?”林鼎阔揽着燕芷岚举止亲密的打掩护。 “可不敢,大帅府那可不是我这等人能进的去的。要是这么有心,那就等夫人病好了,咱们去马场跑两圈吧。” 燕芷岚一边跟林鼎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一边也注意到了暗阁里有人,还捎带着看了一下林家大少爷的行为。 燕芷岚心里琢磨:这到底唱的哪一出嘛!真是乱呢! “行,改天不如我包场请你跳舞,或者你要拍什么电影,给我说个价格,我让萧副官给你送支票去。”林鼎阔自知燕芷岚的人情他是要还定了。 “果然是中央军的大帅啊,豪气干云,芷岚先谢过了。”她微微颔首,不经意间又瞥了暗阁一眼,于是就这么打着哈哈接着跟林鼎阔闲扯。 一直扯得自己口干舌燥,林鼎阔这才说了一句——告辞,将燕芷岚放走了。 白荣蔚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与洪萱宁才从暗阁里先后脱身…… 一场酒席就这么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暗流汹涌着。 突然的疼,如针刺一般,白荣蔚这才拉回了自己思绪,烟灰在他修长的手指一侧灼烧了一个红印。 他一直以来就是太被动了,只是想着见到她却没有想着怎么救出她。 而今不能再这样优柔寡断下去,他必须要拿出气魄来,除了洪萱宁他对别的女人真的没有任何兴趣,这辈子只能是她了。 白荣蔚又点了一支烟,动作幅度不大,夹着香烟的手指还是那个刚刚被灼烧过的,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的倔。 “大哥,你睡了吗?”敲门的是白家的二小姐——白若菁,而今白家仅剩的千金。 “还没有,进来吧。”听出是二妹的声音,白荣蔚应了一声。 白若菁一推门就被这冲鼻子的烟味晕的差点栽了一个跟头。 “你也节制一点,抽这么多的烟合适吗?”白若菁责难白荣蔚。 “……”白荣蔚不回话,只是默默的把手里刚刚点着的烟给按灭在了烟灰缸里,然后起身将窗户打开。 “见到大嫂了吗?她怎么说的,后天的我说要办个聚会,她来参加吗?”白若菁一边扇着烟味,一边问白荣蔚。 “她还没说,只是凑着了机会才能出来。林鼎阔说,他也会发出来邀帖,就看洪麟给不给这个面子吧。”白荣蔚声音低沉到有气无力。 “唉,看来我们家齐昊的面子还是不够大啊,还是得劳烦到林大帅了。不过也好,我也想见见林大帅家的夫人呢,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林鼎阔把这位方家大千金藏的也太深了,上次酒会上我去天津没见着,这回我倒要看看真人呢。”白若菁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玩味。 “你呀,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白荣蔚不由得数落白若菁。 他的这两个妹妹,虽然都是同父同母脾气秉性却是大相径庭,白洛珍就不善言辞,白若菁就活泼外向。 白洛珍还没出阁就香消玉殒,白若菁却早早的就嫁给了高门大户的齐家,才二十出头就前后生了两个孩子。 而今白洛珍人没了,就剩这一个妹妹可以疼了,白荣蔚自是珍惜着这样的兄妹情意。 至于白若菁,她从原来姐姐的位置上退回到了妹妹的位置,现在不仅仅“独霸”着白荣蔚这个哥哥的宠爱,也自然会为白荣蔚分忧解难。 在白若菁的眼里,妹妹白洛珍的悲剧,绝不能就这么重新上演,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是该有的结局。 “行了吧,少教训我,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啊。你也别犯愁了,别抽烟了,早点睡,熬坏了身体大嫂会伤心的。反正我们有的是机会把大嫂约出来,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见面了。放心吧!”白若菁说这话的时候自信满满。 白荣蔚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不想只是像牛郎织女的偷偷见面了,我要把她救出来……” “这可就要从长计议了,不过只要你下定了决心,我就一定好人做到底。”白若菁觉得这回白荣蔚终于做了一个特别正确的决定,她略略思考之后又说出了一个提议,“其实,洪麟不过就是想拉拢你而已,所以扣着大嫂不放人。要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做不到!我只是觉得我跟萱宁之间的感情不想牵扯到别的事情上。”白荣蔚突然打断妹妹。 “行吧,反正我是听命行事,别的我也会尽力而为。很晚了,你睡吧。”白若菁说着就拉开门栓出去了。 七十九 http://.biquxs.info/

齐昊在门外等着白若菁很久,就是为了知道她和白荣蔚到底是怎么商量的。 “两个小家伙都睡了?”白若菁蹑手蹑脚的拉着齐昊进了孩子们的卧室。 “早就睡了,你放心吧。”齐昊看着白若菁充满母爱的分别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发。 “唉,小孩子就是好,吃饱了就睡,从来没有烦心事。”才白若菁感叹。 “谁说的,万一吃撑了,也是很苦恼的啊。”齐昊说完这话就跟白若菁一起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哥说还是要让林鼎阔出面这样才更加名正言顺一些。可是他一个男的这样邀约,不太好,所以要让林鼎阔的夫人发邀请……”说到这里,白若菁停顿了一下,甚至故意拖长了声音,弄得齐昊心里莫名慌张起来,他就知道要旧事重提了。 “你看你,又在吃我的醋,不过我心甚慰,这说明你很是在乎我啊。”齐昊半真不假的开玩笑。 “你脸皮还能更厚一点?我会吃你的醋?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白若菁娇嗔,“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恐怕你这会儿正在受方家大小姐的闲气吧。也就是我才能受得了你这样的不正经,心甘情愿的给你生了两个小祖宗。哼!” “是是是,多亏了你,我的大小姐,要不然我现在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其实这事也不怨我的,都是我爹想给我找媳妇,那个时候你不是还没有看上我呢嘛。后来你看你一点头同意,我不是还是把你娶进门了呀。我这辈子娶了你那真是三生有幸,还给我生了两个儿子那更是叫人羡慕啊,所以大小姐咱们大人有大量,能不能不要再翻旧账了?求求你……”齐昊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白若菁果然没有了脾气。 “那要是聚会的时候你见了方颖菲怎么办啊?万一发现人家比我漂亮,你后悔了怎么办呐?你说!怎么办?”白若菁的关键点原来在这里,她不依不饶的非要齐昊做出保证不可。 “我都是当父亲的人了,就算我能看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我,再说了,你们女人之间的聚会,我们男人一般都是不参与的。可是这不是为了我的大舅子啊,我也是勉为其难的,跟着凑个热闹打个掩护,仅此而已,不敢造次。而且,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比你漂亮的女人呢?你说对吧?……” 齐昊这边说的热闹非常,可是显然白若菁还是不怎么满意,于是在自己的媳妇还没有反驳自己之前,齐昊立马补充,“还有,方颖菲现在是林鼎阔的夫人,我是你的人了,各为其主,这是不能改变的了。宝贝,相信我,咱们一家四口应该是过的最好的,所以不要徒增烦恼啊!” 齐昊这话一说,立马就让白若菁喜笑颜开,其实白若菁也不是不知道齐昊对她的好,可是当初因为是自己主动的,所以总是觉得心里没底。有事没事的跟他撒撒娇,也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白若菁终于可以放心去睡觉了,这一夜她睡得特别甜美……就如雨后的月光温柔而细腻。 可是安祈雨却没有这么舒服了,她大半夜的望着窗外的月辉,只觉得孤独而凄冷,自己却怎么都睡不着。 看着一旁打着呼噜的金沅睡得那么香,她也真是羡慕,当年自己在方家当丫鬟的时候每天跑前跑后的伺候人,到了晚上也是能睡得这么沉的。 只是现在距离那些日子,越来越远,遥不可及了。 伺候人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是比起来现在提心吊胆的日子似乎更舒心一些。 一不小心,手指触碰到了嘴唇,想起刚刚林鼎阔给自己的吻,她的心立刻就慌了一下。 他给自己的每一次亲昵表现都让她觉得不真实,可是到底还是发生了。 本来以为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下去,她也没有想好退路,他就这么先一步叫自己退无可退了。 是自己有些任性了,就这么冷着他,反而让他来给自己台阶下。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祈雨你真的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也不想想现在自己依仗的是谁,竟然这么有恃无恐。万一哪天他翻了脸,自己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怎么还没睡?”是萧继东看到了窗子半掩着,这才主动问了一下。 安祈雨缩了缩趴在窗棂旁边的脑袋,勉为其难的回答:“睡不着,就看看月亮。” “夜深,天也凉了,小心着凉。”萧继东叮嘱,“快些睡吧。” “你怎么还不睡?”安祈雨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大帅看文件,看的有些饿了,我给热了些清粥,刚准备去端呢。”萧继东回答。 “他还没睡呢……你要不要我帮忙?”安祈雨嘀咕了一句,然后又问。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院子里的下人也都用不着。你也快睡吧,要不然天都要亮了。” “其实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饿了,也想喝粥,还有吗?” 萧继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瓷碗,想着到底林鼎阔还是顾着她的,于是就自作主张的把清粥先给了安祈雨,自己再去给林鼎阔盛一碗。 安祈雨笑眯眯的看着萧继东跑了两趟,突然觉得这样的情景就好像是当年在苏州乡下的日子,她还是他的小表妹,他还会给她偷好吃的。 林鼎阔这时候其实在二楼的书房里看的一清二楚,他的心里说不嫉妒是假的,但是这么点小事都嫉妒也有点太过分了。 于是只能干看着萧继东和安祈雨的你来我往,顺带自己的清粥也被她喝的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正好给了其他人把柄,就等着有些人上门来找麻烦了。 林鼎阔合上了文件,揉着额角,连连打着哈欠……夜深,他也有些熬不住了,不过有些事还没有确实下来,他这个人就是有点犟脾气,假手他人不放心,也就只能自己亲自去做,怕就怕自己的头疼病再犯了,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只是心里还想着,对面那个装病的小妮子,真的能心疼自己,真的能明白自己 八十 http://.biquxs.info/

天亮都没有察觉,林鼎阔这一夜竟然睡得出奇的好,要不是萧继东来书房叫他,他恐怕要睡到日上三竿了。 “少奶奶呢?”林鼎阔伸了个懒腰,书房这一夜睡得太累了,他只觉得身子特别乏累。 “已经起来了,也把药端进去了。”萧继东把给林鼎阔的早餐放在了桌子上,意味深长的眨了几下眼睛。 林鼎阔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坐在桌前吃早饭,顺手又把昨天没看完的文件拿在了手上。 “大帅,歇会儿吧,看了大半宿,这会儿踏踏实实的吃个早饭吧。”萧继东劝林鼎阔。 “行,那就歇着,你也吃点。”林鼎阔终于被劝服,放下文件,专心吃饭。 “大帅,我昨天那样子您觉得可以吗?”萧继东问的很是谨慎,虽然他已经授意了,也已经默许了,可是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是多确认几遍的妥帖。 “放心,我自有我的安排,你心里不用多担心。你是自己人,我当然会护你周全,可能会受点委屈,但是绝不会不顾你的安危。”林鼎阔看着萧继东的脸色渐趋于轻松,心里想着他倒是比安祈雨听话的多,而且也对自己信任的多。 “大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放心。”萧继东跟了林鼎阔这么多年,他自然是了解他的为人,要不是因为安祈雨的事情,他永远都是最好的顶头上司。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毕竟知道内情的人就咱们几个。一条船上的人那就要相互照顾,你知道怎么去做就好。”林鼎阔说着给萧继东添了些豆汁儿。 “是,所以昨天我特意多逗留了一会儿,还有盈芬小院的事儿,要不然我开口问问?”萧继东提出建议。 林鼎阔沉吟了一下,半晌不语,最后点了点头,这也就算是答应了下来。最后还是觉得不知何处有些不妥帖,于是又嘱咐了一句小心行事的话。 他也不是不想问安祈雨到底那天晚上她看到了什么?可是现在的情形,问不如不问。 昨晚上又闹了鬼,整个林府表面上平安无事,其实还不都是粉饰太平的结果,内里绝对有人想要兴风作浪。 萧继东的这个鱼饵放出去了,还不知道哪一方会上钩,他且要做好准备不说,盈芬小院的事被姑母保下还不知下一步如何走法呢! 说是给别人下套,其实自己也是内忧外患呢,林鼎阔不由得自嘲。 “我大哥说会找人来做道场,你派人去盯着,不要乱动小院里的东西,还有不要让二少奶奶过去。” “是,您放心。” 到底林卓恩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还真不好说,还有叶川玲,赵闻桥失踪了,她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怕就怕安祈雨会沉不住气,不过照昨天她的情况来看,这小丫头应该也是心里有谱儿的,莽撞行事应该不是她的风格。 姑母也会掺和进来,人多嘴杂,真是叫人疼…… 林鼎阔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待在府里,哪都不去了。 早饭也算是顺顺当当的吃完了,林鼎阔这边刚刚放下筷子,那边萧继东就接了个电话。 “大帅,是谢三少爷,问你明天拜帖的事情。” 林鼎阔拿过来电话听筒,就听对面谢成肃说了一句,“看来这次人都凑齐了,唯独我不能去是吗?” 这语气和语调简直是失落又丧气的到了极点。 林鼎阔甚至这会儿都能觉查出他在撇嘴,瞪眼…… “你觉得呢?这回是想成全白荣蔚和洪萱宁的,你跟着有什么意思?反而搅局。” “那是我大舅子啊,我也凑合热闹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好吗?” “不好!” 谢成肃被这两个字堵的立刻没有了言辞,谢家,洪家恨不得都要结成世仇了。 洪麟本就生气白荣蔚和谢成肃走得近,要是邀约上也给谢成肃送拜帖,洪萱宁这回肯定出不了洪府的大门。 “荣蔚,等这一天很久了,你就好人做到底,收起你的好奇心,别来了。或者你去京郊别墅,去凭吊怀念洛珍吧。既然荣蔚是你的大舅子,你躲起来,就是给你大舅子帮了大忙了。我代表荣蔚,谢谢你。” 谢成肃这边拿着听筒,被林鼎阔这一番说辞堵的半天没有了话,愣愣的简直不想知道想干嘛了。 他其实也就是想凑个热闹而已,毕竟自己也年级尚轻。 就算是感情上已经封闭了自己,可是这么多熟人一起游乐,他自然是想参加的,更何况还有他最喜欢的骑马…… 上次就看上了白荣蔚的那匹叫青贵的黑色骏马了,本想试试的,这会都不让自己参加了,他自然就失去了机会。 黯然的放下听筒,他长出了一口气,早就知道是这个下场,要怨就怨自己姓谢,谁让自己生在谢家,谁让自己的父亲是谢瑞呢? 谁让谢家和洪家政见不合,还那么巧的成了直接政敌呢? 这总统和总理之间的各种斗争持续了这么久,怎么就没有疲累的时候呢? 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多少次都差点就殒命在这样的明争暗斗里。 有些事,不能多想,谢成肃也不能怨怼到自己的家庭上,毕竟父母生养,辛苦培育,他才能长到这么大。 “想什么呢?这样用心?” 谢成肃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大姐谢成婉,于是恹恹的回答:“没什么……” 就这么灰溜溜的赶紧钻回自己的书房里,甚至不敢多看谢成婉一眼。 “我攒个场子,你要不要去?”谢成婉冲着弟弟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什么场子?”谁知道谢成肃还未回答,谢瑞这时候却突然出现,问了一句。 “父亲,是年轻人一起热闹的,你也来参加吗?”谢成婉赶紧毕恭毕敬,在这个家里谢瑞一向是特别的严肃。 “玩可以,不要太多过火了。要注意分寸才行!” 谢成婉听出了父亲言辞中的含义,于是陪着笑脸说道:“这个父亲放心,都是熟人,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要不然怎么会也想叫您一起参加呢?” “嗯,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我就不掺和了,年纪大,不合适你们年轻人的场合,就怕搅了你们的兴致。”谢瑞言罢,背着手转身离开。 谢成婉怔怔的看着父亲微驼的后背,心里多少有点心酸,可是身在其位,这其中的辛苦谁又能体会呢? 偌大的客厅里,就剩下她自己一个人,突然的寂寞与落寞,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想弥补弟弟的遗憾,这会儿竟然一下就泄气了。于是也只能兴致缺缺的,拿着手里的样帖,就回房了。 八十一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随手翻着一本书,是明代版本的《山海经》,这些书都是林鼎阔给她精心挑选的,看起来不费劲,也显得自己很有文化。 其实她自己知道,有些字她看不懂,也不认识,不过那些图到底还是有意思的,也算是解闷儿了。 听到外面锣鼓喧天,还有道士做法念念有词的声音,她也不是不为所动,只是萧继东说了林鼎阔的交代,不许她去盈芬小院,她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于是耐着性子窝在房里看书。 金沅倒是真的有些按不住好奇心了,时不时的伸头往外看。阿香扯了金沅一把,递了个眼色,“你就不能踏实坐着。” “嘿嘿。”金沅笑的很是勉强,“我这不是好奇嘛!”虽然人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总把目光往门外瞅过去。 宋尧致这会儿在门外说:“二少奶奶,老朽来给您诊脉,看看恢复的如何了。” “宋大夫请进吧。”安祈雨把身上的毯子盖了盖,放下手中的书籍,用手帕掩了掩口鼻。 宋尧致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人的气色,面色苍白,呼吸倒是稳实,于是将手搭在了病人的手腕处,少顷,便对她说:“二少奶奶已经无大碍了,只是气血不足,再吃几服药,应该就没事了。” “是吗?可是我最近还是觉得有气无力,晚上总是多梦,半夜里也曾经被吓醒了好几次,醒过来之后一身的冷汗,怎么都觉得这心里堵得慌,宋大夫我这是怎么了啊?”安祈雨虚弱的问道。 “二少奶奶不必担心,女子血虚气虚这也都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按时吃药就好了。最近少出门,刚刚好了的风寒感冒别再发作了。”宋尧致将手收了回来。 “还有一件事,宋大夫,我想让你帮个忙。”安祈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十分的躲闪,那种欲言又止叫宋尧致看的也确实琢磨不透。 “二少奶奶不必客气,有什么是老朽能做的,您尽管说,老朽听从吩咐就是了。”宋尧致毕恭毕敬的回答。 “其实说来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着这么长时间了,也应该给家里添个人口了,可是……又不想随便就这么样子,呃,还是想要个男孩,这样跟小武也能玩到一起去。鼎阔的意思也是这样的,所以,我想宋大夫有没有什么秘方,可以做到呢?” 安祈雨这话说的也很是恰当,嫁进来林府也有些日子了,要是不怀孕势必会有些不妥当,虽然她压根就没有怀孕的打算,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一定要去做而是去当做一个引子。 这样一来,自己总是不怀孕的事情也就是顺理成章了,为了生个男孩才不愿意轻易怀孕。 宋尧致沉吟了一下,他确实觉得出来二少奶奶体寒的脉象不太正常想,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原来是要一举得男所以才暂时避子的。 于是宋尧致说道:“这倒是也有听说过,只是老朽还没有得到真传,没有把握可以做到。而且听闻,原来有女子求男孩,最后却早产血崩,最后妇人孩子都没有保住,相比危险极大,老朽到底还是个大夫,如此的手段,于大夫来说还是极大的风险,毕竟医者父母心,老朽……可能帮不了这个忙……” 安祈雨微微笑了一下,很是不以为意的表情,又缓缓说道:“宋大夫其实也不必为难,您只要说是哪些药材,什么剂量,怎么熬制,其他的事情是不用你操心的。金沅……”安祈雨突然叫了金沅一声,眼色就递了过去。 金沅立马将一个红色的纸包塞在了宋尧致的手里,一不小心就叮当作响,不用多说,里面应该是不少的大洋了。 宋尧致拿着这个烫手的银元袋子,心里七上八下,脸色也就不怎么样好看,手和嘴就一起哆嗦了起来,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是阿香给的银元,宋尧致是不敢要的,可是金沅给的,那就是林鼎阔的意思了,宋尧致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二少奶奶,这个,老朽真的……”宋尧致这会儿急得冷汗都出来了,“而且有的时候就算是吃了药生下孩子,有可能还是……是……是傻的……这真的风险太大了,您和大帅一定要考量周全啊。非同儿戏,非同儿戏啊。” 安祈雨沉默了一下,生出来也有可能是傻子,可是很多人就是宁愿要一个傻儿子也比要一个精闺女强啊! “放心吧,只要您找到了药方就行,别的不会有问题的,今天这房子所有的人也都不会说出去,宋大夫一切全靠您老了。只要您尽心去办就好,咱们不会亏待您的。还有我现在吃的避子药,您也不要说出去,等到您找到了可以生儿子的秘方,我再把避子药停了就行。”安祈雨把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又给了宋尧致一个坚定的眼神,就叫阿香送人出门了。 “二少奶奶,你看宋大夫的样子,很是实诚的。”金沅给安祈雨倒了一杯清茶。 “嗯,倒是感觉老实巴交的,原来这个得儿子的秘方竟然有这么多的弊端,可是为什么还是有的人想要呢?……”后面的话安祈雨生生的咽了回去,那些死去的女人是不是都是因为这个秘方所以才命丧黄泉的? 而今有人来用这个秘方报复她了,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却不知道,那个人知道她是安家的人,知道安家的这个秘方,也知道这个秘方的弊端…… 难道润缨也是因为这个秘方留下了产后的病根,最后才去世的? 到底是谁研制出来的生儿子的秘方,是安家的药铺吗? 是自己的父亲,安锦英吗? 安祈雨想的有些头疼了,禁不住去用手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金沅见到二少奶奶这样的状况,立马很是自觉的站到她背后替她按压,顺便还捏捏肩膀,“二少奶奶,您也别总是担心,我听说这生儿子的秘方多着呢,要不然我就有空回老家问问我们那个庄子里的人,他们也说是有生儿子的秘方呢。” 安祈雨却突然笑了,转过头去看着金沅,说着:“上次你说你家生了好几个女儿呢,也想要儿子的,你觉得你们村子里的秘方能有用吗?真是有意思。我也就是这么想想,其实生儿生女这都造化,谁能说了算的,该有儿子的就有儿子,该没有的这是强求不来的。” 金沅这么一听就有点不明白了,既然是强求不来的,那为什么又要问宋大夫要生儿子的秘方呢?而且非要让自己把银元递给宋大夫,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可是她也就是一个小丫鬟而已,主子们的事情,少打听! “二少奶奶,萧副官给您送信过来了。”阿香送走了宋尧致,顺便又进来汇报。 “叫他进来吧。”安祈雨坐正了身子,抬头看着随后推门进来的萧继东。 八十二 http://.biquxs.info/

萧继东虽然是普通的便装穿在身上,但是也看着挺拔精神,安祈雨看着他也真是赏心悦目的感觉。 于是她微笑着说:“萧副官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看起来人很是精神呢。” “是大帅说,想做个场子,邀请几个人一起玩乐一下,女眷那边需要少奶奶您出马,发出去几张邀帖。都是年轻人,能一起出去散散心自然也是高兴的事情。” “哦……”安祈雨这个感叹词发出了很长时间,然后伸手拿过来萧继东送来的邀帖,看看上面果然是林鼎阔的字迹,他写了一个例子,这是叫自己来模仿的。 安祈雨颇有玩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就这么几个字到底她有什么看头,良久,安祈雨幽然的张口说道:“这么说来,大帅也算是有事求我了?那就让他自己来啊,你来算怎么回事啊?求人办事都是要有诚意的。” 萧继东立刻开始拜服林鼎阔刚刚给自己说的,安祈雨一定不会顺顺当当答应的,果不其然,这会儿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态度真的就应对了林鼎阔的猜测。 “这个……”萧继东被安祈雨堵的没有了回应的话,但是仍旧保持着微笑,解释道,“大帅那边正忙着安排马场,宾客的坐次,这边还是希望二少奶奶海涵,帮忙给写了邀帖吧。” “听说无非就是要给白家的大公子一次见夫人的机会?”安祈雨问的直白。 萧继东不得不点头承认。 安祈雨于是让金沅把案桌搬到了小榻上,又拿起了钢笔,在一旁的白纸上先练了几个字,可是怎么都觉得写的不顺手。 她的字确实是拿不出手的,自己最近也没有这么练过,一脸厌弃的说道:“手里没劲,萧副官你代笔吧。” 于是萧继东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到了安祈雨的对面,与她头对着头,伏案书写。 阿香和金沅就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萧继东这一手的好字着实叫人羡慕,只不过他到底是个男的,字迹笔画总是能透出来阳刚之气。 窗上映出来两个人的影子,就这么毫无顾忌的重叠在了一起,看得出非常的亲密,林鼎阔站在对面二楼的栏杆之后,自然是清清楚楚的看着。 他看得清楚,旁人自然也是看得清楚的…… 安祈雨收拾好了所有的邀帖,又让金沅和阿香将自己名字的印章盖在上面,这才萧继东将东西都带走。这会儿才觉得安静了很多,盈芬小院那边的道场都做完了,终于是消停了。 顺手将窗户撑开,就看到了林鼎阔在对面二楼的身影,他静伫着在回廊上看着书,可是就这么的不经意间,与她的目光相逢,说是不期而遇也好,说是蓄谋已久也好,反正他们是两口子,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只有他们两个说了算。 萧继东将所有的邀帖都递给林鼎阔过目,最后用了中央军帅府的印章。 这是第一次,林府正式邀约,安祈雨内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她不能忘了自己还是个假的,还是个替代品,还是个连字都写不好的丫鬟。 “你去问问盈芬小院那边怎么样了?”见到老庄进了东院的门,林鼎阔差遣萧继东去打听。 他自己则是转身回到了书房里,现在的他真是不能多看安祈雨一眼,他就怕自己再像那天一样没有耐住性子,想跟她说话,想亲近她,而现在能压制得住自己的唯有这一屋子的书本了。 等萧继东回来给林鼎阔详细的说了一下盈芬小院的情况,林鼎阔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目光不由得向安祈雨养病的房子里投去,心里暗暗的说: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胆大啊。 “你也给那个道士赏几个钱,顺便去看看院子里面的情况,别让人随便动什么东西。”林鼎阔交代萧继东。 于是萧继东利索的就跑到了盈芬小院,四下里看到的都是作法时候用到的符咒和燃尽的纸灰,甚至比这初秋的落叶还要多了许多。 盈芬小院里本来就没有人住,老庄偶尔会带人来清扫一番,这些下人也听说里面闹鬼,每次来打扫也都是人多,却不肯出力。 进到院子里面是一个石桌,旁边摆放着死的石墩,上面的花纹装饰也都十分精美,东西两边都是雕梁画栋的装饰,其实也跟林家其他的房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要说又去别也就是这里灰尘多了些,到处都是蜘蛛网,看上去也着实有点叫人心慌。 突然萧继东就感到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于是低头四下里找寻了一番,竟然是在一个墙角处有一小块玻璃,大约一个铜版那么大。看着断裂的地方,显然这是新的玻璃,时间甚至不会超过一个月。 萧继东将玻璃小心的捡拾在手上,用手帕仔细包好,又装到了口袋里。 再进到了正厅看了看,也都是以前的摆设,厚厚的尘土叫人觉得嗓子发痒,他也是不想多碰,但是想了一下还是再多看看,于是就多走了两步。 他捂住口鼻,四处看了看,有的地方被道士贴了符咒,还有的地方是被喷洒了符水,反正怎么看都是既诡异又恐怖的,那怕是已经做了道场的,也没有丝毫的改观。 这边刚想转身,就听身后一声刺耳的尖叫,萧继东也被吓了一跳,他这个人是不怎么相信鬼神的,可是人在专注的时候突然被打断,也就难免心慌一下。 一转头竟然看到的是庞婶,萧继东沉了一下表情,责怪道:“大呼小叫什么的,青天白日的有什么可怕的。” “原来是萧副官啊,我这不是一没留神差点踩空啊,这地上还到处都是泥和水,万一要是被摔着,我这把老骨头可能就要散架了。”庞婶一脸的陪笑。 “那你还来干嘛?”萧继东没心情跟她打哈哈,于是问的很直接。 他的心里对这些天生爱扯闲话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老婆子们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语气也不会怎么顺畅。 “这不是姑奶奶叫我来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我这就来了啊,您不是也在嘛。”庞婶这潜台词就是,这地方也不是你的,难道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啊。 萧继东白了庞婶一眼,接着四处随意的看看,皱着眉头给老庄说:“等会就把院子的门给封了,大帅说了,下一次法式之前,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这话显然就是说给庞婶听得,萧继东言罢甩开步子就出盈芬小院,庞婶在他身后气的龇牙咧嘴,可是自己是私自跑来的,压根就没有的到林崇柔的允许,所以她真的没有底气跟萧继东对峙,最后只能在老庄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盈芬小院。 八十三 http://.biquxs.info/

方敬槊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到一旁睡得沉稳的许黛芊,不由得微笑了一下,皮肤白净,红唇鲜艳,她这样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感觉犹如一个稀世珍宝,叫人百看不厌。 忍不住去捏了一下,许黛芊的的下巴。今天林家有邀,方敬槊看了看怀表,这个时间是应该叫醒她了。 许黛芊被捏疼了,皱着眉头奋力的张开了眼睛,景物从模糊到清晰,她不由的长大了嘴巴,倒抽了一口凉气。 自己怎么跟方敬槊睡在了一起的? 昨天晚上…… 她跟他一起在暗房里洗照片,然后暗房里的灯光十分的暧昧,后来竟然停了电,方敬槊就去找了蜡烛,再后来,她真的就没有印象了。 “这么惊讶吗?”方敬槊点了一根烟,就在许黛芊的旁边坐起身子来毫无顾忌的抽了起来。 许黛芊察觉到了自己在被子里的状态,她慌了一下,眨巴了几下眼睛,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忐忑,她需要重新整理思绪,想想到底该怎么应对。 动了一下胳膊,就传来了酸疼感,许黛芊龇了一下牙齿,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能想象得到。 许黛芊什么都没有回答,就裹着旁边的一件睡衣站起身来,准备去清洗一下。 那是一种耻辱感,她就这么着了方敬槊的道儿…… 突然从身后被人一下子抱在了怀里,许黛芊没有留神,身子就被震了一下。 “是不是生气了?”方敬槊贴着她的侧脸,温柔的问道。 “没有。”许黛芊回答的很是干脆,然后想挣脱他的束缚。 “我说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方敬槊问的很直白。 “不怎么样。”许黛芊终于摆脱掉了他,迅速的将睡袍的腰带系好。 方敬槊冷冷的看着许黛芊四平八稳的脚步走向浴室,不由得牵起了嘴角,自言自语道:“装什么清高,又不是个雏儿了。” 可是他还是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了许黛芊,昨天夜里的一起让他有点意犹未尽,自己对她的身体还没有就此轻易的失去了兴趣。 玩不腻,就不可能放弃! 许黛芊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整个人差点就要淹死在浴缸里,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就想自己这么淹死算了,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是还有许家,还有父亲,还有妹妹,她就这么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她出来的时候方敬槊已经把衣服换好了,正装笔挺,可是却油头粉面,那股子香水味让许黛芊有点作呕。 “我们不太方便一起出现吧,各走的各的。”许黛芊坐在镜子前面一丝不苟的装扮,头膏和香粉她都使用的驾轻就熟。 方敬槊从镜子里就看着她的面色渐渐的红润,粉唇逐渐染红,方才的失落已经荡然无存。 女人的最好铠甲就是装扮了。 “为什么?”方敬槊皱了眉头,又尴尬的整理了一下领带。 “您是上海方家的大少爷,我们许家高攀不起。”她的借口实在是牵强。 方敬槊伏在她的肩背上,扳过来她的脸颊,将她唇上的口红毫不留情的用舌尖舔了一下,唇上立刻就残缺了一块,然后压低了嗓音说道,“可是我却不这么认为,许大小姐赏个脸吧,就当是多个陪伴。” 许黛芊楞了一下,没有回应,没有拒绝,忽闪着睫毛怔怔望着对面的方敬槊,他对自己很是感兴趣,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就算是欲拒还迎也应该有个限度。 她将鬓边的碎发,掖到了耳后,目光就别向了他处,那种娇羞与矜持让方敬槊的心头又是一动,毫不犹豫就吻了上去。 或许,方敬槊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许黛芊与他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吻在了一起,这时候似乎回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他们两个互相纠缠的难舍难分。 “该走了,别总闹。”许黛芊红着脸,推开了方敬槊,她的脸上非得重新装扮了。 方敬槊很是满意的从许黛芊身边离开,看着她给唇瓣重新抹上口红,再一次的明艳照人。 当年自己在北平的时候,总是把目光流连在白洛珍的身上,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许黛芊的美丽。当然那个时候,许黛芊就额米有怎么出现在自己的圈子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人未识,自己自然也就不可能去关注。 现在开始关注,也不算晚……方敬槊的臂弯里已经很是自然的挽住了许黛芊的纤纤素手。 “如果不是我妹夫相邀,我还真的不想从房间里出来,咱们两个人真是相逢恨晚啊。” “可是你也未免太过分,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吗?……” 许黛芊想着昨天的事情,就有点生气,一边生气自己没有防备他的手段,就这么着了道,一边毫不客气的责难方敬槊对自己用了那样手段。 “下次一定报备,我还不是自己心里没有底气,这才先斩后奏的。”方敬槊抚摸着许黛芊的手背,满眼的怜惜与歉意。 许黛芊嗔了他一眼,心里知道他只是对自己还没有过新鲜劲头而已。只是逢场作戏这样的事情,不止你方敬槊会,她许黛芊也不是吃素的。 转过来想想,自己虽然是失了身子,可是终于攀上了与方家的关系,不管之后怎么样,他们终归是有了关系的。 许家靠不上妹妹,就只能靠她了,哪怕这样的关系是没有那么光明正大的。许黛芊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落魄,最后竟然沦落到靠身体扶持中落的家道。 可是那又怎么样?总好过去要饭啊! 凌海在车子坐着,他一夜未眠,终于见到了从饭店里出来的许黛芊和方敬槊,目光一瞬间呆滞住了,心疼到就像受了绞刑一般,他的大小姐离他越来越远了。 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昨天晚上他本想接她,可是开着车跑遍了她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最后见到许黛芊被方敬槊抱在怀里,笑的风情万种,浓情蜜意,他心如死灰,却怎么都开不动车子,就只能这么窝囊的在饭店门外守了一夜…… 答案出来了,他一个司机而已,痴心妄想的结果自然是痛彻心扉。 八十四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很是紧张,于是幽怨的望着林鼎阔,怯懦着说:“我有点害怕,怎么办?” “有我在啊,怕什么?”林鼎阔对着镜子整理好衣裳,顺便打量后面的安祈雨的样子,嘟着嘴,时不时的瞄自己两眼。 “可是我自己没有底气啊,这要是穿帮了,可怎么办啊?”安祈雨总是想扯领子上的盘扣,这么华贵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却像被绑上了麻绳一般,全身上下不自在。 “那就黏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有我护着你。”林鼎阔笑着打趣她。 “不要开玩笑了,我真的害怕。”安祈雨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气。 林鼎阔手指轻佻地掂着安祈雨的下巴,看着她皱着眉头,却不能与她感同身受,他的眼神里全是看笑话的冷眼。 “谁叫你,最近都不好好练习的?这回害怕丢人了?”林鼎阔接着调侃。 “学那么多干嘛,难道以后可以靠着这些去天桥卖艺吗?!”安祈雨毫不留情的回击。 “你为什么要去天桥卖艺?”林鼎阔突然就严肃了起来,显然他猜到她说这话时候的心境还是准备脱离林家,准备脱离自己的。 “……”安祈雨不想再把这件事说下去,于是甩手挡开了林鼎阔的手指,目光别向他处。 “今天的主角不是咱们,是白荣蔚和洪萱宁,你别总喜欢给你添堵。”林鼎阔识趣的赶紧撤换别的话题,两个人这才刚好没几天,可不能再生了嫌隙。 “倒是听说过洪小姐,却还没有见过人,能让白大哥心心念念的,必然有过人之处了。”安祈雨也很适当的将话题顺着林鼎阔的接了下来。 “等会儿就能见到,咱们两个就好好安排这个局儿,给他俩空间就行了。”林鼎阔也帮安祈雨将旗袍整理好,上下打量了一番,毫不吝啬自己欣赏与爱怜的目光,看的安祈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鼎阔的安排是先吃午宴,然后下午在马场跑跑马,晚上是酒席,一直都把洪萱宁拖在宴会上就可以多些时间留给白荣蔚了。 其实安祈雨的担心也不是不对,这次邀约的大都是平日里关系近的,比不得官场上的敷衍。 官场上的应酬方家的大小姐可以摆出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大多数人看在林鼎阔的面子上也就不会招惹她,可是现在大都是比较亲近的关系,方家大小姐要是还不近人情那就是在打林鼎阔的脸了。 虽说是亲信,可是安祈雨顶替方颖菲的事情也不能都让他们知晓,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安全第一! 这么说来,也就难怪安祈雨为难了…… 她其实很多时候也想着自己能够融入他的圈子,要不然这今后的长久夫妻可怎么做的下去呢? 洪家最早接到了邀帖,洪萱宁很明白其中的内容,于是鼓起勇气向父亲请假,说是自己想散散心了。 洪麟看着洪萱宁局促的样子,良久才点头答应了下来,他深知这其中的猫腻,不过就是借机会去见白荣蔚罢了。 “爷,那您怎么还让她出去呢?”八姨太太腻味在洪麟的腿上,嘀咕了一句。 “那是因为我要给林鼎阔面子,要给中央军面子,到底他掌管着这京畿周边十个省的兵权,拱卫着北平呢!”洪麟这种言不由衷的话说出来就有些酸了。 其实内里他是欣赏林鼎阔的,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却仍旧没有那些草莽作风,儒将的做派到底叫人心悦诚服。 只可惜他曾经师从白家,白家又跟谢家走的太近…… 这么曲折复杂的关系,真是叫人费了一番思量。 好在林鼎阔从来都是对他这个大总统毕恭毕敬的,凡事倒也不会专权,总是给自己的办公桌上留下那么一份电报,请示汇报的工作虽然不算大,可是心里有这个人,那就是一番尊重。 再者说,白家万一要是能因为洪萱宁的关系与谢家断了往来,林鼎阔也能全部支持总统这一方,兴许自己也不会赔了女儿又折兵呢! 成大事的人,目光要放长远! 午宴是在马场边上最近的饭店里用的,林鼎阔这其中一直与安祈雨黏在一起,两个人很不能就连去方便也是牵着手的。 洪萱宁看着很是羡慕,可是她却只是与几个相熟的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目光所及之处的白荣蔚始终都没有让她靠近的勇气,甚至当白荣蔚开始靠近她的时候,她还勉为其难的躲了躲。 谁能料到的是,接下来出场的人,竟然立刻就抢了林鼎阔两口子的主题。 方敬槊和许黛芊—— 他俩竟然手挽着手一起步入了午宴,当时就把安祈雨给看愣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俩是什么时候好成这个样子的?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难道方家大少奶奶的头衔要轮到许黛芊的身上了? 许黛薇也是愣在了当场,自己的姐姐这是昏了头了? 难道不知道方敬槊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就几天功夫就携手并肩了呢? 本来许黛薇就看着林鼎阔两口子的亲密举止闹心不已,这会儿再看自己的姐姐,竟然有了下巴脱臼的感觉,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林鼎阔凑到白荣蔚的身边嘀咕:“后面的房间我给你们安排好了,你带着萱宁过去吧。这会儿,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方敬槊身上,不会注意到你们的。”然后还把钥匙塞到白荣蔚的手里。 白荣蔚看了看手里的钥匙,有望向了不远处的洪萱宁,眼神里有点无奈,却也欣慰,两个人明明是夫妻,却搞得像偷情一样。 燕芷岚这个时候正好站在洪萱宁的旁边,她已经将所有的情况尽收眼底,于是顺势拉着洪萱宁就往后面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洪萱宁虽然有点猜不透其中的内情,但是也知道燕芷岚不是什么歹毒的恶人,她只是家道中落,靠着自己风月场上的手段与众多男人周旋一二罢了。 当燕芷岚把洪萱宁交到白荣蔚的手上时,一切都已经明了了,洪萱宁莞尔一笑,感谢自己的信任。 “白大哥已经走了?”安祈雨问林鼎阔。 “是,跟萱宁汇合去了。”林鼎阔点了一下头,“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该主动跟你这个方家的大哥打个招呼?” 安祈雨嘴角抽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跟他俩一起打招呼?说什么?大哥恭喜你给我领了一个新嫂子?呵…… 林鼎阔想了一下也是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合适,于是长了长眼皮,翻滚一下喉头,也是尴尬。 可是就这么下去,不搭不理的也是太过分了,毕竟他们两口子做得东。想想这两个人都没脸没皮的,他俩又有什么好难受的,再说了晾着他们也不好。 “姐姐,你这是……”可是没有想到许黛薇已经沉不住气了,她主动走上前去本想毫不客气的质问,但想着这么多人都看着,到底还需要给许家留点脸面的。 这方敬槊的人品虽不怎么样,但到底方家是上海的豪门,若是方家与许家联姻,到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只是,许黛薇的内心里却觉得这桩美事没有那么简单。 八十五 http://.biquxs.info/

宴会上众人的窃窃私语已经有些遮掩不住了,都借着喝酒取菜的空档,纷纷议论,美食也挡不住八卦的好奇心。 “我现在正跟敬槊在一起,今天与大家来见见面,顺便也想得到你的祝福。”许黛芊给妹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思虑了许久的。 “妹妹。”方敬槊很是大方的与许黛薇套近乎。 “方少爷……”许黛薇牵了一下嘴角,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对人,虽然外表上也是相得益彰的,可是她说什么都是笑不出来的。 “二位来迟了,要认罚,这杯酒可得干了。”林鼎阔终于调到了一个好时机上前来做和事佬,这话一出口也就是认定了许黛芊和方敬槊的关系了。 安祈雨端了另一杯酒放在许黛芊的手里,笑的春风和煦,“哥哥应该早把许小姐介绍给我的,这么突然我竟然没有准备礼物,真是失仪。我也要罚酒了,来,咱们一起干了吧。” 许黛薇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默默地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这两对人怎么虚与委蛇。 就在这杯觥交错之间,许黛薇准备黯然退下,她的思绪还没有整理好。却没有想到,安祈雨突然就牵了一下她的手,“来,妹妹。” “……”许黛薇七魂失了六魄,她就这么跟在林家二少奶奶的身后,终于最后站在了一个角落里。 安祈雨很是温和的语气说道:“不止你惊讶,我也是。你姐姐是要准备嫁进……我们方家么?” 许黛薇被她这么一问,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其实她也听姐姐说话要在谢成肃和方敬槊中间选一个,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方敬槊。 而且这么快…… “我不知道,应该是吧,她没有给我提起过。”许黛薇在方家大小姐面前本就觉得底气不足,这会儿她这么一问自己,那就更是觉得心里千回百转的难受了。 方家是什么样的家境,许家是什么样的家境,高低立现,再加上方敬槊的为人,显然,姐姐与方敬槊之间是不被别人看好的——玩玩而已。 安祈雨也看出来了,许黛芊的事情,她妹妹是没有权力过问的,于是多说无益,就打着哈哈说了一句:“那咱们是要亲上加亲了。” 亲上加亲? 许黛薇看着安祈雨离开的背影,觉得这一句话真是讽刺,他们许家那不是下嫁,那是高攀,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高攀的起。 安祈雨觉得自己的话应该已经让许黛薇感受到那种轻蔑了。这对姐妹与自己关系冷淡,可是上次因为许黛芊的拖延,阿香受了罪,安祈雨还是没有能咽下这口气的。 她也说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确实心里憋着一口气,可是梁子结的也不算深,没有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 至于方敬槊到对许黛芊是一心一意还是逢场作戏,安祈雨都觉得没有必要深究,她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方敬槊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也告诉许黛芊,许黛芊知道了也就会告诉妹妹许黛薇,许黛薇对林鼎阔的真情实意会让她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这才是安祈雨最要担心的。她的目光望向林鼎阔的时候,恰好他也看向她,这么的心有灵犀,这么的心照不宣。 林鼎阔倒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叫她放心。他说过,很多事情不是女人该操心的,要不然要他这个男人就没用了。 午宴吃的真是精彩纷呈,有美酒佳肴还有热闹可看,味觉,嗅觉,视觉,听觉上都得到了满足,众人心满意足就该奔赴下一个项目——跑马场。 安祈雨与林鼎阔共乘一骑,亲你到无法自拔,她忍不住对林鼎阔说:“幸好大哥大嫂不在,要不然肯定要穿帮了。” “他们在与不在又能怎么样?反正这些人里也都是关系相通的,大家都看着,早晚也给传到他们耳朵里。咱们要做的就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他们看不懂就对了。”林鼎阔回道。 “那么白大哥他们呢?你把他们单独留在饭店里,会有事吧?”安祈雨想着白荣蔚和洪萱宁也是觉得揪心,怕就怕洪家人找上门来,这样就被动了。 林鼎阔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安祈雨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了?”安祈雨转过头来,歪着脑子用一对桃花眼惊奇大量着他,心里说,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啊。 “怎么会呢?他俩个人小别胜新婚,最是不喜欢被人打扰了,这会儿肯定是浓情蜜意的,而且……”林鼎阔把手拢在安祈雨的耳边,嘀咕了起来,最后终于惹得安祈雨一直把脸红到了耳朵尖儿上,忍不住嗔他一眼,把头转过去再也不想理会他的一脸坏笑。 许黛薇一个人寥寥落落的坐在凉棚底下,她现在能感觉到就是有那么多的人对着自己的脊梁骨指指戳戳。 大约的内容也就是,许家的这对姐妹真是够有心计,妹妹嫁不进林府,姐姐就傍上了上海方家的大少爷,只是不知道方家的这位大少爷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燕芷岚也是想笑,那天洪麟的宴会上方敬槊还对自己饶有兴致,各种上下其手,这会儿却与许黛芊你侬我侬了,这种转变是不是快的叫人瞠目结舌? 唉,这些男人啊,有什么一心一意,不过就是玩腻了一个再换一个罢了,可惜了女人的大好青春都这么白白浪费了。 看着许黛芊也不是那种容易上当的人,怎么就这么快着了方敬槊的道儿呢? 难道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燕芷岚倒了一杯红酒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香味甘醇,叫人忍不住对它的垂涎,可能这也就是金钱与权力对人的吸引力吧。 本来是为白荣蔚和洪萱宁的重聚打的圆场,却没有想到让方敬槊和许黛芊抢了风头。 也好,哗众取宠虽然占了上峰,可是到底还是给真爱打了一个掩护。 燕芷岚一小口一小口的将红酒抿进嘴里,看着林鼎阔和安祈雨的甜蜜亲昵,看着方敬槊和许黛芊的打情骂俏,想想白荣蔚和洪萱宁的欢喜重聚,这一场宴会,真是异彩纷呈的叫人目不暇接。 八十六 http://.biquxs.info/

白荣蔚拥着洪萱宁,下巴就这么抵在她的领窝处,用胡茬儿故意的来回摩擦着,瘆的她忍不住发笑,想装睡也没有机会。 “别闹。”洪萱宁刚刚被折腾的有气无力,这会儿特别想睡觉,可是难得的重逢,她又不忍心就这么睡过去。 “在想什么?”白荣蔚扯过她的身子,恨不能将她整个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没想什么。”洪萱宁这回回答的很是失落,声音里透出来的不仅仅的疲惫,还有伤怀。 “我想,咱们一起出去吧,都不要在北平了。我会给鼎阔说明白,带着你一起走好不好?回到咱们当年念书的地方。”白荣蔚提议。 “不好,你是中央军的连省参谋长,中央军对你那么倚重,不能因为我说走就走。荣蔚,你还这么年轻,大把的前程,就这么荒废了不值得。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洪萱宁一听白荣蔚这么说心里很是慌乱,可是她深知白荣蔚的脾气,不能硬呛,一定要慢慢给他说。 “都快一年了,我们就这样下去,我不放心。萱宁,我实在是想你,你知道吗?”白荣蔚说着就要激动,在他这里唯有洪萱宁是一根要命的软肋。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也是想和你在一起的,可是所有的事情都该从长计议,着急也没有用的。都已经等了快一年了,就当是好事多磨好不好?”洪萱宁这番劝白荣蔚的话很是中肯。 其实早在洪萱宁接到林家的邀约之后,她抽着时间跟林家的二少奶奶其实是见了一面的,见面的时候安祈雨就给她说了一些事情,她和林鼎阔如何安排让他们两个见面,但是最好不要提出离开北平。 现在是非常时期,走了其实并不见得是什么好的选择。 洪萱宁也是不愿意离开北平的,之前也是与白荣蔚商讨过这件事。这里是她的家,也是他的家,背离故土永远都是到了最迫不得已的时候,而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到这样的绝境。 白荣蔚又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将领,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可惜。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洪萱宁当然明白。 可是她性格本身软弱,每次见到他都是哭哭啼啼,安祈雨提醒道,哭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不如就真的去想办法。 两全其美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白荣蔚沉默了,然后用手指点在了洪萱宁的脑门上,一脸宠溺的敲打她:“你是不是被林家的二少奶奶给说服了?” 洪萱宁一笑,她就知道白荣蔚的聪明,所以不用反驳,又往他身边偎了偎,解释道:“可是人家说的是对的啊,咱们的家人都在这里,父亲也是上了年纪的,小妹过世之后他更加憔悴,你难道能这么放心的一走了之吗?以后我也不会就这么软弱了,我会定期找你出来见面,我们是夫妻,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顿了一下,洪萱宁看着白荣蔚的脸认真的说,“我也会跟父亲说明,其他的人我都不会要,只要跟你在一起。” 难得洪萱宁能这么的坚定,变得也很坚强,白荣蔚觉得方家的这个大小姐还是挺懂道理的,说服人也挺有自己的一套,于是深感安慰。 奖励似的,用吻封住了她的唇,他对她怎么都爱不够,但是也要尊重她的意见。 说什么林鼎阔对自己都是全身心的帮助,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精心的安排,终于让两个人见上了一面。 他对自己是竭尽全力,自己也不能就这么一甩手就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中央军中还有人对于林鼎阔的位置很是觊觎,他刚刚坐上这个大帅的位置也不是那么的舒心。 自己和谢成肃一直都是林鼎阔的左膀右臂,现在自己要是走了,他该怎么办呢? 很多时候任性只能成为一种口头上的逞强。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白荣蔚那种期盼中又带点失落,听到洪萱宁说,“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是我疏忽了,我给你去叫吃的。”白荣蔚这边就要起身穿衣服。 “要不然咱们去找林大帅他们吧,毕竟说好了是赴了他们的邀请,可是这一下午了,都没有见到咱们两个。总觉得不太好……”洪萱宁不好意思的把目光瞥向别处。 “你呀,就是心太细了。那就再忍一会儿,我让车把咱们送过去。”白荣蔚宠溺的看着洪萱宁。 许黛芊和方敬槊在马场腻味了一下午,终于把众人看的也是乏味,两个人其实心里也是觉得累,到底有多少的真情实意其实两个人也是没有底气的。 特别是许黛芊,她其实演的有点累,倒是方敬槊却没有这么的泰然处之。 许黛芊觉得可能是他在情场上已经是个老手了,游刃有余而已。 可是已经到这种地步,骑虎难下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许黛芊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迫不得已。 好在方敬槊一直都是很给她面子的,众人面前将她夸成了一朵花。 而现在最难受的是许黛薇,她心里的五味陈杂简直要把自己给逼疯了,上次见过的面的盛邵军时不时的凑到许黛薇旁边,却只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几次给她主动说话,她都是哼哼哈哈的心不在焉搪塞过去。 “二小姐不开心,要不然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溜达一下?”盛邵军倒是乐此不疲。 “呃……我……”许黛薇抬眼看他,一瞬间又将目光收了回来,慌乱的看向别的地方,她现在真的是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一步都不想挪动。 “我开车,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放心我不是坏人,怎么说我也是盛家的人,有头有脸的,坑蒙拐骗的事情不会做的。”盛邵军很是意味深长的说这话,顺便还把目光捎带着瞥往方敬槊的方向。 “哪里啊?”许黛薇这回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可是面子上还有点过不去,于是掩饰一般的端了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却突然被盛邵军制止了一下,他一脸坏笑的说:“这水是我端来的,你就不怕我下药啊?什么都敢喝?” 许黛薇惊异的看着盛邵军,有点难以置信这话是他说的,他这是竟然在提醒自己。“你这是?” “我只是想告诉你,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注意保全自己。”盛邵军说完这话,莞尔一笑,倒是叫许黛薇出奇的踏实。 “谢谢。”许黛薇低头讷讷的笑了。 也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盛邵军就拉着许黛薇的手从马场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们开车出去,恰好白荣蔚和洪萱宁开车进来。 八十七 http://.biquxs.info/

马场现在正是最好的时节,空旷又辽远,暑热完全消退,有凉风习习扑面而来,天高云淡,顿时觉得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只是安祈雨上次从马背上掉下来过,林鼎阔实在是不放心她独自一人骑马,所以就这样与她在马背上前后坐着遛弯儿。 而洪萱宁是压根都不会骑马,白荣蔚于是也就放弃了骑马的念头,陪在她的左右,又不敢太过亲昵,只能是抬眼可以看到之处罢了。 林鼎阔也算是欣慰,自己攒的这个局,想达到的目的也算是都达到了,除了方敬槊和许黛芊是个意外。 不管怎么说最后这场聚会也算是圆满收场,该办的事都办好了,林鼎阔也算得上心满意足。 安祈雨倒是心理不安,她一边享受着林鼎阔给她的柔情蜜意,一边还要担心着林府里的事情,盈芬小院那边林鼎阔一直不让自己掺和,可是也不把任何信息透给她,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怎么才来?正好赶上晚餐了。”林鼎阔看到了白若菁和齐昊两口子。 “二小子早上起来就发烧,折腾了一天才退烧,这才来晚了。”白若菁垂头丧气的回答,显然没有能骑上马,她是心有不甘的。 “好在赶上了晚饭,也不算晚。吃点好的吧,犒劳靠自己!”齐昊在一旁打着圆场。 白若菁瞥了他一眼,自己就围着圆桌找可口的东西吃,她这会儿真的是饿了,看到这满桌子吃的自然是不用客气了。 “没有骑上马,晚上可以还可以跳舞去。”齐昊提议。 这一说法才让白若菁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可是她塞了这一嘴吃的,也没工夫搭理他,就只能点点头。 “当了父母是不一样了,万事都以孩子为主啊。”林鼎阔赞许的看着白若菁和齐昊。 “等你有了孩子不就知道了吗?”白若菁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还不忘回击一下,顺便看一下旁边不经意间红了一下脸的林家二少奶奶。 林鼎阔也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他知道安祈雨不愿意给总计生孩子,也知道她在偷偷的喝避子药。 但是宋尧致又说她问自己寻求生男孩的秘方,这种种自相矛盾的做法也是让林鼎阔摸不着头脑,很多事情他不想直接去问她,就怕两个人之间刚刚有了点默契这一问再给问出了岔子。 现在已经安排了一些事情,他已经不想再跟她之间生嫌隙了…… “晚上一起去跳舞吧?”齐昊顺便就邀请了一下林鼎阔,他看出来了这夫妻两个的尴尬。也明白新婚燕尔的亲昵,有了孩子就没有两人世界的自由自在。 又或者这两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所以这个话题能不提就不提了。 “算了,一白天都在玩,我们还是回去休息一下。你说呢?”林鼎阔揽住安祈雨看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还是回去吧,我这都有些累了。”安祈雨很是顺遂的接下了林鼎阔的话,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萧继东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林鼎阔的身边,立马上前在他耳边嘀咕,神情很是紧张,看起来事情不妙。 “我知道了。”林鼎阔听完就不自觉的抽了一下嘴角,显然是挺反感的样子。 但是他很快就换了表情,一如既往地泰然自若,“走,我先送你回去。” 安祈雨就被他拉着送上了萧继东的车,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还没有跟林鼎阔多说上一句话,。 “表哥,是什么事?”安祈雨这边刚上了车,就问萧继东。 “情况比较复杂,刚刚在马场发现了炸弹。”萧继东回答。 安祈雨一惊,刚刚在马场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异常,现在萧继东这么一说,她不由得后脊梁一寒。 那个时候马场那么多人,要是当时就爆炸了,肯定伤亡惨重。 真是越想越觉得心慌,放置炸弹的人到底要干什么?是要刺杀他吗?是谁想刺杀他? 这次没有成功,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或者说只是威胁一下,并不是要真的杀人? 安祈雨心乱如麻,手指不由得攥的紧实,手心里也满是汗水。生死就在一线之间的时候,她原来也是这样那个的畏惧。 “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炸弹已经被挖出来了,都是哑弹,可能只是威胁一下。” 萧继东停下车,转头看了一下脸色煞白的安祈雨赶紧解释。 “……知道了。”安祈雨木讷的点了一头。 她的心里现在翻江倒海一般,那种胡思乱想是她自己都按捺不住的,从来只是觉得自己的事情是要紧的,但是现在看来关于盈芬小院的事情似乎还大不到性命攸关的地步。 好不容易,安祈雨终于停下来了脑海里的翻腾,她缓了一口气,发现车子已经开到了林府门口。 萧继东扶着她下车的时候,金沅和阿香已经在门口等着迎接了。 金沅接过来安祈雨伸的手,这一握才觉得她的手竟然冰凉成了这个样子。“二少奶奶,您没事吧?” “进屋再说吧,二少奶奶累了。”阿香一把扶住安祈雨那魂不守舍,僵直挺硬的身子。 安祈雨喝了口热茶,小心翼翼的问:“今天府里都有什么事情吗?” 金沅想了一下,回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宋大夫说是该给二少奶奶重新把脉开药了。还有就是您问的求生儿子的药,宋大夫说他没有。” 阿香回答道:“倒是也就没有什么大事了,大少奶奶也是今天出门去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呢,应该是去打麻将了,别的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安祈雨咬着茶杯边沿,呆了半天,她现在心里空落落的,林鼎阔不在自己的身边,又说马场发现了炸弹…… 虽然林府里没有什么动静,盈芬小院依旧如往常一般,可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是人,还是事? 或者应该这样说,哪里还差了点什么,缺点什么,自己是怎么都觉得想不明白的。 八十八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今天觉得十分疲累,就让金沅给准备了热水沐浴,她再水汽氤氲中就这么躺着,全身浸透,这才觉得自己的筋骨都舒坦了很多。 脑子里方才的混乱也似乎有了些通透,她看到了萧继东给的那一小块玻璃,把这些事情连起来似乎是知道了到底谁在自己的背后捣鬼。 可是那些哑弹是怎么回事呢? 马场是中央军原来训练军马用的,不过后因为有更好的地方,所以就改成了平常所用的休闲之地,知道今天林鼎阔请客的人不少,要是想伺机动手为何不用真正的炸弹,而是用了哑弹? 是单纯的警告,还是另有目的? 安祈雨把自己浸入水中,憋着一口气,良久才从里面冒了出来,水压下她耳朵旁就像是有风吹过,一阵又一阵,将自己的耳朵堵住,眼前本来是黑暗的,可是不久就有上次见过的女人脸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回她比上次更加的勇敢,恨不能睚眦欲裂的看着这些人皮所制成的面具,就想问问到底是谁在恐吓她。 金沅进来的时候发现浴桶里没有人了,吓得她大声惊呼,安祈雨听到声音就立马钻出来水面,长久的憋气让她难免剧烈地张大嘴喘气。 “吓死我了,二少奶奶,我没看到人所以才大叫的。以为……”金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话说多了就不吉利了。 “我没事,今天晚上你再给我点着安神香吧,就宋大夫给的那个。头有些疼,害怕睡不好觉。” 安祈雨接过金沅递过来的毛巾,踩着水上的水滴就换上了崭新的睡袍。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金源转身出门。 “大帅回来了吗?”安祈雨随口问道。 “回来了,在书房呢。”金沅回应。 安祈雨点了一下头,将手搭在腰带上系腰带的时候,她的手突然动作上慢了很多,林鼎阔有多少事情是瞒着自己的…… 她没有去书房找他,因为看得出来,在这个家里其实林鼎阔想给别人一种夫妻不睦的错觉,于是她径直回了卧房。 安祈雨就拿着那本还没有看完的《山海经》就这么随意的来回翻看着,渐渐觉得睡意袭来,眼皮开始往下耷拉,她手中的书还没来的及完全合上,整个人就沉沉的睡着了。 阿香也觉得疲乏就侧卧在小榻上,也是垂了眼眸,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安祈雨感觉自己是醒着的,她的眼前全是那些精灵古怪的画面,长着人脸的鱼,四条腿的鸟,那么的栩栩如生,都在她面前来回的走过,可是自己也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现在自己在梦里,自己还在睡觉。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仿佛是金沅的声音,可是怎么都醒不来,又听见她在叫阿香的名字,安祈雨这才翻了个身,猛然坐了起来,全身都是冷汗。 “二少奶奶,你没事吧?”金沅担心的问,然后递过来帕子给安祈雨擦汗。 “阿香醒了吗?”安祈雨看一眼旁边的阿香,她还在呼呼大睡。 “阿香姐,阿香姐,二少奶奶叫你呢,醒醒。”金沅迫不得已上前用手推阿香,摇了好久才把她给摇醒。 阿香这才转醒,打着哈欠水边还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二少奶奶……” “梦到了什么?”安祈雨问阿香。 “梦见回家了,还得了一大笔钱呢。”阿香显然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中,脸上挂着的笑都是意犹未尽的。 “这哪里是安神香啊,简直就是迷魂香。”安祈雨恨得牙痒痒,自己自打来了这北平之后遇到的竟都是这些下作手段。 方颖菲身为方家大小姐用的是这样的手段,而今林府的人也用了这样的手段。 “来人!把宋尧致,宋大夫给我请过来。”安祈雨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很是有力量,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让人贴别的毛骨悚然。 “大帅那边要不是要知会一声?”金沅贴在安祈雨的耳边低声询问。 安祈雨的眼神凌厉,眼珠子滴溜一转,漂亮的桃花眼余光里全是隐忍和愤恨,可是嘴里却只是轻轻的吐了一几个字:“也把大帅请来,大厅里见。” “是。” 应承下来之后,金沅和阿香就各自去忙了,安祈雨看着地上泼的那一大片褐色液体,再闻着这样冲鼻子的酸醋味,她缓缓的换了一口气。 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是要做好准备的。 窗外本来应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这么出其不意的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安祈雨披了一件外衣,也款步走去正厅,正好就看到林鼎阔,萧继东,还有正中间站着宋尧致。 “宋大夫,真是不好意思了,大半夜的也没有让您睡个好觉。”安祈雨说这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 “二少奶奶有事吩咐,老朽自当尽力。”宋尧致恭敬的陪着笑脸。 “您这安神香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尽快说了,咱们都安生些。方才我和阿香都点了安神香入眠,却梦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安祈雨就在林鼎阔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宋尧致。 “都是清心宁神的一些草药,有助于睡眠的,您不是容易夜游惊醒吗?老朽这是专门为二少奶奶配制的啊。”宋尧致一脸的费解,但是让人看不出来什么蹊跷。 “怎么了?刚刚又犯病了?”林鼎阔转向安祈雨这边,问出来的话语没有丝毫的温度。 “是啊,上次大帅不是也点了这个安神香入眠的,于是就……”安祈雨的话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要接了自己的老底。林鼎阔睡梦中喊得名字不是安祈雨,是方颖菲。 林鼎阔一愣,原来这大半夜的是要说这事,他的心里不由的一慌,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安祈雨有点草率了,宋尧致如果就这样暴露了,那就不再方便自己钓大鱼了。 “呵呵,不就是我梦话了几句啊,夫人这也太计较了,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之常情。宋大夫是咱们林府里的老人儿了,从父亲那时候起就是他在给寻诊问药。菲儿,你想多了。” 安祈雨一下就怔住了,林鼎阔竟然是向着宋尧致的,接下来的话安祈雨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她是初来乍到的,林府中哪一个都比自己的资历老,林鼎阔这意思已经很是明白了。 于是安祈雨赌气,浅咬着嘴唇,把目光扔给了萧继东,也说不上是撒气还是求助。萧继东皱了一下眉头,装作没有看到,也就稍稍侧了一下脸。 “宋大夫到底也是年纪大了,这么大半夜的还被叫来,也是辛苦。安神香这事儿是夫人多想了,你精神不好,今天又骑马宴请,定是劳累了。快去休息吧!”林鼎阔话说的很是贴心,可是这脸上的表情却始终生硬,甚至都没有往安祈雨这边瞄上一眼。 这夫妻两个在外面是恩爱一对儿,在府中却是这样的貌合神离。 八十九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站起身来,突觉周身寒冷,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瞥了一眼没事人一样的林鼎阔,径直往卧室里走去。 一旁阿香过来搀扶,她也给甩到了一边,此刻,甚至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与她为敌,那种孤独与失落,无助与无奈,痛彻心扉一般。 “好了,都散了吧。各自休息去!”林鼎阔在安祈雨的身后说了一句,这话听着真是不近人情得很。 安祈雨轻哼了一声,就甩手回房里。 将要关上房门的时候,林鼎阔突然抵住了门,然后再一用力,就闪身进了卧房,一转手又把门给关死了。 安祈雨吃惊,差点大喊,就被林鼎阔一把掩住了红唇。“嘘……”他微微一笑,“怎么真的生气了?” 她一把甩掉林鼎阔的手,扁嘴瞪他,然后皱了眉头,“你这会儿进来也不怕外人看到!”然后就转身准备上床睡觉。 林鼎阔闻着这满屋子的酸醋味儿,不由得笑了,“难怪这么酸,原来是泼了一屋子的醋啊。” “我那是为了去一下安神香的味道,所以才让金沅撒了醋的。”安祈雨说着还用力的嗅了嗅这酸醋的味道显然是故意想气气林鼎阔,“我闻着就挺好闻的。” 林鼎阔一把拥她在怀里,就这么抱到了床上,揽在怀里,他也不多说话,就这么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阵子。 “发现的哑弹是不是还有危险?”安祈雨忍不住抬眼看着林鼎阔问道。 “都是空的,没有炸药了,不用担心。”林鼎阔轻描淡写的回答。 “会不会是……”安祈雨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到底是敲山震虎还是打草惊蛇,这还真的需要多加思量一番。她说不下去就无非是因为自己为林鼎阔的安全担忧。 “我会小心的,你就不用担忧了。 从明天起,你跟着我去军部,你自己在家我着实不放心。家中的很多事,有大嫂和姑母在,你也不用操心。人多了,反而嘴杂。” 林鼎阔的这个提议让安祈雨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她在家里会听风就是雨?觉得她在家里会惹是生非?可是就这么把她帮在身上,装在兜里也不长久之计啊! “我去军部,不太好吧,你有公干,我在那边不合适吧。”安祈雨咬了一下嘴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她还是对盈芬小院的事情上心,还有宋尧致给她用的安神香,林鼎阔不在的时候她还想查查。 “你傍身的功夫还不行,那边有人可以教教你,还有用枪,你应该也不行吧?最近真是有点荒废了。”林鼎阔这话一说,安祈雨立马就闭了嘴,她身上的这点本事连方颖菲的皮毛都算不上,之前还学的很是上心,现在真的就是忘了自己还扮演着方颖菲这茬儿呢! 安祈雨红了一下脸,自己的事情还是抽时间再说吧。 “我不是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自己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会功夫,会用枪,以后你自己出门我也不用担心了。就算是花拳绣腿,吓唬别人一两下也是行的。特别是用枪,这个必须会。明白吗?” 安祈雨认真的听着林鼎阔的话,努力的点了点头,哑弹的事情他不愿意给自己讲清楚,但是这会子给自己交代的如此清晰明白,其实也是担心她的安危。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个冰块也能给捂热了。 “好,那我明天跟你去,怕就怕咱们这样一会儿冷一会热的,被人会起疑心。”安祈雨还是谨慎小心。 “反正大家谁也不信谁,起疑心又怕什么。不要多想,你就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至于被人怎么样,咱们也静观其变。” 林鼎阔不以为然,他总不能让一个女人担心这些事情,特别是自己的女人。 安祈雨又往林鼎阔的怀里紧紧的贴了一下,蹭的他心里发痒,两个人好久没有温存过,他也是压抑了自己很久。 还没有等安祈雨反应,就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安祈雨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双颊飞上一层红晕,在烛火的照影下显得暧昧又亲昵…… 天凉了,更深露重,白日跑马场热闹,晚上又好一顿折腾,这会儿翻云覆雨竟然觉不着累了。 方敬槊也是赖在许黛芊的身上说什么都不愿意起来,这两个就跟新婚一般,黏糊的不分彼此。 许黛芊虽然不想就这么沉沦,奈何方敬槊真的是花招百出,许黛芊到底还是招架不住,想着自己不过也就是逢场作戏罢了,心里有数与他也就是个新鲜劲头。 “好了,歇会儿吧!”许黛芊一把推开方敬槊,懒洋洋的将毯子盖在肩上。 “嘿嘿,这不是稀罕你嘛!”方敬槊终于翻身坐好。 “现在咱们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方公子有什么打算啊?”许黛芊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呃……这个嘛……我……” 意料之中的事情,方敬槊的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就肯定了一切,他也就是觉得许黛芊貌美,图个新鲜,用了点缺德法子,现在人家要个说法,他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行了,逗你玩呢。方家和我们许家不在一个地方,这样的事情说说而已。方大公子不必在意。”何必这样的追根寻底,再者说了,就算是方敬槊愿意娶她,她真的敢嫁吗? 这样的话哄鬼呢?! 方敬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终于就这么躲过去了。 “呃,你妹妹怎么说啊?”方敬槊想了半天没有别的好话题,就扯到了这里,接着觉得自己提的不对,转而又说道,“我看着盛家的少爷开车带她出去了。” “是,我原本就想让他们多接触一下的,盛家的少爷看样子还是很喜欢黛薇的,两个人年纪相仿,家世也差不多,这样挺好的。”许黛芊就顺着方敬槊的话接着往后说。 “盛邵军不知道原来黛薇喜欢林鼎阔的事情吧?” “知道又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林鼎阔娶了你妹妹,他们就应该各自安好。” 方敬槊听到许黛芊说“你妹妹”这几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咽了咽唾沫,喉头翻动了几下,他得把这个谎话咽下去,最近自己玩的忘形了,都忘了阿雨那个丫鬟顶替了方颖菲的位置这件事了。 九十 http://.biquxs.info/

蛐蛐儿在不住地鸣叫着,一声一声的叫的人心烦,许黛薇怎么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折腾,就这失眠的责任都担到了蛐蛐儿的身上。 她的眼前一会儿是林鼎阔一会儿是盛邵军,这两个人的面容在她的眼前犹如走马灯,来来回回的打转。 下午跟着盛邵军开车去的那个地方确实叫许黛薇很是喜欢,那是一个小院,里面坐落着二层的小楼,面积不大,花草错落有致,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棵银杏树,初秋的时节,它正好是由绿转黄,翠绿色的小扇叶还镶嵌着金边,许黛薇捻一片在手,十分专注的看着它,甚是喜欢。 “喜欢吗?确实挺漂亮的。可以收集起来,夹在书里做书签。”盛邵军提议。 “好。”许黛薇浅浅的笑了笑,夕阳西下十分,阳光柔和照在她的脸上就好像这笑容会发光。盛邵军看的都有点发愣,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 察觉到盛邵军的目光,许黛薇不自觉的躲避了一下,她现在对他还没有别的想法吗。 “走吧,去小楼里面看看,我的奶妈会做的点心很多,你尝尝,喜欢哪一种。”盛邵军也觉得自己有点失礼,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好。”许黛薇欣然同意,跟着盛邵军就进了小楼的一层。 进去了以后,许黛薇才觉得吃惊,在外面看着是二层小楼,其实到了里面,竟然发现这就是个筒子一般,中间一个旋转楼梯,从下往上看去全是书,那么多的书…… “许小姐好。”一个看上去约摸五十来岁的女佣人上前打招呼。 “你好。”许黛薇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异中回过神来。 “这是我做的几样点心,都是平时少爷爱吃的,许小姐也尝尝吧。或者您喜欢什么口味的,说出来我也可以照做。” 盛邵军接过话来说道:“这是李妈,看看手艺好不好,我敢说就算是稻香村和大顺斋也未必能比得过李妈的手艺。” 许黛薇看着这些玲珑精致的糕点也是觉得自己真有些饿了,于是就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这绿豆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就算是到了肚子里还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她赞赏的看着李妈,不由得竖起来大拇指,“真是ha好吃呢,难怪盛少爷敢夸下海口。” “这里还有很多书,都是我个人收集珍藏的,你喜欢吗?随便看就是了。” 许黛薇真的没有想到,盛邵军是一个如此雅致的人,第一次见他只觉得这个人嘴贫了些,话太多,现在看来人家是想跟自己套近乎,所以才话多的。这么一考虑,原来他还真的是对自己很上心,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许黛薇不由得失笑,难免觉得盛邵军可爱了。 可是…… 说到情爱,似乎还差的远着呢! 这一下午,许黛薇就与盛邵军一起谈天说地,读书品评,简直是无比惬意,好久她都没有这么的轻松过,就算是跟林鼎阔一起,她虽然内心欢喜可是总小心翼翼生怕有个什么闪失会招他讨厌。 再加上姐姐跟方敬槊闹了这么一出,她心里也觉得丢脸,又看着林鼎阔与安祈雨的各种恩爱默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天都没觉得舒坦。 要不是盛邵军这样的安排,今天许黛薇的日子可怎么过得去呢? 而且盛邵军确实对自己很是上心,晚上用过晚饭就说天色晚了,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逗留不合适,主动开车就把许黛薇送回了许家。 两个人分手时,许黛薇转身进门,盛邵军却迟迟没有离开,许黛薇问他怎么还不走,他说看着她进去放心。 原来林鼎阔也会把自己送回家,可是,他没有一次多做过停留,大概上都是这边她下车,那边车子开走。 而她,还是成天热脸贴着冷屁股,林鼎阔对她没有丝毫别样的情愫。 辗转难眠,她活生生的把自己给折腾的睡不着了,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自己现在这般痛苦,也是自找的,不再喜欢林鼎阔不就成了,自寻烦恼的是,他成了心中的一道疤,消不去抹不平,她就难以接受盛邵军。 习惯成自然,这话用在许黛薇身上一点都不错,她还没有从对林鼎阔的感情中抽身而出。 想想也是讽刺,现在自己曾嫌弃盛邵军给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是聒噪,她那时在林鼎阔的面前是不是也成天上赶着没话找话说呢? 许黛薇这里纠结着自己的感情,其实盛邵军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盛邵军的父亲盛达对于跟许家结亲其实并不怎么赞同,主要是因为许家没落,再就是许黛薇跟林鼎阔之前的风言风语,这样的亲家和儿媳妇,盛达打心眼里不想要。 今天又听说许黛芊与方敬槊的事情,盛达觉得这趟浑水盛邵军还是不要趟为好。 所以下午盛邵军一回家,盛达就找他说了自己的意思,亲爷俩也不用什么遮遮掩掩的,话说的直截了当,这言语上难免就有了摩擦。 而今盛邵军对许黛薇的兴致正浓,他自然也是不肯让步的。要不是盛邵军的母亲劝解了几句,恐怕这爷俩今天能吵个天翻地覆。 “当初你要是不同意那就应该明说,现在儿子确实看上了许黛薇,你才想起来不让他喜欢,早干嘛去了!?” “我当时不是觉得,没这么快嘛!” “干柴烈火的,青年人在一起只要是说的投机,怎么就不快呢?其实我看着许黛薇长得挺漂亮的,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门当户对的,没什么不好。而且咱们儿子给我说,这许黛薇还是挺知书达理的,虽然没有像邵军一样去留学,但是思想上新派得很,作风上却又保守些,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至于……林鼎阔的事情,那都是以讹传讹,人家之间是干兄妹的情意,并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桃色事件,要不然方家大小姐也不会嫁到北平来。” 听着老婆这些打圆场的话,盛达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点过激了,可是他对于许家的落寞也不能不上心,转念又想,许黛薇的姐姐攀上了方家的大少爷,以后就是方家的大少奶奶,自己的儿子要是娶了许黛薇那么今后就跟方家成为了连襟,也是一桩美事。盛家以后的生意岂不是也能做到上海去了? 九十一 http://.biquxs.info/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还有浓浓的药水味道充斥鼻腔,方颖菲醒来的时候被迫咳嗽了好几声,嗓子就像是冒了烟。 “您醒了?”一旁是韩婶的声音传来。 “我想喝口水。”方颖菲苍白无力的声音。 “好,我给倒。”韩婶立马给端来了一碗红糖水,送到了方颖菲的面前。 “不要,我要喝白水。”方颖菲推开。 “失血太多,不能喝白水的。”韩婶好言相劝。 方颖菲这才吐了一口气,不再拒绝,嘴里发苦这红糖水一喝下去却没有祛除苦味,反而添了些酸涩。 “什么时候了?”方颖菲靠在床头问。 “下午三点钟了。”韩婶给方颖菲披上一件外衣,然后又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没有胃口,也不知道吃些什么。”方颖菲回答的有气无力。 “吃些吧,补补身子,小产时候失血太多了,总要吃些东西才能恢复得快啊。”韩婶倒是很有耐心,一劝再劝。 方颖菲闭上眼眸,她硬生生的把要到眼前泪水给逼了回去,此时要不是韩婶在,她真是要嚎啕大哭一场。 不仅仅是因为身上的伤痛,还有心中的难受,她终于知道自己竟是这样的软弱,这样的无能,任务没有完成,与云流苏也失去了联系…… “嘴里没味,想吃些清粥,谢谢韩婶了。” 打发韩婶去做饭,方颖菲这时才觉得清净了许多,可是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就只能呆呆的望着窗外,夕阳西下拉长的身影,还有倦鸟归林时候的啼鸣。 自己这样的选择究竟还是错了,背井离乡,以致最后两手空空,而且伤了自己。 曾经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而今竟然也有这么疲倦的时候,泪珠终于滑落脸颊,她原本没有这么脆弱的。 其实现在也好了,她永远都不能再生育,这样就不再是一个女人了,女人总是脆弱的,因为生育而脆弱,因为孩子而脆弱,因为家庭而脆弱,她今后谁都没有了,她就无敌了,是不是? 方颖菲苦笑,现在她还能如此开解自己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 可是如果不这样,还能怎么样。 她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女人,渴望自由而平等的生活,又渴望就要有付出,有付出就要牺牲,这是加入青共会时候的宣言,她不能忘记自己的追求,自己的使命。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方颖菲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问道:“谁?” “ 您好,有您的电报。”敲门人推门进来。 方颖菲寻声望去,这个人很是眼生,但是能把电报送到这里来,应该不是常人。 “您是……”方颖菲皱了一下眉头,她真的记不起来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孙舟一。”来人介绍自己。 方颖菲微微笑了一下,这个微笑看在孙舟一的眼里那是特别的凄惨,身子虚弱,却还得做出来很有礼貌的戒备。 美人强颜欢笑的感觉,着实叫人觉得想去怜惜。 “孙先生,我们没有见过吧?”方颖菲直勾勾的看着他,很是强势,她的手其实已经摸到了枕头底下的枪。 “是的,初次见面。我只是负责来送一封电报,仅此而已,您不用紧张。”孙舟一很是规矩的站在安全距离上就不再靠近,“电报的内容我已经帮您看过了,要求是任务继续,可以另行安排时间,执行任务的时间需要上报。” “你是谁的人?”方颖菲问。 “新任青共会特务科科员,这是我身份证明。”孙舟一将一个巴掌大的红色证件本递到方颖菲的面前。 里面有很显眼的一个青共会的印章,红色的火焰中间一只展翅的鸽子,方颖菲看的很是清楚这确实只青共会的标准。 虽然心里有狐疑,可是到底她已经多日没有和组织联系,而且组织到底是何样的人事安排她也早就不知道了。 “这是给你的药品,有助于手术后的恢复。还有这是钱,你最近也要多补给一下。”孙舟一交代方颖菲。 “谢谢。”方颖菲看着孙舟一把东西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心里突然一阵暖流。 韩婶是自己雇来的佣人,关心自己那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而孙舟一他代表的是青共会,自己这样处境没有完成任务却还有组织惦记着,这种感动不言而喻。 “好好养病,任务的事情我会给上面汇报,你身子不方便不要着急,我会安排好了之后再通知你的。”孙舟一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方颖菲愣愣的看着孙舟一出去的身影,心中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滋味,这个背影为什么不属于云流苏呢? 她突然想他了,那么想,可是他却不在自己的身边,那个时候她跟他吵啊,闹啊,最后就这样他不告而别的,自己怀了身孕,怀了他的孩子,现在孩子没有了,他们之间就没有了任何的牵绊,他们应该就没有关系了。 可是方颖菲不知道的是,云流苏此时身在上海,他还在昏迷之中,沉沉的就这么睡着不问世事。 那天刺杀华越林的时候,炸弹提前爆炸,这是云流苏始料未及的,他的戏才刚刚开场不久,这边人还没有在场上转一个来回,只是亮了相而已。 那边就有人大喊了一声:“快卧倒,有炸弹!”云流苏脑子一蒙,这不是设定好的路数。 不过他到底还是有经验的杀手,就这么趁乱从戏台上一跃而下,手里的长枪一扔就换了手枪,可是华越林也不是吃素的,他自然也是留意到了云流苏的作为,于是赶紧的闪躲,就在这时突然间炸弹接二连三的爆炸,尖叫声被爆炸的巨响所掩盖,血肉横飞,云流苏被气浪掀翻,华越林当场四分五裂。 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云流苏真的就没有了印象,他只是睡梦中听到有人说话,称呼中有一个名字他听过——孙舟一。 可是真正等到云流苏醒来的时候,周围都是戏班子的人,却没有孙舟一的身影。 云流苏头疼的难受,眼前一片模糊,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依旧是看不清楚。 “可别乱动啊。”是班主一把抓住了云流苏的手。 “我看不清了……这是怎么了?”云流苏突然觉得恐惧,那种强烈的害怕,最后还是从班主嘴里说了出来,爆炸将眼睛给炸坏了。 云流苏登时泄了气,半晌他都没有说话,然后默默地翻了一下身,转过头去。 此种绝望,他从未有过,到底自己现在是如何情状,他害怕极了,从此之后再也看不到方颖菲了。 九十二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遵照林鼎阔的安排,一大清早就洗漱利落跟着他去中央军的军部。 其实早上她对着镜子想了半天,军部是办公的地方,还是应该简单利索,自己其实对于方颖菲的身份适应的还没有那么顺当,低调谨慎才是最合适作为方式。 可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合适,方颖菲的性格还是有些跋扈的,要是她在中央军的军部应该是什么作为呢? 安祈雨咬了一下嘴唇,她还真的想不到,其实多想无益,她怎么可能预料到什么样的人,要说什么样的话…… “别紧张。”林鼎阔拥着她,轻声安慰。 安祈雨点了点头,将短发理了理,就跟着林鼎阔上了车。 却没有想到,比他们更早到军部的还有谢成肃。 林鼎阔拉着安祈雨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就在走廊里看到了谢成肃。 他抱着肩膀,倚着墙壁,在晨光中只觉得整个人是被镀上了些许的光芒,只是看着实在是非常刺目耀眼,叫人不敢直视。 安祈雨与林鼎阔面面相觑,这个谢三少爷是怎么了,怎么都觉得这个架势都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样子。 “报告大帅,谢公子天不亮就过来了。”一旁的值班人员赶紧过来说明情况。 “为什么不提前汇报?”还不等林鼎阔发话,萧继东先一句责难,这件事他肯定是有责任在先的。 谢成肃现在是个闲散人等,本来是要在政府里面谋一个职位的,可是谢瑞觉得这样有点任人唯亲的嫌疑,于是说什么都不让自己的儿子进来。 所以这也是苏巍信上位的原因,想想最近的暗杀事件,谢瑞说什么都不能你让这个儿子再以身犯险了。 对于权利的掌控和使用,他自己一个人深陷其中就行了。 谢成肃不隶属于中央军,他只是凭借着个人关系才能进来中央军的军部,可是人情大过天,更何况他跟林鼎阔之间铁一般的关系,还有就是他爹是谢瑞,是总理…… “是我不让他们说的,你们两个人谁都不要责怪。我还有要紧事给你说别那么多废话!” 谢成肃终于站直了身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林鼎阔,甚至目不斜视,旁边的安祈雨和萧继东都被忽略掉。 林鼎阔看了一下一旁的安祈雨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对萧继东说:“把少奶奶先安排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再去靶场。” 安祈雨点了点头,就跟着萧继东离开了。 “什么事,说吧!”林鼎阔往椅子上一坐,一本正经的问谢成肃。 谢成肃就这么面对面的跟林鼎阔坐着,看他的眼神始终充满了警惕与戒备,林鼎阔被他的看的实在是不耐烦了,忍不住的想去皱眉头。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原来的方颖菲找回来?”谁能猜想到谢成肃的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这个。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鼎阔一下子就被问懵了。 安祈雨虽然知道谢成肃与林鼎阔那种扎实的关系,但是觉得还是有些不心安,于是问萧继东。 “这事我也说不好,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挺严重的。刚刚也问了值班的人,说是天不亮就过来了,一直就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给把椅子都不坐。弄得这些值班的人也是紧张兮兮的,一不敢给我说,二不敢撵谢成肃走人。” 萧继东跟安祈雨一起分析其中情况。 “昨天宋大夫的事情,你怎么看?” 最近的事情颇多,可是都没有什么空闲跟萧继东好好的聊一下,这会儿正好有了机会。 安祈雨还是觉得跟萧继东说说,自己安心,说到底他也是自己的表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自然是妥帖了很多。 “我也赞成大帅的意思,这事不能操之过急,比如我给你的那一块玻璃,就是一个线索,但是不能打草惊蛇。我觉得这背后参与的人很多,还有就是可能会牵扯到大少爷和姑奶奶那边。所以一定要谨慎。别忘了,到底你的真实身份还是见不得光的。”萧继东一脸的表情严肃。 “是的,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那么冲动了,可是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被引到了盈芬小院,看到的东西一开始很吓人,后来就发现都是用人皮画出来的面具,我才不害怕的。你说,我们安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呢?”安祈雨问的很是急切。 “这个我也是不太清楚,你给我点时间,我去查查。有些事,你要好好与大帅商议,毕竟你们是夫妻。很多事,他有能力做得到,帮得了你。” 萧继东的话说的很是语重心长,他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当哥哥的,毕竟长兄如父。 安祈雨和他都已经没有了亲娘,他们就应该是最近的亲戚了。 说一些劝慰和体己的话都是应该的,毕竟一场亲戚。 再就是萧继东知道林鼎阔对安祈雨确实真心实意,人生在世能遇到一个真心真意对待自己的人不容易,萧继东也希望安祈雨能够珍惜林鼎阔对安祈雨的情意。 “是,我明白的。” 安祈雨很是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下来,她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今天看着谢成肃的来者不善,安祈雨莫名的觉得他虽然没有直接冲着自己来,但是应该是个自己有关的。 这边安祈雨和萧继东两方都沉默了一下,那边就突然传来了东西破碎的声音,把两个人都给吓了一跳。 萧继东很是敏锐的就察觉到了声音的来源是林鼎阔的办公室,立马就冲出门去,直奔林鼎阔的办公室。 迎面恰好撞上了夺门而出的谢成肃,谢成肃丝毫没有停留,撞上人了也不顾不得,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大步流星走远了。 萧继东愣愣的看了一下谢成肃,转身进门就看到了林鼎阔房间里满是碎了的瓷片,在看林鼎阔涨得通红的脸色,显然刚刚这里是有一场激烈的争执。 萧继东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了,只能是默默地叫人收拾一下办公室,然后看着林鼎阔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前胸起伏,看样子他真是气的不清。 可是萧继东也只能是各种猜想,上级的事情他这一个下属怎么能随便询问。 林鼎阔与谢成肃的关系,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萧继东与一起进来的安祈雨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问不得,安祈雨可以问。 九十三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心领神会,等着办公室被收拾干净,她端了一杯清茶放在林鼎阔的前面,微笑着说:“喝点茶吧。” 林鼎阔看了看安祈雨,皱着眉头端了茶一饮而尽,喝的太快,当时没有觉得什么,咽下去的时候才回味出了意思甘甜,不是属于茶叶的那种回甘,而是蜂蜜的味道。 安祈雨解释道:“我放了点蜂蜜,降火的。”而后继续说道,“刚刚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小心气大伤身,你跟三少又是那样好的关系,怎么就闹成这样呢?” “哼,关系好也不过就是因为曾经是同窗而已,是他先翻脸的。”林鼎阔终于平复下来自己的情绪,语气自然也是缓和了的,面对安祈雨的善意劝慰,他很是受用。 “事情不大,就不要计较了,有空大家一起吃吃饭,跳跳舞,骑骑马不就和解了吗?”安祈雨试探着再给林鼎阔说和一番。 “很多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个时候林鼎阔突然又变了语调,严肃非常,叫安祈雨一时间没有办法应对了。 安祈雨不再敢多言,她原本想着只不过是政见不同,或者也可能是因为上次白荣蔚的事情没有让给谢成肃出席,他有些计较了,于是就跟林鼎阔产生了嫌隙。 可是如今看着林鼎阔那气愤之后的为难样子,安祈雨想了一下应该不会是这些简单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安祈雨这会儿竟然有点问不出口了。 林鼎阔不愿意说,谢成肃又怒气冲冲,安祈雨大胆的猜测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突然的气氛尴尬,两个人都没有了话,办公室的窗台有阳光慢慢的铺开,将颜色渐渐温暖。 安祈雨想着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的冷场一下去,于是提议道:“咱们出去走走吧,你说好了让我练练枪的。” 听着安祈雨这么一说,林鼎阔才回过神来,点了一下头,然后拉着安祈雨出了门。 萧继东一看两个人出门了,就也立刻跟上。 训练场上这个时候显得特别空旷,太阳高照,秋风乍起间还有不经意的凉意。 安祈雨接过来林鼎阔递给的枪,这边刚想仔细端详一下,就在余光中瞧见了靶场旁边的一些人,他们虽然远远的站着但是很显然也对安祈雨和林鼎阔这边是在意的。 方颖菲是一个会用枪的人,安祈雨心里有数,她就不能做出来对枪械懵懂无知的样子,可是这个到底该怎么装,安祈雨还要想想办法。 林鼎阔也看到了远处的几个人,他认得出来那是军中的几个元老,曾经跟着自己的父亲林崇台南征北战过,这会儿就如此的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 这些人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等着看林鼎阔这两口子的笑话…… 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个方颖菲的真正秘密,林鼎阔觉得自己和安祈雨都一样,不管怎么互相鼓励,其实到底还是心虚的。 安祈雨这边拿着枪,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林鼎阔却端起来一旁的步枪直接就上了膛对准确靶子就是一枪,安祈雨视力好,顺着看到靶子的时候竟然是正中靶心。安祈雨就算是在不怎么识得枪械也能看得出林鼎阔的枪法极好。 “大帅还说比试一下,不用比了,小女子认输了。哼!”安祈雨娇嗔。 她的内心里其实真是务必恶心这样的作为,每次都用这样的伎俩,用的多了自己也觉得乏味。 纵然方颖菲是个骄横跋扈的大小姐,可是人家到底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是随便撒个娇耍个赖就糊弄过去的。 “原来真的是大帅和夫人啊,这么早就来靶场了。” 这几个人走到近前,果然就是中央军的几个元老,徐卓,饶彧,明旌琛几个人。 林鼎阔还未成婚前,这几个就明里暗里的下绊子,这也就难免口舌孙上或者是行动上有些嫌隙或者摩擦。 安祈雨看着林鼎阔的样子就明白了来者不善的意思,于是她便主动的谨慎起来,手里握着的这把枪就跟一块烫手山芋一样,越来越觉得灼烧掌心。 “大家不是都这么早嘛!”林鼎阔的笑意夹杂着寒气,他皮笑肉不笑的时候除了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还有就是不怒自威。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向了安祈雨这边,微笑着跟大帅夫人搭讪,“夫人这一身真是女中豪杰的风范。” 这话说的如此恭维,应该是看出了林鼎阔的冷淡,也是害怕双方真的硬碰硬,到底他们几个还是下属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多谢几位夸奖,我这个女中豪杰在大帅面前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今天早上大帅好心情就被人搅扰了,现在连我也不肯让着了。着实没趣,你们聊着吧!萧副官,送我回家。” 安祈雨这话说的很是不近人情,方家大小姐这说生气就生气的毛病看样子是在安祈雨的身上发扬开来了。 要说也是,今天本来是要来学用枪的,结果谢成肃跑来捣乱不说,这几个人也添油加醋,她除了能用这样的办法,还真是找不到更合理的借口逃离了。 要不然万一几个人都要让她开枪试试,那肯定会露馅的。 林鼎阔沉了一张脸,给萧继东示意了一下,也就是准许了安祈雨回林府的决定。 萧继东跟在安祈雨的身后就这么大踏步的离开了靶场,说是有些气恼,到不如遵循内心的逃离。 林鼎阔有把子弹上膛,对着靶心又是几枪,几乎枪枪命中,看的这几个人有点尴尬,一个个的不知道该接下来什么话茬儿合适,就只能原地站着看着林鼎阔打靶。 他是中央军的大帅,到底这位置在这里放着了,他不说让这些人,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提离开。 明旌琛小心翼翼的陪笑说:“大帅今天真是神枪手,几乎全部命中啊!” 林鼎阔一脸的不悦,头也不回的质疑明旌琛,说道:“只是今天是神枪手吗?我觉得我的枪法向来不差,只不过有的时候不愿意斤斤计较罢了。” 话语的内容点到即止,把这几个人愣是听的有那么一刻是愣住的。 面面相觑之后,才又把笑脸装上,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既然是这样,大帅意犹未尽,我们几个人就不再打扰了……”摆明了是想要逃跑的意思。 “着什么急啊,我这子弹还没有打完呢。诸位应该没有要事吧?那就看我打完再说吧!”林鼎阔却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而且他转身给这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手里的枪还照常端着,枪眼就这么随着他的转动恰好就正对着那几个人的脸上了。 知道子弹已经上膛,万一林鼎阔扣动扳机那小命立时就要呜呼了! 当真把这几个人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登时就个个面色土黄,都大气不敢喘一下了,谁都没有想到林鼎阔会用这样的方式给这几个人罚站,而且顺带着还毫不客气的就这么威胁上了。 几个人心里不禁唏嘘,到底是林崇台的儿子,手段还是继承了他的父亲。 直到萧继东把安祈雨送回林府再转回军部里来,这一来一回大半天都过去了,可是林鼎阔在靶场还没有走呢! 幸好现在是秋天了,要不然这大太阳底下恐怕这几位可能都要中暑了…… 那几个人也依旧陪着,站在身后,不敢哼哈。 九十四 http://.biquxs.info/

印象当中,萧继东是没有见过林鼎阔这样生气的,他刚开始觉得林鼎阔是应该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后来他才发现林鼎阔是真的脾气挺好,一般的事情还真的不会让他暴跳如雷。 只是今天的事情,萧继东也看清楚了,林鼎阔这个人还真是喜欢秋后算账,而且这算账的手段简直叫人如坐针毡。 中央军里后来议论起这件事都说,这么站在靶场罚站,比骂上一顿还叫人难受。 关键是,林鼎阔手里还拿着枪,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毙了谁,谁倒霉。 人家说软刀子捅人更难受,林鼎阔这软硬兼施的刀子更是可想而知了。 其实也难怪林鼎阔这么整人,他一大早上就让谢成肃搅得头疼,这几个元老又接踵而至的找事,将他本来要教安祈雨用枪的计划打乱,他怎么可能不撒气? 想着谢成肃来找自己说是这个安祈雨有可能就是安家后人,他劝自己不要跟这个女人继续下去,还是要把真正的方颖菲找回来。 可是…… 林鼎阔已然是喜欢上她了,这可怎么办呢?他是中央军的大帅,要就是门当户对,如果安祈雨的身份不在,那么势必他们要分开的。 可是想想安家药铺的事情,林鼎阔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他知道当年安家药铺的事情…… 白洛珍的母亲就因为吃了安家药铺的安胎药所以早产了白洛珍,产后血崩而亡,白洛珍也就从娘胎里带出来了一身的毛病,年纪轻轻就失了性命。 谢成肃对白洛珍情根深种,自然是不能释怀安家药铺的事情,林鼎阔两难这也是自然而然的。 可是他生气的是,谢成肃还没有查的一个确实就这么贸贸然的来兴师问罪,这真是叫人没有丝毫的准备。 他甚至要跟自己绝交,这么孩子气的作为也难怪林鼎阔上火。 凡事沉不住气必然是要要吃亏的,现在林鼎阔怕就怕谢成肃把这件事捅出来,他因为白洛珍的事情发过多少疯,做过多少蠢事,林鼎阔想想都有些后怕。 而且方敬槊也跟许黛芊好上了,他也是暗自出面给了方敬槊很多的警告,现在不只是要保住安祈雨,他还要保住自己跟安祈雨的这段感情。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林鼎阔恨不得直拍脑门。 从一开始知道了方颖菲的李代桃僵,林鼎阔就到处灭火,把婚礼上当时所有当时与新娘子有过接触的人都花了高价钱安顿妥当,所以那个时候叶川玲和赵闻桥才没有得逞。 现在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知道秘密的人个个都是定时炸弹,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怎么就会这么巧?”林鼎阔不用的自言自语。 是的,怎么就会这么巧,谢成肃是怎么想到要查安家药铺的呢? 是谁给了他提示? 是谁在这背后作梗? 林鼎阔本来是仰面在沙发上躺着,想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就坐直了身子。 他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谢成肃从中央军的军部出来,怒气冲冲就奔着警察局而去,他急需调出所有有关安家药铺的宗卷。 林鼎阔说谢成肃跟他所说的事情都是子虚乌有,就只是因为同是一个姓氏所以就要把那些陈年旧案翻出来,还要栽赃到安祈雨的头上。 他就是要证明,这个安祈雨就是安锦英的遗腹子,就是安家药铺的后人。 白家的所有命案都与安家有关,林鼎阔不能让这样的一个女人留在身边,如果他一意孤行,那么就是与他谢成肃为敌,就是要与谢成肃割袍断义。 “谢公子,您这是有什么事啊?需要我给您做点什么,您就直说。”卷宗科的当值人员跟在谢成肃的身后屁颠屁颠的样子实在是谄媚至极。 这可是谢总理的儿子,谁敢怠慢,而且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当值的刘五就怕他这不知道从哪里惹来的火气可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来找东西你把最近二十年的卷宗都给我搬出来,我都要!快去!”谢成肃插着腰把这卷宗科里所有的卷宗架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视了好几圈,也是忍不住要皱眉。 这卷宗科里的卷宗那么多,他都要一一翻阅过来,找出来当年安家的旧案记录,这么浩大的工程,谢成肃内心里登时失落,他有点高估了自己能力也有点低估了卷宗司的的储藏能力。 可是既然已经开始任性了,那说什么都不能放弃的,谢成肃咬牙也得坚持下来。 刘五顿时就是瞠目结舌,二十年的……卷宗,别说他能不能看的过来,自己就这么搬也得搬上一整天了。 “谢公子这是怎么了?”盛邵军突然出现在卷宗司。他回国后就在警察局任职,是卷宗科的科长。 “哟,是盛公子啊,哦,应该叫盛科长了。”谢成肃瞅着盛邵军是一脸的不屑,他跟盛邵军其实没有什么多大的冤仇,不过就是因为自己这会儿气不顺逮到谁都想撒撒气而已。 “我们卷宗科这是怎么怠慢了谢公子,您这么大的火气啊?”盛邵军倒是不怎么与谢成肃计较。 看着盛邵军还是医疗没有改变的笑意,谢成肃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于是就不再耍脾气,干咳了一声掩饰一下自己失礼。 “我就是想看看一些卷宗,不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谢成肃有求于人,自然也就要把话说的好听一些。 盛邵军知道谢成肃是没有实权的,但是他的身份贵胄,谢瑞的面子肯定要给,所以自己也不能为难。 他的好脾气不过就是人情上的阻碍罢了。 谢成肃自然也是识趣的,不过他兴冲冲的来,却忘了要借卷宗的理由,就算是谢成肃再没脑子他也知道不能陷林鼎阔于不义。 可是当盛邵军委婉的问谢成肃借卷宗的原因时,他就开始支支吾吾了,自己师出无名,难怪被盛邵军拒绝。 刘五在一旁一个劲的擦汗,他看着这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暗自较量,看似平淡无奇,可是内里就没有那么简单。要拒绝,还要拒绝的有理有据,不让谢成肃找后账,这得是多大的能耐才能拿的住谢成肃这样的人。 “好吧,那我……得空再来……”谢成肃败兴而归的样子着实有点可怜,可是盛邵军在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断断不会将卷宗交出来的。他是卷宗科的科长,就算你是总理的老幺也在他这里占不到便宜,如此一来,还顺便在警察局里“扬名立万”了一番。 谢成肃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滋味就跟生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噎得难受也得咽下去。 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说出来要查安家的旧案这件事,想想安祈雨的那张脸,一个十七八的女子而已,实在是看出来她有什么样深沉的心机弄丢了方颖菲,做了替嫁的新娘。 可是,白洛珍怎么办? 她那时也正是豆蔻年华,却没有活过双十年华。 自己若是没有遇到她,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娶妻生子平淡一生,只是见了她一眼这辈子都对她人再无杂念。 如果不是安家药铺的安胎药,就没有白洛珍的英年早逝,这不是天妒红颜,这不是造化弄人,这是蓄意为之,倒让他谢成肃如何释怀? 安祈雨就是安家药铺的后人,那么,自己是怎么都不可能再与林家来往了。 九十五 http://.biquxs.info/

谢成肃颇有些铩羽而归的伤怀,没有正常的理由也没有正式的手续,不管是徇私还是公办他肯定都占不到便宜。 借不出来卷宗,那就另谋他法,谢成肃压根都不愿意放弃事实的真相。 这件事,他确定林鼎阔是知道的内情的,可是就因为被这个安祈雨的样貌迷惑了,竟然如此的黑白颠倒。 安祈雨重要,难道白禄临与他们的师徒情义就不重要了? 而且他也就是想让安祈雨与林鼎阔断了来往,找回真正的方颖菲,这有什么错? 思来想去,谢成肃怎么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他虽然不能看到卷宗但是以他的人脉和关系,总会有找到这其中的内幕。 林鼎阔把安祈雨护的太严实了,他什么都不会给她说的,可是也不能就这样让安祈雨舒舒服服,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谢成肃决定单独找安祈雨出来,他必须要跟她说个明白,林鼎阔离不开她,她就得离开林鼎阔,否则他们谢家,白家与林鼎阔之间就不能这么关系密切了。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在中央军的位置不保? 而且这件事如果白荣蔚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原谅。 白洛珍是他的亲妹妹,就这么英年早逝,再次面对仇家的女儿,白荣蔚也不会就此罢手吧! 但是事情不能闹得这么大,他万一满城风雨了,以后就不好收拾了,他也不能就这么公开的跟林鼎阔闹,还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合适。 所以,见安祈雨就势在必得! 至于安祈雨,她自然也会考虑到底谢成肃找林鼎阔是什么事情,闹得那么大的动静,最后就这么摔门走人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与自己有关,可是人家都没有正眼看过她。 她自己在这里瞎寻思也是觉得挺没劲的,这不是自我感觉良好,而是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心中忐忑。 不管时间多久,她都忘不了自己这替身的身份。 安祈雨让阿香把窗户和门都关上,她从林鼎阔那里拿来的枪,她得练练,刚刚一拿到手里的时候没有想到会这么沉,她想了想自己还是要练练的。 阿香嘟着嘴对安祈雨说:“你这日子过得也真是难受,虽然大帅对你很好,可是我看着你天天不是练这个,就是练那个,现在连枪都要会开,十八般武艺,还有你不会的吗?再不然就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别人戳穿了你,也真是叫人难受……终于明白了你的意思,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好啊,还牵扯到生孩子的事情,也难为你是怎么受这样得罪。幸好不是我啊!” 安祈雨一面将手抬起,一面闭着眼睛瞄准前面的花瓶,举的时间长了,都觉得胳膊酸,听着阿香这样发牢骚,她心里自然也是被激起了怨怼的情绪,可是抱怨有什么用呢?现在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样的局面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她反正早就已经学会了恬退隐忍,于是安祈雨还是闷不吭声的再次把手臂抬起来,再去瞄准花瓶,反反复复的去感受握枪的重量,这样自己也就不再陌生了。 这把枪现在还没有上子弹,其实比着在靶场的枪重量上还是有区别的,她自认学东西有点小聪明,虽然算不上太快,但是也不是不通窍,有点皮毛就可以了。 唯独这用枪,安祈雨不敢怠慢,她也觉得真是需要用心了。 且不说,林鼎阔说的对,不为别的就为了自保也得学会用枪。 “二少奶奶,刚刚来了电话,说是谢三少爷。”金沅敲了一下房门。 “我知道了。”安祈雨放下枪,这一刻她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既有些悬而未决终于水落石出的踏实,还有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忐忑,安祈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矛盾又矫情的心态真是要慢慢习以为常了吗? 电话接完了,安祈雨听着那边谢成肃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到一潭死水的感觉,他只是说想约她出来在一家茶馆见一下,明天下午三点钟。 仅此而已的邀约,越是这样的简单,她越是觉得疑惑。 他甚至都没有说要不要让她跟林鼎阔报备一下,自己是应该孤身前往,还是应该准备周全,安祈雨心里没底,却神使鬼差的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她准备带上阿香一起去,这样就能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 毕竟身为林家的二少奶奶,与其他男子单独见面,这说的到底还是有点过分的。 就算不惧怕被人的目光,也要为林鼎阔着想。 他对自己的好,自己不能辜负…… 林鼎阔着手调查谢成肃得知消息的来源,却忽略了谢成肃还有这样的一手,竟然然直接去找安祈雨谈安家的案情。 而谢成肃看着这些陈年旧案的资料,突然又有了一个新发现,这个发现当时也把谢成肃给惊着了。 如次的惊世骇俗,谢成肃也是始料未及,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一定要约见安祈雨,林鼎阔不听他的,他就要让安祈雨自己主动离开。 至于后续的事情,越是简单越好,再找到方颖菲这就万事大吉了,万一找不到方颖菲那就编个谎话,谁也不会将这种家宅内事打听的如此清楚。 林鼎阔现在只是因为安家的事情与自己无关,所以才会麻木不仁,如果安家的案子一旦牵扯到了他的身上,恐怕他也就不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谢成肃也是吃惊,自己怎么就这么想看到安祈雨知道安家旧案时候的样子,他本来对这个小丫头是非常欣赏的,觉得她吃苦,觉得她很坚强,觉得她是非同凡响的一个,如果不论身份,与林鼎阔自然是非常相配的。 可是现在得知了安祈雨的这个安姓竟然与曾经安家药铺是同一个安,他真的就坐不住了…… 兄弟和女人,到底是哪一个更重要,林鼎阔孰是孰非,在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数? 九十六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带着阿香来到约好的茶馆,在包房里没有看到谢成肃,却意外的发现了在桌子上一个很大的纸袋子,密封好的。 这个茶馆是谢成肃名下的,自然很多事情都十分妥帖,谢成肃不用自己亲自出马,也能保证所有的文件丝毫不差的都交到安祈雨的手上。 安祈雨也觉得有点吃惊,茶馆的博士说是让她拆信封,她也只能就这么从善如流的照做了。 阿香闲来无事就在一旁坐着嗑瓜子,吃果脯,顺便喝喝茶,她无意中观察到安祈雨的表情,从紧皱眉头到狠咬嘴唇,再到脸色煞白,最后终于泪眼滂沱…… 安祈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就把阿香给吓住了,她连忙伸手去扶安祈雨,却一个不小心把旁边的藤椅也给带倒了,两个人就这么连滚带爬的抱在一起。 “这是怎么了?”阿香真的是被安祈雨给吓着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可是在安祈雨的嘴里只有喃喃自语的这几句话,叫阿香实在是无从下嘴安慰了。 安祈雨靠在阿香的怀里,就这么呆呆傻傻的,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林府会有人半夜装神弄鬼的去吓唬她,原来她的背后,她的身世是这样的不堪,原来她对林家是有亏欠的。 “我该怎么办……我对不起大帅,我对不起他……我该死……我该死!”安祈雨终于歇斯底里的哭嚎了起来,那种伤心欲绝的样子是阿香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她一直都是乐观聪慧的,可是现在这是怎的了。 阿香是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对于那些纸上写的什么是一窍不通,她只能抱着安祈雨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祈雨哭累了,竟然就这样在阿香的怀里睡着了,阿香这才脱身出去让人去林府找车接安祈雨回去。 林鼎阔得了消息和萧继东一起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哭的满脸泪痕的安祈雨,还有被阿香拾掇好了递在手上的一叠信纸。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眼角上还挂着的泪痕,也是心疼,可是手上握着的这些秘密,也让他真的就动了气,他的生母——润缨也是因为用了安家的药所以才会产后血虚,最后抑郁而亡。 那个时候润缨怀着林鼎阔,其实也已经足月,只不过是因为要跟齐秀越同一天生产所以才被下了催产的药,好在她还是顺利生下了林鼎阔,虽然有些产后体虚,但是不至于致命,林崇台也没有非要至她于死地,而是想着调养好了就放她自由,却没有想到润缨生产之后所用的调养药品都是出自安家的药铺,这些药品人越是吃的多,就越是觉得乏力头晕,渐渐地也就萎靡不振,抑郁而忘了。 如果不是安家的药材,林鼎阔长大之后一定是可以见到润缨一面的,可是现在他没有了任何机会。 林鼎阔气归气,但是他不能把安祈雨就这样扔在谢成肃的茶馆里,人是一定要带走的,林家丢不起这个人。 “带少奶奶回府!”他扔下这句话自己就转身离开了,身后的萧继东和阿香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就叫醒了睡眼惺忪的安祈雨。 从这一天开始,林府的东院里就这样悄然的发生了改变,林鼎阔与安祈雨之间没有了那么多的话题。 “大帅,这是我做的,你尝尝好吃吗?”安祈雨在厨房里来回的走,来回的琢磨着这句话她怎么说出口。 她知道林鼎阔不会原谅自己,可是她总要做出一些努力弥补原来安家所做的错事,说到底心里还是在乎他,看着他整日的愁眉不展,想必军中事务繁忙,对自己也是多重的忌惮…… 可是她不想就这样,就算是不要她了,那也得让她弥补、赎罪,她心里的愧疚简直是要让自己淹没了一般。 “阿香,你说这次能不能见我一面啊?哪怕我给他说一声对不起也好,可是这么多天了,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也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听说他咳嗽了,我就想看看他而已。这个萝卜羹和金桔糕都是止咳化痰的,他吃一点总会好些吧。” 安祈雨给阿香说过,她跟大帅之间有些嫌隙,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却不明说,阿香很是老实,她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脑子,就得少知道少打听,所以很多事她也不去操心,也没有那个本事操心。 “我觉得可以,你这么费尽心思,大帅会给面子的。”阿香自然是说些很能宽慰安祈雨的话。 安祈雨想着自己也是诚心实意的,两个人的事情,总要有一个人先放下身段来,更何况错的人还是自己。 于是她就端着做好的糕点去书房敲门,开门的人不是林鼎阔而是萧继东。 “夫人。”萧继东给安祈雨打了个招呼。 “我给大帅送点吃的,是我亲手做的,大帅累了吧,休息一下。”安祈雨看着萧继东给她的眼神示意,就这么笑容可掬的走了进来。 萧继东很是识趣的出门,顺手把门给带上。 林鼎阔正在写着什么,抬抬眼皮看了一下安祈雨又接着低下头照旧写自己的,那表情冷峻,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安祈雨就这么被冷落了下来,她却没有放弃,把糕点放在一旁,还是微笑着对林鼎阔说:“这是可以止咳化痰的,是金桔糕和萝卜粥,不知道大帅喜欢吃甜的还是喜欢吃咸的,我就做了两样,金桔糕是甜的,我放了冰糖,萝卜粥是咸的……” “我处理公务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聒噪。”林鼎阔依旧是刚才的坐姿,依旧是刚才的动作,只不过是多了这一句冷冰冰的话而已。 “哦,那我出去了,你记得吃。”安祈雨就这么收回来想给他夹起糕点的筷子,然后转身默默地低头出去,临了关门的时候安祈雨还想着他能给自己一个好脸色,可是林鼎阔还是没有说一句话,仍旧皱着眉头写着他的东西。 “怎么样,大帅怎么说?有没有吃东西?”看着安祈雨这么失落的出门,萧继东就知道林鼎阔应该没有给她机会,可仍旧是不甘心的问了几句。 安祈雨摇了摇头,浅咬着嘴唇,从萧继东的身侧绕了过去,她得泪水已经逼到眼角,再多说一句都要忍不住了。 萧继东看着安祈雨快不离开的背影,知道她是很努力的,可是林鼎阔总是不给机会,人难免有些挨不住。 可是他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副官,又能说什么呢? 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插话只能是越来越乱,还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去调和。萧继东知道林鼎阔到底还是舍不得安祈雨的,不过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毕竟润缨是他的生母。 九十七 http://.biquxs.info/

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却没有换来任何的进步,安祈雨觉得自己真的很是努力了,他却怎么都不愿意原谅自己,就连一句话都是多余的。 眼泪不争气,安祈雨用力的抹了好几次都没有抹掉,她真后悔下定了决心要弥补林鼎阔,因为自己根本做不到,她真的失败极了 。 他给的委屈自己真的是受不了,自己没用怎么还能怨到别人身上呢? 安祈雨,你这回终于栽大了! 安家药铺的药不仅让白洛珍的母亲怀孕时落下的病根,还让白洛珍出生之后就先天不足,没有活过青春年华,这一切对于谢成肃来说是不能原谅的伤害。 那是谢成肃的挚爱之人,他不会原谅。 润缨是林鼎阔的生母,他本就对于这件事情心中抱憾,现在又知道润缨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早殇,他的心里怎么能就此释然。 白洛珍和润缨,虽然他们两人都已经不在人世,可是对于谢成肃和林鼎阔来说,那种非凡的意义是其他人都不能理解的。 安祈雨设身处地的想象,这样的事情要是放在她的身上,她定也会不依不饶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方家,欺我”这四个字把自己弄到方家当丫鬟了。 人的心中总有执念,她亦是如此。 原来曾经安祈雨以为是母亲与方家有过节,可是现在看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纠葛,她已经分不清了,安家,白家,林家,方家,还有谢家……她得脑子里已经乱作一团,无从下手探究清楚了。 “你知道到底关于安家在北平时候的案子是什么样的?”安祈雨这个时候只能求助萧继东。 “我听说当时就是因为安家的药出了事,好像是里面有一味草药,服用时间久了会叫人气血两虚,最后直至血脉衰竭,听说只是一剂便可叫人此生万劫不复,特别又是女子孕中产后服用,自然是叫人避无可避,犹如……中毒一般。”萧继东把自己最近能查到的内容都一一说给了安祈雨。 “明明知道这般的凶险,还是去服用,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能生男孩……是不是?”安祈雨突然想来自己之前试探宋尧致的话。 看起来,自己也并没有弄错。安家这损伤气血的药到底是什么?而且如何得知安家的药剂是能生男孩的呢?让这么多的孕妇甘愿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去喝药,这就让人难以琢磨了。 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安祈雨沉寂了一下,她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觉得还是要找林鼎阔去解释一番,毕竟北平这边是他的地盘,他能去查,会比自己这样东打听西打听要来的方便,也更真实。 “我去找大帅,要把事情说清楚。”安祈雨多次碰壁,可是心理的那份倔强却丝毫没有褪色。 萧继东是个明眼人,他看着安祈雨就这么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总是上赶着找林鼎阔,可是却没有丝毫进展,也是心里担忧,两个人的矛盾会不会越来越大? “大帅,我想……我找你,就说几句话,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安祈雨急切的在书房门口敲门。 可是里面一时没有动静,安祈雨趴在门缝上看了几看,又听了一下,她确认林鼎阔是在书房里的,应该就在屏风之后,他到底还是不想见自己。 “大帅,你不见我,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到你见我为止。”安祈雨又敲了一下门板,坚定的在门外说道。 林鼎阔在房内,他什么都听的很清楚,可是心里的五味杂陈把他给煎熬的什么人都不想见。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巧合,安祈雨就是安家药铺的后人,就是安锦英的女儿,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还喜欢上了她。 喜欢上杀母仇人,怎么会喜欢上她?!自己这是疯了吗?! 难怪谢成肃那样的气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林鼎阔真的可以感同身受了…… 而且还有白家,他该怎么面对恩师一家,怎么面对白禄临? 怎么面对白荣蔚? 真是天大的讽刺,他以为方颖菲抛弃自己,起码还有安祈雨在身边,自己对她掏心掏肺怎么说也是一片深情,可是谁能想到这样的深情竟然错付给了仇家的女儿。 “你来做什么?”林鼎阔阴着一张脸开门。 “大帅,我只有几句话要说。”安祈雨看到林鼎阔开门,心里的欢喜已经溢于言表,那双桃花眼完成了月牙形状。 哪怕是林鼎阔对自己各种的爱答不理,她也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她给自己机会就好。 “大帅,是这样的,我知道曾经安家药铺的事情让你……”安祈雨的话说不下去了,旧事重提只能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于是她只能直奔主题,“我是想说到底是谁把吃安家药铺的安胎药就能生产男孩的说法给散播出去的?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真的证实过?我之前也问过了宋大夫,他说那药事特别损害身体,而且也不一定能生出男孩,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当时的人就想着去吃呢?而且,从怀孕到生产这需要十个月的时间,是谁验证了个说法流传开来的?这次才会让安家药铺的药进了孕妇的口中……” “你这话说的意思是,药铺完全是局外人,所有的安胎药与药铺没有关系,是别人搬弄是非,所以陷害了药铺,对不对?” 林鼎阔一下子就抓住了安祈雨话语中堵的重点,目光凌厉,把安祈雨给说的哑口无言,而后他又接着说道,“这会儿你又提起了宋大夫的话,可是那个时候你不是说宋大夫在你的房里用了迷魂香,让你噩梦连连吗?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到底还是在为药铺开脱罪责而已吧!” 林鼎阔显然已经怒气冲冲了,安祈雨的印象中这是林鼎阔头一次这么疾言厉色,他站起身来冲着安祈雨毫不留情的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当时,安祈雨就被他吼蒙了,她原本想到的所有话语就这么生生的被堵了回去,站在原地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这件事里蹊跷太多,所以就把我想到的说出来,大帅,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我只是……” 安祈雨慌乱不已,可是她还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能解释的尽量去解释。 “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我现在没有找到真正的方颖菲,你早就该卷铺盖走人了!” 林鼎阔这句话全部都是咬在牙根上说的,声音紧贴着安祈雨的耳垂,就这么毫不留情的低吼了出来,他不用给她留一丝的情面。 安祈雨瞪大了眼睛,不想就这么轻易落泪,她总要给自己留点自尊才好。 九十八 http://.biquxs.info/

当初说喜欢她的人是他,当初说让她学着去爱的人也是他,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安祈雨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犹如行尸走肉般的三魂去了七魄,她真的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丫鬟而已,竟然如此痴心妄想,她的身份就是个傀儡。 爱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木然的就这么出了门,那双腿就像是灌铅一样的沉重,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早就应该离去,还这么恬不知耻的恃宠而骄。 林鼎阔突然一把拉住安祈雨的胳膊,手指攥的凶狠,把她身上上好的绸缎都掐出了褶皱。 “你干什么去?” “……” 安祈雨呆愣着没有回答,就连被牵制的痛楚甚至都感受不到,她黯然的垂下脸庞,眼眶红通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嘴角牵了牵,始终没有出什么声响,就像是待宰羔羊一样的听着林鼎阔发落。 “我告诉你,你走了,萧继东就会没命。” “你已经用这个理由威胁过我了……” 那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表情,让林鼎阔看出了绝望,她还会绝望?她是自己仇人,她有什么好绝望的! “好,你可以试试!” 突然就听到一声枪响,震耳欲聋,然后门外是萧继东的一声惨叫,安祈雨随之惊呼出口——“不要!” 萧继东伤在了左臂上,疼的满头大汗。 她真的没有料到,林鼎阔就这么轻易的出手,隔着门扉一枪就打了出去。 “我求你,别这样,我不会走,我不会走了……我求你!”安祈雨终于嘤嘤的哭出了声音,人也滑落在了地上,跪倒在林鼎阔的面前。 “叫宋大夫来给萧副官取子弹,包扎伤口!” 林鼎阔吩咐了下人之后,又把安祈雨生拉硬拽了起来,看着整个人都瘫软的如同烂泥,狠狠地说道:“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她闭上眼睛,泪流如注,顺着两颊就这么奔涌而来,她这是头一次知道伤心竟是这般的叫人痛不欲生。 “你想补偿是吧?我给你个好方法!”林鼎阔一个横抱就把她托在臂弯里,大步流星的往小榻走去,然后粗暴的一扔,他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安祈雨猝不及防,完全失去抵抗能力,在他的疯狂之下被撕扯的支离破碎,痛的直打哆嗦,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们之间不是第一次,可是这样的没有底线却是真的让人无法承受,安祈雨后悔极了,她疼到麻木,脑子里却不停地责怪自作聪明的下场。 “你是死人吗?”林鼎阔气极了,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就只见她犹如离水的鱼儿紧张的呼吸,濒临死亡的绝望。 “大帅,解气了吗?”安祈雨费力问出的竟然是这句话,出乎林鼎阔的意料。 “你说呢?你与我是仇家,我恨不能杀了你才解气!”林鼎阔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安祈雨,他眼中的恨意呼之欲出。 “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也不知道你我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纠葛,上一辈人的恩怨就这样全都赖在我的身上,我难道不委屈吗?我只是前来跟大帅说明我的分析,不是为自己开脱罪责。你我就不能冷静下来,重查安家药铺的案子吗?我是一知半解,大帅难道就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吗?” 安祈雨强忍着被他捏住下巴的痛楚,还是坚持着将自己要说的都一一叙述清楚。 林鼎阔嘴角上扬了一下,可是仍旧没有放松对她的桎梏,显然这一番话没有打动林鼎阔,他今夜不打算放过她了…… 安祈雨仰望着床顶,眼角的泪水滑落,不仅仅因为身上的疼痛,还有内心的委屈和心疼,为什么林鼎阔不再相信自己,为什么他就不肯再给自己解释机会,为什么听不进去她所说的一切。 这一场翻云覆雨竟然如此的索然无味,安祈雨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反应,她也是觉得自己与他之间再无继续的可能,可是自己却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而愿意一次又一次的前来说和,厚着脸皮来找他解释,以前他置之不理,现在就如此的强硬,只是不管如何对待,这沟壑都是填补不平了。 身旁已经空空如也,虽然已经日上三竿,可是安祈雨并不想起身,昨晚她身心俱疲,今天就特别的慵懒,阿香和金沅把洗漱的用具都端了过来,她这才翻了一个身,从床上坐起身来。 “二少奶奶,姑奶奶说让您过去一趟呢。”金沅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二少奶奶这双眼肿的就像核桃一样,明白她和大帅之间应该是出现了龃龉。 “知道了。”安祈雨掬了一把水洗洗脸,而后长久的把帕子捂在脸上,她这一夜泪水浸染着脸颊,腌的有些疼了。 “昨天怎么了?吵架了?”阿香看到金沅出去了,小声的问安祈雨。 安祈雨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什么就开始用早点了。 归然居中,林崇柔在佛堂里饮了一会子茶,听说二少奶奶来了就转到正厅来见她,很多话是不能在佛祖面前说的。 “颖菲,下午陪着我出去一趟,要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一下。你这眼睛怎么了?哭过了?” 林崇柔看着她原本精致漂亮的桃花眼竟然肿的像个核桃,于是就直接问了出来。 安祈雨眨巴了几下,连忙低头掩饰。 “你和鼎阔吵架了?” 这整个林府里能让二少奶奶受气哭鼻子的想来也就只有林鼎阔了,林崇柔这样的问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安祈雨不说话,她说什么都合适,虽然林崇柔知道她是假的方颖菲,可是关于安家药铺的事情,她还是不能说的,她不知道林崇柔要是知道了安家药铺的事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来归然居的路上,安祈雨想过这件事,她觉得如果林崇柔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把自己撵出林府的,毕竟林鼎阔是她得亲侄子,而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替身罢了,这样的世仇化解不了的。 “我早就说过,你的身份你自己心里清楚,所以做人要知足,鼎阔这孩子也算是个知冷知热的,你若是与他有了什么矛盾,倒霉的是你自己,毕竟他才是能护着你的那个人,如果你把他惹毛了,他嫌弃了你,那么后果可想而知,你的下场也不用我多说到了。” 林崇柔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我也不是吓唬你,方颖菲这个角色其实谁都能行,不过就是鼎阔觉得自己占了你的清白,再加上你还有几分姿色,所以怜惜你而已。所以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委屈,你都要自己学着承受,别给鼎阔添麻烦。别让林府和方家一起蒙羞!” “是,我知道了。”安祈雨恭恭敬敬的回答。 阿香在一边听着特别不顺耳,这真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反观安祈雨的表现,她竟然是那样的忍气吞声,就像是一个罪人一般的再听从审讯。 “跟我出门的时候打扮的素雅一些,还有就是把你这红肿的眼睛给消了,我还要带你出门。这外人要见到了,还以为我们林家欺负你呢!”林崇柔端起来茶盏,看也不看安祈雨一眼,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九十九 http://.biquxs.info/

林崇柔吃过午饭就过来接安祈雨,她眼睛的红肿已经消除了,穿的是一件浅蓝的长袖旗袍外罩白色的线衫,短发上别了一只珍珠卡子,淡淡的粉腮和浅浅的口红倒是符合林崇柔对她的要求——素雅。 虽然林崇柔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安祈雨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她对自己这样的打扮是满意的,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了,不被嫌弃这似乎已经成了她最大的奢望。 安祈雨或许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怎么有一天变得这么卑微低贱,只是她良心上确实觉得有愧林鼎阔,所以对于疼爱林鼎阔的人都有迁就,这并不是因为丫鬟的身份。 她从来不觉得丫鬟低人一等,可是做了坏事就不能心安理得。 车子转了几道弯,最后在一个四合院门前停下,安祈雨跟着林崇柔下车,她谨小慎微了很多。 现在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在身边,她只带了金沅,也不是不想带阿香,只是觉得她莽撞,倒不如金沅聪敏。这种突如其来的孤立无援真是叫人手足无措,可是又不得不承受着。 进了正门,便是四方的院落,花草在廊檐错落有致的摆放,这个时候绽放最多的就是菊花,尤以白黄两色最多,秋天本就萧索这两个颜色的映衬更是显得萧条了许多。 中间一口硕大无比的水缸,上面残败的荷叶还只剩下枯枝苦苦支撑着,走近的时候,安祈雨捎带扫了一眼,里面是养着金鱼的,不过就是金鱼的个头小了很多。 安祈雨还是头回见到这么方正的四合院,北平城最具特色的建筑,她来了这么久这才算是头一回正式摆放到了。 突然很是喜欢这样的院子,阳光明媚的刚刚好,若不是秋天时节应该是个特别惬意的小院子了。 她想是这样想,行为上却不会出格,与林崇柔的距离恰当好处,不远不近的就在她的身后跟着。 “林家姑母,可就等你了呢!”这一嗓子有点刺耳,与这个小院的和谐并不搭调,安祈雨抬眼看去,是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大约比林崇柔小了几岁,但是却不及林崇柔的精致与细腻。 “让你们久等了,我这不是来了嘛!”林崇柔微笑着与她将手握在一起,很是亲昵的寒暄,也没有忘了介绍身后的安祈雨,“这是鼎阔的媳妇,今天带来与大家一起见见,以后就不生疏了。” 安祈雨也跟着上前,微笑着打招呼。 “这是凌家大嫂,太原府的凌家!” 林崇柔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介绍,太原府是什么地方,安祈雨的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样子,她只觉得越是这样简单,越是让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这眼睛长得真是好看,难怪鼎阔捧在手心里呢!”凌家的这个大嫂是姓韩的,韩豫珊是她的大名,她祖籍便是北平不过是嫁到太原了。 “多谢大嫂夸奖。”安祈雨很是温婉的笑了笑。 “进来坐吧,外头这风还是挺凉的。”韩豫珊把人让进了屋里。 众人一进门,就瞧见最惹眼的那个姑娘,一身枣红色的旗袍,抬头见到人进来,姑娘便也起了身,表情很是拘谨和警惕,倒是长的特别漂亮。 安祈雨觉得这是她见过的女子中长得最漂亮的了,瓜子脸,大眼睛,樱桃小嘴,这人就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一般,她身为一个女子都看得有点入迷了! “这是我家妹妹,凌姝筠,这是林家的二少奶奶,你叫姐姐吧。”韩豫珊这个介绍还真是别别扭扭。 安祈雨也只能点头应下了凌姝筠的那一句“姐姐”。 林崇柔也就是跟别人聊着天,时不时的就往安祈雨这边扫过来几眼,颇有些探究的意思,可是又不明说。 凌姝筠很是主动与安祈雨攀谈起来,聊了聊什么上海的事情还说了些上学读书的事情,不过安祈雨已经想好了避重就轻,她不知道的就保持微笑,听着凌姝筠聊,她知道的就多插几句话。 这整整一天的时间,就只是喝茶,赏菊,吃饭,聊天,安祈雨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别的不同之处,也没有想象之中的刁难与挤兑,她真是没有闹明白林崇柔带她来的意思。 傍晚的时候,林崇柔这才与安祈雨一起上车回府,车上林崇柔问安祈雨:“觉得这个凌家的小姑娘如何啊?” 如何? 安祈雨真是没想明白,她又不是来相亲的,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挺好的,人长得很漂亮,说话很是随和,为人也很谦让,叫人觉得非常舒服。”安祈雨只能如实回答自己的感受。 “那你说鼎阔把她收进东院应该可以吧?你们两个投脾气,这样也会聊得来。”林崇柔卖了一天的关子,原来这才是她的本意! 安祈雨听完就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她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说点什么合适了。 原来,她不是给安祈雨“相亲”,是让安祈雨给林鼎阔相亲! 见安祈雨没有反应,林崇柔微微挑了一下嘴角,那不是笑意,那是不屑与轻视,还带着些掌控之中的霸道。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在林家二少奶奶这个位置上你也坐的够久了,方颖菲这个身份你可不能就此习惯了。我虽然外人面前向着你,可是,到底你自己要清楚自己的身份,纸包不住火这是必然的,我为鼎阔如此打算,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凌姝筠这孩子看着就讨人喜欢,脾气性格也稳重,我打心眼里喜欢。以后找不到方颖菲了,凌姝筠就是林家的二少奶奶了,太原府凌家这样的家世背景合适林家。” “……我知道了,只是,我想问,现在凌小姐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安祈雨思忖了良久这才问了出来。 “这件事自然不能让她知道,要不然林家这就是落人口实了!”林崇柔白了安祈雨一眼。 安祈雨自己也觉得这话问的实在是蠢笨,要是人家知道她不是方颖菲,怎么会给一个丫鬟说话还那般的客气? “是,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看得出来,鼎阔很喜欢你,也很宠着你,我的意思是你去说服鼎阔,让他接受凌小姐。还有方家那边,你去给方敬槊敲敲边鼓,让他们知道我们林家的计划,方颖菲这般不把林家放在眼里,我们又何必上赶着照顾他们?!” 听着林崇柔的话,安祈雨不经意间扁了扁嘴,压抑着自己情绪,她现在的处境还需要去说服林鼎阔吗?他应该早就想把自己赶出林府,不过就是迁就着方家而已。 林崇柔这番话,自己照做起来应该不费劲的! 其实换个角度来说,凌姝筠进门,以后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什么都不用顾忌,如此这般竟然也是两全其美呢! 安祈雨这么想想,嘴角就不再耷拉的那么厉害了,安慰自己一般的平复了心情,也觉得释然很多。 一百 http://.biquxs.info/

天确实冷了不少,晚上坐在窗台旁边看书都需要披上一件厚衣服了,她百无聊赖,唯有看看书解解闷,安祈雨也觉得自己是变得越来越安静,关于安家药铺的事,她甚至都逃避着不再去想。 其实想着也没用,她势单力薄,找不到什么可以重查旧案的人物,而今自己又背负着罪人后代的罪责,林鼎阔没有一枪毙了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想着去给林鼎阔说凌姝筠的事情,可是最近他都不怎么回来,自己也就没有了张口的机会。 林府最近真的安静的有些过头了,安祈雨甚至都觉得这就是自己今后心如死灰的日子了…… 奈何她想清净,别人却总是不那么想放过她,听说是府里最近总丢东西,不是今天大少奶奶的房间里玉镯子丢了,就是姑奶奶佛堂里的银烛台少了,再不然就是大少爷的砚台不见了,就连东院林鼎阔的书房里也少了些书籍…… 安祈雨有点坐不住了,整个林府除了她的房间里不丢东西,似乎都在丢东西,这瓜田李下的,她真是说不清了。 “弟妹,你说咱们两个该怎么处置啊?不能就由着这些人手脚不干净下去吧?”叶川玲来跟安祈雨商量。 “那是自然的,家大业大出了这样的事情,可不就得管一管,我年轻没经验,还都得仰仗大嫂。一切就照您说的办吧!”安祈雨要是不这么说,她恐怕就更是说不清楚了。 “行,那就闭门搜府吧!”叶川玲看了一眼这个坦然自若的二少奶奶。 安祈雨听了她这话也照样不为所动,心里想着反正是要找麻烦的,怎么找都一样,她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我的一个胸针也不见,闭门搜府是最好的,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逮住了就不能饶过。”安祈雨觉得自己也总要撂个狠话,这才符合方颖菲的跋扈的性格。 “姑奶奶也是这个意思,我已经请示过她老人家了,她也是同意的。这一会一定要严查严办!”叶川玲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她就是有林崇柔在撑腰。 安祈雨内心叹了一口气,林崇柔这个人只要是对林家有利的,她谁都会向着,看不上许黛薇,她就自己给找了凌姝筠。 相比较许黛薇来说,凌姝筠不论是长相还是家世都要好太多,可是一开始没有选凌家,选了方家,应该还是方家更胜一筹。 林崇柔这辈子真的都是贡献给了林家,安祈雨佩服她的这份动心忍性,可是太过不择手段,她也觉得的有些过分。 不过想想自己这个丫鬟的身份,早晚都要被拆穿,人家难道还要护着自己不成? 于是饶管家身先士卒,从自己的房子开始搜起,这一路下来,整整一上午他们就这么穿梭在整个林府,所有丫鬟老妈子帮厨帮佣护院的房间都没有放过,查出来的不过就是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还有一些伤风败俗的画册和书品,至于一些特别贵重的物件倒是丝毫没有见到踪迹。 “应该都是变卖了吧,这些东西放在手里藏在房里那都是烫手的山芋,怎么肯等着咱们去查呢?”叶川玲道。 “都在少东西,这个拿东西的人应该是各处都能自由出入,而且特别熟悉环境,钱上没有丢失,反而是少了些首饰和用品,鼎阔的书他偷了有什么用啊?这还能卖钱不成?”安祈雨也分析了一下。 叶川玲不得不同意安祈雨的说法,于是点了点头,回应:“今天也累了,就到这里吧,能查的也都查了,虽然没有查到什么东西,但是敲山震虎了一下,想必他们也会收敛些。弟妹也回去休息吧!” “多谢嫂嫂,那我就先回去了,再不然就请警察局的人来看看,毕竟他们有这样的本事,比咱们这样搜府可能会更有办法些。”安祈雨说完这些就起身出门了。 “二少奶奶,我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金沅低声在安祈雨的耳边说道。 “她的目的不是搜全府,是来我这东院看看罢了。”安祈雨嘴角上调了一下,满是嘲讽。 她岂能不知道叶川玲的想法,就是还对自己的身份抱有怀疑的态度,所以无风不起浪的闭门搜府。 “二少奶奶,姑奶奶那边差人来叫阿香过去一趟。”来人是林崇柔身边的庞婶。 安祈雨这脚步还没有迈进东院的大门,就这么被叫住了。 听着庞婶给自己的这一句话,安祈雨顿时心里咯噔一声,难怪林崇柔会同意搜府,她是想借力打力了。 “阿香……”安祈雨念叨了一下阿香的名字,她有心想说阿香病了,可是又怕他们借口阿香病了把人撵出林府去养病,所以她就没有接着往下说。 “好,金沅你去叫阿香去一趟归然居。”安祈雨给金沅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神暗示了一下。 “我亲自去便好。”庞婶竟然狗仗人势的从安祈雨身旁大步穿了过去,直接就去拎人了。 安祈雨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声张,这边刚刚搜了府,那边就要叫阿香过去,显然在外人的眼里这是不同寻常的。 每次都用其他人来威胁自己,安祈雨也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出息,可是她又能奈何? 阿香就这么被庞婶带走了,她幽怨的看了一眼安祈雨,也没有说什么,就乖乖的跟在了庞婶的后面。 安祈雨魂不守舍的坐在房间里静静地等着,就像是等着被审判一样,她人虽然坐在这里,可是心早就跟着阿香飞到了归然居里。 “二少奶奶,大帅回来了。”金沅一看到林鼎阔的车进院子,就赶紧跑来给安祈雨汇报。 安祈雨听到这个消息才回了神,立马就往林鼎阔的书房赶了过去,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林鼎阔老远就看到安祈雨在他的书房门口晃荡,他愣了一下,这会儿他能看的出来她是急躁不安的,可是自己还真的没有心思跟她说什么。 “大帅,大帅……”安祈雨一转身就看到了他,救人要紧,她甚至都来不及注意自己的措辞。 “什么事?进屋里说。”林鼎阔这才朝她走过来。 安祈雨等着林鼎阔在书房里落座,她才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说道:“是这样的,姑母给我说了一件事,说是太原府的凌小姐,就是凌姝筠小姐,她来北平了,想着事有空让你们见见面。我,也答应了下来,这样,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就……就……” “就见见,是不是?”林鼎阔把手上的手套摘了,“啪”的就给扔到了桌子上,这语气已经是愤怒了。 “是啊,姑母是这个意思,我也见了凌姝筠小姐了,人长得很是漂亮,气质也很好,她家中也是……”安祈雨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她悄悄的抬眼瞄着林鼎阔的那张脸越来越难看,目光恨不能在自己的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才好。 安祈雨不得不闭嘴,她心里的那种忐忑,那种慌乱,简直是不能言语了,眼神也跟着飘忽起来。 一百零一 http://.biquxs.info/

林鼎阔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安祈雨的面前,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声不吭。 安祈雨察觉到那种危险,就像是泰山压顶的沉重,她得手心脑门现在全是汗,一瞬不瞬的低着头就这么看着林鼎阔的影子在自己的脚尖前面停下。 “为什么要让我见凌姝筠?姑母说的?”林鼎阔的声音从安祈雨的上方传过来,她这才干缓缓抬头,小心翼翼的又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见,可能阿香就回不来了。”安祈雨干脆一点和盘托出,这样还算舒服一点。 “为了救你的姐妹,所以出卖我吗?”林鼎阔那质疑的口气叫安祈雨打了一个冷颤。 “可是,现在其实是两全其美的,凌姝筠小姐可以代替方颖菲的位置,我会跟阿香一起从林府消失。” 安祈雨摘出来重点解释给林鼎阔听,“其实姑母也是为您着想的,她是护着您,怕您在我这边受了委屈,再说了还有大哥大嫂他们盯着,姑母也是为了您好,所以才扣住了阿香,让我劝您娶凌姝筠进门。” 林鼎阔听着她解释的慌乱,却也都是道理,他看着她那种惊慌失措还努力克制的样子,既心疼又生气,这个女人怎么就让自己爱不得恨不能呢? 她为了别人让自己娶另一个女人进门,她好抽身而退,那么他该怎么办? 她欠他的也就这么一笔勾销吗?他爱她的也就这么全部抹掉吗? 林鼎阔咬紧压根,接着道:“可是现在凌姝筠进门,只能是多了一个人知道你假冒方颖菲的身份,我岂不是更难做,你是有心想看我的笑话吗?有你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弄来一个女人让我头疼吗?”他努力的压低了声音,可还是止不住想吼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大帅……我不能耽误你,我……我觉得姑母是为了您好的,她还不知道安家药铺的事情,她怕您不听她的,所以让我劝您,可是最近您都没回来,我没有找到机会,今天阿香被带走了,我实在是逼不得已,我才……”安祈雨抬头看着林鼎阔焦急万分的给他再一次解释。 “我不要别的女人,我也不会去见姑母,你的人你自己去救!”林鼎阔这话说的特别坚定。 安祈雨竟然被堵的没有了下文,她把嘴唇都快要咬破了,不停地转着眼睛想办法。 “大帅,等等!”眼看着林鼎阔要出门,她终于想到可以说服他的理由。 “大帅,就算阿香回不回来在您这里是不要紧的,可是您都是一样要被安排着去见别的女人,不是凌姝筠也会是其他女人,我觉得姑母现在只是不想把脸皮撕破,万一要是您跟她老人家因为这件事不睦,那岂不是更糟。不如,我想个办法,让其他的女人不愿意进林府,不愿意嫁给你,可不可以?” “你说什么?你有什么办法?” “可能需要您受点罪,苦肉计而已。就是……就是……哪个女人都不想当寡妇吧……” 安祈雨这话说的把林鼎阔一点就透,她反正是豁出去了,于是接着说:“我听说马场有哑弹,这应该也是有人在威胁您,不如就把这个风声放出去,再弄个什么刺杀之类的,您找自己的人去做,不会伤及性命,也能让那些女人有所担心,这样应该就不会想着嫁进林府了。我想姑母也不会再逼您了。” 林鼎阔听完她这话,皱着眉头苦笑了一下,“就你这算是个主意?”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安祈雨都快要把手里的丝帕给捻破丝了。 “枪炮无眼,那我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我给您殉葬……”安祈雨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她这话把林鼎阔也给惊住了,她看着林鼎阔皱着眉头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如果大帅不嫌弃我的话。” 林鼎阔只觉得心尖上像被活生生的剜了一刀,那是痛也是愧,她到底还是对自己放不下的。 可是为什么她偏偏又是安家药铺的后人,为什么她叫安祈雨?!为什么她姓安?! “我不稀罕!”林鼎阔咬牙切齿的把这句话砸在了安祈雨的脸上就转身出了门。 安祈雨如释重负,眼泪泉涌而出,不管她怎么努力,他都不要她了,这样的绝情简直是叫人万劫不复,他就这么恨自己…… 林鼎阔在出了门之后突然就停下来脚步,他自觉自己的话说的真的太重了,伤人太深,他侧了一身,听着门扉里竟然没有什么异样的声音,她在里面做什么? 林鼎阔止不住好奇,整个将身子转了回去,耳朵贴在门缝上,那一声一声又一声的啜泣,低低的悲鸣,她在哭,哭的痛彻心扉,这远比撕心裂肺更让人受不住,林鼎阔此时真想推开门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认真安慰,可是想想她的身份,想想她的身世,他只得作罢。 她被动的等着自己与阿香一起被赶出林府的时候,她可以依靠的只有阿香,阿香能指望的也只有她,所以在她的眼里阿香比自己重要。 林鼎阔到底还是没有推门进去,他转身就去了归然居——找林崇柔。 “姑母,我听颖菲说了凌小姐的事情,所以就过来问问。”林鼎阔这来的路上都在琢磨着怎么给林崇柔开口最合适。 “你媳妇是见过本人了,确实人品相貌都是一流的,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了。” 林崇柔觉得自己真的是棋高一着,先走一步找那个丫头说明情况,再扣住阿香这真是非常正确的一步。 林崇柔的嘴边不自觉地总是挂着微笑,一提起来凌姝筠也是喜上眉梢的感觉,这个丫头还真是聪明,自己要是主动提起可能会让林鼎阔与自己有嫌隙,而安祈雨张口既不会破坏了姑侄关系,还能让凌姝筠进了林家的大门,一举两得。 “好,既然姑母都能看上的,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别的意见,但是就这么贸贸然的接进府里,不太好我想着要不然八月十五的时候两家人聚一下。我也接触一下凌小姐,相互有个认识。您看怎么样?” 林鼎阔这话说的真是深入人心,林崇柔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他考量周全自然是绝佳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安排一下中秋节的时候就攒个局,该请的人都请到,咱们也热闹一下。”林崇柔也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还有搜府的事情,可曾查出来什么了?要不然就请警察局来人,这样也能更快些。省得闭门搜府,查不到东西,还让外人说闲话,中秋节办场子也不体面。”林鼎阔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道的重点。 林崇柔点头笑了一笑,他倒是还没有忘了护着那个丫头,这会儿已经开始要人了。 “那有什么啊,我这边少的烛台是被庞婶收进了仓库里,现在也已经找到了。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惊动警察局了,找不到的再找找,实在找不到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这话真是说轻巧,可是全林府上上下下却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闹了一整天。 “既是这样,那就让阿香赶紧回东院伺候着吧,您这边还想要什么样得力的人手,我再加派就是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崇柔已经嗅到了林鼎阔那种不耐烦的情绪,于是赶紧从善如流答应放人回去。 一百零二 http://.biquxs.info/

见到阿香平安无事的回来,安祈雨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她对林鼎阔其实是没有任何把握的,可是她也想赌一把,看看他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情,这回她赌赢了。 很不幸,就这么利用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安祈雨这般行事也是无奈,好在她应证了自己的猜测和赌注,林鼎阔对自己是上心的。 “有没有难为你?有没有打你?”安祈雨拉着阿香在身边坐下,悉心询问。 “没有,都没有,就是让我在佛堂后面的小隔间里待了一夜,也给吃喝,也给了铺盖。你不用担心,你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阿香回答。 安祈雨确实没有看到阿香有什么受罪的迹象也就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你说,为什么会突然搜府呢?”阿香接着问。 “应该是上次他们听说东院动了枪,萧副官挨了大帅的子弹,所以本意是来捉奸的吧。” 这话一出口,把阿香惊讶的目瞪口呆,原来这东院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呢! 其实安祈雨还没有没说的,那就是林崇柔跟着叶川玲的这个捉奸计划,也一起将自己安排林鼎阔与凌姝筠相见的事情都付诸行动了。 安祈雨不由得失笑,这林府里的人可真的是心眼太多了,她得有多少的脑袋跟他们斗智斗勇! “你跟大帅之间没事吧?”阿香试探着问了问。 “没事,你放心。那天其实是我一不小心擦枪走火,不是大帅。”安祈雨知道阿香心思简单,她没有必要给她解释的那么清楚。 阿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这个脑子真的想不了那么复杂的事情,自己能保证不饿着不冷着就行了。 “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咱们府里要招待人,你和金沅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衣服吗,帮我挑一下,喜庆一些,但是也不要太花哨。”安祈雨打发阿香去忙了。 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跟林鼎阔道一声谢谢,可是自己怎么不太好去,实在是觉得见了面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 可是到底人家把阿香给捞出来了,她总不能这么没有表示,于是下定决心主动去见林鼎阔,自己这样的身份说些什么要不要面子的那就都是矫情。 见到安祈雨,林鼎阔有意无意的挑了一下眉毛,心里有些责怪她来的多少有点迟了。 “谢谢大帅。” 安祈雨想了一路的铺垫都白费,她也就这四个字最合适了。 “呵,你这客气的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回去吧,准备着中秋节的事情。”林鼎阔回应的很冷漠。 安祈雨就觉得自己是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觉,林鼎阔怎么会稀罕她得感谢,应该是害怕自己跑了,所以才把阿香从林崇柔的手里要回来的。 “是,知道了。”安祈雨撇撇嘴走人。 林鼎阔翻来覆去的考虑安祈雨的苦肉计,倒是也觉得这样的做不失为一种方法,不过这个执行的人,自己一定要挑选合适,要不然真的交代了自己性命还真是得不偿失。 谢成肃最近跟自己是不对付了,他应该还没有消气,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还是白荣蔚最为妥帖,他枪法精准,做事稳重,最佳人选自然非他莫属了。 于是约了白荣蔚去见面,这样的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的。 “这……你怎么想的!”白荣蔚听了林鼎阔说出来的计划连连摇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脑子怎么能想到这样的主意。 “你总不能看着我被别人一枪打死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就靠你了,我会多准备些鸡血鸭血的,这样效果会更好一些。” “我说,这样的主意到底谁给你想的?实在是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 林鼎阔听着白荣蔚这么一说,倒是没有了话,他潜移默化的在受着那个丫头的影响。 白荣蔚说的对,这样的小机灵真的不符合自己的行事风格,可是他就是这么默认了安祈雨的想法,而且完全按照她得建议去处理这样的事情。 “你管是谁的主意,我觉得可行,而且不会引起我与姑母之间的嫌隙,只要人家姑娘不想嫁,我姑母就没有办法。” “你说你们两口子过得好好的,怎么你姑母就非要给你再介绍个别的女人呢!” 白荣蔚就这么不经意间的嘟囔了一嘴。 林鼎阔摸了一下鼻子,安祈雨的身份真的就是要纸包不住火了,谎话越编越多,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露馅了。 要不是自己把萧继东给打伤了,这件事其实应该萧继东出手就可以的,林鼎阔也是责怪自己的一时冲动。 “你就答应下来吧,老人家们的心思咱们是捉摸不透的。”林鼎阔就这么打着哈哈遮掩过去了。 他真的越来越多的时候会像她一样了? 这也难怪,他给她交代中秋节要好好准备的。 看起来是小事,假装受伤而已,实则是中央军大帅被刺杀,这又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林鼎阔沉吟了一下,他到底还是在意她。 之后林鼎阔与林卓恩商量了一下,中秋节林家大摆宴席的事情,林卓恩点头同意。 他现在撒了大笔的银钱在外面笼络人心,中秋宴席正好也是自己见证效果的好时候。 叶川玲则是想着自己要利用这个场面好好的把林彤武给推荐出去。 儿子已经12岁了,是该推到人前,见见世面,拉拢一下人气的。 …… 一场中秋宴席要掀起多大的波澜,谁都猜测不到。 最近林家如此的暗潮汹涌,林鼎阔觉得是时候自己该出手了。 且不说,那些暗杀事件。 就只说林家最近的所有事情—— 安祈雨的身份被人质疑,被人装神弄鬼的诓骗到盈芬小院。 还有马场里的空炸弹。 再就是谢成肃知道了安家药铺的旧案。 …… 一而再再而三,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已经冲破了他的底线。 不管他与安祈雨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怨纠纷,他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自己的眼里揉进沙子。 一百零三 http://.biquxs.info/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四,月亮就已经是个囫囵圆形了。 今年的秋天来的恰好时节,几场雨水过后,风一天凉比一天。 终于把之前的暑气都一扫干净,没有了夏日的煎熬人也就舒服了很多。 起码晚上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安祈雨想着天气没有那么热了,林鼎阔的事情如果按照计划进行,万一不测,天气凉了,伤口也不会溃脓。 不过这个想法她只敢在脑子里转悠转悠,她自然是不敢说的。 林鼎阔要是知道她这么暗地里编排自己,估计一定会气炸的。 而且今天也说好了,再安排安祈雨和凌姝筠见见面。 这是林崇柔的意思。 安祈雨真是不知道到底与凌姝筠有什么好说的,可是还要硬着头皮去见。 “姐姐。”凌姝筠温婉。 安祈雨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子,长相精美,性格淑良,怎么就能这样受人摆布,甘心作小呢? 她颇有些替她不值,可是也不能宣之于口。 再说了,她也没有这样的能耐,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妹妹好。”安祈雨回应。 “明日做宴,也不知道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姐姐可以告知我一下吗?” 凌姝筠很是腼腆的问安祈雨,那种娇羞的模样确实是人见犹怜。 安祈雨觉得自己要是这么给她泼冷水也着实不厚道。 “大帅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你无需拘谨。他平时就……” 安祈雨也觉得头疼,她对于林鼎阔的喜好还真是不甚了解,于是赶紧换了一个话题,“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可否喜欢啊?” 凌姝筠接过来锦盒,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掐金丝珐琅的梅花型胸针,还有一对儿蓝宝石的耳钉,甚是喜欢。 “谢谢姐姐,这么照顾我,我也有些东西想送给姐姐。” 安祈雨看着凌姝筠十分热情的给自己拿着从太原带来的特产,突然觉得要是林鼎阔真的愿意娶她进门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有她在,自己也就不会这么处处为难,林鼎阔带她出门也不会折了面子。 她真些后悔自己出的馊主意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安祈雨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的身份只能仰人鼻息。 回府进门的时候,恰好逢林鼎阔正在换衣服,安祈雨贸然闯进来,刚好尴尬。 “等会儿!”林鼎阔看着想要逃出去的安祈雨出声制止。 “是。”安祈雨回应的怯怯生生。 林鼎阔看着她的样子就有点想生气,她还真是天生的丫鬟命,这才几天就恢复本性了。 “帮我更衣。”林鼎阔直接就吩咐安祈雨。 她也很是顺从的就这么帮他一件又一件的试衣服。 光是看这翻腾出来的衣服,简直摞成了山,各种西装洋装应接不暇。 安祈雨暗自腹诽:还说不想娶新人进门,一场宴会就试了这么衣服。 这男人打扮起来,一点也不比女人少费心。 左一件西装,右一件洋装,更别说内搭的衬衣,领带,领结了。 林鼎阔恰好就看到镜子里安祈雨那副表情,显然她深处的想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伺候着。 “我试衣服原因是要为了方便伪装受伤,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林鼎阔就这么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我没想什么啊,是你想多了。” 安祈雨立马申辩。 林鼎阔一乐,她这不经意间的顶嘴,就说明内心里还是带着脾气的。 有脾气就好,有脾气就说明她不拿自己当个丫鬟。 有脾气,就说明她的心里应该还有自己。 安祈雨莫名其妙的看着林鼎阔对自己露出质疑的眼神,她越发琢磨不透他的脾气,于是就继续自顾自地低头帮他抻衣袖,理衣襟。 “你有什么建议都说来听听。” “袖子还得宽些,要不然藏不进来血包,但是还得舒服一些,否则看上去就别扭了。幸好现在天凉了,要不然还真的藏不住。” 安祈雨心无旁骛的把林鼎阔的两只袖子比划了好几下,甚至想着是不是自己要动手给改一下。 “这里要是能缝上几针就显得自然些了。” 她自然而然的说。 “你改吧。” 林鼎阔趁机就把上衣脱下来塞在她的手里。 安祈雨愣了一下,接着就认真的拿着针线做起了女红。 房间里,一时静谧,一个穿针引线,一个闲适翻书,这样的时光真是难能可贵,林鼎阔颇为享受这样的相处模式。 可是,她到底与自己还有世仇,这道坎儿,心里还过不去…… “你到时候可得准备好眼泪,别忘了自己的戏份。”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 安祈雨在窗边安分守己的一针一线缝的认真,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他说话,就随意的点了一下头。 如此敷衍,林鼎阔自然又觉得被怠慢了,于是放下手里的书本,食指关节敲了敲桌几,引起她的注意。 “我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 “你重复一遍?” “让我哭。” 她仍旧是一针一线,一丝不苟。 他把书本一合,表情严肃。 “你男人受伤,要死了,你要当寡妇了,只是哭就行吗?” 听到林鼎阔这么疾言厉色,安祈雨不耐烦的抬头,皱眉回应:“我知道了,我不会露馅的。悲痛欲绝,呼天抢地!可以了吧?!” 然后又低下头接着缝另一只袖管。 林鼎阔自讨没趣的感觉,就又掀开了书本,可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这中秋节过得比新年恨不得都要热闹,林府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到处一派的红火气氛。 安祈雨仰头看着这满院子的大红灯笼,在秋风中摇曳生姿,还有红绸悬挂,这场面简直堪比林鼎阔迎娶方颖菲。 林崇柔对这个凌姝筠也真是够抬举的。 眼看着这是要把自己取而代之了。 没来由的失落。 遭人利用,那说明还有利用的价值,一旦成了弃子,那就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谁都不想当个废物。 林鼎阔穿戴整齐,从房里出来,看着安祈雨的背影,只觉得她此刻特别孤单。 单薄的身影与这遮天蔽日的喜庆完全不搭调,甚至反衬出她的清冷和萧索。 林鼎阔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凌姝筠还没有进门呢,她就已经是这般的落寞光景,要是真的让凌姝筠进门,恐怕她就更没有什么位置了。 可是林鼎阔现在还没有闲工夫跟着安祈雨一起感春悲秋,他还有一场大戏要演。 “走吧,该去接人了。” 安祈雨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跟在林鼎阔的身后。 “挽着。”林鼎阔伸出一只胳膊来,示意她。 安祈雨默默的将手臂搭在了林鼎阔的臂弯里,表情却没有丝毫波澜。 凌姝筠万万没想到,林鼎阔与安祈雨一起来接自己,这么的正式,倒是叫她受宠若惊。 这样的安排,别说外人看不懂了,就连林崇柔也觉得有些过分。 她原来的不过就是想着亲戚走动的理由,让凌姝筠来小住一二。 然后顺其自然…… 现在竟然这般的大张旗鼓,未免过分。 市井中更是闻风而动,说是林鼎阔这才几个月就要纳妾了。 风言风语立马走街窜巷。 方敬槊觉得这件事与方家来说,面子上是过不去的。 可是私底下并没有影响方家在北平的生意,这么一来方敬槊就思量着是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林家的二奶奶不是方颖菲。 安祈雨和凌姝筠坐在后排,林鼎阔在对面。 这是凌姝筠头一回见林鼎阔,一上来就被他的样貌和气度折服,于是看林鼎阔的眼神就满是羞怯和腼腆。 安祈雨知道她肯定是动心了,于是自觉的就往一旁靠。 至于林鼎阔有没有动心,安祈雨就顾不上了。 她想着这么美的女子,哪个男人会不动心,更何况还是来倒贴的。 看看这眼波流转之间的柔情蜜意当真是羡煞旁人了。 林鼎阔也没有想到凌姝筠是这般绝色,倒是和白洛珍的美有那么一比。 不过凌姝筠是完全的康健身体,自然是气色红润,光彩照人,不像白洛珍病若西施。 至于其他的什么儿女私情,林鼎阔完全都没有想过。 三个人在车上气氛委实尴尬,可是都不愿意多说话,凌姝筠是娇羞,林鼎阔是无奈,安祈雨是无聊。 陡然一声玻璃破碎,林鼎阔的手臂处已然是鲜血淋漓。 车子猛然刹车,原地打滑,一个急转激起来尘土飞扬。 安祈雨坐在最外侧,车门一敞开,她竟然被甩了出去! 幸好,车子及时停住,安祈雨只是有些擦伤,凌姝筠这个时候已经被吓得半死,魂不守舍的呆立着,方才的千娇百媚丝毫不见了。 她看着林鼎阔胳膊上血流如注的样子,早就被吓傻了。 所有护卫的车子和卫兵全部严阵以待,荷枪实弹的警戒四周,却压根没有看到从哪里打过来的子弹。 林鼎阔心道:白荣蔚你也真够准的。 突然又是一声枪响,他才警觉不对劲,这不是白荣蔚的作为。 一百零四 http://.biquxs.info/

眼看着转过街角就是林府了,可是就在这里枪声四起。纵然是林鼎阔的中央军在人数上和武器上占了优势,奈何敌暗我明,占了天时占不了地利。 林鼎阔能明显听到是两拨人在狙击,可是周围灰白色的墙壁正好能把视线挡的严实。 现在的他只能用车门当掩护,把安祈雨,凌姝筠几个人都掩护在身后。 其他的警卫人员也都各自找到了可以藏身的地方,一边打掩护,一边伺机反扑。 “大帅,车胎爆了。”萧继东矮身扶住安祈雨的时候,恰好看到前方的车胎已经干瘪。 竟然是两枪,难怪刚才车子会猛刹! 林鼎阔看了一下被摔得灰头土脸的安祈雨,她侧跪在角落里,旗袍一侧露出来的膝盖已经破了皮,一片鲜红。 她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还安慰着凌姝筠,不要怕。 凌姝筠缩在安祈雨的身后,不住地打哆嗦,显然她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吓得三魂去了六魄。 林鼎阔知道玻璃上的一枪肯定是白荣蔚的,这是他们提前约定好的。 那么前轮胎的这一枪就应该是外人的了。 只是这样的躲着总不是个办法,林鼎阔可不是一个被动挨打的人,越是困境越是要想办法。 林鼎阔屏气凝神听这两方的枪声,白荣蔚说过他最擅长用的是英七七步枪。 以他对枪支的了解,还有玻璃破碎的情况看来,白荣蔚的位置应该没有变动过。 那么另一方也就在白荣蔚斜对角的位置! 只是不知道现在白荣蔚和这个敌人之间在人数上是否有悬殊。 林鼎阔身上没有远程枪支,只有一把手枪,而且他们几个人穿的实在是太扎眼,这显然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汽车虽然你有了掩护作用,可是他是最大的目标。 路上灯光微弱,汽车反射出来的光恰好让敌人看得清楚。 林鼎阔摸到自己身上的火柴,又将上身的西装脱下来结结实实的卷住再用袖子扎紧,把衣服点燃等它燃成一个火球往空中一扔。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亮光,肯定会引人注意。 或许白荣蔚也能顺势找到对方的所在。 他在这个时候也没有闲着,独自推着汽车,往前走去,就是想以身犯险,调离狙击手的注意力。 萧继东命令随行的所有士兵也一同向四周射击,形成掩护的势力。 安祈雨惊讶于林鼎阔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她明白了,事情的发展偏离了预计。 他的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衬衣,在这样的灰暗环境中也会成为狙击的目标,安祈雨撤下自己上身灰色的披肩想要披在他的身上。 可是距离已经拉开,她的膝盖有伤,整个人往前扑了个空。 安祈雨这个人的倔劲儿上来了,于是就在地上往前爬了好几十米,终于赶上林鼎阔将披肩盖在了林鼎阔的身上。 可是突然肩头传来剧痛,安祈雨猝不及防就被击中,完完整整的趴在了林鼎阔的后背上。 他察觉到身上的重量,还有一股子血腥味道涌来,一侧头就看到安祈雨扭曲的五官。 打了一个滚儿,将她抱在怀里,他放弃车辆,恰好就躲在了一个泰山石敢当的石碑后面。 安祈雨疼的昏了过去,林鼎阔摸了一把她后背中弹的地方,再这样下去就算不死也要流血流去半条命。 林鼎阔打了两个哨响,这是中央军的暗号——有人受伤,迅速撤离! 萧继东一面安抚凌姝筠,一面要求士兵加紧射击。 白荣蔚恰好看到了对面敌人的位置,他一颗子弹射了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但是对面再也没有了动静。 他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听着刚刚那两生哨响,知道是有人受伤了,他也是恋战无益。 又压制了一梭子子弹,白荣蔚这才从墙头上翻身下来。 却没有想到关键时刻,是谢成肃开车过来。 林鼎阔来不及吃惊,也没时间多问,就抱着安祈雨到了医院。 全北平城最好的西医也就数得着许家的圣心专科了。 安祈雨被推进了手术室,林鼎阔就在走廊上静静地站着,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惊慌失措。 谢成肃觉得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样子更是让人害怕。 萧继东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他无奈只能是先将凌姝筠送到了林府,然后将事情给林卓恩和林崇柔禀告。 接下来的事情,就给他们去收拾吧。 这林府其实多多少少也听到了外面的异样响动,林鼎阔又迟迟没有现身,一时间议论纷纷也是正常。 最后也就只能是不欢而散了。 凌姝筠到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本来是想着与林鼎阔共期美好姻缘的,却不想不仅狼狈难堪,而且性命差点不保。 林崇柔现在看着凌姝筠这副德行也是没有当初那种温婉美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是始料未及。 平时都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个凌姝筠一进门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时也没有查查她的生辰八字,是不是与鼎阔不合。 林崇柔心中突然就冒出来这样的念头,于是看着凌姝筠怎么都不顺眼了。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得罪凌家,于是林崇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安抚一下,就说自己累了,对凌姝筠也就不管不问。 “需要输血。” “用我的。” “她的血型特殊,必须找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行。” “我是她的远房亲戚,我来。”萧继东一马当先。 林鼎阔看向了一旁的方敬槊,可是这两个人压根不是兄妹关系。 他是丈夫却不能输血。 反而是萧继东可以输血,林鼎阔的心情复杂。 幸好在场的人都知道安祈雨的真是身份,所以谁也不会提出异议。 “血型不合适。”过了一会儿,护士带着萧继东出来,表示十分遗憾。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鼎阔问的很急切。 “这个血型和上次的一个产妇很像。”一个护士翻阅着病例,嘀咕了一声。 “可是那个产妇已经出院了。”另一个护士回应。 “她是怎么解决的?”林鼎阔穷追不舍。 “你们几个愿意输血的人过来,需要验一下血型,然后选择合适血型尝试输血,上次那个产妇就是这样的,她成功了。”护士解释了一下。 林鼎阔,谢成肃两个人都跟着护士准备抽血,方敬槊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他来医院就有些牵强。 他的打算是要是阿雨这个丫头死了,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走在后面的步子就十分的拖沓,不过是迫于林鼎阔的压力,他这才一起准备输血。 方敬槊的心里却在祈祷,千万不要是自己,他一滴血也不想给这个身份低下的丫鬟。 一百零五 http://.biquxs.info/

没有伤及性命,子弹取的还算顺利。”医生这算是来报平安了,“不过还是需要输血,尽快。” 林鼎阔一会儿抿着嘴,一会儿攥着拳头,一会儿磨着后槽牙,一会儿长吁短叹。 谢成肃倒是觉得现在的林鼎阔才算是正常了许多。 若是医生说安祈雨手术失败,恐怕林鼎阔都能把医院拆了。 许家姐妹这会儿也一起赶到。 可是对于这两姐妹的关怀,已然在医院里的这三个男人没表示出丝毫的感谢,反而都是一脸的嫌弃。 就连方敬槊也没有好脸色,阿雨的身份而今是何等的敏感时候,这许家姐妹要是察觉出来其中的玄机恐怕那就是大麻烦了。 “你们怎么来了?赶紧回去。天黑了,路上注意安全。”方敬槊毫不客气的立马撵人,可是他还不能表示真的嫌弃,多少带着些关心才是正经样子,也不会引起她们姊妹俩的怀疑。 “不过就是担心,所以前来看看。”许黛芊怀着的心情都是看好戏。 “放心,全北平城里只有我们医院的尼克医生是最好,她会没事的。”许黛薇安慰林鼎阔的心情是实打实的。 林鼎阔当时也想着要不然就直接用中央军的军医给安祈雨看枪伤,可是他就怕那些军医平时看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士兵,对安祈雨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子下手没个轻重。 却没有想到,还有输血这样的事情。 他想着自己还是需要善后一下病历的问题。 安祈雨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她是被疼醒的。 夕阳垂落窗棂,那丝丝缕缕的光线像是毫无生气的人耷拉着脑袋。 她疼的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还能动弹自如的地方就是眼珠子了,从天花板上转到了床边上,正好看到林鼎阔支着胳膊在那里打盹。 “大帅……”她的声音小如蚊蚋,就这两个字还让她疼的冷汗如雨。 “你醒了?!”林鼎阔猛然惊醒,看着安祈雨虚弱的样子,竟然一下手足无措了起来。 安祈雨挤出来的微笑甚是惨淡,麻药散尽,正是该疼的时候了。 不等林鼎阔吩咐,萧继东已经起身出门将大夫叫了进来。 “是不是很疼?”林鼎阔一把握住她的手。 安祈雨眨巴了一下眼睛,她的伤口在肩膀上,点头都会牵动伤痛。 他忽然就没有别的话,死死的就这么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从来都没有这么担心过会失去她。 害怕极了…… 后悔极了…… 大夫过来给安祈雨看了一下,又给嘱咐了一些事情,说是好好调养就行。 “可是她疼成这个样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鼎阔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安祈雨痛苦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眼角的泪珠清晰可见,时不时的眉头紧皱,嘴唇时而浅咬,时而紧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全无血色。 就算她一再隐忍,他也能感受到那种痛苦。 “这是止疼的药,但是也不能多吃,否则会上瘾。总是要有几天的疼痛,需要忍耐一下。” 听着医生的话,林鼎阔更是心痛不已。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代替。 就算他对她不理不睬,冷漠非常,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她还是扑上来保护自己。 安祈雨,你是真的太傻了…… “想喝水吗?或者有什么想吃的?” 林鼎阔弯腰伏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询问。 安祈雨听得很明白,可是她还在被疼痛纠缠着,被折腾的丝毫没有力气回应。 良久没有得到安祈雨的回答,林鼎阔也就不再说话,他现在有极大的耐心等待她过了疼痛期。 只是觉得自己就这么束手无策的干看着她,心里甚是懊恼。 “大帅,白参谋长过来了。”萧继东进来汇报。 “我去见他。”林鼎阔强打精神,他不能总这么消沉,要查清原因,还得为报仇雪恨才行。 可是还没有迈步出病房,林鼎阔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有些发蒙,他的头疼病又要犯了。 “大帅!”萧继东一把扶住了他。 “找医生要点治头疼的药给我。”林鼎阔稳住心神,想着自己应该是熬了一夜的缘故。 白荣蔚看到林鼎阔这憔悴的样子,也是有些吃惊,仅仅一夜而已,他好像就老了很多。 下巴上的胡子拉碴,眼睛无神,还挂着两个青色的眼圈。 “怎么了?看你把自己给折腾的,你要先顾好自己才能好好的照顾少夫人。” 白荣蔚深知林鼎阔的性情,若是洪萱宁这般,他也是如此,定然感同身受。 “没事,她已经无大碍了。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林鼎阔把袖口的扣子解开,用力的往上一撸,他显然是要报仇雪恨的。 “狙击手好找,他已经服毒自尽了,可是幕后指使难说。咱们需要顺藤摸瓜,现在能知道的就是这个人用的枪械是德意志进口的,而且还查到了……” 白荣蔚突然把声音放低,在林鼎阔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林鼎阔听完,皱起眉头,眯了眯眼睛,接着说:“一定找到这个人,不要打草惊蛇。我到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其实你想收拾谁,这也正好是个由头。” 白荣蔚和林鼎阔心领神会的一笑。 “大帅,少夫人说找您。”金沅来禀报。 “好。” 可是林鼎阔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安祈雨一张嘴就说,“大帅,借此机会,你就说我中枪不治身亡了吧。” 这是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来的话。 吐字不清,林鼎阔皱着眉头听了三遍才听明白。 可是这边他刚听明白,那边脸色就变了,眉头拧在一起,目光严峻,嘴唇紧闭,显然他生气了。 安祈雨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现在这个时候是最恰当的。 “你救我,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林鼎阔真的怒气冲冲的问出这样的话。 要不是看在她有伤在身,他甚至这会儿都能把她从病床上拎着领子提起来。 可是他唯独没有发现的是,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是眼前被水色模糊了。 安祈雨别过头去,泪水一下就翻涌出来,可是她就不愿意承认这是心里的痛,而不是伤口的痛。 林鼎阔直起身子,冷冷的注视了一会儿安祈雨,然后出了门。 他有些自责,现在安祈雨这样的表现大约也是自己当初对她态度的报复了。 他们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又何必这么累呢? 这么好的机会他就不能顺顺当当的放了自己吗? 一百零六 http://.biquxs.info/

金沅和阿香来医院照顾安祈雨,可是她那副样子,死气沉沉,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气。 手术成功,输血也正常了,她只要好生的养着就行了,怎么什么都吃不下去,每天郁郁寡欢的。 金沅偷偷的给阿香说:“阿香姐姐,二少奶奶这是怎么了?感觉就像是不想活了。你看这一小碗的米汤,她就喝了三口,就说什么都不喝了。再这样下去,人就要垮了啊。” “你别胡说,什么叫不想活了,多不吉利啊!”阿香虽然制止了金沅的胡思乱想,可是眼看着安祈雨这个模样,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阿香跟金沅商量,是不是因为大帅想迎那个凌姝进门的事儿,让二少奶奶还在生气,所以才这么的灰心丧气。 可是她们两个到底是下人,除了猜测,就是察言观色而已。 这个林鼎阔除了守在外面,就不怎么进病房里。 他与安祈雨之间竟然冷漠到了这种地步…… 阿香心疼安祈雨,劝她多吃些,可是安祈雨也不想说话,一张脸蜡黄蜡黄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这人眼看着是要熬出毛病了。 “你可别这样下去了,我都担心死了,你说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你是真的不想想咱们今后的日子了?”阿香趁着周围没人,在安祈雨的耳边毫不客气唠叨,她真的是既担心有害怕。 “阿香,他就是不肯放了我,我都已经救过他了,他为什么还不肯放了我?我给他说,就说我死了,就说方颖菲中弹身亡了,他娶了凌姝筠不就皆大欢喜了吗?他为什么就不想放了我呢?”安祈雨话说的声泪俱下,她真的是过够了林家的日子,这个林家的二少奶奶压根不属于她。 “大帅也不是没错,可是他到底是舍不得你的,他要什么有什么,唯独想要你,你却不想留下,你说……唉!” 到了最后,阿香也跟着一起叹气了。 这阴差阳错的日子,怎么过到了这步田地的。 “现在这个机会是最好的逃脱机会,如果这个时候我不走,以后更是没有什么别的活路了。” 安祈雨叹气,她需要想想不靠别人只靠自己该怎么逃离。 至于她对他的亏欠,祖辈之间的纠葛,她真的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了。 心结也好,执着也好,她都一概扔掉。 拜托这一切吧,她太累了…… 林卓恩面色沉郁,或者可以说是阴沉,叶川玲跟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龇牙咧嘴,越是这样的沉默与冷静,越是叫人觉得紧张,恐惧,叶川玲总是时不时的会偷偷瞄林卓恩一下,而且也让底下的人都小心伺候着。 倒也不是为了体谅下人,而是害怕殃及池鱼。 至于邻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外面的各种传言早就已经甚嚣尘上,林鼎阔一门心思的在医院里陪着安祈雨,林卓恩就这么被迫成为整个林家的代言人。 他贪恋的是权势,不是林家深宅大院里吃喝拉撒睡的一堆琐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央军的所有人都已经对林鼎阔言听计从,他出现在军部里面的时候竟然所有的人都避着他,恨不得溜墙根走路才好。 就连原来安排在里面的眼线现在也是一个个的被外调,他所熟识的人全都消失的干净。 更何况,还有白荣蔚坐镇,林卓恩压根讨不到任何便宜。 “林鼎阔,算你狠!” 他着实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弟能把中央军给拾掇的如此干净。 谁曾想方颖菲竟然能挡在林鼎阔前面替他挨枪子,要不然除掉他自己也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林家方家同呼吸共命运,他们到底还是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主人,要不要杀了方颖菲,让方家与林鼎阔结仇?” 官猛提出来自己的意见。 “她不已经是半条命进了棺材里吗?” “可是听说输了血,现在还在昏迷中。” “也好,这样两家就断了联系,顺便把林鼎阔要纳凌姝筠做偏房的事情给散播出去,我就看他该怎么办!” 林卓恩是咬着牙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可是其中所透露出来阴鸷与恶毒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这是干什么?” 看着床头柜上好好端的饭菜丝毫没有被动过,萧继东皱着眉头质问躺在病床上的安祈雨。 她背过身去,谁都不理,两天半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吃过一粒米了。 “阿雨,你这是干什么?” 萧继东反复的问,不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而是确定了她在干什么之后,那种难以置信的表达。 “你想死吗?真的就这么年纪轻轻的绝食而死了?阿雨,你不要这么傻好不好,你死了,倒霉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大帅!听说你想离开林家,可是你这么以死相逼就能得逞了?全北平都在等着看大帅的笑话,都会以此来做文章的!方家一样骑虎难下!你就这么狠的心?” 萧继东这回把话说的毫不留情。 “你死了,方家为了保全颜面肯定要兴师问罪,林家就一定会拿出来一个解决的办法,就算你是个假的,他们也需要做足了真戏。这必然是两败俱伤啊!” 见安祈雨没有反应,萧继东接着说,“我敢打赌,就算是大帅放了你,你从这个病房恐怕都走不出医院的大门,有多少人等着要你的命,趁机裹乱,你懂不懂?!大帅不放你走,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对你是真心的!你怎么就看不到呢?为什么做人就这么自私了?” 萧继东越说越气,最后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表哥……我只想求得一个自由的身份,想知道我们安家到底做了多少缺德的事情,害了那么多的人,我不想总是被困在这里,更不是想存心为难大帅的,我……对不起……” 安祈雨终于从被子里出了声音,那声音凄凄切切,最后哭的泣不成声了。 “阿雨,我们留下才能让大帅查清楚,你以为你出去了就能查的清楚吗?你一个平头老百姓,靠的什么去查那么多年前的旧案呢?大帅说,当时知道生母的死与安家有关,确实不该迁怒于你,他也是后悔了的,说的那些话着实过分了,现在他看着你这个样子,也是非常的痛心疾首啊!” 萧继东明白自己激动了些,于是又把声音放缓,语重心长的劝着安祈雨。 她为何就如此执迷不悟呢? 一百零七 http://.biquxs.info/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好在一切都是外松内紧的,虽然面临着很多的事情,但是林鼎阔都能条理清晰的完成。 国事家事乱成一团,他很多时候耐着性子,也都一一解决,时间一长就觉得头疼病犯了,有些恶心也有些眼睛发花。 林鼎阔仰在太师椅上,不停地自己揉着额角,突然回想起那个时候她心中有愧,就这么讨好的说要给自己按摩一下…… 自己是把她伤的太重了,所以她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留下来。 “鼎阔,怎么了?” 白荣蔚进门就看到林鼎阔样子,显然他的头疼有些严重。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别折腾的太狠了,毕竟你也不是铁打的,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 林鼎阔直起身子来,一脸的不耐烦,他也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是似乎现在没有一件事是他可以轻松把握的。 而且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坏的方向发展着,他多少有些失落感。 “我知道了,你放心。” 这边林鼎阔的话音未落,那边就有卫兵突然来报,“大帅不好了,医院里发现狙击手。” “什么!” 林鼎阔和白荣蔚异口同声。 当时萧继东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安祈雨,却没有想到一枚子弹突然就穿过玻璃奔病床而来。 “哗啦啦”玻璃碎了一地,要不是萧继东反应灵敏,一把将睡在病床上的安祈雨给拽到了床下面,恐怕这个子弹肯定会命中安祈雨,至于会伤到什么地步都不好说。 其实在萧继东与安祈雨说话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有一个亮光反射了进来,心里就有些提防了,还没有来得及寻找亮光的来源,就先一步拽住了安祈雨,在玻璃破碎的同时,人也被拉到了床底下。 萧继东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责怪自己的乌鸦嘴,就这么寸,他那边刚说过有人想杀她,这边狙击手就已经来了。 安祈雨惊魂未定,抱着被子在萧继东的怀里满眼含泪,还不知所措。 “哟,这是怎么了?” 突然闯进来的竟然是叶川玲,她的身后还跟着林崇柔,显然这已经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的。 萧继东与安祈雨从床底费劲气力的爬出来,那满地的碎玻璃还张牙舞爪的,一不小心就能扎进肌肤里,然后让你疼得龇牙咧嘴。 林崇柔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切。 她不说话,就只是听着叶川玲大呼小叫的演着独角戏,不是勤快的招呼丫鬟来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就是一脸故作镇静的瞥着萧继东和安祈雨。 这样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就是看上去她是落落大方的,甚至还故意遮掩着萧继东和安祈雨两个人的过分接触。 “多亏了你啊,要不然这玻璃真是要伤到人了呢,来来来,你别抱着了,我看看颖菲有没有伤到,毕竟我也是个女的,比较方便。快叫大夫来啊,别耽误给二少奶奶的看伤……” 林崇柔什么样的人物,自然是明白叶川玲这故弄玄虚的德行就是要让让人误会萧继东和安祈雨之间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知道萧继东与安祈雨之间是表兄妹的关系,再说了,从这玻璃的破损情况来看,应该是子弹射穿的,萧继东救她那自然是天经地义了。 于是林崇柔只是牵了一下嘴角,不在理会叶川玲的百般作怪,就立刻吩咐萧继东去调查狙击的事情。 叶川玲自然也就有些失望,这与她的初衷就背道而驰了。 “姑母,您看这医院里也是不安全啊,人来人往的,还不如就回府里吧,我看到妹妹这恢复的也算是差不多,要不然就回去吧,到底是家里才更加安全一些啊。” “这件事等鼎阔来了再说吧,你我之间都做不了他们两口子的主。这医院不是许家的医院吗?竟然这么不安全,也真是叫人闹心。” 林崇柔一点面子都不给叶川玲,话语之中都没有温度。 安祈雨自然是听到了叶川玲话语中挑拨离间的意思,她这会儿谁都不想理,就连林崇柔她都没有搭理,就这么光着脚攥紧了被子站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发直,傻愣愣的一句话也不说。 “这孩子是被吓傻了吗?怎么都这么个样子了?” 林崇柔皱着眉头有些气愤的看着安祈雨,她心里确实有些生气的,自己一个长辈来看她这么一个丫鬟,她与萧继东那般的动作,如此的招人误会,她一句也不解释,还这么的毫无恭敬之心。 “姑母,侄儿来晚了,抱歉。” 林鼎阔这个时候进了病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由的皱眉头。 然后伸手把安祈雨抱着怀里,放到了旁边陪护的小榻上,看着她就这么直愣愣的眼神看着自己,其中满是委屈还有感激。 “你们自己解决,这孩子也是有些病的严重了,我可是操不了这个闲心了。” 林崇柔说完就转身离开,关门的声音都有些大,肯定是连着林鼎阔的气也一起生了。 安排的凌姝筠他不稀罕,因为一个丫鬟中了枪,他彻夜守在这里,都没有给凌姝筠一个解释,林崇柔现在两头得罪,肯定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姑奶奶您就消消气吧,犯不着跟他们这些小字辈的生气上火,回去我给您煮点竹叶水清清火。” 庞婶在一旁劝慰林崇柔。 “我到底不是他们年轻人了,怎么就看不出来那个小丫鬟哪里好呢?” “大帅喜欢,咱们就只管帮着就行了。您让我办的事,刚刚我去问了,这个丫鬟的病例我已经拿到手了,回去您可以慢慢看。” 林崇柔接过来病例随手翻了几页,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闭眸养神起来。 病房里此刻甚是安静,安祈雨裹紧了被子,与林鼎阔就这么四目相对,他们之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此刻不是各怀心事,而是都不好意思张口,从何说起亦是困难。 一百零八 http://.biquxs.info/

两厢尴尬的时候,萧继东敲门,林鼎阔与安祈雨就这么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无话可说。 “大帅,少夫人,刚刚的狙击手服毒自尽了,只发现了他的尸体。” “知道了,你们去处理。” “大帅放心,一定处理妥当。” 萧继东也是知道最近林鼎阔事事不顺,他身为副官虽然不能面面俱到,但是总要多分担一些。 好在白荣蔚已经搁置了自己带着洪萱宁外调的计划,他现在已经是中央军的肱股之臣。 “我在外面买了个园子,出院之后就直接搬进去吧?” 林鼎阔这回很是委婉的征求安祈雨的意见。 “可是我那次在盈芬小院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呢,我不想就这么离开,还有安家的案子……” “我以为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你所说的这些事情,你都已经不再操心了呢,没想到你还惦记着。” “大帅,我错了,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东表哥已经说过我了,我也想明白了。” 安祈雨低下了头,她确实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你我之间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咱们各自都有问题,谁都不用道歉,这一笔就抹掉吧!” “多谢大帅。” “客气的叫人讨厌。” 听林鼎阔这么调侃,她颔首低眉,苍白的脸颊上微微一笑。 这是多日以来未见过的笑颜如花,虽然因为她的气色不好而显得十分寡淡,可是到底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林鼎阔忍不住伸出手指抚摸上她的眼角眉梢,全是怜惜的眼神,他到底是觉得她有些可怜又可爱的。 “大帅,那么我该怎么办?” “你先告诉我那天你在盈芬小院里到底看到的都是什么,你又是怎么让整个林府的丫鬟婆子们都惊慌不安的?” 这事其实安祈雨倒是应该早就告诉他的,只不过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她也没有上好的机会。 “那天我看到的是一个女人,她穿着我娘秋如玉的衣裳,也长着我娘的样貌,可是她却说她不是秋如玉,她是你娘,然后我被带进了盈芬小院……到处都是女鬼一样的人皮做成面具……” 安祈雨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后来我就觉得有人故意陷害我,所以我才装作梦游,大喊我就是安祈雨,还阿香和金沅配合我,吓唬人。那个带血脸的不是风筝,是用朱砂颜料画了的孔明灯,还有盈芬小院里面有人有灯火,其实都不是……是我故意让阿香和金沅瞎叫唤的,本来他们就害怕,心里有鬼,自然会听信别人的闲言碎语……。” 安祈雨越说越没有底气,咬着嘴唇就撇了嘴不再多话。 “我早就知道都是你的小聪明,这么快就把金沅也给收买了,她还是我吩咐给你的丫鬟呢!你可真有本事啊!” 安祈雨嘴里说的事情和林鼎阔所想的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他想着这个小丫头也不是个愿意吃亏的,自然会报复回来。 “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懂,为什么大帅不揭穿宋大夫呢?他确实是用了迷魂香的,已经被我抓了现行,却为什么不惩治他呢?” “他一个大夫能用这样的手段,必然后面是有人指使的。不过我也查了一下,宋大夫曾经在你们安家药铺坐过诊。” “这是真的吗?那他肯定知道当年是因为什么安家就这么整个被下了大狱的,我父亲安锦英死在狱中,至今安家还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我都要一一问清楚。” 安祈雨越说越激动,恨不能现在就出院去找宋尧致问个水落石出。 “别着急,这些事情你都交到我手上来处理吧,你现在还有伤在身,休养生息是当前要事,我会把安家的旧案给查清楚的。” 林鼎阔其实把后面的话语给咽了下去,他的母亲也是因安家的药才过世了,自然也是要将其中的因由都给探查明白。 只不过这事曾经叫两个人关系紧张,所以他能不提就不提了。 “可是我还想回大宅去,很多事情还是想自己看个明白。” 知道安祈雨的性子,林鼎阔自然也就不再强求。 而且林府里还有盈芬小院在,那是他的生母所生活过的地方,他其实也不想离开的。 “医院里其实已经不再安全了,我安排一下明天就出院吧。你也收拾收拾。” “其实并不是想要我的命,而是想让林家和方家彻底翻脸,这么说来他们还是没有发现我是个冒牌货。” “换言之,你扮演的很是成功了。” 林鼎阔也不由得一笑。 “倒不如现在就回去,我觉得愿意动手杀方颖菲的人应该不会是外人。” “措手不及到也合适。” 言罢,林鼎阔就吩咐人收拾东西,他们二人就这么当天回到了府中。 “凌小姐那边如何了?” 安祈雨本来不想提,但是心中有些好奇,也觉得那天晚上着实把她吓得不行,出于关心也就随口问了出来。 “怎么还在因为她吃醋?” 林鼎阔眯着眼睛打趣安祈雨。 “我哪有?!” 安祈雨嘟了一下嘴,不经意间就这么撒娇了一下。 林鼎阔大笑,“她呀早就吓得回到太原去了,怎么可能还敢在北平待着。” “对许黛薇都没有这么厉害手段呢,这回真的把她给吓到了。其实我对凌小姐的印象还挺好的。比看着许黛薇要舒服多了。” “没想到,你也怜香惜玉啊,可是因为中间人是姑母,自然就得区别对待了。她也挺好的,只是不合适我,应该找个更好的归宿。” 林鼎阔这话说的特别真诚,显然他也不想这般对待凌姝筠的。 奈何,大家都是权势牺牲品。 “送回去就好,要不然岂不是又耽误了一个好姑娘,这样乱的局面,她就不要再搅和了。” 安祈雨叹息。 “我倒是觉得她若不走,可以让谢成肃接手。他俩很是登对你不觉得吗?” 听了林鼎阔这话,安祈雨仔细琢磨了一下,凌姝筠的模样才学气质到也是能配得上谢成肃的,不过…… 想到谢成肃从前对于白洛珍的情深不渝,这事就算是林鼎阔开口估计也成不了。 安祈雨便叹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闲聊着坐车出其不意的回到了林府。 一百零九 http://.biquxs.info/

对于这东院两口子突然就这么回了家,显然整个林府都是非常意外的。 特别是林崇柔,她今天刚刚过去看了一下,那个时候还没有见他们有要回来的意思,现在这么一会儿就夫妻双双把家还了,而且看着这个甜蜜劲儿,就有些叫人气不打一处来了。 却没有想到这两口子第一件事不是回自己的东院,竟然直接就跑到了自己的归然居。 “姑母……” “姑母……” 两个人齐齐的跪在林崇柔的面前,然后异口同声的称呼林崇柔,最后结结实实的给她叩了一个头。 “姑母,我们错了,原谅我们,也多谢您为我们这么操心。” 林鼎阔先一步发话,他知道现在这个家里林崇柔作为唯一的长辈,唯一的大家长,他不仅仅是要尊重她,还应该让她站在自己的这一方。 虽然很多时候林崇柔办事的态度都是从林家的角度出发,没有顾及到其他人的感受,但是她的初心从来都是为了林家好,要不然也不会终身不嫁。 “你们两个人这是干嘛,来逼我吗?” “怎么会呢?” “是来道歉的,也是来感谢的,姑母,多谢您。” 两个人就又齐齐的磕了一个头。 “你俩起来说话!” 林崇柔这样的性格,她可不想当着林鼎阔两个人的面,特别是安祈雨的面前,就是不想露出该有的温暖一面。 她的一切出发点都应该是林家,是林鼎阔的位置…… 至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丫鬟,林崇柔想想自己自始至终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她的出现纯属意外,不过…… 内心里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是个堪当大任的角色,那种凌厉的气势,颇具大家风范。 只不过有的时候她的小聪明太多,倒是有些让人觉得的驾驭不了这个丫头。 她心里就怕林鼎阔今后会栽在这个扎头发的手里。 而且这个丫头姓安,她是不是当年安家药铺的后人呢? 润缨就是吃了安家的药人没有了,白家也是吃了安家的药折损了两个人…… 看着这两个人齐刷刷的跪在自己面前,她说到底也是心软了。 她没有结过婚,也没有自己的孩子,林鼎阔是她看着长大的,等同于自己的孩子。 自然是不肯让他有半点吃亏的。 却没有想到,自己安排的太原凌家小姐竟然是这么的没用,紧要关头,愿意护着她亲侄儿的竟然是这个丫头。 舍命去挡子弹,还失了那么多的血…… 林崇柔内心里就算是要强,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份胆识是令人敬佩的。 而今两个人就这么跑来跪在自己面前无非就是求一个成全。 其实,她气归气,嘴硬归嘴硬,到底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要服软的。 于是她转身回到佛龛前面,点了一把上好的线香,就这么插到了香炉里,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之后头也不回的说:“行了,我知道你俩的心思了,回你们自己的园子吧,万事今后多小心,我老了到底是看不明白了。” “姑母,其实多谢您为我们考量,我身份卑微,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分寸,今后也绝对不会再给大帅添麻烦,还望姑母成全我们。” 安祈雨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出来这句话。 “我成不成全的,还不都看鼎阔的意思,他喜欢你,我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你们啊,一定万事小心,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别叫别人再抓住了把柄,那就回天乏术了。” 林崇柔照旧没有回头,她闭上了眼睛,拨弄自己手里的珊瑚佛珠,珠子之间轻轻的碰撞着,发出脆生生的声音,倒是悦耳非常。 林鼎阔悄悄的抻了抻安祈雨的衣袖,也就是该走了,林崇柔这算是已经答应下来今后不会再拆散他们两个了。 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再多做打扰,安祈雨明白林鼎阔的意思,也就跟着他从归然居出来。 这一夜两个人自然是冰释前嫌,甜美更胜从前,安祈雨身上有伤,林鼎阔也都亲力亲为的照顾她。 可是有的人就没有这班的好境遇,叶川玲今天捉奸不成一脸的丧气,还发现东院的两口子竟然突然就这么回来了,那绝对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卓恩下令暗杀去医院暗杀未能成功,他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脾气了。 可是方才宋尧致过来,给他说了些事情,倒是有些微妙。 “安祈雨……” 这三个字很是陌生,也有些熟悉,林卓恩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有一天雨夜林家二少奶奶的夜游症发作的时候,喊出来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他又叫来官猛,已确认当时来汇报的是不是这三三个字。 官猛想了一下,确认点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写的,可是发音相同。 “你可真的听清楚了?下的那么大的雨,打了那么响的雷,你能听到是安祈雨三个字?” “是的。而且不仅仅是我,还有其他人都在,我后来也问了几个人,他们都说自己听到二少奶奶叫喊的就是我不是方颖菲,我是安祈雨这句话,而且我也听到有好几个人重复了这三个字,我能确认。” 官猛说的言之凿凿,林卓恩盘算了一下,觉得应该无误。 再加上宋大夫所说的事情,恐怕真就应证了。 “安祈雨……安祈雨……” 林卓恩微微笑了一下,这个二少奶奶必然是假的了。 那个时候他就在怀疑,不过证据不足,顺手就铲除了赵闻桥这个碍眼货而已。 叶川玲又总是拿不到这个二少奶奶与萧继东暗通款曲的铁证。 看来是要自己亲自出马了…… 林卓恩想着有些事不妨跳这个林府往外看看,这个方颖菲是假的,那么方敬槊可不是假的,找他最是合适。 要怎么从他嘴里套出话来,怎么把他拉到自己的这一面来,还真要费一番思量,好在现在方敬槊身边有个许黛芊。 是亲三分向,他到底也算是许黛芊的表姐夫了,总能搭得上话。 就看许黛芊怎么表现了…… 一百一十 http://.biquxs.info/

方敬槊有点发蒙,因为他竟然接到了林卓恩的电话。 许黛芊这个时候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听到方敬槊念念叨叨的内容就知道全部。 她这个断了一条腿的姐夫,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突然的约方敬槊见面难道真的是为了南洋那边的香料生意寻找一个合伙人? 方敬槊没有正式的给许黛芊说这事,她也就装聋作哑了。 现在的她都已经是骑虎难下,找到一个稳当的靠山才是正经出路。 不过关于方敬槊和许黛芊的事情,安祈雨倒是很郑重的跟林鼎阔商量了一下。 怕就怕这个方敬槊嘴上每个把门的,万一喝多了,或者什么春宵一度,要是把实话说了出来那岂不是大家都要遭殃了。 许黛芊又是叶川玲的表妹,这其中曲折起伏的关系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林鼎阔自然是知道这当中的厉害了,所以他也在考虑如何堵上方敬槊的嘴。 那天在医院里输血的时候他表现的就不怎么积极,明眼人都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 可是事急从权,谁也没去深刻追究过,只不过这事要是落到有心记的人身上,恐怕就禁不起琢磨了。 方敬槊不可信,也不可靠…… “那你预备如何?” 安祈雨问林鼎阔。 她的内心更是焦灼,原本方敬槊是因为在北平的生意才会保守秘密,不过也怕他倒打一耙,以这个秘密来要挟他们两人。 方家二老甚至也可以如法炮制,那么接下来的局面就会变得很是被动了。 “电话局那边说我大哥已经给方敬槊打了电话,而且官猛也已经去找过方敬槊,看来他这回是要有所行动力了。” 林鼎阔的表情很是凝重,他的心里和安祈雨所想的都是一样的,就怕是这方家的摇摆不定。 “咱们手里没有什么筹码,所以就怕被牵制住。” 听着林鼎阔的话,安祈雨沉默了,他为了要跟自己在一起,所以要“众叛亲离”吗? “这可怎么办呢?” 现在的局面,她纵然有再多的小聪明都用不上了,为今之计叹息而已。 “总会有办法的,你别总是皱着眉头叹气啊,咱们自己一定要先沉住气,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林鼎阔扶着安祈雨的背劝慰她。 “我知道,我会的。” 安祈雨又何尝不是在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多想。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不被牵制,还是需要动一番脑筋…… 秋风乍起,将树叶团团紧裹着,在尘土的陪伴下打着旋,像是在跳一首圆舞曲,兜兜转转,来来回回。 北平的秋天来的如此猝不及防,暑气也比原来想的要消除的快了很多。 街上有些人已经不堪寒意,先一步围上了围巾。 “方公子,久违了。” 方敬槊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林卓恩已经坐在了包房里面,仍旧是坐在轮椅上,不过前面多一条厚重的毯子盖在了他的腿上。 “真是没有想到,林大少爷会请我吃饭。” 方敬槊拱了拱手,就在林卓恩的示意下做到了对面的位置上。 “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只不过来往不多而已。所以方公子也不比如此客气,生意来往这都是自然而然的。” 林卓恩一脸殷勤的笑意,实在是叫人觉得耐人寻味,方敬槊觉得这样的表情真是不符合他的身份,自然也就会多长几个心眼了。 “也是,有好的生意大家一起做,有钱一起赚啊。” 方敬槊很是聪明的就把话题只专注在了生意上,也跟林卓恩推杯换盏的客气起来。 “许小姐没有一起来吗?” 林卓恩看似无意的就这么提起来许黛芊。 “她今日身上不太舒服,懒于出门,索性就在家里休息了。” 方敬槊就这么简单回应了一下。 林卓恩也就不再提了,他的心里自然有一番思量,许黛芊倒是很会避免跟自己正面接触,特别是在其他男人面前。 “这个你看看。” 林卓恩让一旁伺候的官猛把一个锦盒给放到了方敬槊的眼前,金色丝绸包裹着的锦盒,打开来确实一块颜色黑黢黢的东西,有点像石头,可是掂到手里却没有石头的重量。 方敬槊自然是知道这是上好的沉香,而且是从南洋那边过来的上等品质。 “这样的沉香价格不菲,林大少爷是哪里弄来的?” “倒也不是什么最上等,更好的沉香还有,这块沉香就是个样品,您先过过眼。” “货源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卖的出去。你也知道现在这样的世道,就怕没地方出手啊。” “价格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这批货需要取道上海,我就怕十六铺那边会卡一下,你这应该有门路的啊。” “这个问题自然好解决,我打个电话过去就行了,可是销路问题怎么办?” “这个自然是我来解决了,你要是觉得合适,今后咱们就合作一下,可以的话就四六分成,我绝对不会亏待自家兄弟的。” 方敬槊一听林卓恩这话,四六分这可真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啊,他不过就是给通个路而已,就能拿到这么多的分成。 只是——无利不起早。 人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利润,求的回报自然也不会少了。 “这不太好吧,我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至多也就算是个人情罢了,怎么能拿这么多呢?” 方敬槊这话已经表明了态度。 “可是我在上海没人啊,你有这个人脉,我只能是有求于你了。而且我想着这是个长流水的生意,我就差上海这个路子了,所以给你四,应该是个非常合理的价格了。” 林卓恩的话滴水不漏,方敬槊听着自然也是非常的顺耳,不过他现在也不会点破,所以就微微一笑算是应承下来了。 现在方敬槊人还在北平,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是要收敛一下自己的锋芒,他很是明白的。 林家这两兄弟之间的嫌隙,他也不是没有打听过,所以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既然是这样,咱们也算是亲家,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敬槊就这么漂亮的把事情接下来。 “今天谈的怎么样?什么生意?” 见到方敬槊回来了,许黛芊非常主动询问他。 “想聊的生意而已,倒是提成很好的,我已经接下来了。” 面对许黛芊的询问,方敬槊压根就没有过多的描述,对于许黛芊他不需要什么事情都和盘托出。 哪怕他也是对她有几分真心的。 一百一十一 http://.biquxs.info/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脑海里就突破蹦出来这么四个字——“假模假式”。 其实方敬槊感觉没有出现错误,许黛芊这个专注看书的样子确实装出来的。 她明知道林卓恩约见方敬槊,更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只谈生意。 “这个送给你。” 方敬槊把那个金丝绸缎的锦盒递给了许黛芊。 “是沉香?” 许黛芊搭眼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救命沉香,续命崖柏,这东西拿回去给你父亲做药品用吧。” 方敬槊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拼着温度适宜的茶水,这上好的白茶果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可是这个沉香不合适入药的,能入药的沉香必须要有两个条件,一是“枯木得之,宜入药用”,也就是说熟结的沉香才可以入药。二,是要“实”,沉香形态呈现中空状的是不行的,一定要是实心的。” 许黛芊掂了掂这个大小如核桃一般的沉香木,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她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个沉香虽然香气袭人,也可以沉水,但是不够实心,而且香味是果香为主,油脂也不够够,入药算不得上佳之选,仅仅把玩便可以了。” 方敬槊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挑了一下眉毛,冷冷的说道:“你还真是了解这些东西。” 许黛芊不以为意,把沉香又放了回去,回答道:“我父亲一直都对这些有研究,我自然也就是懂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倒也是。” 方敬槊收回了他那一反常态的表情,又自然而然的品茶,目光却暗含了阴鸷的味道。 他虽然喜欢与她一起,也觉得还是意犹未尽,却不能忍受她对自己的一些隐瞒与欺骗。 就算是他没打算把她娶进门,也讨厌她想利用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女人,在他的眼里最好的样子就是受摆布的玩偶。 这个许黛芊就像那个阿雨丫鬟一样,心眼多的叫人讨厌。 还有林卓恩,他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对自己示好,显然不是让自己白讨这个便宜的。 他认真想了一下林卓恩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信息…… 难道是方颖菲的真假? 听说已经闹过了,而且还让那个小丫头占了上风,怎么现在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看来林卓恩还是觉得这件事里有蹊跷的,现在没有点破,等自己拿到了好处可能他就要漏出本来面目了。 至于许黛芊…… 方敬槊的拇指在下巴上蹭了几下,他还是打算玩玩就算了。 她配不上方家少奶奶的称号,自己也就不再抬举她了。 别的男人动过的女人,也只配给他暖暖被窝,登堂入室,想都不要想。 许黛芊见方敬槊许久没有再接着聊一下去,就不自觉的看了他一眼,却什么微妙的感觉都没有捕捉到,心里颇为忐忑。 “我回家了。” 她站起身来,拿着丝绸质地的宝蓝色手袋就要出门了。 “要不要我送你?” 能问出来这句话,那就是显然不想送了,方敬槊的话说的很是巧妙,不得罪人也不叫人好过。 许黛芊何等聪明,她自然能听得出来方敬槊这话里所透露出来的意思。 这么快,两个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许黛芊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必须要稳定下来,虽然脚步上有点慌乱,可是绝不影响自己干脆利索的走人。 可是就在她推门离开的一刹那,方敬槊突然起身,一把将她已经扶在门把上的手给按在了上面。 她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脸的匪夷所思。 “你不觉得自己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方敬槊这话问的真是没有头脑。 许黛芊莞尔一笑,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良好形象,耐着性子问道:“方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需要给您交代什么?” 她的心里有些忐忑,是什么事,叫他对自己有了这样的感觉…… 莫名的心慌,许黛芊浅浅的咬了一下嘴唇。 方敬槊一下就变换了姿势,一只手猛然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许黛芊来不及多想,本能反应的双手也攥住了方敬槊掐住自己的这只手。 “啊!……” 眼看着方敬槊目露凶光,她这回真的是害怕了。 许黛芊被掐的毫无反抗之力,眼看着自己呼吸困难,她绝望极了,难道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要被他给掐死在这里了? 她努力的扭动着身子,就想摆脱掉犹如蟒蛇缠绕一般的感觉,可是徒劳无功,慢慢的她的眼前有些发雾发白,渐渐的她就要失去意识。 这种失去生命的速度让她恐惧到无能为力,她还是许家的支柱,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可是自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流失…… “嘭!” 她就这么身子一轻,突然被扔到了床上,方敬槊整个人就压了上来,他瞪着猩红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痛苦的抚住自己刚刚马上就要断气的脖颈,那里现在是一片的紫红色。 “你跟林卓恩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让你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方敬槊在许黛芊的上方撑死身子,他在方才的那一刻就是想一把把她给掐死的。 可是看着她那时候绝望与脆弱,他还是心软了。 到底他们在一起也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她没有计较的就这么跟他睡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无情。 “咳咳咳……他是我表姐夫,自然是有关系的!” 许黛芊费力的忍下来被掐脖子之后的应激咳嗽。 她回答的很是得体,叶川玲是她的表姐,他自然就是自己的表姐夫,这样的亲戚关系到哪里都说的通。 “你还对他维护着?难道我会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吗?这块沉香就是你那个表姐夫送给我的,你们家压根没有任何与香料有关的生意,你却这么了解。” 方敬槊笑的很信心十足,他显然是捏住了铁实的把柄。 “我父亲也是玩古玩字画的,对于沉香,檀木自然也是有了解的,怎么会一窍不通呢?你未免也太吹毛求疵了,再说了我们是亲戚,他是我表姐夫,他做香料生意,我们家也懂一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许黛芊别过脸去,她这一连串的话将方敬槊的所有疑问全都解释的非常清楚。 “那行,你告诉我,这个装沉香的盒子外面包的布料为什么这么眼熟?难道不是与你的一款旗袍同一材质的吗?还有这标签上面所写的沉香两个字用的就是你最珍贵的紫金朱砂……” 方敬槊顿了一下,他看得出来许黛芊已经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了,“难道还要我说出更多证据吗?” 许黛芊黯然地合上眼眸,她就知道这事早晚要败露的,却没想到会败露在方敬槊这里。 一百一十二 http://.biquxs.info/

方敬槊还没有把他暗中搜到了许黛芊给林卓恩通信的内容给摆明了, 她这样的表情就已经算是默认了。 与林卓恩这么多年的暗通款曲,到底还是一朝“东窗事发”。 她比叶川玲小了七八个月,她是凑热闹才跟着去看林家迎亲的,却不想就这么一看,便与那个时候一身喜服的林卓恩对上了眼。 当夜,他与叶川玲洞房之后,又来到她的房间里,一番鸳鸯交颈,她就成了他入幕之宾。 这一切虽然是心甘情愿的,她就是爱上了他,可是他却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特别是在他失去一条腿之后…… 许黛芊明白林卓恩的野心勃勃,她自己也曾经想过到底为什么他会自己青眼有加,大约那个时候北平城里许家这所西洋医院是最有本事的。 他到底还是需要有后备资源的。 可是当医院里的大鼻子蓝眼睛的洋大夫一定要给林卓恩截肢才能保住他的命时,那一刻他彻底变了。 他更加的深不可测,更加的阴阳怪气,甚至很多时候对她大打出手,然后再施以安慰。 这种打一鞭子再给个枣吃的做法,时间一长,许黛芊也觉得吃不消了。 可是心里却还放不下他,这种两难里,她被折磨的也是死去活来,于是她想着干脆就另外找个男人,一边是要帮助自己转移对于林卓恩的依恋,另一边还要帮助自己扶持许家。 最后她终于选定了方敬槊,可是到底她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关系进展的这么快,她完全把握不住自己与方敬槊之间的各种节奏,最后终于就这么一败涂地。 她侧了脸看了一下旁边四仰八叉躺着的方敬槊,刚刚他还要置她于死地。 他居高临下的死盯着她的时候,就像是猛兽把奄奄一息的猎物按在利爪之下,只待用獠牙将其撕裂的粉身碎骨。 许黛芊从未如此的害怕过方敬槊…… 从他戳穿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的放弃挣扎了。 狡辩或者抵抗都是想过的,可是心里的防线就是这么的脆弱,她真的不想再跟林卓恩苟且下去,于是选择放弃。 “看我干什么?” 方敬槊却没有回头,就这么哑着嗓子问她。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黛芊被折腾的累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亦是委屈。 “你知不知道,有很多的时候。我是想让你嫁到方家的,我也是想让你做这个方家少奶奶的。所以,我不想让我的女人有污点……” 他的这些话对许黛芊颇有几分震撼力。 那时候她与林卓恩在一起,都没有想着要问他要一个名分,而现在方敬槊竟然主动提出了这件事,许黛芊甚至都能生出一些感激涕零的心思。 “可是……现在你已经觉得我不配了……那就放我走吧,咱们萍水相逢,也算是两清了……” 许黛芊的话很平静,她的污点就这么被戳穿了,自然也就不想再继续下去。 “你告诉我,林卓恩为什么要主动拉拢我?你们之间一定会互通有无得!” “我说不知道你会信吗?这次约你的事情,他没有告诉我。” “那么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 其实不用许黛芊回答,方敬槊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林家的兄弟阋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可以走了吧?或者你还有什么要求?” 许黛芊多少年强撑着的倔强与坚持这回都被方敬槊给一举击破。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快逃离这个地方,撇清与他的关系。 “做我的女人,离开林卓恩。这就是我的要求!” 方敬槊的话干脆利索,虽然现在面对的是许黛芊,可是他却是在向林卓恩宣战一般。 许黛芊沉默着,她也不知道该回应他什么。 “你需要考虑多长时间?” “两天。” 方敬槊突然对自己的决定很是钦佩,他这人从小就不务正业,唯有对白洛珍是真的上心了,可惜天妒红颜,她就这么早早的走了。 现在的许黛芊虽然比不上白洛珍,可她现在的处境对于他来说是个挑战。 而且,他特别喜欢和她在床上的感觉,这种床笫之欢,有的时候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需要对的人和对的触感…… 这么巧,她就是很合适自己的口味。 那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叫方敬槊欲罢不能。 还有另一个原因,方敬槊觉得自己不能总是这么被动下去。 既然他手里现在分别有了林家两兄弟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他现在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北平这个地方水太深,他想在此处立足,没有两把刷子可不行。 现在他把许黛芊笼络住,套取与林卓恩有关的事情,再拿住林鼎阔的软肋要挟他为自己在北平做生意大开方便之门,简直是两全其美。 父亲总觉得他是扶不起的阿斗,现在他就要做出一番成就来给父亲看看。 想到这里,方敬槊的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回他志在必得。 许黛芊这个女人他吃定了! 至于许黛芊当此时刻的想法是,她那个时候想摆脱掉林卓恩,想给许家找一个靠山,物色的谢家和方家,而今真的就这么成功了。 以后她要嫁到上海去,或者方家的生意就在北平做大,她都可以稳坐钓鱼台了。 而这两天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她思量着怎么样与林卓恩撇清关系,或者怎么样让方敬槊对自己情深不渝。 感情之中,很多时候都需要势均力敌,许黛芊明白自己还有些欠火候。 虽然自己和方敬槊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可是林卓恩那边就是没有任何动静,他越是这么按兵不动,许黛芊的心里越是觉得发毛。 这回突然又约方敬槊吃饭,谈生意,而他回来之后就将自己与林卓恩之间的事情和盘托出…… 想到这里,许黛芊忽然觉得自己后脊梁骨发麻,一阵阵的凉气往上窜。 难道,不是自己找到了新的“东家”,而是他早就已经将自己给舍弃了? 又或者自己已经成为了林卓恩为与方敬槊合作所送出的礼物?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百一十三 http://.biquxs.info/

林卓恩在花园里坐了很久,现在的天气早就已经百花掉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林鼎阔远远的看着他,颇有些芳草残阳的凄美与无奈之感。 官猛也没有陪在他的旁边,他又身患残疾,就这么以残破之躯身处败境颓苑,林鼎阔突然就能萌生出一些同情与怜悯。 可是想想他当初的恩将仇报,林鼎阔觉得自己真的有些东郭先生的作为了。 “大哥,天冷了,不宜久坐,还是赶紧回房间去吧。” 发现林卓恩已经看到了自己,林鼎阔就立马主动劝慰,他可不能让林卓恩发现自己在偷偷观察他。 “屋里觉得有些闷了,就这么坐着吹吹风也觉得挺好的。” 林卓恩回答的轻描淡写。 内心里实则是因为许黛芊的事情而苦闷不已。 他很是矛盾,还有些后悔,可是两个人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到底是没有出路的。 她熬不住了,选择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林卓恩在花园里坐了很久,现在的天气早就已经百花掉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林鼎阔远远的看着他,颇有些芳草残阳的凄美与无奈之感。 官猛也没有陪在他的旁边,他又身患残疾,就这么以残破之躯身处败境颓苑,林鼎阔突然就能萌生出一些同情与怜悯。 可是想想他当初的恩将仇报,林鼎阔觉得自己真的有些东郭先生的作为了。 “大哥,天冷了,不宜久坐,还是赶紧回房间去吧。” 发现林卓恩已经看到了自己,林鼎阔就立马主动劝慰,他可不能让林卓恩发现自己在偷偷观察他。 “屋里觉得有些闷了,就这么坐着吹吹风也觉得挺好的。” 林卓恩回答的轻描淡写。 内心里实则是因为许黛芊的事情而苦闷不已。 他很是矛盾,还有些后悔,可是两个人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到底是没有出路的。 她熬不住了,选择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是就不知道方敬槊那边考虑的怎么样了,自己已经把许黛芊让给了他,也希望他能够知趣识趣与自己达成协议。 林卓恩也自觉现在自己赌的有点大,前途未卜,自然也就心绪不宁。 听了这么不冷不热的回答,林鼎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兄弟两个对话不多,可是在彼此的心里都起了另一番思量…… 安祈雨看到林鼎阔回来的这么早于是强打着精神从小榻上坐起了身子。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也没有想到你能回来的这么早,可能会晚点吃饭了。” “没事,我也不怎么饿,军部里没有什么大事我也就提前回来陪着你,就怕你一个人在家,应付不来。” 安祈雨很是感激的点了点头,她知道林鼎阔对自己的疼惜,自然也就打心眼里感动着。 两个人这会儿的相处模式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感觉。 犹如一对平常的夫妻,体贴关爱一样也不会落下。 归然居这边林崇柔刚刚把饭碗端起来,那边庞婶就急匆匆的赶来,看着她在吃饭不好意思打扰,可是又不敢不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林崇柔看出来了庞婶的为难于是干脆利落的叫她直言不讳。 “姑奶奶都怨我,我拿来的病历出错了,这可怎么办啊?” “出错了?” 林崇柔一脸狐疑的放下碗筷,伸手过去,接过来庞婶双手递上的病历。 “名字错了,这不是二少奶奶的病历,是别人的,可是当时医生说就是这个血型,医院里这样的血型总共就来过两个病人,所以就把这份病历给我了,我今天戴上老花镜才看到人名不一样。” 听着庞婶的解释,林崇柔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也把老花镜戴上认真仔细的就这么反反复复的看着病历上的名字,确实不是林氏,而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因为流产大出血才住进的医院,与安祈雨的枪伤完全两码事。 林崇柔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的确认人名,终于发现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而是确确实实写的不是“林氏”这两个字。 “这件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去把二少爷叫来,我有事跟他商量。” 沉静了一下心情,林崇柔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跟林鼎阔商量才能妥帖。 早就知道安祈雨的血型与常人不同,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合有个产妇与她的血型相同呢? 而且这件事还发生在许家的医院里,要是被许家知道了,那么也就是等于被大房知道了。 这还得了? 只是这血型一样的问题到底又表示什么呢? 林崇柔隐隐觉得有些担忧,她皱起眉头,迷离了眼神,嘴角紧闭,曾经她想过要不然就找人把大房的给除掉,可是就怕小武没有了爹娘…… 到底小武这孩子还是可怜,她不忍心孙子辈的受苦。 再加上安祈雨现在的身份,到底要不要让她给林家开枝散叶,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是不是可以为林家生下孩子,林崇柔还没有想好。 犹豫之中,林崇柔自然也就这么拖延着…… 不管平日如何的吃斋念佛,只要是到了关系林家前程的大事上,林崇柔都绝对不会手软。 要是这个流产的女人与安祈雨是有亲戚关系的,大房要是找到了人,那就完全没有办法抵赖安祈雨的身份了。 这简直就是一枚定时的炸弹,林崇柔越想越觉得害怕。 所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就一定要找到这个流产的女人,最好让她永远闭嘴…… “姑母,您找我。” 林鼎阔依约而来,看到了林崇柔手上的病历,不由得也是眉间一紧。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她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到底老家还有什么人,还有多少底细,咱们都还没有弄明白,冷不丁的又冒出来这个一个流产的女人,万一要是出来指证,自然就又落人口实了。” 林崇柔这话说的语重心长,到底还是觉得安祈雨靠不住,可是他喜欢,也就只能隐忍下来。 “我回去处理这件事的,姑母放心。” 林鼎阔自然也是知道林崇柔的意思,万事都不能授人以把柄,所以就要做得干净些。 他也不是没有查过安祈雨的底细,不算干净,但是当年安家基本上都死的干净,就算是没死的,也不愿意再与安家的事情沾边。 谢成肃因为白洛珍的事情,更是事无巨细的调查,从他那里得来的资料,肯定更是准确。 她这个遗腹子也是早就南迁,与安家没有了任何关系,所以散的散,断的断,说是不清楚,也没有多少可查的,说是身世干净,却出身于安家,林鼎阔也是两难。 一百一十四 http://.biquxs.info/

方颖菲站在镜子面前,她的脸色惨白,双眼无神,涂上的胭脂水粉都有些不太服帖,就像是一张套在脸上的面具,特别生硬。 不用说别人,她自己都觉得特别失望,这样的状态还是曾经的方颖菲吗? 她突然又笑了,带些冷嘲热讽的意味,只是这个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她怎么还可能是方颖菲,现在林鼎阔娶的人是方颖菲,林府里的那个二少奶奶才是方颖菲。 很多时候要到就是一个名字而已,至于人是长的是短的,是方的是圆的,有什么要紧? 至于那个曾经对她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的云流苏,现在也已经毫无音信,她为了他失去了一个孩子,而且终身都不能再做母亲,而他,就这么销声匿迹…… 心不痛,那是假的。 可是现在已经痛过了,就该清醒了,她还有要事,不能就这么耽误在原地。 停滞不前不是她的风格! “三点费加咖啡店。” 方颖菲把手里那张看过的字条揉碎之后,泡在了水盆里,不一会儿,整张纸就被水完全淹没,之后字迹就这么彻底消失不见,纸团也散乱干净。 这个约她的人自然也就是孙舟一。 方颖菲到的时候,孙舟一已经等在咖啡店的包间里了。 “我是来给你安排下一步行动的,这次的行动不要再莽撞,毕竟你大病初愈,最好是要出其不意,所以我们的意思是你最好进入林府。反正你的身份本来就是方颖菲,搅乱一池静水,这样最方便下手。” 听了孙舟一这一番话,方颖菲看了一下他给递过来的地图,沉吟了一下,果然是老谋深算,这样自己就能以逸待劳了。 大半年了,她又要重回林府了…… 只不过这次,她不是来成婚的,她是来杀人的。 目标——林鼎阔! “好,这个办法我同意,可是我怎么混进林家,扮成丫鬟?” 方颖菲皱着眉头问孙舟一。 “那就太费劲了,你可以恰好被林鼎阔捡到……” 孙舟一这话说的神秘兮兮,之后就开始解释自己的给她计划。 方颖菲听完之后,不由的露出欣喜的微笑,这个接话真是叫人想拍案叫绝。 “那就这么实施吧。” 她点头同意。 “我帮你找到了云流苏,不过现在他的状况不太好,现在我那边静养着,等你完成了任务之后你们再见面也不迟。” 听完孙舟一的这番话,方颖菲怔怔的看着他,云流苏对于她来说就一个最大的要挟。 纵然她恨他的“不告而别”,可是听到他的消息,心尖尖上还是有那么一丝颤巍巍的抖动。 恨,不过是因为爱过。 “那就劳烦孙先生照顾他了,我会一举成功的。” 方颖菲有如下军令状一般的给孙舟一保证,之后就离开了费加咖啡厅。 孙舟一看着这个为情所困的女人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颇有些不屑的意思。 方颖菲看了看孙舟一给她的马场图纸,又考虑了一下上次空弹埋的位置,她描描画画直到深夜才想好了自己怎么混到里面,恰好能被弹药伤到,却还不会致命。 至于林鼎阔什么时候会到马场,她还得准确的把握时机。 不过孙舟一说最近林鼎阔一定会去马场一趟,所以必然是要见面的。 果不其然,林鼎阔接到通知,说是在马场又发现了空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着实是没有办法再忍了下去了。 上次他撮合白荣蔚和洪萱宁的时候,马上发现了空弹,虽然人多却没有伤到人,这次虽然马场人不多,可是再这么下去,真是欺负他林鼎阔无能了。 “查,一查到底,看看这些人里面谁在监守自盗,要不然这么多的空弹压根是运不进来的。” 林鼎阔拍着桌子对着萧继东大吼。 “是,大帅放心!” 萧继东一个标准的军礼之后转身就出了林鼎阔的办公室。 一旁白荣蔚皱了眉头,点了烟猛地抽上了几口。 “马厂院墙外面就是政府新引进来的一个厂子,说是化工厂,我觉得这个厂子你有必要查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你夫人住院的时候,土地审批的速度很快,是苏巍信引过来的一个厂子,说实话这个东西,咱们不太懂,但是应该比较能赚钱。洪大总统亲自签下的审批文件,咱们中央军过问不了。” “苏巍信?” 林鼎阔扇着他周围的烟味,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来回的敲打着。 “别抽了,一起去马场看看吧。” 白荣蔚这才把手里的半截香烟一把按死在烟灰缸里,就拿着军帽跟林鼎阔一起到了马场。 放眼望去,马场还依旧很是平整,不过在靠近院墙的地方有几个土堆,还有身着蓝灰色军装的兵士们在奋力挥锹铲土,自然就是在发现了空弹的位置将弹壳挖出。 萧继东领着另一队人用工兵铲和磁铁,在小心翼翼的清除地面的尘土,查找有没有其他的空弹。 “你看那边,就是工厂了,现在已经开始生产了。” 顺着白荣蔚手指的方向,林鼎阔抬眼望了过去,有几根粗壮的烟囱已经冒着黑黄的烟雾。 “这么看来他们就很是容易能进到马场里了,咱们防不胜防了。” “马场面积很大,虽然有人半夜巡逻,但是难免投机取巧。” “那就简单了,找人专门盯着……” 这边话没说完,突然就“嘭”的一声,林鼎阔和白荣蔚一军人特有的灵敏反应立马原地卧倒。 等一阵硝烟飞扬过后,尘土逐渐落下,这才发现原来众多的空弹里面竟然还有真的炮弹。 萧继东等人好在反应迅速,没有被这个炸弹给伤到,可是就看到不远处有红色的液体渐渐的流了过来。 “血?” 萧继东用手指捻了一把。 “看看谁失踪了,谁受伤了,伤亡如何!” 林鼎阔一下子跳了起来,吐掉嘴里的沙土,立马要求兵士们执行任务。 “这里,这里有个女人!” 突然有人大喊大叫起来。 一百一十五 http://.biquxs.info/

当所有人都看到这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人时,多少也都有一些吃惊。 先不说她这一身的鲜血淋漓,战场上见惯了死尸人自然是不会觉得惊讶,再就是说这个女人是怎么就被炸弹炸成这样竟然命大只是满身是血的昏死过去的。 “先救人,再审讯!” 林鼎阔不以为意,就吩咐萧继东。 白荣蔚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这么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一脸的匪夷所思。 他有抬眼看看墙外的工厂,心里只觉得有些异样。 林鼎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女人,全身都是红色,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唯独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消瘦的不成样子,深陷昏迷之中。 身上的衣服已经变了颜色所以自然也就无法从衣着上判断她的身份。 但就这样的形象来说大概是贫苦人家出身,但是不知道她怎么就会跑到马厂里面来。 “一定要让她醒过来!” 林鼎阔把这件事整个就交代给了萧继东。 “还要让人看守的严实点,不要让她自杀了,消息不要走漏,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报告给大帅。” 白荣蔚显然吩咐的更为细致一些。 只是林鼎阔捡到一个女人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安祈雨的耳朵里。 安祈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看着丫鬟婆子们交头接耳的样子,她知道这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林鼎阔还没有回家,现在就已经流言满天飞,显然有些人居心叵测了。 “给大帅挂个电话就说今天晚上务必回来吃饭。” 交代了阿香去打电话,安祈雨就这么沉默寡言的坐在房间里,她现在必须要有认真的想象这件事的来源。 金沅打听到的消息是,那些下人们大概所说的内容就是—— “大帅说是在马场遇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为大帅挡下一个炸弹呢。” “听说大帅亲自把那个女人给抱去医院的,伤的很严重。” “哟,这可真是有本事了,看来大有来头啊!人都能摸到马场去,能耐了!” “咱们家二少爷那个品行,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看的上的,你们可别胡说八道啊!小心二少奶奶听见……” “哎呦,那时候凌家小姐还是也准备进门来做小的,不过就是因为咱们二少奶奶舍身救了大帅,这凌小姐才没有进门啊,要我说男人手里一旦有了权,有多少个女人都不是个事儿。” “这么一说还是咱们这个二少奶奶有本事,为了不让其他的女人进门那真是舍生忘死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哪也不如这个女人直接在马场对大帅围追堵截来的容易啊,毕竟是男人,这下半身不好管啊!” …… 金沅自然不会把所有的话都一一学给安祈雨听,这么糟心的流言蜚语,让她听见了自然是出了添堵也没有别的用处了。 “是谁把这件事传出来的?” “听说是白参谋长身边的一个校尉,回府里给拿东西,闲聊的时候就这么把这件事给说出来了,但是也没有看到具体是哪个人,所以我也不知道。” 金沅回答的很是老实。 “子虚乌有……” 安祈雨就这么念叨了一句,只不过她这里“子虚乌有”的意思不是给那些背地里嚼舌根的下人,而是因为这个传话的人应该是“子虚乌有”的存在。 假托了这么一个人罢了。 白荣蔚整个人的作风,林鼎阔给安祈雨说过,他基本上不苟言笑,为人处世也是谨慎认真,至于他治下的27团军士们,外号人称“白罗刹”。 且不说骁勇善战,基本上也都跟白荣蔚的性格一样,十分的规整严肃。 所以刚刚金沅所说的什么校尉应该就是“杜撰”出来的人物。 只要有人想闹事,那么他就能拿出来一堆的借口。 林鼎阔接到安祈雨刮来的电话,心里有点纳闷,不过就是晚上回家吃饭而已,还至于非要挂个电话这么费劲么? 后来又想了一下,应该是要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给他说的,林鼎阔心领神会,从医院里出来之后就没有耽误,直接回府了。 “怎么了?” 林鼎阔一边脱去军装,一边询问安祈雨。 “你在马场救了一个女人的事情,现在满府的人都知道了。” 安祈雨的眼神有点尴尬,这件事情她主动,恐怕除了是吃醋的原因也就没有别的了。 “这么快?!” 林鼎阔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所以我让你回来吃饭啊,这事就怕不知道又是谁在背后捣鬼呢,还说是白参谋长手下的一个校尉说出来的,这就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你考虑的是对的,荣蔚手下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那个女的啊,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还不敢下定论。” “你只要信我就行了,晚上吃完饭,你跟我去医院里看看。救她的时候,她还没有醒过来,你看看会不会认识。” “知道了。” “你这伤口怎么样了?还痒吗?” “好多了。” “我来看看。” 林鼎阔就这么扯下来安祈雨的衣领,雪白的肌肤上立马就显现出来一个淡淡的粉色伤口,显然已经开始愈合了,不过还是叫人有些心疼。 安祈雨别过脸去,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被他看着自己的身子,而且现在天还没有黑。 “看起来好多了,就是你最近还要再注意一点,在洗澡的时候不要沾水啊。这个地方都有些发白了。” “好。” 之后两人用过晚饭,就来到了医院里,此时让在病床上的女人还没有醒来。 “她伤在哪里了?” 安祈雨跟在林鼎阔的身后,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她的想法也是很单纯。 这个女人要是真的只为情所困,脑子发热就这么硬闯马场,被炸弹误伤,那倒也是个可怜人,自己给她弄点吃的,开解一番,估计也就能全部释然了。 “好像是腿部,还扎了一个弹片进去,医生已经给手术过了,但是因为弹片扎得深,流血过多,所以麻药用量比较大,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醒过来。” 林鼎阔与安祈雨就这么聊着天,就已经到了病房的门口。 一百一十六 http://.biquxs.info/

门口的两个兵士把守着,看到林鼎阔和安祈雨立马立正敬礼。 “人怎么样了?” “报告大帅,还在昏睡中没有醒过来。” 士兵汇报之后就帮着林鼎阔开门。 安祈雨也随之一同进入,远远的就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她的心里突然一阵发紧,莫名的慌乱起来。 这里是中央军的军医病房,她虽然说是第一次来,也不怎么喜欢这里的消毒水味道,可是也不至于就会心慌成这个样子。 安祈雨站在原地,就这么呆住了,心中陡然升腾出一种恐惧与忐忑,脚就不怎么听使唤了,好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 “怎么了?” 林鼎阔还想往前走的时候就发现了安祈雨的异样表现,他也停住了脚步。 “她……” 安祈雨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前方的病床,嘴唇发麻,连一个字都说不清楚了。 “谁啊?” 林鼎阔莫名其妙,但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那个女人所趟的位置。 “方颖菲,方……颖菲……她才是方颖菲……” 安祈雨终于把想要说的名字给说清楚了,脑门上全是冷汗,身子僵硬挺直,那双平日里充满了喜气的桃花眼,这会儿流露出来的都是惊恐与颤栗。 这种突然被戳穿的感觉,她压根承受不住,她可以面对任何人的质疑。 而现在,真正的方颖菲就在眼前,她真的就被击垮了。 仿佛突然被人从悬崖边上推了下去,无底的深渊像血盆大口张开了大嘴将她一口吞没。 “你说什么?!” 林鼎阔显然不是因为没有听见,而是因为他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定了定神儿,他的目光在安祈雨与病床之间来回的游移了一番,这会才确定了安祈雨恐惧的来源,然后将她揽在怀里,伸手把食盒接了过来。 “别担心,我会处理,你先出去吧。” 林鼎阔特别能体会安祈雨现在的心情,她强撑着让自己扮成方颖菲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却突然就遇到了真正的方颖菲,这种被人戳穿的心里落差是谁都不能承受的。 安祈雨却很是倔强,她就站在原地林鼎阔拉她,她也不动。 “别杀她,我就想要问问她,上次没有问清楚的,这次我要全部问清楚。” 林鼎阔对于安祈雨的这番话就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上次?哪个上次?” 林鼎阔忍不住重复一遍,再询问一遍。 “就是陆禾遇刺的那天,我在盥洗室里见过她,她当时说自己不要方颖菲这个身份了,要让我一直在林府当着林家二少奶奶。” 安祈雨回忆起是当时的情况,历历在目,那个时候的方颖菲戴了一顶鸭舌帽。 她是在镜子里看到她的样子,神秘且诡异,但是非常的自信。 安祈雨在林鼎阔耳朵边低语的这句话,让林鼎阔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之间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呃……”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女人翻了一下身,随之传出来一声病怏怏的口申口今声音。 安祈雨一把就攥住了林鼎阔的胳膊,虽然他是个男人,可是被冷不丁的这么一攥,她的指甲又深陷其中,林鼎阔也觉得有些生疼了。 “别怕,有我在。” 林鼎阔还是第一步先来安慰安祈雨,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之后,他就拉着安祈雨的手,慢慢的往床边走去,是谨慎小心的那种慢,却不是那种胆怯的慢。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声音沙哑,两眼无神,这个身受重伤的女人可怜至极,完全没有了当年方府那个嚣张跋扈大小姐——方颖菲的神姿。 可是她就是方颖菲! 安祈雨离她有两米远的距离都能认得出来。 可是现在她除了病容枯槁,还有就是那双失神的眼睛,还有刚刚她问出来的话语…… 她问的是,你们是谁? 纵然可以不认识林鼎阔,可是安祈雨是伺候过她半年多的丫鬟,是她在洞房之夜代她圆房,是她在晚宴上带着戏谑的口气让她接着当林家的二少奶奶…… 怎么现在就问她是谁了呢? “你是谁?” 林鼎阔毫不留情的就问方颖菲。 “我……我也不记得我是谁了,我忘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眼前的方颖菲那一脸的迷茫,双眸的眼神涣散,还有那种单纯的质疑,怎么看都是很真实的。 “那么你认识我吗?” 安祈雨问这句的话时候有着很是矛盾又复杂的心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被她认出来,还有些侥幸,自己这个林家二少奶奶已经成了定局,现在她贸然出现所有的一切又都要改变了。 这会儿的她,还有些可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曾经她想着她会回来,自己就可以一走了之,曾经她也想着她不再回来,自己可以安稳度日。 现在她真的回来了,安祈雨扪心自问,自己该怎么办呢? “你是谁啊?” 方颖菲这句话问出了口,安祈雨突然就有种人要瘫软下来的感觉。 她不记得任何人了…… 安祈雨有点不太相信这是真的,毕竟曾经那作威作福的方颖菲是何等情况,她非常了解。 现在要是阿香在,她会怎么样? 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喜讯? 安祈雨也有点不知所措了,她是不是该高兴呢? 可是现在方颖菲竟然是这般的模样,她似乎就不能幸灾乐祸了。 “报告大帅,军医到了。” 进来的人是萧继东,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军医。 “过来看看一下吧。” 林鼎阔拉着安祈雨一起让出来军医诊病的空间。 这个时候突然就安静地有点吓人,好像所有人都一下子都被拿走了声带一样,静的只剩下瓶子里往下滴药水的声音了。 “报告大帅,手术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消炎药不能断。只能吃清淡的。” 军医看了一下基于这么给林鼎阔回复。 “刚刚她说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给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吧。” 林鼎阔把刚才的方颖菲的反应又说给军医听。 “啊?” 军医这么一听也有点吃惊,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扒开来方颖菲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一下。 “这个……我看不出来什么情况,难道是失忆了?要不然找中医来看看也行。我只是外科大夫,这个我真的不了解。” 听军医这么一说,林鼎阔叹了一口气,就让萧继东把军医请出去了。 一百一十七 http://.biquxs.info/

方颖菲缩在墙角里,她的一只手还被长长的铁链子锁在床头上,这会儿她被所有的人看的很是心虚,就胆小的窝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安祈雨看着现如今的方颖菲,她的心里有点发酸,可是也没有同情,就是觉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一个女的,不合适留在军队里,要给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 林鼎阔与安祈雨已经从病房里出来,两个人就这么闲庭信步一般的走着,可是却都满怀心事。 “她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安祈雨好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可是这话却就是说给林鼎阔听的。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现在的方颖菲虽然是病入膏肓的憔悴,甚至整个人都有些脱相。 可是到底方颖菲原来是个大美人,而且是方家最得宠的千金大小姐。 如今已经看到了方颖菲本人,他有没有后悔过? 方颖菲想到了,是不是需要给方家那边有一个交代了?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正主归位,闲人自然就该散尽了…… “本来咱们就是商量着要从老宅里搬出来的,现在要不然就搬出来吧,正好可以把她给挪进去。” 林鼎阔做梦也没有想到安祈雨竟然有这样的一番安排。 她这一番话把自己给堵的心口窝都有些发疼,说不出来的无奈与烦躁,而且自己此刻竟然很是口拙舌笨,他连驳回的借口都想不好。 “说具体一点。” 林鼎阔按下自己的脾气,还是想耐心听着她的安排。 “你把她安置在新宅里,这样就等于是看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了,总好过让她出去了到处去乱说。而且现在府里早就已经传开了,说是有个女人闯进了马场被大帅救了,之类的话,我想你也能猜得到。” 安祈雨的言辞恳切,倒是林鼎阔觉自己是有多想了。 她想逃出去,于是就有了这番安排。 “我想的是把她交还给上海方家,可是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是不行了。” “哦,原来大帅是这样的打算啊……” 安祈雨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要是方颖菲现在回到方家,以她现在失忆的状态,方家肯定不会一下就戳穿他们之间的秘密。 肯定不敢叫一个没有记忆的女人再加到林家,可是凭着自己对方夫人的了解,她那种对孩子的宠溺,恐怕也不会就这么罢休了。 “真是个烫手山芋,要不然就彻底让她算了,反正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世界从此只有你是方颖菲,这样倒是轻松简单,一了百了。” 安祈雨听了林鼎阔这样的狠绝话语,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合适,于是一低头就坐进了车里。 她必须承认,林鼎阔所说的内容自然最是安全妥帖,医疗比阿廖,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 更没有人会拿捏着林鼎阔的软肋,威胁到他中央军大帅的位置。 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自然是值得考虑的。 可是安祈雨从来都不是这种事情的掌权者与决策者,她就算是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本事。 安祈雨没有回应,林鼎阔也坐进车里,他知道女人面对这样杀伐决断上的事情,肯定是没有那么的从容。 于是林鼎阔接着说:“处理掉她很容易,不需要我出手。至于流言蜚语,压根不是咱们该担心的事情。” “我没有杀过人,不懂这样的事情,全凭大帅做主吧!” 安祈雨想着那个时候方颖菲的作威作福,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下人,而且就连自己也着了她的道儿…… 幸好,自己遇到的人是林鼎阔这样性情的人,要不然,后果会是什么样的,她不敢想象。 可是方颖菲可不是因为林鼎阔是个好人所以才让她代嫁的,她不过就是为了逃跑而已。 不顾别人的死活,没有任何的担当与责任感,遇到事情就是拉着别人当垫背的,这样的人真的很该死! 可是方才看到的方颖菲那样的无助可怜,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还受了重伤,甚至可能会断掉一条腿,这样是不是已经算是惩罚过了? 杀人…… 她真的罪该万死吗? 那到底是一条命啊! 安祈雨的矛盾着,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是最合适,于是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指,咬紧了嘴唇。 她是恨她,可是没有恨到要她性命的地步。 可是她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给林鼎阔求情,毕竟对于林鼎阔来说,现在要考虑的是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一个女人的生死。 若是她的死能换来林鼎阔在中央军里的稳妥,其实也不是不值得的。 本来,方颖菲就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她现在又突然出现,林府里的风言风语,这一切其实更加的扑朔迷离,最好的处理方法也是置方颖菲于死地。 权衡利弊之间,安祈雨的想法自然也就是妇人之仁了。 一路上两个人就这么又一搭没一搭的随便说了几句也就都不再多言什么。 想着就这么简单的把方颖菲的生死确定了下来,也真是叫人唏嘘啊! 林崇柔下午从寺院里礼佛回来,听到家里各种的议论纷纷,不由得一声叹息。 “竹韵去拿我的银毫来。” “姑奶奶,这都已经快天黑了,您还是不要饮茶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竹韵努力的劝说林崇柔。 “我这会儿就想静静心,心里只觉得犯闷。你就只管把茶水冲来,别的就不要管了。” 林崇柔人整个都仰在摇椅上,指尖不停的揉着额角。 “是……” 竹韵只得应下,回头正好看到了端着银耳粥的庞婶,这才觉得有了救兵。 “我来伺候着,竹韵姑娘歇息一会儿吧。” 庞婶笑得特别谄媚。 院子的闲话都是她第一时间告诉林崇柔的,这会儿她也确实应该帮忙来收拾残局了。 “有空我得去见见这个女人,这是什么样的来头,怎么就有这样大的胆子!” 林崇柔真的头疼,这按下葫芦起来瓢的鸡零狗碎的破事怎么还没完没了。 “姑奶奶,您怎么看都没事,把人抓来审问也都不为过,可是怎么样也不能劳累到自己啊。别喝茶了,我给炖好了银耳粥,一样能去火的。已经温热了,正好喝呢。” 庞婶这一番话把林崇柔说的很是顺心遂意,亦是就再也没有方才的烦躁郁闷,端起这银耳粥也就是一饮而尽了。 一百一十八 http://.biquxs.info/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林崇柔还没有来得及会一会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林鼎阔还没有来得及让军医给方颖菲注射有毒针剂的时候,竟然有记者已经围堵在了中央军均不得大门外面。 这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谢成肃坐车从中央军军门大门口路过的时候就一脸惊讶的看着记者们为的里三层外三层了。 而且有站岗的士兵与记者们互相推搡,吵嚷着,再加上看热闹的人群围观,这场面还真是的叫人也想驻足留观。 “停车!” 谢成肃很是利索的就让司机停住了车子,他自然也就带着满心的好奇下了车。 “这怎么了?都干嘛呢?” 警卫班的班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谢家的三少爷,赶紧就挤出人群来解释,“谢公子,这今天突然就来了很多记者,说是中央军大帅……什么什么的,唉,反正我是真的没法细说了,您跟我来。” 警卫班长一脸的为难,眼看着门前越来越乱,他已经是力不从心了,所以就领着谢成肃从隐蔽一个门中进到了中央军的军部里。 “哎呦我的天呐,门口这闹什么呢?你怎么也不管管啊!” 一见到林鼎阔,谢成肃就拿着一条毛巾从上身抽打到下身,就跟这身上是沾了多少灰尘似的。 “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自然就只能先躲着。” 林鼎阔无奈又愤然。 “就因为你从马场弄来的那个女人?怎么就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这样的事情至于吗?连报社记者都来凑热闹?这事儿不对劲啊!” “还用你说!” 林鼎阔咬牙切齿的厉害,“啪”的把钢笔拍在办公桌上,他接着说,“关键是方家二老也得到了消息,半夜一点多就一个电话挂了过来。我估计等会儿方敬槊可能就要来要人了!” “方敬槊不要紧,要紧的是方敬槊身边的许黛芊,许黛芊还有着叶川玲的这层表亲关系,我看你们林府这回真的是……” 谢成肃的话收住的很是时候,他深知如今林鼎阔的处境有多么的艰难,看破不说破这是算不得是一种极好的素养,但是适可而止就已经是作为朋友就是最好的提醒了。 林鼎阔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成肃,他似乎还得感谢他的不计前嫌,到底是安家药铺的药间接造成了白洛珍的先天不足。 当时知道真相,他没有选择站在谢成肃的这边,现在出了两件这么大的事,谢成肃却都是上赶着来帮自己。 林鼎阔就觉得自己还真是有点自知理亏的不近人情! “估计纸包不住火,要紧的是当初是方颖菲一走了之的,现在她又转身回来,他当我林鼎阔是什么人?!还有到底是谁在搅动这些事情,所有的事情是一环套一环,我现在特别被动。” “你大哥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有什么动作吗?现在整个北平城都闹得沸沸扬扬,他竟然无动于衷?” “他自然是坐山观虎斗了,我这个大哥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那有没有可能就是他在背后操纵的呢?” “这个问题我自然也是想过的,所以我也留了一手,可是现在我倒是觉得那个苏巍信很是有问题。” 谢成肃听了林鼎阔这话,把刚才翘着的二郎腿从左边倒腾了右边,新收来的绿松石观音把件又被他快速的盘捻了好几下。 内心里谢成肃是不怎么认同林鼎阔的说法,毕竟苏巍信是自己白禄临的学生,要是这么算起他们之间还算是师兄弟的关系。 怀疑苏巍信,岂不就是在怀疑白禄临? 可是这会儿才跟林鼎阔的关系缓和下来,谢成肃也没有具体的证据能说出来谁对谁错,所以他唯有自己心里掂量着。 “那你可是要慎重些,毕竟这苏巍信可是背景复杂,他现在算不得红人,也不好得罪。” “这话敢说给你听,就是信任你了,要是得空帮我查查他。马场旁边的一个引进的化工厂是个什么来头。” 说着林鼎阔就把自己从抽屉里拿出来的照片推到了谢成肃的面前。 谢成肃拿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拍着有高耸烟囱工厂的照片,不难看出来这是从马场的围墙的方向来拍摄的。 谢成肃没有好意思说,这个化工厂其实他也是有参与的干股,当时没有想过那么多,现在听着林鼎阔这么一说,恐怕还真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可是林鼎阔还是愿意相信自己,也不怕他监守自盗,这件事谢成肃也觉得自己拿钱拿的不明不白,所以他觉得自己也是需要查一下才算的上妥帖。 “行,你信得过我,我自然也是会一查到底的。” 谢成肃就把照片拿在手里塞进了信封。 “门外那些人怎么办?”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需要把铁蒺藜外面的记者给轰走,要不然恐怕整个北平城都要沸反盈天了。 中央军上次进入公众的视野,成为公众的话题还是林崇台被炸身亡的时候,那个时候起码还是一起政治事件,收尾的时候是以火车发动机自燃而结束的。 现在这样的桃色事件与中央军真的是不怎么搭配,可是越这样事情越需要妥帖解决,否则就会越抹越黑了。 “召开记者招待会吧!就定在今天下午,越是躲着,他们越是没完没了。还有就是找到《正华日报》和《北苑报》的记者,让萧继东把写好的稿件给他们。” “嗯,这绝对是个好办法。” 谢成肃也点头同意。 《正华日报》是政府的主要报刊,《北苑报》虽然算不上是政府的口舌,可是它的主编和发起人都是白禄临,而且平时民众们对于《北苑报》的评价还是很不错的,许多针砭时弊的报道确实深入人心。 这两个报纸一发声,怎么说影响力也是巨大的,总能把一些不入流的小报社给压下去,藏着掖着不是解决之道,两大主流报纸一发声自然也就是能澄清不少。 剩下的内容那就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了。 一百一十九 http://.biquxs.info/

这个节骨眼上竟然闹出来这样的事情,方敬槊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幸好今天晚上许黛芊没有住在他这里,要不然肯定是是露馅了。 方敬槊大半夜的接到了方家二老挂来的电话也是吓得一身冷汗,说是妹妹找到了,让他赶紧去林鼎阔的中央军军部里看看。 他跟做梦似的就这么被吓醒了。 在如此的惊天变故,确实让人一下子难以接受。 就像刚来的时候说方颖菲失踪了一样,现在她又被找到了,这么的曲折离奇,任谁也都承受不了。 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方敬槊抽了抽嘴角,这都唱的是哪一出啊?! 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自己在北平还没有听说妹妹被找到的消息,怎么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就想到了上海呢? 听完他母亲呼天抢地的一通哭诉,他立马在电话里各种承诺,说是自己明天一早就找林鼎阔去,看看到底找到的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方颖菲。 再后来他就是在受不住那边的聒噪,借口电话占线太长时间听不清楚也就是强硬着把电话挂断了。 最后他打着哈欠从电话局里出来,看着天幕上的星星一声长叹。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亲妈,无可奈何也地伺候着! 就因为半夜跑了这么一趟,所以方敬槊困的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可能要误事了。 于是早饭都没空吃穿上衣服就赶到了中央军的军部外面。 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军部外面围了一群人,他的车子开不进去,就只能停在远处。 却没有想到,自己刚刚下车,就听到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方才嘈杂的人声登时就齐齐的闭了声,显然还是武器的力量更加强大。 方敬槊站在旁边瞅了一阵儿,这才明白这帮子记者都围在军部门口在追问同一个问题——“马场发现的女子的身份……” 只不过这一声枪响之后,又有人起哄,“总不能就这么晾着我们吧,难道你们还真的想把我们这么多人都一枪给毙了?” “就是啊,有本事你们就一人给我们一枪,是不是把全北平的记者们都给枪毙了,你们中央军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听说林大帅抓到的这个女人是一个在马场捡拾马粪的贫苦女人,林大帅就这么用炸弹炸了,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马场上对一个贫民老百姓下手,现在又在军部正对面对着我们记者举枪,这真的是要与全北平为敌吗?” …… 一顿众说纷纭的指责之后,方才打枪的萧继东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的目光从众人的头上掠过,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诘责与严肃。 “我告诉你们,这里是中央军的军部,你们几个挑头的人最好收敛一点,我现在鸣枪的目的是告诉你们不要再扰乱军务,否则就算你们不是军人也会按照军法处置!” 萧继东的话很是有力度,特别是刚刚几个挑事儿的人这会儿似乎是被抓住了把柄,就没有那么猖狂了,声音也就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兹定于今天下午三点钟在南面的会议室召开记者见面会,林大帅届时会亲临回答诸位的问题。” 萧继东这边说完就将手中的一张白色公告纸拿了出来,让警卫班的士兵往公告栏上一贴,所有人的目光就立刻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会儿整个军部的前面才算是安静了下来,方敬槊也找到了自己能正常进入军部的大门。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萧继东的做事风范也是很像林鼎阔。 “方少爷,这边请!” 萧继东看到了方敬槊于是主动的将布满铁蒺藜的木栏杆打开,让他进了门。 方敬槊这倒是头一次进中央军的军部,放眼看去整个军部的严整规划确实挺符合林鼎阔的为人风格——一丝不苟。 “请进!” 林鼎阔听到敲门声就回应了一下。 方敬槊进了门,稍稍的打量了一下他办公室的四周,很是简单的陈设,没有一丝的凌乱。 林鼎阔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方公子来的还真是快。” 听到人进来,他抬起头来,微笑的跟方敬槊打招呼。 外面乱成一锅粥,自己的爹娘还给已经开始问他要人,他却还能处之淡然,方敬槊觉得还真不愧是一军之长的风范,稍稍有些佩服。 “我昨天接到电话说是找到我妹妹了?” 方敬槊毫不犹豫的直奔主题。 “现在还不能确定,昨天我也接到了上海那边岳父岳母的电话,不过因为时间太晚没来得及多说。” 林鼎阔气定神闲的回应方敬槊,这么胸有成竹的状态确实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真正的方颖菲找到了,家里的那个阿雨丫头该怎么安置呢? 方敬槊明显能感觉的到林鼎阔对阿雨的不一般,绝对不是紧紧是做戏给别人看,而是他俩真的是有了感情。 他也在与许黛芊恋爱,那种喜欢是遮挡不住的,做戏也是做不来的。 “我想见见人。” 方敬槊提出这样的要求,林鼎阔自然是无法拒绝的。 “自然可以。” 林鼎阔站起身来带着方敬槊就直接进入了后面军医的病房里。 方敬槊只觉得通往军医部门的这条走廊越走越觉得脊背发凉,现在已经快入冬了,走廊里很是昏暗,没有灯光,只有外面太阳照进来的光辉,但是再加上地面只是折射了部分的,愈发显得晦暗不明。 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竟然关着自己的妹妹? 没想到林鼎阔也会如此的狠辣决绝。 方敬槊心中觉得不忿,可是到底在他的地盘上,自己还是三缄其口的比较好。 周围的病房越是阴沉沉的感觉,偶尔他有军医和护理人员从身边经过,却都是步伐匆匆,甚至丝毫人气都没有。 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带着硕大的口罩,都是满身的白衣服,再衬这样的环境,方敬槊的心里着实有些发紧的感觉。 “到了!” 林鼎阔毫无征兆的停住脚步,把方敬槊吓得竟然差点就要撞到他的身上去。 还好他反应也算快,立马收住了脚步,这才免于尴尬。 方敬槊讪讪一笑,就跟着林鼎阔进了病房的大门。 只是这映入方敬槊眼帘的情景却叫人有些难以言喻…… 一百二十 http://.biquxs.info/

随着病房门被吱吱呀呀的打开,方敬槊就看到里面一张白色的病床,哪怕上面睡着一个人,却也是铺盖整齐的。 房间里干净的叫人觉得有瘆人,方敬槊虽然心里觉得有点忐忑,可还是忍不住慢慢走到了病床的前面。 床上的女人脸色煞白,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紧紧的抿着嘴唇,显然她的样子有些痛苦。 方敬槊稍微把被子的一角掀了一下,女人突然张来了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那种充满了敌意的目光,把方敬槊吓就像是这张病床上突然长出来了荆棘扎在了他的屁股上一样。 他恨不能是突然从床上蹦起来的! 林鼎阔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的反应,这一切似乎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 “刚刚救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问她,她说什么也不记得了。我还意外你们见面之后,她能想起来什么呢!看样子也是无济于事。” “我说的是,她压根不是颖菲!” “啊?!”林鼎阔很是惊讶,连话语都有些结巴,紧忙的走近了几步,“不是……不是吗?” 那个女人就这么警觉的瞪着眼前的两个男人,那种模样就好像这两个人能把她给吃了似的。 “不是,她不是颖菲。” 方敬槊又念叨了一句,但是口气坚定,自己的妹妹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他绝无可能会认错。 “那,这……” 林鼎阔一脸的疑惑和为难,然后将方敬槊拉到门边上说道:“可是上海二老夜里给我的电话说的很是确定啊,找到的人竟然不是颖菲,该如何跟他们二老交代呢?” 林鼎阔很巧妙的把这件事先一步问了出来,让方敬槊接招。 “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在北平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说实话,我与颖菲从未见过面,把这个女人从马场就回来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个间谍,没有想过她怎么就跟颖菲的事情搭上线,可是半夜接到了电话,再加上记者跑来闹事,我也是觉得非常的蹊跷啊!” “到底是谁在背后捣的鬼,竟然这么有本事折腾……” “说的也是,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查清楚恰好你就来了,很多事情咱们恐怕要从长计议了。” “确实,这件事实在太叫人意料之外了,还真的不能就这么大意,我先回去给上海挂个电话说明情况。你也忙你的好了,咱们分头行动,最后一起合计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嗯,方兄这样考虑是对的。” 林鼎阔像模像样的跟方敬槊一顿有商有量,两人就这么各自忙个自己的去了。 打发走了方敬槊,林鼎阔这才回到办公室里,看着萧继东起草的下午记者见面会的稿件内容。 萧继东在一旁一边等着林鼎阔给他指出来其中问题。 “基本上还算是可以,就照着这个来吧。” 时间段,任务重,萧继东绞尽脑汁能写出来这么多的内容,还顺便预想一下记者可能会提出来的问题,实属不易。 林鼎阔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为难他,临场发挥得当就行了。 “大帅,方敬槊那边……” “没事,他那边已经解决完了,暂时不会再来找麻烦。” “许黛芊我已经安排了别的事情,她最近不会抽出身来的。许四爷那边说是已经找到了可以治病的药引子了,不过我不会让她那么快到手的,所以现在她没空。” “我大哥那边呢?” “大少爷那边最近没有什么动向,说是在操心一笔从南洋过来的香料,说是货被卡在上海了,大少爷正找人呢。” “香料?” “盯紧了。” “方颖菲那边怎么办?” “找人看牢了,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绝对不能再放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记得找中医给她把把脉。” “大帅放心,属下一定办到。” 两个人就这么商量定下,然后各自去忙了。 金沅正在忙着给安祈雨端午饭,就看到林鼎阔这会儿进了门。 “大帅回来了?” 金沅赶紧给林鼎阔打招呼,安祈雨在房间里也刚刚在桌子边上坐下,就听到金沅的声音,于是也迎了出来。 “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 安祈雨很是惊讶。 “回家吃饭啊,怎么不欢迎?” 林鼎阔跟安祈雨开玩笑似的,但是却没有停留就直接往正厅走去。 “可是我们……饭菜大概没有准备的那么周全,因为不知道你要回来吃饭。” 安祈雨看着整桌子的素菜,觉得有点对不住林鼎阔。 “你这是也要学咱们家姑奶奶,吃斋念佛?” 林鼎阔确实觉得有点奇怪。 “不是,那我让厨房再给多加几道菜吧。就是需要多等一会了。” “就这样吧,下午还有事,简单吃点就可以了。”、 “好,晚上回来再多吃点好的,我正好定了烤鸭。” “那就晚上多吃点好的,你可不能吃独食,等着我啊!”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坐,一顿简单的午餐吃的也算安生。 林鼎阔却不知道的是,安祈雨想到要留住他。 面对着真正方颖菲的出现,她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有了好胜心,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她就不想被别人再操纵自己的命运了。 这些素菜就是想着给自己调理一下身子,为林鼎阔开枝散叶,她就是想要留在他身边。 那时候方颖菲把她推到了他身边,现在发现自己与他情深不渝,为什么她想回来了,自己就要从他身边离开? 她不甘心! 从自己在安家留下来的药本记载上的内容,她找到了可以更快怀孕生子的内容,所以自己在饮食上就有了调理,多吃些素食,给他生一个儿子。 “这素菜做的很不错啊,比肉菜爽口。” “是我自己做的,还怕你会吃不惯呢!” “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的惯,不过你可要注意身上的伤口。”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安祈雨接着问道:“方敬槊去找你了?” “是啊,不过我用你给说方法把他给糊弄走了,他倒是没有想象的那么精明,一下子就相信了真正的方颖菲不在我这里。这样我就没有那么被动了,总不能事事都被人掣肘。” 安祈雨点头承认,他们是应该不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一百二十一 http://.biquxs.info/

方敬槊回去之后,第一时间给上海那边挂了电话,他知道自己爹娘对于妹妹的担心,估计整夜可能都睡不着觉。 而且昨天母亲也已经说了,不日她也会来北平的。 母亲和父亲要是来了北平,自己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了,而且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跟许黛芊的事情,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在自己还没有想好怎么给父母解释的时候,他自然是要在电话里解释清楚的。 “你马上给我滚回上海来!”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电话还没有打过去,上海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父亲方冠中言辞激烈。 这一句话整个话整个就是从电话那头吼出来,方敬槊被吼的只觉得耳膜发疼,一旁的接线员都能听得很清楚,尴尬的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放下电话听筒。 方敬槊心里也是有数,估计自己的那点破事应该已经飞到了上海滩去了,要不然就是自己的身边已经有人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汇报回去了。 而他又不能带着许黛芊一起回上海,所以心中不仅仅有矛盾,还有些忐忑。 自己到底有没有决定娶她? 他也不知道…… 已经愿意动了带着她去上海见父母的心思,这应该就是不一样的了。 至于许黛芊,她最近因为给父亲找药引已经准备出关了,整个许家最大的关键就在许四爷的病上。 她深知自己一个人压根撑不住许家,至于本家的那些叔伯大爷个个都盯着她们姐妹两个的家产。 许多金排行老四,前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后面还俩弟弟,这样的复杂环境中保住自己父亲的命,她们姐妹两个就还有一个依靠。 听说在东北那边得到了真正的虎骨,这是治疗痛痹病的关键,许黛芊就怕会被别人抢先一步,有人就想让她们姊妹俩失去父亲,她就敢大意。 许黛薇说自己要陪着姐姐一起去,可是许黛芊不同意,家里总要留个人照应着。 而且这一趟她去的是东北,天寒地冻,而且这一路上还要从中央军的管辖区域跨过去到镇武军的地盘上,再进入东北军的辖地,这一路上得费多少心思,还得把虎骨带回来,这其中的艰难程度简直不敢想象。 许黛薇着的是代替不了姐姐的,她吃苦的能力不行。 至于这个东北虎的虎骨能做药引,治疗许多金的痛痹病,这件事是萧继东把风儿给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调虎离山”。 林鼎阔也考虑过是不是要拆散方敬槊和许黛芊,毕竟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真情真爱,就是为了排解寂寞而已。 方敬槊也不是个长情的人,一时新鲜罢了。 可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拆散了他俩着实有点缺德。 安祈雨就说:“那就别把事情做绝了,只是放个风出来就行了,就看许黛芊什么反应了,她愿不愿意去都是她的决定。” 林鼎阔想想这样倒也可以,终归是留了一些余地的,做事不能做的太绝了。 这件事到第一还是让许黛芊给知道了,就这么被引到东北去。 本来以为方敬槊也会跟着她一起去东北,却没有想到,他压根没有提这件事,许黛芊自然也是没有心情去纠结这些闲事,她就利索的收拾带上一个丫鬟和司机凌海就这么坐上火车出发了。 安祈雨和林鼎阔收到消息之后不由哑然失笑,很多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了,就算没有看到结局,也算成功了一大半。 林鼎阔中午回家吃饭不仅仅是单纯有时间闲得慌,也不是要跟安祈雨说方敬槊的事情,还有就是顺便把宋尧致带军部去,给失忆的方颖菲把把脉。 “宋大夫,她怎么样了?” “大概是因为经历过爆炸,她耳中有出血的情况,然后现在估计可能是损伤了这脑子里面的东西,我从脉象上看,她还有些血块之类的。” “那还能好吗?” “这个不好说,也可能一辈子血块不散,那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有可能会慢慢散瘀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林鼎阔有点矛盾了,他心里其实很不想让方颖菲好起来,毕竟她要是这么失忆下去,那么很多事情解决起来就很简单了。 不想害她的性命,就让方家把她给接回去,然后方颖菲和安祈雨就这么各安天命。 当然也就可以互相来往,方家认安祈雨做女儿,她也算是从方家嫁到林家的女儿。 可是林鼎阔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过就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就看方夫人对女儿的溺爱,林鼎阔想着还是让方颖菲就这么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比较好。 “有什么样的治疗方法?” “可以针灸,这样更快的去掉淤血,应该就能好些了。” “行,我知道了。” 林鼎阔却没有想着让宋尧致试一下针灸,而是转身就更换了话题,“最近少奶奶怎么样了?” “回大帅的话,少奶奶最近身子很好很多了……” 宋尧致非常恭敬的回话。 之前因为安神香还是迷魂香的事情,他备受猜疑,又因为从安家药铺旧案的事情,他已经被林鼎阔和林崇柔提点警过了。 所以现在宋尧致心里已经开始慌乱,他实在是揣摩不透林家这对姑侄的意思,本以为会一路追查下去,甚至将他赶出府邸。 可是他们都没有,而且在宋尧致的孙子重病之日,需要一克龙涎香,林鼎阔毫不犹豫的也送给他一些。 宋尧致心里明白,林鼎阔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林鼎阔这是已经给他一个台阶下了。 他应该还是要用自己的,所以宋尧致怎么说也要感念这份恩情,自然也就把心里的平衡倾向在了林鼎阔这边。 至于林鼎阔,他这一些龙涎香那也不是白送的,宋尧致虽然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但是他曾在安家药铺待过,这就是最好的证人。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需要放长线钓大鱼,林鼎阔的怀柔政策还是很受用的。 宋尧致见这个女子这般的模样他也是带好了针灸,可是就这么被带了出去,没有让他施针,宋尧致心中存有疑惑,却也没敢多问。 林鼎阔随即吩咐萧继东就找人开车把宋尧致给送了回去。 一百二十二 http://.biquxs.info/

许黛芊这么一走,家中就剩下的许黛薇自己,她很是紧张,平日里家中的事务都是姐姐在照顾,现在就她自己,自然是无处下手。 盛邵军很久都没有见到许黛薇自然甚是想念,所以决定主动约见她一下,看看她是不是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 许黛薇正苦于无人倾诉,听到盛邵军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的事情,也就顺气自然的去见他。 她的想法很简单,自己操持家事无能,总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吧。 “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 盛邵军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看着许黛薇十分沮丧的托脸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我发现我实在是无能,原来父亲还没有生病的时候,姐姐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看看书,写写字,我觉得她就是个大家闺秀,可是父亲一生病了,她立马担当大任,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的非常妥当,可是现在她去了东北,我就瞎抓了……我什么都不会,虽然姐姐走的时候留话让我问账房先生,可是我都不懂,该问什么我都不知道……” 许黛薇声音越说越小,她对于自己的无能显然是有自知之明的没底气。 盛邵军哑然失笑,看着她的天真可爱,他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说是爱不释手也不过分。 “你笑什么呀?” 许黛薇瞋他一眼,有些埋怨的意思。 “笑你真是太可爱了。” 盛邵军把刚刚端上来的糕点推到许黛薇眼前,劝她吃点甜食,这样心事就会好一些。 “我看你是笑我傻吧!” 许黛薇吃着甜食嘟了一下嘴,奶油还粘上了她的嫣红上嘴唇。 盛邵军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想也没有多想就用自己的手帕给她擦了一下。 许黛薇一下子脸红了起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又接着低头吃她的甜品。 盛邵军没有被拒绝,很是得意,笑的越发灿烂。 “所以女孩子家就应该被疼着的,你们姐妹俩怎么可能操持家业呢?不管这份家业是大是小,都是劳心劳力的,还是需要有男人去帮衬。” 他这一番话说的破有深意,时不时看向许黛薇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暗示着。 许黛薇自然也不是傻子,她只是接着微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也是,等我姐姐从东北回来,带回来了虎骨入药,我父亲好起来了,家里就不用我们姐妹操心了。” 许黛薇的话十分巧妙回避了盛邵军关键之处,这句话没有把盛邵军当许家女婿的路给堵死,却也让他知道想当许家女婿的路并不是一番坦途的。 盛邵军听了她的话也只有一笑了之。 追女孩子这件事上,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回家啊,我父亲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没有明确的拒绝,但是盛邵军已经明白了许黛薇的意思。 “那好就改天再约你,到时候有几个朋友想一起去郊外走走,怎么样?” “好啊,那我先回去了。” 许黛薇这边刚刚拿起了手提袋,那边就有人进了咖啡店的门来找盛邵军。 穿着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警察局的人。 他在盛邵军耳朵边上小声的嘀咕了一阵。 盛邵军脸色微微一变,摆了摆手,那个人就赶紧转身离开了。 “本来想晚上请你跳舞的,不想你没时间,这会儿我也要忙了。咱们还真是有缘!那就等下次郊游吧!” 盛邵军站身来,把西装上的扣子都一一扣好,又将礼帽戴好,再披上外套,也把许黛薇的外套帮她穿上,更是细心地围好她的围巾。 而许黛薇就这么安心的面对盛邵军对她的照顾,没有丝毫的拒绝,俨然是一对青年情侣的行为。 送走了许黛薇,盛邵军连忙赶回了警局。 因为来报信的人说是在城西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 盛邵军赶到的时候就发现尸体已经腐烂到露出白骨,有验尸的仵作来汇报说是一具女尸,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裹脚,身材矮小。 “死了多长时间了?” 盛邵军一下车就闻到了恶臭,幸亏他有心理准备,要不然也会当场呕了出来,忍不住拿出来手帕捂住了鼻子。 “很长时间了,不好推算。可能是被抛尸在这里的,不像是在这里杀的人。” 听完了仵作的话,盛邵军紧走了几步,到了被蒙着白布的尸体前面。 “掀开我看看。” 盛邵军蹲下身子,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被尸体的状态给震惊了一下。 不仅仅是那股子冲脑子的臭味,还有这具女尸的样子,基本上已经没有人的轮廓。 “手套,夹子。” 盛邵军头都没有回,就利索的吩咐手下人。 本来对于尸臭味十分的介意,可是为了方便勘验尸体,他把手帕收起,干脆就蹲在尸体的旁边,戴上手套,用夹子将地上已经腐烂的骨头夹了起来,拿到眼前反复的看,甚至还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拧着眉头,皱着鼻子,倒是也由衷的佩服盛邵军。 说什么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这会儿能有这么大的魄力如此的面对一具尸骨,倒也真是叫人佩服。 翻看了一阵之后,盛邵军站起身来,强忍着内心里的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赶紧小跑了几步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恨不得把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到底他还是没有忍住,这样的恶臭简直已经超出了平常人的承受范围,盛邵军能够忍受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吐完之后,他抬眼看看这周围的环境,然后用手帕擦了一下嘴角上,吩咐手下人——“把尸体抬走!一个指甲盖儿都不能少!” 这周围一片荒凉,到处都是蒿草,甚至长成了一人多高,可是报案的人能跑到这个地方来,也真是蹊跷。 并且这个尸体上还发现了一个贵重的金条,这么来说这个尸体上真是有很多谜团。 最要紧的就是这个尸体,其实不是一个人的,应该是三个人的! 一百二十三 http://.biquxs.info/

所有的尸体都摆放在了停尸间里,盛邵军的脸色很是难看。 仵作知道自己因为懒惰而惹得盛邵军不高兴,所以这会子鞍前马后的很是勤快,而且一脸的谄媚之笑,处处陪小心,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开口骂人,或者直接让自己滚蛋。 眼看着这么一堆腐肉和骨头,要是不说这些是人身上的,恐怕谁都不会觉得它们跟人沾边。 盛邵军很是仔细,整个尸体的摆放还是按照发现时候的样子摆放整齐的。 “报案人进来。” 盛邵军吩咐了一句。 停尸间的门被吱吱呀呀的打开,进来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佝偻着腰,瘦的皮包骨头,特别孱弱的样子,留着山羊胡子,但是一双眼睛到非常的灵光,能看的出来,此人足够精明。 “青天大老爷,您找我?” “武老汉是吧?你怎么发现的尸体?” “是是是,就是小的。小的是个拾荒的,就随便捡东西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尸体,关键当时手里还握着金条,小的当时起了贪念,就顺手揣兜里了……可是这么大的金条花不出去,我就……去了当铺,哪成想,当铺老板就把小的给告了呢,您看,我这是初犯,您就给小的一次机会,放了小的吧……” 还没有等老头子说完,盛邵军就觉得聒噪不已,他很是不耐烦一摆手,手下的人就很识趣地把这戴着脚镣手铐的老头儿给拎下去了。 看来从这个拾荒老头身上是得不到什么线索了,好在那根大黄鱼还在,他还要从它上面寻找一些线索。 头颅不见了,上半身是男人,但是骨骼较小,中间腹部是女人,从耻骨的位置就能一眼辨认,下面的两条腿又是另一个女人的,年纪较小,应该十八九岁的样子,却被裹了脚。 其实而今的乱世之下别说死一个人,就是死上几千几万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关键就在这具尸体上面的那根大金条。 方才盛邵军看了一下大金条,发现这根金条竟然不是金子做的,而是黄铜打造的。 也难怪当铺掌柜的会报警了! 这以来就很是头疼了,把三个人拼凑成一具尸体,这么的刻意为之,而且还要放一根假冒的大金条,这真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从哪里下手了。 盛邵军皱着眉头,磨着后槽牙,手指不停地敲在桌面上。 而且这根金条上竟然还刻着中央军的标记…… 这应该是发给中央军的军饷。 又是跟中央军有关,那就是也跟林鼎阔有关。 他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自己非要与他扯上关系呢? 难道是因为许黛薇吗? 注定他要与那一潭浑水搅和在一起了吗? 盛邵军想着自己应该把案子查清楚,但是此事不宜声张。 可是这边他还没有来得及要按下此事,那边中央军的白荣蔚就来了。 虽说是军警有别,可是在白荣蔚面前盛邵军资历尚浅,而且这级别还是低了他的。 不过见到白荣蔚,盛邵军却也不卑不亢,当初他见到谢成肃的时候那种态度与现在毫无二致。 不过该有的寒暄和客气还是不能少的。 “今天来见盛警长,不为别的,就因为那根大黄鱼的事情。” 盛邵军颔首一笑,果不其然,这事儿到底还是还是惊动了中央军。 林鼎阔的日子还真是越难过了,那天说是在马场不分青红皂白炸死了一个捡马粪的女人,记者围在中央军的军部闹得满城风雨。 这回又弄出来军饷作假的问题,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了。 下午林鼎阔的记者招待会刚刚召开完,记者们好容易都安生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之徒,又把警察局发现了军饷作假的事情给吹的神乎其神。 记者们闻风而动,又想赶到警察局去一探究竟。 好在盛邵军知道了中央军之前被记者围困,他事前已有准备,警察全部荷枪实弹的往门口一站,记者们看着这个阵势,也就不敢肆意妄为。 “好,正好也有很多事我也需要向您了解。” 盛邵军请白荣蔚落座详谈。 白荣蔚知道自己此次的使命,而且虽然没有直接与盛邵军打过交道,但是看着此人还算是眸正神清,姑且还不能列入坏人的行列。 “这就是那条大黄鱼?” 用手掂量了一下那根黄铜镀金的金条,皱着眉头问盛邵军。 “对,这就是尸体手里捏着那根,关于尸体也有很重大的发现,是三个人的骨骼拼凑在一起的。” 盛邵军觉得这件事没有必要隐瞒白荣蔚,警察局需要办案,而中央军现在则成了苦主。 警察局办案子自然也不会凭空捏造,要证据,要证人,自然也要有原告被告,中央军与警察局就这么达成了默契。 盛邵军知道白荣蔚的名声,自然也是心中觉得此人可靠。 “我去见一下尸体,方便吗?” “可以。” 白荣蔚见到了尸体之后,首先也是被恶臭熏得脑仁疼,等到他强逼着自己适应了之后,这才认真的听着盛邵军解释了一下尸体勘验的结果。 “为什么要拼凑了三个人的骨架?” “这也是我们正想知道的。” 盛邵军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只是有一些猜想,第一有意为之,就是想用这三具尸骸故布疑阵,引人注意,第二就是这三个死的人是有特殊身份的,重点在这三个人身上,而不在大黄鱼。第三就是两者兼顾,都是重点,只是头颅还没有找到。” “当时大黄鱼在哪个位置?” “拾荒老头说捏在这个男人的手里,胳膊的骨骼可以对上,是这个男人的。下半身是其他两个女人的。仵作偷懒,只看了下半身就断定是女尸,其实上半身是男人。” “我觉得需要把这三个人的身份查清楚,如此故布疑阵,不会应该只是想引人注意吧。” “确实,这年月死的人这么多,不需要这么费劲,要是只想引起注意,这么大费周章,太麻烦了。” 两个人商量下来,由盛邵军完全负责这件案子。 白荣蔚这也是接到了林鼎阔的指示,所以才敢这么放心大胆的交给他。 他曾经也担心过许黛薇的存在会不会影响到盛邵军,林鼎阔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说道:“她和她姐姐不一样,盛邵军和方敬槊也不一样,没关系。” 一百二十四 http://.biquxs.info/

“那边的那批香料到底怎么样了?” 林卓恩等的确实没有什么耐心了,这么多天了,方敬槊也已经回去了上海,可是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他。 官猛无奈,嗯嗯啊啊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合适。 只因为这批香料不仅仅是什么从南洋来的香料而是里面夹杂了大火因膏,是林卓恩专门走私进来的。 总是这么被上海的船务司给扣着,他自然也是担心的,那都是钱啊! “上海那边的关系你都找了谁?” 林卓恩实在是忍不住脾气了,直接就握成了拳头砸在轮椅的扶手上。 “是属下无能,现在找的关系都说还要等。” “还要等?等到什么时候?这已经快半个月了!” 林卓恩就怕自己的这个秘密被暴露出来,他私运大火因,这是何等的大罪。 原来的时候都是赵闻桥在负责这件事,他的大烟来源还没有涉及到南洋那么远,现在自己头一次从南洋那边运货这么倒霉就在上海栽了。 至于这背后的始作俑者自然就是林鼎阔了,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的德行,无利不起早。 他对中央军的领导权力没有一刻想过要放松,现在突然拍人道南边接货,林鼎阔就觉得这件事不怎么对劲,所以就提前盯紧了他。 而且林卓恩与方敬槊见面的事情,林鼎阔也已经洞悉,自然就不会再放过他了。 争权夺利这样的事情,林鼎阔也不是没有这份心,他想着只要是林家的人给谁都一样的。 安祈雨现在也不愿意生养孩子,小武年少有为自然是可担大任的,但是违法乱纪却不能忍,所以林鼎阔就准备在上海彻底断了他走私大火因膏的路线。 虽然方冠中担任了上海财政司的司长,方敬槊似乎也没有拒绝林卓恩的要求,但是林鼎阔自然还是有他的手段,扣住这批香料船让林卓恩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里。 “大帅,那批货一直在拖关系要着,咱们是不是接着扣住?” 萧继东这边接了上海来的电话,就立刻给林鼎阔回话。 却不想林鼎阔一边给谢成肃下棋,一边却反问了一句。 “方敬槊去要了吗?” “没有。” 林鼎阔最近虽然麻烦缠身可是却还能气定神闲,颇有些超出物外的淡然。 谢成肃在一旁都有些看不懂他了,现实马场的炸弹,再是军饷作假,他竟然还能跟自己下得了围棋,而且眼见着这盘棋他已然是胜利在望了。 “不用管,能多扣几日就多扣几日。” “是,属下明白。” 随口就给萧继东吩咐了一句,然后接这下棋,黑子落在白子之后,恰好将这团白子团团围住,犹如黑云压顶,遮天蔽日。 谢成肃知道这一局他是在劫难逃了,于是干脆放松心态,输了也不会就一盘棋而已。 “最近怎么没看到你家小媳妇呢?” “听说你来了,她哪敢出来啊!”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牛鬼蛇神吗?这么可怕!” “你这给她按上杀妻之仇,那可是不共戴天!” “我……” 谢成肃头一回发现林鼎阔竟然这么伶牙俐齿了。 这人真是护犊子,只要是有关他媳妇的事儿,基本上不做任何让步。 “安家药铺的事儿你查清楚了啊?敢跟我这么叫板?” “没有啊,着什么急,你那是杀妻之仇,我这是弑母之恨,所以咱们谁都不要提她了。” 林鼎阔的黑子一落,白子立马失去了转圜的余地,谢成肃唯有眼巴巴的看着他提子结束这一局。 “那方颖菲该怎么办?”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成肃这棋局失意,就得在现实中找回来自己的得意之处。 不过他所提的得意之处都是林鼎阔的痛苦之处。 “藏起来。” “啊?!” 真是被林鼎阔这三个字给吓着了,谢成肃也真是服了他的决定。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呃……这个……” 谢成肃范爷真是“舍己为人”的考虑了一下,杀了方颖菲这有点过分,把方颖菲交还方家等于纵虎归山,安祈雨就没有了去处。 还真是难办了…… 想想这事要是发生在他身上,谢成肃也是要头大了。 “你小子还真是有女人缘啊,这一下弄俩媳妇,佩服。” “那把方颖菲给你,要不要?” “不要!消受不起。” 本想消遣林鼎阔,却没有想到被他倒打一耙。 “安祈雨的意思是我们另立门户,这样就把人带到新开的府邸去,而且现在她还在失忆,我军部里也确实人多眼杂,总要弄明白她出走以后的事情。……我也不是没想过直接结果了她,可是她到底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就这么说杀就杀,未免有些过分,到底那是一条人命啊!” “言之有理,其实你与安祈雨之间也算是她牵线搭桥,纵然有错,但也不至于就要了她的命。”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在这里大发慈悲的时候却都不知道当初方颖菲其实是想要谢成肃的命,现在同样想要了林鼎阔的命。 “安祈雨最先提出来把她接进门,但是我想她也不是什么好心,只不过是想一探究竟罢了。我也在矛盾之中,所以也想问你个法子。” 林鼎阔给谢成肃斟了上好的碧螺春。 “我……也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但是我要劝你们一句,把人接近家里来,也有可能是养虎为患,你要小心了,这个方颖菲也不是凡人啊。” “确实,我也想过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所以也想顺藤摸瓜,看看她这都是玩的什么把戏。人先接进来,一切到时候再说。” “小心为上!” 谢成肃还是忍不住叮嘱。 安祈雨知道谢成肃来了林家,就在前面跟林鼎阔下棋,眼看着已经到了晌午,也没听见他要走的意思。 看来今天中午是要在这里用饭了,安祈雨却叹了一口气,他肯定不想看到自己,于是就让金沅交代厨房,做上两份饭菜,一份送前面大厅里,一份送到自己这里来,两下里不见面自然也就不难看了,更省得林鼎阔为难。 一百二十五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这边的饭碗刚刚端起来,那边就听到林鼎阔和谢成肃有说有笑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疑惑,就看到两个人已经跨进了门槛。 这个场面就颇为尴尬了,安祈雨没能掩饰住自己的表情,为难的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她的桃花眼眼角虽然是上翘的,可是菱唇的唇角下拉,手指紧握,这生不如死的表情,让谢成肃一下就觉得理亏了。 自己当初一怒之下就把安家药铺的事情一股脑儿的都说给了林鼎阔,将安祈雨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现在就这么冒然的见面,安祈雨真的是有些措手不及。 她自己也觉得有愧于谢成肃。 “一起吃饭,人多了才热闹啊!” 林鼎阔自然看出来了安祈雨的为难,谢成肃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边也还没有动筷呢,那就一起吧。” 安祈雨想着也不能就这么撑着,两边都会不舒服。 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必计较那么多。 “那就一起吃吧,反正我也饿了。” 谢成肃顺坡下驴,就这么大大啦啦的坐了下来。 其实他也想着自己到底不能就跟林鼎阔断了这么多年的情谊。 而且现在安家药铺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说不定一切都有转圜。 林鼎阔一直也没有将所有的事情挑明,不过中秋节中枪的事情过后,他们之间就这么冰释前嫌了。 “金沅,再把饭菜安排一下。” 安祈雨小声的吩咐了一下金沅。 不一会儿,两桌子饭菜就并到一桌子上了。 三个人就这么齐齐落座,对其他的事一概不提,只说这满桌子的饭菜,倒也让人觉得其乐融融。 安祈雨倒是能尽量少说话就少说一点,她觉得谢成肃现在还愿意跟她一桌吃饭,估计就是看在林鼎阔的面子上。 最近中央军总是麻烦倍出,谢成肃虽然没有实权,可是他到底与林鼎阔是胜似亲兄弟的感情,也许能在这件事上帮到他。 而且谢成肃还是谢瑞的三公子,这样的关系怎么说也是不寻常的。 安祈雨不想因为她的关系破裂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她就得事事陪小心。 林鼎阔有点看不下去了,直接就把菜夹到了安祈雨的饭碗里,“好好吃饭,尝尝这个。” “好。” 安祈雨的拘谨就好像是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她家似的。 “还是小嫂子有福,能得你疼爱。” 谢成肃这话说的特别无心,可是听着却有些倍感亲切,就像那个时候他们在京郊别墅一样的。 “你要是吃醋,那就赶紧找个称心如意的姑娘……” 安祈雨话没说完就赶紧咽了回去。 她真是会给自己挖坑,这会儿真是把自己给坑了。 紧张的林鼎阔都忍不住多看了安祈雨几眼,这不成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哪有那么好找的人!要不然改天小嫂子给我介绍一个?” 谢成肃丝毫没有介意,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一块红烧鱼的鱼肉。 “好,我留心着……” 安祈雨赶紧低头吃饭,碗里的米饭都快见底了,她还扒的很是欢实。 “那个凌姝筠倒是很合适你,正好你也帮我解决一个大麻烦。” 林鼎阔这句话把谢成肃刚刚送进嘴里的蔬菜粥就喷了出来,好在他很是有修养的用手帕先一步捂住了嘴,要不然整桌子的菜也就不用吃了。 “赶紧给谢公子端水。” 安祈雨也是没有想到林鼎阔这么直接,她嘴里的饭菜也差点就要飞出去。 “你这是要吓死我吗?” 谢成肃费了好半天劲终于忍住了咳嗽,却还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有些惨不忍睹的嗓音都变了。 林鼎阔却不以为意,接着吃他的饭,抬了抬眼皮,接着说道:“我说是真的,她长得还算漂亮,家世也算不错,我觉得陪你应该还行。” 谢成肃一脸不耐烦的瞅着林鼎阔,目光做刀刃,恨不能从他身上剜下来一块肉。 “你不要的,就得硬塞给我啊,我成什么人了?哼!” “什么叫做我不要的啊,我本来就没有想着跟她怎么样,我是有媳妇的人。” “可是她又不喜欢我,干嘛让我收着?!” “你们是没有见过面,我觉得只要他见到了你肯定能对你一见倾心。” “拉倒吧,你少在这儿寒碜人了,为了你们两个能在一起,现在连我都出卖,你真是够狠的。我都怕那个方……要是到了你们府上估计都要被虐待死。” “你怜香惜玉,你都收着也行,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 …… 安祈雨就这么一旁听着这两个人互相奚落着,时不时的还跟着痴痴的笑着,怎么说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没有变过。 只不过眼前的情势有些让人猝不及防而已,林鼎阔面临着各种的危机,好在该在的人,该有的关系一样都没有少。 这值得庆幸! 送走了谢成肃,林鼎阔在书房看书,安祈雨就在一旁给他的摆弄着茶盏,最近她还算清净,跟着金沅学会了茶艺,修身养性一般的。 “你倒是不急不躁的,我这心里还有些担忧呢。” 安祈雨斟了一杯茶端在林鼎阔的眼前,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多事情需要的就是静心恭候,我觉得我从你这杯水里喝出来的不是云淡风轻,一定是愁肠百转。” 林鼎阔忍不住打趣她,顺便还用手指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安祈雨摸了摸鼻子,嘟着嘴巴,“我也希望你能查清真相,也不希望你能查清真相,……你说万一安家真的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上一辈人的事情了,其实查清查不清又有什么意义呢?人都已经不在了,如果真的安家的过错,难道你要离我而去?谢成肃也已经不计较了,我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手吗?母亲对我来说,是亏欠,可是她已经不在了。有一句话叫做不怜取眼前人,难道我还要亏欠你吗?” 林鼎阔把安祈雨揽在怀里,他其实很是寂寞,不过想找一个知心的人依靠而已。 一百二十六 http://.biquxs.info/

方颖菲被从中央军军部里接出来的时候基层上是悄无声息的。 就像是从牙婆手里买了几个丫鬟回来一样,根本没人会在意。 而她就掺和在这十几个丫鬟里,被送进了林府,然后又到了东院。 安祈雨自然知道林府现在的局面是平静之下的一团糟,把真正的方颖菲弄进来了,更是要担着一百二十颗心的。 可是他们一直都没有搬出去,现在突然搬出去,肯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而且混着这么多丫鬟买进来的,掩人耳目这一步做的还算得当。 再过些时日搬出去了,这样才顺理成章。 她和林鼎阔两个人就这么商定了。 这个时候得到方颖菲跟在一个老妈子的后面,战战兢兢的到东院。 阿香一眼就看到了她,顿时目露凶光,她确实对方颖菲没有什么好感。 可是方颖菲却一脸的无辜,还有那清澈见底的眼神,瞪大了眼睛充满惊异的看着整个林府,却让阿香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她真的失忆了?你信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敢把她往家里领啊?!万一要是……” “她能去哪里?当然是看在眼皮底下最放心了。” “那你把她弄回来,准备当个老佛爷供着吗?” “怎么可能,自然是当个丫鬟对待,凭什么供着。” “那现在她失忆了,万一要是假的呢?万一以后要是想起来了呢?那可怎么办啊?” “她想来了又能怎么样?我会在她想起来之前就从这里搬出去,另立府邸的。” 阿香知道她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所以很多事情她不过就是抱怨几句,其它的事情全凭安祈雨做主。 “二少奶奶好,有件事我想说给二少奶奶听。” 来人竟然是宋尧致。 “什么事,说吧。” 安祈雨现在对于宋尧致的态度是很有主家风范。 “上次大帅让我诊脉的那个女人,她怀过孩子……不过因为气血太虚,没有保住,她还曾经大出血过。” 宋尧致给安祈雨倒是说了实话。 “……” 安祈雨沉思了一下,没有回应。 宋尧致接着说:“我没有跟大帅说过这件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给安祈雨说话的态度特别恭敬。 这事他没有当着林鼎阔的面前说出来,是觉得有可能此女子会与林鼎阔有染。 转意的告诉安祈雨,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将功赎罪一般的讨好她。 现在自己还能受到重用,不过就是因为他确实有改过自新的举动。 林鼎阔和安祈雨也觉得宋尧致不过是受人指使,可是现在就这么逼问,肯定是要打草惊蛇的。 只是用了迷魂香而已,也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大事。 至于放入安祈雨药碗中的毒药,宋尧致从未提过,他们分析着应该就不是他所为。 不过有人假借了他的手,在他开出的药里下毒罢了。 稳住宋尧致,才更加方便揪出幕后黑手。 “生过孩子?!” 安祈雨不敢相信,方颖菲竟然生过孩子,她与谁生的孩子? 得到了宋尧致的点头肯定之后,安祈雨陷入了各种猜想中。 回忆撤回洞房花烛夜,她被人捂住了口鼻,之后就失去了记忆,那么这个捂住她口鼻的人是方颖菲吗? 会不会他们都想错了,并不是方颖菲在逃婚,而是另有其人? 她可能是被绑走的? 这个把她绑走的人还把她给…… 安祈雨越来越不敢想下去,如果方颖菲真的是被别人强行带走的,然后被逼无奈……那么她就成了鸠占鹊巢的人。 “怎么了?” 林鼎阔看着她在窗前出神就连自己进门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啊?” 安祈雨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林鼎阔进门了。 “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方颖菲已经被接进来了,林鼎阔又有公事要忙,他自然是担心安祈雨自己在家应付不了。 “没有,我在想……” 安祈雨倒是也没有隐瞒,就把宋尧致给自己说的内容和她的所思所想都说给了林鼎阔听。 林鼎阔听后,沉默了一下,然后抽了一下嘴角。 “不会,她不会是被人绑走的……你想多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 安祈雨不死心。 “因为我已经查清楚了,那天林府只出去了一个老妈子,没有别人了,如果没有猜错,就是她换了衣服逃出去的。还有那些蜡烛里面不正常的香料……” 林鼎阔十分有把握,他所查到的东西每一样都指向了方颖菲的逃婚。 安祈雨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陆禾被杀,方颖菲一身男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种逍遥肆意的态度确实也不想被逼无奈的。 “倒也是,那个时候她那个样子也真不像被人威胁的,是我想多了。” “哪个时候?” “就是你带着我第一次出席晚宴。” “陆禾被杀的时候?” “好像是有个什么人被刺杀了,你那天忙了一夜没有回来。” “你见到她了?” “在盥洗室里。” “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敢,后来就忘了……” 安祈雨看着林鼎阔那么紧张的样子,有点莫名其妙,可是这些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房间里一时安静,外面突然传来的一声吵嚷就这么这么搅乱了一池静水。 林鼎阔眯了眯眼睛,给了安祈雨一个警惕的眼神。 “大帅,是大爷那边,说是一个丫鬟闯了祸。” 老庄一路小跑进来禀报。 “这么快!”林鼎阔小声嘟囔了一句。 “闯了什么祸?” 安祈雨站起身来主动迎出门去。 “大少奶奶陪着老姑奶奶去上香,请回来了一尊菩萨,这边才刚刚进门,那边一个丫鬟就给撞翻了,大少奶奶和捧着菩萨的蓉妈一起都摔在了地上,人仰马翻的,自然这菩萨也就……” 听老庄这么一说完,安祈雨心里就有数了,估计这个丫鬟也就是方颖菲了。 “你让我不要看管她,结果就闹出事来了,咱们一起去给大嫂赔不是去吧。” 安祈雨抽了一下嘴角,很是嫌弃的看着林鼎阔。 “她进来应该就是为了惹事的,你看的那么严,她没法露出马脚了。” “那你说这回咱们是齐心协力呢?还是貌合神离呢?” “看情况吧!” 一百二十七 http://.biquxs.info/

可是这两口子却都没有想到撞人的不是方颖菲,而是一个普通的丫鬟——金霞。 这丫头哭的就跟大水淹了一样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把头都给磕破了。 血水混合着泪水鼻涕,再加上刚刚被张嘴之后批头散发的样子着实叫人觉得可怜。 张嘴的人是庞婶,她打人从来都是毫不留情的,但凡是坏了林家的规矩的,就像是跟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一旁的佣人们都这么胆战心惊的看着,时不时的跟随巴掌落下的声音而抖动两三下。 庞婶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有很多人忌惮着她,自然也有很多人记恨着她,可是她背后是林家的姑奶奶撑腰,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谁都不敢动她一下。 林鼎阔和安祈雨赶到的时候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叶川玲揉捏着自己的胳膊和膝盖,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得出来她真的是摔的不轻。 一边的蓉妈也是跪在地上,手里还捧着那被摔的粉碎的一堆石头,可见当时这个丫鬟有多么的莽撞,这一撞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一般。 因为又新买进了丫鬟,所以很多佣人的职位发生了变化,而且金霞正好是刚刚从东院被重新分配到正厅来的丫鬟。 现在她的位置十分的别扭,正厅不属于林家现在当家的三个主子,正厅的职责就是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看戏的时候所使用的。 所以金霞已经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主子,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而且她确实犯了错,这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金霞心里委屈,当时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腿上被人踢了一脚似的,就这么失去了重心。 原本就端着一个巨大的紫檀木花瓶的金霞,这会儿更是雪上加霜的全然砸在了叶川玲和蓉妈的身上。 上好的一块田黄雕刻的观音像就这么直直的摔在了地上,立马粉碎。 “我这也是为了咱们林家着想,这才去跟姑奶奶一起上香,请来了送子观音,本想着送到你们东院,给妹妹祈福,为咱们林家开枝散叶的,结果就这么个小骚蹄子就给(卒瓦)到地上了,这叫什么事啊!?” 叶川领的哭诉一下就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林鼎阔和安祈雨。 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反而唆使丫鬟来这么冲撞自己。 “好心当成驴肝肺”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林崇柔这回一言不发的就这么做到了正厅的最中间,上次质疑安祈雨身份的时候她不在,那场大戏没看成,这回她一定要看的真真切切的,到底是谁在搞鬼。 田黄这样硬度的石头,竟然能摔成这个七零八碎的样子,也真是难为了金霞这个胖丫鬟。 倒霉就倒霉在谁叫她是个胖丫头的。 体重再加上手里那么大的紫檀花瓶,这真是关键的一步。 这么巧,不偏不倚,撞的非常是时候。 可是有的时候越是这么巧,越是叫人觉得不合理,天下的事情那就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也就不叫巧合了。 很显然这次又是从叶川玲的表演开始,她表情上的尖酸刻薄与言语上的矫揉造作,看上去很是惹人嫌弃,却相得益彰。 叶川玲该有的表现就是这样的,林崇柔也不觉得意外。 “好了,不要失了自己的体面,咱们毕竟是林家,话说多了分量就不重了。” 林崇柔实在是看不下去叶川玲的德行,丫鬟哭的叫人头脑发胀,这一院子的下人个个都噤若寒蝉,简直闹得让人没眼看。 “传扬出去,说咱们林府苛待下人,这样的事情总不好看。” 林崇柔声音不大,但是非常有力度,叶川玲一直忌惮着这位姑奶奶,自然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样一来,林崇柔也算是帮了金霞一把,免受当众羞辱之苦了。 林鼎阔和安祈雨两个人就这么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然后安祈雨听到叶川玲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要是还这么不冷不热的就不太合适了。 “大嫂真是有心了,这也是事出突然,谁都没有料到的,关键是大嫂没事,这才是要紧的。至于这田黄……今后再请就是了。改日我亲自陪着姑姑和大嫂一起去寺里烧香请愿,再让方丈给念经,也就算是过了这个坎儿了。” 安祈雨这话说很是合情合理,决然是找不到半分毛病的,叶川玲也是觉得没有什么错处可以挑的出来。 她本想着借着金霞的事情把这事推到他们东院的身上,可是现在竟然无从下手了。 “都是咱们林府自己的事情,这么大张旗鼓的到是叫外人笑话,家里丫鬟婆子一大堆有事没事的嚼个舌根,真是无趣得很!” 林鼎阔把话往这一撂,倒是有些颇为不满,显然这话里是在暗讽叶川玲的嚣张。 “不敢,我一定会教导好咱们的人,谁也不敢随口乱说,都是林府的老人儿了,大帅请放心!” 老庄是个通透的人,自然明白林鼎阔的用意,赶紧的就这么当面立下规矩。 一见到大管家都这么的说,众人也就赶紧的跪在地上立马保证,不会四处传扬关于林府的所有事情。 叶川玲内心里很是憋屈,自己挨了摔,还把请回来的观音摔碎了,惩罚一个丫鬟而已,最后还落了一身的埋怨。 今天林卓恩也不在府里,她就这么孤军奋战似的面对着两家对自己不怎么待见的人,这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了。 “大嫂这丫鬟打了罚了,就撵出去吧。你看怎么样?” 安祈雨跟叶川玲请示一般的态度,这么的做低伏小更是深得人心。 “不要把我撵出去,求求你了,二少奶奶,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把我撵出去,我没有家人了,不要撵我出去,求求你们了……” 金霞哭得呼天抢地,磕头如捣蒜。 “这样吧,我在外面买了个园子,要不然就把这个丫鬟放那边去做洒扫的粗活吧。” 林鼎阔顺势就把这事说了出来,倒是让叶川玲和林崇柔都很是意外。 安祈雨倒是佩服林鼎阔的见缝插针。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一直都没有听你说过,这么突然。” 林崇柔很是吃惊,端在手里的茶杯就这么滞在半空中,良久未动,她的内心里应该知道林鼎阔这是要准备搬出去了。 一百二十八 http://.biquxs.info/

叶川玲也很是惊奇,林鼎阔这就要自立门户去了? 还真是闷不吭声干大事,说搬出去就要搬出去了? “老庄,今天这里谁当值主管?”林鼎阔转而问老庄。 “回大帅的话,是我和宽婶。” 老庄自然知道林府的规矩,底下的人犯错,自然也是要找到上面的人。 “罚你半个月的工钱,宽婶也跟着去新园子里算是惩罚了。” 林鼎阔的话干脆利索,这么一档子事儿也就算是解决了。 虽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叶川玲只觉得心里这口恶气还是没有顺出去,而且林鼎阔还正好借这件事就把搬出旧宅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叶川玲怎么都觉得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 晚上林卓恩回来的时候叶川玲就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林卓恩听完之后皱了皱眉头,然后挑了一下唇角,幽幽的说道:“难怪又新进了一批丫鬟婆子,原来是给自己另立门户用的。” “那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你还不想让他们搬出去啊?” “我……有点觉得奇怪,反正就是这心里不得劲儿。” “自打这个林家的二少奶奶进门,哪一天是得劲儿的?” 叶川玲也就不再说话了,她的心里很是矛盾,虽然是不想看到动员的这两口子,可是要是让他们就这么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搬出去了,她不能再看着他们,就觉得心里难面失望。 “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林卓恩脸眼皮都不用抬一下,就这么提点了叶川玲。 叶川玲这才恍然大悟,于是立马兴高采烈的就着手安排人塞进去林鼎阔新买的园子了。 林卓恩看着叶川玲的样子,冷哼了一声,现在府里的这个事情就让她折腾去吧。 他现在的精力都放到了上海的那批货上了,方敬槊失去了联系,他还得再找别人,而且还要暗中操作,自己是绝对不能露面的。 上海那边的又断了必要的联系,林卓恩自然是觉得头大! “大爷,不好了。” “怎么了?” “孙舟一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联系了,还有我发过去的密电也没有人接收。” “以后就断了吧,这个人本来就不稳妥。” 林卓恩说完这话,又顿了一下,拧了一下眉头,接着说:“我想你亲自去一趟上海,不仅要把所有与孙舟一有联系的东西,都一并销毁,现在任何人我都不能相信,只靠你了。” “属下一定会万死不辞!”官猛扑通跪下,立刻发誓。 “两件事都要解决的妥帖,联系上咱们就换新的密码。” “是,大爷放心。” 就此,官猛离开北平,林卓恩亦是心情忐忑,他在北平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夜深,万籁俱寂,北京城的冬天已经叫人有点吃不消了,干冷且肃杀。 外面风大,西北风裹挟着不耐寒的枯叶东一头,西一头的到处乱撞,顺带还在巷口吹着瘆人的口哨声。 安祈雨披着厚重的锦缎棉袄,可是冷的直打哆嗦,连蹦带跳的就这么上了床。 “好冷!好冷啊!” 进了被窝,她还一直搓着手,一把被林鼎阔揽在怀里,不停的给搓着手,触到她冰凉的脚丫,还顺便给暖了暖。 “你说你,非得再看那一眼田黄,那个田黄看的怎么样了?” 林鼎阔自然是心疼她的,责怪也是因为担心她受了风寒。 “这么沉的石头,掉到地上摔成那个样子,怎么都觉得有点过分了,所以我才假借要供奉田黄观音像的名头要过来的看看的。” 安祈雨窝在林鼎阔的怀里,逐渐的暖和过来,人有些累,打着哈欠,却还不想睡。 “这里面夹杂着一块别的石头……” “看来真的有人是故意捣乱了。” “金霞也说自己的腿突然疼了一下,人就栽倒了,看来真的有人又冲着咱们下手呢。” “方颖菲刚刚进门就出了事,这会不会……” “现在她是被人看着的,关在房间里,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 “但愿吧!” 突然就有一股子浓重的烟火味飘了进来,随之就有人惊声尖叫,还伴随着敲锣警示:“走水啦!走水啦!” 在这个寂静的冬夜里特别突兀,也很是凄厉,火势趁着风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噬人心魄的红色。 林鼎阔与安祈雨披衣起身,两个人一起从旁边的客房出来,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你还真是预料准了。” 安祈雨站在林鼎阔的身边,毫不意外的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天这么冷,我也没有让点地龙,咱们从主房住到客房,为了就是躲避火灾。” 林鼎阔拢了拢安祈雨身上的大氅,话说的很是从容淡定。 “你怎么预料到的?” “因为有人想要杀我了……” 安祈雨沉默,脑海中翻腾着各种猜想,是谁想要对林鼎阔动手…… 人似乎太多了,从上次的中秋节遇袭,到这次纵火,一切都没有头绪,可是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帅,火已经熄灭了,是硫磺。” 萧继东已经领着人把火扑灭,好在一切都早林鼎阔的预料之中,所以看着整个场面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果不其然。” 林鼎阔就吐出来这么几个字,他摸了磨后槽牙,冷笑一声,然后吩咐了一句:“都散了吧!” 安祈雨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百味陈杂,她也不知道是该安慰好,还是该自我欣慰好。 “这样倒是也好,更加能让姑母明白我们搬出去的苦衷了。我想着,咱们搬出去最难以面对的就是姑母了,现在……她应该知道为什么了。” “等到咱们在新宅定下来,在给姑母建好一个归然居吧,把姑母给接到了新宅里,这样她就能放心下来了。” 安祈雨觉得林崇柔到底是一直在给林鼎阔操心,就算是有的时候有些手段是过分了,但总归心肠是不坏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当年润缨的事情告知林鼎阔。 “你倒是不记仇啊!” “为什么要记仇啊?” “姑母曾经这般刁难你,你却还愿意跟她住一起。” “说到底她是林家的人,你大哥又不是亲生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再说句不太好听的,咱们给姑母养老送终,那也是天经地义啊!” “这话很是中听。” 林鼎阔把安祈雨紧紧的抱在怀里,那种紧是可以让人窒息的,面对着如此纷繁的局面,只有他们之间可以相互依靠。 一百二十九 http://.biquxs.info/

一大早林崇柔的脸色就是铁青的,想想也是,同一天这林府大医院里面就发生了两件叫人提心吊胆的事情,林崇柔自然是心里发堵了。 “今儿把你叫来,就是想给你看看这个的,你就别什么事都跟那个小丫头说了。” 林崇柔把庞婶取错了的病历递到了林鼎阔的手上,林鼎阔仔细的看了几遍,才确认了这个病历上面的内容里填写的血型是跟安祈雨一模一样的。 “这人是谁?” 林鼎阔很是惊奇。 “我也在想呢,你说了那个丫头的血型难得一见,当时都不容易给她输血,可是这个产妇的血型倒是跟她的一样。照我说,会不会这丫头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用了别人的名字……” “怎么可能!您看看这个时间,她基本上不出门,怎么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倒也是。” 林崇柔必须承认自己的多疑已经有点不近人情。 “这份病历就交给我吧,我会给查清楚的。” 林鼎阔也不需要征求同意,就这么直接握在了手里。 “你们什么时候搬出去?” “时间还没有定,不过我倒是想着接您过去看看那个园子,小丫头说让您挑一个合适的位置,留着给归然居。” “……” 林崇柔突然有些失神,自己刚刚言语真的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也不好说是自己的这个亲侄子想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有此一说。 想着这两人真的就是要搬出了,留着她这么一个孤老婆子守在旧宅里,面对的是白眼狼似的林卓恩那两口子,林崇柔其实也是特别的感伤与伤感。 自己这一生到头来还是无依无靠,未能嫁娶,未能生育,老了,就遭人嫌弃了。 “要不然就今天吧,我等会就开车来接您。” “也行。” 林崇柔很是被动的就这么答应了一句,现在的她仿佛是寄人篱下,看着英气逼人的林鼎阔,这个侄子让她觉得欣慰也辛酸。 “那我先去忙了,您好好休息着,很多事情,您不用操心,我已经长大了,会处理的。千万别坏了心情,姑妈有您在我们才觉得心里踏实。” 林鼎阔这话说的很是中肯,林崇柔自然也觉得受用。 盛邵军把那三具尸体的事情查出了一些眉目,这会儿就想着给林鼎阔聊聊。 “请!” 看到盛邵军的车子进了中央军的军部大门,萧继东就立马下楼迎接。 现在是人家警察在替自己办事,自然需要以礼相待。 “萧副官,请!” 人家十分客套,盛邵军的这个人情还是拎得起的。 “大帅在楼上,方才刚刚开完会,这会儿还有几个参谋在汇报,所以没有来得及亲自迎接。” “哪里的话,大帅很是客气了。” 进了门,盛邵军恰好也看到了在座的白荣蔚。 上次两个人就有所交集,这会见面已经算得上熟人了,所以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也就不见外了。 “辛苦盛警长了,大老远的顶风冒寒跑这一趟。” “不辛苦,职责所在,这也是我们做警察的本分。” 两方把客气话都说的很是通透,自然也就该切入正题了。 “最近我又把尸体重新的勘验了一下,这三具尸体死后都被用硫磺焚烧过,所以骸骨上都已经完全变形,但是是三个不同人的尸体这是一定没错的。而这个金条,是后来被人放上去的。” “硫磺?……” 林鼎阔重复了这两个,然后与萧继东的眼神恰好就撞在了一起。 昨天夜里的那场火灾,也是硫磺。 如此以来,范围应该就可以缩小了。昨天夜里的那场火其实倒是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所以林鼎阔自然也不愿意声张。 萧继东明白林鼎阔的用意,也就避重就轻的说道:“用硫磺?这倒是可以寻一下线索,看看是用的哪家硫磺?有人去买过,这就好办了。顺藤摸瓜自然能找到凶手了!” “我看过这种硫磺,是用作化工用品的。不是普通人就能得到的,纯度非常高。” 盛邵军把自己带来的硫磺样品放在了桌子上。 白荣蔚皱了一下眉头,突然想到马场墙外的化工厂,又适时的递了一个眼神给林鼎阔。 “还有关于这个根金条的事情,我想问问大帅,军饷里是不是已经彻查过,还有没有黄铜假冒的金条?” “已经彻查了,有一些,但是数量不多,仅仅有半箱子,大约是三十斤。” 林鼎阔如实回答。 “和这个一模一样吗?” 盛邵军追问。 “确实一模一样,军备处的处长等会儿就过来,那半箱子黄铜也被抬过来。请盛警长移步。” 因为会议室过于的敞亮,所以勘验金条的事情就被放到了一旁的招待室里,盛邵军看着一旁战战兢兢的军备处卢处长,很明显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 早就听闻林鼎阔治军严格,这回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他这个军备处处长肯定是要干不下去了。 盛邵军把那个深紫色的木箱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码放整齐的金条,不过只有半箱子的数量。 “就是这箱子,已经全部都搜查过了,只有这箱子有问题。” 卢处长一边跟盛邵军说着话,一边紧张地时不时瞄着一旁冷着脸的林鼎阔。 盛邵军把物证口袋里的黄铜金条掏出来跟着里面的金条对比了一下,真的是一模一样。 “能从四五箱子军饷里把这箱子军饷下面的黄铜翻出来,两种可能一是内部人员,二是有人提前就知道这箱子里是假的,在搬入军备处之间就拿来了。” 盛邵军分析了一下。 “还有一种可能,这黄铜进箱子之前有人就拿到手了。” 林鼎阔蹲下身子,看着箱子里面的码放整齐的黄铜,他随手捡了一块掂在手里。 “少一块金条清点的人员都会发现的,而且也不能还码放的这么整齐,卢处长应该不会这么大意。” “是是是,我们都是认真清点的,只不过对于金条的成色不会这么较真,这才被钻了空子。” 卢处长说的没错,这黄铜外面镀了一层金水,重量上没有区别,任谁也不会拿着刀子刮开细看里面的。 要不是当铺老板鸡贼,恐怕这个秘密也就这么被隐藏了。 一百三十 http://.biquxs.info/

要是照这样分析下去事情就更加麻烦了,三处都有可能替换金条,到底是哪一处出了问题。 林鼎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事查起来确实叫人头大。 “为什么这三具尸体是没有头的?都分别是什么样的身份?” “不想让别人知道具体的身份,所以才把头颅拿走……” “什么身份?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三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要是这样查下去,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有一个疑点最大,就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的一双脚,是缠足的,显然这个女子的身份应该是下人身份,而且大户人家要是走失了女眷一定会来报案的,可是到现在都一直没有任何来报案。还有就是这个三四十岁的女人……” 盛邵军把自己查到的所有内容都毫无保留的给这些人叙述了出来。 萧继东一旁已经把所有的内容全然记录了下来。 “中央军虽然拱卫北平安全,但是对于侦查断案还是差得很远,所有的事情就需要全部交给盛警长了,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中央军一定会全力配合,就由萧副官全权代表我了。” 林鼎阔把话说的非常恭维,登时就抬高了盛邵军的地位,这样以来盛邵军心里舒服了,林鼎阔也觉得不欠人情了,毕竟这是他们警局分内的事情。 “好说,好说,林大帅不必如此客气。” 盛邵军对此案非常上心的主要原因也是此案扑朔迷离,十分吊人胃口,激起了他探求的欲望,盛邵军本就不是个懈怠的人,此事就算是林鼎阔不用抬举他,他也绝不会就此罢手的。 两边就此商量定下,便各自回去。 盛邵军走后,林鼎阔也准备安排下午去看新园子的事情。 “少奶奶,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等着大帅回来咱们就可以一起出门了。” “我过去姑奶奶那边看看吧,你们再把东西归置一下。” “是,少奶奶。” 安祈雨知道林鼎阔这次也要把林崇柔带过去,所以她自然也要先一步探访,否则就是自己礼数上不周,而且已经说了要接过去一起住,她要是不过去那自然也就说不过去了。 “姑母,可曾用过午饭了?” 林崇柔这边刚刚漱了口,一抬头就看到了安祈雨。 “刚刚吃过,你呢?” 两个人早就无需再有原来的芥蒂,林崇柔跟她说话也就随和了很多。 “我今天吃的有些早,预备着要去新园子,看看姑母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收拾的。” “我就是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啊。” “哦……我……” 安祈雨看着林崇柔那并不上心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不过想想这里是林家的老宅,她这么多年都在里面生活的地方,说是让她马上离开,自然也是有些不情愿的。 人上了年纪,都会念旧。 林崇柔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也着实生硬了一些,毕竟安祈雨也是好意。 “鼎阔说,那边的园子里也给我留了地方,可是我在归然居住的习惯了,而且你们两个人也准备要孩子,我一个老太婆过去就有些打扰了,所以这次就看看而已,知道你们两个人住的地方,也就行了。” “是,全凭姑母自己做主。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往新园子去,里面到底什么样子我也没有见过,全都是大帅置办的东西。” “他就是特别的心疼你,什么事情都替你想的周到。” 安祈雨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低头不语。 林崇柔想想这女子虽然没有什么豪门家世的背景,但是她为人机警,淡然,年纪不大却沉稳大气,从未不曾行差踏错,林鼎阔对她青眼有加也是有道理的。 “我想着有件事也该给你说说,等过段时间你跟我见个人。” 林崇柔想着自己应该动一番心思,给安祈雨找一个靠山,现在北平城里没有了合适的人选,那就把眼光放长远一点。 她的这张老脸确实也得拿出来卖一卖了。 一听说要去见人,安祈雨这心里就开始打鼓,上次让她见的人是凌姝筠,没想到是要给林鼎阔牵线搭桥,这回难道又要故技重施了? 安祈雨颇有些心有余悸,可是面对林崇柔,她只能顺从的点了点头。 “放心这回不是上次的事,是给你找个靠山。” 大约是看出来了安祈雨的忐忑,林崇柔赶紧给她解释了一句。 “是,多谢姑母。” 安祈雨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这会还有这样的心思真有些小人之心了。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鼎阔这个时候恰好进门。 “大帅。” 安祈雨惊喜的回头看到了林鼎阔,她现下确实觉得有些尴尬。 其实安祈雨多少都是有些怕林崇柔的,所以自己每次见到林崇柔都觉得心里毛毛的,但是为了尊重起见,安祈雨该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失礼。 “既然鼎阔也来了,那就走吧,别耽误了。” 林崇柔也不是看不出来安祈雨很是怵自己,她总这么倚老卖老下去也不合适。 早晚也会把林鼎阔对自己的倚重给消磨干净。 林崇柔到了这个园子的时候也是觉得有过分意外,简直就和老宅一模一样,除了朱漆的大门上那个牌匾上面的字写得是“霖园”,其余真的就没有什么两样。 甚至盈芬小院也被安置了进来。 “这里……” 林崇柔有点惊讶了,完完全全就和在老宅的归然居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显然林鼎阔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他已经将这里完全的建成了另外一个林府。 “怎么样,姑母,您觉得如何?” “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了,没想到啊。” “大帅说,姑母喜欢老物件,念旧,所以都是按照旧宅的样子重建。姑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都只管说,下人们都会给置办齐全的。” 安祈雨陪在旁边态度恭敬。 “是,那个府邸虽然是老宅了,可是到底已经叫人有些待不住了,搬出来也是对的。可是,那毕竟是林府的基业所在,你们就这样撒手不管,我总觉得放心不下。” “姑母,您以后就颐养天年,那些事情,您就别过问了。” 林鼎阔劝慰。 “是啊,姑奶奶,您就听大帅的一句劝吧,劳心劳力的太累了。” 一旁的庞婶也是随着一同宽林崇柔的心。 此时看着霖园中的一切,林崇柔倒是觉得心中释然,想想现在安祈雨的身份,也确实还需她的一些帮衬,在老宅做很多事还都需要瞻前顾后,搬到这里应该就方便多了。 “好,那就这么办吧,我也搬进来。但是老宅那边也不能不看顾好,毕竟那是林家的祖业,鼎阔,你需谨记。” 一百三十一 http://.biquxs.info/

林卓恩是看着林鼎阔他们的车子一前一后开出了林家老宅的大门的,他的目光有些就这么随着车子的开出渐行渐远,目光就这么也慢慢的从深邃到迷离。 林家究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应该算是分崩离析的开始呢,还是应该算另起炉灶的前景。 反正现在他们两兄弟之间现在已经是反目成仇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的蹊跷,虽然有所征兆,可是当它到来的时候却如此措不及防。 兄弟做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反目成仇了…… 不由得唏嘘一声,可悲,可叹。 “军饷的事情怎么样了?他们查到什么程度了?” 林卓恩问刚刚进门的官猛。 “爷,情况不太好,已经怀疑到了军饷押运车辆上了。” 官猛自知办事出了纰漏,说话便也没有了底气。 “哼,那就让他查下去吧,我倒是想看看这个盛邵军有多大的能耐,从一个卷宗科的科长直接提升到警长的位置,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林卓恩嘴角一挑,颇为不屑,说什么盛邵军和林鼎阔中间还隔着一个许黛薇呢,到时候就看盛邵军这一碗水怎么端平。 “我已经把所有知情的人给灭口了,现在就怕押运的车辆不好弄。” “好不好弄的,你心里没数吗?” 林卓恩的目光凌厉了起来,直逼官猛,吓得他立马噤若寒蝉,规矩立正,连连点头道:“属下明白,属下立刻去办。” 其实这军饷的事情,早在林崇台在世的时候就有过,那个时候也是林卓恩使出来的手段,不过当时他用的是白银。 政府发下来的军饷都是林卓恩经手,后来发现林崇台一心想栽培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林鼎阔,他就开始从中作梗,用白银替换黄金,但是因为重量不同,从国外购买枪械的时候,漏出了马脚。 林卓恩其实就是想给自己做一些打算,早晚中央军的位置都是林鼎阔的,那么是他给自己留后路也是必然的。 至于这留后路的方式也就一种方法——攒钱。 可是总是这么偷鸡摸狗的还不够,林卓恩也办了很多正经买卖,只不过这正经买卖来钱的速度总是么有那么快,于是他就在正经买卖里面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大(火因),还有一些古董文玩甚至还有人口买卖。 林崇台就是发现了林卓恩这些中饱私囊的腌臜事情,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在林崇台北上与镇武军谈判的火车上放置了炸弹。 却没有想到,自己装模做样的去火车上送他,炸弹竟然提前爆炸,林卓恩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也被炸断了一条腿。 后来林鼎阔掌权,中央军新接任的时候虽然颇有费劲,可是到底林鼎阔也不是吃素的,他这个人本就有些刻板,新官上任三把火,治下必然严谨公正。 林卓恩也就稍微的收敛了一些,这会儿因为自己的在上海的香料出了些问题,他想着必然是林鼎阔给自己找的麻烦,于是就又开始“重操旧业”,在军饷的问题上做起了文章。 不管最后查到什么地步,终归林鼎阔都不会撕破脸皮的,只不过这么恶心的事情,他应该会选择打落牙齿活血吞的。 毕竟事关林家的体面,说出来对谁都不好。 可是到底是谁把这件事给抖落出来的?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其实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个人到底是谁,林卓恩觉得自己也需要查一查。 要不是这个人,林鼎阔一定不会这么快发现军饷有问题的…… 与此同时,林鼎阔也在反思自己,军饷出了问题,他这么后知后觉。 换个想法来说,这个人是不是在帮自己呢? 那么这个三具残缺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三具残尸与作假金条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不是因为分赃不均所以互相残杀,又或者是这三个人因为知道假金条的事情而惨遭灭口? 无数的疑问在林鼎阔脑海里翻腾,却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答案,他也觉得心中烦闷不已。 “大帅,我最近查到了一件事,就是被咱们赶出府的丫鬟翠君,失踪了,她被撵回了家之后,本来说是找了一个人家要准备嫁人的,可是却不想出嫁的前两天人就不见了。本来她爹娘以为她不想嫁那个老头,是逃婚了,却不想很久都没有回来。更要紧的是,翠君被撵回家之后就缠足了。” 萧继东把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都说给林鼎阔听。 “也告知盛邵军一声。” “是。” 如果最下面的双腿是翠君的,那么上面两个人的是谁呢? 越来越觉得匪夷所思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鼎阔突然在早上送来的一沓子文件里发现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的“中央军大帅亲啟”。 如此非正式的信件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下就吸引了林鼎阔的注意力。 拆开信封,里面是单薄的一张信纸,上面就写了三个字——“放了她。” 林鼎阔一惊,一切似乎都已经明朗了,这个“她”应该就是方颖菲了。 夜深,他这才回到房中,安祈雨没有睡,她倚在床头等他。 这是他们在霖园里过的第一夜,不算是正式搬过来,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把方颖菲安排在了这里所以他们两个人今天也就都住在这边了。 至于老宅那边,林鼎阔故意不打招呼,他就是想让林卓恩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回来了?” 看到林鼎阔进门,安祈雨连忙起身。 “你还不睡啊。别起来了,天太冷了,在床上暖和些。” 林鼎阔不等安祈雨起身自己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把要起身的她给按了下来。 “吃饭了?看着你很累啊!” “吃了,晚上军部里还准备了鸡汤,我喝了不少。” “已经很晚了,要是饿了,我给你再准备些吃的。” “不用。这个宅子里现在没有出现什么其他情况吧?” “没有啊,今天都挺好的。” 安祈雨有点不明所以。 “看看这个。” 林鼎阔把自己收到的那封信拿出来给安祈雨看。 不出林鼎阔所料,安祈雨也是大吃一惊。 “有人要救她?!” “是,所以最近出的很多事情,就是对我的一种威胁吧。” 林鼎阔说的意味深长。 一百三十二 http://.biquxs.info/

安祈雨愣在当场,她的存在现在已经成了威胁林鼎阔的把柄。 “你不要多想,我已经让萧继东去销毁一些东西了,盛邵军现在负责这个案子,很多事情我们不能让他查得那么清楚了……” “……” 听了林鼎阔这么说,安祈雨不由得眨巴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她的担心与恐惧顿时袭来,吓得她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了。 再想到方颖菲就被关在这个园子里,安祈雨的脊背上就像是有一条毛毛虫正在缓缓的爬着,发凉到毛骨悚然。 “别怕,你先不要自己乱了阵脚,我今天又和萧继东分析了一下,我也觉得这个人有可能是在试探,他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所以咱们先不要慌张。” 安祈雨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叹气。 “你知不知道方颖菲到底是跟谁有了孩子?” “在上海的时候还没有看出来她怀孕了,应该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至于是哪个男人,我觉得应该是……” 安祈雨在脑子里搜索所有与方颖菲相关的人,突然就想到了那次失火的时候,她抢出来的一根玉簪…… 难道是云流苏? “方颖菲最喜欢看瑞升班的戏,还曾经送过一个玉簪子给台柱子云流苏。别的……我就真想不到了。” “云流苏?!” 这个名字简直太熟悉了当初瑞升班在北平的时候,林卓恩也是喜欢听云流苏的戏,基本上场场必到。 可是后来整个瑞升班去了上海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林鼎阔突然就滞住了自己的动作,目光放远,很多事情他需要重新梳理。 当下戏园子一个紧着一个,都有当红的戏份,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还惦记着当年红透整个北平城的瑞升班了。 这么一来似乎一切就说得通了,方颖菲爱上了这个戏子,甚至珠胎暗结,自然也就不会跟他成亲,逃婚在所难免。 那么林卓恩在这件事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不是他唆使云流苏勾引的方颖菲…… 不会,如果是林卓恩的原由,那么他应该知道现在的方颖菲是假的。 要是没有别的企图,那就是他有更大的预谋,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没有看出来林卓恩针对安祈雨的身份做出来什么文章,应该不知道这其中问题。 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盛邵军再查下去了,但是林鼎阔看出来了盛邵军这个人的个性,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林鼎阔又把那封信捏在了手里,反复的看着,自始至终都只有三个字“放了她。” 但是就这么一张薄薄的信纸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内容,放了方颖菲之后又该如何与他联系呢? 这个让他放了方颖菲的人是不是云流苏…… 只是瑞升班现在在哪里,也已经无从知晓了。 第二天一早安祈雨就赶紧回老宅的归然居,林崇柔头一天就给安祈雨说好了,要带她去见个人。 林崇柔这回确实要给安祈雨找个特别要紧的靠山,是燕冀大学的名誉校长——凯丝·米歇尔教授。 她是一个美国人,在北平创办了第一所女子大学,她的丈夫是美国的参议员,因为她有二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所以来到中国兴办学校,在北平的上流社会上还是很有地位的。 林崇柔也是无奈,现在能跟洋人扯上关系那都是非同凡响的,她也是因为参与过燕冀大学的资助所以与凯丝·米歇尔打过交道,虽然算不上太熟悉但是怎么说也是能说上话的,而且最近她又参与了凯丝的投资办学,大手笔的投入了十万银元。 凯丝自然对于林崇柔刮目相看,两个人也就约了几次喝茶吃饭,相对之前来说就熟悉了很多。 林崇柔为安祈雨已经铺好了路子,就看安祈雨自己怎么表现了。 关键是安祈雨确实没有方颖菲那么的优秀,她不懂洋文,不会钢琴,甚至识字都不算多,这就确实很麻烦了。 好在这里本就是学校,安祈雨倒是可以跟随凯丝在学校里学习一下,至于怎么学,那就看安祈雨自己的造化了。 “你最近都学了什么了?鼎阔可有给你一些指导?” “没有,他最近都很忙,因为军饷的事情他都早出晚归。” “你自己可要上心啊,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跟他过一辈子,那么作为一个大帅夫人该有什么样的能力,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知道,我会尽力学习的。” 安祈雨低下头很是难为情,她确实不够努力,而且现在已经成了林鼎阔的负担,要是自己再不争气真的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林崇柔看到安祈雨这边做低伏小的样子,心里总是很嫌弃,可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有些多余,还是亡羊补牢吧。 “我想了一下,让凯丝最好把你认做干女儿,然后就说你想来这里教学,但是不怎么熟悉教学的方式,这样每节课你都去听课,慢慢就能多学一些东西,你看怎么样?” “这太好了,还是姑姑想得周全,全凭您的安排。” “嗯,一定要跟凯丝相处好关系,听到了吗?” “是,我明白姑姑的良苦用心,我一定做到。” 安祈雨自然是很珍惜这个学习的机会,她终日自己在家看书,学的对不对自己心里也没底,现在有了可以学的地方,自己自然会倍加珍惜的。 见到凯丝·米歇尔之后,安祈雨有点吃惊,她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第一次出席宴会的时候,她进盥洗室偶遇的那个会讲中文的外国女人。 “我们见过面对吧?” “是啊,您好,米歇尔教授。” 安祈雨看着眼前金发碧眼的女人真的没有想到她已经五十多岁了,看上去米歇尔比林崇柔还要年轻。 “原来都是认识的,那就更好办了,我这个侄媳妇也想当老师,所以就来您这这里求教了,您可要多费心啊。” 林崇柔嬉笑眉开,这样看来米歇尔对安祈雨的印象不坏,那接触起来就容易多了。 一百三十三 http://.biquxs.info/

萧继东昨天晚上就睡在了办公室里,因为军饷作假的案子,他也是好几夜都没睡个囫囵觉了。 林鼎阔来敲他门的时候,敲了好半天他才睡眼惺忪的起身开门,人睡得都有点懵。 “大帅……” 萧继东赶紧揉了眼睛,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辛苦了。回去睡吧,别在这里窝着了,睡不好人会生病的。” “不用,我眯一会儿就好了,这里还有……” 萧继东还想说什么,就被林鼎阔制止住了,他谨慎的回头看了一下门外,然后把门关得死死的。 “以后不要给盛邵军再提供任何资料,最好不要再让他查下去,否则安祈雨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听见林鼎阔这么说,萧继东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这……” “你看这封信。” 林鼎阔把昨天收到的信件又给了萧继东,然后把自己的分析也说了出来。 引得萧继东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事可真是要了命了。 盛邵军还跟许黛薇有关系,要是真的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他还会跟我联系,要回方颖菲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得当务之急要查到瑞升班现在的情况。安祈雨给我说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随后林鼎阔又把昨晚与安祈雨所说的事情与萧继东详细说明了一番。 萧继东与林鼎阔又一起分析了一下如今的状况,两个人都觉得盛邵军这个人不好伺候,所以只能由着他去查,或者给些有偏差的线索,再或者就是他们先盛邵军一步查出来这个幕后黑手。 “要不然就弄点别的事情争取一些时间,你可以酌情处理一下。” “是,大帅!” 想想现在四面楚歌的境地,着实叫人捏了一把冷汗。 安祈雨这边与林崇柔一起见过了凯丝·米歇尔,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与她们之前预料的一样的顺利,也算是令人欣慰。 可是她的心里现在却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林崇柔帮她这么一个大忙。 不过昨天她与林鼎阔商量了一下之后的事情,林鼎阔还是觉得安祈雨应该把真想说出来。 有的时候越犹豫,越是一团糟。 “姑母,今天就到霖园去住一晚上吧,你试试是不是跟老宅一样呢?” 安祈雨劝林崇柔。 “我换了地方不容易安睡,就怕睡不好。” 林崇柔对于安祈雨的的好意怎么都有些不想接受。 “现在快中午了,咱们就去霖园吃饭吧,顺便您在那边休息一下,看看是不是能休息的好,这样行吗?” 安祈雨倒是有些坚持了。 “是啊,姑奶奶,您就去吧,也算是他们小辈尽的一份孝心,二少奶奶都多次邀请了,您这一早上也累了,就近休息一下吧。” 庞婶也跟着劝了林崇柔几句。 她这才下了决心,要到霖园午休一下。 看着新的归然居里面布置都一如自己的旧处,说是一模一样,可是还有些新鲜感,比如前面的池塘比之前大了一些,林鼎阔就在池塘中做了很多荷叶样式的石墩,可以通往池塘中间雅致的凉亭,别有一番风景。 如此别出心裁的设计,林崇柔当然也是倍加欣赏的。 安祈雨自然也是看得出来她眼神中的喜欢,可是也知道她这人实在是骄矜的要命,自然也就不会把话说明了。 林崇柔中午这一觉睡的着实踏实,原来的老宅的归然居略有些背阴,冬天的时候不够暖和,现在的归然居坐北朝南,纵然已经初冬,中午暖阳高照,也觉得没有那么寒冷了。 “姑奶奶,睡得可还舒服?” “那是自然了,这身子都觉得轻快了不少,这两个人到底也是费心了。” “那就搬过来住吧,你现在正好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自然要一个轻省闲适的地方,头段时间老宅里还走过水,多不吉利啊,你就过来这边住几天散散心吧。” 庞婶很是殷勤的劝林崇柔接受两夫妻的好意。 “那也行,就跟着他们搬家的时候也一起过来。” 显然林崇柔的内心里还是想住一住的。 “那就劳烦庞婶和竹韵先一步给姑母收拾妥当,还有什么要搬的,只管吩咐下人就是了。” 安祈雨这话说的特别客气。 “二少奶奶客气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竹韵和庞婶对于安祈雨的这番客套颇有些受宠若进的感觉,自然回应的也是毕恭毕敬。 当下就确定了晚上,林崇柔住在霖园。 安祈雨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做,她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哪怕林鼎阔给她说过,凡事莫要拖沓犹豫,她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姑奶奶,我看这二少奶奶还是挺有心的,虽然出身……倒是为人很是实诚。您现在又帮了她这么一个大忙,她自然是感恩戴德的,您呀就这么安心的住着,有他们孝顺着,什么心也不用操,多好啊!” “就是,二少奶奶和二少爷确实用心了。” 林崇柔就这么在房间里面外面左看右看,颇为欣赏的样子,越发觉得这个新的归然居更加称心如意。 “也是,到底这两个孩子我还是用了心的,想必他们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到底还是觉得鼎阔叫人踏实。那个老宅……可惜了……” 林崇柔不由得发出感慨,她多少还是心疼老宅的,那里她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从小到大,再到老…… 人年纪大了,真的会念旧。 安祈雨看窗外的日头逐渐的下落,她的心也有些沉沦。 林鼎阔挂了电话过来,说是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叫安祈雨不用等他。 她知道这电话的意义,林鼎阔这是给她一个暗号。 入夜,天冷,房间里有地龙,倒是比外面暖和了许多。 更夫敲过三更天,安祈雨便坐了起来,看着地龙中的火光跳跃,她又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一下。 看着阿香穿戴好安祈雨的衣服和鞋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看看还行吗?” “可以,这头发可得掖住了,别掉下来。” “放心吧。” 安祈雨谨慎的打量了一下,这才放心,就听到房门吱呀两声,开了又关,阿香消失在深夜中。 一百三十四 http://.biquxs.info/

夜深人静,天穹如墨,无星亦无月,寒风萧瑟,有沙沙声在漆黑的树林中响起,还有夜枭的声音惊然。 前面白色的人影走得并不快,步子虚浮,甚至还有些踉跄。 就这么沿着通往盈芬小院的青石板路,一路走下去。 霖园的盈芬小院完全也是照搬了老宅里的样式。 甚至连里面物品的摆放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盈芬小院的大门出其不意的打开,白色衣服的人影也就走了进去,一个闪身突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第二天,霖园闹鬼的事情了就这么不胫而走,安祈雨看了看阿香的那双黑眼圈,不由得笑了笑。 “这怎么又……出事了?新一次子怎么还不干净?” 林崇柔昨晚睡得很好,只是一大早就听说这事自然心里不痛快,免不了就要嘟囔几句。 “姑母,是我不好……” 安祈雨站在旁边,低着头怯懦着自己的声音。 “你不好?” 林崇柔有些奇怪。 “是我……梦游的癔症又发作了,昨天晚上金沅和阿香好久才把我给找到的……” 安祈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绯红,她这个梦游症恨不能所有林家人都已经知道了,自然也不用藏着掖着,可是到底也是引起了惊慌,又是有些神秘兮兮的病症,所以难免有些无法解释。 “你也是,你这病都多少时日了,怎么就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法子根治呢?宋大夫给你开的药你有没有按时吃啊?要是总这么下去那还了得!搞得人心惶惶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林崇柔颇为嫌弃的看着安祈雨,一连翻了几个白眼,显然她主要是担心安祈雨的梦游症会不会影响到林鼎阔的生活。 “吃了,但是不见起色,就不想再咽那些苦汤子了。” 安祈雨撇了撇嘴,很是无奈。 “那就让宋大夫换药啊,总有药可以治疗的吧?” 林崇柔皱着眉头,显然她对于安祈雨的这个病症已经厌弃到不耐烦了,说话的语调都已经非常急躁。 “是,我知道了,我会给宋大夫说的。” 安祈雨却还是四平八稳的语调,那种态度叫人有些琢磨不透,显然她对于林崇柔的厌弃也是有些自己的不满的。 这种愤愤不平的小情绪,看在林崇柔的眼里有些讨厌,可是想想她是得病的人,倒也可怜,于是林崇柔大人不记小人过,也就这么不多做计较了…… “他们好像都没有上当啊?这可怎么办?” “他们又不是傻子,第一次就上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咱们也要沉住气。你等会儿把宋大夫叫来,让他给我开药……放心,他们一定会上钩的!” 阿香听着安祈雨这话说的特别有底气,想着自己昨天虽然有点害怕,但是到底还是值了。 果不其然,隔了三天有余,这天夜里,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西北风夹杂着雪片,飕飕的吹着,穿林过巷的时候还拉着长长的尾音,那动静,别提多恐怖了。 阿香被安祈雨给穿得厚实极了,抬抬腿都有些费劲。 “放心,我在那边等你,今天他们会上钩的。你慢慢走,别害怕,不用着急,有人一路护着,不会出事的。” 安祈雨再三叮嘱。 阿香努力地点点头,就这么悠悠然的打开了房门,慢吞吞的走了出去,冰凉凉的雪片刮在脸上,就像是用锋利的小刀在剥皮。 刚开始还觉得疼,后来疼多了也就有些麻木了。 阿香特别能吃苦,自然还是按照安祈雨之前安排的就这么亦步亦趋的坚持着往盈芬小院走了过去。 忽然后面传来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阿香心里也随之“咯噔”一下。 有人已经跟上了她,可是她不能回头,心中的那种忐忑不安,需要被使劲的压抑着。 夜黑风高,她也不是不害怕,想着去吓别人,她自己其实恨不能撒腿就跑。 好在前面就是盈芬小院了,阿香已经看到了希望,她知道安祈雨正在等她。 却突然这个时候自己只觉得脑后一沉,人就有些恍惚,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知觉。 而这个把她弄晕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庞婶…… 看到人已经晕了过去,地上还有一大摊的血迹。 庞婶有些慌乱,她莫名的看看自己手上的银针,心里突然就慌乱了起来。 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只是用针扎了一下,怎么就会就出这么多的血…… 难以收拾,于是就愣在当场,庞婶真的是害怕了。 然而此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闪出来一个人影,是个女人,煞白的脸色,对着她凄厉的笑着,那种笑越看越觉得狰狞。 “你……你……” 庞婶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抖如筛糠。 “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秋如玉啊!上次你假扮成我的样子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我还没忘呢!” 对面女人的声音很是沙哑,但是却非常的抓人,庞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自己妄自一动就会被她吸走了性命一般。 “不是,我是受人指使的,不是我……不是我,别要我的命,与我无关……” 庞婶声嘶力竭的求饶,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甚至把额头都磕破了皮。 “你也知道害怕!” 这个时候,突然园子的里灯全部亮了起来。 庞婶的身边突然被扔过来一件东西,她侧身一看,竟然那些面具…… 她心里很是有数,这些面具当时都是她用来吓唬安祈雨的。 安祈雨款步走下台阶,一脸的怒气,死死的瞪住她。 “庞婶,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聊聊了?很多事情应该都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彼此留个体面应该更好是不是?” 然而现在的庞婶早就已经魂不守舍,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金沅,扶阿香起来,看看有什么伤。”安祈雨接着吩咐金沅,之后就让人庞婶押着进了盈芬小院里面。 大门同时被重重的合上,此时门扉之间恍如隔世。 庞婶惊讶的看到自己被押着从两面满是镜子的走廊走了过去,这正是当时她对付安祈雨的伎俩。 “二少奶奶。” 这个时候阿香已经好端端的站在了安祈雨的身边。 “我要见姑奶奶,我要让姑奶奶替我做主!” 庞婶此时才想起来自己的救命稻草,于是挣扎着哭喊,身躯扭动,满是歇斯底里的吼叫。 一百三十五 http://.biquxs.info/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了安祈雨,阿香,金沅和庞婶,虽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是面对着安祈雨,庞婶只觉得自己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姑奶奶她老人家现在已经睡下了,您这点见不得天日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惊动她了。” 安祈雨接过来阿香端上的燕窝,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呷了一口,便不再多饮,随手放在一旁。 “你这个冒牌货,你冒充方家大小姐嫁到林府来,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要不要脸这事与你无关,因为这是林府,是姓林一家人的,你不过就是林家的一个下人而已。你还有这个资格替林家操心,是你不配!你不要脸!” 安祈雨这话说的底气十足,纵然她这个冒牌的身份不光彩也比庞婶这个吃里扒外的货色强得多。 “把宋尧致也一起带过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接着就听大门吱呀一声,宋尧致被五花大绑的一把推进了门里。 他一个重心不稳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庞婶当时就瞪大了眼睛,甚至嘴巴都张得老大。 “你……也……” 宋尧致被白布塞住了嘴,只能费力的点了点头,满脸的丧气。 “还有竹韵。” 当安祈雨嘴里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宋尧致和庞婶整个就瘫软在了地上。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勾当,就这么轻易地被暴露了…… 竹韵一直都在林崇柔的身边,看似平时老实巴交,甚至都不怎么多话的一个人,可是她是最先知道安祈雨这个人的身份有假。 只不过她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她还要借助林崇柔这棵大树,起码换对得自己的安稳地位,衣食无忧,还能多捞点油水。 虽然是东听一句,西听一句,但是她能确定现在的林家的二少奶奶可不是正主儿。 自己手里握着这么天大的秘密,当时就让她有了二心。 不过不想担着这样的风险,所以她就说服林崇柔把庞婶从太原府那边给叫回来。 如此一来不仅仅林崇柔身边多了一个可心的说话人,竹韵自然也就有了可以帮衬的人手。 这么大的消息卖出去当然是有利可图的。 与此同时,宋尧致也发现了安祈雨,那个时候她因为身份被质疑,被搜出来的东西,宋尧致眼尖当时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本小册子。 “秋如玉”这三个字,立马就让他想到了当年的安家药铺。 那曾经是他的雇主,可是后来因为安胎药的事情,他被安锦英撵出去了。 亲眼看到林鼎阔对她的呵护有加,宋尧致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他就怕林鼎阔翻旧账查出来他曾经在安家药铺坐堂问诊过。 这样自己肯定就会败露了! 恰好庞婶来到林家,于是这三个人一拍即合。 第一步只是试探这个林家二少奶奶,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安家的旧人。 也就有了,假扮秋如玉,在盈芬小院处安装了四五面镜子,生更半夜的在安祈雨看不清楚的时候装神弄鬼的。 却没有想到,安祈雨也是个胆大的,她当时就看出来了面具上的破绽,自然也就识破了伎俩。 又将计就计,造成自己梦游的癔症,还有盈芬小院闹鬼的事件混淆视听。 第二步就是想斩草除根,彻底的把这个二少奶奶给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 宋尧致在给安祈雨的药剂里下毒,就想用慢性毒药弄死她,却没有想到被安祈雨识破。 “那次你们装神弄鬼,找了几面镜子,上面贴上面具,镜子相互对照,看上去就想的特别多,天黑看不清楚,自然能让人特别恐慌。我就是特别不明白一点,怎么当时你们就没有直接对我下手,而且打晕我,扔到了盈芬小院里?” 安祈雨把冷冷得目光投向下面跪着的几个人身上。 “当时也想着直接一刀下去,可是突然就有一只黑猫窜了出来,又抓又咬的,我也是心里害怕,所以就扔下刀子跑了……” 庞婶有气无力的回话,其实她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也是心里发毛。 这样的事情,她头一回做,自然是怕极了。 再加上安祈雨也弄出来什么血脸风筝,盈芬小院莫名的亮光,也是把这三个人给吓得不轻,他们就暂时放弃了计划。 “不用哭天喊地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那些恶心勾当是不是?!” 林崇柔突然就从一旁的内门走了出来,虽然面无表情,可是这语气透出来的凌厉气势却让人胆震心惊。 庞婶看到林崇柔出现,本来还想张嘴求饶,可是听到她的这么一到说辞,就知道自己已经是在劫难逃了。 宋尧致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当年他在安家药铺坐堂问诊,本来也算是靠着自己的能耐悬壶济世,安锦英对他欣赏有加,曾经夸赞他是“仁心仁术”,却没有想到他看好了几个不能生育的女子之后,就鬼迷了心窍,一心的赚钱发财,竟然打起了安家药铺的主意。 利用安锦英为人中厚的名声,制出了一张可以让女子一举得男的药方。 他虽然从安家药铺出来,可是安锦英也是为人仗义,没有断了他的活路,只是私下里与他说明了利害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两不相来往也就算了。 然而就是安锦英的“心慈手软”让宋尧致有了可乘之机,于是他颠倒黑白,说安锦英与自己一起研制出来了一张可以生男孩的方子,不过安锦英想独吞,自己就这么与他决裂。 瞎话一旦出口就成了泛滥的洪水,所有想生男孩的人一律闻风而动,可是谁都不知道宋尧致的这个方子压根没有得到验证。 里面的几味中药也是因人而异的,是药三分毒,宋尧致被贪念蒙蔽了双眼,他才不管不顾。 只是因为自己在药铺坐诊的时候偶然的一次给一个孕妇把脉,把她的流产征兆给治住了,并且还顺利的生了一个男孩。 从此以后,宋尧致就觉得自己的这幅中药成了怀孕得男的神药。 如此的一发不可收拾,宋尧致自然获利匪浅,不过他很是聪明,从来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名,而且还是打了安家药铺的旗号…… 一百三十六 http://.biquxs.info/

“至于你,庞婶……是你推荐了宋尧致的安胎药给了润缨吧?” 安祈雨此话一出,虽然是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曾经林府的老人儿们有你的姐妹,她们做过稳婆,你没有一心侍候东家,却还三心二意的在外面捞油水,还有竹韵,也是和你们臭味相投。姑母往常如何对待你们的?竟然如此吃里扒外!” 就算是当着林崇柔的面儿,安祈雨训话也是毫不留情面。 “那又如何?有本事你们把我们三个人都交出去啊?交到警察的手里,全北平的人就都知道了,看看这件事闹大了,最后倒霉的是谁!你才是骗子,你才是骗子!” 庞婶倒是找到了很好的一个突破口,于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就这么冲着安祈雨叫嚣了起来。 “我说过要把你们交出去吗?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道理,你进林家的时候就应该知道。”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如其来,可以直戳人心的那种低沉,说这话的人竟然是林鼎阔。 安祈雨惊喜地回头,看到林鼎阔突然出现。 庞婶抛出来的这个问题,确实叫她们几个女人感觉解决起来颇为费劲。 林鼎阔的出现自然是多了一个主心骨的。 他拍了拍安祈雨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大帅,饶命啊,求求大帅了,求求大帅了……” “大帅,姑奶奶,看在我为林家付出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求你们了,饶了我吧……” 林鼎阔的出现显然已经把他们给逼到了绝路上,他的生母润缨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把人交给我吧,你这里是新宅子,有血腥不吉利。” 没有想到谢成肃也会出现。 安祈雨有些吃惊,不过想着林鼎阔和他一起查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一起出现来惩治他们,也是情理之中了。 特别谢成肃还对白洛珍的事情那么上心,至今都不能释怀。 “宵小之辈,我真怕脏了咱们的手。” 林鼎阔显然是压根看不起他们,可是想到自己的母亲就这么个因由死在了他们的手上,却怎么都心有不甘。 于是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就这么相互递了一个眼神。 安祈雨虽然没有亲历,可是看着他们两人把这三个人带走,就知道今天晚上这三个人是有去无回了。 果不其然,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林鼎阔才回来。 他整个人很是无精打采,安祈雨担心他,自然也就睡的浅,一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就立刻起了身。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昨天折腾到后半夜,不累吗?” “我担心你呢,自然也睡不好。怎么解决的?” “马场里,直接就枪毙了。然后用化尸粉给清理干净。我和谢成肃亲自督办,放心吧!” 林鼎阔窝在贵妃榻上,一只手不停的捏着紧皱的眉头。 “辛苦了……”安祈雨的话隐含着深深的叹息。 她主动的给林鼎阔盖好毯子,然后绕到他的身后,用手指慢慢的给他揉捏着颈肩。 “他们不仅仅是你的仇人,也是我们仇人,咱们之间不用着说这样的客气话。” 林鼎阔察觉到安祈雨的动作,于是回头看她,顺势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就把人给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安祈雨整个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她如此的猝不及防,唯有伸手揽住他的脖颈。 一脸茫然的只看了他一眼,还未及反应,人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别闹,你都这么累了,快睡会儿吧,要不然天都要亮了……” 安祈雨手指堵住他吻下来的嘴唇,她自然是心疼他的彻夜劳累。 “你想要孩子,我总要出把力啊。” 他将她的手指从唇边移开,捻在自己的指尖,声音故意压低,在她的耳畔轻轻呵气。 只因为她的敏感就在此处…… 安祈雨实在是难耐他对自己的(撩)拨,就只得与他吻在一处。 地龙里还燃着红色的火焰,木炭已经完全被火焰包裹,在熊熊火焰中那种完全融入的感觉就是互相取暖,互相的慰藉,互相的依靠。 房间里是从未有过的温度,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黎明,他们就这么一室满春。 “干什么去?” 林鼎阔还赖在安祈雨的身上不想起,瘦弱的她被压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好了,闹够了,你就歇着吧,我去姑母那边看看。这一夜,她挺不容易的,身边没有了顺手的人,恐怕心情会不好。” 安祈雨伸手去推林鼎阔。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姑母是有些苛刻,可是并非不通情达理,她能把我生母的事情告诉就知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我自然知道,可是有些事还是多做一些,比少做一些的好。” 林鼎阔实在是有气无力,就这么看着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崇柔果然如林鼎阔所说的一般,她对安祈雨的态度虽然算不上热络,但是也没有厌弃,仍旧是不温不火的样子。 安祈雨自知是难以称她的心意了,于是把客套话说了一些,又安排了几个机灵聪敏的丫鬟伺候着,就从归然居出来。 “阿香,头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幸好你在我后脑勺给弄了一个血袋子,要不然她那一砸可不知道会给我砸成什么样子呢!” “我看看。” 安祈雨也是担心阿香,她把所有的事情都预料到,觉得他们会对自己下手。 既要能抓住人,还得保护阿香,安祈雨也是非常的忧虑,好在一切都算的上顺利,现在也算是风平浪静了。 “现在你和大帅都已经冰释前嫌了,终于咱们能安生了,我这一下也算是挨值了。” 阿香憨厚,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得特别灿烂。 “让你为了我这么受罪,我心里过意不去,阿香……对不起……” 安祈雨的话也说的非常实诚,她确实觉得自己能与阿香做姐妹是一种福气。 “二少奶奶,我……” 金沅现在一旁,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了,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二少奶奶是假冒的。 “我不会说出去的,您待我这样好,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 她已经指天誓日的跪在地上给安祈雨承诺。 “我知道你是个踏实的人,要不然大帅也不会把你放在我身边,放心,我相信你!” 安祈雨给金沅也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百三十七 http://.biquxs.info/

白荣蔚一脸的阴鸷的坐在办公室里,前面堆积如山的文件,还有被他揉成一个个圆球的纸团。 “怎么了?你这是准备把房子点了吗?” 谢成肃一进门就被整个房间里的烟味给熏得一个踉跄。 白荣蔚抬抬眼皮看看他,仍旧一言不发。 谢成肃看看他前面烟灰缸里那堆成小山的烟头,吓得长大了嘴巴,“你不要命了!” 说着,谢成肃就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他必须得透透气,要不然就被这烟味给呛死了。 外面的雪已经把地面全部铺白了,寒风凛冽,夹杂着雪片从窗口就这么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劈头盖脸的就把谢成肃给激了一下,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寒噤,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嘶”字儿。 白荣蔚还是无动于衷的坐在那边,又从抽屉里往外面掏烟。 “祖宗,能不能消停会儿了?!” 谢成肃转头就把烟从他手里夺了下来。 白荣蔚鼻腔里忿愤的声音,没吸上烟,他就一把把桌子上的烟灰缸给摔在了地上。 “有什么话直接说,兄弟我给你扛着!” “萱宁不见了……” 谢成肃一拍脑门,能让白荣蔚这么着急上火的,也就只有她了,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怎么不见得?什么时候的事儿?” 谢成肃连珠炮似的发问。 “两天了,去电影院看完了戏人就不见了……” 白荣蔚这话说的有些喃喃自语,目光投远,十分的落魄。 “找了吗?有没有什么线索?鼎阔知不知道?她父亲怎么说的?” 谢成肃自觉这事儿的蹊跷。 “她在洪家本来就不受宠,现在人不见了,与某些人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 白荣蔚的痛苦溢于言表,他担心极了,却也无济于事。 谢成肃沉默,这件事情对于白荣蔚来说那就是不可承受的痛苦,可是就这么坐以待毙总不是个办法。 恰好此时萧继东进门,谢成肃一把就把他给拉住,“你家大帅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萧继东声调低沉,显然他有些不知所措。 “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啊?” “有。用方颖菲换洪萱宁……” “啊?!” 此话一出,谢成肃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问题越来越严重,眼看着安祈雨的身份就这么要暴露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现在看来林鼎阔与白荣蔚的问题都很棘手了。 谢成肃只觉得心凉半截的感觉,他看着白荣蔚的落寞与痛苦,再想想林鼎阔的矛盾与纠结,他不由得只觉得后牙根有点进凉风的痛楚。 洪萱宁在洪家不受宠,洪家自然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失踪了,闹得满城风雨这洪麟的脸上更不好看了。 所以现在洪萱宁失踪的消息也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已,但是就怕那歹人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要是这么一折腾,恐怕所有人都要遭殃了。 “现在这件事只能是先按着不说,能满就尽量瞒下去。还有盛邵军那边怎么样了?” “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军饷的事情上引过去了,现在她主要是调查军饷的事情,马上就要水落石出,那三具拼接的尸体自然是没空去查。大帅也想了办法,让盛邵军换个地方……” “也好,能缓一时就缓一时,要不然在很是个大麻烦了。” 谢成肃这话说完,接着就看向了白荣蔚,他现在也知道了安祈雨的身份作假…… 更关键的是,现在方颖菲被藏到了什么地方,只有林鼎阔知道。 绑架了洪萱宁简直就是一石二鸟,不仅仅让安祈雨的身份曝露,还离间了白荣蔚与林鼎阔多年兄弟感情,真是够歹毒的。 想想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因为受到了关于安家药铺的一些旧案内容,自己也是与林鼎阔就这么反目成仇,而今轮到了白荣蔚,这其中滋味不言而喻。 “老白,你也要沉住气,咱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谢成肃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其实苍白无力。 “她不过就是个柔弱的女人,等我们想到了办法,不知道她能不能扛得住啊?我想不到那个抓她的人会把她怎么样!” 白荣蔚终于爆发了出来,这几句话基本上都是硬生生的吼到变了音调。 “是,我知道,可是眼下都要顾及到啊,你有没有与林鼎阔谈谈,该怎么办?” “他一言不发,我知道该怎么办吗?难道不应该直接就把方颖菲交出去吗?还要多考虑什么?他一直都是这么的优柔寡断!” 谢成肃承受这白荣蔚暴风雨一般的咆哮,他扔出去的镇纸差点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只带对面的那个大花瓶就没有这么幸运,直接就粉身碎骨,满地的瓷片。 萧继东眼看着白荣蔚这般的狂躁,他也只能是默默无语,等着白荣蔚的暴怒停息。 “白参谋长,大帅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应该引蛇出洞,洪小姐其实现在是安全的,因为他还没有找到方颖菲,自然也不会对洪小姐下手。” 萧继东尽量把自己的语调缓和,想着慢慢的说服自己,也有些试探白荣蔚的意思。 “那都是放屁!现在是萱宁在歹徒的手上,不是他的女人,他当然可以堂而皇之得说这样的话来,要是换成他的女人,我觉得他早就慌神了!萱宁是因为林鼎阔的家事受到了牵连,你们却还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白荣蔚霍然起身,怒气冲冲的样子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言罢,白荣蔚把自己的军装上的扣子全部撕掉,然后整个军装就被揉在了手里,“啪”砸在地上。 “老子不干了!” 他脸上的那道伤疤此刻因为暴怒显得更加狰狞,青筋凸起,那道疤就像是一只形状诡异的蜥蜴,张牙舞爪,跟随着他的盛怒一切扭动着。 “白荣蔚!” 林鼎阔与他的声音一起出现在门口。 “人在马场,萧继东带他去吧!” 谢成肃能很清楚的听出林鼎阔那种压抑的情感,无奈又无助,愤恨又痛心,手握重权可是面对这样的事情,却无计可施,应该就是这样的一种体会了。 老虎好打,苍蝇难拍,大约就是这样的意思。 一百三十八 http://.biquxs.info/

林卓恩这回气的已经整个脸都绿了,叶川玲看着他的脸色也是不敢有轻举妄动,生怕不知道自己哪件事做错了会被他一顿痛骂。 可是现在叶川玲的手里握着非常重要的信息,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林卓恩,或者说怎么告诉林卓恩最合适。 “你站在哪里干什么?” 林卓恩这会儿正愁没人撒气,就看到了叶川玲,她颇有些局促。 “霖园那边出事了,我想着官猛不在,大概你还不知道庞婶,宋尧致,连带着竹韵好像都失踪了……” 叶川玲规规矩矩的给林卓恩回报。 林卓恩抬头看着叶川玲,就这么审视的眼光恨不能用目光把她刺穿。 “就这些?” “呃……就这些了……说是这三个人串通一气偷了霖园好些东西去黑市上卖,所以就被撵出去了,至于后来的事儿,就都不知道了。” “偷了什么?” “好像是一些金银首饰,还有补药,比如鹿茸,灵芝,人参之类的。” 林卓恩拧了一下眉头,现在他因为自己在上海的船被沉的事件正烦心,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些去不了他的眼了。 “成天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儿,没有点别的正经事情,少来烦我!” 听了林卓恩这么不耐烦的吵嚷,叶川玲也就识趣的转身出了林卓恩的书房。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己现在在林卓恩这里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唯有因为林彤武的关系,她还能当一个有背景的亲妈做个摆设。 与其是这样的处境倒不如换个方式…… 比如那天林家的那位二少奶奶主动来找她——和解…… 她姑且认为这就是在和解了。 “大嫂,今天邀你来霖园看看,咱们妯娌之间也算相处的不错,理应聚聚。您说是不是?” 叶川玲但是看不出来她这是唱的哪一出了,于是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没有回应一个字,就只是四处观望了一下霖园周围的环境。 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似乎有些轻率了,现在这位林家二少奶奶对自己的态度颇有些请君入瓮的感觉。 她定然是要跟自己有什么事情要说的。 可是她却仅仅是因为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还带着那么一丝邪念就这么轻易得来到了霖园。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现在只是自己与她两个人了,也不知道蓉妈去了哪里。 “大嫂觉得这霖园如何?” “都好,都挺好的。” “不如,大嫂也搬过来住?” “呃……” 这么直接的邀请,真是有点叫人莫名其妙又受宠若惊。 显然叶川玲的心里,她是羡慕这个二少奶奶的,林鼎阔对她宠爱有加,为了她甚至另立门户。 林卓恩对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心思,还有那个赵闻桥…… 叶川玲内心叹息:自己遇人不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大嫂……其实咱们有很多机会换个活法,您为了小武也是劳心劳力,自己却没有一天过的顺心遂意,操心着林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是辛苦至极。甚至有时候,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留不住,这又是何苦呢?” 叶川玲惊讶于安祈雨把话说的这么体己,她们之间合适竟然是这般的亲密关系? 有些感动也有些疑惑,更有些惊讶,还有些忐忑。 听闻宋尧致,庞婶,竹韵刚刚住进了霖园就被撵了出去,且下落不明,这个二少奶奶的手段看来真的不是那么很简单的。 林崇柔身边的人她都敢动,而且这么的干脆利索,甚至都没有听林崇柔有任何的不满。 她的这个霖园真是非同凡响。 “呵,妹妹这话说的还真是深得人心,我这么多年也就挨过来了,倒是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样吧,咱们之间也不用打哑谜了,我领大嫂见个人,相信大嫂就什么都明白了。” 安祈雨干脆也就不在跟她绕弯子了。 叶川玲惊讶于自己看到了现在赵闻桥,他似乎比那个时候更加的精壮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局促,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叶川玲,带着一丝凄苦的笑意,有点讽刺还有点荒唐的意味。 “你……” 这个死而复生的人,他曾经就那么毫不犹豫地吃下自己奉林卓恩之命送来的有毒饭菜…… 她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 后来的日日夜夜里,她都梦到过七窍流血的他,就那样龇牙咧嘴的冲着自己笑。 而现在却发现他还好端端的活着,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大少奶奶……” 赵闻桥木讷的回应了一句,此种久别重逢的场面着实诡异。 面对着曾经下毒害自己的凶手,赵闻桥死而复生的复杂心情真是难以言表。 “我……当初我不想害你的,我是没有办法的,我……闻桥……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叶川玲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架,就这么瘫软在了地上。 “地上凉,快起来!” 赵闻桥还是上前一步,把她揽在了怀里,然后就这么与她抱在了一起,叶川玲也就毫无顾忌的哭了出来。 安祈雨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丝毫的意外,她也是觉得叶川玲可怜,于是就默默的转身离开,将他们两个人单独留在了这个暖阁里。 虽然看着不怎么道德,可是毕竟也是一对有情人,林卓恩给不了叶川玲的,赵闻桥都能给得了。 而且,安祈雨他们现在的处境也确实需要利用赵闻桥把叶川玲给拉拢过来。 云流苏绑架了洪萱宁,安祈雨这个身份眼看就要曝光,她不怕身份曝光当不上这个林家二少奶奶,也不怕离开林鼎阔,她就怕林鼎阔会因为这件事而被牵连。 中央军里政府里还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林府之中还有林卓恩在虎视眈眈…… 她必须要先一步考量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是林鼎阔救了我,找了很多的草要给我灌下去解毒,我这才活了下来,被扔到乱葬岗子也不过是林大帅中央军中的一个被枪毙的逃兵。” “他竟然会出手救你……” “自然也是想拿住林卓恩的把柄,所以才救我。现在我的外宅中老婆都已经改嫁去了外地,所以我也算是个死人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赵闻桥这个人。” 看着赵闻桥那落寞的表情,叶川玲能明白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赵闻桥当时还想戳穿二少奶奶的身份,可是林鼎阔没有要他的命,林卓恩却已经借此机会痛下杀手了。 一百三十九 http://.biquxs.info/

萧继东没有让别人打扫白荣蔚的房间,他亲自在房间里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特别是在捡起地上散落的军装扣子时,十分的为难,他能体会白荣蔚当时的那种心境。 洪萱宁真是够倒霉的,这么一个飞来横祸就摊到了她身上,也难怪白荣蔚如此疯狂。 安祈雨说宋尧致他们三个人绝对不止是只在药剂上,他们这种唯利是图的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三个怎么可能就此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夜里就要与云流苏交换人质,用方颖菲换洪萱宁…… 地方还是在马场。 安祈雨说她也要来,洪萱宁是因为自己而惨遭绑架的,她有责任,她对不起洪萱宁,也对不起白荣蔚。 至于方颖菲,她看着现在的她就像个傻子一样,每天痴痴呆呆,完全不知所以然的德行,安祈雨都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怪她。 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方颖菲流过产,现在又失了忆…… 这算报应吗? 可是她遇到了林鼎阔,而且这个男人对她死心踏实的好。 她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一切都可以从今天开始与方颖菲一刀两断了吧。 夜用它的深黑色将一切都掩埋干净,方颖菲被包裹得很是严实,从马场下面的弹药库中被带了出来。 云流苏远远的看着她,在漆黑的夜里那是一双与夜一样沉静的眸子,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像是没有生命一样。 “萱宁呢?” 白荣蔚一把按住了方颖菲的肩膀。 对面只有一个轮廓,看不清楚具体的人。 “荣蔚……” 声音很是清楚,就是她,白荣蔚心头上猛的一颤,就像是被人刺了一针,疼了一下,然后有血液渗出又迅速地凝结。 紧紧地在他的心头缠绕着,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放人。” 云流苏开口,他的嗓子就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嗓音是软趴趴的,就像是一只半死不活的羊羔在挣扎着。 他原本是个旦角,原本是瑞升班的台柱子。 洪萱宁就这么被云流苏轻易松开,她慢慢的往前走。 白荣蔚同一时间也把方颖菲给松开,但是她不知道往前走,也不知道往后退,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个木偶。 云流苏自然是先一步上前,主动地把方颖菲拉在怀里,这样他才能安心踏实。 林鼎阔就在对面,目光冷峻的看着这一切。 心中说不来的五味陈杂…… 寒夜里冷风骤起,把他的大衣裹了起来,冷意侵人,林鼎阔不自觉的往旁边的安祈雨看去。 她倒是颇有定力,单薄的身子在烈烈寒风中始终笔直的挺立着。 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也能感受到她的坚定意志。 见到白荣蔚已经将洪萱宁接到手中,往这边走来,安祈雨主动地往前凑了过去。 显然她也是担心洪萱宁的安慰。 “砰砰砰”是连续的枪响声,洪萱宁还没有来得及跑到白荣蔚的身边,她就被突然撞开。 “丫头!” 谁都没有想到中枪的人竟然是安祈雨。 她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冲了过去,一把撞开洪萱宁。 瞬间,鲜血淋漓,可是在这样的一个深夜里,血却看不清它原本的颜色,只是浓稠得像化不开的 林鼎阔眼疾手快把安祈雨一把抱在怀里,就地打了一个滚,就掩身在汽车的后面。 萧继东与白荣蔚立马还击,可是这黑灯瞎火的却什么人都看不清。 云流苏只将方颖菲整个拥在怀里,一路狂奔逃命。 “丫头,你怎么样了?”林鼎阔接着一点点的火光,看安祈雨身上的枪伤。 她的这一枪正好打在了心口处,那厚重的白色大衣中不断地渗出浓稠的液体。 林鼎阔怎么按也按不住,最后他的手上也满是鲜血。 “大帅……” 她看着林鼎阔痛苦的样子,努力的让自己微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慰她,可是那一丝残存的呼吸,就只能说出来这两个字。 安祈雨的手指半抬在空中,还没能触及到林鼎阔的脸上,就陡然滑轮。 “丫头!丫头!” 林鼎阔看着安祈雨合上的眼眸,不敢置信的伸手在她的脖颈处探了一下,然后就把人死死地搂在了怀里。 那种撕心裂肺的呼唤,比刚刚的枪声有过之而无及。 安祈雨就这么没了…… 她就这么在自己的怀里没有了气息,被冻得通红的脸上已经冰凉得与雪地无异。 “大帅,先回府中。” 萧继东好不容易确定下来现场的安全就立刻赶到林鼎阔的身边。 林鼎阔抱起安祈雨,急急忙忙的窜进车里,萧继东迅速发动车子,汽车在雪地里打了转,一个急刹车的转向就扬长而去。 白荣蔚知道洪萱宁已经跟林鼎阔的车子走了,自然也就不用那么担心。 他毫不犹豫的把云流苏的车子车胎打爆,自然也就将他和方颖菲全部扣下。 这里毕竟是马场,中央军的地盘里到底是白荣蔚更容易做主。 云流苏被白荣蔚用枪指着脑袋,方颖菲惊恐的看着这一切,瑟缩在角落里,完全是恐惧与陌生的感觉。 她就像是从另一个地方来到这里人,所有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充满了威胁与恐吓。 她怕极了…… 几个士兵就把他们两个人都给从车上押了下来。 “救命,救命……”那是一种凄厉的悲鸣声,这样的方颖菲是云流苏从未见到过的。 “别怕,菲儿,我在,不要怕,我是云流苏,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云流苏把方颖菲搂在怀里,不停的安慰着。 白荣蔚看着他的样子,自己也是那种至情至圣之人,自然也是明白他这种情愫的。 可是现在的局面一片混乱,他就不能这么轻易把这两人放走。 好在这两个人现在的情形也是非常明白事理,他们没有负隅顽抗的离开,就说明了一切。 云流苏愿意跟白荣蔚在马场交换人质,主要也是考虑到方颖菲现在的状况,她的失忆已经让整个人都彻底变了。 如此寒冷的夜晚,为了方颖菲,云流苏也是做出最大的让步。 一百四十 http://.biquxs.info/

“丫头,丫头,你别吓我……不要,你不能丢下我!丫头……阿雨!” 林鼎阔恨不能哭得呼天抢地。 这一夜的霖园,在风雪中悲泣着…… “怎么样了?” 林崇柔得知了消息,自然也赶了过来。 萧继东眼神黯然,只是摇了摇头,就这么给了林崇柔结果。 “别人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要掺和进啊?平白无故的就这么……” 林崇柔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特别愤怒,可是还有些无奈与不甘心。 她这会儿气的直哆嗦,手里攥着的铜暖炉,这会儿的上盖都被她抖得“当啷啷”做响。 “这……连夜给上海那边发电报,告诉亲家,方家大小姐病逝了。” 林崇柔努力的让自己呼吸平顺,这个时候能拿得了主义的人,自然也就只有她了。 轻轻的推开房门,看到林鼎阔就那么呆滞的眼神,一身军装完全没有本该的平整,大衣也不脱,就这么抱着安祈雨坐在冰凉得地面上。 前面的地龙里火光暗淡,在这个光景全无房间里,红色的火光时有时无地卑微跳跃着,就像是一个个魂魄离散却还挣扎着小鬼,特别的诡异。 “阔儿,你别这样,日子还要过下去的。” 林崇柔尝试着想把他给从地上拉起来,可是她完全没有这个能力。 林鼎阔不仅仅是表情呆滞,他整个人都已经被抽离了灵魂,完全瘫软如烂泥。 “不要碰我,都出去,我不想看到任何人!都出去!出去!” 他疯狂的嚎叫,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悲惨,喊到嗓子已经完全破音,犹如野兽,没有人性的咆哮着。 林崇柔甚至都被吓住了,她想过他会是何等的悲伤,却没有想到他整个人都已经走了形…… “这可怎么办啊?阔儿……” 林崇柔赶紧缩回来拉他的手掌,被吓得着急,便也哭了出来。 “姑奶奶,要不然您先回去,大帅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会缓过劲来,您给他一点时间,毕竟少奶奶没有了,他心痛啊!” 金沅在一旁赶紧扶住了林崇柔,哭地眼泪涟涟的还得给林崇柔安慰。 “好……你们几个人一定要照顾阔儿,不能让他再出事了,听到了没有?!” 眼看着这样的情况,林崇柔只得承认这个丫鬟说的没错。 她也就抹着眼泪,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姑奶奶放心,您要保重身体啊!” 金沅将林崇柔扶了出来,交给金霞,看着她们两个人走远了这才搌了搌眼泪,回到房间里。 白荣蔚这边给云流苏和方颖菲安排的地方不再是马场的地下弹药库,而是换到了霖园后面的配房里。 这里本是夏天时候用来储藏新鲜水果用的,现在是冬天,就空置了起来。 云流苏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是一个仓库,可是床铺被褥一概准备的很是齐整,就连洗漱用品也都一应俱全。 他冷笑了一下,“是不是应该多谢大帅啊?” 这个反问的口气叫人很不舒服。 白荣蔚怒目相向,脸上的刀疤又被强行拉扯的变了形。 “以你们现在的的情况,在这里最是安全,”白荣蔚又把眼睛暼向了一旁惊魂未定似的方颖菲,“她现在这个样子,跟你又是这样的关系,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看看这里的条件,应该有数。自然没有人留你们,可是你们去哪里,都不会好过这里。” “好,既然盛情难却,我们会好好的在这里待着。” 云流苏点了一下头,他必须承认白荣蔚说的很对,可是仍旧想要嘴硬一番。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那三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白荣蔚想着既然大家已经算是握手言和,那么很多事情一次问个干脆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我本来是想要给林鼎阔示好,那三具尸体都是得罪过他的人。特别是那个男人的尸体——孙舟一,这个人你们知道吗?他可不是个善茬儿。” “孙舟一?” 白荣蔚努力的在自己的脑海里寻找与这个名字有关的所有信息,只可惜是空白。 “再不然就问问林家的大少爷,还有苏巍信,这两个人应该都熟悉他。我……” 云流苏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他扶着方颖菲在床边坐下,认真的给她把散乱的发丝掖好,再把她冻得冰凉的双手在掌心捂热。 他现在的眼眶里用的就是孙舟一的眼睛,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出口。 从刺杀华越林之后,他就一直被孙舟一控制着,与方颖菲失去联系,要不是自己找到了一个机会将孙舟一一击毙命,恐怕到现在他还被困在上海。 那个时候他的眼睛因为炸弹的原因被彻底炸毁,当时他也以为自己会就此失明。 却没有想到,自己被软禁的隔壁竟然有人,他时不时的就会听到墙壁被悄记得微弱声音。 原来孙舟一除了关着他一个人之外,隔壁还有一个姓冷的大夫——冷印燊。 这个老头六十来岁,但是看上去却也不过就四五十岁而已。 他听到了敲击声,也就在黑暗中摸索着敲击墙壁回应。 久而久之,两个人就这么熟络起来,冷大夫用吃饭的半截断面瓷勺子在墙上就这么挖出来一个鸡蛋那么大的小洞。 就这样两个人靠着这个在床铺后面的小洞联系了起来,互通姓名,这才知道原来孙舟一是个“两面派”。 他本来是受雇于青岛的海龙帮,但是因为自己陷害同门兄弟,本应该被绞杀,却不想被他买通了守卫逃脱,后来四处游历,靠着自己的精明与狡诈同时在几个东家做着不同的幕僚或者杀手。 投奔过镇武军,做过青共会的理事,也给林卓恩做过事情,甚至还与韩深有过交情。 这样一个身份多重,滑头如鲶鱼的人,自然是特别大的一个威胁。 至于这个冷大夫,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夫,结果他发现冷印燊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平日里也总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大夫,其实深藏不漏,特别是他竟然可以做一些中医上的手术。 于是孙舟一就让他给自己的脸面上动了刀子,把自己给换了一张脸皮,这样曾经的仇家就再也认不出来了。 手术成功之后,孙舟一又不放心,就把冷印燊给关了起来。 这一关就是四年…… 一百四十一 http://.biquxs.info/

方敬槊回来之后的这几天都在房间里闷着,只不过不是他心甘情愿的,而是被逼无奈,他回上海之后的第二天就去了望春楼,在楚金凤那边醉生梦死了两天一夜之后,硬生生的被方冠中一个电话给吼回了家。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德行有亏,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除了醉生梦死,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与许黛芊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就这么断了,他一时之间还没有适应过来身边缺了女人的感觉,所以自然就需要别的女人来填充。 楚金凤与方敬槊之间的关系是恩客,也是知己一样的朋友。 他需要透口气,自然要找这样的女人来倾诉。 好在方敬槊不是傻瓜,他也不会把所有的事情说得这么直白。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有人愿意陪着他喝酒解忧,这就足以。 只可惜楚金凤却不是个仅仅会周旋酒桌,床笫的女人,她的酒量极好,灌醉方敬槊自然是不在话下。 而这一切正好就是林卓恩所需要的。 “他妈的,老子我在上海的时候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谁不是忌惮我方敬槊几分,到了北平的地界都他妈的给我脸色看,就连个黄毛丫头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楚金凤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手上却不闲着,明知道方敬槊已经喝的颠三倒四,却还得接着灌他。 “那是当然了,您是谁啊,咱们上海滩有几个不知道您方大公子的,哪个黄毛丫头这么不识抬举,竟然拂了您的面子,喝酒喝酒别跟那些不识抬举的货色计较。” 方敬槊就这么又端起来酒杯一饮而尽,整个人东倒西歪,终于舌头都捋不直了,终于在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没有抗住酒劲,整个人都栽倒在了桌子上。 楚金凤一脸轻蔑的看着烂醉如泥的方敬槊,挑了挑柳叶眉,嘴角都凉薄,叹了一口气,便叫人开车把他送回方府了。 “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变凤凰的丫头,应该就是那个阿雨吧!”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 真是各人有各命,这个丫头或许天生就该有这样的一个归宿吧。 方冠中看着儿子喝的就跟一滩烂泥一样,气得就想狠命的打他一顿,可是方夫人就在一旁看着,他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动手。 杜义宽一盆热水就给他直直的浇了下来,这么毫不留情面的做派着实让方夫人有些敢怒不敢言。 她干咳了好几声,想提醒方冠中,可是他都没有阻止,甚至还丢给自己一个特别凶狠的眼神。 方夫人这回就彻底没有了底气,也就只能心里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只能是自己紧攥着拳头,揪着心,希望方敬槊赶紧醒酒,就不用再遭此大罪了。 好在方敬槊大约是听到方夫人内心祈祷,两桶热水劈头盖脸得浇完了,他也就清醒多了。 人在浴桶里,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的人,喘着粗气,不停的咳嗽。 “好了,人醒了,不要再浇了!” 方夫人立马制止了杜义宽的动作。 “儿子,明天咱们就得启程去北平了,你赶紧醒醒酒,擦干净身上,换了干净衣服,喝完醒酒汤,好好睡上一觉吧。” 在方冠中还没有发飙之前,方夫人先一步上前,用手帕擦拭着方敬槊脸上的水渍,然后好言相劝一般的安抚他。 “行啦,你就回去吧,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操什么心!” 方冠中实在是看不惯自己老婆这么护犊子的做法,立马撵人。 方夫人自知孩子有错,自己也确实溺爱,自然也就不吭不哈的默默走人了。 “噗!” 方敬槊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却还是昏沉着脑子,一脸的茫然无措,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胡话。 “伺候好少爷!” 方冠中气得转身摔门而去。 翌日,方敬槊头脑昏沉沉地就被叫醒了。 他扶着额头,摇晃着脑袋,不耐烦的问:“什么事啊?一大早都不消停!” “少爷,今天的火车,要去北平了。” “啊?去北平干嘛?我不是刚从北平回来吗?” “大小姐殁了,林府最近要发丧呢!咱们是娘家人,自然要过去的。” “什么?!” 听到杜义宽这句话,方敬槊的眼睛突然瞪大,头也不疼了,身子也不软了,惊讶得恨不得能从床上蹦起来。 殁了的意思是…… 死了?安祈雨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死的?” “说是因为中秋节那天中枪,之后就一直没好,北方天冷,枪伤复发,就死了。” 方敬槊沉默,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林鼎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安祈雨真的死了吗? 方敬槊搜了搜自己的脑袋,然后利索得穿衣服,就匆匆忙忙得上车,又赶上火车…… 不过是十日未见的北平城,现在寒意更浓,几场雪之后,深冬的凄冷叫人无法抵挡。 方家人原来在北平生活过,后来到了南方,慢慢的就适应了南方的气候,现在又回北方,竟让觉得这种寒冷叫人有些受不了。 不过,毕竟这门亲事还是他们两家,现在不管死得是谁,方家都得来北平,毕竟人是从他们家嫁出去的。 葬礼是挪到林府老宅办的,这是林崇柔的意思,说是当初人就是从老宅嫁进来的,现在自然也是要从老宅出殡。 林卓恩脸色很是难看,这老宅还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事这里摊不上,出殡发丧这破事,倒是想着回来了。 看看这满院子的白布,扯天扯地的布满了所有角落,就连园子里的假山都没有落下。 大厅中间摆放着棺材,两旁是挽联,还有排成两列的花圈,上方垂挂白幡,周围全部都是白花…… 林鼎阔一身白衣白裤,满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在灵堂的角落里坐着,如果不是仔细看,甚至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林府的人都忙活着张罗丧事,迎来送往的,也是叫人不得安生。 管家老庄着急忙慌的就往灵堂跑来,给林鼎阔汇报——方家人到了。 一百四十二 http://.biquxs.info/

叶川玲也是穿了一身缟素,没有了平日里精致的妆容,就连头油也没有涂抹均匀,眼睛红肿,整个人看上去也是邋遢了些。 她想着这样当大嫂也算是合格了,虽然不能直接为弟媳妇儿披麻戴孝,可是这么一身打扮,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会儿听说方家人已经到了林府,她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形容,感觉自己应该是有那种悲痛欲绝的状态了,这才捏着手绢出门。 还没有到大厅,就听到唢呐声声,哭嚎阵阵,显然方家已经开始奔丧了。 林鼎阔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种陌生感就像是现在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目不转睛,无悲无喜…… “女儿啊,你怎么这么薄命啊?我苦命的孩子啊!……” 方夫人绝对的声嘶力竭,哭得十分投入。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悲痛欲绝,确实叫人非常动容。 方冠中则是一个劲儿的叹气,皱眉,他说什么都哭不来,毕竟死得人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替嫁的丫鬟而已。 “你到底把我妹妹怎么了?她才来北平多少时间?就这么惨死了?你混蛋!” 方敬槊毫不犹豫的就把一旁神情呆滞的林鼎阔的脖领子给揪了起来,一顿质问,那唾沫星子全都喷在了林鼎阔的脸上,可是他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赎罪一般的任打任骂,让方敬槊有些挫败感,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反应,他不够解恨,又把另一只手抬起来,攥成拳头,却被方冠中呵斥住。 “别闹了!” “父亲!……” 方敬槊睚眦欲裂地仍旧不想放过林鼎阔。 上次他因为方颖菲逃婚的事情在他这边吃了亏,这会儿终于可以有反击的机会了,他就绝对不会错过。 “他也不想出这样的事情天灾人祸,不可避免,你这般闹腾毫无道理!” 方冠中自然是还不能忘了林鼎阔的关系他才得了财政司司长的职位,为了一个丫头撕破脸皮,真是得不偿失。 “抱歉……” 林鼎阔终于开口说话了,耷拉着脑袋,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两个字说的艰难,甚至有些喑哑。 “节哀,节哀……” 方冠中看得出来林鼎阔的悲伤不是因为他的女儿,而是因为他喜欢的这个丫鬟。 那时候他们第一次来北平找方颖菲就知道林鼎阔对于这个丫头不一样的感情。 所以方冠中这“节哀”的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别的深意,客套而已。 林鼎阔费力地抬了抬嘴角,那不是微笑的样子,那是一种带着冷嘲热讽的表情,颇有些尴尬。 他不待见方家人! 察觉到了林鼎阔的深意,自然也就不再多做停留,这件事就这么算是完结了。 从此之后,林家,方家,应该就可以一刀两断了。 方敬槊恨恨的看着林鼎阔,被方冠中生拉硬拽的给弄走。 一场闹剧而已…… 大家竟然都演的这么逼真。 叶川玲这个时候赶紧上前,扶着很是激动的方夫人,特别悲痛地跟着劝解,宽慰,这满眼的悲怆而今都化作荒唐。 方家人就这么在林府大闹了一通,说什么也是方家的大小姐殁了,自然得有这么一出戏的。 林鼎阔叹了一口气,便起身离开大厅。 房里已经摆放好了饭菜,都是最合他胃口的,可是现在他一口都吃不下去。 圆桌只有他一个人,对面空空如也,饭碗筷子调羹也只是单人份。 这个鳏夫,还真是不好当。 林鼎阔压根没有胃口,就这么用筷子把桌子上的饭菜都给戳到完全变凉。 “阔儿,你不能这样下去,你还要执掌中央军的,如此消耗自己,那可怎么得了?” 林崇柔一下就能猜中林鼎阔的德行,于是中午饭匆匆吃了几口,就赶紧过来开解他。 “是,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林鼎阔叹了一口气,可是始终没有要吃饭的动作。 “给大帅热热饭菜去!” 林崇柔看着丫鬟们也是无精打采的,这样的时候都没有了眼力见儿。 金沅红着眼睛赶紧收拾一下,端着饭菜就进了小厨房。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你们的大帅伺候好咯,谁也不许不带脑子当值!听到没有?!” 林崇柔难得会把话说得这么大声,整个东院的人都噤若寒蝉的规矩听着。 最后老庄上前,扶着林崇柔,宽慰她莫要动气伤身。 “大帅,许家人前来吊唁。” 萧继东一身素白,面容憔悴且黯然,语气也沉寂非常。 “好。” 林鼎阔整理了一下衣衫,就站起身来准备再回到灵堂。 “你饭还没吃呢,我去!” 林崇柔把林鼎阔制止住,自己就往灵堂走去。 林鼎阔看到姑母这么坚决,自然也就不好推脱,于是自己就安稳坐下来吃饭。 其实内心里,他是真的不想见到许黛薇,自然也是不想去的,不过人家登门吊唁,他说什么也得应付一下。 现在有姑母替他出头,他也就正好把这个麻烦扔出去。 他能看得出来,许黛薇是有些怵林崇柔的。 进到许家这一对姐妹身着白衣,手捏素帕,满脸悲切,倒是特别的真情实意。 “林家姑母,我父亲重病不能前来,所以就让我们姊妹两个代为吊唁,希望不要介意。” 许黛芊对于林崇柔特别的恭敬。 “不用这么客气,咱们怎么说也算是亲戚,你表姐这几日也是为丧礼操劳,辛苦非常。你父亲的病可好些了吗?我听说你远赴东北买药,一个姑娘家可真是不容易啊!” “还好,父亲用了虎骨做药引子,现在感觉筋骨舒服了很多,不过他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也只是暂时缓解而已。” 林崇柔和许黛芊就这么随意闲话着,那边叶川玲就已经进了门。 “听说两个妹妹来了,我这才放下饭碗就赶紧过来。” …… 听着这些闲话家常的内容,就在灵堂里这么随意的你一句,我一句,恐怕在许家姐妹一进门哭完了丧之后也就变了味儿。 比着方家的那一场大戏,许家姐妹这么“悠然自得”,真是大相径庭。 虽然如此,但其中的深意只有一个,这个林家的二少奶奶终于一命呜呼了,碍眼的人走了,大家的一切似乎有了新的开端。 她的死,在有些人的眼里是喜讯。 一百四十三 http://.biquxs.info/

“也不知道鼎阔哥哥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很伤心啊?有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看到他,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林崇柔倒是没有想到许黛薇竟然能说出来这样话,多少有些惊讶。 回想这么多年,她对林鼎阔的感情始终都是特别真诚的。 现在安祈雨死了,鼎阔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着,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许家没落,才选择了方家,现在看来倒是不如许家这个丫头来的实在些。 而且叶川玲与许家有亲,这样也会避免林府中的一场内斗。 家宅安宁,林鼎阔就可以在外安稳的执掌中央军,这倒不失为一件幸事。 林崇柔倒也是不急于一时,关键还要说服林鼎阔,她这个侄儿可不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眼看着他对安祈雨的拿饭深情厚谊,此时还在新丧之中,若是就此提起这新聘妇的事情,反而会惹得他逆反,倒不如让许黛薇多来林府走动走动,等待水到渠成的大好时机。 说不定到时候,不用她张口,林鼎阔自己就会倾心于她。 那么林崇柔也就不用多费这么的心思了。 “他那样的人自然是食不下咽了,这人啊,重情重义并不是坏事,可是有的时候就会害了自己,……” “那么等下次我来看看鼎阔哥哥,这个时候他更需要别人的安慰,可不能熬垮了,军中还有一堆事务等着他去处理呢。” 如此深明大义,这番话更是深得林崇柔的喜欢。 “你这么懂事,那就多来走动走动,咱们是亲戚,说话都没有外人了。” 许黛薇一下就明白了林崇柔的意思,“多走动”,那么就是默许了她接近林鼎阔,看来这个林家姑奶奶已经有了更好的打算。 许黛芊虽然表面上是跟叶川玲说话,可是林崇柔和许黛薇之间所说的事情,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叶川玲也听的很清楚,可是她现在的私心是压根不想让这个表妹进林家的门儿。 要不然早在一开始,她就会尽力撮合了,有的时候人是需要保持距离的,特别还是她们这种亲戚关系。 宁愿是那个替代品,也不想要这个小丫头…… “今天多亏你们来,改日我也去看看舅舅,天寒地冻的,跟我到暖阁里去喝口热茶,暖和暖和吧。” 叶川玲赶紧插话,结束她们之间的那种“暗示”与“默契”。 许黛芊的表面功夫做好了,也就不想多做停留,毕竟这里是林卓恩的家,她就怕万一遇到,那就真的置自己于困境了。 她从东北回来,这一路上吃尽苦头,还感染了风寒,差点又被东北军和镇武军扣住,小命都去了半条。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这似乎都是命中注定的。 叶川玲领着人进暖阁的时候,恰好林卓恩就在。 许黛芊一愣,这种场景下见面实在是叫人觉得心里难受,那种七上八下的滋味,简直就是全身都在被蚂蚁啃着一样,本来天气就冷,再加上她的风寒还未痊愈,这回看到林卓恩必然的雪上加霜。 而他,就像是特意等在这里一样,转意侯着她的到来。 眼神迎送一下,他们两个之间心照不宣,可是还得不能言明。 这是一种煎熬,许黛芊想不明白为什么林卓恩非要置自己于尴尬的境地? 他们两个人背地里有什么样的勾当都可以正常相处,可是现在面对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感觉就像自己被扒光了一样,那种羞耻感涌上心头就是满满的酸楚与苦涩。 许黛芊眼眸波就转中所渗透出来的惊恐与抗拒,他却很坦然,仿佛很享受这样的场面。 叶川玲招呼丫鬟上茶上点心,众人就这么落座。 彼此之间都是熟悉非常,自然也就不用多打招呼,无非就是接着刚才的话题东拉西扯。 许黛芊如坐针毡,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都忘了自己是刚喝完茶,还是准备端杯入口。 林卓恩似笑非笑的时不时瞄一下许黛芊,把她所有的忐忑和慌乱都尽收眼底。 在他的心里,自然还有着“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的观念,虽然自从他的腿断了之后两个人之间早就没有那种作为,可是到底她曾经做过自己的女人。 方敬槊与她之间也不过就是露水情缘。那时候,他想把她送给他,是觉得有利用价值,而现在自己的船在上海被烧毁,他压根就没有了可以拉拢的价值了。 如今,他就算不要她了,可是也要掌控着她,这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病态。 至于叶川玲在场与否,早就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他们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是做得太荒唐。 “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里里外外都要忙活,自己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谁都不准添乱就是了。亲戚之间常走动,切莫生分了。” 林崇柔把这话说的自然而然,当然大家也都明白她的意思。 林家二少奶奶殁了,内忧外患一大堆,要的就是自己家人团结一致。 “姑母放心,二弟现在很是需要有人安慰,他与弟妹伉俪情深,突然失了心中去爱,自然是非常痛苦的。家里有什么事都交到他大嫂的手上,旁的事情也没有外人,我虽然身子残废倒也是能帮的上多少就帮多少吧!” 林卓恩把玩着手里的虬角扳指,话说的特别漂亮。 “想想鼎阔哥哥那个样子我就觉得伤心,要不是觉得他昨晚上没睡,我就一定要去看看他的……” 言罢,许黛薇的眼泪也已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赶紧用手帕拭去。 许黛芊一言不发,就这么像个局外人一样,只是默默地坐着,不冷不热的样子,颇有些不近人情似的。 又多坐了片刻,许家两姐妹便起身告辞,这一天也就日落西山,转眼就到了傍晚。 林鼎阔补了补觉,因为肚子饿就这么悠然转醒,家中的丧事也是叫他劳神费心。 “下午还有谁来了?” “也没有别人了,就盛家,还有谢家。因为没有外人,我就说您悲伤过度,不便出来迎接,白事总管都一一谢了礼,等您有空过了三天的热孝再去回访就是了。” “好,就这么办了。” 林鼎阔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又酸又胀,头疼好了很多,但还是觉得昏沉沉的。 眼看着这落日余晖撒在残雪之上,照应出来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他竟然就这么没来由的发呆。 “丫头,晚上吃云吞好不好?” 随口问出来的的一句,萧继东还没有吃惊,林鼎阔就这么被自己吓住了,安祈雨没了,他的丫头不在这里了…… 一百四十四 http://.biquxs.info/

方颖菲双目呆滞的就这么缩在床铺的墙角最里面,双手抱膝,身上被盖了厚厚的棉被。 云流苏小心翼翼的把炉火里的火苗给拨弄的更加旺盛。 然后又打来清水,细心的给她梳洗打扮,方颖菲自始至终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得不到回应,可是云流苏也不放弃,林鼎阔说方颖菲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应该是爆炸的时候伤到了脑袋,所以把一切事情都忘了。 他需要努力的让她回想起来…… “来,喝一口粥。” 云流苏端了粥一勺一勺的喂在方颖菲嘴边,她却还没有反应,甚至连嘴都不张一下。 “菲儿,你看看你,现在都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你多少吃点东西,好不好?” “你是谁?” 她满是疑惑的拧着眉头问他。 “我……我是要娶你进门的人。” 云流苏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 “菲儿,你好好把饭吃了,我让冷大夫给你看看病。一定要把你给治好……然后我们远走高飞。” “好……” 方颖菲木讷的点了点头,依言将白粥喝下。 然后又缩回到被子里,双眼失神的望着云流苏。 白荣蔚也很是遵守承诺,下午的时候就把冷印燊带了过来,之前林鼎阔交代要把方颖菲给彻底治好,这样就能知道当初到底的逃婚是个什么具体情况。 冷印燊此人,本来是曾经的皇宫御医,可是因为朝廷没了,大清已亡,他就从宫里流浪了出来,没有了皇家做靠山,他就凭着自己的拿手医术养家糊口。 艺高人胆大,好开始也就是望闻问切,抓药,问诊,后来军阀混战,眼看着大批的军民伤亡,“医者父母心”,于是他在军营中也练就缝合,正骨,甚至接骨,移植器官的本事他也能驾轻就熟…… 那个时候,他与云流苏就合力杀了孙舟一,然后又把孙舟一的双眼移到了云流苏的眼睛里。 若不是冷印燊的医术高明,云流苏自然也就没有重见光明的一天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见人……不要碰我,救命啊,不要碰我!” 谁都没有想到方颖菲看到了冷印燊之后疯了一样的拒绝,甚至拿头撞墙,挣脱所有人的束缚,就要往外冲,那种惊悚的表情叫云流苏实在是不忍心强迫她。 冷印燊远远的就这么瞧着方颖菲各种发疯,抗拒医生,眯了眯眼睛,也就不能多说什么,仅仅撇了一下嘴,不动声色得就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云流苏十分抱歉地对白荣蔚说:“不好意思,她这般模样,我实在是不忍心,要不然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开导她一下再说吧。多谢了。” 云流苏双手抱拳,表示歉意。 “多余问一下,令夫人还好吧?有没有吓到她?” “没有,她一切安好,现在就正在调养之中。” 白荣蔚知道云流苏绑架洪萱宁也是有他的苦衷,更何况洪萱宁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反而是跟着他好吃好喝的过了很长时间。 洪萱宁给自己亲口证实了这件事件,并且当时冷大夫也在场,还给她把脉开药,说是之后回去了便可以煮药调养好身子。 之前她小产过后一直都是气血亏虚,脸色有的时候煞白,特别是到了冬天畏寒怕冷。 白荣蔚遵照冷印燊的医嘱给洪萱宁用药,她才吃了两副就已经见好转。 今年的冬天也是寒冷非常,洪萱宁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了活力,手脚也温暖了起来。 所以白荣蔚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与云流苏计较,而且因为此事,洪家竟然会就此不再理会洪萱宁和白荣蔚的事情。 大约也是因为有风言风语传出来,洪家害怕她被绑架的事情广泛流传,毁了自家名声,所以一直都是守口如瓶。 洪麟哪怕知道人被救了出来,也是不哼不哈的,就这么置之不理了。 她现在能够特别安逸的在白荣蔚这里住下,虽然被绑架的那天她着实吓得不轻,不过好在绑匪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其中一个绑匪还给她把脉看病。 这么有惊无险,洪萱宁也觉得自己命大。 就连那天晚上安祈雨那样舍命救自己,她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想着她当时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洪萱宁当时惊呆了,吓傻了,要不是她,恐怕自己就当场毙命了。 “你不要多想,不要总是自怨自艾,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发生,乖,听话啊……” 白荣蔚抱着哭得昏天黑地的洪萱宁不止一遍的安着。 他知道她的心地善良,性格柔弱,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她怎么都不可能过得了自己良心上的这一关了。 “我想去吊唁一下,可是不知道林大帅会不会介意……” 洪萱宁的鼻音很重,眼睛肿的睁不开,哑着嗓子给白荣蔚请求。 “好,你想去看看那就去,不要再哭了,对眼睛不好的。鼎阔不会介意,你也不要多想。” “都是因为我,就是为了救我所以二少奶奶才……” 洪萱宁又哽咽得说不下去了了。 “你不哭了,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白荣蔚一边给她擦拭着眼泪,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 洪萱宁认真的点了点头,于是就在第二天林府出殡的时候,她也出现在了林府。 林鼎阔交代白荣蔚,洪萱宁不能太过张扬的披麻戴孝,也不能大肆哭丧,要不然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想想这事就会觉得有蹊跷,洪萱宁被绑架的事情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要是这么悲痛万分,定然会让一些人生了疑虑的。 要是就这么寻根追底的,恐怕方颖菲的事情就要暴露。 于是洪萱宁就只是远远的看着棺材,然后又跟着路祭了一段也就这么算是尽了一份心了。 盛邵军也来跟着前来,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 那三具尸体的案子,就这么成了无头公案,军饷的事情最终栽到了运输车司机的身上。 盛邵军真是服了这些人,冠冕堂皇的那些借口理由,简直叫人啼笑皆非。 用黄铜代替黄金,这很显然不是半道盗取黄金的手段,这是从源头上就出了问题。 中央军却就这么息事宁人,显然林鼎阔是知道内幕却隐忍不发了。 这个哑巴亏他吃得心甘情愿! 一百四十五 http://.biquxs.info/

说到底,盛邵军其实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的,案子没有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就这么遮遮掩掩的算是糊弄过去了。 自己刚刚从档案科调到侦查科,还没有三个月呢,就又回到了档案科…… 他都已经成为警署里面最大的笑话了! 兢兢业业的办案子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这事放谁身上能不生气。 “盛公子,算了吧,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样的事情咱们都得忍着,谁让这北平城是中央军的地界呢?你说说,要是这事非得整个明明白白,中央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档案科里的刘五看到盛邵军又气急败坏的抱着自己的文件盒子往桌子上一扔,他就知道自己身为一个老人儿,就该规劝一下,开导一下。 盛邵军恨得一直在磨后槽牙。 而且眼下许黛薇有一贴老膏药似的粘上了林家,这么说来自己在她的心里有要凉掉了。 可是仍旧心有不甘,他对许黛薇也是付出了真心的,怎么就这么快的被抛弃了。 “以后咱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我们之间应该不太合适,就做个好朋友吧。” 许黛薇就这么生硬而勉强的拒绝了盛邵军的邀请。 “是因为林鼎阔是吗?” 盛邵军毫不犹豫的就这么戳破了真相。 “没有,我就是觉得咱们不合适,喜欢的东西不一样,有些事情看法不同。还是不要勉强了。” “也是,强扭的瓜不甜,我明白。” 盛邵军就这么的从善如流,然后站起身来拿了大衣淡然的出了咖啡屋。 许黛薇看着他的身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的胸口上就像是堵了一团子棉花,总感觉传奇有些不够顺畅。 于是她努力的咳嗽了一下,似乎就能缓解了一般。 其实她心里知道,这是徒劳无功而已。 自己已经选择的路就不能回头了,她对于盛邵军来说就是个错误。 林家的二少奶奶死了,她从林崇柔那里得到了默许,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是自己进入林家的最好时机。 眼看着已经到了年底,自己就应该有所打算了…… “这眼看着也要过年了,今年因为有丧事,所以过年要一切从简,但是很多事也是不能省的,毕竟这一年也就一次。” “是啊,姑母说得很对。就当是去去晦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那我就好好操持一下,毕竟是过年,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林鼎阔就这么静静的听着林崇柔,林卓恩,叶川玲三个人商量的话语,他此刻就是个局外人,这样的事情与他来说根本就是多余。 他那种冷漠的样子还真是格格不入的很。 “鼎阔啊,你也……” 林崇柔的话还没有说完,林鼎阔就已经站起身来,抻了一下呢子的军装衣领,就要走人。 “我还有事,先回去忙了。” 冷冷的就这么打断了林崇柔的话,林鼎阔谁的面子也不给。 却没有想到迎头就撞上许黛薇的进门,这个时候她来倒是让人很意外。 “我……来的不巧吗?” 看着这一屋子的冷落气氛,许黛薇愣了一下,然后惊讶中带着歉意,是她交代了下人们不要惊动主家,为的就是给一个惊喜。 她带来的是给林家的一些皮货还有野味,都是从东北带来的,自然也是特别的稀罕。 “没有,就是大家商量着怎么过年呢。” “就是,就是。” 可不能冷落许黛薇,于是林崇柔和叶川玲赶紧笑脸相迎。 于是林家人就这么欢天喜地的看着许黛薇一一的张罗着所带来的的礼物,林鼎阔不好给许黛薇脸色看,于是耐着性子就冷眼看着这一切。 “鼎阔哥哥,这是专门给你的,我绣上了一些花纹,你看看喜不喜欢?” 许黛薇递过来的一件坎肩儿。 林鼎阔搭眼瞧了瞧,这是用整张紫貂做的,特别厚实,却还能做到没有任何臊味儿。 “看看这对襟,看看这个包边,真是上等货啊,难得一见哟!” 叶川玲连忙上来对着这件皮草大嘉赞赏。 “薇薇真是有心了,你可得记着她的这份心意。” 林崇柔这般的称呼真是叫人大感意外,这才几天,就已经亲密到这般境地了。 叶川玲硬生生的把自己嘴角边上的微笑从夸赞扯成了抽搐。 转而再看林鼎阔的表情,他倒是有些处变不惊的自然,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遗漏出来的意思应该是也不怎么讨厌许黛薇的讨好。 “眼看过年了,最近我是牌瘾犯了,薇薇明儿咱们可要攒个局。” 林崇柔就这么又约下了许黛薇下次来林府的时间。 叶川玲知道,林崇柔是笃信佛理的,她本来也就不打牌,距离上次的牌场,还是夏天二少奶奶刚刚嫁进来的时候……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啼笑皆非罢了。 “那你们先聊着,我去忙了。” 林鼎阔这会儿手里又多了一件紫貂坎肩儿,就这么出了门。 眼看着自己的心意送到了心仪的人手里,许黛薇已经难以掩饰内心的欢喜了,满满得都是甜美的笑容。 林崇柔也是满意,难得林鼎阔这么给面子,看来那个女的死了之后,慢慢的也就让他放下旧情了。 这日子总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变得灰暗,人死了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看得出来林崇柔对许黛薇的示好,明白她想让林鼎阔娶许黛薇做填房的心思,再看看叶川玲不咸不淡的态度,林卓恩了然于心所有的事情。 他欣然接受所有的礼物,却一个“谢”的字都不愿意吐露,显然是不同意的。 毕竟她的姐姐是许黛芊,他们之间的不清不楚,还不想被更多人知道。 许黛薇坐在回家的车上,回想着林崇柔这天的话更是有些心花怒放的感觉,有了她的认可就意味着她距离林家的正门越来越近了。 车辙碾过地上的浅白,留下黑色的车辙。渐渐的伸向远方,许黛薇的心也就这么跟着这条道慢慢的走远…… 她能想象着以后能进了林府的日子,那些戏台子上唱的“举案齐眉”,电影里放的“才子佳人”,不就正是她今后与林鼎阔的日子吗? 不管他是不是娶过别人,自己的心都在他这里,而且,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就可以完全属于她了。 一百四十六 http://.biquxs.info/

林鼎阔压根就没有回军部,而是来找云流苏他们两个。 他得看看他们两个人在这边生活的怎么样,顺便把之前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梳理梳理。 看看这个小院的景象,倒是也多亏了白荣蔚的细心,布置的井井有条,细雪蒙银,苍松顶白,有此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也想卸下这一身俗事,找个如此清净的地方,了此一生。 云流苏出门的时候迎头就撞上了林鼎阔,他一身军装,外面罩着嵌狐狸毛领一件没脚脖子的墨色呢子大氅。 站在一片浅白雪地里,肩头的雪粉不散,黑白相称,就像是深夜天幕里缀了的繁星,只是他的目光里那一丝不经意的暖,云流苏竟然有些看不懂了。 “林大帅……” 这么一声称呼就是特别的生硬,显然是觉得他们之间此种见面的方式是别扭的。 “云老板。” 林鼎阔想着也觉得有些不自在,称呼“云老板”也就是看在他曾经的行当上。 可是听在云流苏的耳朵里,就那是一种嘲弄。 梨园行里那些事情,早就离他渐行渐远渐无形了…… “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昨天冷大夫来了,可是她不让看……” “我可方便进入吗?” “请进。” 云流苏撩起来厚重的门帘,请林鼎阔进门。 本来只不过是一间普通的瓦房而已,倒是让云流苏就用了几天的时间给隔出来一个里外间。 林鼎阔进来的时候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方颖菲,而是看到房间里整齐的摆放着的物件,而且还有一个简易的泥炉子,用来烧炭取暖。 “一个地龙不够吗?还得加个炉子?” “是因为菲儿特别畏冷,所以这个烧了水可以给她灌进汤婆子里,暖暖手的。” 林鼎阔听闻之后点了点头,这个云流苏虽然行事狠辣,倒是对方颖菲情有独钟,如今她都那个样子了竟然还能矢志不渝的照顾她。 “林大帅,现在因为苏巍信和孙舟一从中作梗,镇武军已经抛弃了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想……” “孙舟一已经死了,你在林府里又是放暗器伤人制造我与大房之间的矛盾,又是用把苏巍信引进化工厂里的硫磺放火,这么大费周章是不是有点过头了?你知不知道这些作为都是能要人命的?!” “我知道我是过分了,可是当时我只是一心想救菲儿,我就想着用这些事情来向您表明幕后黑手是谁,而且还把曾经得罪过你和阿雨的三个人都杀了,也把军饷作假的事情暴露出来,这样就是为了巴结你,好让你放了菲儿的。” “你想的到是简单啊!” 林鼎阔一声叹息,却不知他的作为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 不过也不是全都一无是处,比如他借机会宣布自己买下霖园要自立门户的事情,也算是借了云流苏的势,这个人情他也是要承的。 总之,麻烦有了,人情也有了。 “我想林大帅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见见苏巍信……” 林鼎阔正在地龙上烤火的两个手掌蜷了回来,攥成了一个拳头,在唇边呵了一口气,没有回应。 云流苏看得出来,林鼎阔这是犹豫了,却不是拒绝的意思。 “这就是你捎信让我来的目的?见他还是杀他?” 林鼎阔抬起眼眸,逼视云流苏的双眸,问的特别直接。 “都有。” 云流苏回答的也非常直白。 “你与镇武军之间的恩怨纠葛,确实也该做个了断的,可是为什么要拿苏巍信下手?” 听到林鼎阔这么一问,云流苏的思绪就被扯扯拉拉得拽了出来,就像是棉花絮儿似的一片一片,又像是藕丝儿一般丝丝连连…… 那个时候他并不叫云流苏,真正的名字——苏流云。 镇武军的督军苏善福是他的叔父,也是苏巍信的堂哥。 苏流云这一支是与苏善福处于五服边上的分支,因为苏流云的母亲是姨太太,她又没了男人,所以吃绝户的几家就把他们家给划分干净了。 哪怕苏流云的母亲生了儿子的,却还是因为孩子小而备受欺负,说她是窑子里出来的贱货,于是就把襁褓中苏流云抢去,逼得她跳井自尽了。 而苏流云打小就被送进了戏班子,学习唱念做打,后来又专门习了旦角,可是备不住他这个身量,未免窜个头窜得有点快了。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自然就利索的改了角色,可是云流苏这五官实在是俊俏端正,女装扮相出类拔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更不用说基本功扎实,台风稳健,唱腔优美,改了其他的怎么都没有旦角出彩。 毕竟戏班子都是靠台柱子吃饭的,兹要是赚钱吃饭的事儿,那就都是要紧的。 谁也没成想,云流苏竟然凭着自己的大高个子照旧唱得红透了半边北平的天儿。 而就在此时,云流苏也惹上了麻烦,他的一曲《贵妃醉酒》,艳绝京城,却没想到被当时的一位前清遗老——庆王爷看上了。 当时的云流苏一没背景,二没靠山,三没钱财,这个庆王爷本就是个腌臜泼才的人物,虽然大清没了,但是他手里有钱,身边又养了一些泼皮无赖,听说还跟爻山的土匪称兄道弟。 云流苏纵然是一身的好武义,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双拳难敌四手,他这回确实是在劫难逃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苏家从察哈尔送来了一纸家书…… 云流苏这边家书还没有还没看完,那边就来了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后生,个个身上都别着盒子枪,就这么在瑞升班的门口一站,庆王爷就算是手眼通天都不敢再多动云流苏一下。 就这么云老板的大名不仅仅因为他的戏好而远播,还因为这么一件事叫人琢磨不透的事儿也鹊起。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云流苏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不单单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他的血脉里还流淌着苏家镇武军的担当与责任。 只不过,苏善福和苏巍信给他的安排是仍旧在瑞升班唱戏,要伺机而动。 戏子的身份虽不光彩,却很是实用。 瑞升班搭台唱戏,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物都有,自然也就方便打探消息。 这么多年在外漂泊,那种未曾有过的归属感,而今一下子都涌了过来,他就突然这么有了依靠,自然是死心塌地得要给本家的镇武军效忠。 却不想……自己其实不过就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一百四十七 http://.biquxs.info/

云流苏看着窗外的飞雪,越下越大,已经甚至已经将对面的景物遮挡的就只剩轮廓了,他轻声的叹息,自己这大半生着实叫人无奈。 “这件事过去之后,我就不能在北平待下去了,苏善福让我出国,去刺杀韩深,后来就在国外遇到了菲儿……再后来,她听说韩深回到了北平,于是就借着嫁给你的机会也来到北平,我们两个人一起刺杀了韩深……”云流苏语调平静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完,抬头看了看林鼎阔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陆禾是不是也是你们杀的?” 林鼎阔没有又把手伸了出来,他用火钳夹了些新炭放进了地龙。 “是……一开始想杀的不是他,是谢成肃,可是误打误撞,就弄死了陆禾,现在想想他们就是为了把自己人塞进政府里,所以才让我一次又一次的铲除绊脚石。” 云流苏回答的特别干脆。 林鼎阔坐直了身子,嘴角往后抽了一下,鼓着腮帮子空咽下一口闷气,又瞥了一眼云流苏。 “现在你想复仇?” 只是林鼎阔的话还没问完,就听到里屋方颖菲的尖叫。 “不要,啊!救命!” “怎么了?菲儿,不要怕,我在,不要怕……” 云流苏早就已经一个闪身冲进了房里。 林鼎阔碍着身份,自然是不方便进去的,可就算是不进房间,他也能想得到云流苏如何抱着被噩梦惊醒的方颖菲,殷切而又温柔的安慰。 只因为他们都是一样会心疼自己女人的人。 林鼎阔想着自己多待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就从云流苏的院子里出来了,不过他们已经谈妥了关于苏巍信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准备年二十九唱个堂会,林鼎阔给云流苏一个机会,就看他怎么操作了。 “冷大夫,那个菲儿小姐的病怎么样了?” “治不了,很严重。” 冷印燊一边摇头,一边看着自己手上的小盘秤,他正在给洪萱宁抓药。 林鼎阔咂摸了一下唇角,冷印燊的话不那么简单,他也不好细问,可是很多事他着实需要仔细思量一下。 “洪小姐的病倒是好多了。” 冷印燊突然就这么添上了一句。 林鼎阔点了点头,然后就去找白荣蔚商量事儿去。 冷印燊在他的背影之后,愣了良久,然后悠悠然的叹了一口气,又无可奈何的牵了牵嘴角。 本来是权倾天下的一方霸主,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大费周章,也真真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情之一字最是叫人费思量啊! “你说什么?!” 白荣蔚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没有听清楚林鼎阔的话。 “我说准备唱一次堂会。” “你疯了吧?” “我又不是疯一次了。” 听到这两个人如此剑拔弩张的吵吵,谢成肃也坐不住了,赶紧上前安抚两个人,把他俩按回到座位上。 “我倒是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行,借力打力,一举多得啊。苏巍信躲在背后兴风作浪,是时候该让他还还账了。” 谢成肃这几句话让白荣蔚陷入沉思,他时不时地瞄两眼林鼎阔,他那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就这么潦草的决定唱堂会的事情。 “林二也是被逼急了,你不想想,你现在有洪萱宁陪着,他却什么都没有了,镇武军这几年明里暗里确实也是给他闹了不少,他现在天天虚与委蛇的跟燕芷岚弄到一起,也是头大。很多时候,快刀斩乱麻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咱们就全力支持,坐等结果就行了。” 白荣蔚听着谢成肃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是一时心急,他到底觉得林鼎阔在自己的府邸里让云流苏唱堂会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这毕竟是拿着林家一族的性命在赌了。 “也是,……”白荣蔚站在院子中间望着重重雪片,深深的吐了一个烟圈,良久才沉吟了一句,“苏巍信越来越像韩深,外面的戏园子,他说什么都不会去的。” 林鼎阔默默地出了门,懒得跟任何人招呼一声,他最近累极了,可是说什么也不想停下自己劳累的脚步。 幸好冷大夫药到病除,已经用膏药给他敷过了几个穴位,又施了针灸,他的头疼病这才没有发作。 远远的看着林鼎阔萧索的背影,谢成肃也不由的深感悲切之意,那个时候白洛珍病逝,他的心情也是这般的孤寂与寥落,就像是碎成了豆渣一般,越是拿手捧,越是捧不起来。 还有等林鼎阔出门,就已经看到了燕芷岚穿了一件亮紫色的旗袍,肩披银狐的围脖,手里揣着同色的厚重袖头倚在一辆汽车门上等他了。 那一脸得意的媚笑,真是叫人看骨头都有些酥软。 林鼎阔快步走向燕芷岚,就这么揽着她的腰身,两个人亲昵的说了几句,仿佛那脸都跟年糕似的要粘到一起掰不开了。 也不知道林鼎阔给她说了什么,就把她惹得满脸绯红,眼角眉梢全都跟摸了蜜糖似的,笑得褶子都叠一起了。 “大帅没有想到还这么会开玩笑呢,平时看您都是一本正经的,呵呵呵……走吧,咱们上车,我可着急着去看电影呢。” 燕芷岚转手就挽着林鼎阔的胳膊,搀着他一起进了汽车里。 之后就留下大门里面的谢成肃和白荣蔚面面相觑,想来也是觉得奇妙,人家都不觉得尴尬,怎么他们两个人却脸上有些挂不住呢? 可是现在北平城里关于林鼎阔和燕芷岚的桃色新闻,每日变着花样的翻新,纵然只是这两个人当主角,可是联系着之前林家二少奶奶的事情,有人就说了,这林家的大帅到底也是个男人,原配甭管是谁,都耐不住身边没人了,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与交际花来往。 也有的说,许家的二小姐就是不够看的,要不然林大帅宁愿找个交际花也不愿意立马就娶她进门。 还有的说,方家的大小姐真是可怜,为了林大帅身中数枪,可是伤重之时,林大帅就已经跟别的女人相好了。 方家大小姐这是活生生被林大帅给呕死的。 可怜这么年轻,竟然就如此的薄命…… 一百四十八 http://.biquxs.info/

许黛芊的重感冒越来越严重了,从刚开始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到现在彻夜咳嗽的都难以入眠,再到后来喘气都有些费劲,早上咳,晚上咳,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人就这么消瘦得跟一枝没着没落的枯叶一般,脸色蜡黄,气短萎靡,整个人都脱了相。 许黛薇看着姐姐这般的凄惨,也觉得心疼,只是这病不是生在自己身上,她也只能干着急。 请了一大把大夫,自己家的医院里的西医也给看了,打了吊一瓶又一瓶的吊针,吃了一堆又一堆的药,可是总不见好。 这些到还不是最要命的,关键的是许四爷,许多金用了许黛芊从东北带来的虎骨,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起色的,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后劲就不足了,许多金过了几天好日子之后,就又缩在炕上的被窝里,说什么都伸不出来胳膊腿了。 家里一下子病倒了两个人,许黛薇就一下慌了神,幸好她也不算无能,很多事务在姐姐去东北之后,她也都慢慢的上手,现在也算得上熟悉了。 许家可不能就这么败在她的手里! “薇薇表妹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 林卓恩对于许黛薇的突然邀约确实有些意外。 “咱们是亲戚,您是我的表姐夫,互相走动走动,这不是林家姑奶奶说的吗?” 许黛薇一上来就给林卓恩发了个马虎眼,话说的特别蹊跷,阴阳怪气的叫人心里膈应。 “没错,是该走动走动,还得谢谢你上次送到林家的礼物,辛苦了。” 林卓恩也不是吃素的,他比她更会兜圈子。 “其实咱们应该亲上加亲的,我们姊妹两个要是都进了林家的门,岂不是一桩美事?” 这话就挑明了,许黛薇的目的。 “呵呵……” 林卓恩被这个小妮子说的后脊梁骨有点发冷汗。 “我姐姐跟你那点破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许黛薇目光突然凌厉了起来,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暗含了杀意。 林卓恩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还真有些招架不住,可到底他还是稳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微笑的云淡风轻。 “你怎么知道的?” 一句反问,就这么轻易的确凿了林卓恩和许黛芊的关系。 “我姐去了东北,家里的账总得有人管吧,你从我家医院里弄走了多少消炎药,那账上的名字虽然不是你的,可是那字迹没错啊。您就这么明着暗着黑我们许家,是不是有点太缺德了?” 许黛薇呛声林卓恩的时候毫不含糊。 “什么时候您能把欠我们许家的账给还上啊?” “那得问你姐,看她的意思。” 完全的答非所问,这么的推诿扯皮,弄得许黛薇倒是哭笑不得了。 “要不然咱们做个交易,我和我姐姐反正跟你们林家是扯不清了,倒不如,我们成了一家人,这样这笔账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听着这话简直把林卓恩都听乐了,他努力得压抑着自己冷嘲热讽的笑容,这个女人真是缺心眼又自私自利。 “好啊,我是同意的,就看你们姐妹两个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可是现在鼎阔哥哥总是跟那个交际花燕芷岚混在一起,闹得满城风雨……” 许黛薇终于忍不住了,这话她堵在嘴边上,都快把嘴角给堵出脓疮了。 燕芷岚本来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可是就是因为她给洪大总统找到了一本什么奇书,就跟洪麟的六姨太太走得近了。 洪麟年纪到底是大了,要不然也不会认燕芷岚当了义女,六姨太太就成了她的干妈。 当然这只是坊间传言,其实就是燕芷岚把燕家祖传的一本字帖拿了出来,就当是献宝了,交到了洪麟的手上,就这么攀上了关系。 “够了!” 这两个字猛然从许黛薇的身后响起,带着重重的鼻音。 这人自然就是许黛芊了。 林卓恩一惊,不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是因为她竟然病成了这个样子。 “你还真会丢人现眼,跑到人家门儿上来现世!求着人家娶你进门就算了,还得搭上我……咳咳咳……”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切的咳嗽声,最后整个人都咳嗽的直不起腰来,许黛薇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姐姐,心疼的直掉眼泪。 “姐姐,你为了他,值当的吗?” “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儿,我自然有话给他说!” 许黛芊一把甩开妹妹的搀扶,站直了身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林卓恩。 许黛薇到底还是从心底里对姐姐尊重的,她把许黛芊扶到椅子上坐好,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的出门去了。 却也没有走远,就这么在门口侯着,顺便也听听风声。 “这是我从东北回来的时候,用照相机拍下来的,这个车应该是你的车吧?你们林家兄弟姓着一样的姓,可是就这么离心离德,林鼎阔一心一意的为中央军,你却暗中给镇武军卖盘尼西林?” 许黛芊冷笑就这么把一堆照片砸到了林卓恩的面前,登时如枯叶一般散落了一地。 “呵……” 回应许黛芊的同样也是冷笑一声,林卓恩瞄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照片,却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这样的证据对他来说,压根不值一提。 “你跟苏巍信之间那些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多的是你走【私】消炎药的账目。” “那又怎么样?林鼎阔明知道军饷里掺杂了黄铜,为了林家的脸面,都不敢深究细查,你觉得这件事他会怎么样?” 林卓恩又是轻蔑的一笑,接着说:“你们家姐妹两个是不是过于天真了?都拿别人当傻子吗?” “好,咳咳咳……咱们走着瞧,看看你跟苏巍信还能蹦跶多久!” “你们姊妹两个过来,也不过就是为你们许家讨回公道,压根不是想嫁进林家……” “林卓恩,我眼瞎了这么年,完完全全把自己给毁了,我不想毁了许家,你放过我们吧!……咳咳咳……就当我求求你了,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许家现在缺一大笔钱,你把你赖得账补上,我们以后就不再来往,行不行?” “好,你回去等消息,我先给你补一部分。” 林卓恩就这么一口答应了下来,可算是让许黛芊松了一口气。 林鼎阔要把许家的医院给收归中央军,许家现在压根就只能靠着这个医院养活下去,林鼎阔要是就这么把医院收归,岂不是要断了许家的财路。 所以,许黛薇就想着偷天换日,问林卓恩要回来药钱,另起炉灶。 一百四十九 http://.biquxs.info/

雕梁画栋,菱花窗格,描金绣面,这个戏台子远观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红莲,上面是朱漆台面,下面整个是用绿色颜料描画的碧绿荷叶,金色描边,还有点缀的蝴蝶蜻蜓翠鸟,果真是活灵活现。 远远看去,虽然现在是寒冬腊月,昨夜积雪深厚,铺了一层新白,这朵红莲就像是在雪中盛放。 红白相对,碧绿陪衬,虽说是不合时令,但是此中之美确实无法忽视。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林鼎阔的请柬都一一发了出去,收到的回复也已经登记在册,看看这戏园子里摆放的座椅应该是满堂聚齐了。 老庄揣着手凑到了林鼎阔的跟前,“大帅,刚刚已经吩咐了下去要把这满地的积雪打扫干净。” “好。” 林鼎阔的语调沉沉,了无生气的样子满满的丧气。 老庄知道自打二少奶奶没有了,林鼎阔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个样子,整个人就像是被乌云裹在身上一样,脾气阴晴难定,有的时候也是喜笑颜开,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死气沉沉。 人家都说林鼎阔现在不比以前了,又恢复到了单身的样子,众多的女人们都翘首以盼,挤破了头想进林家的大门呢。 而林鼎阔自己也是放飞了自我,整日的跟一些交际花混在一起,这般的放浪形骸真是有些过分了。 可是老庄看得清楚,他在林家这么多年,他知道他家的二少爷不是在放浪形骸,而是借机躲避着自己对二少奶奶的思念。 “大帅,那我就去忙了。” “给这上面支起个棚子,防止再下雪。” “是,大帅,我马上去安排。” 老庄深深的看了林鼎阔一样,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也替林鼎阔心疼,却也无奈。 云流苏安排的戏码是《泗水城》,林鼎阔一听这戏名,就知道他这一准儿就是要对苏巍信下手的。 一水儿的花旦武戏,那长枪短剑的,还不就是想趁机下手。 之前的时候云流苏在上海杀华越林的时候用的是这手段,这会儿还是用这样的手段,林鼎阔暗自叹息有些老套了,不过后来想想倒也是实用。 他也是想整治苏巍信的,在北平城闹出了这么些事情来,现在云流苏要杀他,自己不过是顺道搭台唱戏而已。 “多谢林大帅邀请。” 林鼎阔闻声抬眼望去,正好就看到了苏巍信。 依旧是那一幅书生模样,戴着新配的玳瑁框架眼镜,头上一定礼帽,灰色的长褂,外面一件藏蓝的呢子大衣,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毛线的围巾。 看着甚是朴素,可就是就手上那些戒指真是不怎么协调,中指上是一个金戒指,上面镶嵌着鸽子蛋一样大的红宝石,另一只手上的扳指是和田玉中顶佳的墨玉,还有脚上的一双皮鞋也是从洋行新进来手工定制的。 这藏不住的富贵与显赫,还真是让林鼎阔刮目相看,看来自己以前真是太轻视他了。 谢成肃今天难得的安静,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靠近炭火炉子最近的位置,嗑着瓜子,顺便再吃点点心,就这么眼瞅着戏台等开戏。 一旁的白荣蔚本来就话少,他对各种零食也没有爱好,所以就这么板板正正的坐着,目视前方,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他的钱呢。 没多久,空荡荡的园子里就坐满了人,众人之间就此机会各种寒暄,熙熙攘攘拱手作揖的真是热闹非常。 再加上红灯,红绸,这过年的气氛也是烘托的十分到位了。 终于锣鼓点开启,这戏可算是等到了。 主角水母娘娘甫一亮相,就惊艳全场,人是非常的精神,眼角眉梢就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线牵着,目光所到之处都让人随之流转,像是一串星星闪耀着从戏台中一直牵连到每个座儿上,所有人的在这一刻都被台上的水母娘娘的眼神给勾住了,一个个屏息凝神全都眼珠儿不错一下的盯着台上。 旌旗招展,龙套过场,水母娘娘一轮转场,火红的戏装短打箭袖,步伐稳健,手中的一柄银枪在掌中腕间翻转自如,一番挑花枪下来,整个人下盘极为扎实,心不慌,气不喘,紧接着又是一个空翻,再一个亮相,引来人台下一片叫好声。 林鼎阔直直的看着戏台正中间的水母娘娘,那厚重的墨彩之后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满是杀意。 那种杀意,仇恨,绝不是因为这戏中水母娘娘对于乌廷玉盗走夜明珠那种愤然与恼怒,而是渗透骨髓的决绝与阴鸷。 满场的腾挪踢抛,真是叫人目不暇接,叫好声一声高过一声,只可惜这人不是云流苏…… 还未及众人的喝彩声停住,那边水母娘娘手中的银枪就这么直冲冲的飞了出去,从台上就这一下子飞了出来,那种力道是用了十乘十的,那杆银枪此时就像是离弦的箭,铆足了劲就这么对着林鼎阔的方向冲了过来。 方才台上打斗的场面惊险,众人应接不暇,这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来,那银枪就这么说时迟那时快的冲下台来,跟个子弹似的,速度可观。 凭着林鼎阔的的警觉与身手,当然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他方才认出来台上人不是云流苏的时候就已经将身子坐直,调整了紧张的呼吸,全身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腰间手枪的手柄也已经握在了掌心。 “大帅,小心。” 一旁的白荣蔚率先将已经起身防备的林鼎阔连拖带拽的按在身下,霎时间桌子椅子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一起崩裂倾倒。 银枪自然是伤不到林鼎阔的,这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紧接着就是水母娘娘身后摸出来的盒子枪,上了膛,就这么从台子上居高临下的将一连串的子弹打出来。 林鼎阔和白荣蔚第一时间就摸枪反击,顿时台上台下打成了一片,子弹横飞,爆炸声与叫喊声,大棚轰然坍塌声,那个犹如白雪绽放红莲的戏台子这个时候简直就成了修罗场。 “菲儿!” 一百五十 http://.biquxs.info/

这一声凄厉的叫喊穿透了鼎沸的人声,在吵杂喧闹中竟然如此的清晰,这到底是唱戏的出身,云流苏这一嗓子着实很有用。 方颖菲就这么一晃神儿,手中的枪就被谢成肃打掉了,他们之间是宿敌。 不过谢成肃还是手下留情了,他得给林鼎阔留个活口。 云流苏一把将方颖菲拉过来,连滚带爬地两个人就这么躲进了帷幕之中,要不是台底下的人都被顶棚压着,这会儿他俩除非掘地三尺藏到地底下才能不被找到。 林鼎阔方能在乱局中查探清了状况,他的枪口就指向了苏巍信。 可是还没有等他开枪,苏巍信的脖子上突然就戳出来一根银枪,正是方才方颖菲从台上掷下来的银枪,不过刺穿了脖颈的银枪这个时候早就没有了原本的颜色,血淋淋的枪头上顶着被刺穿的血肉,还有一节血忽淋拉的血带子就这么挂在枪尖上。 苏巍信就这么瞪大了眼珠子半跪在地上,应该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这么断了气,死相残忍到不能直视。 林鼎阔瞥了一眼,苏巍信身后的白荣蔚,站起身来就这么坦然的拍了拍身上的浮尘,一脸的漠然。 因为洪萱宁的事情,白荣蔚就这么与苏巍信结仇,另一方面也是为中央军除害。 这一切就这么在混乱之中完结了…… 而此时躲在幕布后面的方颖菲却在拼命的摆脱云流苏的钳制。 一口就咬在了云流苏的右手虎口上。 云流苏被她咬的禁不住倒抽凉气。 可就算是这样,他仍旧没有丝毫的松懈,云流苏紧紧的箍住方颖菲的双臂,她动弹不得就只能挣扎乱动。 “原来你压根就没有失去记忆,你是……呃……装的……呃……菲儿,别这样,你为什么要杀林鼎阔?” 云流苏在她的耳边忍痛咬着牙问道。 “杀了他才能换你自由。” 方颖菲终于松口。 一个已经开始渗血的牙印陡然出现在云流苏的手上。 “别傻了,你那个所谓的青共会不过就是在利用你,你怎么这么傻,幕后黑手是苏巍信啊!” “不会的,怎么会呢?是孙舟一……” 方颖菲终于因为过度激动昏了过去。 此时的戏园子的情形已经趋于缓和,所有的人都被从大棚底下救了出来。 林崇柔真是被吓得不轻,她什么时候是这般的灰头土脸,幸好叶川玲在一旁将她扶住,要不然这么样的场面恐怕自己也会受伤。 “姑母,你没事吧?” 林鼎阔立马赶过来殷切询问。 “还好,没把这条老命交代在这儿。” 林崇柔刚刚被冲撞到了地上,腰就被倒下的太师椅给砸了一下,这会子正火辣辣地疼着。 幸好衣服穿得厚,要不然更是不知道得伤的多严重呢! 叶川玲也赶紧给林崇柔把衣裳上的尘土给拍打干净。 “大嫂辛苦了。” 林鼎阔很是恭敬地给叶川玲道谢。 “二弟赶紧去忙吧,姑母这边有我呢。” 叶川玲回应的也是非常亲切。 显然现在他们已经沾到了统一的战线上。 林卓恩这次没有出现堂会上,推脱自己感染了风寒,其实就是被许家姐妹给叫走了。 要是林卓恩这会儿也在看到苏巍信如此惨死,他又会作何表现? 林鼎阔竟然有点期待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们两个在北平城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让中央军腹背受敌,简直比在战场上迎面杀敌还要凶险。 如今除去了苏巍信,不仅仅要防备林卓恩的报复,还得小心着镇武军的算账。 他与苏善福没有正式会过面,他们之间这样的堂兄弟关系,必然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看来中央军和镇武军之间要有一战了。 林鼎阔双手抱拳,把骨节捏得一直做响。 太久没有正面上战场了,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贪恋安逸,是时候把中央军拉出来练练了。 “大帅,镇武军那边过来的密电。” 萧继东敲了门走进来。 “事情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林鼎阔接过来电报,扫了一眼萧继东,他显得有些憔悴。 “已经安排好了,大帅放心。该找的人都找到了,属下以性命担保。” 萧继东把话说的非常切实。 “那就好。”林鼎阔对于苏善福来电的内容有点意外。 本来说他们的卧底在北平被杀,苏善福应该来一番兴师问罪,但是既然是卧底,很多事就不能明目张胆,林鼎阔在这一方面也是有了充分准备。 可是这电报上的内容竟让林鼎大感意外。 苏善福竟然是来讲和的! 说是自己并不知道苏巍信在北平的所作所为,而且不仅仅是林鼎阔的中央军受了损失,就连镇武军也被他监守自盗了。 林鼎阔有点疑惑,这苏善福竟然这般的与自己交心,自己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这到底是障眼法还是真的善意合作。 苏巍信的死到底能掀起多大的波澜,谁都不好说,不过苏善福的密电倒是让林鼎阔觉得自己少了一个麻烦。 当然也可以说,苏善福不过是接着林鼎阔的手除掉了苏巍信。 而今这一个罪名又落到了戏班子的头上,最后再找一个死刑犯押赴刑场一颗子弹就这么交代便罢了。 其实林鼎阔不知道,苏善福这回是真的给林鼎阔交好的。 虽然苏巍信是出身镇武军,可是他到后来与林卓恩勾结在一起,两个人一个利用自己政府中的职权,另一个利用自己的财权和私心,就这么一拍即合。 林卓恩就怕林鼎阔手握重兵,到时候肯定不会给自己分一杯羹,儿子林彤武更是没有了接任大权的希望。 于是有了另起炉灶的想法,苏巍信对于苏善福也是很有意见,说自己被留在北平当卧底,苏善福却在镇武军中吃香的喝辣的。 如此对本家有强烈矛盾的两个人就这么凑在一起,把能干的缺德事都干的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林卓恩刚刚从他私人的会所里面出来就听到了苏巍信被刺杀的消息,他当时惊差点从轮椅上掉下来,要不是官猛眼疾手快扶住他,这一下摔在地上的积雪里,肯定会很严重。 “看来林鼎阔是要对我下手了。” 林卓恩捂住了胸口,努力的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 这回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眼看着自己已经深陷困境,到底该怎么破解,林卓恩必须好好筹谋一下,他还有什么可以翻盘的条件。 “官猛,去把所有的账本都销毁,还有那些没有运出去的盘尼西林,还那些大火因,都赶紧的给销毁了!听到没有!” 林卓恩压低了声音,哑着嗓子在车里咆哮着,那种呕血一般的低吼,就像是受了重伤而垂死挣扎的猛兽。 一百五十一 http://.biquxs.info/

寒风灌进了脖领子里,叫人不由得瑟缩,可是就算这般,许黛薇仍旧不愿意坐黄包车赶紧回家。 她就想这么顶着风,低着头,挣命般的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终于走到最后,她累到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呵了一下气,搓了搓手,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冰的,那种透心凉已经让她有些麻木了。 “你怎么在这里?”盛邵军坐车路过,恰好就看到路旁的她。 “邵军……”许黛薇怔怔的看着他,然后木讷的站起身来。 “怎么了?天这么冷,今天是大年三十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 盛邵军看着许黛薇的样子,实在是不能明白,她如此得颓然与沧桑。 “你还喜欢我吗?”眼睛里竟然有泪光点点,把本来就很是水灵灵的双眸映地更显楚楚可怜。 许黛薇的这么句话问的叫人摸不着头脑,怎么就扯到了喜欢与不喜欢上,那时候在说是两个人没有可能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你怎么了?我送你回家吧。” 盛邵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拉着她的手腕就把人给推上了汽车。 一路上盛邵军也不知道该给她说些什么,更是被她刚刚的话给吓住,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送她回家不过就是出于自己的善良而已。 可是突然的许黛薇就这靠在了盛邵军的肩膀上,逼得他不由得往自己的这一侧躲了一下。 很明显,他已经早就与她划清了界线,对于之前与她还未开始的情感,在她那不太明确的暗示下就已经断了个干净。 许黛薇察觉到盛邵军有意的拒绝,她便抬起头来,满眼委屈的看着他,可是盛邵军目光一直冲前,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她知道了他的意思,他早就已经放弃她了。 “到了,该下车了。” 知会了她一声,盛邵军就已经先一步下车,然后将她送到到门口,连多余的寒暄都没有,头也不回的进了车子里就这么走人了。 许黛薇站在门前,回身看着盛邵军的车子越开越远,良久都没有回神,她是自己放弃一段大好的姻缘的。 林鼎阔利用她约见林卓恩,成功地躲过刺杀苏巍信,除了方颖菲突然出现是一个意外,其他的事情都是在计划之中。 本来许黛薇以为林鼎阔的示好与利用是给她一次可以重修旧好的机会,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狠心…… “鼎阔哥哥,事情已经办好了,你还有什么……” 许黛薇带着邀功请赏的心情来见林鼎阔,那溢于言表的甜美微笑满满的都是憧憬。 却没有想到林鼎阔回应的也是微笑,不过没有温度,甚至敷衍,“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多谢你的帮忙,听说你姐姐身子不大好,这里是一些药剂,对于风寒有奇效,你带回去给她吧。” 这完全不是许黛薇想要听到的言辞,她想要得到的是他的温存和关怀,甚至还有给她提议嫁进林府。 眼看着林鼎阔手边上的纸包药剂,许黛薇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心凉半截,整个人都有些发蒙,要不是自己的控制力好,恐怕这会儿就已经瘫倒在地上。 “我这边还有军务,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这是给她的最后一句,林鼎阔就站起身来利索的出了会客室。 许黛薇想歇斯底里的质问,甚至想疯狂地把他拽住,可是身子却想被冻住了一样,怎么都动弹不得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中央军军部,也不知道怎么走在的路上,反正她的魂魄已经被抽走了。 林鼎阔这是她此生的渴望,她从小就喜欢到不能自已的那个人,每每提起来“林鼎阔”这三个字都会不由自主的笑到心坎儿里。 而现在,那个二少奶奶都死了快两个月了,他没有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甚至还和燕芷岚混在一起,如今想要扳倒林卓恩这才又跟自己示好,利用完之后再弃如敝履…… 在他林鼎阔的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当初林鼎阔说要收归许家医院的时候,她有些不情愿,可是他语调温柔了起来,又带着暧昧不明的态度。 在那一刻,她有带着幻想,带着期望,心甘情愿的就这么被利用,哪怕带着私心也想着顺便把林卓恩赖着许家的账给要回来。 然而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你怎么才回来?” 许黛芊披着厚重的皮草刚从大厅出来就看到了妹妹痴痴傻傻的站在大门口,风雪极大,她的身上满是银白。 “该吃饭,快进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黛薇回头,看着姐姐那一脸担忧的样子,再加上伤寒未愈,人就更加憔悴。 风雪交加之中,她颤颤巍巍的身子,多说一句话都要抖三抖似的。 “是……” 许黛薇赶紧裹紧了大衣,想着一路小跑进门,奈何地上浅雪湿滑极了,她穿着的厚底鞋子就一步三滑。 丫鬟上前来搀扶了,这才稳住重心,不至于太过狼狈。 “爹呢?” “说是心口有些发闷,想睡会儿,我就安排他先睡着,留着菜饭祭祖的时候吃也是一样的。” 姊妹两个人就这么说了些闲话进了厅里,许黛薇把手里的药交给丫鬟手里嘱咐她给姐姐煎药。 许黛芊却摆摆手,“今天就不吃了,大年三十还吃药,不吉利。” “明天就是初一了,更是不能吃药的,十五之前吃药都不吉利,可是你这身上总不见好,也不是个办法。这是林鼎阔给的药,我想着应该是他们军医给开的药,想必更胜一筹呢,你先吃了试试呗。” “我这哪里是……那好吧,我试试。” 许黛芊的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她这不是身子上的病,她这是心病,病根就在林卓恩的身上。 两个人心照不宣,林家的这一对兄弟是彻底将她们姐妹两个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要不是她们两个人的痴心妄想由岂会陷入这般境地。 “我看到了盛邵军,是他把我送回来的。可是……” “咱们以后谁都不要靠着了,该是我们的就逃不掉,不该是我们的抢也抢不回来。你也收敛些,他们那样的男人,怎么会查不到呢?” 许黛薇不再做声,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现在终于懂得这个道理了。 一百五十二 http://.biquxs.info/

云流苏抱着睡得昏昏沉沉的方颖菲,大年三十儿了,对他来说却没有一丝年味。 冷锅冷灶,桌子上是白荣蔚差人送来的水饺,从中午放到现在已经凉透了。自从昨天的堂会结束之后,方颖菲就一直高烧不退,还说着胡话,甚至有的时候还呼吸不顺。 他抱着她的手背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麻木。 “菲儿,乖,自己睡一会儿,我去拿着柴火进来。” 云流苏好不容易把方颖菲放在了炕上。 自己看了看炕里的炭火,果不其然已经有些要灭的意思了。 “怎么样了?” 冷印燊从外面进来,厚重的棉袄把他整个裹成了粽子。 手拎着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就搓了手暖暖冻红的耳朵和鼻尖。 “还是烧着。” 云流苏无奈回应。 “这姑娘,真是轴得很,装失忆装了那么长时间,唉!老朽我就得陪着一起装……她怎么还对青共会这么衷心呢?真是想不明白!” 冷印燊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那是她的信仰,就像当初我也笃信着镇武军一样,以为自己漂泊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亲人,却不想只是被苏巍信从中利用了,成了杀人的工具而已。” 冷印燊觉得自己对于这些年轻人的思想实在是有些理解不了,于是无奈的撇撇嘴。 “这里是些菜饭,赶紧吃了吧,还有一壶酒,喝了暖暖身子。” “多谢冷大夫。” 云流苏这一天也是被方颖菲折腾的筋疲力竭,大年三十的晚上就这么听着外面的爆竹声声,还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他本来想感叹自己凄苦无助,却不想冷大夫给自己送来了慰问。 “我去看看她。” 冷印燊说罢就进了里屋,看着脸庞双颊绯红的方颖菲,却手脚冰凉,脑门上都是豆大的汗珠,蜷缩在被窝里,时不时得还哆嗦两下。 给她把了一下脉,冷印燊就出来给云流苏说:“唉,事儿倒也不大,我这边正好带来三副药,你等吃完饭,给她三碗水煮成两碗水,趁热服下后半夜应该能退烧了。” 说罢,冷印燊也坐在桌子边拿起筷子跟云流苏一起吃起饭来。 “多谢冷大夫,就知道您来一准儿能行。” 云流苏也确实是饿的紧了,吃个饭都没好歹的。 “这方家啊,也真是娇纵孩子,这个大小姐是这样,不知道另一位方家大小姐,是不是也这个德行啊!” “另一位?哪还有一位啊?她还有个哥哥,方家就一儿一女,没别人了。” “嗯?不对吧!” “这还有什么不对的,她就还有一个哥哥,这在上海滩众人皆知啊!” “哦……哦……这样啊……” 冷印燊哼了吧唧敷衍了几声,也就没有再往下聊这件事。 可是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疑惑,当年他还在上海的时候其实与方家也有过来往。 特别是在方冠中的夫人刚刚怀孕的时候。 那个时候冷印燊在上海落脚并不是很长时间,也是因为安家药铺出了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因为安家药铺的药品质量上乘,所以他也给患者建议从安家药铺拿药。 自从安家药铺出了事之后,明知道是被冤枉的,可是他也不敢多言语什么,于是就从北平来到了上海。 凭借着自己的医术一路救死扶伤,倒是攒下来不少好名头,什么杏林圣手,仁心仁术,妙手回春……举不胜举。 到了上海之后,虽然时间略短,但是他确实医术高超,而且愿意刻苦钻研。来到上海之后又发现这边的西医要比北平的先进更多,于是他又进了洋人的医院学习了很久。 那个时候他因为害怕被牵连安家药铺的事情,没有用真实姓名,而是一直叫沈医生。 方冠中的老婆和通房丫鬟一起怀孕了,都到医院里面来做检查,正是冷印燊为主治大夫。 他这个人精通中西医,就是个全科能手。 那个时候给方家的这两个孕妇把过了脉,都是确定是女孩无误,而且后来就在医院里降生的两个女娃娃。 怎么若干年后这就成了一男一女了呢? 如今想来也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当初自己是记错了? 自己当时也是匆忙,方家这两个产妇第二天就出了院,说是要回家坐月子,他也因为前线吃紧从医院里去了前线当了战地医生。 后来又辗转多地,也就与方家再也没有了联系,听到有关方家的消息也都是报纸上面的只言片语。 冷印燊从来不怎么关心经济财政方面的消息,自然也就不会留意。 再说了,方家也不会总是把自己家事公布在报纸上。 而今听到云流苏说方家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冷印燊就觉得这里面似乎是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了。 后来冷印燊大胆的推测了一下,像这样的高门大户人家没有一个儿子来撑门面,大约是不行的,应该是后来又生了一个男孩或者是抱养了一个男孩,就像林家这般的情况一样。 可是那另一个女孩子呢? 身为大夫,当初接生了那两个孩子,现在却只剩下一个,冷印燊只能是一声叹息。 两个孩子一个是嫡母所生,另一个是通房丫鬟的孩子,自然态度也就是不一样的了。 “没有听说过方家有过两个女孩子,一直都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方家夫人特别溺爱孩子,方冠中也是没有办法,所以这个女儿才养成了如此骄纵又跋扈的性格,要不然她也不会肆意妄为闯下那么多的大祸。” “可是我……” 冷印燊也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说出来倒也无妨了。 更何况,方家远在上海,北平这边他们是鞭长莫及的。 “怎么会这样呢?” “确实有些奇怪。” “唉,看着锦衣玉食,可实际上很多事情大概也是情非得已吧。” 一旁的洪萱宁听着冷印燊所说的这些事情,忍不住插了一嘴,她想想自己的洪家不也是各种的勾心斗角,父亲娶了那么多的姨太太,总是会因为一件首饰,一条裙子,或者是父亲对谁多了一个笑脸而争风吃醋。 再后来就因为谁生了儿子,谁生了女儿互相倾轧,这样的豪门大户是普通百姓难以理解的。 一百五十三 http://.biquxs.info/

大年初一,风雪未停,地上是厚厚的白,看的久了眼睛会出现刺痛感。 苏巍信年根底下死在了堂会上的戏子手里,这事听着叫人很不舒服,可是谁也不敢怎么样。 谢成肃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爹谢瑞那张脸就跟黑白无常似的,多看几眼就觉得心神都要给吓破了。 谢瑞和白禄临的交情不浅,苏巍信怎么说也算是白禄临的学生了,就这么惨死确实让白禄临心绪难平。 同一时间,警察局也接到了报案,盛邵军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想着自己现在在档案科待着是不是还得感谢一下林鼎阔,闲职可以保命。 所以警察局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加班,清一色的黑色制服坐在一起却都只吞云吐雾,没有一个人愿意吱声。 刘五代表档案科的开完会,回来给盛邵军汇报,结果也都是些推诿之词。 “算了,与咱们没有关系的事情就不要掺和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 刘五惊讶于盛邵军能打着哈欠说出这么没心没肺的话来,想想他也是学乖了,在中央军的眼皮子底下就得这么夹着尾巴做人。 “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别耽误太长时间,毕竟过年要紧。人都死了,就这么着呗。” 说罢,盛邵军这椅子还没有坐热,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刘五点头哈腰的把盛邵军送走,自己也就收拾了一下东西结束加班回家过年去了。 “过年好啊!” 谢成肃跑到林鼎阔这里来躲清闲。 “好……” 林鼎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这么回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全部都堵在嗓子眼儿里,显然他并不怎么欢迎谢成肃。 “你能不能别这种态度啊?” 谢成肃翻了个白眼一脸的嫌弃。 “那我也不能说你过年不好啊!” 林鼎阔终于正视谢成肃那一脸的生不如死。 “你们打算怎么办的?” “有什么好办的,无头公案呗,这世上多的是讲不清楚的事情,比如青共会,到底这背后是谁在操纵?已经杀到我头上来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啊,你父亲这些年跟洪大总统争权夺利,内里的人用着不称心,就在国外发展势力,到底想干嘛?” 林鼎阔一脸严肃,把谢成肃看的直接低下头去,他必须承认自己现在后脊背发凉,汗毛上竖起。 这些事情,谢成肃真的都不知道,也是后来查到了方颖菲和云流苏的时候才暴露了青共会。 谢成肃也是吃惊,他从未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能做出这样一件事。 利用自己的各种国外关系,竟然在南洋建立起一个组织。 “一开始不过就是资助一些留学的学生,后来我父亲也控制不住了,就变成暗杀组织了……我父亲早就已经不再参与其中了。而且他怎么可能派人暗杀你呢?而且后来我也成了他们暗杀的对象了,这个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谢成肃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父亲的事情,他压根不知道,再就是孙舟一打着青共会的旗号要杀林鼎阔这事儿谢瑞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行,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反正我也没有死成,你也没死成,咱们扯平了。” “我父亲已经从总理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明天你就可以收到消息了。谢家从此之后都可以归隐田园了……” “你说什么?!” 林鼎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唯有一方退出,才能就此落幕。 多年来的总统总理之争也算是可以曲终人散了。 却没有赢家…… “这样也好,你就不会夹在中间为难了。” 听到谢成肃这么一说,林鼎阔哼一声,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林鼎阔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也就不想再跟谢成肃抬杠。 “你之前和方敬槊打过交道吧?” “打过什么交道?” 谢成肃听到这话就有些莫名其妙,他想了一下自己喝方敬槊的过往,如果打过交道的话那么曾经有因为白洛珍他们曾经是情敌,这应该算多的是交集了。 “因为洛珍,我们说过几句话,但是不多。” “最近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关于方家的……” 林鼎阔把一些装在袋子里的文件递给了谢成肃。 “曾经安祈雨给我我说过她母亲给她留下过一些文字,上面写着——方家,欺我。冷印燊那天无意中从云流苏的嘴里也到了些消息,说给白荣蔚之后,我们都对这件事产生不小的疑虑,方家到底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过。” “这个……那就应该去找方家人问清楚,陈年旧事,恐怕能知道的人也不多了。可是你查这件事有什么必要吗?那安祈雨都……” “她一直都想知道母亲到底写这个是什么意思,所以我一定要替她完成。到底方家欺骗她的是什么,安家药铺的事情查清楚了,可是秋如玉却还是抱憾而死,总要查个水落石出吧。” 林鼎阔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走神,眉头紧锁,那种难以释怀的样子,谢成肃看着也觉得有些悲从中来。 曾经白洛珍病故,他也是好久也没有缓过劲来。 “行,我知道你的身份不方便,我来,一准儿给你个交代。放心吧!” 谢成肃拿着文件,拍了拍林鼎阔的肩膀便出门了。 房间里只留下林鼎阔一个人,大年初一,凄凄冷冷,他其实是谁也不想见到。 “过年好啊!大帅,怎么自己一个人呢?” 燕芷岚前来拜访,还顺便带来了另一个女子,倒也不是外人就是凌姝筠。 “过年好。” 凌姝筠还是有些怯生生的样子,面对曾经两个人的交集,她多少是有些放不下的。 “过年好,过年好,谢三少爷刚走,你这不就来了,我哪里会是一个人呢。” 林鼎阔起身迎接。 “看到成肃了,还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呢。” 燕芷岚有意无意的把目光瞥向凌姝筠,这意思也是跟林鼎阔一样的。 凌姝筠这样的品行,相貌确实与谢成肃十分相配。 “姝筠妹妹现在正巧在报社里当记者,我便带过来,你不是说有什么新鲜故事想说给她听听的,她文笔特别好。” 其实凌姝筠对于林鼎阔的想法压根就不是那种情爱,她后来自己想清楚了,就觉得当初那样受人摆布,也真是愚蠢至极。 于是与家人闹了脾气之后,就又回来北平,就这么进了报社当了一个小记者。 后来才知道这个小报社竟然有燕芷岚的股份。 虽然燕芷岚这个人风评不好,可是她为人绝对是没有问题,要不然林鼎阔也不会跟她走的很近。 一百五十四 http://.biquxs.info/

林鼎阔之前就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给安家药铺平反,想来想去都不如找个报社合适。 可是他能想到北平的几家报纸都太过正式,要不然就是比较呆板的,而且就这么大张旗鼓的给安家昭雪,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谁都不会再对这件事上心的。 燕芷岚投资小报社的事情,林鼎阔也知道,可是之前的几个记者都让人觉得没有那么放心。 现在面对凌姝筠,林鼎阔倒是觉得合适。 之前燕芷岚拿着凌姝筠写的东西来给林鼎阔看过,他觉得这个女孩子虽然很是容易害羞,给人感觉也是有些娇弱,但是文笔倒是非常的流畅,虽然是一小段散文但是读起来倒是清爽利落,招人喜欢。 “凌小姐不用客气,这些点心都是专门请人做的,芷岚很是喜欢,你也尝尝吧。” 燕芷岚很是满意林鼎阔给凌姝筠这样搭话的方法和态度,从吃的东西入手,简单易行,女孩子都吃这套的。 这样很好的避免了尴尬,切入点如此之好,值得表扬。 “谢谢林大帅,看着就很精致,这么好看都舍不得吃啊。” 凌姝筠终于也放下自己的拘谨,就这么与林鼎阔正常的说起话来。 这个心结自然而然的也就解开了。 两盘点心,配着两杯牛乳还有这些干果一下肚,林鼎阔的故事讲完,凌姝筠的笔记记完,燕芷岚只觉得水到渠成。 “这故事真是曲折,还这么感人。我回去一定好好整理,写完了底稿就先给大帅过目。” 凌姝筠此时已经眼含热泪了。 “写一篇可不行,做个连载吧,每天发一篇,这样报纸就能大卖了。” 燕芷岚打了个指响。 林鼎阔虚指了指燕芷岚,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打趣道:“没想到你做生意还是很有头脑的。” “唉,贵人赏识,有朝一日,但愿我可东山再起。” 燕芷岚的目光里充满了希冀。 林鼎阔舒展了一下眉眼,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确实的回应。 现在为安家平反冤情,其实早就已经晚了,但是迈出这一步就比原地踏步的好。 “我对文稿什么的不如谢三公子,他也知道这个故事,你写好了之后拿去给他看吧,他是个闲人,比我有空。” 林鼎阔就这么不动声色得又制造了凌姝筠与谢成肃见面的机会。 “哦,那也是,大帅太忙了,那我就拿给谢公子看。” 如此看来,凌姝筠真是个心无旁骛的人,林鼎阔心想着自己和其他人这般安排,算不算一番设计呢? 两个在外人看来特别登对儿的人,自然是需要机会的,也懒得去管谢成肃的矫情,就看他们两个人的造化吧。 林鼎阔捏了捏眉心,迎来送往的,他的大年初一还真是忙活。 不过,不是一个人也好,要不然如此的冷清与孤寂,他一定是想些有的没的。 越是佳节,越是矫情着自己的孤单。 “姑母,腰疼好了吗?晚上想吃什么?” 林鼎阔想想还是不要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待着,否则又会胡思乱想。 林崇柔叹了一口气,本来捧着汤婆子的手,这会儿放下汤婆子,换了一串白玉菩提子在手上拨捻着。 “你给的膏药我都用了,也热敷过了,已经好了很多,现在正常行动完全没问题的。” “那就好。” “你呢?最近怎么样了?我听说刚刚凌小姐来找你?是说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就是过年了,串串门子,问候问候,咱们家今年有丧事,我也不方便出门,就随便聊聊吧,我们想撮合凌姝筠和谢成肃,他俩其实挺合适的。” “那你自己呢?” “我……” “鼎阔,你用总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你啊,咱们林家还得有人继承香火的。” “有小武啊,这孩子越来越像样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得要咱们林家嫡亲的孩子才行啊!” “可是我也不是嫡母生的。” 此话一出,林崇柔的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也一滞,这是他心里的一道伤。 “安祈雨就这么好吗?让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总要过去……” “姑母,您现在用的这个膏药是冷印燊制的。” 林鼎阔突然就说出来冷印燊这个名字。 林崇柔一时没有防备,差点就把手里的珠串掉在地上。 “姑母,您这辈子也都是为了林家,其实再好的丫鬟,再好的嬷嬷都不如有一个知心的人可以相互照顾一辈子。是不是?” “他来北平了……” “是,现在在白荣蔚那边,我知道您在一开始说是去上海替我提亲下聘礼的时候其实就是去找他的,当时你说是去找一个结拜的金兰姐妹,可实际上找到的就是冷大夫吧。当初因为他不过就是个赤脚医生,你们被棒打鸳鸯,你不嫁,他不娶,我父亲也因为传宗接代的事情辜负了我的生母,欺骗了我的养母,可是现在都不一样了,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的爷爷奶奶也已经过世,再也没有人阻止你们在一起了。” 林鼎阔的一番话把林崇柔惹得眼泪涟涟,终于掩面侧脸躲过侄儿的正面质询,最后呼吸也不再顺畅。 可是林鼎阔仍旧没有罢休,而且颇有些一杆子打死的狠心。 “姑母,冷印燊有那么好吗?为什么这辈子非他不行呢?所以,为什么我非要安祈雨不行,您应该深有体会……” “是啊,有些人就这么奇怪,也不至于有多好,可是就是非他不可……我早就应该知道,你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迟早会知道的。” 林崇柔哽咽着念叨了起来,那时候的一桩桩一件件现在回想起来历历在目,她是林家的小女,那日子比不上原来的清朝皇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是偏偏她就喜欢上冷印燊,这个仅仅给她看过一次病的赤脚大夫,而且年纪上还比她大了很多。 “曾经我以为我心怀梦想,总不会像我的爹娘那样封建保守,可是到底我还是活成了他们的样子,一心扑在林家的基业上,竟然就忘了自己……” “姑母,去见见冷大夫吧,他现在也是孑身一人,错过了的事情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合适吗?” “当然合适,您现在是林家的倚仗,我们也希望您过得更好。” 林崇柔将眼泪轻轻搌干,不由得点了点头,躲了他这么多年,又找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提起他的名字心尖上还是一颤,还会死带着期盼与希望。 一百五十五 http://.biquxs.info/

林崇柔与冷印燊见面的时候比预想的偏差太大,没有眼泪涟涟,没有抱头痛哭,两个人就像是每天都见一样,相视一笑,然后分别坐下,四目相对。 他们虽然未曾一起生活过,可是从未生疏…… 林鼎阔牵了一下嘴角,这么多年,姑母都一直如此执着的坚持,而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人生未必都是圆满的,竭尽所能去做便好。 “鼎阔,不好了,那边说起火了。” “起火了?” 林鼎阔听着白荣蔚气喘吁吁跑来的汇报,虽然有些紧张,却并不意外。 苏巍信死了,孙舟一死了,现在就只剩下林卓恩自己一个人了。 这三人各怀鬼胎的在一起合作,却从来都是没有任何信任的。 孙舟一早就知道方颖菲的身份,却从来都没有给苏巍信和林卓恩知会过,他反而是自己掌握了这个线索之后,利用方颖菲和云流苏到处行暗杀之举。 现在的林卓恩已经是穷途末路,他留着那些账目明细就是在给自己挖坑,特别是在许家姐妹威胁过他之后,更是觉得心里不安。 毁尸灭证这是最好的办法。 林鼎阔利用了许黛薇之后,当然能预料到林卓恩接下来的行动。 “走,去看看。” 大年初一的傍晚,这个时间人们大都已经拜完年回到家中,准备用晚餐了。这会儿马场一墙之隔的化工厂起火,众人在家中闻到刺鼻的味道也都纷纷出门查看。 “灭火,抓紧灭火,否则可能会爆炸的。” 火情看着不大,但是冒着蓝光,情况十分危急。 只是能想到林卓恩把账本都烧毁,却没有想到他能狠毒到来烧工厂。 而且这是化工工厂,里面全部都是为肥皂厂提供的硫磺原料。 天上虽然飘着雪,可是雪花中的那点水分对于这样的火势完全杯水车薪。 “查到他去哪里了吗?” “没有。” “官猛呢?他自己行动不便,肯定要官猛帮忙的。” “官猛也不见了……” 林鼎阔愣了片刻,紧接着就冲进了火场。 浓烟滚滚中,他看到了两个身影。 “许小姐!” 白荣蔚紧跟在林鼎阔的身后,也看到了许黛芊和林卓恩。 她背对着工厂的大门,林卓恩则被绑在了轮椅上。 许黛芊的复仇此刻才来临…… “把他交给我们。你又何必呢!?” 听到身后有人喊话,许黛芊转头,看到了林鼎阔和白荣蔚,还有一帮子来灭火的士兵。 “是他想杀我,是他想杀我……” 许黛芊歇斯底里的吼叫,只不过那种破音的嘶吼在风雪中特别的无力,就像是一根飘摇的丝线,时断时续,支离破碎。 林鼎阔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许黛芊手里的刀在林卓恩的脸上深深的划了一道子。 而林卓恩被胶布黏住了嘴巴,手脚也被绑在了轮椅上,那一刀划得很深,皮肉在寒风凛雪中绽开,鲜血横流,此种痛感可想而知。 其实这两个人的恩怨之间,林鼎阔完全不用参与,他与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恩怨,可是现在多管这个闲事也是觉得许黛芊可怜。 除了恻隐之心,还有就是赵闻桥那边的账目还是不够,现在林卓恩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还有一些走私的珍宝,货物,甚至还有航线,现在还没有查清楚。 “黛芊……” 是都没有想到方敬槊这个时候竟然也会赶来。 原本以为的那只不过事露水情缘,却不想他这个时候出现,他当真了…… 可是自己呢?她怎么都无法回到当初那个许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 而今的她身患重病,那不是简单的伤风感冒,而是林卓恩给暗中下了药,不仅仅是咳嗽害冷,后来就全身无力,整日的浑浑噩噩。 许黛薇带回来了林鼎阔给的药剂,她自然是不会贸然服用的。 于是拿着药剂去找大夫询问,没有想到竟然是解毒的药剂。 这个时候,许黛芊才觉得有些通透了,她从东北回来,林卓恩找过她的那一次,给她治疗伤寒的药就是毒药。 那次她来林府吊唁,冷印燊无意中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见到她眼眶发青,脸色苍白,唇角青紫色,眼白里还有些发黄,显然是已经中毒了。 于是林鼎阔利用完许黛薇之后来开药,冷印燊一顺手就给开了解毒的药。 上次因为妹妹的事情再见到他,他那漠不关心还带着威胁的口气让许黛芊终于彻底明白,这么多年的感情,其实都是错付了。 既然,他不仁,又何怪她不义。 而且本来的情况是,官猛在林卓恩的授意下邀约了许黛芊,林卓恩也是觉得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想对她下杀手的。 许黛芊直觉告诉自己这次可能要折损在林卓恩的手里了,于是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见面的时候就带上了刀片还有(石比)霜。 在谈话间许黛芊瞅准机会给官猛下了石比霜,先把他弄死,再对林卓恩下手就方便多了。 林卓恩本来的计划是先把账本烧了,再到化工厂来制造意外弄死许黛芊,现在是过年工厂工人放假最是方便动手。 但是却没有想到,官猛到了化工厂之后毒发身亡。 这下就剩林卓恩与许黛芊两个人,也就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可惜这个时候林鼎阔他们赶到了。 “谁都不要过来,我跟他的恩怨,我要自己亲手解决。” 话说到这里,许黛芊已经把刀子移到了林卓恩的脖子上。 “别……黛芊……别这样。” 方敬槊竟然快跑几步到了众人的最前面。 此刻他的眼睛里竟然都是泪光,出乎意料。 “抱歉!” 许黛芊的刀子就这么狠狠的划过了林卓恩的脖子。 顿时鲜血如注,林卓恩的眼睛瞪大,被封住的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全身抽搐着,就这么任由鲜血往外飞溅,生命随着血液的流逝而逐渐消失…… “别动!” 许黛芊这边已经把一把黑色枪抵在了下巴上。 “再见。” 枪里的子弹穿膛而出,将血肉崩飞,然后是轰然倒地的身体,还有遍地的鲜血,那红色就像是盛开的花,然后逐渐的蔓延开来,在白色的雪地上越来越大…… 两个曾经有着恩怨纠葛的人,到死都没有放过彼此,血液也流在了一起,极为讽刺。 一百五十六 http://.biquxs.info/

料想过所有的结局,所有的结果,却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 叶川玲听到了林卓恩和许黛芊的事情,整个人是蒙的,她潦倒跌坐在沙发上,双眼失神,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他们是曾经的夫妻,那时候她对他满是幻想。 而今都作劳燕分飞。 那是她的表姐妹,那个会甜甜的叫自己表姐的女孩子,那个曾经窝在许家贵妃榻上手不释卷的许黛芊,谁有曾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泠然唏嘘的命运,谁曾想她怎么会和林卓恩纠缠到一起。 “母亲……” 林彤武跪在她的身边轻声的唤她,泪流满面。 叶川玲低头看孩子,轻轻的抚摸着他的短发,突然地愧疚,他们这一对荒唐的夫妻,所作所为都辜负了孩子的赤子之心。 “小武,别哭了,赶紧去换一件衣裳去。” 叶川玲勉强的一笑,然后还是忍不住泪水,终于哭出了声。 自己从十四岁就嫁进林家,现在是大年初一,她已经二十七了,就已经成了寡妇。 可悲可叹,她不仅仅为那两个人悲鸣,也是为自己委屈。 “大帅,这个事儿,咱们该怎么办?” 事关两家,还有这样的丑闻,眼看着是怎么都是纸包住火了。 林鼎阔目光如炬,暗自咬了咬后槽牙,干咳一声,说道:“官猛绑架大少爷和许家大小姐,畏罪自杀。” 这样的谎话,真是信手拈来,长期生活在如此的环境中,那种逼不得已,那种匪夷所思,林鼎阔觉得自己时间长了也就已经习惯了。 “是!” 白荣蔚看着林鼎阔如此堂而皇之的编瞎话,也是不由地跟着一笑,然后顺手又去摸口袋里的香烟。 “还抽,不是说准备要孩子了,冷大夫让你戒烟啊。” “嘿嘿,忘了,其实没带烟。” “唉,大年初一整这么一出,真是死了都不叫人消停!” 林鼎阔仍不住抱怨了一句。 “他就是害怕你要彻底弄死他,所以先下手为强,却没有想到自己被自己给坑了。” 白荣蔚也是绝对无奈,忍不住的摇摇头。 “有的忙了,准备丧事儿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中央军这几年真的是就没有消停过。 可是正月里的,按照规矩不能发丧,于是这件事就只能这样拖着,坊间的传言就甚嚣尘上了。 甚至可以看到有记者在林府门前伸头探脑,或者是有的胆大妄为竟然来林府门前蹲守。 从林家老爷林崇台被炸死,到而今林卓恩被绑架击杀,这争权夺利的戏码是一处连着一处,不用多说,也能猜到其中几分内情。 林家这才刚刚撤掉了白幡几天啊,刚刚出了正月,就又是铺天盖地的白色了。 京城中积雪不化,房檐屋顶也同样是白色的,与其他的白布也融为一体,到真是干净的通透。 街头巷尾自然也就把林家当做了最大的谈资。 更多的人是佩服这个林家的二少爷,终于将所有的阻碍铲除干净,而今在中央军里可以名正言顺的说一不二了。 况且林家二少奶奶也病逝了,他一个黄金单身汉,有权有钱,立马就可以成为这北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最佳丈夫人选。 “哎哟,其实原来都没有怎么敢仔细瞧过,林大帅整个人看着其实很是儒雅,也特别帅气。” “为什么不敢仔细看啊,我每次看的时候都移不开眼。这样的男人那简直就像是天神一般啊!” “还不都是因为他总是穿着一身军装,而且不苟言笑的,看着有些怕人呢!” “您二位可歇着吧,想什么呢?!这位爷,虽然眉眼开阔,可是有没有觉得有些蹊跷,那其实凡人能驾驭的啊,想想先前的那位二少奶奶,才多长时间就殁了,亲爹被炸死了,哥哥也遇害了,这命犯天煞孤星啊!兹要是会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的,您就嫁到林家去,保不齐……呵呵……” “哎哟,这怎么话儿说的,听着怎么这么不吉利呢!” “不过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啊,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了。” “算了吧,天神下凡,都是咱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惹不起的。” …… 闲聊的话,最后就这么不胫而走,林鼎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这北平城里的天神将军了。 谢成肃哑然失笑,他还真是有这个本事竟然把凌姝筠指导的如此出类拔萃。 “看看您现在已经被神话了!” 谢成肃努力忍笑。 “您也真敢说,她也真敢写。” 林鼎阔一脸无奈。 “反正有人愿意看啊,最近这报纸销量大增呢!” 燕芷岚满是得意。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凌姝筠只觉得脸颊发烫。 “可以,可以就这样吧。辛苦了!” 倒是真的害怕自己吓到了凌姝筠这个柔弱女子,而且安家药铺的事情也就这么算是大白于天下了。 “晚上一起吃饭吧?” 谢成肃邀约。 “不了,我还有事,今天晚上不能喝酒,你们好好玩吧。要是惦记我那两瓶好酒了,就来拿吧。等我有空了,再好好专程谢谢你们。” 所有人都同意,只有林鼎阔拒绝。 刚刚出正月的天气还冷的叫人伸不开手,林鼎阔这一身深黑色的呢子披风在开门那一霎那被寒风吹起,犹如一只即将翱翔天际的鹰隼,即将孤寂的飞往天空…… “也真是奇怪了,二少奶奶都已经没了,可是他还是不怎么出门,也不应酬,很多时候就算是跟我一起,也只是外人面前感觉亲昵,那种逢场作戏,叫我都觉得累了。” 燕芷岚不由得感慨。 “怎么,想跟他了?” 谢成肃皱着眉头问她。 “不是,我是觉得他累,压根就是都做给外人看的,但是他也很认真,我本来就是个交际花,作为朋友该帮的我会帮,可是这么个帮法儿,都很累。” “你也该替自己打打算一下了。不会真的爱上鼎阔了吧?” “那不是我该肖想,我们不合适,我也不会跟他的。玩玩而已。” 燕芷岚这话说的特别黯然,谢成肃知道,她就是心里有他了,可是他的心里就真的只让她做一个朋友而已,不是利用,而是可以托付的那种。 凌姝筠扯了一下谢成肃的衣角,那意思就是觉得他的话说的太直接,似乎已经伤到了燕芷岚,自己一着急就这么主动暗示了。 谢成肃很是意外凌姝筠这么一个小动作,原来的时候,她一直都恭恭敬敬地叫他老师,完全是与他师生相处。 这么小女儿的情态还真是少见,谢成肃虽然有点不太适应,但是也觉得新鲜。 凌姝筠也察觉到了自己这个动作真的有点越界,于是慌张中脸红抬头看谢成肃,正好与他的目光撞上,一时间她竟然无措了起来,微笑都难以掩藏自己的尴尬。 “看来我今天晚上也该有事了,告辞!” 燕芷岚洞悉一切,很是顺利地朝着她之前和林鼎阔预计的那样去发展了,于是识趣的离开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一百五十七 http://.biquxs.info/

“那个,今天吃点西餐吧,林二给送来两瓶红酒,都是勃垦地的,机会难得。” 一个男人约一个女人喝酒,要么就是图谋不轨,要么就是增进关系。 凌姝筠有点发愣,她觉得谢成肃这么结结巴巴的话语应该不是前者,可是增进感情……他们的关系是师生不就很好了吗? “呃,哦,我不太会喝酒,基本上没有喝过……” 凌姝筠回应的特别实诚,不过她真的有些想拒绝。 “那就不喝了,等下次我们三个男人一起喝吧,女孩子确实不合适喝酒。不过牛排应该可以吃吧,喝果汁或者红茶吃牛排也很搭配的。” “好,那就喝红茶吧,那种英式红茶我喝过一次,很好喝的。” 这下尴尬终于被化解了,凌姝筠有一种轻松很多的感觉。 谢成肃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随意了,其实不过就是因为方才话赶话这么菜顺便说出了喝酒的事情,他也不是个有酒量的。 他们两个人到底还是就这么被凑到一起来了…… 因为牛排店不远所以谢成肃提议步行过去,可是却忽略了地上还有积雪,一步一滑,凌姝筠要不是被他搀扶着一定会摔个大马趴。 看着怀里的人,谢成肃只觉得心头又是一紧,这个女孩子其实还是很有趣的。 她可以妙笔生花,也可以安静乖巧,与白洛珍很不相同,自有自己的一番气质,看着非常软弱可是内心里却有着非一般的坚持,从目光里透出来的坚毅与执着又与白洛珍是不同的。 到底还是做了比较,他从前最珍视的女人,已经香消玉殒,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会成为她的替代品还是会彻底让自己有一个新的开始,谢成肃也有些糊涂了。 但是,他心里清楚,这样的事情不能糊涂,要么就给她一个依靠,要么就彻底放弃。 “老师,我觉得有的时候我写东西还是有些用词不够准确,我想表达的那些似乎总是欠缺一些火候,您说是不是?” “这个不着急,你才多大,阅历不够,自然措辞上有些欠缺,你这个年纪就写你这个年纪该有的东西。还有就是你原来一直都是私塾先生授课,和学堂里的东西还是有差距的,应该走的更远一些,看的更开阔一些,很多事情也不能只是我教,也不能光看书,还要多接触一些人和事。” “嗯,我知道了,以后多听,多看。” “你可以亲自去采访一下,这样接触的就不一样了。” “好建议啊!我说是记者,其实很多时候还是做整理工作,都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记者。以后也要走出去跟着去采访,这样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孺子可教!” 凌姝筠听到褒奖自然是会心一笑。 虽然心里的疙瘩还没完全解开,可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呢? 多亏了谢成肃的指导,也多亏了凌姝筠的开窍,皇城根底下的老人儿在看到报纸上的连载之后都与之前的安家药铺的案子联系了起来。 就这么慢慢的在胡同口,长短巷成谈资。 就连上海滩那边也有这个故事的转载,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这帮子记者真会胡写,这是映射安家药铺的旧案啊,如今就这么给洗白了?手段了得!” 方冠中把报纸拍在了桌子上,纸张没有禁得起折腾就这么被拍出来一个大窟窿。 “可是秋如玉已经死了,安家也没人了,难道还想生生的跑来抢人吗?” “安家没人了,那这么些事儿是谁知道的?你脑子瓦塌了?” “孩子已经养这么大了,我就不可能再还回去!” “可是已经有人开始打听了,当初你就不该这么大胆!现在找上门来,我看你怎么办!” “你吼我!你竟然敢吼我!当初你不也是想要个儿子啊!” “行了,我懒得给你废话,反正死无对证,现在我们之间就不要闹了!有人可能想找机会置我于死地!” 方夫人终于收起她的歇斯底里,一脸惊慌失措地瘫坐在沙发上,双眼发直。 那时候因为她们两个人都差不多统一时间怀孕,也同一时间进医院,可是通房丫鬟——冰兰生的也是女孩。 方夫人之前就交代过杜义宽,如果两个都是女孩那就一定要去换一个回来。 所以杜义宽一早就打听好了人家,这正是从北平逃难过来的秋如玉。 那个时候杜义宽也是做过完全的调查,知道秋如玉刚刚生了一个男孩,而且是因为安家药铺的事情从北平躲过来,所以就算是被换了孩子,她也就是一个女人家,又背负了命案,自然是不敢声张的。 所以秋如玉就这么被盯上了。 方夫人比冰兰早一天生了一个女儿,她自然就有了警惕心,于是交代杜义宽立马行动。 冰兰要是生了男孩那就无所谓,反正她也是嫡母,冰兰是她带过来的丫鬟,什么事情还都是她拿主意。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冰兰当夜就也生了一个女孩,杜义宽已经对秋如玉下手,就这么找了一个生面孔的牙婆把孩子给调换了。 杜义宽也是很尽人情了,没有狠绝到把秋如玉给干掉,那就仁至义尽了。 关键也是害怕这事闹大,本来就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也不至于再搭进去一条人命。 秋如玉的姐姐也劝她,好歹还给你留了一个孩子,还有些钱财,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安生的过着吧。 “你看这个小姑娘也挺漂亮的,虽然是个女孩,可是女孩子贴心啊,我这边是男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以后咱们都能结亲了。如玉啊,凡事不能钻牛角尖,这件事就这样吧,你听话啊!” 眼见着秋如玉忍气吞声的就这么每天垂泪到天明,本来就是因为安家的案件秋如玉就早产了孩子,生产的时候又因为孩子胎位不正而难产大出血,气血两虚,这才刚刚满月,她还没有完全恢复就有又遭此劫难…… “还有,我打听了一下,抱走孩子的是方家,就是那个上海滩最有钱的方家,他们想要个男孩,自然不会对这个孩子差了。咱们这样的境况,还不如交给他们呢,吃穿用度应该不会亏待的,比跟着咱们强啊!” “姐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呜呜呜……可是他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姐姐……” “听话,认了吧,忍了吧,谁叫咱们没钱没势呢……” 一旁的女娃突然哭了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秋如玉看着这个被抛弃的孩子,还有初为人母的同情之心作用下,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也真是奇怪了,当初锦英就说北平大旱,得知我怀孕了之后,说给提前起个名字叫祈雨,我当时就说这个名字是个女孩名字,他就说女孩多好啊,又懂事又贴心……现在终于应验了,我们有了一个闺女……” 一百五十八 http://.biquxs.info/

到底是一个已经满月的孩子,就算是早产也会和刚刚出生的孩子不一样,方冠中不是瞎子,他自然能看得出来。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个男孩就是方敬槊。 那个女孩就是安祈雨。 这么一个错位的人生,真是叫人唏嘘不已。 刚刚出月子,孩子因为早产就被稳婆说是命里可能有些犯冲,需要去庙里求拜神佛,以求得平安。 这正好就是一个孩子能从母亲手里脱离的好机会。 秋如玉虽然是也跟着安锦英在药铺里,可是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对于看病什么的压根就没有任何本事,而且安锦英留下来的只有一个药品使用的简单配方,秋如玉对此没有研究,自然也就不知道孩子身上不过就是起了黄疸还有湿疹,南方潮湿,怎么都治不好,反反复复的。 于是就只能求神告佛,求个平安,其实她也是心里有鬼,就害怕北平安家药铺的事情追查到这里来。 却没有想到就这么成了被人利用的最好机会。 稳婆多了一句嘴,牙婆多伸了一把手,就这么杜义宽抱着换来的男孩回到了方家。 那个女孩就被留在了秋如玉身边。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秋如玉对这个孩子丝毫没有过怠慢,一样的抱着她唱童谣,哄入睡,喂饭菜…… 她们的日子就这么平静,可是那个没有了自己孩子的冰兰,却这么都无法接受这个突然而至的男孩,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就这么被调换了,同样都是女孩,为什么被换走的是自己的孩子? 只因为她身份卑微,通房丫鬟而已。 心中意难平,人就整日的浑浑噩噩,抑郁寡欢,但是面对着方夫人的强势,她只能隐忍不发,最后郁郁而终了。 这件事就此落下帷幕,两方相安无事一直到孩子长大。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顶替新娘的事情…… 这件事从上海闹到了北平,最后在林鼎阔这里终于水落石出了。 方敬槊此时还没有从北平回上海,他亲眼看着许黛芊的惨死,那种感觉竟然是悲伤的。 从前,与白洛珍相处,后来得知她病逝,自己都没有伤心到这个的程度,而现在,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眼前模糊,除了想喝酒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一点其实方敬槊始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就对这个女人有如此的复杂的想法。 关键是她还与林卓恩有瓜葛,这样的一个女人不是他见过的女人中长得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可是她身上有一股子劲头,是别的女人没有的。 这种感觉曾经在阿雨那个丫头身上体会过,隐忍且韧性十足。 只可惜这两个女人现在都死了…… 方敬槊扪心自问了一下,自己偏偏喜欢的这一类的女人,却又偏偏与这样的女人无缘。 是不是命里相克啊? 方敬槊又是一杯白酒下了肚,眼前已经摆满了酒瓶子,全都是清一色二锅头的瓶子。 “当啷”一声。 林鼎阔一进门就踢到了一个瓶子。 冷不防的把方敬槊给吓老人一跳。 “谁?!” 他双眼惺忪,迷迷瞪瞪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对面人的相貌。 “你喝这么多,会把人给喝坏的!” 林鼎阔把脚边上的酒瓶子踢了踢,立刻就一连串串滴里当啷的声音响起。 “你谁啊?多管闲事!” 方敬槊舌头都短了一截,扒在桌子上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给方少爷解酒。”林鼎阔就在一旁看着手下人给方敬槊把解酒汤灌了下去。 十分钟过后,方敬槊一顿呕吐,终于人也消停了一下。 林鼎阔看到他已经清醒了,于是就丢给他一个文件袋子。 “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方颖菲和安祈雨的血型为什么一样了,原来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你,才是安家的遗腹子。” 方敬槊皱着眉头,他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感觉还在,嘴里都是苦涩与酸楚, 可是刚才林鼎阔的话他听得就很清楚。 喝酒的喝得手抖,他拆那个文件袋的时候都费了好大的劲,可是林鼎阔就有这个耐心,等着他一点一点的拆开,然后明白自己的身世。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就是方家大少爷,我就是亲生的,我爹就是方冠中!” “呵……你说了不算。” 林鼎阔抽了抽嘴角,扔出来一个冷笑。 “可是这事儿我没打算捅破,有人给我说就只想这么保持现状就算了……”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咳咳……” 话说的急,方敬槊就被呛得连续咳嗽。 “当然是因为你手里握着的林卓恩所有账本,还有他下南洋的海上路线。” 这句话让方敬槊彻底清醒。 “林鼎阔,你味口还真大啊!谁知道你这些东西是不是自己杜撰,来诓骗我的!” “好,那我需要把你爹娘从上海请过来了。” “安祈雨都已经死了,你非得这么较劲有意思吗?她人死了!方家想要她,也不会那么小就把她送人了!” “我告诉你,不管她怎么样,我都要查清楚这件事,给她一个清白。” 方敬槊的脖领子被林鼎阔拎起来,又扔下,整个人就被折腾着的失去重心,后脑勺还在桌子上被磕了一下。 “呃……” “你自己想好!” 碰了下这句话,林鼎阔就起身走人了。 方敬槊呆坐在地上,两眼发直。 这样惊天秘密,方才他都没有确实反应,现在完全的清醒过来,又把那些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字字句句都写的很是分明。 这件事于他来说真的是天塌了一般。 这件事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方敬槊也不知道,悲伤与恐惧一同袭来,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太命苦了。 如果自己的身世被林家威胁,方家放弃他。 自己再没有了原来接手林卓恩的财路。 他…… 许黛芊没了,钱也没了,身份也没了,一无所有的日子,想象不到该怎么活下去。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能帮到自己……” 方敬槊连滚带爬爱的从地上起身,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上疙瘩,赶紧去打电话。 一百五十九 http://.biquxs.info/

这几日林鼎阔都在军部忙到很晚,很多时候他都是住在军部里。 初春深夜长明灯,很多人就有些苦不堪言了,大帅不回家,谁敢走。 林鼎阔不解释,好在白荣蔚主持大局。 “该回家的都回家,大帅自己一个人,他怎么样都行,你们就走吧。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多谢白参谋长。” 众人千恩万谢,头一回发现这个白参谋长没有那么的冷酷无情,甚至连他脸上的那个疤瘌都看上去那么可爱。 “这个好人当得不错吧,自从萱宁回到你身边,整个人是不是也感觉不一样了?” “有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荣蔚嘴角上扬,不自觉的流露出会心的微笑,带着甜蜜感。 “有,叫人特别得羡慕嫉妒恨。” 林鼎阔打趣他。 “嘿嘿,萱宁怀孕了,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么快啊!你可以啊!” 白荣蔚喜不自禁的那种笑,叫人一起感觉幸福。 “你也回去吧,不用陪着我了。” 林鼎阔劝走白荣蔚,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翻看着一些文件。 后来又觉得腹中空空,于是换了一身便装,独自一人就这么出了中央军的大门。 此时的北平城,一片安详,就像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旁边点一盏油灯,灯下一壶陈年老酒,一本经年旧书,翻看了许久,人就有些倦意,于是便打起盹儿来。 春天已至,这夜晚竟然有一股青草的味道,嗅了嗅鼻子,那种凛冽的淡香让自己方才沉闷的心情有些缓解,像是大梦方醒一般。 突然就看转角处有一处亮着的灯,是还未收拾的面摊,只因为再往前就是福春戏楼,所以炸酱面面摊的生意甚好,看完了戏,这就是最好的宵夜。 林鼎阔摸了一把口袋里的零钱,他不太爱吃面,就要了一碗汤圆。 软软糯糯,甜丝丝的味道,和他现在的心情很是搭配。 “爷,您慢用。”热腾腾的汤圆端上来,摆在林鼎阔的面前,那圆圆的糯米粉团子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调羹在手,他就这么轻轻的舀出来一个汤圆,在瓷白色的勺子里来回的滚动了两下,慢慢的吹走热气,轻轻的咬上一口,里面的芝麻馅就趁着这个机会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眼看着这美味的汤圆就要进到自己的唇边,林鼎阔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嘴角网旁边牵了一下,缓缓的在嘴里憋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吐出。 牙齿轻咬下方嘴唇,林鼎阔已经把手中的瓷碗放回了桌上。 骨节攥得分明,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长腿一迈他就从条条凳上起身,不等整个人转过来手里就已经多了一根筷子。 对面的人看到他时,筷子已经先一步戳到喉管里,鲜血飞溅,林鼎阔闪身一躲,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声尖叫,又是一声枪响,细看之时幸好已经被林鼎阔掀起来的桌面挡住。 还有来得及看清楚子弹(身寸)出来的方向,林鼎阔就已经用桌子做了掩护,整个人已经藏到了转角的厚铁皮炉灶后面,完完全全地把自己整个藏了起来。 西装后面两把枪立刻就被握在手里,他这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我来的不算晚吧!”谢成肃突然就从他的背后靠过来,两个人也不用回头就这么背靠背相互依靠着。 “才刚刚开始!” 林鼎阔这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就好好玩玩!” 谢成肃已经端好了机关枪。 一串密集的子弹从耳边扫过,打在铁器上激起几个亮眼的火花,那盏路灯早就已经被林鼎阔一枪给打灭了。 黑灯瞎火中全凭着两个人的经验判断敌人的所在之处。 “小心点,我估摸着他们应该还有一个狙击手,这就比较麻烦了。” “放心,咱也不是吃素的!” 谢成肃一个利落的翻滚,就占据在了刚刚的电线杆子下面的位置,他可不能再坐以待毙。 果不其然,对方有人突然就从另一个方向冲了出来,谢成肃二话不说,举枪就是一梭子子弹,对方没有想到他已经换了位置,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多了一个人,只能够被动挨打。 这一梭子子弹打完,对面的人立刻就成了血窟窿。 林鼎阔对着谢成肃吹了一声口哨,自己也就从刚刚被动的地方抽身,三步并作两步已经到了换到了谢成肃的对面,这边掩护的东西只有一棵歪脖子的垂柳,冬天刚过,春寒料峭中正土新芽。 林鼎阔不打断全部灭了他们,自然还是要留活口的。 于是一个黑衣人就这么猝不及防被身后的林鼎阔从背后一枪托给砸晕了。 谢成肃眼看着林鼎阔已经得手一个,不由得莞尔一笑。 可没有得意多久,就有一枚子弹破风而来,显然刚刚林鼎阔劈晕人的动作已经成功的引起了狙击手的注意。 林鼎阔回身,顺手就把刚才的人质挡在了对面,另一只手则是往后给了一枪。 前面挡住了狙击的子弹,后面枪毙了偷袭的敌人。 谢成肃看着他这么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得暗自叹服。 看来今天就算是自己不来,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 “我去解决狙击手,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 谢成肃一个转身来到林鼎阔的面前。 “放心!”林鼎阔低声回答。 紧接着对着狙击手的位置又给了几枪的火力掩护。 谢成肃身手矫捷,还没有看清楚他的行动,人就已经消失在黑夜中。 这个时候出现了更多的黑衣人,有的拎着刀,也有的钻着枪,竟然只是一些散兵游勇而已。 林鼎阔拇指剔出来弹夹,再把腰间的子弹推上,迅速的还换完了新的子弹,“啪”给子弹上膛。 他其实也已经没有了子弹了,所以需要速战速决。 “上!” 一声零下,带枪的黑衣人先一步开枪,林鼎阔哪里还等得了他们发力,已经一枪一个解决得了五六个人。 都是枪枪命中要害,顿时血流如注,黑衣人应声倒地。 林鼎阔这边也已经没有了子弹,于是将手里的手枪往前一掷,那股子狠劲顺便也砸中了一个黑衣人。 一个黑衣人率先发力,拎着一根藕节粗的棍子就扑了上来。 林鼎阔很是聪明,直接矮身躲过了正面冲撞,直攻下盘,他穿着厚重的军靴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踹到了那人的膝盖上,就听“咔吧”一声,还有那人的惨叫,显然这腿已经断了。 一个鲤鱼打挺,手掌恰好就接住了那人落下来的棍子,直起身子,就给了又冲过来的黑衣人一棍子。 直打得当场吐血,好悬没把心肝肺都给吐出来。 一百六十 http://.biquxs.info/

月光刺破云层,仅有的一点银辉,把地上的血渍反射的就非常清晰。 那是一种别样的凄美,血光与月光交相辉映,血是热的,光是冷的,那种寒意与热度相互接纳,相互融合,鲜红的血铺满青灰色的石板路,艳红已经成了赭红,上面再镀上一层银光。 林鼎阔就在此中独立,脸上已经被血渍飞溅,星星点点,舌尖在下排牙根上,扫了半圈,凛冽的目光瞥在地面上,唇角勾起弧度,他犹如浴血的修罗。 手上是一个被打得残缺不堪的木棍,上面的木头茬子早就已经被鲜血染透,而今血滴不断。 地上趴着的七八个黑衣人,都在血泊里疼的来回翻滚。 这圈人外面又围了一圈兵士,纷纷端着枪,对准了地上的黑衣人。 林鼎阔将手中木棍摔在地上,然后抬手制止,他要留活口。 数次暗杀,他不能总是坐以待毙,这一次自己亲自动手,自然就是想手刃仇敌,顺便找到幕后指使。 “全部带回去!”林鼎阔发了狠话。 “是!大帅!” 兵士齐声响应。 “没事吧?” 谢成肃也已经把狙击手捕获,拎着人就扔到了林鼎阔的面前。 “果然是他!” 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林鼎阔目光如炬。 凌海此时已经被谢成肃的机关枪打中了双手双脚,嘴上塞着东西,全身五花大绑,完全动弹不得。 这事儿还得从那条说起。 “喂?是我方敬槊!” “什么事?” “见面谈!” 许黛薇房间电话之后就思忖了一下,方敬槊那边的声音不怎么对劲,而她这边正忙着手上的账目,姐姐许黛芊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离世,她甚至的都来不及好好的痛哭上一场就这么开始接手所有的事务。 许多金还是老样子,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知道大女儿被绑匪给暗害了,可是却不让他看一眼尸体,他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 可是如果被他看到了许黛芊一枪结果了自己的那种惨状,许多金恐怕也不会活到开春。 许黛薇见到方敬槊的时候被他那种颓废的样子给惊了一下。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这么命好,虽然林卓恩不是个东西,但是方敬槊真的是对她上心了。 “我要凌海一用,他的枪法最准,钱不是问题,正好可以解决你们许家的债务。要知道,你肯定得不到他,又何必在他身上费功夫呢?”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听我一句劝,你姐姐就死在林家人的手上,你也要重蹈覆辙吗?” “你什么意思?” “狙击枪,不是问题,还可以带有消声器,你弄不来,我可以。但是我缺人,就要凌海再次出手。还有,你去霖园看看,会大吃一惊的……” “好,就这么定了。” 许黛薇就这么干脆的答应了方敬槊,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自然也是没有想到,本来以为林鼎阔在霖园与燕芷岚幽会的。 却没有想到,她看到了她…… “霖园那边怎样了?” “没问题,放心吧,人已经被老白抓了个当场。 林鼎阔用热毛巾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也是隐忍了许久,苦于无法抓住许黛薇的把柄,这才出此下册。 可是真的苦了安祈雨。 她怀了身孕,被藏在霖园,而今为了调虎离山,还要应对许黛薇,幸好林鼎阔提前安排好了白荣蔚。 燕芷岚作饵,白荣蔚为戈,就等着许黛薇和方敬槊自投罗网了。 许黛薇就想看到鬼了一样,见到安祈雨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个世上,她简直就要疯了一般,瞠目结舌。 也真是亏得他们能想出来李代桃僵这一出。 “很惊讶吧?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我也很惊讶,没想到会是你……” “你这个冒牌货,顶替了方颖菲嫁给鼎阔哥哥,你不要脸!” “很多事情解释不清楚,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不过有一件事,你应该早就懂,林鼎阔不要你,说什么都不稀罕你!” 安祈雨此时坐在正对许黛薇的太师椅上,后背靠着软垫,前面是她隆起的小腹。 “我杀了你,我早就该杀了你!” 许黛薇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奈何身上被五花大绑,她也不过就是嘴上逞能而已。 “你想杀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中秋节的时候,你动过一次手,没有成功,我重伤,后来在医院里你再次下手,还是没有如愿,这回营救萱宁嫂子,你更是痛下杀手,我能怎么样,只能如你的愿了……” “可是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不配!” 安祈雨冷笑一下,就再也懒得与她争辩,跟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说的,白费口舌而已! 林鼎阔把凌海往许黛薇的面前一扔,两厢面对面,这下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坐实了。 “怎么样了?”林鼎阔上下打量着安祈雨,满是欣慰,瞧着她人是胖了一圈,这么说来她没有受任何的委屈。 “萱宁嫂子也怀孕了,可是白大哥还要在我这里周全,真是辛苦嫂子了,这些都是上好的补品,麻烦白大哥给嫂子捎带上。” 安祈雨很是感谢白荣蔚,要不是他自己与燕芷兰必然是不能全身而退。 “也多些燕姐姐,以身犯险,真是不易。” “看你,这话说的很是见外啊。”燕芷兰很是欢喜的看着安祈雨,她的成全一直都坦坦荡荡,“你们夫妻好好说说话吧,二少奶奶怀着孕这些日子可是辛苦呢。” 林鼎阔爱怜的看着安祈雨,她现在比之前的气色好了很多,轻柔的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心中很是愧疚,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吐露三个字——“辛苦了。” 依偎在他的怀里,安祈雨觉得自己踏实了很多,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安祈雨的反应很大,林鼎阔在所有的的刺杀时间中发现了端倪,于是就借此机会让林家二少奶奶遇刺,如此一来他们两个人就再也不怕被人要挟。 安祈雨从此之后就会有一个新的名分,再也不用借着方颖菲的名头了。 她现在可以用安祈雨这个名字嫁到林家。 “你的身份……” “我知道,我是方家的孩子,也难怪当初母亲会写方家,欺我。可是我不想再姓方了,养恩要比生恩大,秋如玉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她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不是她生的,虽然我们日子过得很苦,但是母亲一直都对我很好。姨母也是,东表哥也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我的生母也已经抑郁而终,那个方家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了。我现在只想姓安,我就叫安祈雨……” “知道,你放心,以后你不会再受他们的羁绊了。” “可是这样一来,中央军就……” “我早就给你安排好了,怕什么,之前姑母给我说过,你见过了米歇尔夫人,方敬槊在北平所有的财产都已经转到你的名下,现在你拾名正言顺的大帅夫人了。谁也不会再为难你,谁也不会再对你质疑。” 一百六十一 http://.biquxs.info/

“颖菲,我带你走吧,我们一起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好,我想去国外,你也会陪着我吗?” “哪里?” “只要我们一起就都好。” 安祈雨在门外就听到了方颖菲和云流苏的对话,阿香和金沅在一旁搀扶着她。 只隔着一条门帘,但是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安祈雨与方颖菲的关系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个事实到底还是没有让方颖菲知道。 很多事情其实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吧,日子长了,很多事情已经定型了,再翻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竟然是少夫人,怎么不进来坐?” 云流苏一出门就看到了安祈雨。 “不了,就是……突然想走走,所以来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直接给大帅说吧。” 安祈雨想着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她感觉自己想要一个逃兵,不想也不不愿意面对方颖菲。 虽然她也姓方。 “我应该叫你妹妹的……” 身后传来的声音很是柔弱,非常不合适以往方颖菲的性格,可是那就是她的声音。 阿香看着现在的方颖菲,心里一阵的悸动,她曾经那么的恨她,可是眼看着现在的方颖菲早已今非昔比,该受的惩罚她都遭受了,所以她还是选择原谅了。 “对不起,曾经我太任性了,对你们做得那些事情真的很过分。能不能求一个原谅?” 这样的话从方颖菲的嘴里说出来真的是破天荒。 阿香忍不住的眼泪一下就翻涌了出来,毫无顾忌的哭出了声。 安祈雨一面抚着阿香的背,一面微笑着对方颖菲说:“都过去了,就算了吧。” “你的身世……” “算了,我觉得我还是姓安更舒服一些,我习惯了。” “对不起,对不起……” 方颖菲看着阿香的激动万分,还有安祈雨平静如水的表情,突然就说出来这三个字。 这发自内心的歉意,虽然迟到了,可是到底也是来了。 而且真诚非常。 “我却要感谢你呢,要不然不会遇上大帅。阴差阳错吧……” 安祈雨微笑,这一切已经是如此的光景,她算是很幸运的了。 “还有一件事……” 方颖菲想了很久,于是下了狠心终于说出口。 “我不想回上海,我只想跟流苏在一起……” 其实这也是能预料到的,方家父母怎么可能会同意方颖菲嫁给一个戏子。 至于云流苏,他更是不愿意该回苏姓。 “早晚镇武军与中央军之间会有一战,而我不想再处于为难的境地,林大帅与我有恩,苏善福与我有血缘,这样的两难选择我受不住。我们想出国了,以后都不会回来。” 云流苏找到了林鼎阔说明自己的去意已决。 “你说的没错,镇武军和中央军之间的过节远非解决一个苏巍信那么简单,离得太近,就已经埋下了隐患,你的选择没有问题。带着她走吧,越远越好……” 林鼎阔特别能明白云流苏的想法,要不是他的肩上还有重任,其实他也是想带着安祈雨远走高飞的。 “谢谢……”云流苏看着林鼎阔给他开出来的支票,就知道自己今后在国外的生活是有保障了。 他心中有亏,是深深的给林鼎阔鞠了一躬,“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好。” 林鼎阔欣慰地看着云流苏带上简单的行李与方颖菲一起踏上火车,到了天津之后再转轮船,之后就是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送走了云流苏和方颖菲,迎来了上海的方家二老。 方家父母得知方敬槊在北平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解决这件事。 方敬槊就算是在怎么样,也是他们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林家那边是不是咱们的有个交代啊?谁能想到他会勾结许家姐妹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呢?林鼎阔那可是中央军的大帅啊,咱们……” 方夫人想想也觉得后怕,要是林鼎阔真的追究起来,这可是刺杀政府要员的大罪啊,会掉脑的!更是会连累到方家的! “你这个混账!” 来到了北平之后,方夫人再监狱中见到方敬槊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之后便是一个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特别响亮的一个耳光! 可是怎么都觉得这个耳光来的有些太迟…… 长这么大他不管作死到什么程度都没有挨过打,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立刻把方敬槊给打蒙了。 “母亲!” 方敬槊捂着脸,一脸惊讶却怯生生的看着方夫人。 “别叫我!” 方敬槊一个踉跄,她说的很对,他就不应该叫她母亲,他应该姓安的,他是被从安家抢来的! 也就是因为方敬槊从林鼎阔那里得到了自己身世的消息,他一时难以接受,心里盘算着萧继东身为安祈雨的姨表哥会知道这其中内幕,于是就暗中来找萧继东,却发现他竟然从霖园里出来,而且带着很箱子,看那个样子就像出远门。 可是方敬槊隐隐感觉到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他更加上心的去跟着萧继东,竟然发现安祈雨假死的秘密。 然而萧继东发现了因为自己的疏忽被人跟踪,于是将整件事汇报给林鼎阔。 却没有想到林鼎阔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而是唇角有一丝诡谲的笑意。 那个时候萧继东才知道,原来安祈雨已经坐稳了胎,现在林鼎阔已经安排好要捉拿许黛薇和凌海。 于是也就有了,林鼎阔故意独自在军部留守,也就有了独自一人上街用夜宵。 一场恶仗! 凌海暗中设下埋伏,自己则在远处趁机狙击。 白荣蔚负责霖园的所有安全。 方颖菲得知了安祈雨没有死的消息,自然要亲自来确认。 若是她大大方方的来探望,也就不会落人口实,却没有想到霖园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丝毫灯光,门缝中间看过去竟然都是鸦雀无声,于是她就这么轻易的叫人闯了进来。 拎着刀,提着棍,如此明目张胆。 显然她是过分心急了。 于是横冲直撞的就这么在霖园里到处找人。 只因为方敬槊只看到了萧继东出入霖园,安祈雨未死,却没有说林鼎阔知不知道这件事。 林鼎阔为了让许黛薇怀疑是萧继东暗度陈仓救了安祈雨,偷偷把人藏起来,于是故意疏远萧继东。 许黛薇自作聪明,终于深陷圈套。 就在她闯入安祈雨的卧室的同时,所有的灯光亮起,白荣蔚从整中间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许小姐,您这大半夜的想干嘛呢?” 白荣蔚看着她一身黑色的风衣,目光从惊讶到惊恐,然后是皮笑肉不笑的尴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显然她身后的打手早就已经把她的目的给出卖了。 一百六十二 http://.biquxs.info/

窗外是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铁质的窗棂上,“噼里啪啦”一直响彻整个牢房。 突然间,一阵笑声乍起,从一开始的狂妄不羁,到后来的悲切哀鸣,可想此人心境有多么的不堪。 “哈哈哈……难道错在我身上吗?我才是受害的那个啊!我为什么要从小就被从亲生母亲身边抢走!?现在知道嫌弃我了,当初你们为什么抢走我!为什么!” 方敬槊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他现在一身囚服被关在牢房里,身陷囹圄还不知该怪谁。 是盛邵军亲自羁押的,除了他还有许黛薇,凌海…… 眼看着一幕的悲欢离合在自己眼前发生着,他突然有点无奈,那种言不由衷的笑,让自己都觉得可悲。 亲手给许黛薇铐上手铐,这种滋味不好受,可是却不得不承认林鼎阔让他去调查所有的暗杀案子的时候,他就是想让他看清楚许黛薇的真面目。 “所有人都在监狱外面守着,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盛邵军很能明白这种豪门秘辛的隐私程度,他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自己也转身出去。 “你到底想怎么处置他们俩个?” 盛邵军问林鼎阔。 “许黛薇是不能放过,方敬槊……方家二老还指望着他养老送终呢,我有私心的。” “明白了。” “关着许黛薇吧,就这么死了便宜她了。” “你还真是怜香惜玉。” “因为他还有个父亲在世,要尽孝也要陪着走完最后一程吧。” “呵呵……” 盛邵军看着林鼎阔离开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他所背负的一切。 这天下,还有这情义,他都要。 转眼又是半年,安祈雨怀里抱着儿子,与叶川玲一起逗弄着,已经是初秋的艳阳时节,阳光明媚,一片光彩。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你来看看吧。” 林鼎阔微笑着从远处走来,军装搭在手臂上,很是温暖得笑着。 “都听你的就好了。” 安祈雨对于婚礼的安排真的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他们两个可以毫无顾忌得在一起就好了。 “当然要看看的,我给你哄着小文,你去吧。” 叶川玲一把将林昊文抱了过来,就催促着安祈雨去看婚礼安排。 安祈雨此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垂着脸颊,悄悄的笑着,跟在林鼎阔身后。 正厅里满满当当的摆放了好几箱子珠宝玉器,还有织锦绸缎,桌子上是凤冠霞帔,绣制非常精美。 安祈雨莞尔一笑,“真好看。” “喜欢吗?” “当然了,这么漂亮。” “看看这是请柬。” “安氏?” 安祈雨最欣慰的就是这一点,她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了。 “谢谢。”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很努力。” 他说的没错,这一路走来,她的几多艰辛没人能体会,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到如今的当家主母,要配得上林鼎阔,她就需要把这么多年没有学到东西都一一重头开始。 她本该与方颖菲有同样的机会,可是就是因为当初的那个决定,这些东西都通通远离了她。 英语,交谊舞,钢琴,马术…… 那些曾经她可望不可即的东西,现在都一一学会了。 人生错位,一错再错。 “大帅,方家二老前来拜访。” 萧继东一脸为难地前来禀报。 林鼎阔和安祈雨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心知肚明,其实是不愿意相见的。 “见一面吧,曾经也天天见,而且现在是咱们结婚,喜事那就不要计较了。” 安祈雨到底还是觉得见一面比较好,毕竟他们是长辈,方冠中也是自己的父亲。 “都依你。” 林鼎阔一脸宠溺的笑容。 逆着光,安祈雨看到方冠中在来回的踱步,方夫人就算是坐在那里也不住的张望着,显然有些心急。 “呀,来了啊?” 一看到安祈雨,方夫人立马起身,就跟那椅子上安了弹簧一样。 人是热情的,却不知道如何称呼。 安祈雨也有些尴尬,她竟然没有想好如何招呼,就这么匆忙见面。 “阿雨……我……” 方冠中自觉有亏,话也说的没有那么利索。 “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和你娘,对不起,你能不能不再记恨我们,以后方家就是你的娘家,这些……是我们给你的嫁妆。” 安祈雨这下才看到他们所指的那辆汽车,是一辆劳斯莱斯,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新的。 紧接着司机又打开车门,里面是几个皮质上乘的皮箱,显然里面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 “不了,东西就不用了,你们明天来喝喜酒吧。鼎阔对我很好,我也拿你们当亲人,以后会回去上海的。” 安祈雨知道他们是诚心来看望自己,也有心与自己好好相处,只是还没有挑到最好的方式。 金钱,珠宝应该就是方家这样的财阀能想到的最好的补偿感情的方式了,真的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 安祈雨当然能原谅,因为除了这些什么都不能弥补了。 “谢谢大帅,敬槊已经回到上海了,他在监狱里的那些时日也明白了很多,已经懂事很多了,眼看着他能够独当一面了……” “不用客气,他能及时悔悟就好。” “所以我们才放心来北平,参加你们的婚礼。” “我能不能看看孩子?” 安祈雨真的没有想到方冠中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看你……” 方夫人瞋他一眼,就觉得他有些得寸进尺了。 安祈雨倒是觉得情有可原,毕竟人年纪大了,就自然会有隔辈亲的情义。 “好啊,在院子里面玩呢。一起去看看吧!” 金风送爽,清退暑热,这正是最好的时候。 方冠中看着那个咿呀呀的孩子正天真无邪的笑着,他想上前,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觉自己的唐突,伸出去的手就擎在半空中,颇为尴尬。 “是亲家来了啊,看看外孙吧,多可爱啊,来让姥爷抱抱吧!” 林崇柔这一句话立马就解围了,他们本就是父女亲情,安祈雨的身上到底也流着方家的血,他们不是亲家又是什么? 林鼎阔和安祈雨相视一笑,其实很多关系就是想的太复杂了,解决起来却如此的简单。 眼看着这么好的阳光,这么美的天气,明天的婚礼定然是热闹祥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