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仙刀》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凄夜枯话 http://.biquxs.info/

南下的驿道上,一匹嘶风烈马正奋蹄奔驰,激起的烟尘弥漫四散。纵马驰奔的是一位道士,40岁上下,紫堂脸、高颧骨,身着藏青色道袍,只见他手中的拂尘在马屁股上只微微一撩,“吼…………”,确是烈马吃劲,一声长嘶,奔腾得更加紧了…… 罗帷暖幛,一位佳人香睡初醒,她轻挪金莲来到妆台,施朱搽粉,这么艳丽绝色女子是不需要太多俗艳之物粉饰的,所以她用沉檀在嘴唇上略略的点出一个樱桃小口,这沉檀是用沉香、檀香、紫丁香、梨子汁放在一起反复熬煮蒸馏后提取的绛红色稠粘之物,这绝色女子点唇之后妖娆地看着她眼前的一位男子轻启朱唇,莺歌一曲。 “晓起画娥眉,君助妾靡裳,挽起绣罗帷,愿永此春宵……” 这男子看得痴了,说话间袍袖搂风,就要把佳人揽入怀中,哪知那女子虽身着靡裳,但身段灵活,只往那袍袖下一钻,娇笑着闪到了那男子身后,这男子被那带过的香风一侵,哪里还能把持,猛转身朝那女子扑去,这次女子不再闪躲,边微笑退去衣服,边闭上眼睛等待着接下来应该进行的一切,男子血脉喷张,眼看好事就要发生,怎知一个眨眼,在半依半就之时,这女子却忽的凭空消失了,男子愣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正待寻觅,此时从幛后又走出一个女子。 “小娘子还会移形换影之法阿,让我看看这次她怎么个换法。”男子上前一步, 欲用帷帐罩住那个女子。 “想你的娥皇想疯了吧,仔细看看我是谁!”那女子杏目圆睁,剑眉倒竖,双手叉腰着说道。 “你?你怎么躲在这里啊,哎!你和她都是我的至爱,你姐姐现在没了,我就最爱惜你啊,快让我抱抱吧。”这男子说着踏前一步就要硬来。 可一转瞬,这女子也消失了,这次男子瘫坐在那里,喃喃自语,忽然间,他身边多了数不清的百姓,有的捶胸顿足,仰天长啸;有的指着那男子的鼻子大骂,骂他软弱无能,只会委曲求全,不求领军卫国;还有无数的老妪佝偻着腰,慢慢朝那男子走去,手中的破碗晃来晃去。不知何处飞来一个大口袋,那男子低头欲躲,那口袋稍微偏上了些,砸在了墙上,一口袋的狗血溅了那男子一身,这些人哄笑着越聚越多,伸手就抓那男子,男子慢慢淹没在无数的手中。 “别抓我,别碰我,我虽理国无能,可不是一无是处啊!”男子靠着墙拼命蜷缩在一起,他郁积多时的满腔愤懑此刻再也填装不下,一声长吼,双臂与双脚同时猛力开张,霎时间身前的人群不见了。 男子惊坐起身,满头大汗,原来他刚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仿佛真的发生过,此时外面月朗星稀,不时的可听到树叶婆娑之声,睁开眼睛,孤幛薄帷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方桌上残蜡将尽,酒杯、酒壶歪在一处。他顺手抄起酒壶贴近耳朵摇晃起来,可酒壶里的酒水早已洒落一地,哪里还有半点可剩,心灰意懒之际,他把胳膊只一扫,满桌的杯碟碗筷尽皆摔落,刺耳的声音过后,本就无声的寒夜更显得一片死寂。 “哈哈哈哈哈……”,这男子陡然狂笑起来,那笑声掺杂着喜愁哀恨,喜是狂喜、愁是千愁、哀是绝哀、恨是长恨,各种极端情绪都在笑声中所承载,这一阵狂笑之后,男子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捡起地上的筷子,敲击着桌边,依节而歌。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宵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巨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唱……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这位刚做了一场噩梦,行为不羁又怪诞的男子正是南唐后主李煜,此时南唐国早被宋朝所灭,李煜当年肉袒出降之后便在宋朝的地盘上忍辱偷生,赵匡胤念他一国之君,更爱惜他是个千古难觅的词人,不忍置于死地,便好生对待,将其软禁在礼贤宅中,每每好酒好菜,不敢怠慢。 这天傍晚,李煜酒酣耳热之后,故国情思再次涌上心头,百感交集无处宣泄,一阵眩晕,又醉倒在床边,睡梦中原配周皇后和他打情骂俏,可人的小周后嗔怒于他,江南的易主百姓忌恨他,李煜无颜相对,只能将满腹愁情寄词话。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地上“咕噜噜”好似珠子滚落于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空荡的屋子里,这声音颇为响亮,李煜起初只当是桌上的花生落了下来,未太在意,依旧梦乡神游,可紧接着,又是“咕噜噜、咕噜噜”两声…… 李煜虽在梦乡,可是毕竟屈尊于他人檐下,随时有被他人取走性命之忧,所以李煜每每酣醉,依旧保留了三分的戒心,时时提放。夜中,这不寻常的响动惊醒了李煜,但是李煜并没有轻举妄动,他想,此时若是有人暗算于我,那他是在暗处,我毕竟在明处,只有继续装醉,暗中留意刺客的一举一动,随机应变才为上策,想到这一点,李煜佯装酣睡,并且翻了个身,脸朝向门和窗户的方向,鼾声做得更响了。 李煜这么假睡了约摸一个时辰,心道,李煜啊李煜,没想到你真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已到这步田地,国破故人亡,你还有何由苟活于世,想开这一点,索性挺身仰面真睡过去,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想着梦中被人了断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低的呜呜啼哭声惊醒了李煜,这哭声对于李煜早已不陌生了,每每至爱小周后被那贼主赵光义强幸,回来总是这一番啼哭,这次也不例外,蓬乱的丝发,哭肿的双眼,不整的衣衫,看在眼里的李煜长吁短叹。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看着小周后如今任人蹂躏得不成样子,李煜纵有千才难说愁,又是一首《相见欢》暂慰将死之心。 没想到,小周后听到李煜的新作,“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亮了…… 就这么哭哭啼啼,愁愁哀哀,日头自东向西慢慢坠去,一天有这么过去了,在这一天之中,小周后滴水未进,李煜也陪着是茶不思饭不想,赵光义派人吩咐过来的好酒好菜在桌子上早已成了苍蝇的美味。 李煜几次想劝小周后,可是又想到每次劝说,不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所以欲言又止,止步不前,傻呆呆的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坐着。时辰转眼到了昨日他欲引颈待刎的那一刻。 此时初秋时分,月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的撒下一片银光,月夜里,除了外面蛐蛐、油葫芦、螟蛉等夏虫的叫声,再无它响,小周后早已哭泣得没了力气,像死人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地的银色月光,不知道她是在看月色还是看着地面,或者干脆就是朝地上睁着双眼,而大脑一片空白而已。 忽然,又是“咕噜噜”滚珠落地的声音,这次李煜看了个真切,在银色的月光下,这粒珠子在地上滚动得是那么刺眼…… 第一章第一回完结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夜月飞珠 http://.biquxs.info/

这是一粒银色的小圆珠,李煜将其放在手掌中间,反复端详,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仅仅是非常普通的银色亮铁圆珠,若非要说出个不同,那也只能是这粒珠子异常轻巧,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不寻常之处,可就是这么个珠子,李煜更加睁大眼睛仔细端详,放佛要用一对天生的双瞳在珠子上刻出字来。 尽管整天诗词歌赋依旧,好酒好菜款待,但是千好万好怎架得住一个“禁”字,失去了自由,与死何异,在被囚居的礼贤斋中,除却小周后,每天见到的无非是送饭菜的差役,偶尔得到皇帝赐见,也是倍感奚落与嘲弄,反而更加诚惶诚恐、毕恭毕敬,更加感到精神的折磨,而曾经给李煜带来一时愉悦的园中之草木,花树之鸟虫,也因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失去了精神的寄托。 但是,深夜的这粒银珠尽管也很普通,却让李煜产生莫名的兴奋,好像这不是一粒珠子,更像是久别的老友,从外面世界特意赶来看望他的老友,“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确实不愧是千古词帝,这种境遇之下,又是一首即兴而作的《长相思》。 而感性归感性,毕竟曾经帝王身的李煜绝非一般意义的文人骚客,只是他的词太出众,太耀眼,掩盖了李煜理性思考的一面而已,他隐约想起,昨日这般时分好似也听到过类似的声响。凭借依稀记忆,他趁着月光扫视地面,而地上除了刚才打落的杯盘酒菜,再无一粒珠子的踪影。 李煜寻思,也许是滚落到床榻下面去了,想到此处,他立刻拿起火绒火石就要点灯察看,就在火石火绒刚要接触打火之际,猛然间,他又想到,难免隔墙有耳,窗外站人,若是这般,此时点灯必会招惹麻烦,也许误了大事,尽管他判断可能误了某些大事,但是李煜也并不知道什么事,也许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自我保护的应急反应,所以生生地错开了双手,火绒火石这一相交错,避开了碰撞摩擦,但是由于方向急速改变,锋利的火石还是在李煜左手拇指上划出一条深深的伤口,“啪嗒”,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紧接着,又是“啪嗒、啪嗒”几滴鲜血落在地上,而李煜对此混不在意,任由血滴不断落下,而满脑子还是在想着珠子的事情。 而就在此刻,在银色的月光下,在滴血的拇指旁边,李煜分明看到三粒同样的银色珠子正在围绕着他的血拇指慢慢转动,李煜以为又是在做梦,可是隐隐作痛的拇指瞬间让他意识到,这不是梦,是真实的一切,这三粒银珠,在围绕转动的同时,也不时地要进入拇指的伤口,但总是刚要接近伤口,又主动远离,似是三个活物,在犹豫之间难以作出决定,就这样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拇指上的血渐慢渐止,而三粒珠子也渐渐失去了活力一般,围绕转动的速度逐渐放缓,随着李煜用手帕包住伤口,三粒银珠竟忽然同时坠落在地,又是熟悉的“咕噜噜”的声音,而声响过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死一般的寂静。 这次,被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幕激醒的李煜,已经完全从之前的恍惚状态中走出来,酒也醒了大半,完全恢复了各种意识,但是五味杂陈也一起涌出,幸好帝王韬晦的素养也随之恢复,极力克制住了故国情伤与国恨家仇,否则又是一轮于现实毫无意义摔摔打打。 意识恢复大半的李煜,又遇到此等一幕,精神为之一振,他迅速循声看到了三粒珠子滚落之处,李煜尽皆抄在手中,仔仔细细看了看,三颗珠子一摸一样,只是及其轻巧,除此无他,李煜小心地将它们放到桌上。 “闻血而动,血住而缓,弃血而止?”李煜眉头微皱,不断自问于己。 正在若有所思间,忽然,“刷刷刷”三声,瞬时,火石已然在李煜的左手、左臂、右腿上划出三条伤口,还是锋利的火石,同样的力道,自然的,这三处立刻血流不止,而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静止在桌子上的三粒银珠,同时腾起,悬于半空,而与之前不同的是,三粒珠子在悬停之后,分作三路,奔向三处不同的伤口,并各自围绕一处伤口转动,只见大屋之下,李煜身上,三粒银色亮铁圆珠在遭身环绕运动,三粒珠子各把一处,也如同之前那样,好像伺机要进入伤口,但是犹豫不停,若进若出,索性无奈围绕伤口运动。 这次,由于三处伤口,李煜也完全清醒过来,不等上次那样挨了半个时辰,只是印证了银珠的灵性,便用手帕各自包住伤口,银珠随之滚落在地。 李煜心想,莫不是只围绕我的血而动吧,他将目光缓缓移向小周后。此时,小周后早已浑浑入睡,斑斑泪痕尚挂在她完美的脸蛋上,看着可怜的小周后,欲前又止,但是终究需要一探究竟。 很快,小周后雪白的臂膀上已经多出一道血红,随之在睡梦中吃疼,正待惊起而坐,早被李煜一手捂其嘴,一手按住其肩,示意下周后不要乱动,刚从梦中惊醒的周后,在昏暗的房间里,哪里分辨得清,惊慌之下,樱桃小口也好似血盆大口,颗颗玉牙也似排排獠牙,只一口,咬下李煜左手一小块肉,这下子李煜左手可不是滴血在地了,真个血流入注,小周后还要继续第二口下去,忽然,小周后半张着嘴呆呆地愣在那里,死死地盯住了李煜的左手,三粒银珠正在迅速围绕着转动,时不时反射着点点月光,晶莹亮洁,在李煜左手转了几遭,其中一颗又奔向小周后流血的臂膀,但是转动明显较慢,这一切直看得小周后不明所以,苶呆呆愣在一旁。 以左手食指贴嘴,李煜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而珠子也围着左手伤口处转动到李煜的嘴边,这应该是小周后看到的最神奇的“嘘”声动作吧,下意识地,小周后紧了紧嘴巴,同样被这从未见过的一幕所惊,想说又不敢说,但终于还是诺诺挤处几个字:“这是?莫不是咱们已经死了?” 李煜刚想说,倒不如真死了好,但也许是被这灵珠所震,李煜又忽然变得慨然从容,心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妇人面前说这等失志之话,这次倒是显出些男人本色,对小周后道:“嗯,我也在问这是什么,但不管它是什么,我能隐约感到,这三粒珠子必定有文章,而且与我们有关。” 随后,李煜将发现这珠子的前后所做说与小周后听,随听随清醒,等事情讲完,小周后清醒了不少,心想,这还用想吗,十有**是与我们有关,否则为什么飞到这里,但是对于为什么绕血飞腾,欲进又止,却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啊!你的左手。”小周后惊叫了一声,李煜左手还在流血,只是他们都全然于飞绕的珠子,忘记了那是流血的手。 说着,小周后拿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包扎李煜的左手,三粒珠子逐渐变慢,而小周后的伤口已经止血,之前围绕小周后臂膀转动的珠子又回到李煜左手边,与另外两颗一起转动,等小周后完全包扎好伤口,三粒银珠同时落下,这次是落在床榻之上,悄无声息,李煜将三粒珠子拿起。 “噗嗤……”小周后竟然笑出声来,这真是出乎李煜的意料,比看到银珠还出乎意料,已经很久未听到小周后的笑声了,“你都快变成粽子了。”小周后笑道。可不是吗,身上五处伤口,五方手帕包着,确实有点粽子的感觉,李煜不免也感到好笑,不过真正令他更加高兴的是看到了小周后久违的笑容。 “你刚才不是说听到好几次滚珠的声音吗?全都是这三颗珠子的声音?”小周后问道。 经小周后似问非问的提醒,李煜意识到,刚才是要去床榻下查看,才急乱中划伤了手,导致了这一系列怪事发生。 “也许仅仅就是这三颗珠子,也许另外还有其它,看看也好,没准儿会有新的发现。”李煜想到此处便弯身将头伸进床榻之下踅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一点异样,原因无它,就是太黑了,凝神片刻,李煜让周后取下桩台的铜镜,让她将月光反射到床榻之下,铜镜将月光化作一道光柱,尽管不太亮,但是依稀可以看见亮光处的情景,这样随着这道道反光一遍遍查看,反复多次,却是毫无发现,而地面上也再无其他异物。 “肯定是五次以上的声音,甚至更多。”李煜又在低着头不断自语,“也许是太暗了或者隐藏了起来,确实看不到,等天亮再寻吧。”小周后心疼李煜,劝其早点休息。 经过这次的发现,又折腾了半天,此时已是后半夜,李煜确实已经疲乏,小周后的温言软语更让李煜放佛回到故国神游,熏熏然很快进入了梦乡,而三粒银珠此时也正静静地躺在李煜枕边,不时反射着星星月光。 第一章第二回完结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太医问诊 http://.biquxs.info/

月落日出,虫寂鸟鸣,又是一天周而复始。 “咣咣咣”,一阵敲门声,这声音再也熟悉不过,每日辰时,赵光义所派伺候李煜的随从、差役都会将房间打扫一遍,这是从被囚居在此的第一天就这样做的,后赵匡胤身死,赵光义也延续给李煜这样的待遇,每日好酒好菜,专人伺候,另一方面也是暗中监视李煜的一举一动。 赵光义特意交代这些人要对小周后客气些,众人也早已明了,所以这些下人都对李煜暗中观察,倒是对小周后毕恭毕敬。 “来了!”小周后应声开门,依旧是那两位老妈子,迅速收拾起床铺,洒扫庭除,两位老妈子见到小周后,谦恭有礼,说了句:“夫人早安。”便一位收拾床铺,一位提水洒扫庭除,那位收拾床铺的看到李煜还在酣睡,直接将他碰醒,迷迷糊糊的李煜原本此时早已应该醒来,只是昨晚之故,因此多睡了一会儿,刚醒来的李煜首先看到正在梳妆的小周后,刚要抻个懒腰,“起开,起开。”那位老妈子用扫床的扫帚将他赶在一旁,打扫他枕边位置,而李煜这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去看枕头,那三粒珠子还在,但是接下来的一刻,却是让他心头一紧。 只见扫帚在老妈子手里只一挥,三粒珠子随之滚落在地,“咕噜噜噜噜噜”,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依旧可以听见,而在李煜听来,更是感觉雷声阵阵一般,“嗯?三粒珠子滚落在地,声音叮叮当当,咕噜噜噜,而她竟然没有听见?”李煜感觉她确实不是没有注意,而是根本没有听见。因为正在摆放酒菜的衙役也没有注意到这点,另一位在院子里打扫,没注意还是正常的。李煜心想:他们虽然表面上给我打扫送饭,实际上也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这屋子里哪一样东西不是他们带进来的,莫说三粒钢珠,就是多说一句话,也会传到那个贼主耳朵里。 而此时,他们对珠子却浑若不视,想到这里,李煜好奇心起,或者说是鼓足了勇气,急切地想进一步找寻珠子的秘密,他竟然下床径直走到一粒珠子前面,蹲下身子把他捡了起来,然后放到了床上,并对那位老妈子说:“敢请张婆,再打扫一遍这里。”“扫你个鸟,不是很干净嘛。”这位张婆真是很彪悍,李煜心想,难道她真看不到,还是故意假装看不到?于是又放开胆子,手直指珠子并对这位张婆子说:“敢请张婆,这里还需要扫一下。” 张婆纳闷,平时这位唯唯诺诺,怎么今天行为怪异起来,张婆又想,难不成有什么东西我没看到,也许发现新的可疑之物,我还能回去领赏去。 说着,张婆仔细顺着李煜手指方向看去,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索性仔仔细细,使足了力气在床上一扫,珠子本就极轻,哪里禁得住这一扫,就像是三粒弹珠,直接飞向那位摆酒菜的衙役,谁也来不及反应,直接打在那位衙役脸上,看得李煜几乎惊厥,小周后更是脸色怪异,而那位衙役仿佛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珠子经脸部反弹,依旧滚落在地。 而有任何异样的东西冷不防打到谁脸上,谁都会下意识地用手在脸上摩挲,或是眉头稍皱,总之会有很多种形式的反应,但是这次,这位衙役确实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依旧认真摆放菜肴,一壶上等花雕正在摆到饭桌之上。 而这一切,李煜全看在眼里,心想,难道就是我和小周后看得到,感觉得到?思忖着,他哪里再顾得上上等的花雕。 平日里对于江南出身的李煜,上等花雕是李煜除了小周后的最爱,何况这些花雕都是大宋皇宫里的上好花雕,赵光义不嗜酒,倒是很大方,一部分专供李煜,李煜每每得到花雕,掩盖不住热情,同时也是做给这些眼线们看,摆出一副好吃懒做之态,这样,不仅能得到更多花雕,还避开了种种危险,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而这次,李煜却视花雕于无物,捡起地上的三颗珠子,在手上掂了掂,确实真实存在啊,说着就将三颗珠子打向自己的脸,“啪啪啪”,不大的三声,都反弹到地上,但是确实能够真切感觉到,而正在打扫床铺的张婆却狐疑地望着李煜,心想,这是在搞什么?怎么自己往自己脸上假装扔东西,还嘴里振振有词地说:“有感觉啊,有感觉啊!?” 难道这位旧日皇帝疯了? 这一发现,真是越想越兴奋,张婆赶紧告诉了外面的刘婆和摆饭菜的罗当差的,三人窃窃私语一阵,然后各自收拾停当,窃笑着离开了礼贤斋。 他们走后,李煜与小周后坐在一起,好酒好菜,边吃边聊,当然离不开珠子的事情,只是声音不大,况且关着门窗,大院子里只是他们两个人,索性大方研究起来。 李煜说道:“珠子可能只有咱们两个感觉到,看得到。”小周后点头同意并说道,“现在的天已经大亮了,不妨在床下赶紧再找找,刚才那几个人走的不正常,怕是一会儿节外生枝。” 李煜也想到了这点,于是迅速仔细地查找床底,这次真是仔细,除了床榻之下,书架之下,凡是能滚进珠子的物体下面都查找一番,但仍然一无所获,而三粒像银珠子这么大的东西其实一望便知,并不需要仔细查看,没有就是没有,再找也无意义。只是好奇心促使李煜不停发问,有时甚至心想,还不如没有看到的好,省心省力,这倒是急煞我也。 正在找着,忽然院门开起,院外一声:“居士可好?”打乱了李煜继续寻找的念想,待整冠完毕,来者已到门前,“呼哈,老太医,这是我最近哪里得来的仙气,又让您挂念,上次您的一副汤剂不仅治好了我多年的疝气之症,还增加了很多食欲。”听着李煜甜言胡说,老太医倒也不在意,缓缓微笑,嘴里说,过奖过奖,而眼中却环视屋子四周,并不时问起李煜最近酒菜可否满意,并细看李煜的眼、舌、嘴,还不时敲打李煜的四肢。 来者乃是当朝的一名太医,姓顾,单名一个生字,顾生顾老太医,不仅熟悉医道,也十分谙熟星相八卦、鬼神灵异之道,因此被派来,名义上是为李煜进行体检,实则也是看看李煜有无异动,为何今天如魔俯身。 当然了,这也是由于那三位眼线回去立刻禀报了上方,上方立刻直接汇报给皇帝本人,而来去不过几个时辰,可见皇帝老儿“关心”李煜倒是“关心”的紧。 老太医将人、物并观,看完李煜,看小周后,看完屋子,看院子,看了半天,也未曾发现任何异样,而令李煜和小周后暗暗发笑的是,那三粒银珠就在桌子上,这位老太医怕是年老眼花,不中用了吧。 老太医奉命而来,如果毫无察觉,必定有损名誉,于是,老太医捻须一忖,直言说道,“居士,这屋大人少,而且院中树多,怕是阳盛阴衰,招惹上天下地之辈,我给你们开一剂药,包你们夫妻立刻喝下,战邪惩恶。”说着,便从腰间取下缠带,缠带打开,分二十四条,每条之中都有一味中药,老太医随抓随配,很快,两服药配合,并且这时,老太医以命令的口吻,让李煜先服下,只好从命,李煜缓缓喝下,真是心惊肉跳,还好,喝下去后过了一会并无异样。这时,老太医才让小周后服下,看到二位服完汤剂,老太医哈哈大笑,并说道:“这些只是壮阳之水。”听到这里,小周后差点没吐出来,而老太医又赶紧对小周后言道:“夫人服用的这味药是滋阴之水,莫道老朽昏花,尽管两位的药我都是按照同一例方子来抓,但是二位饮下去的时辰不同,方位不同,药性也是天壤之别,正所谓时空有别,各得其所,当然还有这个……”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话还要说,但是终究憋住了没说,随后,老太医岔开话题又对二位解释道,“这些仅仅都是补充肾水之物,刚才让二位先后服下,仅仅是对照时辰服用,还望勿怪。”说着行了个常礼,告辞出门。 第一章第三回完结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扑声着字 http://.biquxs.info/

李煜与小周后待老太医走远以后,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同时看向三粒银珠子,都在默想,这三粒银珠绝非泛泛之物,倘若那三位庸人看不出,感受不到,还说得通,而这位老于世故,且确实有些道行的太医也视而不见,那就有些奇特了,起码老太医的道行还在这三粒珠子之下。 想到此,二人随即互相指一指自己,又指一指对方,都不免觉得好笑,双双自忖,那为何你我却都能看到呢?难不成你我的道行在太医之上? 直觉告诉李煜,这珠子绝不是天地间仅此三颗,那些声响在他耳畔更加清晰起来,千真万确是五声以上,按此推理,至少应该有五颗珠子才对…… 此时,李煜忽然想起了什么,“时辰,方位不同,同样之物,而药性则有天壤之别。”这是老中医适才说的话,似乎提醒着李煜。不过李煜又想到,刚才老中医还有话要说,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算是说了半句话,但是这半句已经很是受用,有所启发,想必剩下未说的那句是他行医的看家感悟,所以不轻易告诉别人的缘故吧。 想着老中医的话,李煜和小周后商量,今夜谁都不要出门,守株待兔,也许还有新的发现。 其时日头正高,外面秋蝉不停聒噪,尽管还是囿于院中,但是李煜和小周后此时心中充满一种希望,接触到了外界新的气息,心情舒畅了许多,甚至又推杯换盏,做起了泼茶赌酒的游戏。 时间飞逝,几个时辰说过去就过去,晚饭依旧是那位罗姓衙役送来,李煜照单全收,想着又和周后是一顿大餐,正要抓一只鸡腿来吃,那刺耳的声音又来了,“烦请夫人随我到大殿一去,那里另为夫人备妥酒菜。”罗姓衙役低头说道。 这位皇帝,也就是赵光义,年龄虽然不小了,但是精力却非常旺盛,这几天次次叫走小周后行苟且之事,要是平时,李煜定是乱酒下肚,希望早点儿醉死过去,当一切从未发生,但是这次,他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希望,假装还是一声长叹,随后趁着衙役低头之际悄悄给小周后打了个快去快回的暗号,小周后明了,转身随衙役出门的时候,将手放到背后,做了一个“请放心”的回应,步出了院落。 待小周后一走,李煜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即使也算得上满桌子的饕餮珍馐,但也胃口全无,他将这两天的奇遇想了又想,希望能串起来,形成一条线索,但是始终想不明白。 难道老天要救我?是上天捎来的信息?那就在今夜时分,在同一个时辰,同一处地方,看个究竟。 正在胡思乱想着,院门就这么开了,李煜一看,不是小周后是谁,尽管迷迷糊糊又是两个时辰,但较之以往是快了不少,原来,小周后自从看到希望,也不在像过去那样和赵光义忍辱渡过,反倒是尽量配合,很快,这位皇帝就泄出元气,幸尽之后,打发小周后回去休息。 这夫妻二人深知今晚的使命,或者说是重大任务,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对着南面的窗格,相对无言,就是注视着初上的那轮银盘。 和每天的情形一样,秋虫鸣叫,偶尔鼓更想起,不时地,“咕嘎嘎咕,咕嘎嘎咕……”传出布谷鸟的叫声。每次有异常声响,李煜和小周后都格外精神,高度集中,希冀着同样的事情早些发生。 精神集中就感到时间更快,转眼到了昨日飞珠子的时刻,李煜示意小周后要更加仔细等待。 李煜左手轻敲着大腿,同时默念着天干地支,如此反复,做计时之用,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但是令他们失望的是,珠子并未出现。 说话就到了丑时,二人依然全无睡意,紧紧盯着窗格,但也许越是希望发生的事情就越发喜欢开玩笑一般,直等到丑时已过,寅时接力,紧接着是卯时、辰时,天已大亮,却一夜悄悄无事,莫说珠子没有看到一粒,就连平日屋子中的蚊虫也“矜持”起来,不见几只飞动。 此时,李煜心中如同有三粒银珠在翻搅、乱转,但这绝不是那有形的三粒银珠,而是绝望、希望、失望的三种情绪纠缠在一起! 酒!惟酒解百忧,惟酒缓千愁! 他一气喝光了送来的上等花雕酒,一坛子好酒仰脖而尽,小周后在旁劝慰也无济于事,不仅如此,李煜竟然高呼道“再拿酒来,再拿酒来。”空荡荡的院中大屋子回响着声声疾呼,而每日打扫送饭的衙役早已离开,哪里还有半滴可饮。 醉梦中,再次出现大小周后,百姓的丰食富足,南唐宫殿中的朱漆大柱是那样清晰可触,可叹当时却并不在意,故国的一山一水、一梁一栋、一草一木原来都是那么的可亲可爱。 忽地,李煜坐起,咬破手指,挺直腰板,在煞白的墙壁上,急速飞书。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是的,这正是以后千百年来为人传诵的千古名词《虞美人》。 而写此书之时,那三粒银珠也随李煜翻飞的右手上下跟随,将此神奇情景尽收眼中的恐怕世界上只有小周后一人,但是谁也无从知道小周后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仅从表情来看,小周后含情脉脉、不出一声、似醉似痴,若说无声胜有声,不若说此时是苦情更为情吧。 日头又是西沉,院中凉风阵阵,一片红叶缓缓飘落在地,也许这是院落中第一片落叶。 天空中几朵暗云不时遮挡着明月,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都说彩云追月的美名不虚传,暗云闹月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酒醒的李煜与小周后今晚其实仍旧守在窗边,只是没有十二个时辰之前那样兴奋,无心插柳总是成荫,这句话真像是真理。 子夜时分,鼓梗刚敲过,“扑!”小小的久违的声音终于响起! 李煜与小周后同时听到,不过这次没有“咕噜噜”的声音,仅仅是“扑”的一声,但已足以让他们兴奋,这一声发自靠近地面的大门之处,在这大门下方原本是走猫狗用的小门洞,自从李煜住进来以后,看见此洞就心烦,于是用窗纸将其里三层外三层的封糊住,此时,他早已不计较什么猫洞狗洞,循声而去,上面的一指窟窿确实让他血脉沸腾,他先是扫视地面,一无所获,于是趴在地上,头挨着肩,肩压着地,顺着孔洞单用左眼向外藐去。 “令!” 李煜揉揉眼睛,又闭上左眼,用右眼顺着孔洞望去,“令!” 只见接近浑圆的月亮之上,明显由暗云组成了一个“令”字,但这个“令”字是上下相反的,也恰恰李煜这样头贴着地,倒着看才能看清。 李煜赶紧招呼小周后过来,结果发现小周后此时早已如同李煜的姿势,两个人头顶着头,看到了同样的景象。 约莫两分钟,暗云随即消散,“令”字也化为乌有。 就这么趴着,小周后用手碰了碰那个窟窿,又让李煜贴近来看,只见那个窟窿的边缘是湿润的。 “这个窟窿应该是蘸水的东西打出的。”李煜思忖。 “滴水能穿石,为何不能穿层纸?”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小周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是说水打的窟窿?”李煜问。 “不是水打的,是你打的啊,你看看这门前屋里的地上空空如也,又没听到珠子滚落的声音,也只有水滴能是如此。” “此话有理,但是刚才那个‘令’字又作何解释?”李煜求问道。 “也许是个‘令’字,也许是巧合,咱们再看看。”小周后答道。 说着,二人又头顶着头,顺着孔洞向外望去。 一夜无话,天见亮时,月亮之上再无它字。 等到了第二天子时,夫妻二人依旧顺着孔洞望去,奇特的景象再次出现,子夜鼓梗响过最后一声,月亮之上的暗云再次组成一个字,这次是个倒着的“着”字。 第一章第四回完结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词宗陨落 http://.biquxs.info/

此后,除去阴天雨天未见组字之外,其余天天如是,李煜与小周后执着一个多月,将每天所见之字记下,他们发现,这竟是一句话,既是说给地方神鬼,也是说与他们自己的。 “令,着各地主神鬼,传金、木、水、土埋珠于所传之位,时缘际会,疏途通道!天不假年,惜此。” “这显然是上天神仙眷我啊!”李煜看罢这行话狂喜道。 李煜本是才高八斗,贯通文字的高手,这次小周后帮不上什么忙,大概字面意思是要帮他,但是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推敲,因此李煜反复捉摸着字里行间的意思, 李煜心想,理应是有金埋珠、木埋珠、水埋珠以及土埋珠四种埋珠,如今,金埋珠自不必说,肯定是那三粒银色的亮铁珠子,铁属金,自是金埋珠,而一个月以前看到的那个边缘湿润的孔洞,自是水埋珠了,只是水已经发散掉了,再者,就是土埋珠和木埋珠一直未见到,但是必定在这个屋子里,金埋珠有三个,木埋珠有一个,土埋珠有一个,这与见到水埋珠之前听到的五声“咕噜噜”相符,但是土埋珠和木埋珠在哪里呢?再者,金木水土都是五行要素,按照五行之说,这里唯独缺火,那火埋珠又在哪里呢? 李煜本就对道教心向往之,也有所钻研,一切随缘,乘风而去的无为思想正投李煜脾气。 想到五行之道,李煜则继续顺着这个思路推断。 “传于所传之位。”并没有说到传于何人,李煜心想,道家讲求天意,不可强求,明了是天意,不明了也是天意,所传之位肯定是这间屋子里,只说到方位,不指具体某个人或物是希望与天意谋和,事成当然好,事情不成也是天时未到,所以不能强求于各路天神。 想到这里,李煜不免唏嘘,珠子首次出现的当晚并未注意,这是天意,第二天将珠子看个真切也是天意,如今又看到月亮上的天书,更是天意,想是天意眷顾我的,但是他又想,假若我都没注意,那么我又将失去很多机缘吧。 一声感叹之后,李煜继续逐句思索。 五行之木与自己多才多艺,喜生恶杀的秉性极为相似,木为生长,慈爱充满善意,李煜想到这里,忽然灵光一现,木与自己心意相通。 李煜似乎明白了什么,拿起桌边火石就在胸口化出一条血口,这下子可把在旁的小周后吓了一大跳。 “郎君,这是作甚,你想把我一个人丢下?” 没等小周后继续发问,李煜更无心回答,只见三粒银色珠子已经围绕胸口转动,就在转动的同时,李煜的心口处果然莫名地又出现一颗珠子,再明显不过,那是一颗桃木色的珠子,李煜对此全然没有感觉,这四颗珠子像是久别重逢一样,一起在心口转动,等到李煜血凝渐止,那里木珠子则又进入了李煜的心口,三颗银珠子散落在地。 这让小周后喜出望外,但也更加莫名其妙。 到此时,李煜大概有个轮廓,天意让我遵从内心,用木珠埋到我的内心,与银珠产生某种关联,可能是让我顺应天时做某种事情。 “时缘际会,疏途通道!天不假……”李煜正在顺着后半句思考。 “咣咣咣”,一阵敲门声,李煜浑身一颤,赶紧将抄下天书的纸条藏在怀里。 每天例行的打扫、送饭又来了。 还是丰盛的酒菜,还是麻利的打扫,就在张婆刚要走出门外之际,她看到了墙上李煜血书《虞美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血书引起了她极大的注意。 很快,顾生来了。 “居士,上次服药之后,现在精神可好啊?”顾生对李煜说道。 “有劳太医,真是药到病除,精神舒畅。”李煜随问而答。 听着李煜的回话,顾生一边含笑点头,一边转头看那墙上的血书,心想,确是一首好词,只是这含义,说着心头一紧,眉头微皱,但是瞬间又和颜悦色起来。 李煜当然看在眼里,小周后也看在眼里,小周后想用话岔开太医的,但是此时做任何事都显做作,反倒让他产生怀疑,因此,屋子里陡然平静了下来。 “居士书法真是上乘。”顾生捋着胡须频频点头地说道。 “哪里哪里,太医谬赞。”嘴上说着,李煜此时已是内心恐惧到极点,也舒畅到极点,这首词是怀念故国之作,如今顾生看到,虽然只评论书写好坏,回避了内容,但这更是可怕之处,必会告诉赵光义,看来自己前路不妙;但这首词抒发了自己的真正情怀,苟且偷生这么多年,此时直抒胸臆,倒也痛快异常。 嗡地一下子,李煜眼前如同万蝇纷飞,“天不假年!惜此。”天书中的最后六个字闯入了李煜的眼帘一般,李煜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句话,这岂不是在说我吗,看来自己天寿将近,必须珍惜此次机会。 “居士身体无妨?”顾生看到李煜的头额微冒虚汗、身体僵在那里,因此问道。 “无……妨。”李煜疲惫地说道。 “那居士先行歇息,看居士有些惊悸,怕是气虚不补,多休养即可,顾某告辞,就不叨扰了。” “有劳太医。” 顾生说话就往门外走去,边走边侧目又看了看墙上的《虞美人》词,到了门口,轻微摇了摇头,便快步而去。 “过来,我有话对你说。”看顾生走远,李煜把小周后叫到身边。 “郎君请讲。” “哎……”李煜先是一声长叹,接着把对天书的所思所想全盘说与小周后听,又感叹自己恐不久于人世,如今命数至此,自无遗憾,只是希望在死之前,能够按照天书的意思去办,现在唯一的“时缘际会,疏途通道”两句还不清楚。 “呜……呜……郎君若是离我而去,我也绝不独活。”小周后哭啼道,并将头靠在了李煜的肩头。 李煜抚摸着小周后的头发,想到这么好的女子致死陪伴倒也无怨无悔,又想到那贼主玷污了她,真是恨到牙碎。 “疏途通道,难道是疏我心仇,顺应天时,通天之大道?”李煜心想,“如果这样,唯一的心仇就是夺妻之恨,失国失民是我之过,而夺妻之恨不报将心头永不安宁。” “赵光义!贼主赵光义拿命来!”李煜心中呐喊着。 毕竟思考、咒骂不会对赵光义造成任何伤害,而此时李煜心中已经胀满怒火,正在李煜怒火达到顶点之际,忽然,那三粒银埋珠凭空而起,再次悬于李煜心口。 “想来如此!” 李煜扶坐起小周后对她说道:“我刚才满心怒火都在对着那个畜生,而这三粒珠子似乎得到了感应,估计这是与赵光义有关,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 听到这里,小周后将手指贴住了李煜的嘴,“你我之间莫说求字,就是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莫说傻话!”说着,李煜放低了话音,将如何如何交代与小周后听,小周后开始频频皱眉,但到最后则点头应允,眼神坚定。 李煜交代完,看到小周后一一答应,如释负重,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看到满桌子酒菜尚未动一筷,于是大快朵颐起来。 此后,每晚李煜和小周后都等待着送晚饭来的罗衙役能说出那句原本听上去厌恶之极的话,而一天,两天,三天……时间一天天过去,每次罗衙役到点送饭,但就是没说那句话。 眼看这天就到了中秋的傍晚,李煜和小周后正在下棋,送饭的这位准点来了,摆好酒菜后,忽一声:“烦请夫人随我到大殿一去,那里另为夫人备妥酒菜。”这一句这次在李煜和小周后听来,真如同天音一般。 “等等……待我梳妆一番。”小周后说道。 罗衙役自从说完那句话就一直低头站立在门外,一动不动,像一块石头,李煜则在屋里若无其事的吃着酒菜,约莫半个时辰,小周后梳洗完毕,李煜再看时,梳妆完毕的小周后真是美丽不可方物,浑身散发着魔力一般,一时竟看呆了。” “请随我到大殿。”罗衙役生硬地说道。 李煜定了定神,向小周后挥了挥手,随即将头背转过去。 小周后在门口处稍微停了停,想看看李煜,但终究没有回头,随那衙役而去。 一路上,罗衙役一直在前带路,虽然这路对于小周后已经很熟悉了,但是每次在小周后看来都是一条深渊一般,只有这次例外。 小周后似乎走在故国的花园中,左看看,又看看,穿过院中的回廊,走出礼贤斋,便是一条直通皇宫的大路,坐在马车上很快到了皇宫。 “宣……周后觐见!”“宣……周后觐见!”“宣……周后觐见!”传令声不绝于耳。 大殿上,赵光义一席明晃晃的龙袍,格外威严,而看到小周后,赵光义两眼眯成一条缝,快步迎上前去。 “哎呀,我的美人儿,朕这几日怠慢了美人儿,还望不要怪罪!”赵光义说着就一把要将小周后搂入怀中。 小周后纵跃闪躲一旁,众侍从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敢直视,纷纷作揖,倒着退出大殿。 赵光义看已四下无人,更加肆无忌惮,满嘴秽言乱语,小周后也不在意,慢慢将其引向屏风之后,想来确实后宫乏人吧,赵光义哪里按耐得住,脱去龙袍、中衫,近乎全身地将小周后按到在地…… 此时皓月当空,月光洒在皇宫大殿之上,也洒在孤独的礼贤斋中,礼贤斋中的李煜正在望月发呆,院落大门忽然被撞开,几十位持刀士兵进入院中,一字排开,其中的几位直接进入李煜所在的大屋,最后大屋中走进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医顾生。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并未让李煜感到惊讶。 “终于来了。”李煜说道,像是对外面的人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好大的阵势。”李煜轻蔑的一笑。 听到此言,顾生摆摆衣袖,屋中的士兵退了出去。 “屋中晦气,待我换身衣服,还请太医行个方便。”李煜凛然道,说着走入卧室。 很快,李煜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衫走了出来,大屋子里除去自己再无旁人,而李煜也一眼看到了堂屋大桌上多出的那个青色小瓷瓶。 打开瓷瓶,李煜倒出里面的东西放在手上,又拿来尚未喝完的一坛花雕酒,扫视屋子一遍,望了望窗外明月,轻叹一口气,随之拿起这坛酒就着瓷瓶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李煜因血书《虞美人》惹怒赵光义,赵光义尤对其中“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一句十分反感,遂起杀心,命顾太医配置牵机药,特意安排在中秋这天,予以鸩杀。 饮下之后,李煜再无牵挂,眼中一幕幕浮现出故国景色、旧时欢梦,一代词帝就此别世…… 第一章第五回完结 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五珠飞天 http://.biquxs.info/

皇宫大殿中,赵光义正忘情地发泄着,到发狂处,小周后趁机用芊芊玉手在赵光义大腿上挠出了三道血痕,血痕一出,突然从小周后的发髻出窜出了三粒银珠,银珠快速向三道血痕飞去, “喝!喝!”此时的赵光义尽情地大叫着,声振屋瓦,就在赵光义极喜之际,三粒银珠悄无声息地顺着血痕进入了赵光义的身体。 这日,赵光义留宿了小周后,而等到小周后回到礼贤斋,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悲痛欲绝,俯在李煜的尸身上,告慰李煜,正如他所料,金埋珠将埋在赵光义身体之中,如今不负所托,于是绝食数日,也随后主而去。 李煜不会知道,就在两个多月以前,在汴京城外的一座山上,一位40岁左右的道士正在观望着这座宋都城池,道士姓谭名徒,南唐人士,拜当时南唐道士谭峭为师,而谭峭得到李煜厚待,并赐其名“谭峭真人”,谭徒的名字想来也是化名,取义为谭峭的徒弟。 这位谭徒在师傅谭峭羽化之际,遵其旨意,望气观天,看到南唐终会为宋朝所灭,这是大势所趋,但是宋朝也将会有一大劫,这也是天命使然,而这一切又必须由自己以及天神、地鬼,形成天人地三方合力来完成。 眼看能够聚集天神、地鬼的天时将到,谭徒快马加鞭,赶在中秋之前两月来到汴京城外一座山上,每晚支起法坛,念咒做法,以求得天神、地鬼之帮助。 只见谭徒先是在山泉中净手沐浴,而后将随身携带黄纸分作三张,一张上书《天神笺》,一张写作《罪己书》,另一份则是《地鬼诰》。 天神笺写道:天神在上,今世昏暗不明,福祸难知,求五十年之望者,正在目下,请天神顺时顺意,假我之手已趋大势。 说完升坛烧纸,这时山里的雾气越积越重,围绕在谭徒身边,雾气不断变化,组成几个大字,连起来是一句话:善!勿强求,当随一切机缘! 雾气过后,空中出现七颗珠子,正是金埋珠、木埋珠、水埋珠、火埋珠、土埋珠,而金埋珠又瞬时分出两颗,因此是七颗。 谭徒将七颗埋珠放入手中,向天深深一揖。 又作《罪己书》,大意是写明自己非人为干世,只是顺时而为,如果造次,还望天神、地鬼原谅,说着烧成纸灰,合水服下。 等子时一到,谭徒又作《地鬼诰》:令,着各地主神鬼,传金、木、水、土埋珠于所传之位! 写完也是烧化成灰,唯将火埋珠留下,将其余六颗珠子抛向空中,而六颗珠子很快悬浮起来,快速游走开去,这六颗珠子是由山中各段地鬼一位接一位地传递开去,直奔李煜的礼贤斋。 而火埋珠则被谭徒埋在自己的心中,升腾助势,以促成功。 因为只能是随缘而做,谭徒也不敢强求地鬼传珠到具体哪个人身上,只是命令地鬼将珠子放到所要求的方位。 此后当然是一切随了缘分,李煜那晚正在床边醉梦,先行到达的珠子,一枚土埋珠直接进入了床榻之下的土中,土为承载之用,确保事情按照所想的情况生发。 而木埋珠则按照谭徒的旨意,由地鬼传到礼贤斋的床上,子时都该在床上睡觉,如果李煜当晚不在床边,那木埋珠也就进入不了李煜的心口,那也就是缘分至此了,好在当晚李煜就在床上。 此后,李煜发现金埋珠也算有缘,而那没有等到珠子进来的夜晚,正是群鬼拜天之日,当天,群鬼不做任何事情,因此耽误了一天。 五行埋珠为天神所赐,个个互相感应,原本只有心口埋入珠子的人才能看到,李煜与小周后早存共生共死之念,心意相通,因此小周后也能看到珠子,而其他人则是万难看到。 而火埋珠总领各珠,当水埋珠由地鬼打入礼贤斋中之际,谭徒心中的火埋珠有所感应,谭徒也迅疾做法,聚雾成云,将那句话以云为字,映衬在皓月之中,同样是不敢造次,不能直接告诉李煜,只求缘分,还好李煜机缘不浅,看到此话。 这话是说给李煜听,也是给神鬼来看,表示谭徒没有违背天意,一切随缘,因此通过月光现字,同时让天神、地鬼看到。 当谭徒得知李煜被鸩杀,小周后殉夫而亡,内心也不免唏嘘,但终是天意在此,作为道士也不便多言,理应如此,不过,他还是就地在山头之上垒砌一座新坟,就此怀念旧时君王。等一切完毕,谭徒也骑上快马下山去了。 皇宫中的赵光义得知小周后殉夫,真是爱恨交加,几日罢朝。 其时,大辽在宋朝边境不断骚扰,赵光义毕竟是一国之君,儿女情长只是一时遗憾。 一年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宋辽在幽州展开大战,宋军几十万大军与辽军混战在一处。 一日,又是宋辽混战,大辽军队疯狂猛扑向宋军,虽然辽军兵力不及宋军,但凭借着辽军的铁骑强兵,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高粱河边的广袤大地上,倒下的士兵绵延不断,空气中充满着浓重的血腥味,坐在黄盖伞下坐镇的赵光义看到宋军逐渐势弱,有些坐不住了,明晃晃的大伞这时不代表威严,简直就是移动的标靶。 一枚利箭“嗖”地一声插入了赵光义的宝座,这下子把赵光义直接吓得从宝座上摔了下来,两旁护卫赶紧上前搀扶,此时,又是雨点般的飞箭射来,两旁护卫纷纷毙命,赵光义再也无法淡定,急忙脱去黄袍,换上了一身普通护卫的衣服,跟着随驾大臣们急急向后方奔驰。 箭射得更猛了,随驾大臣也纷纷倒下,只见赵光义在凌乱而密集的宋军中,不断寻找着出口,想到身为一国之君也许就将长眠于此,赵光义跑得更快了,他想到了被自己鸩杀的李煜,越想越害怕,该不会被辽军俘虏了去吧,也像我对待李煜那样对待我,想到此处,赵光义心中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点。 正在这时,只听“噗!噗!噗!”三声,三枚利箭不偏不歪,射中了赵光义的左右大腿,而射入位置正是金埋珠进入赵光义大腿的位置,赵光义吃疼,扑倒在地。 赵光义哪里知道,其实他已经跑出了飞箭的射程,无奈当初小周后放入了金埋珠,那金埋珠与李煜心中的木埋珠相互感应,待赵光义也同样感受到李煜当初的恐惧与绝望时,金埋珠则顺势而动,心境相仿,事则趋同,因此金埋珠引来三枚飞箭,即使射程不够,但仍是为金埋珠所控制,射入赵光义大腿。 皇帝倒地,宋军更加大乱,众护卫、众士兵、众将领赶紧将赵光义驾到一辆马车上,绝尘而去。 赵光义当时绝没有想到,自己日后的死与三处箭伤直接相关,当然那是十几年后的事情,至道三年,公元997年,赵光义箭伤复发,崩于大殿。 赵光义的死也导致了此后一系列宋朝国运走向,当然这是后话。 在赵光义中箭之后,金木水土埋珠履行完谭徒求神命鬼的使命,纷纷又聚拢在一起,由地鬼传回到谭徒手中,而火埋珠则已经从谭徒心口出来,与其他珠子相会,三粒金埋珠此时也化成一粒。 谭徒看着重聚的五埋珠,心想这五埋珠本是求神所赐,如今完成任务理应归还给天神。 想到此处,谭徒又来到当初求珠的山上,待到子夜时分,升坛做法,欲归还五珠。按照仪轨,谭徒在山涧清泉中净手沐浴,取出黄纸上书一封《天神笺》,大意是感谢神明,赐得五珠,如今大事已毕,将五珠原本归还。 写毕,在火坛中焚化,此时一缕青烟腾起,随着这股青烟,五珠从谭徒怀中窜出,飞向天际。 谭徒望着远去的五珠,心中竟然徒生一丝惆怅,毕竟珠子天生灵性,道士出身的谭徒极喜与这些灵物为伴,无奈也到分别之时,看来缘分是尽了。 谭徒下坛收法,打算离去,“嗯?”谭徒疑道。 空中聚云成雾,出现个“否”字。 谭徒十分惊奇,心想难道天神不高兴了?还是归还的时间长了?遇到这种事情,即使是道法深厚的谭徒也有些心慌。 出现“否”字之后,依旧不断变化,又是一句话:五珠可埋可引,埋所埋之位,引可引之仙,大势未定,五珠难收。 话毕雾散,谭徒又是一阵狂喜,五行埋珠此时正悬在空中。 谭徒明白,当初他所理解的事情比天神所说的大势要小了一些,看的还是近了一些,他只想顺时顺势的将李煜、赵光义的因果进行安排,不想天神所言大势仍未确定,想来应该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完成。 正想着,悬于空中的五珠围绕谭徒身体转动一周,谭徒用手去拿,这道士也是爱物心切,他哪里想到,五埋珠是在跟他道别,谭徒已经顺天时引出了埋珠,但是埋珠还有更大的机缘在前面。 谭徒挥手抓了几次,但是几次都拿不到,谭徒也想到了这点,暗自责骂自己俗念未除,该当苦修,因此筑茧自缚,进入苦修状态。 那五行埋珠又环绕谭徒周身几遍,再次骤然升空,飞向远方…… 第一章第六回完结总第一章结束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府邸茅屋 http://.biquxs.info/

云赴东南西子天,越州雾雨江川。 蝶飞遥看褪花颜。一波惊早燕,双羽绕白帆。 素手青裙拨蚕茧,浮舟梦里偷闲。 佳人随水任华年,姣身姿影倩,说笑过桥端。 雾雨遮天蔽日、细细洒洒,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置身于黑白世界中,群飞的彩蝶也像褪去了颜色,摇橹泛起的水波惊起早春的雏燕,绕着帆儿翻飞,轻裙薄纱的少女细细的拨弄着蚕茧,正是农忙时节,也只好将那偷闲寄托于梦中。 转眼已是傍晚,这样的一年又一年,佳人们的韶华随着流水慢慢逝去,然而她们并不在意,也懒得察觉,依然舞弄着倩影,一路说笑的过了那走了千百遍的青石小桥。 一首《临江仙》正说的是江南六、七月间的梅雨时节,令人生厌的酷燥还未消减,也容不得人们转过神来,那多愁的梅雨便如约而至。此时家家户户忙着到田里插秧,正当妙龄的少女们拎着竹篮来到村西的桑园里采桑喂蚕,采摘间,时不时取下几颗紫红色桑葚放进嘴里,经梅雨浸过的葚子,吃起来格外香甜。 几个紫衫姑娘蹦跳着到林间拔笋,有个挎着竹筐的女孩子在当首,面对后面紧跟着的七八个女孩子倒着跑,一个没注意撞上个男孩,那个男孩微晃一下,赶忙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花布衫的女孩子“扑哧”栽倒在地上,篮子斜在一边。那男孩忙欲搀扶,后面跟上来的女孩子们却拦住了他,一个看上去较大些的女孩子说道:“叫你跑,前面有你想的那个邻村的阿牛吧。”“就你话多,你才想他呢!”摔倒的女孩一边揉着屁股责怪道一边站了起来! 那个男孩子看到她们拌嘴,不免觉得好笑,可是又怕沾惹她们,强把笑声憋在心里,那个看上去较大些的女孩子对男孩道:“真不好意思,刚才都是我家妹子贪玩撞了你,你没事吧。”“这有什么,其实也没怎么碰到我。”那男孩道,“不让你扶阿是不想惯着我家妹子,让她吃点亏,下次长点记性的。”女孩接着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听你口音不是我们越州这一带的。”“我是从燕都来的,有件事情我想问问姐姐。”“咯咯咯”那女子娇笑起来,“可别这么叫我,我不见得比你大的,有什么事情就问吧。”“敢问姐……,欧……”“呵呵,你叫我阿芩吧。” “嗯,阿芩姑娘好,”男孩儿深作一揖道:“敢问阿芩姑娘,我要到周府周暮秋老员外家,请问是在这附近吗?” 男孩儿说着又要作揖,还没等他弯腰,只听响起一簇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而且声音越笑越大,最后笑得几乎岔过气儿去。 男孩儿一看,正是问路的阿芩姑娘,听着笑声,又看看自己,不感觉自己的问话有任何不妥啊,为何这个初认识的姑娘笑成了这样儿?心想莫非是个疯子,得了呓病,恰巧赶上了她疯病发作? 男孩儿想这是不是遇到个小疯子啊,不知如何是好,对着她一脸好奇。 “别怪我家这妹子,她就这个样,一听到有人问周府家怎么走,她就乐个没完,有人随便问问的话,她还好,只是稍微当个乐子笑一笑,像你这么郑重其事问那个周府家怎么走的,她就更觉得好笑了。哎呦,阿芩,你也别笑了,你看都把别人吓着了。”那个大一些叫阿橙的姑娘说道。 “人家就是觉得好笑嘛,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开始不是一听到别人问那个周……啊周府什么的,你不是也笑个没完吗?”阿芩反问道。 “是啊,可是周……,那个周府吧,就是那个周暮秋,人家也已经很惨了,你怎么还取笑人家呢?”阿橙说道。 “好吧,好吧,就你是好人行了吧。”阿芩嘟起了嘴。 男孩儿看着这对姐妹互相逗着嘴,也无可奈何,不想问个路,问出这许多麻烦。 不过好在男孩儿一脸书生气,一副好脾气,还是笑脸再次问道:“如果各位知道,还请行个方便,这周府怎么走?” “实在不好意思呀,你说的那个叫周慕秋的家,就在前面一片大树林子的前面,不难找的。刚才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那个叫阿橙的姑娘答道。 “嗯,那谢谢姑娘了。”男孩儿深深一揖,等直起身看时,姑娘们早已蹦跳着走远了。这个男孩儿目送女孩子们远去,忽见远去的那个阿芩又回头冲着他大声说道:“走到屋子前,过了那座目不斜视桥,就差不多到了,呵呵呵呵呵。”说着又是一声大笑。旁边的姑娘们示意她不要闹,她赶紧捂嘴,跟上了前面的姑娘。 男孩儿听着摸不着头脑,想来许是玩笑,他来到百米远处的河畔前,水滩旁正站着一位男子,三十五岁上下,青衣布衫,透出几分儒雅,望着河水穿流以及小燕低飞,捋着胡须念道:“雾锁云遮由东南,正遇时节,家家哪得闲?岁岁此朝忙插扦,只享当年百花璨!素手细拨蚕儿茧,几身影倩……”“早已叶满篮!为避乖雨乌丝盘,一路说笑过桥端!”那男孩儿随口接道。“你的词又长进了些!”男子微笑着回过头道,“呵呵,小山叔起的头儿好啊,我只是狗尾续貂罢了。”男孩儿乐着说道。那男子并没有注意男孩儿在说什么,只自顾自欣赏眼前的一切。 这时,水面掠过几只春燕,乌篷船点缀在河面间,那男子又捋须随口念到:“落花人独立,微雨。” 接着那男子对男孩儿语重心长地说到:“西樵啊,都说作词不易,其实作词并没有那么深奥,如果说其难,那的确难如登天,如果说其易,那也易如反掌,将心比心,化物为心,将心比物,两者结合是作词的不二法门,再者就是自己的阅历必须要丰富,正所谓感同身受,设身处地才能化情入境,写出绝不落俗的好词,不过我也不能达到那种随心所欲的境界,这需要艰苦的练习。” 西樵听在心里,但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明白什么物啊、心啊的,还有我才多大,哪里一下子出来阅历呢,不过终究是师傅说出来的话,肯定有道理,现在不能悟出其真谛,以后慢慢在悟吧。 忽然他想起刚才只是走到前面去问路的,于是跟那男子说道:“小山叔,你要打听的那个周府就在前面的一片大树林子前面。”这男子微微点头,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去吧。” 说着,二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果然,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一片,确切说是一望无际的一片广袤的树林,杨树、柳树、桃树、梨树、枣树、柿子树、核桃树,各种各样的树交杂组成的一片望不到边的树林,二人被此景所惊,想不到在这种小地方确有这么一片广袤所在,就在他们为无边的树林所感叹时,也同时看到了在树林前面那一所小屋,那是一所再简单不过的茅草屋,甚至有随时被风吹塌的危险,茅屋四周有竹竿织就的篱笆墙,想来周府就在不远了,于是走到茅屋前再打算问个清楚。 等走近茅屋,他们看到在篱笆墙门口的前面还有一座小木桥,木桥很小,没有桥栏,大概四五米长的样子,宽度刚够一个人通过,说话西樵和那男子一前一后上了桥,眼看两三步就过去的桥,等他们上去以后都倒吸一口凉气,西樵看到桥两边有如深渊一般,稍微一侧就可能掉下去,那位男子显然也意识到这点。 这时西樵想起刚才那女孩的话,目不斜视桥,于是紧闭双眼快走两步,到了对面。 “别看两边。”西樵对那男子说道,那男子捂着眼睛双腿一蹦,也过了桥,等回过头仔细看时,真是好不羞赧,原来所谓的万丈深渊只是一副刻在地上的石头画卷,刻工极好,不仔细如万丈深渊一般。 两人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这地方还要开这种玩笑,估计是当地石匠搞怪,倒也没在意。于是又转过身去来到茅草屋前,他们看到茅草屋上的一块匾额,细细端详,二人心里都充满了疑惑,只见那个被风雨洗刷以及蛀虫啃噬的匾额上残残缺缺的刻着两个字:周府。 第二章第一回完结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自有仙缘 http://.biquxs.info/

“周府?”男子和西樵心里疑问着默念一遍。 “小山叔,这是周府?”沈西樵发问道。 “是……这里写着周府那应该就是吧。”男子说道。 “呵呵,这里要是周府,路过的那些村宅简直就是王宫了。”沈西樵打着趣道,说着就去推那个篱笆门,“嗯?”沈西樵又试了试,明明就是简单的一个小门,沈西樵却没有推动,那门与门框之间既没有上锁,也没有其他东西捆着,沈西樵愣是没有推动。 “小山叔,这什么破门啊,古怪得狠。”沈西樵抱怨道。 那男子也很奇怪,走上前去推了几下,同样没有推动。正在思索间,但见头上燕子低飞,情绪上来,竟然昂扬出一句:“个人轻似低飞燕,春来绮陌时相见。”话音刚落,那个篱笆门竟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随着篱笆门开,一声洪亮的声音说道:“稀客,快快请进。”这时茅屋的那扇破草门也已打开,打里面走出来一位白胡子老头儿,个头儿不高,略微驼背,长得獐头鼠目,衣衫褴褛,但是倒也干净。 男子见状,加快两步走上前去吗,到了门口,深深一揖道:“小生前来探望,还望员外不烦叨扰。” “哈哈哈,什么员外,员内的,客气啥,还是别怪我这个老头子寒酸便是。”说着,老头子迈出门,拱手让男子进屋。 “还有个小兄弟,快快请进,快快请进。”那老头儿看到沈西樵,客气地说道。 沈西樵本就为那吓唬人的桥和打不开的门怄气,再一看这老头子长得獐头鼠目的,不觉更是来气,想着想着,竟然就脱口说出一句:“獐头鼠……”刚说到“獐头”,那个“鼠”字也就挤出来半个音,感觉不对,急忙改口:“獐头啊~~~~,啊,周老员外好,特来拜会。”说着深深一揖。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老员外的笑声更响亮了,说得好,“獐头鼠目,看来我没白忙活,小兄弟你看得太准了。” 沈西樵心想,这里的人都怎么啦,刚才那个问路的女的就跟疯子一样,现在这个老头儿也不大正常,这地方是不是盛产疯子啊。 再一想,不对,这破地方确实配不上一丁点儿“府”字,看来那女孩子笑还有情可原,这老头肯定是疯了。 正想着,那男子赶紧一把将他拽进门里,瞪了他一眼。 看到师傅怪罪,沈西樵也十分无奈,低头不语。 “莫要怪他,听这位小兄弟说的话,我高兴的紧。”白胡子老头儿道。 沈西樵心想,都损他了,他还大笑,真真一个大疯子。 “老员外,我这个徒儿无礼,莫要生气,某心有所想,特来拜会员外。”这男子赶紧扯开话题,直奔主题。 “嗯,果然不错,其实咱们从未谋面,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几天前知道的我,然后随心意指引而来吧?”老员外问道。 “正是。”男子回答。 “那敢问尊姓大名?” “岂敢岂敢,在下姓晏名几道,字叔原,号小山,平日里好个作诗填词。” “那就对了。” 说着,老员外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扒开晏几道的上衣,“嗖”地一声,在晏几道胸口划出一道血口。 “你这个疯子!”沈西樵说着就要冲上去,但是莫名感觉为一道屏障所阻,无法贴近。 晏几道也是一惊,待到反应过来时,已惊诧看到一粒珠子正悬在胸口前面,不知何故。 “小山兄莫惊,全是因为这珠子,咱们才有缘相见,看到珠子,我也放心了,这个中缘由,以后你自会知道。”老员外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口吻说道。 晏几道仍旧惊魂未定,平时一介文人,从来没听过,更没想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目下同今云里雾里,竟不知如何是好。 “肯定是你这个糟老头子使的邪法,哪儿有心中飞出这么一颗珠子的道理。”沈西樵掐着小拇指盖儿比划着珠子大小。 “呵呵,小兄弟莫怪,原本只是心中飞珠之人才能进我这破屋,这是缘分,看来小兄弟还是……咳咳。”说着,老员外咳嗽两声。 沈西樵心想,不就是说我都没有进来的资格吗,那我走就是了,想到这里,冲那老员外甩出一句:“这府真够大的,我出去透透气去,以为你这儿是杜甫茅屋啊。” 刚说到杜甫茅屋,不想老员外叫住了沈西樵,说道:“老朽不才,不过这里却是杜甫茅屋。” “嗯,你这里是杜甫茅屋,那劳您大驾,哪天去我的皇宫看看去如何?”沈西樵戏谑道。 “皇宫又有何羡,真不比我这方寸拙屋。”周老员外忽生一种傲气。 “那你说说皇宫怎生比不上你这……你这破屋子了?”沈西樵又将一军。 “嗯,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老员外一阵感叹。 说着,周老员外对晏几道说:“小山兄,这是千里有缘,也是千载机缘,以后不敢说如何飞黄腾达,但是现在,小山兄算是入了仙眼了。” 晏几道此时刚惊魂稍定,本身也有求仙之好,如今听到老员外谈到入了仙眼,不敢说全信,也是将信将疑,信大于疑,感到世间万物真有神灵,微微向老员外一抱拳道:“恕某愚钝,今后还望老员外指点迷津,开化与我。” 老员外看到晏几道恢复了神智,也安心了些,向是望着久违的知己,不再看沈西樵一眼。 沈西樵自讨没趣,环顾了一圈屋子就打算走人,这时,他才注意到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草屋,屋子破不说,屋子里面也没一样完好的家当,破草席子、破土炕、破锅破碗破灶台,没一样不破,但是沈西樵却冥冥中感到,这屋子虽然破,但是干净异常,一尘不染,而且屋子里味道清新,可感到一股极强的书卷气,放佛屋子里存放着千万册的图书画卷。 他看到破纸窗户不知糊了多少遍,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心想应该是老先生平时练字用过的废纸糊上去的,心里感到这老家伙真是能省则省。 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沈西樵随心所欲的状态又上来了,趴上前去,仔仔细细边看边读:“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读完自顾自品评道:“这是曹操的《观沧海》诗句,乃用汉隶所书,刚柔并济,有独步天下的气势。” 再往下看:“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遂又品评道:“好一个诸葛亮的《出师表》,与曹操所书同是汉隶,但是气象却大不相同,诸葛亮这幅空灵缥缈,千变万化,耐人寻味。” 接着,沈西樵发现,糊窗户用的东西,不仅有纸,还有一片片竹片,木头片,纸张竹片,或大或小、或新或旧,有鬼谷子的《捭阖策》、周文王的《周易》、李斯的《谏逐客书》,甚至是秦始皇的《焚书令》,沈西樵看着这些墨迹、刀刻,忽然感到这些人都在自己身体里翻滚,一时间他看到了鬼谷子在奋笔疾书,看到了周文王受河图洛书指引撰写周易,李斯正躲在一间小屋子里斟酌语句,甚至看到了一副身材高大的帝王面对着书堆上的熊熊烈火。 说着,沈西樵一阵眩晕,昏倒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是三日以后,他环顾自周,感到一切太熟悉,又太陌生,天空飘着七彩云霞,远处似是须弥四宝山,眼前模模糊糊又像是有一堆人。 这时一只大炒勺子向他打来,沈西樵根本没法动弹,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脑袋吃疼,“哎呦”了一声。 “嘿嘿,我说什么来着,我勺子一下去,他准醒!”旁边忽然出现一个怪异的声音。 第二章第二回完结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陋室洞天 http://.biquxs.info/

“我……这是在哪里?小山叔呢?”沈西樵略感疲惫地说道。 “看也是个呆子,自己进来的还要问在哪里?”一个女人没好气地说。 “屠大勺、逢空空、储大料别愣着了,咱们把这小子先抬屋子里去。”说这话的是个中年人,背上还背着一大堆木柴,戴着个斗笠,个子不高,倒是十分健壮,一脸短茬胡须,穿得粗衣粗褂。 “我说李木柴,就把这么个小孩儿放屋子里,用得着四个人吗?”屠大勺说,话音未落,只见他手里的大勺子一兜,就跟舀饭似的拖住了沈西樵的后背正中央,一甩手,沈西樵顿感一股劲力,直接冲着前面的屋子就飞了过去,整个人笔直地穿过窗户,一头栽倒了屋子里的破木头床上。 这下子沈西樵彻底惊醒了,浑身一激灵,坐了起来,顺着窗户看去,只见隔着十米以外,十来个人正在望向自己,好像在看一个猎物,心想莫不是遇见强人了吧,听小山叔说,这一带也是盗匪出没的地方,有时候几天不见个活物,捞不到一点油腥,饿极了还吃人,想到这里,几乎又要晕阙。 这时候忽听床下鼓动,沈西樵想这是暗道啊,做人肉包子的喜欢在屋子里设暗道,专门秘密加工,神情更紧张了,两只眼睛盯着床边,这时只见床边慢慢露出一撮白毛,嗫嗫喏喏地又露出一对大黑眼睛,然后是钻石形状的黑鼻头,接着一张毛乎乎小圆脸。 这时候沈西樵才看清,这是一只白色狮子犬,短胳膊短腿,嘴里叼着一只小耗子。 正要弯腰去抱,“汪……汪……”忽然这只狮子犬冲着沈西樵吠了两声,小耗子掉到地上,“吱吱”两声又跑回了床下,沈西樵也吓得赶紧缩手缩脚。 “金乌犬,快过来,我说跑哪儿去了。”屋外那女的叫到。 这金乌犬听到主人呼唤,嗖的一下子窜到床上,踩着沈西樵的肩膀一跃而起,穿过了窗户,如同飞一样地奔向主人,猛一看感觉就是一团大白毛在急风中一掠而过。 沈西樵看呆了,这么个小肥狗,跑起来能赶上一等一的快马,这真实第一次看到。 那金乌犬瞬间来到主人身边,又是舔手又是露出粉肚皮,撒娇了好一阵子。 说着,抱起狗来,一纵而起,跃上一棵树枝,向下冲着众人道:“我逢空空给你们寻最好的气味去,说着翩然而去。” “行,到时候别一个人找的太寂寞啊,你身上的气味我闻着就不错,哈哈哈。”人群里有人说道。 这人刚一说完,只见空气中出现一团白毛,还没等这人反应过来,左手上已多了一道血口子,那团白毛转瞬又跟了回去。 “打个趣儿,至于放你那个破狗……!”狗字话音未落,空气中又放佛一团白雾,这人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那团白雾也未再跟进,又去的远了。 “剔骨王,你这身上挨了那狗几口了,不长记性的东西。”有人说道。 “嘿,要不是看那个娘们儿面上,我早给这狗剔了骨了。我剔骨……”剔骨王还没说完,只听李木柴说道:“你闭嘴,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吧,屠大勺走,咱们去会会屋子里那位。 沈西樵看着两个壮汉向他走来,再看看屋子里和那周老员外那个破屋子差不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是等着来人问个仔细。 李木柴和屠大勺前后脚进了屋,李木柴放下背上的那捆大柴伙,舒了舒筋骨,顿感轻松,随手将那铁壶往木支子上一架,用脚蹭了蹭地上的干稻草,在铁壶下面拢坐一堆,屠大勺跟着用那大铁勺子猛击地面,立刻火星四起,溅向那干稻草,慢慢稻草生烟,烧了起来。 屠大勺坐在木长凳子上,一脚踩着凳子边缘,一脚踩着地面说道:“你小子以后老实点,叫你干啥你就干啥,我们可不伺候你,那老头子把你放我们这里,就看你的造化了。” “屠兄莫要惊吓人家,你进来的时候不也没有那珠子,还是……还是跟着进来的。”李木柴道。 沈西樵这会再也憋不住了,也不管是吃人的强盗,还是吃什么的人了,鼓足勇气道:“你们都是谁啊,我这是在哪里,谁给我绑了来的,快点让我出去,我要见小山叔。还有那个獐头鼠目的老头儿,肯定是他使了个邪法,要不我也不会睡过去。” “哈哈哈,骂的好,那老头子我看也不顺眼。”屠大勺大笑道。 “闭嘴,你就不能有个正经模样。”李木柴扭头冲着屠大勺说,又回过头来望着沈西樵,“小兄弟,你说你要离开这儿啊,谁也没绑你啊,你一直都在那个屋子里的。” “我在那屋子里?看我小好骗啊?这屋子是和那屋子有点像,但也不是那屋子啊,那屋子外面是个什么不正眼看的桥,还有个破木头牌子,对了,那屋子居然叫周府!那我们家都是皇宫大殿了。”沈西樵反驳道。 此言一出,那二人同时大笑起来,笑毕,李木柴说道:“你就是在那屋子里,这么说吧,叫周府都委屈这地方了,应该叫周天下,周天外天才对,你看看外面远比你看到的那个外面要大得多。” 这时候沈西樵又向外看去,视线越过刚才逢空空跃上的那个树枝,在远望,果然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天地,树木繁茂,极远处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条大江由远而近,蜿蜒流过,上空飘着彩色云朵,远处还有很多密密麻麻的房屋,亭台楼阁不下其数,比他曾经生活的天地更有一番景象。 难不成我已经登入极乐世界?沈西樵纳闷道。 李木柴看出了他的心思,继而说道:“你啥事没有,不但你啥事没有,你还有些仙人引路的意思,来到这个地界儿。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以后你慢慢了解吧。” 说完,“咕嘟咕嘟咕嘟”,铁壶中的水已经烧开了,李木柴向屠大勺使个眼色,屠大勺取杯弄碗,很快都沏好了茶,他将两个杯子分别递给李木柴和沈西樵,自己则用大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只见刚沏好的茶叶,沸水还在冒泡,但屠大勺却喝的犹如凉饮一般。 李木柴则慢条斯理地吹着茶叶,不急于喝下。 沈西樵端着那茶杯都感觉非常烫手,来回倒着手,赶忙将茶杯放在了窗台上。 过了一会儿,李木柴呷了一口,神清气爽的感觉,示意沈西樵也尝尝,沈西樵用嘴唇试了试水温,尚能入口,也就抿了一口,这一口下去,顿感这茶叶比过去喝的任何茶叶都香美无比,先是清香,有竹叶的香气,转而浑厚,茉莉芳香四溢,忽然喉咙生津,清洌无比,似乎尝到了雨后的草香,最后放佛感觉白云一般幻化,接着浑身舒畅,轻如云燕。 “这茶,这是什么茶啊,太好喝了。”沈西樵大赞道。 “很普通的茶叶,只是做的方法稍有不同吧。”李木柴道。 “你只管喝,问这么多屁话,这是好茶啊,今天这茶烧的过了火候,都是你小子问这问那,误我差了火候。”屠大勺急道,“对了,木柴,你快给他看看那封蚯蚓书啊。” “欧,对对对,恕我光顾喝茶了,这里有一份给你的书信。”说着,李木柴从草席子下取出一封信。 沈西樵一看信封上“吾徒西樵亲启”六个字已知道是小山叔写的,他抽出里面的信纸,只见上面曲了拐弯儿的用草书写了几行字:西樵,本以师徒之缘,倾囊授以诗词之教,目今员外一语,醍醐灌顶,为师愚钝,不足授人,今奇缘于你,为师不便阻拦,且更感荣幸,希冀多遇良人,广汇博采,集众所长补己之缺,以成大事,记否河边语? 看到这里,沈西樵回忆起师傅在河边说的那句话,“作词要将心比心,化物为书,将心比物,还要丰富自己的阅历,感同身受,设身处地才能化情入境。” 再往下看去,信的最后说道:你所处之地,为师尚不能感悟,但可比作天外之天,盼慢慢领会即可,伙夫门具是良师,百倍于我,不可造次,多多求教,大有裨益,望珍重,见此信时,我也走远,有缘自续师徒之情。 落款处写道:晏几道手白。 沈西樵看着落款,晏几道,过往也曾有书信往来之时,但那时落款都是小山叔三个字,远没有这次郑重,沈西樵想,看来这是师傅严肃的谆谆告诫,这比之以往随意交流不同,必须遵从。 想着师傅教授的场景历历在目,再想到跟着师傅过来求见个员外,没想到竟与师傅分开,又看了看一身浓毛的屠大勺正在抠脚,再看看青筋在外的李木柴,比之温文尔雅的师傅那真是天上地下,一时百感交集,泪水涌出,颗颗泪珠滴落在信签上。 第二章第三回完结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料林授课 http://.biquxs.info/

“怎么跟个小娘们儿似的,哭哭啼啼,还动不动就晕,”屠大勺把抠着脚的手指从脚上拿开,这时手上也多了个泥球儿,顺手弹到了铁水壶中,又对沈西樵说道,“给你这个,这是你来的时候带着的。” 沈西樵哪里听他说,张大了嘴看着他,半天吐出两个字:“这茶……?” “茶?欧!茶还不够好,我是再加点儿料。”屠大勺漫不经心地附和道。 “你?”沈西樵指向屠大勺疑惑道。 “我?我怎么……我这是增鲜!”屠大勺肯定道。 “莫要理他,尝尝?”在一旁的李木柴建议。 沈西樵心想,这几天真是云里雾里,再不明白的事情也经历了,何况这壶茶,想明白这点,从容拎起茶壶,倒进杯中,抿了一口。 “草香!”沈西樵脱口而出,“雨后那种草香味更浓了,好像还有点玫瑰香气。”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屠大勺哈哈大笑道。 “有点儿慧根,这是你屠师傅在玫瑰园里赤脚干活儿之后带来的土香,自然是有些玫瑰香气的。”李木柴说着冲沈西樵赞许地点了点头。 “谁要做他师傅,酸文假醋的,明天让储大料教他好了。”屠大勺有些不爽道。 沈西樵心想,你愿意教我,我还不愿意跟你学呢。 “时候不早了,今天你先歇息在此,明天再给你安排更好的住处。”李木柴冲着屠大勺打了个手势,二人离开了草屋。 晚上,沈西樵是百思不得其解,原本是跟着师傅赶考,不想忽然师傅说是要见这个老员外,忽然又落到现在这步境地,又说什么奇缘,这古怪精灵的地方,还是早出去为妙。想着想着,困意渐浓,一个翻身,沈西樵睡了过去。 一夜无事,等天已大亮,鸡鸣犬吠,一个东西将沈西樵打醒,沈西樵睁眼一看,是个大桃子从窗户外面打进来的,外面站着正是昨天见到的储大料,“快把这桃子吃了,出来跟我走。”储大料说道。 昏迷三日,加之昨天就喝了几口茶,现在已经饥饿难耐,抓起大桃子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一颗硕大的鲜桃只剩下桃核,吃完鲜桃有了些精神,心想,师傅嘱咐我在这里学习,那就看看情况,以待时机再说。 先看看他们到底有些什么本事教我,想着,就快速走出门去。 屋外的空气格外清新、凉润,沈西樵大吸了两口,浑身舒畅,他又看了看这个地方,草屋隐在一片树林之中,而这片树林子是在一座小山丘之上,前面那条大河蜿蜒而过,大河远处隐约几艘渔船,不时一张张大网展开捕鱼。远处那些入云的山峰高不可攀,在山与河之间的大片谷地上是密密麻麻的房屋。 “别愣着了,快随我走,哪里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啥人都有,啥神也都有,还是少去为好。”储大料催促道。 沈西樵心想,你不也是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吗,但是他这次倒是忍住没说话。 跟着储大料一路无话,穿过树林,走下山丘,忽然感觉一股味道越来越弄,见前方一片树林,郁郁葱葱,快接近时,闻出是一股强烈的大料味道。 “大料树。”沈西樵脱口而出。 “嗯,储大料当然是在大料林子里过得快活了。”说着一抖腕子,手中赫然出现些许大料,他把大料向地上洒出,那些大料并未落地,而是离地寸许,悬于空中,储大料双腿一蹦,跃了上去,小小大料,竟然将膀大腰圆的储大料浮地寸许,沈西樵瞪大双眼,待看个清楚,但储大料却已经飘然向前。 沈西樵一路追赶,哪里及得上,等到了跟前,储大料已经歇息了一阵了。 “你这又是什么邪法儿?”沈西樵说话也直。 “邪法儿?功夫到了自然心意相通,有出神入化的感应。今天就给你教授第一课。”储大料说这话时,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俨然一位老师傅要授以徒儿之教。 沈西樵想到,这授课恩师本是小山叔,现在改换师门,是万万不能,但小山叔又让我求教于这些人,这该如何是好,不知所措,一时僵在那里。 “我伙夫门,一不收无意之徒,二不收无缘之徒,三不收……不收……不收这个随时感觉不对的徒弟。”储大料继续说道,“伙夫门进来容易,出徒难,有意人很多,有缘之人也很多,唯独随时都有可能感觉不对,随时劝离师门,如同大料,四时皆有,极易得到,气味浓郁猛烈,但是巅毫之间见高下,极难掌握。” 他看了看沈西樵,沈西樵一丝不动,呆在那里,很稳的呆在那里。 则继续说道:“今天你我不必行啥师徒之礼,收不收你看你的意,看你我之缘,看这个有没有随时感觉不对的地方。” “嘿!呆啦!”储大料看沈西樵愣在那里,大叫一声,四周的大料树呼呼作响,一股浓郁的大料味道扑面而来。 “欧,谨遵储师傅所言便是。”沈西樵回过神来应付了一句。 “嗯,那现在就开始吧。”说着,储大料凭空挥袖,袖里飞出一排排大料,那些大料已分作一瓣又一瓣,浮空组成四个字。 沈西樵看去,正是“大料花椒”。 “念!”储大料喝道。 “大……大料花椒。” “大点声,我听不到,要体会他们浓郁的味道。”储大料说道。 “大料花椒!”沈西樵放声喊去。 “对,首先必须喊出声音,可以先没有真情实感,但是必须全力以赴。” “再念下一句。”说着,储大料挥袖而动,那一瓣瓣大料又组成四个字,“干姜沙姜。” “干姜沙姜!”沈西樵大声念道。 “好!妙哉!”储大料微微一笑道。 今天就念“大料花椒”,念一千遍! 沈西樵心想你让我念这个,我也要知道这是念什么呢吧,于是问道:“储师傅,莫说一千遍,就是一万遍我也念过,可是,这是什么,四个字四个字念出来的有《千字文》、《百家姓》啊,敢问储师傅这是什么?” “调!料!大!全!”储大料一字一顿道。 嘿!调料大全啊,那还是做饭啊,伙夫门上次遇到个会飞上树的,还碰见一位不怕烫的,这次遇到个会悬空而行的,这是不打算教我真功夫啊,沈西樵心想。 “学这个是要识文断字?”沈西樵试探问了一句。 “你听说过伙夫门识文断字,研究文章诗词的吗,虽然是伙夫门,但是可做到很多所谓文人士子做不了的事情,你要专注事情,而不是我们是哪一门的,凡事用心终能成气候。我懒得和你说了,你念吧。”储大料回答。 “一万遍?”沈西樵竖起食指,在储大料面前比划了一下。 “一遍!”储大料说。 沈西樵大声念了一遍,然后不再念下去。 “对,一遍也可以,但是那只有一遍的力,十遍有十遍的力,千遍有千遍的力,就看你希望得到多大的力。”储大料在旁随意而说,空中的大料不断组合着他说的话语。 “大料花椒!”沈西樵将牙一咬,大声不停地念了下去…… 念到5000遍时,沈西樵已经口干舌燥,气力不支,刚想停下来歇口气。 “继续念!”储大料呵斥道。 “大料花椒!”沈西樵再鼓勇气,继续坚持。 只见大料树林之中,和风习习,树叶婆娑,放佛互相窃窃私语,储大料倚树闭目养神,嘴里不断低诵着“大料花椒”,说是在练习,倒更像是在回忆当初授课之时。 第二章第四回完结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深谷寻香 http://.biquxs.info/

“呦!?又再让别人念你那些个破调料名啊!?” 沈西樵正念着,一声带着嘲笑的疑问打断了练习。 “逢空空,你不去准备你那些骚气,来这里作甚?”储大料眼皮也不抬, “你说骂谁骚!“逢空空说着就要急眼,来人正是逢空空。 “嗯?那只烂狗没来?”储大料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但又挑起新的矛盾。 “借你徒儿用两天?”逢空空也没继续发问,换了个问题。 “嗯?急不可耐啦?小孩儿都放过了?” “老娘今天没心情跟你废话,借是不借?” “那要看我徒弟的意思!” “谁是你徒弟了?”沈西樵正在看二人斗嘴,冷不丁被问,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瞧,人家都认你这个师傅,那就谈不上借不借了,走,跟我看点新鲜的去?小娃娃”。 “嘿,不想认我师傅,多少人求着,我还不收呢,你刚才念到多少遍啦?” “玖仟捌佰遍。” 有吗?我怎么感觉玖仟不到呢? “那你回忆下,再数一遍!”沈西樵没好气道。 沈西樵话音刚落,只见大料林中一股风来,浓郁的味道几乎使他透不过气,但见眼前,颗颗花椒飞舞,组成一组筹码注:筹码在当时是中国的计数表示方式,阿拉伯数字是1213世纪在进入中国,所以不大可能是阿拉伯数字哈!,那是他没见过的一些符号,旁边另外一些花椒组成“玖仟捌佰”的字样。 “嗯,还算老实,你念完剩下的二百遍,想去跟你逢师傅转转就转转吧,别太晚回来。” “逢师傅?你都不是我师父,何况逢……“ 沈西樵也不知道如何称呼逢空空。 “呵呵,小子,没事,我就喜欢你这股子憨劲儿。“ 啊?说我憨?“ 沈西樵头一次听别人说自己憨。“索性憨下去。“行,那你这个丑婆娘,等我念完二百遍,再陪你一行。 “呦呵,小子,有点意思,你储?你储朋友喜欢。”储大料听到沈西樵如此戏谑逢空空,打心眼里给这个家伙加分,至于师傅二字,还是生生吞下,没再吐出。 “行,别说二百遍,二千遍,我都等,你念吧。” “大料花椒……”沈西樵继续念到,经过刚才两位的打扰,此时得有歇息,更是精力胜过从前,念起来铿锵有力。 一万遍很快念完。 “可以了。”就在沈西樵念完一万遍之际,储大料摆摆手,示意今日任务完成。 “几天到此,倘若你还认为这是个修炼的法门,那么不管你今后走到多远,历经多少艰难险阻,每天这个功课不能忘。”储大料眼露恳切之意,谆嘱道。 沈西樵非轻薄玩少之徒,看到储大料眼光流露恳切之意,自当会意。 “储师傅,徒儿谨记,每日当念一万遍。” “嘿,这个突兀货,真真搞不明白,随我来吧。”逢空空摆手示意沈西樵跟上。 沈西樵向着储大料一揖,随逢空空而去。 开始一路无话,只是跟着逢空空快速前行。随着脚步前进,沈西樵发现,离他居住的地方越走越远,并且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看时已过午,感觉怕是今晚回不了居住的地方了。 “逢师傅,咱们这是去哪里啊?”沈西樵问道。 嘿,不说话啊。沈西樵看到走在前面的逢空空只顾前行,连头儿都不会。“逢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儿?”沈西樵大声喝问。 只见逢空空回头看了下,用手示意跟上便是。 沈西樵无奈,只有继续前行。 穿过一片片密林,忽然豁然开朗,前方是许多高耸入云的山峰,沈西樵依稀想起,这高耸的山峦,在几天前刚来时候见过,当时远望高山,还在想这么能有如此看不到顶的巨山。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山根下之际,“呲溜”,一条墨黑的小狗忽然窜了出来,跑到了逢空空脚下。 “不是让你看着洞口吗?小乖乖,怎么回来了?“逢空空抱起金乌犬,一阵怜惜的摸着狗毛。 沈西樵才知道这是金乌犬,不过此时的金乌犬全身墨黑,仿佛弄弄的墨汁泼在全身。 “这狗有意思,会变色儿。“沈西樵脱口而出。 “到时候你能不变色就好。”逢空空不紧不慢来了一句。 人不正常,狗也邪乎。沈西樵心想。 “自认正常实则少见多怪!”逢空空言道。 嘿!这娘们儿会读心术。沈西樵想到此,又瞬间转念,糟了,这想法又被她读到了。不行,要赶紧想别的。可是越想别的事情,岔开这个想法,这个想法越一遍遍加深。 “嗯,这不是读心术,而是气味之道,你对我的态度能转换为气味被我闻到。“逢空空对沈西樵解释。 沈西樵听到此话,全身一震,倒不是想法能变成气味令他惊讶,而是沈西樵想起孔子所言的“朝闻道,夕死可矣”。 沈西樵想,孔子这句闻道,莫不是感受到了一种大道,而这种大道并非什么白纸黑字的言论,其实是一种思想到一定境界后空灵化的感受,也是就是一种气味,或者是味道? 那如此说来,逢空空一直所说的寻找气味,就是寻找一种大道? 正想着,逢空空拍了拍沈西樵,“储大料认为你可教,还真是这样,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让你和我来这里了。”逢空空对沈西樵说。 沈西樵心想,这还了得,啥想法也瞒不住她啊,嗯,估计是憋住气想,她就闻不到了。想到此处,沈西樵屏住了呼吸,开始继续思考。 也就不到一分钟,“噗嗤“,逢空空一笑,言道:“憋晕了可不行,谁帮我找气味去啊。” “喝!这简直了,听人说女人直觉好,你这娘们儿简直就是鼻祖。“沈西樵大声说道,也不用心里琢磨了,反正在她面前,自己的大脑就是透明的。 “憋住气管什么用,真正的思想是外放的,不由得你锁住,你也锁不住,世上每个人的想法都由内向外流露,即使藏匿,也会流露出藏匿的气味,那种气味真的不好闻的。“逢空空又跟上课似的教授道。 “那咱们这是去找啥气味呢?” “我哪里知道,我还没闻过呢。“ 两人一问一答。 “继续赶路吧,由金乌犬带路,估计刚才它贪吃走错路了吧,弄这么一身乌七八糟的想法回来。 “还有吃想法的狗啊?”沈西樵就是这点真不错,想啥说啥,混不吝。 “估计贪吃,走错了地方。”逢空空尤其在地方上加重了语气。 那这是什么地方?沈西樵又想多问。 “别想了,你看你身上也没原来清晰了,雾气蒙蒙的,这就是知道少,想法多的表现。”逢空空示意地说道。 沈西樵摊开双掌,瞪大眼睛看,心想这不是很清楚吗,哪里有啥雾气啊。 “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逢空空再次催促沈西樵。 说着,二人跟随着金乌犬向山中走进。 就在踏入山间的一刻,沈西樵明显感觉气味是有所不同,他有向后退了一步,嗯?气味仿佛污浊了些,而他向前迈回,嗯?又立刻感觉气味完全不同。这分界线太明显了,山间和山外的气味分割,犹如一道透明的罩子所隔开,泾渭分明。 而这气味为沈西樵带来的是一种莫名的净化的感受。 “这才走到哪儿啊,咱们去寻找的气味要比现在不知高明多少。”逢空空说着,抬起右臂向前指去,前面的景象你可有体会? 沈西樵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条山路蜿蜒到天尽头儿,啥也没有? “不是用眼睛看,是用心灵闻的……“逢空空提醒道。 等沈西樵转换了感受方法再看,但见远处不再是天的尽头,隐隐约约一座大殿赫然在前方。 第二章第五回完结 第二章 燕抹江南 听雨一少年—落涎听雨 http://.biquxs.info/

刹那间直瞪瞪在远方出现一座大殿,沈西樵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等定睛在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踩到狗屎啦?”逢空空看到沈西樵向后退,打趣道。 沈西樵哪里听她打趣,使劲儿晃了晃脑袋,眉头宁作一团,直直看着前方,又不时弯腰、墩身、左晃右晃,但前方依旧是一条蜿蜒到天尽头的山路。 “逢师傅,你看前方有啥没有?”沈西樵心想,她使邪法好像人肚子里蛔虫一样,知道别人的内心想法,但我看见的应该是一座时隐时现的大殿,她看不看得到啊,万一她看不到,那还当我师傅干嘛! 就在沈西樵打着这个小想法之际,逢空空顺口一句“一座大殿呗”。 “那怎么时隐时现,或者说刚才还看到,现在又看不到了!”沈西樵追问。 “是啊,这可高深了,我配不配当你师傅,在别人看来还不一定呢,我怎么知道。”逢空空甩来一句。 “额!”沈西樵心想,你个沈西樵啊,真是自作聪明,人家又能闻味儿,又有个大神狗,肯定有本事啊,怎么自己还这样试探人家呢,真是愚蠢。 正在自责,逢空空道:“那座大殿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心境澄明才行,一般的人都会在我的点拨之后的第一眼看到,但是是否以后能一直看到就要看他的修为了。” “那座大殿是?”沈西樵又问。 “我当然知道,但是不告诉你,只要结果,而不问如何修为的人,不配语之。”逢空空正色道。 “咱们不是就要去那座大殿吗,我刚才也看见了,要去的地方总该知道是哪里吧。”沈西樵道。 “谁说去那座大殿了,我说过吗,金乌犬你告诉他,我几时说过了。”逢空空对着金乌犬说。 “汪呜、汪呜。”金乌犬犬吠几声,又摇了摇毛茸茸的脑袋。 “真是自讨没趣,合着狗都比我明白。”沈西樵转念一想,“人家确实还真没说过这句话,是我主观臆测了。” “别瞎琢磨了,到时你就知道那气味是个什么所在的。”逢空空说完扭头唤金乌犬,让它前面带路。 一路无话,不过山间更不比山外,草木水涧、泥土沃壤熏陶的空气真不一般,让人从来没有过的呼吸舒畅。 也许是清新异常的空气调理,沈西樵发现金乌犬的颜色由墨黑逐渐变成了灰黑,渐渐又变成白色,但是在变白之后,还没完,隐隐真出现了一点金黄色。 正边走边观察金乌犬的毛色变化,金乌犬停住了,扭头看了看它的主人——逢空空,“乖狗,这次走对了,继续走吧。” 得到主人的肯定,金乌犬比配了铃铛还得意,仰着头迈着轻盈的步伐继续前奔。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走到了一片密林前,密林深不可测,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林子里漆黑无比。 沈西樵看到这片大黑林子,刚想停住脚步,但看到金乌犬和逢空空浑不在意走了进去,也只能硬头皮跟进。 进入黑林子,沈西樵能看见前面不远处一团金光持续向前,那不是别物,正是金乌犬身上的光芒,光芒时强时若,必须步步紧随,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迷失在黑林之中。 不时地,金乌犬会停下,听候主人示意,有时向左,有时向右,逢空空根据毛色的亮度判断着方向。 曲了拐弯地前行,金乌犬的毛色已由一团隐隐的金光变成一片闪耀的金光,同时,沈西樵感到有一阵阵肉香送到鼻端,“咕噜噜……”沈西樵肚子真不争气,这么静谧的林子,肚子的饿叫是那么轰鸣。 等金乌犬金灿灿的毛色将林子照得如同白昼。沈西樵再看那枝杈竟然脱口而出,“这不是纣王酒池肉林中的肉林吗?!”他看到了树上挂着的哪里还是树叶,分明是一根根带肉的骨头,那香气正是肉骨头上飘来的。 “看到的是肉骨头?”没等沈西樵回答,逢空空续道,“那说明你现在和狗的精神境界一样。” 沈西樵一怔,刚要辩驳。逢空空又道:“你能够因那个老头房间里的竹简、纸帛而昏厥,又能够为狗的境界误导,可见心性躁动太大,不要被外界误导,想着自己所想再感受。” 听完这番话,沈西樵若有所思,又看了看森林中的树,此时树上有的是肉骨头,有的已经是书简字画,他用鼻子嗅了嗅,肉骨头的香气混合着字画的墨香,散发着一种令人难受的杂味。闻道这股子杂味,沈西樵刚要掩鼻皱眉。 忽听逢空空大声呵斥:“你敢!”吓得沈西樵赶紧故作如常,等再看时,逢空空并未呵斥他,而是指着金乌犬责怪,只见金乌犬此时嘴里正叼着一个书简悬在树上。 沈西樵笑道:“狗还吃书呢啊?” “在它眼里可不是书,可是肉骨头。”逢空空道,刚才它全身墨黑就知道它吃了不少肉骨头。 “可是狗爱吃肉骨头是天性啊?怎么还能污染身体?”沈西樵不解道。 “吃饱是天性,吃多就是贪欲了。”逢空空悠然一句。逢空空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金乌犬松开了叼着骨头的嘴,身体也沉沉落在地上,“乖狗,这才是乖狗。”逢空空奖励道。 沈西樵暗中给狗点赞:真是条好狗,能忍住不吃香骨头,简直是狗里的圣者了。别说它闻着想吃,我闻着都想啃两口。正在胡思乱想着,沈西樵感到此时的光芒更强了,金乌犬身上的金光比之前又有不同,散放的金色不再如前般耀眼,但是穿透力更强,整个林子都点亮一般。 他环顾一周,但见亮起来的林子有一处些许发暗,就在前方不远处,逢空空此时也注意到了这点。“就是这里了。”逢空空说道。“到了?”沈西樵自忖,“怎么就是这里,之前不是说到了能够吓我变色吗?这有啥呢?” “啥都没有,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啊。”逢空空催促。“进去?进去就进去。”一赌气,沈西樵不让逢空空,一个箭步蹿入洞中。 紧跟着,逢空空也走了进来,金乌犬最后跟进。 到了洞中,沈西樵感觉哪里不大对劲,他看了看金乌犬,不对啊,金乌犬这么亮的光芒怎么只是发光,却不像之前那样穿透,它的光芒只能够映衬自身,却照射不到其他地方,洞里还是漆黑一片,他下意识凭空挥手。 “你抓我手干嘛!”逢空空嗔怪。 “得罪、得罪。”沈西樵抱歉道。等到沈西樵再看金乌犬,它那条尾巴已经夹在胯下,四腿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洞口。 “我们怎么走?”沈西樵黑暗中发问。 “等着!”逢空空回答。 洞里的黑暗仿佛凝固了时间,不知是长是短,沈西樵不知所措,按照心理预期,也可能一盏茶的功夫。随着这种感觉的一盏茶的功夫,沈西樵闻道一股熏肉味,又闻道一股女人香气,又闻道一股汗臭味,而且这些味道愈浓愈烈。 味道浓烈间,沈西樵突然感到一股异风,这阵风说不明方向,好似有东西在身边来回移动扇拍着空气。 又过了不知多久,先前那些味道都逐渐变淡。 “金乌犬呢?”沈西樵望向洞口,洞口漆黑一片,和外面的黑林子变为一色。那股异风猛然变大了许多,洞口处隐隐发出绿光,等绿光再大些,沈西樵笑道:“嘿,这哪里是金乌犬,这不是绿毛犬吗?” 这绿光正来自金乌犬,切逐渐加强,与金色不同,虽说绿色不那么明亮,但影影绰绰能够将洞内景象映出个大概。 这一映不要紧,直让沈西樵寒毛倒竖,伴着绿光,沈西樵身边始终有一条巨蟒在游走,游走处带出的风不停扇着洞内空气。 沈西樵也在洞中第一次看到逢空空,此时逢空空入定一般,凝神闭目,一动不动。 巨蟒在身侧游走,却悄无声息,而袭袭来风时刻提醒着沈西樵身边有这样一只巨怪。 沈西樵越是害怕,越是散发出一种恐惧的味道,而这种味道越大,巨蟒游走的速度也越快。 沈西樵猛然明白了什么,也赶紧闭上双眼,但是心绪翻动,身上散发的气味不减反增。随着恐惧的积累,沈西樵感到已经到达了极点,恐惧得已无法再恐惧,此时那个风速不再加强,但也没有降低,他试着不恐惧,但说什么也做不到。 又过了不知多久,沈西樵微微强睁出一条眼缝,那条巨蟒仍穿梭不停,但也没有伤害沈西樵的意思,只是不断产生气流,拍打空气。 沈西樵想到此处,之前的恐惧感随之稍减,巨蟒游走速度也相应减慢。 沈西樵明白了,恐惧感也能散发味道,而这条巨蟒再不断驱散味道。 就在沈西樵的这一顿悟间,巨蟒停止了游走,沈西樵看到这一幕,如若重生,恐惧感烟消云散。 此时停止游走的巨蟒缩脖鼓肚,还没等沈西樵反应,洋洋洒洒从蛇口中喷出绵绵水雾。 这水雾不飘不漫,到得高出便垂直向下,好似绵绵细雨。 “莫不是龙涎?不会,这不是一只蟒蛇吗,怎么会是龙涎?”沈西樵忽发联想。不亏是胡思乱想的高手,沈西樵总是能够将看似毫无联系的信息往一起拼凑。 看着这绵绵水雨,沈西樵感到前所未有的静谧,耳畔也像响起曼妙声曲,而那只巨蟒看上去不再恐怖,倒像是自家宠物般为沈西樵继续奏乐邀宠。 第二章第六回完结总第二章结束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翘首闻花 http://.biquxs.info/

经过水雨的涤荡,沈西樵忽然感到一种空灵,无味的空灵。 一般大家能够体会无声比如在绝对安静的房间里,自己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甚至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但是无味是怎样一种感受实难说清。 沈西樵闻闻自己的双手,诶?没有味道,他又抬起臂膀闻闻腋下,也是没有味道,先前的汗臭味全然消失。 “别闻了,你看看金乌犬的到了这个洞已然全无嗅觉。”沈西樵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逢空空已从入定状态走了出来,“咱们可以进去了!”逢空空继续说道。 凭借微弱的光芒,沈西樵看到那条巨蟒,不再游走、不再喷水,而是闪出一条通道后躺卧一侧。 逢空空、沈西樵前后脚进入通道,当然洞口的金乌犬也跟着进来了,到得洞中之洞,金乌犬身上的绿光忽然消失,全黑无味的空间令人无所适从。 “西樵,咱们到了,这就是寻气味的所在!”逢空空确切说道。 “耍我吧?这地方你说有世界上其他一切我都敢信,但是唯独没有气味!”沈西樵回道。闻听此言,逢空空并未做声,洞里一片死寂。 猛地,沈西樵看到一个小光点儿在视线正前方出现,他眨了眨眼,没错,是个小光点,不多时,那个小光点逐渐变大,亮度也随之提高,此时已形成一个手掌大小的光斑。 沈西樵定睛看时,那个光斑中间貌似有个轮廓模糊的东西,随着轮廓逐渐清晰,沈西樵才看明白,真是哭笑不得,借着光斑的光芒指着金乌犬说道:“赶紧去啊,大骨头等着你呢。” 此时金乌犬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废话,四蹄横空,乱冲一气,但始终抓不住光斑中的骨头,待到金乌犬闹腾一阵,筋疲力尽,那个光斑也消失无踪,哪里还有半点骨头残余。 沈西樵正琢磨着其中机巧,忽然,又是一个光斑出现在眼前,这次可不比之前,一出现就是一个大光斑,等光斑长到一人来高之际,隐约中间出现一个人形背影。 沈西樵看着逐渐清晰的背影,感到似曾相识,只见那人形背影一袭艳粉罗衫,时而蹲下采摘,时而翘首闻花,俨然是一位婀娜少女在乡间漫步。 “嗯?泥土气息,花的味道。”沈西樵禁了禁鼻子,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泥土与花的味道还是头一次闻道,他赶紧猛吸一口,感到无尽受用。 在余味将尽之时,沈西樵感到除去花草泥土之香,在味道将尽处勾留一丝无法形容的舒爽之气,这最后勾留的一丝气味尽管十分短暂,但闻得已经全身通泰,之前的疑惑与疲倦在这种感觉之下,都仿佛变得无关紧要。 “世事无休味杂陈,却欺俗客为探真。无味洞中觅真味?但见翘首闻花人。”沈西樵看着此景,脱口而出。 这句打油诗一出,只见光影中的那个婀娜背影竟然回头冲沈西樵一笑。 正脸露出,沈西樵看看光影中的女子,再看看旁边凝神的逢空空,上下比对,左右观摩,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啊,除了光影中的女子年轻些,其他别无二致。 “找来找去,原来最好的还是自己失去的。”逢空空这时喃喃自语起来。 沈西樵看着逢空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不知道她刚才自言自语是啥意思。 正愣神儿,逢空空对沈西樵说道:“西樵,你也凝神想想你最想要的,尽管想便是。” 一时不知何故的沈西樵只得闭目凝思,冥想着到底自己想要什么? “大料花椒?”逢空空忽然说道。 沈西樵闻听此言并不在意,他脑子里确实是大料花椒,倒不是因为他想要大料花椒,而是念了万余遍,一时间脑子里第一反应还是大料花椒。 等把大料花椒这些想法滤去,一时间,洞里光晕斑斑,书画、翰墨、古籍、封印纷纷涌现,股股翰墨之气布满洞室,偶尔也会闪现花林鸟虫、山泉溪流的自然之味,一派草木萌发的自然之气偶尔穿插在翰墨之气间。 “嗯,这些味道也不错,但是不知道能否调动他们的胃口?”逢空空疑惑道。 沈西樵心想,费这么大劲是调动谁的胃口?想到此处气就不打一处来。 此时沈西樵猛闻到一股扑鼻的辛辣之气。 “动气又是何必,无缘由的动气最伤的还是自己。”逢空空说道。 沈西樵想:“这个无味洞尽管无一丝味道,但是能将所思所想转化为色、味的观感,想什么就会相应出现什么味道,难怪逢空空来这里寻最好的味道,她只是把难题抛给这个洞而已。” “哎,原来是这样,逃不出自身的束缚,再找也是枉然。”逢空空叹道。 “逢师傅,你们这次是要举办厨子大赛吗?难道当今皇上亲自来主持。”沈西樵终于按捺不住疑惑问道。 “到时你就知道了,倒不是皇帝来,但是他们个个都可当皇帝!”逢空空道。 “又拿我开耍。”沈西樵道。 “没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要是找不到能让他们满意的味道,我逢空空徒有虚名了。”逢空空说道。 “刚才那个味道不就很好吗,年轻、活力、春意盎然。”沈西樵安慰道。 “你说的是刚才我回想年轻时的味道?”逢空空说。 “对啊,你再冥想一下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我把你刚才的味道兜住,等到时发散出去,不就可以了?”沈西樵说。 “你也没逃出自己的束缚,万一不是谁都喜欢这种味道呢?”逢空空反问。 “怎么会呢,男人谁不喜欢少女的味道?”沈西樵反驳。 “谁说这次来的都是男的?万一有少女,怎么会喜欢其他女子的少年味道?”逢空空说。 “欧”,沈西樵心想,这种反驳方法挺好,一点点能套出这是个什么吃饭的事情。 想到此,沈西樵继续道:“年轻、活力的味道当然很多人喜欢,谁还会喜欢老年的味道,更极端些说吧,有人喜欢死亡的味道吗?” “有!”逢空空不假思索道。 “谁?”沈西樵追问。 “生………”逢空空刚说出一个字,又硬生生憋住了,然后道:“差点上了你小子得当,别跟我套话了。” “这来的都是什么人啊,是不是有的还不是人啊,不能再想了,感觉问出什么离奇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想到此处,沈西樵扯开话题道:“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毕竟众口难调。” 逢空空也是无法,毕竟来到无味洞中,苦求的味道竟是自己年轻之味,再空想气味也不能再得,无奈只能重新冥想一番,用随身携带的大布袋子兜住这个味道,抗在肩上。 待兜住气味,唤沈西樵和金乌犬出洞,沈西樵问:“那条蟒蛇是看门蛇吗?” “看门狗我听过,看门蛇可没听过。”逢空空说道。 逢空空说道“看门狗我听过”这句之时,只见金乌犬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表示我可不是什么看门狗。 逢空空又道:“它可不是看门的,它也是寻味来的,只是一直未寻到,所以不肯走。” “蛇也寻味,这也太贪吃了吧?”沈西樵心想。 “非也,那已不是一般的蛇,而是想化龙之蛇,它只差寻味了,一旦开悟而知真味,就可化龙升天。”逢空空正色道。 “可怜、可怜……为了一个不知道的‘真’却羁绊在此。”沈西樵摇头感叹。 “别为它多想了,它也是寻味的精灵,和你我没不同,但是与金乌犬不一样,金乌犬就是本性使然,肉骨头就是它的最美最真之物。”逢空空一边催促一边示意沈西樵向外走。 二人一狗来到外洞,此时金乌犬身上的绿光再次发出。 “金乌犬怎么一会绿一会黑一会黄的?”沈西樵问。 “金乌犬也不是一般的狗,贪欲太多则发黑,反之则毛生金黄,这个绿色主要是被吓的。”逢空空回答道。 可不是吓的还有什么?但见微微绿光中,卧躺的巨蟒已然缓动,沈西樵透着绿光,隐约可看到巨蟒的眼睛中充满疑惑,倒真如逢空空所言,它是在思考,不知道何谓它心中的“最”。 沈西樵看看巨蟒,又看看吓得发抖冒绿光的金乌犬,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沈西樵心头,他觉得也许这次能帮助这只巨蟒化龙! 第三章第一回完结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助蛇化龙 http://.biquxs.info/

沈西樵看看巨蟒,又看看金乌犬,脑子里闪现出师傅小山叔一首《临江仙》中的词句:“恨隔炉烟看未真。别来楼外垂杨缕,几换青春。” 匪夷所思,沈西樵也在思量,怎么脑海中会蹦出这么首句子呢? “这是句艳词啊,字面意是说楼下之人望楼上的女子,隔着炉烟看不清,看不清就是看不清,这并也不会影响窗外年复一年的变化。”沈西樵想着其中能够有联系的地方。 他又看着金乌犬琢磨,金乌犬害怕就发抖,饿了就想肉骨头,生气了就咬人,这是天性使然,金乌犬没有那么多想法,不会整天想成为二郎神那样的顶级神犬,何不逍遥自在。 两个想法合在一起,一个清晰的念头终于出现了,想看清一切的这种执念不会影响自然变化,金乌犬天性使然,也不会为周遭境遇所困。 沈西樵想,这条蛇嘛,总是在想何时化作龙,执念太深,连人都懒得来吃了,它哪里知道这最后的关节就是要它存一丝余地,不要为了化龙而化龙。 想到这里,沈西樵暗叫一声:“糊涂,沈西樵你也糊涂,诗书封印,怎么会有封印?难不成是心里真正想的是为了做官而?!” “这种‘因为果,为而为’的执念实在是不该。”想通这一点,沈西樵又是一番自责。 “时候不早了,赶紧出去吧。”逢空空看着沈西樵苶呆呆自言言语一气,催促道。 金乌犬仗着主人发声,也“呜呜汪汪”的小声吠了几吠。 “你还敢吠我,咱们比试比试,看谁有种。”沈西樵对着金乌犬说。 说着,沈西樵一个箭步窜到巨蟒头下,直勾勾在蛇喉处就是一拳,一介小书生的拳头能有多大力道,打在蛇喉处恍若棉触钢铁。 对,要打就打七寸,想到做到,不知道沈西樵此时哪里来的勇气,朝着蛇头后七寸的地方又踢了一脚,依然如棉花一般无力。 巨蟒纹丝不动,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对这些浑不在意。 沈西樵想叫逢空空帮忙,但又想她毕竟是个女的,能有什么力气,要是储大料他们在就好了。 武力引起它的愤怒看来不行,只能智取。 “你疯了?西樵?躲还躲不及呢,你还去招惹这条要化龙的蛇?”逢空空惊道。 “看它在洞里这么呆着心里就是不舒服,它赶紧化龙也好啊,否则让人堵得慌。”沈西樵回道。 “真多嘴跟他说这个,直接答应是条看门蛇不就没事了吗。”逢空空叫苦。 这么和逢空空来言去语,忽然沈西樵感觉哪里不对劲,怎么她的闻味先觉的读心术失灵了? “逢师傅,你不是能够读心吗?怎么现在不抢着回答了?”沈西樵问。 “你都说这是无味洞了,怎么会有味道出来让我读?”逢空空解释道。 “欧。”听着逢空空解释,又想起先前到此处,巨蛇只是对气味十分敏感,不断造风吐雨净化周遭空气,估计是它需要绝对的无味。 想到此处,沈西樵一把抓住逢空空扛在肩上的布袋气囊,用力一拍,“噗嗤”,气囊泄气,一股清新味道灌满洞室。 这一发散,沈西樵闻之一怔,恍惚片刻,从未有过的清新味道,怎么形容呢? 犹如深秋垂玉露,仙女沐冰肌。不是尘中味,怎可世间闻? 恍惚间沈西樵脑子里滚过一首打油诗。 他扑棱扑棱脑袋,就在他向下扑棱脑袋之际,“呼”地耳后一阵狂风大作,似把钢刀扫过耳际,紧接着是如注的大雨。 沈西樵一猫身,狼狈在一处,等翻身再看,那巨蟒游走之迅速,已然看不清蛇身,同时如注大雨正不断从蛇口中喷出。 “你个混生,可坏了我的大事!!!”逢空空大声呵斥道。 “逢师傅,借我金乌犬一用。”沈西樵也不管这许多了,大声说道,耳畔呼呼风声,不得不喊出声音。 “什么!!!拿……去……!”逢空空此时气得已不知如何是好,干脆看看他到底要怎样吧。 有了逢空空的示意,金乌犬再不喜欢也只得从命,蹿到沈西樵脚下,沈西樵抱起金乌犬回身进入了内洞。 到得内洞,但见洞内立刻光斑点点,光斑处是血肉横飞之景。 沈西樵明白,这是惊恐呈现出来的景象和味道,金乌犬也是惊魂未定,不断狂吠,摸了摸身上,心道,没有布口袋啊。忽又灵机一动,脱下衣服,系紧袖口,临时制作一个口袋,他又脱下长裤,如法炮制,很快做出两个口袋,趁着金乌犬狂吠,沈西樵用一个口袋兜住气味放到一边,又苦思冥想着各种腌臜之气,马、牛、羊、猪、狗、鸡六畜之粪味统统想一遍,又把酸甜苦辣之味冥想一遍,顿时室内各种污味混合,令人作呕,沈西樵立刻拿另一个布袋兜住污味,将两个布袋狠狠扔向外洞。 过不多时,外洞“呼呼”风涌之声渐弱,暴雨之势渐歇。 沈西樵探头出去,看到此情此景险些眼珠夺框而出。 只见巨蟒全身紫红,仰头吐信,蛇信子探着逢空空,逢空空这时半个身体泡在水中,哪里还有半点反应。 看在眼中,急在心头! 不知从哪里来的迅敏之速,沈西樵一搂金乌犬,连人裹犬一起翻到外洞。 此时外洞多余的水顺着低矮的洞口不断外流,金乌犬借着蛇身所发紫红之光,看到主人地步如此,一时情急,“噗嗤”、“噗嗤”,是连拉带撒,屙在水中一片污秽。 不但沈西樵为狗粪狗尿所掩鼻,外洞无一处不充满狗溺之味。 要知道,这是隐匿巨蟒为化龙而居的参悟无味之道的无味洞,别说异味污染,就是有一丝杂味也是决不允许,此番六畜污溺之味、辛辣之味全然脱出,更甚之,真实的狗溺充斥满洞。 这在无味洞中,简直犹如冒犯天庭,而这洞主目前就是巨蟒。 此时的巨蟒哪里还是一味化龙而无一丝生杀之念的信徒,只见其盎然挺胸,蛇头直立,血盆大口罩住沈西樵以及逢空空和金乌犬,只需一瞬,三者即刻化为乌有。 沈西樵此时真是一惊,闭目吸气,后悔当时义气用事,没想到竟要为此丢命。 坐以待毙之际,沈西樵忽然感到气息恢复了通畅,他勉强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金乌犬、逢空空都已昏迷不省人事,而那条巨蟒并没有将他们吞食。 沈西樵稳了稳心神,偷瞄那巨蟒。 “嗯?”沈西樵看到巨蟒头上竟生出一对犄角,估计是犄角重量非同小可,此时它很不适应,用犄角抵着墙角,支撑着蟒头,而蟒身则不断来回摩擦着地面,似乎要强行挣扎起来,更便于稳定蟒头。 蟒身不断摩擦地面,速度越来越快,胸腹部一片皮层眼看就要被摩擦脱落,同时这片脱落的皮层内部有东西向外顶,随着胸腹部蟒皮的脱落,那个欲破皮而出的东西终于显露,不是别物,正是一对利爪。 有了这对利爪的支撑,巨蟒得以稍微稳住身体。 可还没等完全平衡住,巨蟒靠近尾部的地方又开始不断摩擦,不久,又一对利爪破皮而生。 待再看这只巨蟒,四只猛爪嵌地,已能支撑庞大身躯,脖首高昂,两只犄角更是划得洞顶“吱滋吱滋”作响。 “定是一条俊龙。”沈西樵大声喝彩! 也许是巨蟒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迷惑,不知如何安放这庞大的身躯,毫无目的的左晃右晃,扭动着身躯。 沈西樵想和化龙中的巨蟒沟通,但是人言兽语,欧不,这已不是兽,是神,人神如何沟通?想来想去,沈西樵意识到共通之处还是气味,他将之前做的布口袋捡在手里,回到内洞,冥想着:“你曾经是蛇,现在正在化龙,只因你渡劫中顿悟,方能有所成。” 此时洞内果然弥漫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沈西樵兜住气味,刚要带到外洞给那蟒去闻。 他又想,这也太麻烦了,不如引到内洞,但是此时身躯较之前已经大了数倍,内洞洞口,恐怕它钻不进来,嗯,反正是闻气味,鼻子能堵在洞口也行。 想到此处,他冥想:“乖龙,跟我来,到内洞。” 这时,洞内的气味较之前不同,温和中带有一种迷惑。 沈西樵将这种气味兜住,拿到外洞要那龙闻,果然有所反应,那龙嗅到气味,像一位听令的兵勇,为恭为谨地将脑袋探入洞口,沈西樵顺着缝隙到内洞,就不断通过冥想化作的气味与龙交流。 过不多时,沈西樵和巨龙交流完毕,那巨龙回首一吸,将外洞多余之水吸尽,全部吐出洞外,又呼出一阵阵疾风,将之前的污秽之味也尽数吹出,无味洞内外顿时回归原状。 沈西樵穿好衣服、裤子去唤逢空空,猛掐其人中,逢空空当时并非吓昏,而是一时被沈西樵气得心血上涌,晕死过去,待环境平复、气息重新舒畅,加之沈西樵用力一掐,也逐渐苏醒过来。 “逢师傅,刚才实在多有得罪!您好些没有?”逢空空微睁双眼,看看沈西樵,又环顾四周,“金乌犬呢?”逢空空问。 沈西樵这才意识到金乌犬并不在视线之内,莫非刚才巨龙吐水冲出了山洞,又二次回内洞通过味道与龙交流,不多时,那巨龙果然从洞外将金乌犬寻回,一只利爪小心抓着金乌犬,将其放在沈西樵眼前,逢空空看到巨龙,已然知道蛇已化龙,她的气愤之情随之顿减,想来能够助龙化蛇也是功德一件。 逢空空轻声唤了唤金乌犬,那金乌犬也非寻常的凡狗,待主人呼唤,也很快从晕厥中醒来。看到心爱的金乌犬毫发无损,逢空空更是转怒为笑,她看着金乌犬,又看看沈西樵,接着看巨龙和自己,顿时明白了什么,她和沈西樵互为交流,两人果真想到一起去了,到时的最佳之味如此为他们奉上…… 第三章第二回完结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花楼重逢 http://.biquxs.info/

“豹子!豹子!豹子!开,你倒是开啊!” “咬!咬!咬!你倒是开牙啊!白喂你人参了!真个废物!”“哈哈,独,独也!还是我的棺材板儿厉害。” “正说道那关公关二爷横刀立马以利再战,不想后背风起……” “客官,您往里请,您今天是来着了,咱们小店今天正有‘犴鼻’。”“笑话,老子啥没吃过,稀罕你几个鼻子不成。快给我预备个房间,要最高一层的!” “切,一看就是个新入的棒槌,把犴鼻真当鼻子。”旁边食客小声窃窃。 这条街上茶楼酒肆林立,花楼艳曲迎人,耍色子、斗蛐蛐、说书、打尖住店是迎来送往…… “木柴老兄来啦!稀客稀客……这是哪阵风把您……” “真把我当稀客啦,还哪阵风吹的,要吹也是储大料的那股子熏风。” “呵呵,木柴兄说笑。” “这里更比之前热闹许多啊!” “瞧您说的,拿我铁匠打岔,为啥热闹您不比我清楚?要说这顿饭也真是,要劳您大驾亲自砍柴,别说吃,别说看,就说让我能听听都是不枉此生。哎,不知今年谁有这口福啊?” “你又来,什么劳我大驾,我算啥?你也是,能留在这条街上,你不也算不……不枉了吗?不说这些了,你帮我捯饬捯饬这斧子,劈柴真需要有利器。”说着,李木柴揉了揉肩膀。 “拖您照顾,拖您照顾,李兄说的是,您把斧子留下,明天给您送去。” “诶?李兄,您瞧,慕小楼那个老鸨一直看着咱们这边呢!” “哪里是看咱们,你伸出头来瞧,他来了。”说这话时,李木柴头都不回。 待铁匠探出头来再看,正一位中年男性昂首阔步走来,端的是身长九尺,气宇轩昂,浓眉炯目,眼角入鬓,若将他排列上九流,看去有安邦定国之才,若将他催入下九流,绝对的招蜂引蝶之辈。 简单来说,这男子貌比潘安添些许风霜,才较柳永增几分倜傥。所到之处,可谓引女无数,别说风流场里欢爱于他,就是寻常人家,听到此人,都要锁住家中女子,倒不是怕此**害民女,而是怕民女自送上门。 那老鸨虽说有个“老”字,但也风韵犹存,欢场高手,阅人无数,可看到这个男子,只能说那老鸨真还是没修炼到家,把持不住。 道坊有闻:谁家欢场不侍人,唯有慕小待人侍。 慕小楼中待何人?唯有世间浪色王。 “下注,下注,赶紧的,每年就今儿一注,万一赢头彩能见小聊一面呢” “连人家味儿都没闻个一星半点,就小聊、小聊,哈哈,一会儿告诉你家母夜叉去。” “谅你也不敢,你还不是一样,偷腥来,你家母夜叉更甚我家那个。” “废话少说,下注、下注。” “我押小聊。” “我押浪色王。” 这浪色王刚把一只脚迈进慕小楼中,这街巷中的大小赌徒纷纷蝇聚在花楼阶下。 “你也配来,呸,浪色王能看上你个小妮子。”“你个贱货,给老娘闪开。”在这赌徒之外,又是蜂拥了一群女子,垫脚伸脖纷纷欲睹其容,挤来挤去,相互怒目。 “姑娘们,都先回避去着吧!”那慕小楼老鸨见浪色王踏进屋内,急忙嘱咐楼中各妓暂且回避。 “别人若来,老鸨巴不得喊着娘们儿们出来迎客,就这浪色王来,老鸨总想一人独吞。”外边有人打趣道。 “她想得美,浪色王在这地界,眼里只有小聊!小聊……小聊……我的小聊啊!何时才能见你一面。”旁边有人回应着,同时不知何故,这人又自言自语悲感伤叹起来。 “夫人年余未见,依然风韵迷迷。恕晚生有礼了。”浪色王见到老鸨说道。 “你瞧人家这嘴,简直采足了蜜的蜂巢。”外面有人答音。 “怎么讲?”又有人附和。 “甜甜甜甜……甜呗,楞管老鸨叫夫人,回头你管大茶壶叫老丈人啊。”那人回应。 “你个无赖泼皮。”附和那人嘟囔了一嘴。 那老鸨侧耳听得,向大茶壶使个眼色,大茶壶何等勤快之人,早先努嘴,差使小厮去关门。 “叫你多嘴,别说小聊看不到,老鸨都没得瞧了,来来来,接着下注。”不知谁说着,门外赌徒是甩臂抻膀,下注之势浪高前番。 而这慕小楼内,则别是一番温柔之乡,单说刚才那关闭的正门就十分讲究,不说内门板所刻画的闺中秘戏之图如何露骨凛冽,就是门边镶贴的隔音毛毡,已然将楼内外分明处之,这慕小楼内,此时门窗紧严,但又不缺微微和风,带来香气阵阵。 可谓:地上皆铺软毯;烛晃着,迷离扰扰迷离;阁阁横陈艳色,慵懒着,风流更有风流。 “来啊,都吞了千斤石啦,杵着干嘛,还不快去给,给……”老鸨说着,去冲那浪色王眯眼一笑道,“给浪色王看茶,拿我房间里柜子里宝匣子里的上等碧螺春啊~” “小的速去。”大茶壶应个喏,登登登登,快速但又轻巧地上楼预备茶点。 “大王,您今年比去年又精神不少,这一年过来看是没少招惹别家妮子,一会儿就让下人给您做点儿猛的补补身子,看这眼角又是生出不少桃花纹路。”说着,老鸨就将手往浪色王眼角处摸索,顺势又在其胸脯上抚摸嗔怪。 “夫人,此别经年,您的韵味也不减反增,也叫晚生看得晕目光炫的。”浪色王回应。 “哈哈哈哈哈……”老鸨发出一声娇笑。 “茶点看备,二位楼上用茶。”大茶壶在楼上笔管条直名声喊道。 “走,去我屋子品品我的碧螺春色~”老鸨挑眼儿说道,挽起浪色王的胳膊,将其引入自住阁间。 隔间内嬉笑巧语,隔间外不少已探出身子,想听个大概,也互相嬉笑,一个时辰光景,只听后院传来“筝……筝筝……筝~”的淼淼之音。 众听得此曲想起,面面相觑,各自回屋。 “有一个时辰了?这才滴漏过几?”老鸨忽然皱眉道。 “夫人,晚生少陪,这是给您的,还请笑纳。”浪色王说着,从袖口抽出两个小竹筒,又深深一揖。 “这太客气了,怎能让您如此,不嫌弃,今晚愿听官人差遣?”说着,老鸨扭捏一笑,接过了那两个小竹筒。 浪色王到得屋外,眼观鼻,鼻看心,齐齐整整理了理衣服,对着铜镜又来来回回理了理装容,感觉一切整理停当,又轻吹口气,吹落了老鸨落在他臂膀上的一根头发,然后,深吸一口气,又感觉呼吸均匀了,这才大步向后院走去。 这慕小楼其实正是指的后院这所二层重檐小楼,从前面门楼到后面的小楼,中间就是一条碎石小路,当然小路两旁不乏竹草花石,说不上曲径通幽,但也是一番诗情画意。 多少人感叹着短短的小路阻却万千男子,唯独今天对浪色王敞开。 虽说浪色王经历多少欢场已不能胜数,但每到这里,都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年,就是这样亦步亦趋,步步过电般,拾级而上来到门口。 “筝筝~”之音从屋里不断婉转传出。 轻推房门,房门无声而开,只露出一肩来宽时,浪色王斜身而入,房间的陈设他比谁都清楚,他直奔里屋间,缓缓用早已备在手中的折扇将那隔帘轻挑。 “嗯?”浪色王纳闷,他只见琴弦自动,曲声仍传,但等了一年的她何在? “呵呵呵~”一连串不温不火的开怀之笑,从浪色王背后传来。 浪色王回头看去,但见一女子俏立在后,那女子真是玉骨冰肌、削肩翘臀;碧波深潭入凝眸,粉腮烟霞秋尽藏;微抚秀发,已令人神魂颠倒;斜咬朱唇,谁还敌尤物添香。 这女子可谓美得凝固了时间,就是绝代佳人。 女子看了看浪色王,向他呵了口气,满屋顿充兰草芳香。 要说浪色王可以算有定力了,面对如此女子,一般男子早就扑上去了,这浪色王竟然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 那女子看见浪色王,倒也没有含情脉脉之举,只是嘤音般说道:“你倒先说说,我是怎么让那琴弦自动的?” 浪色王心想,我又不是木匠,不懂那些机关销器,这可问到我了。 但他转念一想,博得美人笑,这么说显然不行,眉宇略微一皱,计上心来。 “这有何难,不过回答之前,我冥思苦想了一个上联,最快答我者只需须臾,看你能不能更快?”浪色王说道。 听浪色王一说,慕小聊脸露愠色,心想:这又是哄谁家女子去了,这次可要卯足劲头,不能输给人家。但她又自认天下绝色,自矜自傲,所以装作若无其事,笑道“这又有何难,许你先说。” “我这上联是,这个……这个这个,‘有……’‘有是否意住!’浪色王抻着长音忽然快速道。 “无非为心动。”慕小聊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上联的意思她都没有过脑子,纯是靠一种本能反应。 此话一出口,慕小聊就是一惊,两腮霞韵映天,竟又着了他的道,自己把答案说出来了。想想自己刚一过招就上当,气急欲泣,但又强做淡定,但那汪汪杏核大眼更加迷人了。 这慕小楼内打情骂俏,斗智斗才,那大街门口此时更是人声鼎沸。 只见一干众人蛤蟆望天一般抬头瞅着天空一缕霞云。 “红了,红了,红了……”有个人喝唱道。 “押浪色王,押浪色王,我全都出,十个竹筒。”一个人带头道。 接着更多众人纷纷将怀里的竹筒拿出,押在浪色王一侧。 “哎?哎?又白了,又白了,有白的意思。” 听着刚才那人又说话,众人之中又有部分人转押慕小聊。 这慕小楼内怎知道外面已然为他们炒开了花。 “讨厌,讨厌死了,姐姐,你出来,我再也不替你玩了。”慕小聊忽然跺脚嗔怪道。 “这就讨厌,不耐烦啦?就不想姐姐对你好的时候。”话音刚落,只见慕小聊人影重叠,一个女子竟从慕小聊身体中分出。 这女子较慕小聊的美艳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法形容,只能说是比慕小聊更艳丽并更具风韵,世间估计也难再有了。 浪色王看到她,这才真是如得见天人,尽管早有准备,但还是瞳孔放大,窒息般凝神…… 第三章第三回完结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死生伉俪 http://.biquxs.info/

“嘀嗒、嘀嗒、嘀嗒……”十五滴水珠掉在地上。 “浪色王,你这第二局可是输了。” “嘿,醒醒,你输了可不能抵赖。”慕小聊看浪色王没反应,又用手指点着浪色王的鼻尖说道。 正凝神的浪色王一时真没听到慕小聊说话,忽感鼻尖一凉,才回过神来。 “输了?那你倒要说说看,是输在何处?”浪色王问道。 “你忘了?去年离开的时候,我说下次你第一眼见到我姐准又是直勾勾看半天,但你却说不可能,还说绝不会看到漏过五滴!这可是你说的?你看看现在几滴了?”小聊反问道。 “是嘛?有这事?”浪色王寻思,但也没去数地上的水珠,“好吧,算我失了这局。” “什么啊,本来就是输了。”小聊不悦道,她刚想继续揶揄浪色王,看到姐姐瞥了她一眼,也就不再说下去。 “人家来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备些茶水。”那女子冲着慕小聊轻责道。 “呦,呦,是谁之前和人家赌书行令、谈诗论画,腻腻歪歪,还形成个什么规矩,互相出题,赢了你就留他的宿,输了就再等来年的?”慕小聊赌气说。 “你!你个死妹子!” “我本来就是死了啊!哼。”慕小聊扭头嘟嘴道。 “好了,好了,二位仙女、仙姑、仙姑奶奶。第三局还开始不开始啊?!等的怪焦躁的。”浪色王不耐烦道。 “你输了不更焦躁,当然开始,这次是几时开始你几时输!”慕小聊把头一歪,“姐姐,那就把东西拿出来,让他猜是什么?” 随着慕小聊说,那女子已从首饰匣中取出一个小锦绒盒子。 慕小聊估计还在生首局被戏之气,一把抢过盒子,放在浪色王眼前,“你猜,你猜!”她催促道。 “我又不是神仙,这样怎会知道?你起码要给一些提示啊!”浪色王说道。 那女子说道:“小聊,这样确实难为人了,何不这样,我打开个缝隙,让他看到一点?” 慕小聊点头同意。 那女子暗想:这个小盒子里的东西,别说打开一点,就是全打开也不见得能知道,不过,事有万一,万一看出来,就是天意,今晚就真能留宿他了,看不出来,那又不知要到何年,怕是永远要寄居小聊之身,岂不永远连累于她…… 边想着,那女子边用手拨那盒子的锁扣,又慢慢打开盒盖儿,尽管时间不长,但在这女子看来,几乎就是一世。 待盒盖儿刚启一条缝隙,猛地,浪色王感觉右手臂如有人控,直直杵向盒子。 “诶!诶!懂不懂规矩,还是不是男人了!”小聊忙去阻挡浪色王手臂,可是哪里阻挡的住,浪色王手指已经直直触碰到盒子,险些将盒子推落。 那女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将手缩回,可是盖子掀开大半,只听“吧嗒”一声,盒盖儿全开,这时,浪色王右手手腕血管处是血聚皮凸。 “嗖!”、“噗!”几乎同时,盒子中飞出一颗珠子,浪色王右手腕也飞出一颗珠子。两颗珠子似是久别故人,互相翻飞环绕。 珠子飞出之际,也是浪色王手腕血喷之时,血柱洒溅四处…… 慕小聊眼疾手快,右手食指、拇指、中指三根玉指忙掐住浪色王手腕,乃阴身之体的慕小聊本就冰寒,伤口被这冰寒一镇,如柱鲜血渐歇渐息。 那女子见状更是焦急,也同样伸手帮助止血,这女子能藏入阴身之中,是阴中之阴,更加冰寒。 寒上加寒,浪色王血涌立止。 “落……初……初落落。别,别,别再泄你的灵阴之气……小聊妹子也快住手。”浪色王喘息说道,说完,感觉两眼发昏,一头摔倒在侧…… 等慕小聊和初落落把浪色王抬到床上,安顿妥当之后,初落落看看浪色王,又看看小聊,一时没了头绪。 “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慕小聊疑惑地问。 “只有天知道。”初落落摊了摊手道。 “当初你不是对我说,你是死后,呸,呸,呸,是这个,你是仙逝……”慕小聊还要继续说,却被初落落打断,“哎,行了,别跟我咬文嚼字了,我又不是仙,不是圣的,就是我死后,当时已经下葬,但不知为何,我还感觉自己没有脱离躯体,直到我看到一颗珠子进来,才能离开,这事我和你说过,以后的事,你再清楚不过。” “什么呀,在我眼里你就是仙,仙女,你看你都能隐藏在我体内,肯定比我们这样的强许多。”慕小聊道。 “都一样吧,我看就是因为它的事。”初落落指了指仍在盘旋环绕的珠子道。 “嗯,这珠子也古怪的很,既藏阳体又能藏阴身,不过你第一次说这个珠子的时候,我可也真看不见它,直到你藏我体内,我感到不舒服,你才倒出实情,而我也变得能够看到它了。要不是因为我会不适,你也就不必放在外面了。”慕小聊略显愧疚道,忽然她又想起什么,略带生气地说道:“姐姐,你拿它出来让浪色王猜,是不是就是打算万一他看到,你就离我而去了?” “傻丫头,要是我想这样,岂不早就诚心让他赢了。小聊,咱们虽没有血缘,但是比亲姐妹还亲,姐姐比你阴寒,一怕长久对你身子不利,二怕影响你还阳投胎,真怕连累你的。”初落落恳切道。 “反正你就是离开我身体,也是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慕小聊道。 “那我要是嫁给浪色王,你也跟着一起嫁?”初落落反问。 “你要嫁给浪色王,我就是他小姨子。”慕小聊道。 “哈哈,你看,那你怎么不说跟着嫁了?你又傻了,反过来想想,要是你嫁人了,我能一起嫁吗?”初落落问。 “能能能,我要是嫁人,你就跟着嫁!”慕小聊赌气道。 “我看你就是个自私鬼。”初落落在小聊鼻子手一刮道。 她们一言一语正说着话。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大王,大王,酒菜预备好了,您几时来啊?”是那老鸨敲门,“小聊,别怠慢人家,我能进来吗。”说着,老鸨推门探了一个脑袋进来。 小聊在里屋间打着哈欠道:“妈妈你看,人家都睡了。” 老鸨一听,喜道:“那你们歇息,想吃啥,支应一声,我就给你们端来。”尽管老鸨看浪色王也是眼直,但毕竟逢场作戏是其天赋,赢得那场赌局才是她的目的。窃喜着,老鸨也缩回头去,轻声关严了门。 “她走了,你也早点睡吧!”一个声音在慕小聊体内言道。 “睡?睡啥,这我怎么睡?要不你出来陪他吧。”慕小聊打趣道,说完,慕小聊走到外屋间,用椅子搭了个临时床铺,休养精神。 一夜平常。 第二天天刚亮,慕小楼外就已经热闹异常。 “开,开啊,老鸨,你们啥时候开!”一堆人吵吵杂杂就是这句话。 “诸位,诸位,安静,安静,今天肯定开啊!你们现在就没人变了是吧?”老鸨此时在楼上推开窗子向众赌徒说道。 听完老鸨说,众赌徒又都看了看头顶上的云,此时头顶白云较为稀疏,看不真切。 一群人,有说不变的,有说变的,最后有人说,还是小心为妙,毕竟押的东西关乎大家的未来。 “行,我看你们也别急,小心使得万年船。大家再等等,总要等人家睡醒吧。”老鸨顺势道。 “好!那我们就原地坐等!”那人说完,众赌徒倒也整齐,全都原地坐等。 到了巳时左右,群中有人不耐烦了,“怎么还不开!人呢!” 听有人带头,一群人又大声喧哗起来…… “咣咣咣”,“铁匠兄在吗?”此时,慕小楼斜对面的铁匠铺外李木柴砸门,还没等得四下声起,铁匠门开了,“木柴兄?不是说好我今天给您送去吗?” “怎么现在才开门?”李木柴问。 “您听听,这外面太吵,图些清净。”铁匠答。 “嗯,回去忽然想,你现在到我那地界,怕损你身子啊。所以我就早些过来。喊了半天不开门,以为你找我来了,所以急了些。”李木柴道。 “嗨,那有何惧。您对我的恩德如此,我岂能怕。”铁匠说道。 “哎,又说这个,斧子好了吗。”“好了,这就去拿。” 待铁匠取斧子,李木柴回身看慕小楼,隐约看到远处街牌坊外走来一高一矮两个人,二人脚下还有只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逢空空和沈西樵。 “逢师傅,那边喊啥呢?能过去看看吗?我来时就好像看到那条街了,屋宇林立,还真是好不热闹。”沈西樵问。 “你才多大,去那种地方,到时候,老头子怪罪,我可担当不起。”逢师傅说道。 “嗯,师傅说的是,不过周敦颐有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为君子也。”沈西樵说。 “你说错了,什么不妖的,那就是一堆妖!”逢空空也听不懂沈西樵说啥,顺嘴说道,不过她又一想,这孩子尽管这次经历了不少,但就这酸文假醋是受不了,干脆,让他也看看,降降他的格,省的老有这么骨子酸劲儿。她抬头又看到李木柴在向他们挥手,又想,他都叫我们去,那就去,怪罪下来,反正李木柴挡着呢。 “我改变主意了,那就走吧。”说着,逢空空就一拍沈西樵肩膀,示意一起过去。 “无曾街?”来到牌坊前,沈西樵仰头看到牌坊上有三个字。 “无非贪癫痴”、“曾何人鬼神”沈西樵又看到牌坊柱子两侧还写有联句。 “哎,这个对联,上联最后是平音,下联最后就该是个仄音才对,不过下联最后最好是平音,上联最后应该是仄音才更妙。”沈西樵脱口说道。 “嘘!你可不许有如此妄语!记住!记住!记住!你哪里知道这是何地,以后讲与你。”逢空空拍了下他脑袋。 “欧,逢师傅说的是,得罪,得罪,得罪。”说着,沈西樵向那牌坊双手合十道歉。 没走多远,沈西樵和逢空空就来到了慕小楼门前,此时众赌徒正在高声叫嚷,更多人也聚集在门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逢师傅,我把金乌犬抱起来吧,别让人踩了它。”“抱着吧,金乌犬来到这里脾气可能不稳定,你说的也是。” 说着,沈西樵抱起了金乌犬,此时金乌犬身上是黑一下,金黄一下。 “敢问这位师傅,请劳驾让我过去。”沈西樵问了下前面一位壮汉。 看那人没理会,他又踮起脚举着金乌犬打算从那人身侧挤过去。就在举着狗挤过去那一刹那,金乌犬竟在那壮汉耳边狂吠一声,吓得那壮汉一挥手,将金乌犬打落开去。 “啊!”沈西樵和逢空空惊呼。 那金乌犬也是毫无准备,被打的直接跃过人群,落在赌盘之上。而就在此时,慕小楼艳曲奏起,一扇大布落下将赌盘盖封得紧紧实实,赌局封盘,结果将揭晓! “诸位,慕小楼每年一次的这个赌局已封盘,现在谁也不能改变,大家都发过毒誓,那么祝各位好运,开盘!”说话的是老鸨,而说这话时,大布之下一个鼓包在不断移动,而这个赌局的绝对规矩就是封盘即不动,开盘看结果!而等那老鸨话音刚落。 只见慕小聊推窗现身。 就这一下,刚才喧闹的声音全然皆无,赌徒们都凝神看着小聊,都是一副窒息之态。 “太美了”、“我老婆这样我宁可不要竹筒了”、“啧、啧,绝了”众人里不时有人感叹。 “我输了!”慕小聊说完,关上窗子再也不见。 一句话毕,众人寂静数秒,堆里立刻有哭的有笑的。 “开盘!”老鸨又是一声。 大布被死拽着四角的小厮一掀开,顿时大家又寂静了。 众人看到,除了押慕小聊和浪色王的区域有竹筒,在中间的红色区域正卧着一只狗。 “嗯?定盘!验实!”老鸨也吃惊不小,她想,有人押宝慕小聊真正以身相许了?那绝不可能,慕小聊发毒誓说过自己只要在这里就是卖艺不卖身,即是昨天那样,也不会真正卖身,赌的就是赌书猜谜之类的智力比拼,看谁输谁赢,而无论谁赢,自己都能抽成得利!今天有人会赌这个结果,以前从没发生过,没人希望这样,也没人敢押宝在此,这是金乌犬,逢空空的,她怎么会押她的心肝之宝在这里呢?不过,她又想,既然这样,更好,得到金乌犬,比得到十个竹筒不弱。想到此处,更是催促封盘。 此时,赌徒推选那个带头的代为验实,带头赌徒又带上两人,进得慕小楼,和老鸨一起到了慕小聊门前,这事都急,也没啥礼数了,众人一拥,进入房间,但见浪色王还躺在床上,慕小聊在屋内而坐,此时有人已心凉半截,再去看那床上有血迹! 老鸨、赌徒是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你!你!你!”老鸨心言,你这慕小聊可害苦我也!我那抽成没有倒也罢了,只是这次全部竹筒都要给出,我也发了毒誓啊,怎能反悔! 众赌徒也是不知如何,有的干脆昏得烟消云散。 等那带头的下去自报结果,楼下赌徒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老鸨强作镇定,虚弱的走到楼下门前,对着大家说,红的,刚一说完,哪知道,慕小楼内竹筒悉数飞出,连同赌盘上的竹筒,当然还有金乌犬,全部堆到沈西樵眼前。 沈西樵一脸疑惑,吓了一跳,连忙抱起金乌犬后退,躲避竹筒。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西边走来动作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而就在一高层阁楼之上,有人望着他们自言自语道:“死生伉俪也来了?” 第三章第四回完结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咫尺天涯 http://.biquxs.info/

“大佛、大菩萨,大罗汉,欧,不不,大尊者,欧,不不,大罗汉,您发发大慈悲,把我的竹筒舍给我吧。”一个赌徒忽然跪倒在沈西樵面前磕头捣蒜式嚎哭着说道,念出诸佛教称谓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似在往外消散着什么东西。 沈西樵抱着金乌犬如坠云里雾里,皱着眉头呆看着他。 “老九,你瞧你,求人家,怎么还把人家的称呼越叫越小啊,糊涂!”赌徒里又有一个人指着叫老九的赌徒说,这人刚说完,也突然跪到沈西樵身前:“大尊者和大罗汉、大菩萨、大佛,您发发大慈悲,也把我的竹筒舍给我吧。”也是哭天抹泪说道,他说这话时,身上也是在向外散发着东西。 有了这两人一前一后带头,许多赌徒也是纷纷跪地求沈西樵施舍竹筒。 “你,你们就是要这些竹筒?”沈西樵反问。 “是,是啊。”一干众人回答。 沈西樵心想,不就是竹筒吗,谁还会为了竹筒难为你们,于是说道:“诸位朋友,竹筒在我面前,但不说明是我的,你们何求于我?竹筒是谁的去问谁,我想这么个竹筒,没有人会真在意吧。” “怎么不是你的,这些都是你的。”、“那是我们的未来!”、“他就是我的命!”“对,那是我们的命,是大家的命!”一堆赌徒各说各的,“要是能娶到小聊那样的,我就不要竹……。”赌徒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嘴,大家都看向他,他顿觉失言,又憋住了。 “别聒噪!都冷静!想要竹筒就听我的!”人群里有人嚷道。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木柴。 李木柴道:“平日里赌这个不见你们哭天喊地,今天怎么都这么小器,失了竹筒可以再赌回来啊!” 大家一看是李木柴,碍于原因,又都不想直接回他。 “李师傅,按你说的放以前是这个道理,但你看看,这竹筒都归他了,我们想赢却无人可赢了啊。”一位老赌徒说道。 李木柴一听,一时语塞。 “听我说两句。”这时,逢空空答话,“你们想竹筒,我也想我的金乌犬,现在金乌犬也是他的了,我尚不能强夺狠要,更何况你们都发过毒誓,强要对你们自身更加有危害。上天的尊号,劝你们也不要再说,避神讳,否则气散灵离,你们更不可能赶赴来世了。” 逢空空说完,走到李木柴身边,两人耳语了几句,她又回身过来面对大家说道:“刚才我们商量了下,我们这就回去,问问周老员外,看这事情怎么办,尽管我们伙夫门人微言轻,但也请大家放心,会尽快给出个答案,大家意下如何?” “你在诡辩!我们不要答案,我们要解决之道!”人堆里有个头带仙桃巾的士子模样的人怒道。 “我说一字探花郎,这话就不中听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解决之道,能去问就不错了,再说这事与我何干,本是你们贪……”逢空空刚要说,被李木柴打断道:“各位,稍安勿躁,一字探花郎,知道你有学问,那也容我们去问问,实话说,现下我们也不知咋办。” “那我们也不走,还是坐等!你们就快去快回吧。”一字探花郎回应。 “对!对!我们坐等,没了竹筒,去哪儿都无所谓了!”一群赌徒附和。 “呜呜~~~~≈ap;ap;ap;gt;_≈ap;ap;ap;t;~~~~”这时又传来一声啼哭,众人看去,正是老鸨。 “哭甚,不是你个老怪没管住你们家那个小怪,我们怎么又会到如此田地。”又是一字探花郎道。 “说谁是怪?!”这时一清脆之声传出,“瞧瞧你们这些大男人,你个一字探花郎,什么一字,两字的,就是半个字也不还是这样,没骨气的东西,因一字之误非但没有科甲及第,反而因言获罪,榜上除名,因此你是一根绳子吊死家庙,你有何颜面对列祖列宗?!” “我!我!我那个?……”一字探花郎刚一开口。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不想如何变逆为顺,反而抛妻儿老小不顾,一死了之,你是胆小、懦弱、急功近利,误了自身还误了自家。” 这一连串说的一字探花郎是气散一阵、灵飘一时,说的他身子一摊,昏死过去。 众人一看,这人不就是朝思暮想的慕小聊吗?见她斜倚门边,杏眉倒竖,正向一字探花郎指来,她性子原来这么辣,再看慕小聊一气说完,面潮腮红,美人愠怒,又是一番滋味,很多人又看得痴了。 说完,慕小聊横扫周遭人等,没等大家回过神来,“哼”了一声,甩身回进楼中,“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一首歌曲传来,随着慕小聊的背影渐远渐息…… “诶?诶?木柴?木柴?咱们先回去?”逢空空拽了拽李木柴。 “欧,欧,走,走,这就走。”李木柴边说边望着慕小聊的方向。 “西樵,走吧。”说完,逢空空和沈西樵、李木柴转身走去,独自留下了金乌犬,逢空空又回身道:“你们谁都不要碰这些东西,包括金乌犬,碰了你们也知道后果。”说着,她又冲金乌犬道:“乖狗,先委屈你了,老老实实呆着哟~”,“嗷呜嗷呜嗷呜”金乌犬点头低声吠叫,但四条腿儿没有移动半下。 待三人走出一段距离,沈西樵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李师傅、逢师傅,这些太离奇了,你们能跟我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吗?竹筒有那么重要?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这又是什么地方?” “不是不想告诉你,主要我们是粗人,比不了你这个细人,大字不识几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至于那竹筒,里面有股子东西,可以安排那些人的将来,欧,对,那些人你也看到了,也听刚才那个丫头说了,他们不是人,都是些死了以后的还没有投胎的家伙。”李木柴答。 “哪个丫头?那个唱曲儿的?”沈西樵问。 “就是她啊,她是慕小楼,就是那个花楼的花魁,好看、有味,那些人都想得到她。”李木柴说。 眼看李木柴对沈西樵越说越不像话,逢空空抢话道:“别听你李师傅这句有的没的,前面说的差不多。” “这是阴间?”沈西樵惊惑道。 “这话可不对,真不是阴间,不过也能容下这些没投胎的,阴不阴,阳不阳吧,我也不敢瞎说,说不好。”李木柴又答。 “不过,听刚才那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的,还知道科举,还知道柳永词,像是有些墨水的大家女子,怎么自甘堕落呢。”沈西樵又问。 “你可不许叫人家丫头,人家可比你大。”李木柴说。 说着,三人已到无曾街牌坊之下。 “嗯?这里还有个联句呢,合着刚才来时只看到正面,不想牌坊背面也有。”沈西樵边看边念联句道:“向前有多远?走多远,有多远;退来需几步?进一步,远一步。门楣上写:来了别走。” “这声韵……”他刚想评价一番,忽然想起逢空空的告诫,又憋住了话语。 “西樵,你先走出去试试看?”李木柴逗他。 “走就走。”说着,沈西樵一步跨出,“嗯?没走出去”,他又前跨一步,“嗯?又没出去。”非但没有出去,他还感觉牌坊距离他更远了,大概有四步之远,他又试着向前一蹦,“嘿,怎么越蹦距离越远?”他自己嘟囔。 “呵呵,别费劲了,你这么着是出不去的。”李木柴侧转身,向前走去,他刚一侧转身,余光看到后面,“哎,你们几个跟来作甚,你们又出不去,赶紧回去吧,我们问清楚怎么办就回来。”李木柴看到后面有几个赌徒竟然悄悄跟在后,于是说道。 “那,那还请抓紧,我们急得坐等不住啊。”说完,赌徒悻悻而回。 待赌徒走远,李木柴继续前走,走不多远到得一座小草棚前,他取出一个圆圈拿在手里,圆圈上还系着一根绳子,他把圆圈放到了牌坊正下方中间立好,然后他从圆圈钻过,一钻即过,随后,逢空空钻过,沈西樵最后钻过。 “嗯?钻个圈子就过来了?”沈西樵问。 “这是‘固灵圈’。阳身通过这个即可从这个街里出来,大概是阳身之灵被固在体内,不会再被灵气拽着阳身往回移动,就像你刚才那样,越向前却越远离。但阴身及以下,就不能从圈子过,否则只会被一动不动地固定住。当然,半因不阳的也可以过,但是会有损身体。 听着这些,沈西樵眨巴眨巴眼睛,琢磨着其中道理,再看那圈,那圆圈正被绳子“蹭蹭地”拽回原处。 一路无话,三人不久回到住处。 等回到住处,他们再寻周员外,却无半点踪影,问遍剔骨王、屠大勺、储大料均是不知。待到是夜将近子时,周员外依旧毫无踪迹。 这边等周员外不回,而无曾街慕小楼下,一干赌徒早就焦急万分,但囿于无法出去,一个个是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我说,咱们干脆把这些竹筒分了吧。”一个赌徒对着另一个赌徒说。 “分了?你疯了,你不怕自己烟消云散?”这个赌徒说。 “大家一起啊!法不责众,毒誓也不会欺负一堆人。”一个又道。 “是啊,大家一起上!”又有赌徒怂恿。 这个怂恿的赌徒说着就小心爬到竹筒边,刚要伸手,就在这一刹那,浑身僵在一处。 此时众人见旁边不知何时出来两个人,一个是个中年壮汉,另一位是闭着眼睛的妇人。 这对男女也不说话,那中年壮汉的眼睛只盯着那个欲拿竹筒的赌徒,而那赌徒此时浑身被定住一样,半分动弹不得,而那闭着眼睛的女人也是眉头微皱。 “死生伉俪?”一个赌徒小声说。 “死生伉俪是谁?”“死生伉俪是秘心宗的人,级别是跨在人与仙的交接处。不是凡人,但也未到仙的级别”“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被他们宗的给打死的。”赌徒里有人互相交头接耳。 “那他来作甚?”“要不你直接问问?”“我可不敢。” 赌徒里见人们这么说,更不敢触那些竹筒。 待子时刚到,那个壮汉猛然闭眼,而同时,旁边那妇人如同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睛。 这个动作,吓了旁边众赌徒一跳。 “欧,对了,死生伉俪就是每六个时辰一换,终日如此,反反复复,男生女死,女死男生。” 那妇人听得这个人说:“嘿嘿嘿嘿,呵呵呵呵,一阵冷笑。”说着,她转身给那壮汉掖了掖衣衫。 “想来他们也真是可怜,天天在一起,却天人永隔。”人群中有赌徒唏嘘。 “世间……多少梦一场……,不如把酒……落空肠……醒来不知归何处……咫尺却教是天涯。”慕小楼上飘飘忽忽传来歌声。 “小聊的声音,看来不白等啊,能听她的声音,我宁可永远坐在这里。”有赌徒说道。 “哇,哇……”赌徒中忽然有人哭泣道:“你们都听到没,咱们不更是这样,未来本在眼前,却是半分触摸不到,咫尺也是天涯啊……” 第三章第五回完结 第三章 洞天会宴 俗事无俗念—暮秋具呈 http://.biquxs.info/

转眼到得第二天辰时,伙夫一门还在为找周员外而在屋子里着急发愁,忽然一个獐头鼠目的老头打窗外招呼大家。 “老员外?老员外您这是去哪里了,可把我们给急坏了。”逢空空第一个看到。 只见老员外也不多说话,只是向他们招手,招呼他们都出来。 一干人等鱼贯而出,“哎呀,周老员外,我有个天大的急事。”李木柴说。 “再大也先随我来。”周员外头也不回道,然后示意跟上他,大家伙快步向前,心想这老家伙腿脚挺好,走得真不慢。 没走多久,一干人就走到一片密竹林前。 到了竹林,周老员外对大家说道:“为了这顿饭,大家近日辛苦了。不过我也没闲着,为这顿饭找了个地方,先在正布置,就在前面,不错吧?” 一干人等一看,密竹林里吃饭,倒是清幽,但是这么密的林子也怪扎人的,大家又仔细看了看,这都布置啥了,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众人还在纳闷,周老员外只用手一抓,“哗啦”一声,一扇巨大幕布顿时撤下,大家放眼望去,好一座广宅大院矗立眼前。 “这?这是?”“独!独也!”“真乃有洞天!”伙夫门有疑惑的有赞叹的。 原来,那片竹林只是一幅巨大画作,只是画得十分逼真。 “都别愣着了,随我前来吧。”周老员外道。 说着,一干人等走入宅院,等绕过影壁墙,“嚯!”,沈西樵不禁先喝彩一声,内中好不热闹,沈西樵等定睛看去。 但见:广宅深院,是层层遮隐层层;勾心斗角,又檐檐更覆檐檐。影影垂花探扶风,狠狠门狮张巨目。粗听得,那二门院内琴响步挪;细看处,这一进门里刀削凿啃。墙上欧柳颜赵似题壁,板中韩张周顾忙涂鸦。窈窕淑女轻摇体,野村术士晃罗盘。 沈西樵看到这些,是兴奋之极,双手握拳禁在腹前,牙关一咬要去参与。 沈西樵刚要奔去,但听屠大勺一声:“嘿!我说老头子!”沈西樵又赶紧把迈出的脚缩了回来。 周老员外正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大家忙出忙进,听屠大勺一嚷,眼睛瞪得倒是大了些。 “我说你这个老头儿,又使什么邪法弄了这么个喝花酒的地方,为什么营造门、丹青门、雕凿门、优伶门、豢宠门、遁甲门的人早都先来,唯独最后才叫我们伙夫门!这天天给你好菜好饭,哪里对不住你了?” 尽管逢空空、储大料、剔骨王、李木柴这些伙夫门的人没说,但其实大家都是这么想。心中不免憋闷。 “嗨!就为这事啊,这不是正请大家呢吗,之前这里啥也没有,你们来了也是无事可做。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布置将妥,也该你们上场了,在这满庭诗书画艺中烹饪调味,岂不妙哉?”周老员外道。 “什么哉不哉的诗书画,我就知道煎炒烹炸煮,焖炖溜汆煨。”屠大勺抡着勺子说。 “你少说两句,周老员外,主要是找你一天不见,我们有急事啊!”李木柴说道。 “俗世之人才只有三急,这方外之地有啥急事啊?”周老员外道。 “是这样……”李木柴将竹筒之事说了一遍。 “欧?有这事?竹筒都归了他?”说着,周暮秋看了看沈西樵。“金乌犬也是他的了?”他又看了看逢空空。 “嗯,下注者所赢之物谁敢拿去?”逢空空道。 这周暮秋、周老员外听闻经过后,两手背后,在院里踱步,嘴里不断嘀咕:“天意?神意?巧合?都发还?违背天意!不发还吧,又何必!一个小孩儿要这么多‘定轮气’干嘛?” “发还回去吧,不过有个条件,诶,对!对!对!这么办!”周老员外好似想到一条妙计一样。 “赛羲之,取纸墨笔砚来,我口述,你记下。”周老员外叫那写字的过来。 待赛羲之准备停当,老员外道:“欲甲丑日子时具饭,乌丝栏签待庚午日观毕填写,于壬申日递呈,所交者得竹筒一个,不赘言,他日面叙。暮秋具呈。”说完,周员外又令赛羲之另取两张纸,在一张纸上划出乌丝栏签,上注:姓名、诞日、禁忌、感想。 然后他又命妙横生在剩下的一张纸上画了一张地图,标明这个宅院的位置及路线。 等请柬、问卷、地图准备完毕,周老员外命李木柴和逢空空速去发布。 得令在手,逢空空和李木柴飞也一般赶往无曾街巷……不仅李木柴和逢空空速速赴命,屠大勺、剔骨王、储大料也是操练起来,各就各位。 唯独沈西樵此时闲人一个,背着双手,踱着方步,这院转转,那厢瞧瞧。 “好!好一手颜真卿的《多宝塔碑》,小中见大,这个《颜勤礼碑》更妙,拙拙不愚,这是柳公权的《玄秘塔碑》,斜中重稳,骨劲似钢。嗯?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中规中矩,不愧是唐楷之先范…… 赛羲之正自顾自地写着,总听的耳后有人聒噪,一回头,看见一个十五六的男孩指东划西,口若悬河,不免来气,“去去去,你看得懂什么,我又没糖给你吃,去那边,你看,那里更有的瞧。”说着,他一指秒横生处。 沈西樵自觉没趣,只有到那秒横生处看他画画,他看着画画,耳边却总听得“刚刚刚”凿石头的声音,寻声而去,但见一个人对着一大块汉白玉石雕刻着画像。 沈西樵看去,那雕像罗裙飘动、步履生尘般生动,刻画的应该是一位女子,只是头部还未凿出,看来看去,沈西樵感觉这种逼真的凿刻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凿刻的石头渣滓不断溅向沈西樵,沈西樵忙掩鼻子,又快步走到后院,但听得后院阵阵乐音,一排排婀娜舞女正在轻摇款步,甩袖凸肩的排练舞蹈,这些舞女均是姿色出众,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一排排在沈西樵面前摇曳身姿,虽是个少年,但是沈西樵看得也是脸上红一阵,心里痒一阵的。 “罪过,罪过。”沈西樵倒吸一口气,又赶紧退了开去。 正低着头退步出院,忽然沈西樵被一个人绊了一跟头,沈西樵看去,那人道袍道冠,正对着一个蛐蛐罐子端详。 这道士装扮的人看到沈西樵摔倒,立刻拿出了罗盘扫了一圈。 “哎呀,别挡住人家的生门,快给我起来!”那人大喝道,催促沈西樵。 沈西樵被这大喝吓到,赶紧弹了起来。 “不是我说,叶虫秋老弟,你看你这蛐蛐,真是百里挑一,天地人三庭饱满匀称,身粗腿短,福禄之相,须子长挺,运势正旺。”那叫叶虫秋的听得他说,脸上微露笑意。 “你在给它翻过来,我再看看腿爪。”那道士模样的人说道。 “走!”只听叶虫秋对着那蛐蛐一说,那蛐蛐肚皮朝天,六腿乱蹬。 “好!好!这肚皮又鼓又圆,腿短但粗,腿刺也够劲。”说着,那人又碰了碰蟋蟀腿上的毛刺,“牙尤其是妙,两个大牙似钢锯,又似峰峦,左有青龙,右有白虎,真是一对难得的钢牙。” 沈西樵听得他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里有给蛐蛐看面相的,哈哈哈哈哈哈。” “你懂甚!世间万物皆有相,寿夭自是天注定,蛐蛐也如此。”那人道。 “按你这么说的话,人有相,虫有相,物事皆有相喽?那你说说,写字、画画、做饭、跳舞有没有相?”沈西樵说道。 “当然,当然,都有,比如做饭,做饭?哎呀,你是提醒我啦,伙夫门的人来了吗?”那人道。 “来了。”沈西樵回道。 “哇呀呀,小兄弟,不陪你了,我要赶紧去看看,这灶台该摆在何处,宰牲又该在何处,这些都要安排,否则岂不大乱?谢谢小兄弟提醒,恕我堪不准少陪了。”说着,这个道士样的人跑向前院。 待道士走远,沈西樵感觉这院子真是疯癫之人不少,不过倒是很有意思,又散散漫漫地游荡开来。 那逢空空和李木柴领命之后,各提轻盈之气,风一般到了无曾街。 赌徒们看到逢空空、李木柴终于露面,一个个赶紧围了过来。 “二位大师,有回复了?老员外怎么说?”一个赌徒先声说道。 “喏,我也就不重复了,你们自己拿去看吧。”说着,逢空空将信笺拿了出来。 赌徒们迫不及待上手去抢,那信笺说来也怪,每个赌徒都能从每个信签中抽走一份,好似信签可以分身,每人都是一式三份。 “我看不懂字啊!”“对啊,我也看不懂。”一干众人说道。 “一字探花郎呢,赶紧叫他过来,帮我们念念。”一个人说道。 “诶?他还晕着呢!”又有人道。 “赶紧把他给弄醒。” 说着,众赌徒把一字探花郎连掐带按,一通折腾。 待一字探花郎醒来,定了定心神,也了解到周老员外的回复,来了精神,将那请帖逐一讲解给众人听。 “老员外要请我们吃饭看戏?”“破天荒头一回。”“我要隆重对待,到时候我要穿着那件最好看的下葬时的寿衣。”一干人七嘴八舌,各说各的。 “你们谁能跑个腿儿,将这个帖子发放所有人等?” “我去”“我去”“我去,我当初就是个跑腿的。”又有一干人踊跃报名。 一时间,无曾街上“暮秋具呈”的声音此起彼伏…… 第三章第六回完结总第三章结束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添衣置履 http://.biquxs.info/

李木柴和逢空空看着有赌徒乐意跑腿,自是再好不过,他们正打算将竹筒和金乌犬装车带走,忽看到距离竹筒堆不远端坐一男一女,而那些赌徒拿着请帖发完东头发西头,就是绕着他们走,谁也不给这两个人送去,于是李木柴顺手抓到跑过身边的一个赌徒。 “你没长眼睛啊,去,把请帖给那二位一人一份。”李木柴命令。 “要,要去,您老给送去吧,我,我可不敢!”这个赌徒答道。 “嗯?你上辈子难道是吓死的不成?”李木柴道。 “李师傅,你是有所不知,这竹筒就是他们在一直看着,我们谁上前去,都会被他们使个邪法给定住,要不竹筒能这么齐整,我听说他们叫死生伉俪,是什么跨在仙与人之间的秘什么宗的,男生女死,女死男生,现在上午,女的正活着,男的就是死的,你看吧,到了午时,他们就掉个个儿。”这个赌徒一连串说道。 李木柴和逢空空都没听说过什么死生伉俪,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帮忙,相互对视一眼。李木柴想,我们这里充其量来些世外高人是有的,或者是些神人,但也还是人,然后就是人以下的鬼、畜了。人以上的仙,什么跨仙与人都不会光顾这里的,但前面这两位显然级别略高,也不敢怠慢。 想到这里,李木柴从那赌徒手里抽出请帖,拿着走到死生伉俪面前,拱手作揖道:“二位仙人,李木柴有礼了,不知仙人前来,有失远迎,来得小地方,屈尊两位,小可这里有请帖两份,还请两位莅临赏光,更拜谢二位护这物品之劳。”说着,李木柴指了指那堆竹筒,然后向他们拜了一个深揖。 逢空空听得李木柴这么说,心想,这家伙合着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平日里粗言粗语,这边倒是酸文假醋起来,心里不禁好笑。 “您这是说哪里话,我们也是游走四方之客,借贵地稍歇,不给大家添麻烦就好。”那妇人张口还礼道,说完,她接过了请帖,随手将另一份帖子塞到那个男子手里。“拿着,死老头子,等一会,你再细看吧。” “二位仙人,小可再烦问一句,敢问二位仙人是从西边无从路口过来的?”李木柴补充问道。 “正是。”那妇人说道。 李木柴心想:那这还真是类仙界的人,难道是来赴局的?不一定,浪色王也是每年从那里过来,他虽说是人,但常年是牡丹花下死,和各种花仙卿卿我我,也已然有了些仙气,但他就从来没有参加过饭局。 李木柴想着,但不好戳破,这种事情没法说,只能到时看,一切都是机缘。 “奥,二位仙人,我们还有别事,二位请随意,恕我们少陪了,届时一定赏光。到时见。”李木柴应个客气话。 “您客气,到时再见。”那妇人说完,真是仔仔细细去看那请帖。 和死生伉俪谈话结束,李木柴看了下逢空空,二人找车将竹筒全部装车,和那金乌犬一起带走。 “也真是一对生死不离的痴情鸳鸯。”慕小楼上,慕小聊推窗看着死生伉俪道,“浪色王,你要是能如此专情,也不枉我姐姐对你一片深意了。” “嗨,如今我又怎还会对她人用情,有你姐姐足矣。”浪色王答道。 “哈哈,看来你倒是真动情了,我刚才就是看到楼下那对儿忽发感慨,你倒是郑重其事起来。不过想来也是,你要不是阅女……阅女鬼无数,身上侵了许多阴气,又怎么会一步迈入到这里,不迈入这里,又怎么会遇到我姐姐,看来这些都是定数。”慕小聊前因后果这么分析道。此时,浪色王已于前晚醒来,尽管还有些头昏眼花,但毕竟已能够活动对话,而那老鸨倒是因为竹筒皆散,心衰力竭,卧床不起,花楼众人都为老鸨忙里忙外,慕小聊无人侍候,于是自己扶着浪色王到得前院楼上透风。 说完,慕小聊扶着浪色王继续观瞧楼下无曾街景。 只见这时的无曾街巷,酒肆、茶坊、花楼门可罗雀,倒是衣衫鞋帽市集门庭若市。 “哎,店家,给我那件绿色圆领长袍看看,还有那双步生风的靴子。” “客官,这身已经有人定了,我先给您拿靴子看看,您再看看别的样式的袍子?” “那赶紧拿靴子来。” “店家,给我们家相公拿那个幞头来。”一个妇人道。 “娘子,想来咱们生前没有一起这样过,没想到这死后,倒是如此琴瑟和谐,哎,悔不当初。”一个男的望着他老婆唏嘘。 “行啦,高高兴兴的,有了竹筒,咱们来世还做夫妻,给你打扮打扮,过几天一起去周府。”那个妇人又道。 “敢问这位店家,履靴、毡袜、木笏、乌纱帽、大红圆领罗袍、罗裙、黑朝带这里是有是无?”这时,店里来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字探花郎。 “嘿,探花郎,戏弄于我是吧,你当你真是状元呢,啥木笏不木笏的,我这里就有木棍。” “店家休恼,木笏没有倒也无妨,其他穿戴速速拿来。”一字探花郎道,说着,一字探花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竹筒。 店家一看有竹筒,那还了得,立刻满脸堆笑,赶紧招呼小厮按照探花郎的意思逐一速速取来。 原来,在这无曾街巷中多是目不识丁之辈,得到请帖不知上面说的什么,纷纷请一字探花郎说给他们,有的更是慷慨大方,拿出竹筒给他,预约到时候请一字探花郎代笔填写乌丝栏里的问卷。 “诶?一字探花郎,你小子怎么还有竹筒?”一堆赌徒看到,同时追问。 那探花郎刚要说。 旁边有人道:“我送的,怎么?你们这帮是把竹筒输光了,难道不赌之人就没有竹筒了?探花郎答应帮我代笔填卷,你们行吗?” “哎,万般皆下品,惟有高,这死了都逃不过这句话啊。”这个赌徒怅然道。 这无曾街巷是熙熙攘攘,各路人马纷纷添衣置履。 那周府新建大院中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只见其中一人低着头捧着个罗盘左挪几步,右挪几步。 “景门,景门在此!”看罗盘的还能有谁,正是堪不准,“营造门的兄弟,景门在此,这里应是游览通道的第一入口。“ 说完,堪不准插了一个小旗子在所说之位,营造门风吟土、若木木、蓝瓦石、金细作四大领班分带众人领命构筑木构土石门口。 堪不准又从一个包袱中,取出五个口袋,然后他又亲自搬来五个火盆。 几样东西准备完毕,他叫身边看热闹的沈西樵到宅院配院自己现在的住处去取个东西,等沈西樵拿到一看,是一个桌面般大小的沙盘,那上面也是有高山、街巷和草木茅屋。 “诶?这不就是这个地方的模型吗?”沈西樵想。 沈西樵将那沙盘拿来,按照堪不准的吩咐,将其放在地上,堪不准口中念念有词,金在西,说着他取了一个口袋放在沙盘的西侧,木在东,他又取了个口袋放在沙盘东侧,水是北,又是一个口袋放在沙盘北面,火为南,又是一个口袋南面放定。 这土嘛,当然为中喽,说着,最后一个口袋放到了沙盘正中。 待五个口袋定位妥当,他又把五个火盆替换掉这些口袋,然后他将口袋中的东西分别倒在五个火盆之中。 沈西樵看去,是一堆植物果实样的东西。 “这是菟丝子,来来来,放到西边火盆,这是五味子,嗯,来,放到东边火盆,这是覆盆子,来来,咱们住到北边来,余甘子,定是南边火盆啦,最后这个车前子嘛,中间来吧。”堪不准嘀咕着。 “这都是些啥子子的?”沈西樵问。 “金木水火土子。”堪不准得意的回答。 “不都是些植物嘛?应该都属木啊!”沈西樵又问。 堪不准扫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木里也分金木水火土,就跟都是人,不也有金木水火土命吗?” 说着,堪不准盘腿坐北面南,在沙盘前又阵阵有词起来。 待念毕,他右手食指、中指搭着左手腕,左手向前逐个火盆一指,只见五个火盆立刻隐隐火起。 火苗不大,但是根根挺立,嘴吹不歪,风扇不灭。 “齐活!”看到火起,堪不准也不再盘坐,起身掸了掸衣衫,取来旁边早已备好的茶水,吹了吹茶叶沫子,自顾自喝了起来。 “堪不准师傅,请教这是啥**啊?”沈西樵看得新鲜,忍不住追问。 “哎,这倒无妨,告诉你吧,这叫‘守珠五子法’。” “欧,那这个法是干啥用的啊?” “你要是跟着我在这里看着,到时你自会知晓。”堪不准说完,又自己品起茶来。 “香,这真茶是香。小朋友,你也尝尝?”堪不准道。 “有泥球~”沈西樵被这一问,顺嘴说道。 “什么?什么泥球?”堪不准感到莫名其妙。 “欧,不是,我是说应该是放了您的什么仙丹、仙丸、仙球啥的,所以才这么香吧。”沈西樵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堪不准笑道。 沈西樵看他大笑,心想,你喝吧,估计这里又有屠大勺抠完脚丫子的泥球儿,这时,屠大勺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冲着沈西樵向那堪不准撇了撇嘴,捂嘴窃笑而去。 第四章第一回完结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列队迎客 http://.biquxs.info/

用过香茶,堪不准继续用罗盘定位,在景门偏西数步的位置又确定了休门,同样插上标记旗子,并和营造门各领班打了声招呼,建造好入口,就接着在这里建造出口。 遁甲门的堪不准选位完毕,报与周暮秋,周暮秋又召集伙夫门、营造门、丹青门、雕凿门、优伶门、豢宠门的众人,令诸位己巳日亥时准备妥当,于庚午日卯时院落门口集结,到时,一切听从堪不准安排。 众人应诺,又各忙其事去了。 时间流走,转眼就到了庚午日,卯时一到,各门诸位准时在这大院门口等候,不一会儿,周暮秋出现在大家面前,只见周暮秋身穿方心曲领蓝纱袍,头戴通天冠,足登重木黑舄,一身是肃穆庄严。 “哎呀,周老员外,您这哪里是员外,简直就是天子临朝。”叶虫秋堆笑着道。 “呵呵呵,真精神,想不到老员外自是一番威严气象。”优伶门的女子说道。 “怎么样,衫然月,看傻了吧,要不你给老头……欧,不,给老员外当小的吧。”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剔骨王。 “你个杀猪的,少调戏我们优伶门的人,然月妹子少理他。”优伶门的另一女子说道。 “谁理他了,是他自不知趣。”衫然月说着一撇嘴。 沈西樵也看在眼里,心想,这真是员外样子,不是,不是,这是天子样子,要是穿一身暗红,那不就是当朝皇帝了吗,难道这老家伙要造反?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造起反来,我怎么办,跑是跑不了啊。 逢空空在沈西樵旁边,闻味先动,感觉沈西樵又胡思乱想,示意他别多嘴。 其他各门也是对周暮秋各有品评,赞誉之声此起彼伏。 “诸位,老朽先在这里谢过大家。”说着,周暮秋深作一揖,然后又道:“今天可谓是洞天之宴头一天,烦劳这些天来大家的通力合作,以后数日,更是需要诸位多多帮助,以期事成。冗言休提,各位还请听从堪不准安排即是。” 周暮秋说完,向远处一挥手,只见堪不准从远处林子里走了出来,堪不准这时也是一番打扮,蓝黑大鹤氅,中绣着太极图,手握鹅毛扇,足登圆口十方鞋。 沈西樵又想,这两位神神道道的,玩啥儿呢,都跟戏园子里出来似的。 逢空空又瞪了他一眼。 堪不准不紧不慢,走到众人面前,轻咳一声,然后道:“诸位,堪不准这里先致个歉。”说完一作揖,继续道:“恕堪某造次无礼了。” 大家都看着堪不准,不知他要干啥,忽听堪不准大声道:“伙夫门李木柴听令。” 李木柴正在交头接耳,忽听有人喊名字,立刻回头:“在!” “请你带伙夫一门在门口左侧黄土位依次排列。”堪不准道。 “喏!”李木柴应了一声,他冲伙夫门的人一挥手,逢空空、剔骨王、储大料、屠大勺都跟上前来。 “你,你也过来啊。”逢空空看到沈西樵楞在原处,一把给他拽了过来。 沈西樵心想,哎,我怎么真成了伙夫了啊,想来悻悻。 “嘿嘿嘿,真是个小呆子。”优伶门一女子看到沈西樵嘲笑道。 “优伶门柳碧听令!”堪不准大声道。 “奴,奴家在。”嘲笑沈西樵的那位女子应了一声。 “命你带优伶一门在门口右侧湿土一侧排列。”堪不准指示。 “听您吩咐!”柳碧带着其他三位女子走到门口右侧洒了一层水的湿土处。 “营造门风吟土听令!” “在!”风吟土应了一声。 “命你率营造门在门口右侧优伶门前面一字排列。”堪不准道。 “是!”风吟土说着便带弟兄们按位置站好。 “丹青门赛羲之、秒横生,请在伙夫门前面站列。”堪不准发令。 “是!”丹青门赛羲之和秒横生快步站到伙夫门众人前面。 “雕凿门乔大凿、茹念痕,请于丹青门前站立。”堪不准道。 “是!” “叶虫秋,豢宠门就是您自己,请您站到营造门众人前面。”看不准道。 “好嘞!”叶虫秋呲溜一滑走到指定位置。 最后,堪不准冲周暮秋一揖道:“老员外,站位已毕,请您在他们之中随意走动便是。” “有劳,好说。”周暮秋一点头,便在各门之间随意走动。 待大家各就各位,堪不准进到院子中,把那沙盘、火盆亲自搬出,放在三排两列队伍之前的正中。 然后,他命各门严肃站立,不许说话,周暮秋老员外不受约束。 堪不准看到无误后,自己盘坐在沙盘之前,嘴里念念有词一番,左手持鹅毛扇向那中间的火盆一指,喝了声:“起!” 只见中间放有车前子的火盆应声而起,悬浮眼前,半身高度。 “去!”堪不准说道,那个火盆飘离开来。“落!”随着堪不准号令,那个火盆落在了距离沙盘较远的位置。 “无量寿佛!”堪不准念句佛号。 “可以了,他们可以过来了。”堪不准对周暮秋老员外说道。 “起风,发号!”周暮秋点头道。 堪不准得令,嘴中念个起风咒,鹅毛扇一扇,平地风起,堪不准又顺地扬了些灰尘在风中,尘随风去。 这尘土随疾风,很快飘到无曾门牌坊前。 只见无曾街牌坊的内里一侧,早站满了各色人等,有穿褙子的,有穿袍子的,有穿状元服的,有穿寿衣的,还有仅穿肚兜的女子,五花八门,这些人组成队伍之长,一眼看不到边。 而牌坊界外一侧,是只小狗,正明晃晃的发着黄光,它嗅得尘土飞来,嗷嗷仰着短脖子嚎叫,然后转身,脑袋超前,屁股朝着队伍,四足点地,弹簧似的向前一蹦一蹦跳去。 “好了,好了,走,走,跟着狗走吧。”队伍中有人大声道。 这人说完,第一个穿过牌坊,迈出无曾街。 “嘿,他没事嘿,走吧,我们也走吧。”人群中有人说道。 看到前面人迈过无曾街无恙,后面人也都陆续跟上。 “来了别走,来了别走,嘿嘿,今天小爷我就走出来了。”队伍里有个青年看着牌坊上的联句说道。 走出无曾街,街外由两条细沙组成了一个小道,小道仅仅一人宽,众人自觉排成一个人的纵列向前走。 有人嫌慢,想绕道,他刚一迈过沙子,就“哎呦”一声把腿缩了回来。 “薛疯子,那是拦魂沙,老老实实跟着走吧。”一个老者道。 “冤天师,您老不早说!”说着,那人继续跟上。 跟着那只狗,当然就是金乌犬,沿着拦魂沙围着的道路,一队大众浩浩荡荡向周府新宅院走去。 周府这边一干众人等到辰时将过,堪不准在前,看那火盆中的火苗渐旺。 “来也!”堪不准说道。 沈西樵不免觉得好笑,这还用看火盆啊,前面是尘扬土起的,队伍头儿都能看到了,当然是来了。 见到队伍,那还能用几时,说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已到了院前的空地上。 众人见到这么一个望不到边的队伍,也是感觉这几天没白忙活,此时周暮秋发话道:“诸位无曾街的街坊以及各位来客,今天承蒙各位不嫌,光临寒舍,周某荣幸之至。目下时辰正好,如前所言,观园是会宴第一项,那就请里面观瞧吧。”说着,周暮秋一让,回到排列处,脸向着门口站好。 打头儿的等周暮秋说完,一揖,周暮秋也是一揖,此后,每个进入院子的人都与周暮秋一揖互礼。 “奇门遁甲。”队伍里那个冤天师小声嘟囔了一嘴。 “欧?说来听听。”有耳尖的人附和。 “你看,这周员外这一身打扮,俨然是个皇帝,绝对的权威,天字第一号,天干中的第一是啥?”冤天师问那个人。 “是甲啊。”那人道。 “对啊,是甲,门口两列队伍,一列三排,最里面左侧属阳,右侧一排女的属阴,以此类推,是左侧一列阳阴阳,右侧一列阴阳阴,互为搭配。”冤天师道。 “那又怎样?”那人问道。 “关节就在这里,你看那几位女子脚下是块湿地,湿地其实就是己土,己土属阴,而左侧那几个人是站在黄土上,黄土属阳,是戊土,那女子前面应该是庚金,庚金又属阳。而那左侧第二排应该是辛金,属阴的,至于最前面分列左右的,一个该是壬水,一个又是癸水。这些人组成了两列三排,是个六,其实就是六甲,甲子隐与戊、甲戌隐于己、甲申隐于庚、甲午隐于辛、甲辰隐于壬、甲寅隐于癸,至于那天字第一号,就是周员外则是在六甲中游走,走到哪个甲旬,他就是首领,他们在列奇门遁甲阵。”冤天师一口气说完。 “欧?您这哪里是冤天师,我看您就是真天师。”那人佩服道,“那您说说为啥搞这么个遁甲啊,要抓我们?”那人又问。 “我看不至于,不过也有玄机。”冤天师道。 “得,那您还是叫冤天师吧,这都不懂。”那人道。 “吃饱了打厨子是吧,告诉你这些就够了,赶紧走,里面瞧瞧去。”冤天师一推前面这人,让他赶紧进去。 忽地一下,堪不准看到火盆中有个火苗歪歪斜斜乱颤,他立刻向队伍中扫去,只见一个人不往前走,正在一点一点往后退,“欧?叫你哪里跑……”堪不准暗道。 第四章第二回完结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宿影留壁 http://.biquxs.info/

“太微凌太清,玄黄始明明,神宝坐三殿,魂魄且听令,鉴者是太灵……”堪不准嘴里阵阵有词,手上也没闲着,右手只空划一个圈,用手指朝那个人一弹这个无形之圈,嘴里又说了个“着!” “哎,哎,哎……”人群里有个正在后退的人好似又被绳子拽着向前走。 这人被拽,就挤着前面的人往前推搡,前面的人当然不乐意,一挥手:“抢什么抢,急着投胎啊!”他就这么挥手一推,将后面那个人推倒在地。 那人已然被推出了拦魂沙围着的界限,这个人又赶紧跳回到拦魂沙界限内,接着就是“嗷”的一声。 堪不准正手作牵引状,“啪!”肩膀被人拍了下,回头一看,正是周暮秋,周暮秋将手在堪不准的右手上压了压,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堪不准会意,这是要他住手,并仔细记住那人的长相。 周暮秋的命令,堪不准总是要听,他内中叩齿,说了声“收!”,右手随之一松,见那人也好似松了绑,一个后仰差点摔翻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须臾之内,没有人太过注意,于是队伍还是陆续向前,一个跟一个走进院中。 这一进院内,是一庞大开阔空间,在外面看充其量是个大院子,但是到得院内,却是开阔无比,中间空地只有两个挑檐的小门楼,大家按着沙子拦着的路线逐一从左边那个门楼通过。 待穿过门楼,再向前走,迎面即是一个回廊,蜿蜒开去,回廊内里一侧是墙,墙上均匀分布着花格窗,此时正值七月,透过花格窗可看到外面盛放的妍花,而在花格窗之间的空白墙上,则悬挂着一幅幅书法作品。 “九……九成宫……酉泉铭?”队伍中一个人道。 “那不念‘酉’,念作‘礼’。”有人纠正。 “知道知道,就你懂,你懂你怎么不考取个功名。”那个念错的人赌气道。 “嘿,这些都是什么啊,不是看园子吗?美姬妙妾没有,还看个屁啊!”人堆里又有人道。 “前面呢,别着急,这里就是字画,前面有艳女跳舞,都会动的。”此时,队伍打头儿的人已经有观完顺着沙道往回走的,与队中部分相会合,搭完这个话儿,打头儿的人都已经走出了大院子中右边的那个挑檐门楼。 “废话,不会动还叫跳舞啊?”那人嘀咕了一嘴。 “你看,这《九成宫醴泉铭》平正中见险绝,就好像世家女子,整天诗书礼易,等长成,览遍世间真假美丑,一番阅历之后,少了书卷气,添了些许成熟泼辣,但又含而不露,叫一般人想接近,又不敢接近。” “你倒能掰扯,不就是幅字吗!”一个女子道。 对这番话的正是浪色王和慕小聊,他们也同大队人马一样,浏览参观。 “来来来,你再看这幅《多宝塔碑》,则是小中见大,这最难得,都说颜鲁公大字了得,其实其小楷也谨严有法度。”浪色王道。 “切,我看颜鲁公这幅《颜勤礼碑》才是其上乘之作,老辣猛劲,比之多宝塔的那股子嫩劲儿,不知强到那里去了。”不知何时,一字探花郎窜到浪色王附近,一会儿看看碑帖,一会儿瞄几眼慕小聊。 “人家颜鲁公是进士及第,朝中重臣,不幸为叛军所戮,用你在这里对人家的字说三道四。”慕小聊挤兑一字探花郎。 “哎,想我本也该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徒自感伤,徒自感伤,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一字探花郎叹息。 “哟,小聊妹子,您这个现身此处,让众人浏览来啦?”队伍中有人听得他们对话,看到慕小聊,风言风语起来。 浪色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向花格窗外一招手,接着和慕小聊继续赏书品评。 “哎呀,这是哪来的妞子,好俊吶,不过要说比小聊那个姿色还欠点火候,但你也行啦,哎呀,你别掐我啊,哎呦,你别跑啊,让我抱抱你,快到我怀里来吧。”刚才风言风语那位不知怎么,突然自言自语,对着空气是荤话连篇,还又搂又抱。 旁人看得,都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道我专门招蜂引蝶,招花惹草,引个蜀葵花精给他,再惹我,就把马蜂精给他引来。”浪色王对小聊道。 “蜀葵花精这么愿意帮你?”慕小聊道。 “哈哈,花妖花精哪一个我不拿下?”浪色王骄傲道。 “你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慕小聊大声说。 众人为之侧目。 “嗯?”浪色王也是一怔。 “不,不是我,我是替我姐说你呢。”慕小聊在浪色王耳边,一指自己肚子,小声说道。 浪色王咽了咽吐沫,摸了摸脖子,不再作声。 一行人沿着回廊一路走一路看,最后看完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就转入画廊,那里有周昉的《簪花仕女图》、韩滉的《五牛图》、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以及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每幅图画都是各有各妙。 过了画廊,则来到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竖立着九尊雕像,第一尊雕刻得若云若雾,第二尊是一个美女,雕得薄衣薄衫,大胆放肆,队伍里有女子看到,都扭头掩目,只有男的走到第二尊处都是恋恋不舍。 第三尊美女神怡自然,如清风拂面;第四尊美女则是左看娇媚、右看端庄;第五第六尊,也是美女,一个丰体匀称,一个身型极其有致。 到得第七、第八尊,则又如第一尊一样,没有了具体形状,但是看上去也令人浮想联翩,说是娇女懒卧也不是不对,说是烈女拒夫倒也可以,反正不同的人会感到不同的美态。 最后一尊则是一大块玉石,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摸那玉石。 “真滑啊,好润啊,小聊的皮子也不过如此吧。”有人摸那块玉石就不想撒手。 等过了这个小院,则是大门正对着的二进院,但是沙子铺的路并没有向二进院延伸,而是横在二进院门前,大队伍又走向了和小院子相对的一个院落。 一进这个院子,但听得“筝筝”乐响,在一大块山墙样高的竖立着的光滑石头面上显现着活动的影像,那是一群舞女在跳舞,舞姿时而魅惑、时而妍媚,等大家看得出神,舞姿又走向庄重典雅一路,弄得人看到惹火处突又冷了下来,不尽兴,但又不舍离去。 “这就是跳舞的啊,怪不得人家说是活动的,原来是石头上的影子,影子美人,你们快出来吧,看得人抓心挠肺的,罗裙底下是啥啊?撩起来看看?”队伍里不时有人向那石头上的影子舞女撩话儿。 “老头子,你是没这个艳福?呵呵呵,等你醒来我再说与你听,这怎么说啊,怪难为情的。”队伍里,有一男一女前后而行,正是死生伉俪,那女的对男的说话,而那男的紧闭双眼,不呼不吸,哪里听得到。 等走出这影子墙的院落,快要走到出口那个右侧的挑檐门楼时,旁边有三个半人高立柱,上面各有三个镂空小木盒子,“嘟嘟嘟嘟……”、“郭郭郭郭……”、“唧寥寥、唧寥寥……”分别是蛐蛐、蝈蝈和油葫芦。 有的人不注意,就当没听到就走出去了,有的人听了两耳朵,摇了摇头,也是迈步而出。 “奇了怪了,这秋虫怎么这时候叫起来了,这都该喂喂了,听着跟没吃饱似的。”一部分人也都这么想,嘴里唠叨着,走出院落。 “各位慢走,各位慢走,寒舍准备仓促,准备仓促,还请回去填写栏签。”大院之外,周暮秋老员外是出来一个人就说这么一句话。 “还行,周员外,我们都是粗人,就是最后那个舞蹈有点意思,以后就都弄舞蹈算了,干脆也别使个邪法弄个影子了,请大活人来吧。”队伍里有人对周员外说道。 “您说笑,说笑了。”周员外应付着。 等到得将近午时,队伍逐渐都参观完毕,最后一个人走出大院后,周老员外再次向远去的队伍挥手致谢。 那金乌犬赶紧跟上队尾,过了很长时候,只见远方一阵金黄色起,一干众人知道这是金乌犬发来信号,那些人都已经回到无曾街中,周员外这才让堪不准熄坛收法。 各门人等也终于松了口气,随意活动起来。 “大家伙儿辛苦,现下先散了吧,过一阵还有忙的,会宴正日子大家再加把劲。”周暮秋道,想了想,他又说:“李木柴和逢空空,过两天别忘了收取栏签、填写者发放竹筒一个。” “是!”李木柴和逢空空应个喏。 “咱们走。”周暮秋说完,唤了下堪不准,二人急忙步入院中。 到得院中,二人直奔那个能映出影像的壁石,此时画面已经消失,他二人转到石头背面,堪不准起了个咒,只见那石头背面也是一样,浮现出影像,影像中展现得就是刚才一干参观队伍的画面,只见画面中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说三道四,有人看得痴了,有人扭头掩目。 等二人将那画面看完,也就是又过了一遍队伍观瞧的时间,二人感觉纳闷,尤其是堪不准,他又起咒看了一遍,二人如此三次,日头此时已经将近落山。 “黑了天再看,图像会更清楚,到时再看看。”堪不准对周员外道。 等天全黑,他们又再次观瞧,还是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嗯?刚才那个人没有啊?!”堪不准皱眉道。 “你没看错,没记错?”周员外问他。 “绝对不会错,我可用上了‘铁忆诀’的,绝对不会错!”堪不准肯定道。 “那就是这石头没映到?”周员外道。 “不会,这是宿影石,从不会出错。”堪不准又肯定道。 “诶?对了,刚才有个人,影子发虚,与别人不大相同。”堪不准忽然想起什么。 “哪个?”周员外道。 “这个。”说着,堪不准起咒将石头中的活动画像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慕小聊?”周员外道。 “员外请看,这个人影子比他人虚空。”堪不准道。 周员外也仔细看了看,确实感觉是有些虚淼。 “员外,这宿影石连这点差别都不会放过,何况一个大活人呢?”堪不准道。 堪不准说完,又自己捻须自忖。 “啊!!!”堪不准忽然大叫一声,鹅毛扇一个没拿稳,就掉在了地上…… 第四章第三回完结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交卷换筒 http://.biquxs.info/

“何事惊慌?”周暮秋也自凝神琢磨,忽听得堪不准声起,猛然抬头看那堪不准,又帮他捡起了鹅毛扇重新放回他手中。 “是灵微之魔,是灵微之魔……他……他是灵微之魔。”堪不准额头殷出一层虚汗,断断续续道。 “灵微之魔?”周暮秋听得他如此讲,不知他要说些什么,这灵微之魔,周暮秋也从没听过。 “何为灵微之魔?从没有听人说过的。”周暮秋疑惑地问那堪不准。 堪不准倒退几步,跌坐在院落中回廊处的高台阶下,念了句“宁心咒”,对周暮秋道:“灵微之魔,世上岂有灵微之魔,是贫道自己起的。” “堪贤弟,此时你还这样消遣老身不成?”周暮秋有些不快。 “非也,非也,是贫道着了他的道了。”周暮秋刚要问,只听堪不准继续说道,“当时我用那‘治魂拘魄咒’控他,看他被我牵引向前,自认已将他控住,现在想来,那都是他蛊惑我的把戏,实则他并没有受我牵制,只是随着我的想法在表演而已。” “你是说,他根本没有被你的法术所控,并且他还能知道你想什么,然后按照你所想,他所动,让你看起来好像是你在控制他?”周暮秋道。 “员外所言极是!不仅是这样,他还能让前面的人感知到他的存在,前面那些都是些缺魂少魄的灵也好,鬼也罢,这位能控他们,至少就不是他们同类,他又更不是人,并且宿影石捕捉不到他的图像,实则可以定个‘微’字。微于缈,微于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堪不准又道。 “这又怎么解释,听起来好生费解。”周暮秋皱眉。 “打个不太准确的比方吧,员外知道‘离’卦否?”堪不准反问。 “知道,上下是连横,中间是断横。”周暮秋道。 堪不准一听,心想,员外这也真是慌了,话都说的这么急切通俗了,于是紧跟着道:“嗯,离卦是二阳爻居外,一阴爻居中,而这阴却是‘离’之元神。而那位就好比这个阴,无形无相,又为外所控,所控之主可近在眼前,可远在天外,不仅自控,也可控他,好比控制了我,知道我所想所为,又控制了您,使您也可看到他,同时控制了他前面那些鬼灵。” “欧?您说这阴是无形无相?水为阴,不就可表这阴之相吗。”周暮秋道。 “嗯,要不说我打这个比方不大准确,也可换句话说,就是那位是个‘微’,又可随机应变,是为‘灵’,最重要一点,他当时被人挥到拦魂沙外其实无恙,只是他窥探到我内心,当时我还纳闷他怎么没事,就这一刹那,他假作痛苦状,‘嗷’了一声,要取信于我,这非人、非鬼,只有魔了,所以我定个‘灵微魔’给他。” “那他怎么就不会是仙、不会是神、不会是其他?”周暮秋道。 “奥,这个不难断,全因‘非正’也,你看他用这一路子其实无非是要我们知道知道,但是凭这种蝇蝇琐琐的苟且行为可以看出,岂是正神、正仙所为?所以该是个魔才对。” “了然,了然,那他这是要干什么?与我们作对?”周暮秋道。 “反正是那句众所周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了总是要来,员外所做之事,岂能一路平坦,总会遇到阻碍,昨天不来,今天不来,明天怎么还会不来,谁想,今天不就来了吗?” “嗯,来了也好,凡人欲成事,岂有坦途可言,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一切从正,按部就班,不要因此乱了方寸即好。”堪不准捻须道。 “嗯,嗯,莫乱方寸,莫乱方寸。”周暮秋凝神点头道。 说完,二人各自离去,其时,已是深夜,只有院落中那蛐蛐、蝈蝈、油葫芦时而鸣叫。 隔一天天明,即到壬申日,也是收回请帖填卷之日。 逢空空和李木柴早就起来,推着装满竹筒的车子,来到无曾街中,摆桌备椅,坐等诸位交卷。 不多时,就有诸位陆陆续续前来提交。 “这是我的。大字不识几个,嘿嘿,就只能填写这些。”来者中一个人说完就要伸手拿车上的竹筒。 “诶诶诶,别乱动,待我看完,就从她这里领取竹筒。”李木柴说完,扫了眼栏签中的各项填写,他也大字不识几个,一看上面各栏倒是有墨字,向那逢空空递个眼色,逢空空将一个竹筒交到那人手中,那人赶紧一把抢过,欢天喜地而去。 后面的人一看只要填写完整就真给竹筒,而且根本不看写的好坏与否,只要具写即可,又都找来笔墨,或者找人代笔,赶紧把各栏填写完整,不漏一空。 “在下冤……人家都叫我冤天师,这是我的。”说着,第二位冤天师将栏签交给李木柴,一看具有墨字,就让逢空空给个竹筒。 “别忙,别忙,冤某才疏学浅,虽有个天师的诨名,但见到请帖那天起,就更认是天外有天,敢问请帖上写明的具饭之时是在‘甲丑’日,这‘甲丑’是何日何时啊?从古至今,冤某只知有‘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乙丑、丁丑、己丑、辛丑、癸丑。’唯独没有这‘甲丑’啊,还请赐教。”冤天师说着一拱手。 “嘿嘿嘿、哈哈哈……”、“是啊,这甲丑是个甚么哇?”后面一堆人听到冤天师这么说,都跟着起哄,还有学着戏剧念白腔调搞怪的。 李木柴和逢空空根本就没仔细看那请帖,只是听周员外和堪不准吩咐,此时听冤天师一问,一时没了计较。 李木柴一努嘴,让逢空空赶紧回去问,他又安抚众人:“天师以及诸位,各位所言极是,想来这么重要的事,不会将时辰写错,稍等,稍等回复,现在可以继续交卷,领取竹筒。” 听李木柴说,那竹筒最是重要,谁还和时辰较劲,都赶紧交卷换取竹筒。 过了不多久,逢空空回来,对着大家伙道:“各位无曾街街坊,那上面的‘甲丑’无……无误,届时一到,我们将具体告知,到时都不会误了时辰的,还请各位放心。冤天师请留步,堪不准师傅说就您首先问到这个问题,说是再额外给您个竹筒。” 冤天师一听,心想挑错还有奖,真是意外惊喜,赶紧伸手又接过来一个竹筒,嘴里叨咕道:“什么甲丑不甲丑的,莫说甲丑,就是来个甲乙日,也依得,也依得,哈哈。” 大家看到冤天师多得一个,有羡慕的,有嫉妒的,狠没有自己先说,光想着要竹筒了。 待忙了将近一天,凡是来者都交了卷子,也换了竹筒,看那车里还剩下一些竹筒,想来不是所有人都交卷了,但这也不能再强求,李木柴和逢空空左右收拾好,推车到得牌坊下,李木柴取了个更大的“固灵圈”,推车从中而过回到周府。 此后,堪不准、赛羲之、秒横生等能识文断字的人纷纷审阅众人交付的栏签。 上面姓名张三李四什么都有,自不必说,诞日一栏也是涵盖各个日子,各个时辰,禁忌则又是各有各忌。有禁忌三月三出行的,有禁忌四月十八吃饭的,有禁忌吃辣的,禁忌吃素的,禁忌吃咸的,也有禁忌吃带眼睛的东西的,还有禁忌旁边不能挨着属虎之人的,反正也是什么都有。 而以上这些都也只是便于对号入座,关键是最后感想一栏,审阅各人看得仔细。 诸如“哈哈哈哈、好好好好”等应付词汇淘汰略过后,其他能说些只言片语的,就先留下待看。 其中有写一篇写到:“夫天下之治唯先置民,而此‘置’非彼之治,是为以‘置’达治也。‘置’分‘身置’、‘心置’,安家立业视为‘身置’,乐享其中视为‘心置’,若夫只重‘身置’,不重‘心置’,则社稷毁累矣,若夫只重‘心置’,不重‘身置’,则社稷难有为矣……适逢贵府添新宅,遍观书、画、像、舞,听得虫唧之语……此乃‘心置’……心又分……大丈夫应为国效力,以求‘置民之身,置民之心’也。” 赛羲之一看这篇感想简直就是大文章,洋洋洒洒万余言,赶紧交给堪不准,堪不准通读一遍,再看姓名栏写着“一字探花郎。”无奈笑了一声,将那感想放到一边,再也不看。 赛羲之纳闷,心想人家认真写就,何必如此,这里哪个写的有他认真,人家这是按照殿试的态度来的。 “您老再给看看,你看这蝇头小楷,再看这文章,多少待用吧?”赛羲之建议。 “哎,不是他不认真,也不是他的不好,只是此世界非彼世界,其将此地仍当做其前身世界,这就谬矣……嗨,你看,我让他这文章弄得都不会好好说话了,这么说吧,他还以为是他活着那个人道世界,他已经死了,应该死心了,求得投胎再说,这样下去对他不好,我要是选了他,他就更会加倍如此,到时候毁掉的可是他,我是为他好啊!”堪不准一连串道。 接着,堪不准甩给赛羲之一份,并说道:“虽然那份万言,但不及这一句话。” 赛羲之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石头滑溜又好摸,活活妇人的大屁股!” “啊!这,这,这?这不大合适吧?”赛羲之拿着卷子疑问连连。 “嗯,你看看这篇,真实感受,多么直抒胸臆,多么达心通境,看着就透亮。”堪不准道。 “嗯,堪师傅说的……是。”赛羲之也不好说啥,心想,我也看不明白了,说出大天去,没听说这句大粗话能比过那篇文章的,想着,干脆,我也不看了,都给堪不准得了,让他自己甄选吧。 第四章第四回完结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瞒天造时 http://.biquxs.info/

“此等污言秽语倒入了他法眼?”此时,沈西樵打院外进来,探着头看那堪不准选出的栏签。 “嘘!”赛羲之让他小声点儿。 这几天众人各忙各的,沈西樵是闲来无事,这屋瞧瞧、那屋子转转,除了女流之地他不擅入,其他地方,他是随意游走,也把那大院子里的书画、雕像、舞蹈、虫唧观听了一遍,心中也自有些认为。 等他再看一字探花郎所书,真切之语万言,发自肺腑种种,自己实是替这位士子惋惜。科举选拔不就是层层而进,去伪存真、存优汰劣吗?难道这里是反过来的?专挑腌臜泼才?想来小山师傅说的,做文章要将情入境、境化情,情要是有那高格之情,境要是入得无浊之境,在这里看来是不适用的。 他想着,不免越想越是忿忿,自己怎么被留在这么个鬼地方?他又看着堪不准倒是在仔细浏览众人回卷,但想到再是仔细也不过存污纳垢之举,故作什么姿态?这太有辱斯文了,一时性起,义愤填膺,大声指着堪不准道:“你个老猪……”他刚想说狗,一想金乌犬也比你强多了,抿了下嘴,“你个老猪驴!浊染世风道貌岸然的败类,道家虽说是道,但也不是什么你这样的邪门歪道,乃是老子道德之道,德为先,你披了身道袍就是道,哈哈哈,我看是那排水沟道,啊欧……啊欧……啊欧……”沈西樵一口气说完,接着往后蹬踢着一条腿,学起驴叫。 堪不准本自顾自看那些回卷,忽听旁边罗里吧嗦一阵咒骂声起,再看沈西樵正做驴叫,这驴岂是他能侮辱的,仙家张果老的坐骑就是驴,堪不准是微微唇动,就要使个“化物咒”,心想直接让这小子当三天驴得了,但他又一想,这家伙说到老子的道德经,以德为先是首要,倒是抓住了道家根本,只是他年轻历浅,不谙世事,随即又手中一松。 “你,怎么样,没话说了吧……你……”沈西樵看那堪不准无语,以为是自惭,更是要奚落一番,待再说,被赛羲之一把捂住了嘴。 “休得无礼,堪师傅怎是你能说的?!”赛羲之大声说道。 “也罢,也罢,由他吧,等以后自会明白,不过他这种性子也真是要改改的,否则和那一字探花郎无异。”堪不准摇了摇脑袋。 沈西樵被捂得脸红心疾,不过他把堪不准的话句句听在心里,心想,要是差一字能当探花郎,有那样的水平也足矣了。 “嗷嗷……嗷嗷……”屋子里赛羲之捂着沈西樵嘴不放,一只白狗此时冲进屋子,浑身乌黄交映,冲着赛羲之狂吠。 赛羲之本也无恶意,只是情急之下所为,此时听到狗吠,才恍然知道手重了些,赶紧松开,拽着沈西樵就奔出了屋子。 那金乌犬也是横飞出去,撞得帘子“咣咣”作响。 金乌犬被人误打误撞成了赌局上的赌注,又因此为沈西樵所赢得,虽然仍念旧主逢空空,但赌局是下过毒誓之局,所赢之物尽归赢者,无论是人、鬼、畜、物,这金乌犬已然是沈西樵的私宠,主人有难,金乌犬无论远近,都能嗅到主人的七情六欲,待今天嗅到主人惊恐,因此寻味而来,拼命护主。 等出得门外,赛羲之厉目顿收,又温和起来道:“小兄弟,其实你部分所言我倒感觉不错,说出了我之所想,只是我们参不透堪师傅的心思,比之差了许多,不过赛某到多少佩服小兄弟的直言之性。”说着他真诚地看了看沈西樵,心道:上次就是他在我耳边聒噪,能说出我临摹的那些碑帖,倒是也教得,没准儿我这丹青门开门之徒就有人了。 没等沈西樵回话,又拉起他往正院而去,沈西樵被他忽又捂嘴忽又佩服的行为弄得有些糊涂,索性闭嘴看他又对自己要干什么,反正有神狗金乌犬在侧,心里踏实了许多。 等到得正院回廊,赛羲之放下沈西樵的手,指着第一幅字而道:“小兄弟,看看这幅《九成宫醴泉铭》,有何感觉?” 欧,他是要听我意见,如果我按照正常的意见所说,那不是有悖于你们的评判准则,那就按照你所钟意的堪不准的眼光看。 想到这里,沈西樵道:“赛师傅客气,我这么个小人儿,也是看不甚准确,当初我不是说了吗,这幅字临摹的倒也中规中矩……不过嘛……” “愿闻其详……”赛羲之又道。 “不过……不过就是这写的不大是草书啊,一横一撇一捺,怎么是个篆书啊!”沈西樵慢条斯理道。 此言一出,赛羲之差点儿被甩个跟头,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明是楷书,怎么不大是草书,关键是,怎么最后还说我这是篆书,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嗯?小兄弟,是否刚才被闲话所激,现在仍然头昏眼花?”赛羲之给沈西樵一个台阶。 “笑话,怎么会,明明你写成了篆书,距离人家的草书简直文不对题。”沈西樵又道。 “我看你才是笑话,你个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赛羲之听得有人辱他的字,尤其是肆意胡说,侮辱历朝书法大家之字,顷刻怒火中烧。 “哈哈,我看你们都是个笑话!”赛羲之和沈西樵忽听得旁边又有人云,都同时回头,只见储大料背手而立,嘻嘻哈哈。 “储师傅,你给评评,辱我可以,这般妄为地辱我之字,是何道理?岂能干休!”赛羲之苦道。 “西樵,是不是这许多日就把你大料师傅忘了?回来也不寒暄几句,我问你,为师让你跟着逢师傅寻味之际,那几句话可是每天都温习否?”储大料也不理会赛羲之,只是对着沈西樵发话。 沈西樵一听,是啊,当初那句“大料花椒、干姜生姜”倒是记得,只是这几日并没有按照储师傅的吩咐日日念上万遍。 沈西樵一阵羞赧,不知所措,僵在一处。 “料得如此,想来你小子也是不会按照为师的吩咐。呵呵!看不上我们伙夫门是吧,是不是嫌弃我们作厨子的。你们都是文人,整天吟诗作对,倒显几分快活,不沾油烟之气,更能引得佳眷美人!可你别忘了,没有我们这些烟熏火燎,醋酸酱咸,你们能快活几时?!”储大料一边说,一边颠弄着手里的大料花椒。 沈西樵听这些话出口,是五味杂陈,更加不是滋味。 “储师傅,您别动气,我就是让小兄弟看看字,我看小兄弟的确是你们伙夫门的人,也是大字不识……欧,不,不,是无习字之缘,倒有灶火之分的。”赛羲之插话道。 “什么?什么习字灶火的,该是灶火在前,习字次之,没吃的你能写字?你给我饿上几天试试,我看看你是写得个甚么书出来?!不就是些墨迹吗!”储大料怒道。 说着,储大料挥袖而去,但见储大料转身挥袖,却从他那袖中不断飞出大料,那些飞舞的大料竟然在空中依次组成“秘書監檢校侍……”、“大唐西京千福寺多……” 啊?沈西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眶,喝彩一声,这是一等一的《九成宫醴泉铭》以及颜鲁公的《多宝塔碑》啊,虽是大料组成,细看不免粗糙,但气势、结构、比划无一不到位,令人感觉就是欧阳公与颜鲁公现在写就。 赛羲之同样错愕,心道怎么一个伙夫竟能用一颗颗大料瞬间就临摹出这么贴切的字体,一时也是惭愧难当。 沈西樵看着储师傅背影远去,又想想刚才堪不准的一番话语,似乎感到这之间有联系,但不知关键联在何处,只是重下决心,自此要天天认真诵背“调料大全”! 赛羲之、沈西樵二人定在原处,半天缓不过神儿。“哼,哼。”他们哪里知道,远处月亮门中,堪不准正捋须哼笑,“时候差不多了。”堪不准自言。 “唧唧……唧唧……”是夜,院子里那三只虫子仍是鸣叫不断,堪不准道袍鹅毛扇,一身打扮看就,独自悄悄来到院外林子之中。 只见他将手中鹅毛扇放在地上,从怀里拿出罗盘,对准方位角度,又从袖口掏出一本黄历,嘴中言道:“太阳出又落,何必此匆匆,日光俱入内,容我此中留。”说完,他朝东南西北就各是深揖大拜,拜完,手中食中二指生出火来,他点燃那黄历,不多时,黄历在手中烧成灰烬,但不一会儿,又从那灰烬中硬是生出一页,那页的日期一栏明确着“甲丑”日。 此时已是深更,无曾街巷里寂静无声,按说都是些失魂落魄之鬼,怎会有作息之规,但大家都念前生世间生活,仍然按照人间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家家户户紧闭,都在梦乡,而他们不知道,正是这时候,每家每户的黄历上,甲子日之后不再是乙丑,偏偏生出一页,清清楚楚写着“甲丑”日! 第四章第五回完结 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乌云来—摆盘斟酒 http://.biquxs.info/

仙家之道,大体分经、法、术、咒、诀、方。堪不准这次用了“瞒天造时法”,用得是层级较高的法,维持到甲丑之日,须是要狠狠费些精气神,不光是起咒拜神,还要真诚念上四十九天《道德经》,以赎瞒天之罪,自此堪不准日日闭门不出。 这生造出来的甲丑日距离目下的癸酉日,尚且还有五十二天,因此几乎无人察觉到多出来的这一天。大家也就如平常作息,少有在意者。 沈西樵自从领略到储大料露的一手飞料成字,天天上午自觉到得大料林中口念万遍“调料大全”,下午则在房中练习唐楷法书。 等念得三十天上,他顿感口中、鼻中满是所念调料气味,辛辣酸苦咸种种调味混在一起,被呛得十分难受。储大料看沈西樵倒是天天用功,也就早消了对他的气愤,再者伙夫门本就是直言直语之类,粗人快语,气过就忘,混不计较,对沈西樵在这门功夫上也是处处多加调教。 看到今日里沈西樵感到嘴中调料味起,储大料十分欢喜,心想这家伙第一层功力是有了。“继续念,以后每天念上三万遍,再坚持百天。”储大料对沈西樵要求道。 “遵命!”沈西樵应道,每天更加勤奋,口中不停叨念,即使是下午练字之际也是嘴中念这“调料大全”。 认真起来的人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自己还没感觉再有啥长进,说话就到了癸亥日,距离甲子日还有一天,距离甲丑日还有两天。 此时无曾街上早已有人发现了这多出来的一天,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待第二天甲子日亥时奔赴周府。 再看这周府,营造门已将院落改成了一个大旷场,并在旷场处搭建起层层台子,丹青门按照回卷所写姓名抄录桌签,优伶门和豢宠门则对照其他注意事项在层层台子上逐一将桌签摆放到位。 伙夫一门也是架起十口大灶生火备饭,剔骨王杀猪宰羊、剥皮去骨,逢空空则洗菜择菜,李木柴有了铁匠收拾好的利斧,一捆捆木柴准备得是只有富余而不会乏缺。 唯独最累是屠大勺,烹炒闷炖忙得大汗淋漓,储大料则在侧不时搭配调味,二位眼看人手不够,储大料一句调料大全第一句“大料花椒”声出,呼呼风起,不多时,从那大料林中飞来一伙一伙大汉,又从花椒林中款款飘来对对女郎,为储大料和屠大勺打起了下手。 待到日头再升再落,将近到了甲子日亥时,堪不准四十九天道德经念毕,又是一身鹤氅,使得“守珠五子法”,金乌犬引路,无曾街众小队列整齐来到周府新院。 但见:日头深落,月光初探。影影绰绰,队队魂魄一列来;摇摇晃晃,排排烛火两边明。鸡鸭鹅软软灶中炖,牛羊猪垂垂炭上烧。食阶台前,杯盘盏莹莹码放;伸手到处,勺箸筷匀匀并齐。只差那觥筹交错座中醉,更待得金玉良言醒梦人。 众人到得周府,不再见到什么奇门遁甲阵列,只有优伶门舞女迎客,也就比先前放松起来,等进得大院,见与之前又有不同,豢宠门叶虫秋满脸堆笑,告知大家每个台阶上都有写着各自姓名的标签,大家对号入座便是,队伍里是什么声音都有,有哭的、有笑的、也有冷冷不说话的,哭的是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感动而哭,笑的是闻到饭菜香气,直吞吐沫,冷冷不说话的在想这葫芦里卖啥药,先自观察再说。 待各位稍坐定,一个柔美声音道:“各位无曾街街坊,大家稍微安静,”听到有人说话,众人嘈杂碎语渐歇,那声音又道,“此次具饭让大家久等了,听我念到名字的朋友,还请移步到前面来。” 大家瞩目看去,正是优伶门陶小羞,声音娇美。 “方开正,方开正前面来,您的回复中写的是……写的是……”陶小羞欲读还休,她回头朝正堂屋子里的周暮秋看了看,那周暮秋正坐在正堂屋中,向他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念,“写的是石头滑溜又好摸,活活妇人的……大屁股。”此言一出,是“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弄得陶小羞也是面颊绯红。 在这笑歪的一片人中,只见一个粗布粗衣的家伙站起身来歪肩斜膀走到院中台前,嬉皮笑脸上下打量着陶小羞,陶小羞紧迈几步移开去,接着又念:“陈不做,陈不做前面来,您的回复中写的是,欧,不,是画的,画的是**妇人……”陶小羞鼓足勇气道,接着又是满堂哄笑,陶小羞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选上来一堆流氓啊,众人中又是一个斜眼儿耸肩的人走上前去。 陶小羞趁他上来,赶紧看了看下面这个人所写,一看还好,喘了口气道:“韦则实,请您挪步,您在回复中写的是嗯嗯哼哼,嗯嗯哼哼……”陶小羞用那娇美声音读完,立刻感觉不对,简直是奔出院子的心都有,在座众人楞了一下,然后是起哄之声更比前番。 等到得第四位,陶小羞先行看完之后,闭着眼道:“第四位,余非蠢,就是想抱抱,就是想抱抱,前边来。”“哎,来啦。”说着,一个黑影从人群中蹿出,上去就要抱陶小羞,早被已经出来的周暮秋用手挡开。 等四位念毕,陶小羞冲着周暮秋一皱眉,飞也似跑开。只见周暮秋看了看选出的四位,也是没甚计较,一招手,唤来优伶门其他三位女子,搬桌子摆凳子,让那四位在众人之前就座。 等大家看到是单独给这四位摆设雅座,心里都有些不快,有人大声道:“周老员外,这吃饭怎么还分个三六九等,难道他们能上前就座,我们却是不成,这是为何?”“对!对!是何道理?”一人带头,众人百随。 周老员外向大家压了压手,示意静静,然后道:“诸位听我一言,非是分出什么等级,在座能赏光具饭,老朽已是感激不尽。此四位到得前来,只是他们的回复符合目前的要求,虽然他们的言语作为在平常看来却有不妥,但在这非常之地,非常时期,也就不能平常看待,一会我还有很多问题要向大家讨教,能答准者莫说这里就座,就是我那正屋中就座也是可以。” 听得老员外这么说,众人也就平复下来。周暮秋又向远远站着的陶小羞招手,让她赶紧过来,陶小羞哪能不听,回到台前,对着手上的稿纸念到:“在座诸位,大家看到每人前面有杯盘碗筷了吧?”众人一看,餐具具齐,都应了声“看到。”接着,陶小羞又道:“在筷子和勺子之间是不是都有一把小刀子?”众人又看了看,是有把小刀子。 “有,赶紧上螃蟹吧,这么把小刀子,只能挖那蟹肉才对啊!”座位中有人道。 陶小羞也没理他的茬儿,又道:“请大家跟我一起做,拿起小刀。”众人莫名其妙,但是都跟着她一起拿起了小刀,陶小羞同样有把小刀在手,只见她轻轻在手腕上一割,一条血口划出。 众人一看,心想这是集体自杀啊,但是再一想,不对,这里有几个活人,不都是些个死人吗,奈何会惧死,索性也跟着陶小羞在手中一划。 这时,周暮秋言道:“有物从血口中出者,跟随此物到得正屋堂上就座。” 此时大家是都仔细看各自的血口,有的都快将眼珠子看出来,也没看出个什么。 “诶,诶,你看,死生伉俪那女的站起来了……”有人对着死生伉俪道。 “诶,诶,那不是慕小聊吗,她和浪色王也站起来了……”又有人道。 众人之中,一对伉俪,一对男女慢慢走下台去。 “你看看人家这一对对,真是不同世俗,比前面坐着那四个不知强到哪里。”有人嘴里嘀咕。 “还请四位快快堂屋就座。”周暮秋挥手道。 众人怎能看见,死生伉俪的那女的刚划了一道,她就看到一颗珠子从腕中飞出,她又替那男的划了下,也是有颗珠子飞出,而慕小聊和浪色王虽说也各自划了一道,但身旁一直跟着的珠子此时见血飞转,二人也立刻明了,随之走下台去。 待周暮秋唤优伶门众女摆好椅子,死生伉俪、慕小聊和浪色王随即屋里坐定。周暮秋看了看这几位,又到外面再次让大家细看,待再无人回应,他又回到屋中,走到屏风之后,说道:“琴音客老先生,几天来委屈您抚琴弄音,怠慢怠慢,还请堂屋上座。” “员外说哪里话,我琴某除却抚琴弄音,还能做些什么。”话音刚落,从屏风后走出一位老者,清癯身瘦,仙风道骨。 那琴音客缓缓坐到堂屋周暮秋身边座位上,周暮秋再次看了看这堂屋大桌,叫陶小羞面对众人道:“子时将至,大家久等,今晚不计时间,大家尽兴就好,上菜!” 说完上菜,只见院中烛火高明,亮如白昼,一对对男女托盘提匣,游走食阶台间,为众人摆菜斟酒。 就在摆菜斟酒之际,众人感到头上一阵清风起,仰头看去,远远一片青乌飞云,在那云中,一条飞龙腾挪游转,而在龙头处,一个少年手持龙角,率那飞龙如风而至…… 第四章第六回完结总第四章结束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持龙念词 http://.biquxs.info/

“龙,龙,龙来啦,快跑啊,我们都要成了这头龙的下酒菜啦!”众人里看到龙来,有人恐慌道。 “别瞎说,要真是这样,干嘛游园那天不来,那天人不是更多?”又有人冷静道。 大家正没主意,听到头顶那个少年大声向下说道:“诸位莫慌,在下伙夫门的沈西樵,饭菜尚能尝否?我给大家再添点儿料……” 说着,沈西樵一拍龙嘴,那龙微张巨口,冲着下方吹吐,巨龙气息所掠之处,令人顿感空灵静谧,周遭人等的汗味、体味以及露天院落中的尘土杂味转瞬皆无。 本已为了这顿饭的众人多是一天空腹饿到现在,现在好饭好酒在眼前,又经过龙息净化周遭空气,那饭菜香气更是扑鼻浓郁,于是众皆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讲究讲究,这周老员外不请客则罢,一请就是大手笔,我不吃带眼睛的东西,但是这软炸蚯蚓还是要得的。”自言自语说着,一人夹起盘中蚯蚓大嚼特嚼。 还有一位半天不动筷子,憋了一阵却是询问左右之人的生肖,待得到属兔属马的回复后,这人方才动筷,并同样感激老员外避开属虎在左右,是个细心周到之人。 一干众人吃得热火朝天,前面那四位被选出来的更是推杯换盏,不论彼此。 而正屋堂上,死生伉俪、慕小聊和浪色王以及琴音客与周暮秋的面前却是空空如也,毕竟这几位也都是见过世面之人,都在想,别人请客自有安排,何况已然将自己安置到堂屋内,也都不好主动说什么。 待得一会,堪不准从门外进来,扫视屋内所坐之人,然后走到周老员外耳语了几句,周暮秋会意,起身向各位致歉道:“诸位见谅,只是这屋内之人还未到齐,还请稍等片刻。” 说完,周暮秋走到院中,朗声对大家说道:“各位朋友,适才说到周某在席间会有问题求教,答准者可屋内就座,这问题就来了。” “尽管问来!”众人中多有附和。 “各位也看到了,这屋内所坐之人有死生伉俪、慕小聊、浪色王以及周某故交琴音客,敢问诸位,按此道理,再有来者该当何人啊?”周暮秋请教道。 众人一看,都是托腮搔脑,但有头脑灵活者,灵机一动,心想这三男二女,那就是缺个女的呗,于是说道:“独缺一女子也!” “那是为何?”周暮秋道。 “老员外也是昏花,没见里面三男二女,那不是还缺个女的吗?”此人刚一说完,惹来无数嘲笑,“我说,我看你自己倒是缺个女的吧。”“是啊,邹老三,你家倒是该添个女的。” “这位老三兄弟说笑,如若缺女子,在座诸多女子该选谁才对呢?”周暮秋说完,又对众人问道,如若按目前来看,该当何人屋里就座? 众人想了半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周暮秋又走到院中单独所备的桌子前面,问那方开正、陈不做、韦则实、余非蠢,“恕周某鲁钝,还请四位凭借直觉,直言快语,犹如园中所见回复般告于我,这屋子里应所往何人呢?” 方开正扫了一眼,脱口而出道:“缺个娃娃。” “何以见得?”周暮秋问。 “没啥见得见不得的,就是一眼看去,这老老少少像是一家,一家子里面怎能没个娃娃啊,岂不更是圆满。” 周暮秋听完,又扫了扫其他三位。 陈不做用手蘸着酒在桌子上比比划划,忽然抬头说道:“我看是缺少姓范的,或者是姓蔡的。” 周暮秋刚要问他为何,忽然头脑转弯儿,那不就是缺少饭菜吗,简直太过随意,随即摇了摇头。 他再看剩下两位,正在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如何作答,心想,看来这几位也就是对女色有些直觉,对其他,看来不合适,这种遴选办法,以后须进行调整才是。 想罢,周暮秋回到屋中,命人看茶,给几位上香茶。在座众人也不是等闲之辈,都气定神闲,唯有慕小聊稍感无聊,但都被浪色王一一私下劝住。 冷拼小菜一轮过后,众人食兴渐起,就在这兴致渐起的当口,但见又是男男女女一排排端盘子端碗,鸡鸭鹅牛猪羊,一样样硬菜络绎不绝随叫随上。 沈西樵见二轮菜上,又是一拍龙嘴,龙嘴中一股气息飞出,但这气息与前次不同,自是一股青春般的活力之气。 “鲜美,鲜美,不曾吃得这般鲜美的荤食。”众人中有人评价。 “罪过,罪过,似是活生生一般,怎好下得去嘴。”食客中也有人如此道。 见二轮菜上,大家尝过一番,堂屋里堪不准又对周暮秋耳语几句,那周暮秋再次到得大院中,面对众人,趁着大家兴致高涨,还是提了刚才的问题。 “邹软员外,这方才圆某没有虚哇,似合计着待观擦再虚,现在圆某倒细有番计较,冤某认为,细则这是一个夸象。”说这话的正是冤天师,吐字发音不甚清晰,像是嘴里含有东西。 “欧?”周暮秋来了些精神,“还请速速与我说来。” “噗!”冤天师先吐出一根鸡骨头,“咳、咳……”他又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说道:“员外请看,这屋子里是死生伉俪,一女一男,然后是慕小聊和浪色王,又是一女一男,接着就是那位老先生和您员外了,这就是阴阳阴阳阳阳,按此顺序,上为‘坎’卦,下为‘乾’卦”,上坎下乾正是一个‘需’卦,需卦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您看,这需卦正说的是饮食宴乐,我们在此不就正做饮食之乐,这岂不应了一个需卦嘛?” 周暮秋一听,这倒是个不错的见解,但是并未回答问题啊,问题不是这帮人是个什么,关键是还需要有哪些人,还是说现在就这些人了,人若到齐,那就无话可问,但是他凭感觉,不会只是这些人。 尽管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周暮秋仍为冤天师的看法叫了声好道:“天师一席话,确是令周某茅塞顿开,想不到今天应个‘需’卦,目下最要紧是这屋子里还需要哪些人?多谢天师赐教。”说完,周暮秋一拱手。 他又看了下席间众人,也都还是没什么计较,众人心道,天师把卦象说出来都不行,自己这点墨水更不够了。 “我看不缺人了,缺物,缺个动物。”一句话出,周暮秋一个激灵,寻声侧头,说这话的正是方开正。 周暮秋快步走向前,问那方开正道:“敢问这位朋友,刚才所言依据为何?” “你们文人就是啰嗦,你看,我吃了这么多鸡鸭猪羊,只见有人席间吃猪羊,未见猪羊在座取人来吃的,是不是也该换换,让个动物出来坐在那里啊?”方开正反问。 周暮秋被此话一点,有些触动,看了看屋子里的堪不准,堪不准也正看着周暮秋,四目相对,堪不准也是点了点头,两人都想的是金乌犬,因为这里活着的动物,除了这只狗也就是这只狗了。不过,周暮秋还是有疑虑,这狗也吃肉啊,与人何异?但他眼下也只能依此打算。“金乌犬,快把金乌犬找来,上座即是。”周暮秋叫陶小羞传话,陶小羞赶紧找到逢空空。 逢空空已经不是金乌犬的主人,提醒陶小羞去找沈西樵,转了一圈,陶小羞对着天上沈西樵招手,又学着狗叫“汪汪”了几句,沈西樵会意,他抓着龙角默想肉骨头的味道,然后又是轻拍龙嘴,那龙嘴一张,满是肉骨香气,比之席间的肉香味又不知高出几番,香气方起,一团白毛即现眼前。 这金乌犬在把众人引领到院中后,一直在后厨角落里吃那剔骨王处理完的残渣剩骨,此时闻得肉骨异香,飞也似赶来。 它这一出现,陶小羞立刻把它抱在怀里,初时那金乌犬怎肯让抱,抬头看到沈西樵点头,这才跳到陶小羞怀里,嘴里的半根骨棒是死活不肯撒嘴。 陶小羞也是机灵之人,心想一只狗登堂入室,本就荒唐无比,再让它嘴里叼着根骨头,就更不成体统了,她又看了看沈西樵,指了指狗嘴,沈西樵看着那金乌犬一张嘴,那金乌犬学着样子也是嘴一张开,把那骨头掉在了地上,这陶小羞才把金乌犬抱进屋中。 狗刚被放到屋中,就有人专门搬来一把椅子,让狗上座。 此时子时刚到,“哟,这是?各位如此雅兴,与只狗同坐啊,娘子,看来我要与这狗共醉了。”子时一到,死生伉俪是女死男生,这男的刚一睁眼,就是此番话出。 “得罪各位,多有得罪,稍后周某隆重赔罪。”周暮秋歉然道。 说完,他又到院外一挥手,陶小羞赶紧让后厨人等第三轮上菜。 这第三轮菜品,则是一道白菜鱼翅,每人一小盅。 “这鱼翅为何如此做法,鱼翅除却腥气,再无他味,需厚味调理才对,现在竟然和白菜搭配,不更是味上无味?想我田有厨生前也做得过这等高级食材的。”人群中一个人高声道。 看到第三轮菜上,沈西樵赶紧拍龙嘴,那龙嘴此时吐出万点水滴,飘飘荡荡,将一切事物都净化得无味无觉。 吃过一番鸡鸭鱼肉烧猪炖羊的众食客,为这一股无味无觉感染,刮肠去腻,身心通泰,仿佛不曾吃得刚才那许多东西,食欲不减反增,纷纷将这一盅鱼翅白菜吃下。 周暮秋又是趁大家兴致高昂,净空识敏之际,赶紧又将刚才问题三遍问来。 “人、鬼、畜,难道是神仙不成?”人群中有人说道。 “对!对!此言不虚,人鬼畜,该神仙了!他说得对!”又有人附和。 哈哈哈哈哈,周暮秋心想,大家说的倒是不错,不过大家只是说出了目的,目的是寻仙,但尚且不知这神仙是哪一位,何处寻得,现在是要找到可以寻仙之人。 “诸位说得在理,不过可否再将大家所说退一步道来?”周暮秋道。 “啥意思,听不懂,什么退一步?”有人道。 “就是说在降一个格。”周暮秋又道。 众人一听,本来就刚才空灵那一刹那有灵感,现在过去那股子劲儿了,又不知如何作答。 周暮秋又看看单独的那四位,这四位此时也是再无话说。 折腾了半天,也只是选出一只狗,周暮秋感觉这样下去,今晚是给不出答案,又命令营造门、丹青门、优伶门、伙夫门、豢宠门、雕凿门等众人来到院中,各门人等本就跟着周暮秋多年,之前已是无甚想法,此时也还是没什么见地。有的说该逢空空,因为她的狗在那里,所以该她去,有的说该各门领班去,总之离不开固有思维。 难道再无人应答?周暮秋心想。 逢空空闻到这股子心思之味,走上前去,拽了拽周暮秋的衣袖道:“老员外,我知你问遍所问之人,到目前就差了那么一点儿,还是隔靴搔痒,没到裉节上,不过嘛,这里还有个人你没问呢?” “谁?”周暮秋问。 “那小子啊!”逢空空说着朝天上一指。 周暮秋看去,只见沈西樵正持着龙角自顾自翻飞。 自沈西樵助蛇化龙之后,这龙便视沈西樵为恩人。此后,沈西樵通过无味洞化思想为味道与龙沟通,说好,到时候他还会到这黑林子中,届时以撒味扬尘为号唤龙现身。 此番沈西樵念得“调料大全”功力有了一成,不断念出来,已是令林子铺满大料花椒之味,那龙经过时日,也是已经化得十足龙形,闻号知令,自是前来见恩人。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暮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沈西樵旁若无人,拽着龙角望着皓月,朗声读师傅晏几道的《临江仙》词。 当听到“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一句,周暮秋不知为何,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异样,待他定了下心神,冲着天空道:“小兄弟,你也下来歇歇脚吧,待老夫问完你再持龙做舞不迟。” 第五章第一回完结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依此看座 http://.biquxs.info/

正念到兴头上,望着月亮自娱,听得下方有人向自己高声喊话,沈西樵正要诵那《鹧鸪天》的第一句“清颍尊前酒满衣……”这“清”字还没吐出口,生生憋了回去。他赶紧一勒龙角,那龙在沈西樵面前倒是乖巧,一个仰头又紧接着低头俯身而下,到得离地面一丈高处,沈西樵一手抓着龙角,身子稍向后仰,顺着龙的鼻梁滑了下去,那龙紧接着用前爪接住,将他稳稳放到了地上。 这沈西樵在龙身上高低翻飞,犹如坐船,猛然间走到平地上,一时不大适应,深一脚浅一脚左晃右移踉跄着来到周暮秋跟前,周暮秋心想,这小家伙是玩儿得尽兴,我这里可还焦躁得很,不顾老幼尊卑,扶着他赶紧走入正堂。 二人步入正堂,各门人等又自觉闪开一条道路,周暮秋稍等沈西樵恢复了些平衡,就赶紧问他:“小兄弟,老夫带你入得这里,也是感觉你这通感异于常人,现下,你看看,这屋子座位上所坐之客,还有你那只金乌犬,按此来看,是否能说明些什么?还有哪些人适合在此就座啊?” 欧,当时我看了他那屋子里窗户纸上的字、竹简而晕厥,他才认为我有别于常人,并让我到这里的啊,沈西樵终于明白了自己为啥能到得这里。 “小兄弟,是否能看出些啥呢?”周暮秋看沈西樵发愣,又高声道。 “嗯,嗯,老员外,待我试试看。”说完,沈西樵放眼看去,慕小聊,那个慕小楼花魁,浪色王,这都听说过了,死生伉俪也听大家伙说过,现在是男的活着呢,女的死了的状态,金乌犬,这狗挺厉害,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只登堂入室还能上座的狗,这,这位是? “周老员外,这,这位是?”沈西樵眼看着琴音客的方向问周暮秋。 “欧,这位是老夫故交,抚弄一手好琴的琴音客。”周暮秋答道。 沈西樵听着周暮秋说,在座几位都知道了大概,但也是不得要领,大美女一位、风流客一位、一死一生外加一个抚琴老者,再有我那狗,这实在费解。 想来这比和龙沟通可复杂多了,和龙沟通只要通过思想转化气味即可,好歹有个方法,这么毫无头绪的猜谜,如何是好。 “嗯?”想到这里,沈西樵忽然灵光一现,这么瞎猜不得,是否可以同样按照和龙沟通的办法,将其转化,并通过无味洞得到答案? 对,说办就办,拿定主意,沈西樵对周暮秋道:“老员外,依现在这般,我是无从计较,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兴许能够拨云见日……”是如此如此……沈西樵将想法一股脑说给了周暮秋。 “欧?难不成他们都要骑着龙去那无味洞中?”周暮秋作难道。 “那倒不用,须是取身上之味即可,比如一根头发。”沈西樵也是随想随说。 “欧,这样说来,倒也可以试试,不过这要多久?”周暮秋又问。 “有龙在侧,不需多久,一盏茶功夫便回。”沈西樵自信道。 “那也只能如此。”说完,周暮秋向在座众人一揖,表明用意,取每人头发一根,又命赛羲之取来宣纸包裹好每一根头发,并写上头发属于何人。 在座各位必是配合,取根头发并无大碍,小事一桩,迅速完成,交给赛羲之,赛羲之快速裹好写就,递给了沈西樵,沈西樵又抱起金乌犬,在它脑袋顶上一薅,揪下来一小撮狗毛,“嗷嗷嗷……”那金乌犬吠了几声,倒也不能怎样。 情况紧急,沈西樵快速步出正堂,唤来巨龙,重登龙头,拽着龙角一飞而去,这边依旧给院中大家不断上菜,免得冷了场子。 沈西樵有龙为驾,确实有如神助一般,很快就到了无味洞口,他心内莫名急切,那龙也是心心相映,直将龙躯深入,毫不迟滞,待送到内洞,沈西樵下的龙身,冥想:这无味洞可以将思想转化为味道,那么现在就请反其道而行之,将味道转化为思想吧。 如此一想,那龙得味感应,也自是凝神待观。 沈西樵看到巨龙凝目以待,知道这龙是随时待命,静候沈西樵放得什么味道出来。 沈西樵将所有毛发往那内洞一摊,这些毛发立刻散发出味道,一般而言,毛发味道在平常之所,又有几人感觉?但是在这无味洞中,莫说毛发之味,就是思想之味,都难逃其中,何况染有个人印记的毛发,在无味洞中,可谓气重味深…… 那龙嗅得气味,种种符号清晰显现于脑中,巨龙一一张口喷吐,反将气味化为思想,传递给沈西樵。 “嗯,嗯,嗯……如此这般,原来如此,世上之难易,其实只是一纸之隔,何必将深比深,有时候,进得千步,不如退得一步,嗯,嗯,想不到原是如此简单。”沈西樵与那龙思想接触,已然将答案了然于心。 巨龙得到沈西樵首肯,心花怒放,心想终于给恩人有所帮助,喜不胜收,怎在多言,一转身,摆弄身躯带着沈西樵飞回周府宅院。 此时,周府宅院之中,食客们酒过两旬未到三旬,皆不尽兴中,都是些凄魂离鬼,怎知如今竟有这般人间未曾享有的抚心招待,都是恋恋难离,不忍时光流走,只愿荏苒切停,称兄道弟、问姐称妹,无论男女,均是一片陶陶…… “回来了,回来了!”逢空空第一个向天空指去。 周暮秋急急走到屋外,见从远方飞龙须臾已至,内心莫名激动。 沈西樵还是像坐滑梯般顺着龙鼻溜下,那龙爪一接,送到地面之上,沈西樵也是感到周暮秋处心积虑,正是为这一刻,难为了老员外如此费心,快步向前,对那员外说道:“周老员外,应是如此。” 周暮秋牙关紧闭,老眉深锁,二目全开,下巴微动:“如此甚么?” 沈西樵道:“老员外,您看这浪色王、慕小聊是不是一对色!” 老员外一听,如鸡捣米,直愣愣点头。 “嘿,怎么说话呢,什么一对色,我可是清白人家。”说这话的正是慕小聊,听得沈西樵放言,慕小聊忍不住道。 此言一出,浪色王看了慕小聊一眼,心想,你怎么不带个们字啊。我也是清白的啊。 “您在看,这琴音客,岂不是个声?”沈西樵道。 “是,是。”周暮秋忙道。 “那您再看,这金乌犬是不是个香?就是鼻子的嗅觉,闻得百香?您在看死生伉俪,目下他们终生只能碰触,不能言传眼递,这不就剩下个触?”沈西樵又问。 “对,对……”周暮秋脑海中此时电光火石,连成一串,“色声香味触法!”他脱口而出。 “老员外说的是,这就是那色声香味触法啊!”沈西樵连忙肯定。 众人一听,也都恍然。 浪色王看看慕小聊,死生伉俪那男的看了看自己闭着眼的媳妇,琴音客上下扫视旁人,又看了看自己,只有金乌犬若无其事,乖坐椅中,不时摇摇尾巴。 “这,这倒是从无想到,哈哈哈,想来如此,这么浅显的道理,却用了难得之法获取,三年了,三年了,原来是这样!”周暮秋仰天长叹。 “老员外,现在色、声、香都在,看来您只需要找出‘味’和‘法’了。”沈西樵提醒周暮秋。 “‘味’和‘法’?小兄弟,欧,不,沈贤弟……”周暮秋对沈西樵改了几次口,待再要说,“周老员外,您我可差着辈分呢。”沈西樵不好意思道。 “沈,沈贤……贤侄,你就是这‘法’如何?赶紧上座去吧。”周暮秋一推沈西樵,强把他按到座位上。 “周老员外,这是为何?”沈西樵道。 “万不要推辞,这一系列原委到现在都是你的造化所理清,这就是个‘法’,这个位子,不是你来坐,还能有何人?”周暮秋道。 “老员外,折煞我也,虽说我是取那无味洞的机巧方才有了这番认识,这已不是什么大道之所为,更何况,尽管我算这‘法’,但是色声香味触法尚且缺个‘味’,我还是无能为力!实在惭愧。”沈西樵道。 “味?味?”周暮秋自言自语,“这个好办!”说着,周暮秋有意向储大料看去。 储大料一看,周暮秋向自己看来,自己又是调料行家,这“味”难道落于己身?不免内心欢喜,不自觉地理了理衣衫。 待周暮秋刚要点名储大料,堪不准隔着众人干咳了几声,周暮秋听得分明,朝那堪不准看了一眼,堪不准稍微示意周暮秋过来,周暮秋一边让大家随意,一边走向堪不准。 堪不准在周暮秋耳边道:“员外,如这般来看,除了色、触有那珠子,琴音客是您故交,那小朋友是和有珠子的人前来,以及那狗是个不凡之狗,剩下的‘味’恐怕不是口味这么简单。” “不是口味,那是为何?”周暮秋不解。 “不是堪某不识储大料,想来,包括伙夫门在内的各门,哪一门哪一位不是为堪某所赏,更何况堪某也是其中一门的。”堪不准说道。 “有话直言!”周暮秋急道。 众人听得,也是侧目。 堪不准又道:“老员外,色声香味触法,各又各妙,‘色声香’直观易表,‘味触法’则较之曲折难解,比如触动是触,触情是触,同样的,‘法’更是多种解释,而这‘味’同样如此,口味是味,人生百味也是‘味’耶?!” “那,那到底是什么‘味’?!”周暮秋道。 “依堪某来看,这‘味’必定是那人生百味!员外,堪某想来这‘味’应是他!”堪不准说着,在手心里划下三字! 第五章第二回完结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佳肴难咽 http://.biquxs.info/

“王……荆……公……王荆公?”周暮秋看着堪不准写完,念道,“哪个王荆公?”周暮秋又道。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王安石,王荆公是也。”堪不准道。 “什么?王安石目下只是个参知政事,也就是个副宰相,何以说是宰相?”周暮秋问。 “我说他是宰相,就是宰相,马上就快是宰相了。”堪不准一掐指道。 “莫说他是宰相,就他是个皇帝,若没有个来龙去脉,别说登堂入室上座,就是到那院子外面与众人吃食,也是不够资格。”周暮秋不屑道。 “老员外此言差异,祖师老子《道经》云:‘五味使人之口爽……是以圣人之治也,为腹而不为目。故去彼而取此。’这王安石正是此中人,自幼随父游历各地,体察世间疾苦,经历官场百态,尽管官居高位,但生活极其朴素,于食物从不计较,反倒是对劳苦大众的生活百味了如指掌,像他这样的人,现在恐怕朝内再无第二人矣。因此我说他适合这个‘味’的位置。”堪不准恳切道。 “那他没有珠子啊?”周暮秋又道。 “嗨,王安石到时能官拜宰相,他就是天上神仙下凡,还要什么珠子啊!”堪不准有些急躁。 “若如你所说,那也罢,就依你所言,可是这王安石现在如何能来?”周暮秋道。 “肉身是不行,但现在已是子时,可以轻易招其一魂。”堪不准说罢,也不看众人表情,悉悉索索念起《邀魂诀》。 众人看堪不准现场做法,也都静观其况,等了一会儿,是依然也无风来也无气扰,啥动静没有,众人又不好说什么,有的咳嗽两声,有的吹了吹杯中茶叶。 “嘿!堪某糊涂也!”众人看去,那堪不准一跺脚直骂自己糊涂,他又对着周暮秋道:“员外,恕堪某一时糊涂,还请借‘邀魂引子’一用?” “什么引子?”周暮秋问道。 “就是带有王安石本人印记的物什,没有‘邀魂引子’实难隔空邀得,有了引子,方有指有向,才能邀来。”堪不准道。 “我哪里有什么王安石的东西啊?”周暮秋为难道。 “这个应该有,那王安石也是词人墨客,老员外四下派人搜罗人间书画,连上几代王朝命文都有得,这王安石的手迹怕也在得其中。” 周暮秋听罢,遂命丹青门赛羲之、妙横生速去翻寻。 这赛羲之、妙横生平时在人间世上另外所为就是搜集历代名人真迹手札,无论姓字名谁,凡是市面上所见,甚至是达官贵人宅邸流出的废弃纸张,一概全收。 现在突然接令,于是赶紧到自己屋中,翻找刚刚寻下来的一批废弃之物。 “《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到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安石!”这赛羲之首先找到一首落款‘安石’的诗句手迹,看那书法平稳中见恣肆乖张,开合揖让得当,短短几十个字,气象不同一般。赛羲之心底佩服。 妙横生听得赛羲之言,看了看赛羲之手里的那字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这个词句,两相对照,“诶?”字体如出一辙。 “《桂枝香》,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妙横生自顾自读到,再看仅仅几个字,再无下文,也无落款,但是字迹和赛羲之所见是一模一样,想来这位作者是将词刚写到一半,有其他原因未继续往下写,褶皱了这纸被下人拾了去,才流出宅邸之故。 本都是书画高手的二手互相一看,一目了然,这是一人所写,应该都出自这位“安石”之手,其他书画再没有出现“安石”落款及相仿字体,于是二人拿上这两件手迹,直奔堂屋。 看到二人出现,堪不准快步走上前去,接过他们找出的纸张,“嗯,这是一人所写,安石应该是那王安石了,也只能试试看,还是选这首词作为引子,更能传情速引。”堪不准暗暗道。 “堪师傅,这能引动否?”周暮秋问道。 “待堪某此番再试。”说完,堪不准如前一样念起《邀魂诀》,不同的是,他手中握着那写有词句的纸张。 这次待念过三遍之后,堂屋之中果然隐隐有气扰动,且越扰越快,似要凝结一物,就在这物似成不成之际,忽坠向屏风之后,此后再无动静。 堪不准三遍念毕,知是邀到一魂,但不知是否就是王安石,自己走到屏风之后观瞧仔细。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随我前来。”屏风后堪不准道,然后就是扶人起身的声音,接着众人再看,从屏风处走出两人。 一人就是堪不准,另一位着了一身粗布内衣,长得也是中人之资,平常模样。 这位初一露面有些恍惚,等定睛看清眼前一切,“哎”的一声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道:“王安石,王安石,你好歹是饱读诗书之人,在朝不知如何效力,怎么却做起这番声色之梦?这如何对得起皇上。” 堪不准一听,这是王安石没错了。不是的话,怎么还知在朝效力,还说什么对不起皇上的话。 众人一听也踏实了,这下可邀来了。 院子里的更多人此时还在兴头,那酒肉菜不断,他们也非人间之人,吃喝多少其实没够,是吃也可以,不吃也行,反正图个热闹,图个重温人间之情,也就没时没晌,只要老员外不送客,他们就没打算离开。 “还请这位朋友上座吧!”周暮秋上前一扶王安石,将他引到座位上。周暮秋也最后正首坐下,他看了看桌子上的人,慕小聊、浪色王、死生伉俪、金乌犬、沈西樵、琴音客、王安石和自己,一共八个人一只狗,反正也不讲究了,按照数量说,一共九位吧,来者聚齐,周暮秋向各位拱手除了金乌犬而道:“承蒙各位赏光,恕周某思虑不周,不能齐全安排,耽误各位时间,尤其是浪色王和死生伉俪,初次见面就让见笑,还望海涵,周某自知大家心中疑虑,为甚聚在一处,是为何故?咱们不必急于一时,想必大家已饥肠辘辘,咱们边吃边聊,那就……上菜开席!” 话音一落,只见排排男女分屏风后的左右而出,摆盘摆碗,布筷添勺,然后是冷荤拼盘、高汤主菜一一码放。 屠大勺、储大料、剔骨王一干伙夫门人等,充满自信。 端的是:溜炒煎汆爆,对付那家中常见食材;焖炖烩煨煮,勾引出山海野外之鲜。急火猛攻求重味,裹浆浆一层软芡一层炸;慢功软磨把汤吊,剁碎碎几番肉泥几番清。不是焦香酥脆滋味,怎敢摆得上桌;没有御厨金汤水准,从此不再下厨。 虽然都是经过储大料厚味料理过的食珍,烹调手艺鲜有人及,但除了沈西樵和金乌犬不客气地大口咀嚼,其他人大部分是客气下浅尝辄止,慕小聊、浪色王吃菜不及喝茶多,琴音客专挑些葱花蒜片等配料来吃,死生伉俪那男的看着一桌子饭菜,却从怀里掏出个窝头,自己吃一口,又喂那女的一口,王安石更是一筷不动,闭目只求快快醒来。 “还是我那徒弟捧场,看把我那盘红扒鱼翅吃的,芡汁儿都让他喝光了。”储大料得意道。 剔骨王听了不高兴,被逢空空看到,捅了他一下:“你看,你做的也不错啊!”说着指给剔骨王看。 剔骨王一瞧,还能有什么好,只见捧场的就是金乌犬,抱着他剔的那根骨头一通乱啃。 “我这今天的‘开水白菜’是不是吊汤吊少了,这都吊了十次了,不能再多了!”屠大勺看大家菜下去得慢,自己嘀咕。 周暮秋看在眼里,也不多说话,向旁边又看了看站着的堪不准,堪不准掐了掐指头,对周暮秋点头示意。 “诸位,诸位,是否这周府私房菜做得鲁莽,不能入口?储大料,屠大勺,你们怎么搞得,大场合里给我难堪是不?”周暮秋稍微看了看他俩,又转向琴音客道;“琴兄,这菜难下咽,是否能请琴兄抚琴助兴,增添食欲?” “这有何难!”琴音客待周某要求,双脚一撮地,连同椅子齐向后滑去,退到屏风边上,然后右腿搭左腿,手一唤,优伶门谭花给他腿上便放上一把古琴,但是众人看去,那把古琴没有琴弦。 正纳闷间,这琴音客从怀里掏出一物,八条腿的大蜘蛛,抓在手里,将蜘蛛屁股贴着琴面,一缕缕走线般划过,不一会,七根琴弦配备完毕。他试音调乐,“铮铮”两声之后,美音妙曲响起。 沈西樵看得新奇,这蜘蛛丝有这么大劲头,怎么只有两头粘琴面,中间粘不上。 起段前奏之后,柳碧、衫然月、陶小羞、谭花竟现场随曲起舞,越跳越娇媚。 “哼!”这时满屋之上,有人大哼一声,正是王安石,只见他哼了一声后,嘴中念道:“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当念完这词上阙,王安石看了看这满桌佳肴,又看了看舞女弄姿,接着念道:“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曲。” “也好,若不是你们这般声色靡靡,我王某人也不能将这《桂枝香》词补齐。”念完这首词,王安石说道,然后闭目养神起来。 沈西樵听得新词,心内仰慕,心想这比小山叔的虽然用词简单,但是格局见高,端的是朝中重臣所思。 待舞曲将闭,琴音客一转音调,是声音转高,不再莺语燕啼,而如刀枪拼争,斧钺削砍,乒乒乓乓、一会儿急、一会儿徐,一会儿是急上加徐,徐中带急,反正常人听来能听吐,简直不堪入耳,毫无规律可言。 “哎,咱撤吧,这老头子估计是饿过了劲儿,再给他热两个窝头去?”屠大勺碰了碰储大料。他们前脚刚一出屋。 这屋里就似有抽泣之声,大家看去都是一惊,死生伉俪那男的竟然低头抽泣。 时候到了,周暮秋心里琢磨,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光滑的石头,对死生伉俪说道:“老兄,佳肴难下咽,窝头却好吃,你再尝尝这石头,不知比你那窝头还要鲜美多少倍!” 第五章第三回完结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石头好痴 http://.biquxs.info/

死生伉俪那男的接过石头,仔细观瞧,只见那石头表面一闪,显现出一段景色,景色中是,死生伉俪那女的面带微笑,踮足观瞧,不时撇眼,看看这男的,嘴中开合,似乎说道:“不尽,常不尽啊,你此时可否醒来一刻,与我同观呼?”只是不长的时间,那女的又被旁人挤过,终于不见面貌。 “妥妥,妥妥,萧妥妥啊,你怎么如此狠心,让我多看你几眼也好!”死生伉俪那男的,手中紧握这石头,恨不得把这石头攥出水来,竟自痴迷道。 看到石头中想见之人一闪而过,那男的又赶紧用衣袖不断擦拭石面,头几乎贴到石头上,但哪里还有画面半分,一着急,竟然当众抽泣起来。 慕小聊、浪色王隔着那女的,不知道那男的看什么,沈西樵隔着只狗,倒是能看出个大概,站着的其他人等有的凑近来看了看,那男的全然没有理会。 “死生伉俪,常兄弟,石头可还对味?”坐在对面的周暮秋言道。 “常兄弟,大兄弟,常不尽!这石头还对胃口?”周暮秋看他没反应,又大声道。 “对,对胃口,不是,不是,感谢周老员外,感谢周府上下,我,我是感之不尽!”常不尽抬起头,擦了擦眼睛,看了看周暮秋,又看了看众人说道,“能否,能否再将刚才那画面再,再让出现为常某一观?” 周暮秋早知道他要这么说,已让堪不准走过去,堪不准到了常不尽身后,拿过那块石头,嘴中起咒,然后慢慢道:“常兄尽管看吧。” 常不尽一把夺过石头,是两眼紧盯,再不理旁人。 “也是个痴情的人,有男人能及他万一就不错了。”说这话的是慕小聊,她扭头看了看浪色王。 浪色王动了动身体,胡噜胡噜嘴,没有作声。 周暮秋看了看他们,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竹筒,扔给堪不准,堪不准双手接住,顺势将右手那个竹筒只用拇指一弹,盖子飞出,接着送到慕小聊鼻前,慕小聊被这极快的一幕弄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这竹筒中的气息已然吸入鼻中。 浪色王赶忙去用手去挡,却听周暮秋说道:“这位浪色王朋友,还是稍等为妙,全是一片善意。” 那慕小聊吸入竹筒气息,又听得堪不准在耳边道:“如意如求,分身遁变,捕风追浮,解形从中……”,堪不准念了个《解形分身咒》,这《分身咒》原本是用来自己分身无数,以一敌万之用,此时堪不准将其用在慕小聊身上,并额外将《解形咒》掺加其中。 法咒一出,加上竹筒内的“分身解形炁”的作用,岂是鬼魂所能抵挡,只见慕小聊的身子微晃,明暗交错,就在明暗交错间,大家看到,另有一个女子身形与慕小聊重叠,并逐渐清晰,慕小聊一个恍惚摔落座椅,而那女子看到,赶忙去扶。 “落落,这,你们这是做什么!”浪色王厉声道。 众人看得分明,眼前出现的这位女子,美丽不可方物,别说剔骨王此时看得竟用剔骨尖刀往自己胸口划拉,胸毛都被刮下许多,自己浑然不觉,就是正自凝神的王安石,听得嘈杂,挑开双眼,也是多了几分凝盼。 “哎,你别喝了,那屋子又窜出来一个天仙,比慕小聊还受看!”院外众食客有人眼尖道。 “我高了,难道你也高了?莫说人间,就是鬼界,岂有这种所在?”这人说着,不屑地瞟去一眼,竟然就这一下,含在口中的猪肉再也不嚼,猪油和着口水顺着嘴角直往下滴落,半个字也不再吐出。 “呵呵,不要在寄居她魂之内了,想来,这样不更好?来,姑娘,赶紧把这竹筒内的气息闻一闻,还得真魂,从此不要受这躲藏之屈。”周暮秋说着,冲那姑娘指了指另一个竹筒。 “这,这是?”初落落疑惑。 “姑娘,这是你所需的还阴气,刚才那是“分身解形炁”,用得莽撞,还请姑娘见谅,赶紧服了这还阴之气,固住你这魂魄,免得永久寄魂之下,终非长久之计也?!”周暮秋答道。 这初落落扶起仍有些晕眩的慕小聊,她又看看浪色王。 “员外,你说她吸了这个,以后就不用再依附她人,当真如此?”浪色王不信。 “当真如此,她原本是阴中之阴身,如若不服这气,她不是依附魂魄,就是要依附阳身之躯,偶尔出来可以,但长时间独立游移在外,只能消散自己,终将殆作虚无……”周暮秋道。 “姐姐,你就服了它吧,以后咱们也能时时见面,只是你莫扔下我就好。”慕小聊托着腮慢慢道。 “傻妹妹,现在说这些作甚,几时我要扔下你的。”初落落嗔怪道。 说着,她又看看浪色王,浪色王虽说能勾蜂引蝶,弄花驱草,但是在这道家眼前,无半点机灵使就,听明白人家大概,知道这是为初落落着想,也就依得如此。 浪色王点了点头,注目着初落落。 初落落一看,这在意之人尽皆同意,何必执拗,打开剩下的竹筒仰鼻一吸,瞬间,初落落人形更实,要形体有形体,要姿态有姿态,宛若人间活人。 “哈哈哈,这就对了!”周暮秋仰身一笑。 浪色王看那初落落的确不同以往,唇色发丝比之前不知清晰多少,不禁双手握住初落落,更感觉不似以前冰冷温度,仿佛来世重生,一时百感交集,无语凝咽。 看到死生伉俪中的常不尽目不转睛盯着石头,再看浪色王、初落落四目相对,再无旁人,周暮秋此时看了看那金乌犬,一抬手,“嗯?”,没人支应。 他向逢空空指了指,逢空空赶紧捅了捅剔骨王,剔骨王这才缓过神来,赶紧又给金乌犬添了一块骨头。 周暮秋又看向沈西樵,沈西樵此时正看那初落落,也是如见天仙,心想,慕小聊已是世间唯一,但只是在初落落未现之前,现在又出来这么个仙子,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美人窝里更有美人。 “啊哼!”周暮秋大嗽一声,“西樵,西樵啊!” “哎,哎,老员外,有何吩咐?”沈西樵赶紧答应。 看见沈西樵有了反应,周暮秋从袖口取出一本册页,递予沈西樵,沈西樵接过一看,册页封面四个字“小山诗集”,“啊?我说这许多日未曾寻得,原来在这里。”沈西樵心想。 “多,多谢,多谢周老员外!”说着,沈西樵将这《小山诗集》接在手中,翻开看去。 此时,周暮秋绕过王安石,目对琴音客,又掏出一张宣纸,递给于他,琴音客本是散淡之人,随手接过,但已不能自持。 “了若散?了若散!”琴音客看到册页封面所写,如同嗷嗷待哺之婴儿见到乳娘,连客气之举都忘了,也是脸贴琴谱,不顾他人。 看到诸位皆有所钟,周暮秋最后将目光看向王安石。 “荆公,荆公!”周暮秋双手扶桌,对王安石郑重道。 王安石虽感觉在梦中,但是眼前一切,不比现实更有情,简直人间是不曾,只有梦中闻,但这似梦非梦,也不好一概而论,赶紧抱拳打喏道:“这位官家,唤我作何?” “好说,好说。”应诺着说完,周暮秋又从怀中掏出一纸,递给王安石。 王安石接过一看,念道:“夫天下之治唯先置民,而此‘置’非彼之治,是为以‘置’达治也。‘置’分‘身置’、‘心置’,安家立业视为‘身置’,乐享其中视为‘心置’,若夫只重‘身置’,不重‘心置’,则社稷毁累矣,若夫只重‘心置’,不重‘身置’,则社稷难有为矣……适逢府中添新宅,遍观书、画、像、舞,听得虫唧之语……此乃‘心置’……心又分……大丈夫应为国效力,以求‘置民之身,置民之心’也。” 读罢,王安石再看落款,写着“一字探花郎。” 半晌无语,忽又猛然道:“该当如此,该当如此,此开我七窍之通,治国亦当如是之安‘置’,不过,此文之意,‘心置’、‘身置’并重,某以为,此当因时而论,因势而异,目下定国方初,自当‘身置’重于‘心置’!”说罢,会心一笑,“梦得其所,梦得其所哉!拿酒来,拿酒来,不是老夫梦中眠,何来此番灌顶言!要个痛快!” 听到王安石叫酒,哪个敢怠慢,谭花快人快脚,速速取来一坛好酒,忙给王安石斟在杯中。 王安石平日里对酒菜饭食不甚要紧,如今舒畅,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谭花又是给其一个满杯,王安石又是喝个精光,两杯过肚,食兴渐起,不似以往,一筷子一筷子夹那盘中美食,嘴中连连称道:“快哉,快哉!” 见桌上这几位各得其所,各有所爱,周暮秋一举杯,对众人道:“各位,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说着,周暮秋举起眼前酒杯,先来个举杯而尽。 第五章第四回完结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嘿哈乖哎 http://.biquxs.info/

“热腾腾的大馒头,上席喽……”周暮秋一饮而尽,储大料和屠大勺端着一大屉馒头从外而进。 “嘿,不许厚此薄彼!”看见冒着热气的大馒头,屋外众人道。 “来,想吃尽管吃……”说着,储大料、屠大勺抓起屉中大馒头扬撒院中众人,带着热乎气儿的馒头熏暖得人们抻手来抢,好似争抢花魁扔下的绣球。 而屋内在座诸位,却是对馒头之声充耳不闻,各自深度浸淫于自我世界中。 “大料,大料兄弟,过来下。”周暮秋唤着储大料。 储大料见周暮秋叫他,忙凑到其身前。 “来,拿一把花椒出来。”周暮秋道。 储大料心想,嫌我调理的味道不够?疑虑地从怀中掏出一把花椒。 他刚一掏出,周暮秋“啪”地一声,顺势拍储大料的手,花椒顷刻向着饭桌扬撒开去。但扬撒开去的花椒并没有落得桌上,而是悬浮空中。 “成也!”周暮秋心道,接着,他屏气凝神待观。 但见,那粒粒花椒稍微停顿,转而聚集在一起不断变化。 周暮秋看到这一变化,又前倾了下身子,更是聚精看去,好似要把一粒粒花椒的前世今生都看清楚一般。 那粒粒花椒微微一转,面对慕小聊、浪色王、初落落出现“哈哈”两字。 紧接着,面对死生伉俪出现“嘿嘿”两字。 在金乌犬面前,出现个“乖”字。 到得沈西樵前方,出现“呵呵呵”三字。 这些花椒又转向王安石,出现的是“罢了”二字。 等到得琴音客处,只出现一个“哎”字。 “哈哈、嘿嘿、乖、呵呵呵、罢了、哎。”周暮秋嘴中随着变化小声而念,等得这几个字出现完毕,那些花椒是“吧啦啦啦”掉落一桌,撒得满盘菜品皆是。 “哎呦,毁了这盘子美味了!”储大料看到花椒撒遍菜品,干忙用筷子去挑那花椒,并不禁惊呼。 “且慢!”周暮秋赶紧用手去拦阻储大料。 “员外,你做你的法,莫毁了这桌子菜,看看这吊汤,已然是没法吃了。”储大料抱怨道。 “是啊,员外,这是伙夫门的用心之作啊!”逢空空、剔骨王、屠大勺也是对此忿忿道。 “哎呀,你们不知,你们不知,你们不知,几年了,就今天成也!”周暮秋大声喝道。 周暮秋这一大声呼喝,倒是惊动开座位上的一干人等,浪色王、初落落是四目也不相对了,死生伉俪常不尽将视线离开了石头,沈西樵也合上了诗集,王安石纳闷这话什么意思,琴音客离得最近,猛听呼喝,甚至哆嗦了一下。唯独那金乌犬,只是抬了下头,然后继续大啃特啃那骨头,霎时间,屋子里就只有金乌犬“黏黏糯糯”啃骨头的动静。 看着大家反应,周暮秋自感失态,干咳两声,语言和缓道:“诸位莫惊,刚才是我周某乱了分寸,只是几年来,每年具饭,只为能看到些感应,如今终于看到,但又不明所以,更加糊涂,想来都是枉然。还请诸位万万见谅。哎……” 在座的几位,除了王安石,都是一头雾水,心说看到什么感应了这是。 那王安石心情愉悦大口吃嚼,看到了花椒成字,但他就是认为这是梦中,一切都是虚幻景象,醒来就好,对这种事也不言语。 “什么感应?”这时,沈西樵问道。 “是啊,老员外,这饭菜好说,还请直言,也不枉我们因缘得见。”常不尽道。 “哈哈、嘿嘿、乖、呵呵呵、罢了、哎。”周暮秋看着他们,又将刚才的字用嘴重复了一遍,没说一个都面对所应之人。 那几位一听,又心想,这不问还没事,问了这么一句,老员外莫不是疯魔了。 堪不准见周暮秋这么直言,更是让人不明所以,抢来话茬:“适才确实这满桌花椒悬空组成这么几个字……” “那又是何意?”沈西樵按捺不住道。 堪不准看他一眼,又看着大家的疑惑表情,接着道:“诸位有疑问,这再自然不过,先听贫道把整个说完再问不迟。” “呼……”堪不准长呼口气,继续道:“诸位中,有人参加过此具饭。”说着,他把眼向慕小聊瞟了一下,慕小聊会意,点了点头。 “今年具饭不同以往,叫来无曾街上下,这全是因为往年一无所得,今年无论是否有那珠子,都可尽皆来此,通过参观游园,触发一种通感,从中进行遴选,以便选得这坐上之人,你看这金乌犬,不就是院中那几位的启发才被选坐在此吗?”堪不准道。 听堪不准说到这儿,众人明白了些。 堪不准又道:“我这三味激发法,倒是起了些作用,这里面也是有机缘在此,若不是逢空空他们驱龙到此,也真成就不了这临时想出的三味激发之法。” 停顿了一下,看着大家都在注意听,堪不准又道:“这第一味,或者说第一层,正是那龙将杂味去除,独留饭菜之味,这是模仿自觉境界;第二层则是让那龙喷吐增鲜气味,让这些个食物更异常鲜美,荤食更是鲜若复活一般,这是模仿一种觉他境界,而正是这一层上,那方开正说得好,选了这金乌犬在座;此后,第三层本意是模仿觉行圆满,可能由于一些原因影响,反倒是不见效果,不过,好在这位小兄弟,用巧妙方法化解开来,才能够将大家这么有说道地安排一起。”堪不准又看了看沈西樵。 见堪不准看自己,沈西樵终于又问道:“那我们在这里究竟是要干啥?” 这句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都是不住点头。 “是啊,这不就是要通过再次激发你们的情感,令感应出现,才知道吗?”堪不准道。 “欧,你是说,将每个人最想要的东西给到,以此触发情感,化情为境,才好知道?”沈西樵说道。 “正是,你不是喜欢诗词吗,看到《小山词集》不就沉迷其中?不过,这本词集确要再过一阵子,等你专注了伙夫门的功夫才给你的,老员外是将他时刻放在怀中的,只是今日得见你能就座,索性给你也合时宜。”堪不准道。 明明是诗集啊,沈西樵又看了看封面,嗯?刚才还是诗集,怎么现在写的就是《小山词集》?他这么看着,也就随着小声嘟囔出来。 “那是你刚才看花眼了,或者是被什么东西所扰了心智,你师父写词,难道能是小山诗集不成?”堪不准反问。 是啊,沈西樵心道,这么个大疏忽,当时不知道是怎么了。 堪不准又望向慕小聊他们道:“小聊,你疑惑我们怎么知道你体内还有一人是吧,这不难解答,全因那宿影石,你在那石前总是虚虚晃晃,我和员外就知道你有更阴之魂所住,现在如此脱离出来,不是正和你们心意?” 慕小聊想,原来如此,不过不是正合我意,是正合他们一对儿的意。 “常兄弟,你眼前这石头就是宿影石上的一小块,特意为你弄的,想来,你们夫妻二人怕是许多年来不曾见过彼此活着的面貌。”堪不准道。 “这大恩大德,常某怎一个谢字好说,若是有何需要,但说无妨。”常不尽拱手道。 “小小事情,何足挂齿。”堪不准应完,又看看王安石。 “这位朋友,你要感谢这位员外,刚才你看的那些话,本是我要弃掉的,全是周员外念其是用心之作,拾得起来,这才能因缘际会,竟然再次将一张考卷给到宰相来看。” “多谢二位!”听完,王安石向二人谢礼。 “不过,这位道兄差异,王某不曾是宰相的。”王安石又追了一句。 “是了,是了……”堪不准自语。 王安石心想,自己也真是,反正是个梦,什么是不是的。 堪不准对王安石说完,又向琴音客看了去,二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也不曾说什么,想来都知道对方表达,何必多言。 “现下,我已将经过大致道出,只是目前棘手在于,刚才那些个花椒组字,实在不明就里,难道是玩笑不成?”堪不准道。 “刚才我正在看这词集。”沈西樵翻开那词集说了一句。 “呵呵呵。”堪不准立刻模仿那组字学道。 “嗯?堪师傅,你这不是嘲笑我吗?”沈西樵道。 嘲笑?堪不准心想,是啊,这不就是嘲笑你呢吗,“嗯,我只是学刚才那组字中表述,并非嘲笑于你。”堪不准回道。 “可是那组字就是嘲笑我。”沈西樵接着说。 “哎,就算嘲笑,可是到了狗、琴音客、宰相这里,有分别是个‘乖’、‘哎’、‘罢了’。”堪不准说道。 “那就不是嘲笑,‘乖’是勉励,这‘哎’嘛,一时想不出来。‘罢了’也就是无所谓。”沈西樵说完,大家都知道了几分,‘乖’自不必说,这‘哎’,其实就是叹气,失望,只是大家都不好说出,他们对王安石不太有感觉,认为人家是个当朝重臣,已然如此,再怎么还真是无所谓了。 “想来对我失望吧。”琴音客此时自言道,“究竟不知是何人对我如此。” “目前没有头绪,实在不好说,您还是不要如此。”周暮秋在一旁劝慰。 堪不准心想,这还真无法说,能穿透这瞒天造时出来的本就子虚乌有的“甲丑”日,并产生感应,恐怕只有佛陀可以了,如果佛陀叹气,那这怎好语之琴音客,还是不说为妙。想到此处,堪不准道:“这也许是大家内心之神的感应,对各位的一种劝勉,只是各位专注得调动本心,才能调动内心之神,如此反应在花椒上,并从中获得信息。” “那也许是琴某老了吧,这把年纪才得见《了若散》,估计是内心的叹气。”琴音客如此安慰自己。 “周老员外,王某有一事相求。”王安石忽然道。 “但说无妨,何来一个求字。”周暮秋道。 “我这‘罢了’可不能罢了,我想会会这文章的主人,不知在不在这人群之中?”王安石道。 “这有何难?”周暮秋说完,让屋中陶小羞去唤,陶小羞步出屋外,大叫一字探花郎,众人中一部分已是深醉,另一部分人划拳饮酒,全然不理会。 陶小羞凭着记忆,快步走到写有一字探花郎名签的座上,只见座位无人,四周之人皆醉,她仔细看那座位,除了一个打开的竹筒外,再无他物。 陶小羞只好拿起竹筒和盖子,来到屋子中,举给周暮秋等人看,待周暮秋和堪不准听陶小羞说得,再看竹筒状态,尽皆叹息一声…… 第五章第五回完结 第五章 高朋满座 天数有安排—牛鸣醒魂 http://.biquxs.info/

坐等会一会文章作者的王安石眼见周暮秋面露难色,随即问道:“敢问周老员外,是否有些难处?本意就是看一看本人,若见不得,也无甚要紧,员外不要作难。” “哎……恐怕真是见不成了,不仅你见不成,我们也都见不到他了。他已,已然转世去了……”周暮秋叹气道。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唏嘘不已,王安石尽管以为自己在梦中,但是听得转世言语,也是些许感伤,“哎,罢了,罢了……”一句长叹,嗯?他自忖,这“罢了”是哀叹别人,刚才对我所现的那些个花椒组成的“罢了”难道是哀……哀叹我?或者是预见到我要说这几个字? “我言人罢了,人何不谓我?难得梦中人,醒来怎非梦?”王安石想着这些个奇怪的境遇自己嘀咕。 “这轮轮回回本是天道,早早晚晚终要这样,谁也躲不掉,随他去吧……”堪不准像是对王安石说,又像是对大家说,边说着,他就取过那只竹筒,用右手、食中二指伸进筒内摸索。 “下震上?上?嗯?”堪不准寻思,这里面有卦象,但是莫非缺少一爻。 欧,这就对了,他又捏着竹筒看了看外观,这种筒恰好是中间有个竹节,“原来此爻在这里。” “员外您看,这是下震上兑,乃是个‘随’卦,想来这一字探花郎转世若为人,以后稍加努力可以是个幕僚之类,若转世为畜,比如是狼,也不是头狼,也是个跟随的从狼。”堪不准对周暮秋道。 “哎呀!他……他怎么此时吸这气息,这本是造出来的虚无之日,恐怕他要不断轮回也!”猛地,堪不准抓头大叫,“甲丑日转世,谁能认得他,没人接管,他也许就在六道中须臾轮回。” 大家一听,什么须臾轮回,众人中有人随口说出。 “须臾轮回就是永不成形,始终胎里轮回。”堪不准道。 大家又都双目互望,不明就里。 “打个比方,好比有人转世为人,然而刚一投胎到母体,稍一落脚,就转瞬又逝,也许到了什么鸡狗猪羊的胎里,刚要入胎,就又到其他道中,反正就是如此即逝,终不能成形。哎……”堪不准又解释道。 “那可如何是好?”这时,沈西樵忍不住问道。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何是不好吧……”沈西樵一听堪不准这么说,脱口而出道:“既然如此,那你干嘛不提前写个警示啊?” “哎……这谁会想到,就跟你现在屋里坐着,酒席吃着,谁会想到你要自杀?”看不准反问。 沈西樵心想,也是啊,现在就是自杀,谁能想到,这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嘛。 诶?不对,沈西樵又想,可一字探花郎那不叫自杀,那叫重生啊。 “可是,一字探花郎那叫重生啊!”沈西樵又道。 堪不准一听,心说这小子真麻烦,说的话总能噎我个跟头,“嗯,也对,生生灭灭,生即是灭,灭即是生,此生彼灭,此灭彼生,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不过,不过那也不能想到,吃吃喝喝中,他却要此灭彼生。”堪不准言道。 “好一个此灭彼生,就是在梦中,也不枉这一梦。”王安石听得,忽然出此一言。 “都别生生灭灭了,这火都快灭了,亏了我又添了点儿柴,这不又生起来了。”说话的是门外而进的李木柴。 “屠大勺,快去看看你那最后一道菜,不添柴都快凉了。” “哎呦,还是领班心细,我这就去也。”听得李木柴提醒,屠大勺一闪身,奔出屋外,直向厨房而去。 知道这顿饭还没完,众人又随意交谈,相互琢磨那些个“嘿嘿哈哈”到底啥意思,慕小聊说是佛的旨意,沈西樵插话否定道,说佛才懒得管这俗事呢,慕小聊又说那就是神,沈西樵又说这些个法力高强的都不会理咱们,说的慕小聊频频向他白眼。 死生伉俪常不尽虽说是类仙界的人物,但终究道行不够,也是不能参透,可他想不大明白也就不说,不像这些小孩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初落落半天没吱一声,忽然想起,这半天,连个谢字都没说一下,先自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起身,双手交叉而握,放在右腹部微微一蹲,向周暮秋和堪不准分别道了个万福,“小女子刚才实在失礼,这大恩德先行谢过二位,只是,只是怕这恩德无以为报,实在羞赧。”说完,常蹲不起。 “说甚么话,举手之劳,何以言报,快快请起,你这刚刚恢复,不要如此劳累便是。”周暮秋示意她赶紧坐下。 经过这一阵恢复,还阴气已经游走初落落周身一遍,气息游走到处就落实一处,待内外游走完毕,初落落此时已和一般鬼魂无异,加之脸颊绯红,惹得众人不免多看几眼。 琴音客也在其中,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赏美之情更是如此,别说男的看见这等面貌款式的不由自主,就是女子也难免欣赏。 “柳班儿,这女子要不入得我们优伶门可好?”衫然月小声对柳碧说。 “行,那你就另寻他门吧。”柳碧气道。 “小气,看到人家漂亮,就嫉妒!”衫然月吐了吐舌头。 “嫉妒什么,她来了,别说你,我都要另寻他门,她自己就能成立一门!”柳碧道。 “啥门?” “嫉妒门呗,还能有啥门?” “哈哈,还是嫉妒。” 琴音客看看初落落,又听得在旁的二女小声嘀咕,取来古琴,“铮铮噌噌……”响起一曲,曲音时而如三月花间漫步,时而似秋雨落上肩头。 众人听得心里极其受用,将刚才那些个烦恼思索都暂时放到了一边。 沈西樵心想,来时到这山水间,遇见紫衫姑娘她们,感觉就是春风一般,然后忽然到得茅屋,接连着七里八叉地就到得这么一处所在,然后就是遇见个大蛇,还稀里糊涂让我给变成了龙,这又与一堆神人鬼怪坐在一起,现在又好像到得那山水间,与师傅谈词说赋,哎,这不就是轮回吗。沈西樵胡思乱想着。 “来啦!来啦!这每年具饭最后一道大菜来啦!” 正听得琴曲,一句话,打破了意境。 “你这大勺子,几时能雅些?”谭花怪罪道。 “哑,哑,哑啊,为了这道菜我是忍受烟熏火燎,我这嗓子都熏哑了,你还不领情?”屠大勺托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摆满了一个个小汤盅,咧嘴道。 “大勺,今天做了多少?”周暮秋发问。 “员外放心,这屋子里的每人一份,无论站与坐。”屠大勺回应。 “不够,不够,今天不同以往,今天连同院外那些人,也每人来一份可好?”周暮秋又问道。 “这?恐怕不够?”屠大勺难道。 “什么不够?材料不够?”周暮秋问。 “不是,不是,只是时间怕不够!”屠大勺说道。 “时间足够。”堪不准补完这句话,又向各位道,“待贫道去去就来”,说着走出屋去。 “堪师傅莫急,用了这个再去。”屠大勺对着堪不准的背影说。 堪不准哪里听得,大步走出院落。 “那就各位先用着,待我再弄来。”屠大勺又对屋中各位道,然后冲着伙夫门其他人看去,示意都去帮忙。 莫说伙夫门听到这句话要帮忙,就是其他各门人等也自报前来,否则这许多汤盅实在难以做得。 “多谢各位,今日这最后一道菜,我想与众人同食,还请各位再受累一番。”周暮秋道。 说完,大家都是还礼示意不要客气,继而立刻行动起来。 “几位先去厨房门口等待,待我补充些食材,妥帖先期加工好,再忙不迟。”屠大勺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行,就让你当回总指挥,我们的大总管!”谭花笑道。 众人也是捂嘴而笑,只有储大料更是窃窃,一众人等走出屋去。 琴音客被这一打断,又结合刚才一番言笑,另奏出一首古怪的乐曲,里面似乎有人说笑,又有人嗔怪,嘻嘻哈哈一般,只为大家打发时间。 “哗啦啦……”厨房里,一勺上汤浇满小盅,“碧月羞花,这碧字也不对啊。”屠大勺叫那优伶门四女,又自琢磨道。 “你家女人用关闭的闭啊,我这是换字不换音。”柳碧道。 “我家,我家就我一人,闭不闭都行。碧月羞花,你们就负责将大家浇好汤汁的盅子放到屉上,免得时间长,放凉了。”屠大勺一边自己浇汤,一边对四女说,一边又现场告诉丹青门赛羲之、妙横生以及豢宠门叶虫秋怎么浇这上汤。 伙夫们其他人则是忙添柴的、忙配料的,帮忙进行料理。 盅子眼看不够用,雕凿门、营造门兄弟想出一法,营造门众人随地捡得拳头大石头,交与雕凿门乔大凿、茹念痕,齐啦咔嚓,乔大凿手到凿落,只在石头中几下,就出现个石窝,茹念痕再紧接着用精错里外打磨几下,一个石头盅瞬间完成,尽管这临时石头盅比不得先前那专用之器,但自是一番古朴。 大家伙儿逐渐分工明确,速度加快,眼看着汤盅数量增多,屠大勺忙令谭花跑去告知员外,众人食份眼看将得。 谭花到堂屋禀告完成,就听大院之外传来“哞……哞……”牛叫。 堂屋里众人也听得分明。 “这牛叫是你安排的?”周暮秋看向堪不准。 此刻堪不准已回来多时,赶紧回话道:“员外,这正是我安排在外的牛,这是醒魂鸣。” “就是鸡鸣呗,为啥不用大公鸡?”沈西樵快嘴问道。 “这里几时有活公鸡,鸡鸣魂飞散,当然要用牛啦!”堪不准解释。 “哞哞”之声此时又响,传入座位上众魂魄耳中,微微晃动着,大部分已深醉的魂魄们破梦而醒…… 第五章第六回完结总第五章结束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宴罢送客 http://.biquxs.info/

一个醋钵大的拳头渐渐伸得开来,直直杵在身后一个女子的肚子上。 “啊?泼皮!你个无赖泼皮!吃饱睡足戏弄人家!”这个女的被拳头一杵,惊醒忙叫。 “阿……哈……嗯……舒服,舒服啊……啊……哈”哈气连天地抻了个懒腰,正支棱着臂膀,听得身后惊叫,这个魂魄赶忙扭头看去,“切,老子舒展舒展,惊慌什么,谁稀罕你这身子!” “你说什么!?老子稀罕,稀罕紧甚!”那女的旁边一个魂魄的此时挥拳道。 “稀罕,稀罕,稀罕,你稀罕关我甚个鸟事!?”这个魂魄还嘴。 “都息怒,息怒,搅扰别人清梦!”又一个魂魄眯着眼睛道,“嗝儿”的一声,他又腹部一颤,打了个饱嗝。 随着牛鸣不止,加上两个魂魄互相还嘴之声不息,台子上的魂魄们醒得更是迅速。 周暮秋眼看这院中魂魄加上单独那四位都已醒来,步到院中,对着诸位握拳道:“承蒙各位赏光,目今终得此果,实出众贤者之力。窃想之,自那具饭之初,忽忽数载已,原是老朽愚钝,耽于取精,忘忽精出于众,群策群力之效,岂是一人为之?再谢各位!还误怪具饭之草草……以……” “老员外,就别跟我们官话了,我们也听不大懂,这旁边还有个翻译,听得聒噪……”一个魂魄不耐烦道。 “是啊,是啊,老丈,老员外就直白说吧。”一堆魂魄道。 “嗯,嗯,老朽我,嗯,老头子我是要说,汪载子谢过!不亏嘴子瓢儿,各山子供哈,串山子走哈,爷们儿,娘们儿念不啃,不误招子则个……”周暮秋这一路切口刚要下说,被个声音打断,“员外,我们是说,您就正常说话,这怎么又弄起黑话切口来了?”一个魂魄说。 “这老头子还会咱们江湖黑话?”又一个魂魄小声道。 “哎,我给大家按照老员外的意思学学,就是各位老少爷们,大娘们儿小媳妇,感谢大家来吃饭,不要责怪饭菜简单,酒水粗陋,现在,我看到了结果,都是大家的功劳!”一个魂魄站起来充当了翻译的角色。 “是吧,员外,是这么整的吧?”学着,那魂魄又冲周暮秋道。 “对,对,是这个意思,还有就是,下面尚且有个末道菜,为大家奉上。”周暮秋对众人道。 那人又要学,被台子上众人拦住,“别学了,这话都懂,就是还有个吃食。” “是,是,那就上菜!”周暮秋一挥手道。 挥手之间,储大料也是一挥手,又莫名出来一众男女,为众人摆那汤盅,其时,这汤盅已是准备妥当,储大料挥手之间招得人至,与之前无异,众男女源源不断,很快每人眼前摆好汤盅。 汤盅摆上,有人掀得盖子,顿时满院香气四溢。 “蟹黄儿羹?”有人说。 “我看不是,蟹黄儿羹哪有这么美的味道。”一个人更是早就舀来一勺放在口中,不住摇头回味道。 看众人已自动来吃,周暮秋道:“各位慢用,此次具饭到此结束,饭后还请各位待那金乌犬引路返回即是。” 众人都是听得一应,又继续品那汤盅味道。 堂屋之内众人,等周暮秋说完话回屋就座,也同周暮秋将眼前这汤盅食下。 确实鲜美异常,不是人间吃食,沈西樵吃得一口,再看汤盅之内,莹莹明明,似是蛋羹,又似是蟹羹,但肯定都不是,因为这味道太独有了,也吃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好吃,索性一口一口吃个精光。 其他各位也是同样感觉,很快,大家都不言不语,吃光了汤盅。 “好的很,看来我这手艺还能伺候各位,吃到不言不语,只见盘干碗净,这是厨艺大境界,哈哈。”屠大勺自己兴奋言道。 “吧嗒。”周暮秋食完,把那汤匙往那桌上一放,起身道:“诸位在座,目今是这种结果,老朽是没个计较,现下,在这甲丑日中,应是神鬼不知,此事也是诸位自知便是,色生香味触法……”说着,周暮秋扫看在座几位,“各位既然因缘凑在一处,绝非偶然得之,盼日后多想彼此,有所干系之际,自能贯通其理。” 说完,周暮秋示意堪不准说给大家来听,堪不准走上前来,一一发给慕小聊、初落落、浪色王、死生伉俪常不尽、沈西樵、王安石、琴音客一小张纸片,然后他摸了摸金乌犬脑袋,对着沈西樵说:“就不给它了,它跟着你即可。” 大家一看,上写着五个字——《道同传音咒》。 堪不准道:“如若彼此联系,念咒即可,在念后读出人名,还需吞咽三次唾液,无论此人身在人道、畜道、饿鬼、地狱道,皆是念咒即知。” “其他道呢?”沈西樵问。 “哈哈哈,成神者还需用得此法作甚?”堪不准大笑道。 众人看完,尽皆将纸片藏入袖口。 “好了,堪师傅已将这感应方法告知大家,望日后互相多加联系,感谢各位赏光,老朽就不送各位了,各位慢走吧。” 众人听完,纷纷起来感谢老员外用心邀请的美意,许诺自是多加联系。慕小聊、初落落、浪色王随队伍去等金乌犬带路,回那无曾街,死生伉俪常不尽带着老婆萧妥妥自有归处,琴音客比较方便,在院中,有他住处。 沈西樵刚要走,被逢空空一把按住,“你往哪里走,一会儿收盘子收碗,打扫厅堂。” “是。”听得逢空空命令,沈西樵点头道。 王安石起得身来,却不知脚往哪个方向迈。堪不准一步上前,轻轻按住他肩膀道:“宰相不忙,待贫道送你。” 说着,他把王安石那字迹搁在左手,右手指点其头上正中百会穴,立刻起个《送魂咒》,这王安石本来就是请得其中一魂,送魂也是如此。这边念着咒,那王安石逐渐虚化,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见把王安石顺利送走,堪不准托起金乌犬,放到院外众人之前,一拍狗屁股,金乌犬仰头带路,引送众人回家。 王安石那一魂魄还入身体,立刻反应,激灵一下子,双眼猛睁,在床榻之上醒来。“果然是怪梦一场!”王安石呆睁双眼,一动不动,不停回想这一夜之梦。怎么感觉都很真实,但他就是认为不过还是一梦。 他看了看滴漏,又看了看窗外明月,“嗯?感觉还是子时啊。”王安石自忖,这偌大一梦,怎么好似瞬间做来,时间没有流走一样。 “生生灭灭、灭灭生生……嗯,看来不灭不生!”王安石独自琢磨,他又想起梦中那篇文章,回忆着口中念到“一字探花郎。”实是为缘铿一面而惋惜。 忽又自己笑起来,“呵呵,这不可笑?梦中之事,惋惜甚么!” 想遍梦中的轮回、生灭,又想到那个士子文章,王安石心意已定。 到得第二天上朝,已经琢磨一宿的王安石将想法合盘私讲与宋神宗赵顼,陈述移风易俗、割弊立新之措,尤其对于人才选拔是重点说明,在注重才学、注重实际方面利害陈述。 神宗听得王安石一口气说完,频频点头称道。自此,一场大规模运动在神宗支持下于全国开展,此次运动就是后世所称的“熙宁变法”,又作“王安石变法”。当然,这些个事情须是后话。 人间开展变法,这洞天之地怎管甚么变不变的,一路众人仍然是陆续向那无曾街巷走去。 “逢师傅吩咐吧,让我干点啥?”沈西樵主动请活儿道。 “你就拾掇拾掇碗筷吧。”逢空空道。 沈西樵心说,这用我拾掇,你没看见储大料找的那些个男女不是在拾掇吗? 忽又想起,哎呀,我那条巨龙还没感谢呢! 说着,他跑出屋子,到得院内,冲天大喊,只消一会儿,风云忽变,从那云中蹿出一条巨龙,先前那龙完成任务,独自躲在云里睡觉,这听得喊叫,立刻现身。 沈西樵摸着龙头心想,多谢你啊,巨龙,眼下这事情也结束了,你可以回洞内自修,望你以后修成个神龙,到得天道,或是干脆脱离这些个道,独自逍遥也好。 那巨龙感知其味,知其所想,不住摇动巨尾,扫得满院饭菜之味瞬间皆无。 帮助扫除杂味,那巨龙一个回身,龙头再扭回来,又望了望沈西樵,浑身抖动,那尾巴上竟然掉落两片龙鳞。 啊?累得都掉毛了?不是,不是,这龙鳞怎么掉了。沈西樵心疼。 再看那巨龙已是腾空而去。 “还不自己放起来,那是龙留给你的。”逢空空看得,让沈西樵自留。 沈西樵看得这尾巴尖上的龙鳞,尽管是最小部位的鳞片,但也不小了,一前一后,将两片龙鳞是前腹后背各别一片。 “大料、花椒这几天念了吗?”储大料看到眼前一片闪光,再仔细看,原是沈西樵前后两个大鳞片作怪,上前找话道。 “储师傅,自从你亮了一手绝活儿,我是天天念上三万遍,对了,储师傅,你是从哪里找的这许多帮手啊。”沈西樵问。 “哪里,还能哪里,大料林子、花椒林子,那一颗颗树木不是多着呢吗?”储大料道。 欧,大料花椒精怪啊,沈西樵心想。 储大料看他眼珠子转动,也知道他已了然。 “念吧,小子,念多了都是你的。”说完,储大料自己忙活去也。 “大料花椒、干姜沙姜、桂皮陈皮、甘草茴香……”沈西樵擦一下桌子,念一句调料名称。 正各自忙活着,就听远处,噼里啪啦一声声爆竹声响,更有许多陆续刚走的众人调头回跑,一路跑,一路向院子挥手呼叫…… 第六章第一回完结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众皆自生 http://.biquxs.info/

“员外!员外!”“不好啦!不好啦!”只见远处一堆人连滚带爬折返而回,口中呼叫。 周府人等正各自收拾打扫,听得院外呼叫,拿着搌布的、握着扫帚的、提着木桶的全都跑到院外。 “何事惊慌?”储大料大声发问? “没了,没了,没了……”人群中回应着。 周府人等只听得“没了”,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堪不准本在熄坛收法,待众魂魄全部进入无曾街,就重新锁住街巷,忽听得外面嘈杂之声,也赶来看个究竟。 待堪不准赶上众人,雕凿门、优伶门、营造门、丹青门、豢宠门也都陆续赶到,周暮秋本已劳累,刚要歇息,也急忙披衣而来。 那返回的魂魄看到老员外,直入看到亲人般,“老,老员外,他们都没了……”魂魄又道。 “莫慌,莫慌,什么没了?”老员外道。 “街坊们都没了,我们快到那牌坊时,牌坊里竟自还是漆黑一片,就感不妙,忽听得前面街巷中,屋子里是嚎天哭地,传出什么都没了之声,紧接着就有鸣竹响起,想来是出了大事,这才返回求助。”一个魂魄道。 周暮秋看了看堪不准,堪不准上前对众人说道:“那漆黑一片,只因是‘甲丑’之日所致,因这‘甲丑’日实是凭空虚造,有住时之力,所以大家在周府内外虽感时辰流走,但彼地却实际没有过得须臾。” “你是说我们尽管在府中过得多时,其实外面没有时辰变化?”有人道。 “正是!”堪不准道。 “那不对啊,如若这般,那只是我们从家走出无曾街的功夫,就都没了?”又有魂魄道。 “哎,大家都别惊慌,尚且不知实情为何,不好判断。”周暮秋道。 “伙夫门、雕凿门跟我和堪师傅走一趟。营造门院内继续拆除台子,优伶门、豢宠门继续打扫,琴老年岁已大,还是休息为好。”周暮秋安排道。 “休息不甚要紧,我也和他们一起收拾庭院。”琴音客忙道。 “那琴老随意,大家各自行事吧。”周暮秋说完,随着大家奔赴无曾街。 等到得牌坊处,无曾街牌坊内侧已是站满一堆人,交头接耳,却不敢迈出街巷。 “大家但出无妨,现在还是敞开之中。”堪不准道。 “还什么出不出,进不进的,我们都无所谓了,一家老小都没了……呜呜呜,老员外给我们做主啊。”牌坊里有人哭道。 “是啊,我那口子也没了……”说着,有人拿出一个打开盖子的竹筒摊在手中。 周府人等一看竹筒,明白了些,他们不会,不会都投胎去了? “走,前面带路看看!”周暮秋扶着那人直往前奔。 大家顺着这条街往里走,只见街巷两旁房中有哭的,有人瘫坐在门口含泪自语。 “铁匠,铁匠兄弟!”路过那个铁匠铺子,李木柴喊道。 李木柴见喊人无应,推门而入,找寻房间各处,只有打铁之火燃燃,但不见铁匠半点踪影。 待他再走出街巷,看到其他人等正围在慕小楼门口。 慕小楼大门敞开,他越过人群,看到慕小聊、初落落、浪色王以及伙夫门其他人等好似围着一人。 他扒开人群,走到近前,大家围着的正是那老鸨。 “我要,我这就要去,唯一一次,唯一一次,贪癫痴再多,也是唯一一次,你们别拦着我,让我自生去吧!”那老鸨说道,“这,这是谁家大闺女,长得这么俊俏,若非如今这样,慕小楼里你是花魁也好。” 众人听得,知道她是在对着初落落风言风语。 沈西樵刚要多嘴说话,心想从来只听说过自尽,没听过自生,又一想,是了,这都是死人,死人哪有自尽之理,死后再生,当然是自生了,想到此处,又把多嘴的话憋回心中。 “先扶她起来,慢慢说吧。”浪色王道。 众人将老鸨扶到最近的椅子坐下,又倒上一杯水,递给老鸨,都等她说话。 “妈妈,你先把这个竹筒放下,喝杯水安安心神。”慕小聊说着就去她手里拿竹筒。 “躲开,谁都不许过来!”看到慕小聊要拿竹筒,老鸨紧紧将竹筒搂在怀中。 “他们现在都转世成人去也,我也,我也要自生。嗯?你们,你们怎么还在,你们不都是自生去了吗?”老鸨语道。 众人听她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什么我们都自生去了,语无伦次,莫名其妙。 “我们就是去周府具饭,你又没去,怎么如今说起我们来。”有个魂魄道。 “睁眼胡说,你们刚走就回来,岂有如此短暂具饭之事!”老鸨又道。 “这,这你是有所不知,全因这是堪不准凭空虚造的日子,我们真是过了一宿,但是在你看来只有须臾。”又有人按照堪不准的说法解释给老鸨听。 “哈哈,哈哈,什么须臾不须臾的,我这是唯一一次,万万不能错过!”说完,那老鸨以极其迅捷的手法,打开竹筒盖子,猛然一吸,顿时魂飞魄散。 啊!众人惊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没想到,拦是拦不住了,眼看着老鸨消失在众人面前。 “妈妈!妈妈!”慕小聊挥舞双手要拦住消散的气息,可哪里揽得住,一时百感交集,放声哭将开去。 “节哀……这个……恭喜,恭喜,喜事一桩,这往生者投胎,还应破涕为笑才对。”人群中有魂魄安慰道。 “恭喜?恭得甚么喜,曾经只道死别是苦?这死后方知,哪有什么生死,唯有离别才是苦也,又何为投胎转世而恭喜……”慕小聊边哭边道。 沈西樵听得,心有所会,佛说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如今爱而别离,真是苦,死是一苦,生亦是一苦,别管此灭彼生,还是此生彼灭,带来的不是自苦,就是他苦,总之这些变故都是苦。 周暮秋看得如此,也是老心一凛,纵然老鸨是这风月场所中人,但也是有情众生,难免牵累他人。 “老员外……老员外,你们快来,这里,这里简直就是竹筒开会……”大家正为老鸨魂飞投胎转世而感叹,又听得更远处,有人召唤。 顾不得这些,众人又奔向更远的前方。 这无曾街是东头有界,西边则是无尽之地,众人只是一路西奔,没有几时,就听见召唤渐烈,那呼唤之人,近在眼前,放眼开去,可不是怎地,那可定轮的竹筒堆积如山,似乎讲述着这里一群人曾经集体投胎自生。 而在竹筒堆前,死生伉俪常不尽则是不住祷告。 “老员外,是,是他们先发现的……”一个魂魄指着死生伉俪道。 “常兄弟,既然往生者如今再生去也,还请释然,毕竟这是天道伦常,谁都没有办法。”周暮秋道。 “周老员外,若别人如此,也就罢了,我是日日历经死生,天天面对离别之人,时时刻刻苦在心头,今为他人祷告一番,也是求得内心平静。”常不尽道。 大家一听,此言不虚,虽说他们夫妻二人整天形影不离,但是一死一生,一生又一死,总在被戏弄一样,离别之苦是每天必尝,也是纷纷无奈。 “常兄弟,你的心情,如果说我能理解,那是妄言,实际来看,你觉得,这当中有甚蹊跷?”周暮秋试问。 “员外,实话说,此番前来贵地,确是有私心,一味以为得心之感召,必有欣喜之变,于我们来看,则是脱离这一死一生之困。常某无福,不求共生,但求共死,起码落得个轮回与共,但现在,这局面,我与内人天天饱受离别之苦,真如永入地狱之道,长觉不如永死也。”常不尽肺腑而言。 听得这一番话,堪不准耐不住了,十分同情道:“不尽兄弟,不可如是言之,须是未到时刻,你看那万般无情众生,哪个不是不知生死,但谁又能说其没有大为?” “怎讲?”常不尽挑眼道。 “好比那酒曲,眼不识得、耳不听得,心不领得、意不会得,此是无情之物,但若无无情之酒曲,何来这惹情之飘香百酒?”堪不准道。 “是啊,是啊,周府的酒是真香,令人回味曾经人间之情。”有人插话道。 “你是说,即便如我这般,时刻不论生死,但也有用到之时?”常不尽问道。 “正是,正是,常兄弟莫要为眼前之苦而苦,谁能说只能因此沉沦,而难再有所作为?”堪不准道。 “哎……师傅的话,确实宽心受用,但你非我,焉知其中之苦难,不过,这番话,常某谨记心头,还是如屋中所言,若是以后用得到我二人,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常不尽一个拱手。 “好,那我也就不客气,来到此间,常某和夫人其实层级高于我们众人,是类仙界所属,这不错吧?”堪不准问。 “是,他们就是,我就是他们打死的。”人群中又有人道。 常不尽看了一眼这人,低下头来道:“哎,还望这位兄弟恕罪!” “现在看来,没啥,没有你,我怎么来到这种好地方?”那人又道。 常不尽听来,无法再说,又对堪不准道:“这都是旁人谬赞,哪能做算?” “非也,先生与夫人一手子‘琴瑟诀’的法力,是已经融汇身心,这原本是那仙界才具的修为,我才说你们是类仙,这个只有低估,没有虚评。”堪不准道。 “那,那你的意思是?”常不尽没否认,又道。 “就是想问问你,这其中缘故所在,你看这满街陡然之变,到底是何道理?”堪不准道。 “这真难为常某,别的不敢妄言,但这绝非人鬼畜所为,是否仙佛或是其他境地之人所为,这个我不敢讲,毕竟我距离仙还有很大距离。”常不尽道。 “有劳,有常兄这句话,堪某也有了范围可寻。”堪不准道。 众人一听,那常不尽说的是差些距离就是仙了,那就是承认自己真是类仙界人物,果然是层级高一分,姿态低一调。大家又想想自己才是个鬼,都天天如此逍遥乖张,纷纷自赧。 第六章第二回完结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人走街空 http://.biquxs.info/

“来……来……小家伙,不是你带路,我也发现不了这堆竹筒。”常不尽一招手,又走将过去,从竹筒堆里把只白狗抱了出来,然后放到地上,摸了摸狗脑袋。 “总是把你忘了,来、来、来吧。”堪不准看到是金乌犬,招手让它过来。 那狗绕了一圈,躲过堪不准,径直蹿到了沈西樵脚下。 “小家伙,真淘气。”堪不准看着笑了笑道。 “哎!史兄弟,你这是?”在这暂忘烦恼之时,蓦地,又有人忽然掏出怀中竹筒,干脆一吸,登时化为乌有。 “我也去,反正都没了……”又是一个人紧随其后。 紧接着,人群中是“哗哗啦啦”,只闻竹筒掉地之声,不见曾经持筒之人,一个转瞬的时间,队伍中又消失大半人等。 “万望各位不要唐突,待真相弄清不迟。”周暮秋劝道。 “弄清不了啦!这死生伉俪都弄不清,还怎么清啊!”说到激动处,又一个魂魄投胎去了。 “怕是不让我们在此处耽搁啦,这本就是六不管的地界,哎……多谢老员外及周府上下不嫌,收留我们这许多魂鬼多年,咱们有缘再见。”说话的正是冤天师,也是说完立刻猛吸竹筒之气,化为乌有。 看到冤天师都横下心来,投胎而去,又掀起个自生高潮,“齐齐夸夸”,一堆人随之而去。 “赶紧跟着天师,一起到了轮回之地,没准能选个人道再次投生!”人群中有人道。 听到这么说,很多人效仿而去。 眼看着刚才还是呜呜泱泱的人群,又变成一丛丛的人堆,这下子又变成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犹豫待观者,无曾街说话是要变成一片空巷。 “各位如若就此而去,我们确是无法阻拦,但还是再谨慎,万一坠入地狱之道,不说见不到上世亲人旧故,就是自身也是要受那无尽之苦啊!”堪不准又告诫大家。 “话虽如此,但你们不是我们,这样下去,也终究不是个办法。能轮回何处就轮回何处吧。”说完,又是一丛人化为乌有。 看着越是劝慰,效果却适得其反,堪不准手腕微微翻转,暗自要运法来打破这种局面。咒念嘴中,只待运用出去,忽被周暮秋一握,顿时又法除咒闭。 “如今这样,只能说是周某不愿看到的,希望各位再三思,这无曾街永远为大家敞开大门!”周暮秋诚恳而言。 “哎,不是不愿留此,只是我们现在都落了单,有家室的如今举目无亲,像我们这样的,虽然孑然一身,但个中好友消散,我们也是无依无靠,苟且在此,还有甚么意思,也不知他们现下去了哪里……哇……”又有人痛哭起来。 “这次能否延长些时日,不要关闭这街巷之界?”周暮秋低声问那堪不准。 “并非堪某不愿,只是力量有限,瞒天造时已经耗去大半之力,勉强支撑,恐怕也撑了不了多久,到时,这条街还是会自行被封住。”堪不准为难道。 “嗯?不是这造出之时没有个时间吗?”周暮秋又道。 “哪里说得此话,只是待做那末道菜时,言得时间足够,但并非永久。”堪不准解释,“现下关键在于弄清个来龙去脉,这地界,出出进进,其实还会有得新人来,如不明就里,来者再皆如此,恐才是可怕所在。” 点明此处,周暮秋想了一番,确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街坊们日久在此,都有情义,一时忽然离别,心中自是不忍。 “员外,待某试试看。”说这话的是浪色王,他快步走到一个街巷台阶处,那上面有一层青苔,浪色王一个招手,大家只见浪色王对空交流一般,忽而点头,忽而摇头,有时又赶紧追问几句,最后又是一揖。 等浪色王行礼而毕,大家赶紧上前,追问到底作何? “适才我看了一路,这街巷虽然长而不尽,但却没个花花草草,只是这里有一撮青苔,于是唤出这苔精,问个大概,那苔精只道,它正自修之际,忽感人声鼎沸,都说什么唯一一次,不能错过,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竹筒丢弃之声阵阵,眼看着街中人等全都消失乌有。” “完了?它还说了什么?”储大料道。 “没,没再说啥……”浪色王停顿了下,似乎有意回避剩下的话。 “欧,什么唯一一次,不能错过,这跟老鸨说的一样啊!”储大料自言。 “不能错过!”又有人被这句话一激,开盖儿而消失。 周暮秋听着话,四下扫视,加上自己,就剩下伙夫门、雕凿门、堪不准、浪色王他们三人以及死生伉俪,街坊们也就剩下二十人不到。 “这街中也没有个花椒、大料之树,否则我也要唤其精魄问个仔细!”储大料顿足道。 “只恨浪某能力有限,仅能问得些花花草草,蜂蜂蝶蝶,这里无花无草,也就无蜂无蝶,若不是有些青苔在此,恐怕更是一点没有计较。还望各位见谅。”浪色王说着一揖。 “不用如此客气,都是我们将你叨扰而来,已经过意不去,又让你看到这些感伤之事,应该是我周某给你们道歉才对。”说着,周暮秋向浪色王、死生伉俪一揖。 各门人等看到周暮秋如此,也纷纷一揖,向几位道歉。 慕小聊看出浪色王此时心情,说道:“姐姐,你跟他走吧,这里本就不是你们所居之地,现在更不好在此,早日修出个真身,也好和他成个亲,永为连理。”慕小聊道。 初落落被她这么一说,倒是个意外,她未曾想过要走,被这一说,倒不知如何是好,颗颗泪滴掉落下来。 “就是走,也不能丢下你啊!”初落落道。 “哈哈,你道我真能跟着你们不成,我才不当丫鬟呢,到时候你们生个一男半女,我还要看着,你们要是生一堆,我怎么弄?”慕小聊抹了抹泪眼,笑道。 “胡说什么……”初落落听得她在众人面前尽说自己生孩子,又红了脸道,“谁说你看着,不是,不是,谁说要生……哎呀,你一个人在这里还做得什么,谁能照顾你?”初落落道。 “我又不是小孩儿,自己照顾自己足矣啦,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这是最好的。”慕小聊又道,忽然她高声一起,“浪色王!你要永远对我姐姐好!不要再惹花惹草,如若被我看到,你再有些猫三狗四的行为,别怪我不客气!” 听得猫三狗四,沈西樵脚下的金乌犬撇了撇眼,歪了歪嘴,好似在说,我们狗又招你惹你了。 “说得极是,现下我就是要逐一向那些惹过的众花众草众蜂众蝶赔罪,然后就自废这一身邪门歪道,与你姐姐永远厮守!”浪色王恳切道。 说完,浪色王首先又奔那青苔而去,再三致歉,好似得到了对方的原谅,浪色王才释然而回。 “时候不早了,几位应是有更重要的事,这里就不留了,几位自忙去吧。”周暮秋垫话,他想到这几位本就是有别事要办,被这突发事情弄得不好说走就走,一直在旁,但此时实在又无从计较,因此让这几位各自忙去便是。 “员外,那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浪色王拽着初落落就要走。 “别拽我!”初落落甩掉浪色王的手,走到慕小聊身前,她想将一直在身前跟随的珠子给到慕小聊,但是一伸手,那珠子又自行离开,不让她拿。 “堪师傅,这珠子怎么能给她?”初落落道。 “这,这,这我也没有办法,珠子自行选择,可真无法由得我。”堪不准摇头道。 “我要它做什么,你们一人一个,这才是天设一对。”慕小聊更是不肯。 “说你傻还真傻,你没它的话,不能随意进出这街巷啊。”初落落说道。 “道长都说了啊,不是你能做主的啊?”慕小聊道。 剩下的那不到二十个魂魄,听他们说什么珠子不珠子的,仔细看去,又都看不见半点,心下疑问。 “欧,欧,你们都有法宝,就是我们没有,嘿嘿!闹了半天,你们都有去处!”说完,又一个魂魄吸气魂飞魄散。 “大兄弟,是啊,他们合着都有后路,也罢!”剩下的人对空说道,然后同时开盖消散而去。 “啊!”初落落失魂而叫,“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大家伙儿……” 此话尽管说出,但为时已晚,剩下人等早都无踪无影。 “哎呀!我这是作甚!害了你们!”初落落大声哭了出来。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是你的错,你并没有害他们啊,他们只是投胎去了,投胎才是正理,只是老夫我错了,本就不该阻拦他们在这里,也许这就是变化之始,否则永远这样,也不是个办法的。”周暮秋道。 “是啊,休要自责。”其他人等都一同劝慰。 “哎……但愿他们都能再入人道吧……”初落落发愿道。 “入什么道,本是看他们的上世修行,不过,莫说他们有何修行,估计诸多人等都是欲之甚甚,不能克欲清心,如今即是吸了定轮气,也只能自求有辅助之效,尽量不坠饿鬼、地狱二道,但如若来世真再为人,还是这般,又谁保不坠那二道呢?所以还是不要自责了。”堪不准道。 这一番话,听得浪色王不是滋味,自想必须斩断这沾花惹草之念,废了这个本事。 “道长所言之理,小女子听得分明,只是,只是我也是个鬼,对他们感同身受。”初落落说道。 “都莫要如此谦来让去的了,都赶紧走吧,以后总是还能见到!”周暮秋发话。 听到周暮秋又说,浪色王拽住初落落的手,死生伉俪本就使那琴瑟之法,永远跟随,几位再次行个礼,初落落且走且回头。 “行了,你和他走吧,咱们不是有那个传音咒吗?再见不迟啊!”慕小聊劝道。 众人目送他们而去,浪色王、初落落和死生伉俪自行向西,先是死生伉俪远去消失无踪,然后,渺渺间,初落落、浪色王渐做幻虚。 正在此时,慕小聊是手腕一翻,一只竹筒已然在手,众人目光竟顾投向远方之际,只见她瞬间打开盖子,直要吸那竹筒之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听“铛”的一声,清脆响处,慕小聊手中竹筒脱落。 “糊涂,糊涂啊!你怎可如此草率自己!实在糊涂!你已经是这珠子选中之人,万不可如此!”周暮秋尽管是老身,但听得碰落之声,一个回头,也是抢上前去,一把推开慕小聊。 慕小聊从没见过周暮秋如此,放声哭道:“这哪里还有我的家,让我去吧!” 打落竹筒的是一颗珠子,那珠子打翻竹筒之后,又瞬时返回,跟随将消逝的浪色王、初落落一起散为乌有。 “扶她起来。”堪不准令逢空空扶起慕小聊,然后道,“咱们都回府中计较,眼看这地界要重新被锁住,到时候,她可不好出去了。”说完,堪不准一指慕小聊。 众人得令,逢空空跟着慕小聊,一众人等步出无曾街…… 第六章第三回完结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严加管教 http://.biquxs.info/

待众人回到周府,留下的众人已经将周府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得知无曾街的变故,都是叹息之外又摸不着头脑。 周暮秋吩咐逢空空以及优伶门女子轮流照顾慕小聊,实则是怕她再寻短见。 那慕小聊也非愚蠢之人,一路上就自忖那珠子实是个虚化之物,怎可将自己手中竹筒打落,思来想去,找到不原因,她就一股脑归结是神灵安排,天意不让就此投胎转世。 待大家各自散去,周暮秋顾不得休息,与堪不准在书房合计。 “依你看,这一切为何?”周暮秋问道。 “贫道一路想来,感觉不是偶然之举……”堪不准道。 周暮秋一听,没有回应,心想当然不是偶然之举,他又看了看堪不准。 “依照道家来看,成事需五步,乃天时、地利、人和、神助、格局也!” “欧,你是说这是大事?” “然也,这无曾街可是六道轮回的交界地带,各道都没人管,是吧?”堪不准试问, “当然,这个我当然知道。”周暮秋答。 “若是零零散散地投胎还是正常,但是一瞬间让这许多人全部去意决绝,就非要下翻功夫不成。”堪不准继续道,“说这天时,正是咱们邀请众人赴宴的空档;说这地利,无曾街直来直去,有点风吹草动,全街上下可尽人皆知;而说这人和,赴宴之人中,多是男性壮汉,哪个不是为看慕小聊一眼所来!当然也不排除,纯粹就是图个热闹的。而偶有来之女子,也是寥寥几位,以至于,那街中大部分剩下的只是妇孺,而妇孺多是感性易骗之人……”堪不准说完,呷了一口茶,周暮秋微微点头,示意继续。 堪不准续道:“至于这神助和格局嘛,实是不敢在想。” “为何?难道我们惹怒了上天?”周暮秋恐道。 “惹怒倒不不至于,不过我们已经触动了连锁之效。正面看,确实产生了对立面,但是反观,未必不是好事,这说明咱们的努力方向是对的,否则,如果依然如初,毫无进展,那也是很头疼的。”堪不准又道,“欧,对,对,这种手法绝不是正路所为,太,太过机巧!”说完,堪不准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欲、情、痴……欲、情、痴……他一点错没有,一点也怪罪不了,佛祖也是没办法!高,高明!”堪不准说完,已是额头带汗。 看着堪不准如此,周暮秋赶紧给他斟好茶,让他缓缓神。 “都是利用了我们的内心,加以顺序安排,步步入扣,然后抽身而去,好似未曾出现一般。员外请看,这甲丑日本就是我臆造,原想着神不知佛不觉般行动一场,可事实上,在饭桌上,那些个‘嘿嘿哈哈’已经说明,早有他物穿透进来,这其实是输了一局,接着就是同时,那无曾街里,利用他们投胎能投得一个好道的诱惑,瞬间便将他们消失殆尽,此番还不算完,待这些府内人等再回去之际,同样是利用他们自身的夫妻情、儿女情、兄弟情,引得剩下的人也是不想独存,好比那慕小聊,在目睹人去街空之际,不差点着了道?”堪不准分析。 “想来如此,不过有意思的是,那老鸨贪念最多,怎么在这件事上却是后于他们?”周暮秋问。 “那老鸨可以说是贪念最重,但正是这最重的贪念延迟了她的步伐。”堪不准道。 “此话怎讲?” “贪念重,在哪里都重啊,人间贪念重,就留恋人间种种,这里贪念重,就是留恋这里,想来她经营得一座花楼,在这街中是首屈一指,曾经赚了那么多竹筒,已是无二,忽一时让她重新开始,估计多有不舍。”堪不准道,“哈哈,有意思,实在有趣,竟自是贪念最重之人为我们提供了只言片语。” “如此说来,我们还要感谢那个老鸨?”周暮秋道。 “理同如此,所以必须细听老鸨所说的‘唯一一次’。这个‘唯一一次’应是指能转世轮为人道,否则不可能对她有如此诱惑,要知道,这大多数竹筒只是再给大家一次赌博的机会,赌的就是六道中的轮回之机,他们身上这么多贪癫痴,若是按部就班,必都是入得饿鬼、地狱道中,而有这机会,他们还可能到得畜生、人道游走一番。”堪不准道。 “是啊,这竹筒万分之一中才有一个天界、非天界,他们碰上就更是造化了。”周暮秋回应。 “那几乎不可能,贪癫痴之人一步能到天界、非天界,想来也是可怕。”堪不准不敢再往下说。 “那如此这般,我们将何去何从?”周暮秋问道。 “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利用我们的成事之欲,我们就要分散这种欲,不再想那事,该干啥干啥,我们不主动寻找,碰着来,随意为之,让他们找我们,这样还会有希望。”堪不准边想边说。 “你是说暂且搁置,不去想,无欲无求,他们就没有可乘之机?”周暮秋问道。 “正是如此!” “那,那就是大家还如从前,当一切没发生?”周暮秋又问。 “正常中行进,你看这周府上下,有几番能力的没有被选中,被选中的,除却琴音客年事已高,就是那个小愣头青,还有个花魁,最后就是只狗,这很难想见,他们能成大事,不如现在好好历练,不动声色般进行,也许以后有所作为。”堪不准计定方出,等周暮秋的意见。 “那如此这样,不知何年何月好啊!”周暮秋愁道。 “呵呵,员外怎么也如此欲求之甚,真到无欲时,便是事成日,越是有欲求,此事方无期啊!还是那句话,风平浪静未必是好事,怒涛惊岸未必是坏事。”堪不准畅怀道。 “哎,这真是我非他人,不知他人之难,还只道他人尽皆是自困自陷的愚蠢之辈,到头来,自己如此,也是困而不知,陷而不觉。”周暮秋叹气道。 看到周暮秋叹气了然,堪不准欲迈腿先撤。 “堪师傅莫忙,老夫还有一事要问!”周慕秋又将其叫回。 “所问之事,便是关于那死生伉俪,琴瑟之法不就是道家摄魂魄之法,你也用得,何曾言之,得这用此法便是类仙?你却还是为人?二者间,老朽不甚分明!”周慕秋疑惑道。 “这简单,类仙界众人用得此法,但无关自身,而贫道用那引魂、送魂之咒,则须消耗自身,这就是人与类仙之区别,那死生伉俪用法,时时刻刻无损自身,或者说,消耗甚少,恢复极易,但是贫道若用任何一法,都需再用时自我恢复!” “了然!”周暮秋捋须而道。随即示意各自休息去吧。 几日来的繁琐忙碌,再加上无曾街中的颠覆变故,大家已经是身心俱疲,都是倒头就睡,酣然入得长梦,再醒已是日上三竿。 沈西樵性本疏懒,只是喜好诗词歌赋、书法绘画,这没人管得,更是任性而为,一觉睡到日头偏西。 待伸个懒腰,翻个身,沈西樵正看到一双狗眼对着他,离开逢空空之后,这金乌犬是四处乱窜,此时看到金乌犬在屋中守候多时,沈西樵也感到有趣可爱。 “小家伙,饿了吧,一会儿给你问问有没有骨头吃。以后我就管你叫小家伙了,他们都这么叫我,我就这么叫你,谁叫你是最小的呢,哈哈。”沈西樵指着狗鼻子道。 那金乌犬听得这么说,一扭头,好似言道,谁小谁大可不一定! “你还会生气,别气啦,我这就给你拿几根骨头去。”说着,沈西樵起身穿衣出得自己的草屋,一路向周府跑去。 “骨头,狗骨头,屠师傅,狗骨头啊!”沈西樵刚一进周府新院就大叫。 但见周府院中无人,沈西樵直奔西跨院的厨房,四下寻找,除了干干净净的盆碗箸筷,别说骨头,就是肉渣也没有一粒。 奇怪,这帮人都不吃饭了啊!沈西樵心想。 他又无目的的翻了翻壁橱,也是干干净净,心里使劲,非要自己学会做饭,不能指望他们,否则,以后要是饥一顿饱一顿可不是办法。 看四处没东西可吃,沈西樵一转身,蹭蹭蹭蹭,向大门就跑,他刚要越门而出。 “过来,小子,都几时了,也不知道先到屋子里打个招呼。” 沈西樵听到有人叫他,一回头看正是屠大勺,立刻大叫:“屠师傅,狗骨头,狗骨头!” 屠大勺听他好似骂自己狗骨头,一个大勺子兜地,拇指大的石头结结实实在沈西樵嘴上来了一下子。 “哎呦!我就是要根狗骨头,你这是干什么!哎呦,哎呦,真疼。”沈西樵不住喊疼。 “赶紧过来,都在呢,小声点。”屠大勺浑不在意,就差把他拽进去了。 沈西樵捂着嘴,到了屋子里一看,嚯,各门人等都在,立刻收了刚才一副混相,不敢造次,纷纷向各门人等问候,各门里面看他嘴唇微鼓,是私下窃笑。 “西樵,你这一阵子和师傅们学得如何?”周暮秋上来就问沈西樵。 “回,回老员外,这番时日里,跟得储师傅、逢师傅学分别习那《调料大全》和寻味之法,只是学生蠢笨,一时还不能掌握。”沈西樵道。 “嗯,那你念念这《调料大全》,给诸位听一听。”周暮秋道。 “是!大料花椒、沙姜干姜、桂皮陈皮、甘草茴香、肉蔻砂仁、白芷木香……。沈西樵一路背诵下去,屋子里时而有大料味道,时而有花椒味道,偶尔还出现陈皮之味。 “呵呵,老员外是让你背给我们听,谁让你背给我们闻了。”优伶门衫然月道。 沈西樵也不理她,继续背诵,等全部背完,屋子里已经是杂味难掩。 “尚可吧,西樵,这《调料大全》可是你入门基本功,基础需要不断牢固,储大料,你要严加管教。”说着,周暮秋对储大料道。 “是!必将严加管教。”储大料肯定道。 “另外,伙夫门、雕凿门、丹青门、豢宠门、营造门、遁甲门、优伶门各位师傅,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徒弟,各门人等也需如伙夫门一样,对其严加管教。”周暮秋道。 “是、是、是……”各门人等都是肯定回道。 “谭花,你去把那姑娘叫来,逢空空也一起来。”周暮秋令谭花去叫人。 不一会儿,谭花领着慕小聊进得屋内,逢空空也随着而来。 “慕姑娘,现下心神定否?还欲……”周暮秋说着,做了个吸气的动作。 “回老员外,小女子无恙,昨夜想了一宿,想来还是天意让我如此这般,也是无甚奈何。”慕小聊回道。 “诶……什么无甚奈何,应该是顺势为之,坦然面对啊。”周暮秋劝道。没等慕小聊回应,周暮秋又道:“想来你与你的姐姐以及那浪色王仍是一属,昨日你要是得逞,切莫说你此时不知何处,恐怕也会连累你的姐姐他们。” 听到这话,慕小聊倒是触动很大,是啊,难怪那珠子和我作对,原来是自属不能和自属作对罢了,想到此处,慕小聊大声道:“还请员外和诸位放心,我不会再有如此轻率之举。” “甚好,如此甚好!”周暮秋说完,又道:“各门听令,以后,这慕姑娘也是你们的徒弟,需要好好教来。” 大家一听,除了优伶门几位女子心有不快,其他各门都是领命说是。 “时候不早了,伙夫门准备伙食,明天大家开始授课,时辰你们自己商量,各自散去吧。”周暮秋道。 待沈西樵听完他们说话,又过了一遍刚才周暮秋的话语,“嗯?怎么到我这里就是严加管教,到她那里就成了好好教来,这不对啊,合着,我还不如一个风尘女子啊。”沈西樵越想越不是滋味。 第六章第四回完结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劈柴担水 http://.biquxs.info/

当天院中再无别话。 沈西樵吃得晚饭,顺手揣进怀中一大块猪肘,到了茅屋刚要唤那金乌犬,金乌犬早就嗅得肉香,横飞出窗,差点将沈西樵撞个跟头。 “莫急、莫急……”沈西樵将猪肘子给那金乌犬吃,金乌犬叼到屋檐下大吃特吃起来。 “汪汪汪……”那金乌犬很快连皮带肉吃得是干干净净,吃完,就冲着沈西樵吠叫。 “你这乖乖,这么一个大肘子都喂不饱!”沈西樵有些生气。 听完沈西樵说,那狗竟然过来,撕拽沈西樵的裤腿。 “再咬,我可打你了啊!”沈西樵气道。 那狗也是不理,一直将沈西樵带到屋里床榻边,一个矮身,钻进榻下,沈西樵心道,你这狗钻进去睡觉可以,我可是要睡在这上边的。 正想着,只见床榻下面出来个东西,沈西樵定睛一看,是个竹筒,“嚯!好你个狗,私藏此等宝物。”沈西樵自言。 他刚要拾起竹筒,忽又一个竹筒推了出来,如此反复,竟然有十五个竹筒。一看还有这么多竹筒,沈西樵惊愕,他知道这竹筒实是神物,内中气息分不同种类,有若干作用,可定轮、可化极阴之物再成形,不可多得,他本想立刻上交给周府其他人,脑海内又忽然出现“严加管教”四字。 “严加管教,严加管教,成,管教好我再说吧。”想到此处,沈西樵取出一块布,紧密包裹好竹筒,塞到了枕头底下,看了看,想了想,不行,他又将包裹放到床下,又看了看,还是不踏实。 他放哪里都不踏实,干脆这般。 他又打开包裹,将那布一撕两片,取出针线,细细缝来,每隔一寸逢一道,逢了十五个小口袋,随即竹筒一一塞进,然后围在腰间的龙鳞内侧,这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有龙鳞在外遮挡,别人是看不出内里有这一层包裹。 等安排妥当,沈西樵摸着金乌犬,也让它找地方休息,自己则是掩被而眠。 沈西樵正在梦中,“当”,是脑门挨了一下子,只道是做梦,闭着眼揉了揉脑门,翻身继续睡去。 “当!”又是一下挨在后脑勺。 “谁!啊……屠、屠师傅?”沈西樵睁眼一看,正是屠大勺用个大勺子站在窗外伸进来敲他。 “屠……屠师傅,这才几时,这么早吃饭,想来还没做得吧。”沈西樵懒洋洋道。 “吃饭,吃什么饭,你跟我做饭倒是可以……” “什?什么?今天我帮你做饭?”沈西樵疑问。 “是啊!不仅今天,以后,每天!永远!天天这个时候跟我做饭!”屠大勺大声道,“严加管教!严加管教!可不是天天让你自然醒,顿顿供你大肘子吃的!” “啊!严加管教乃是严从心出,以身作则,可不是这般体罚,圣人有云……”沈西樵又待开说,那屠大勺一伸手,直将他拽住,一使劲儿,将沈西樵从窗户里扥了出来。 那沈西樵在膀大腰圆的屠大勺面前,不如一只仔鸡,双脚乱踹,大喊大叫,也是无用。 “汪汪汪……”正在房侧自睡的金乌犬听得响闹,跑到屠大勺脚前,冲他喊叫。 “这可是员外之令,你要不老实,今天晚上头道大菜就是酱焖狗肉!”屠大勺一手搂着沈西樵,一手用大勺子指着金乌犬道。 “呜呜呜~~~”听得屠大勺如此语气,金乌犬也是胆怯,变狂吠为低鸣,小步一路尾随。 屠大勺夹着沈西樵到得大院厨房之中,“啪”地一下,直接将沈西樵摔在木头堆上。 “看见这堆木头了吧,那边有斧子,先把这堆劈成柴!”屠大勺直接说。 沈西樵看了看,倒是也不多,心想赶紧弄完,接着回去睡觉。他刚要轮斧头劈柴。“还有那两个小水缸,劈完了柴,填满水。”屠大勺又道。 沈西樵一看,这哪是小水缸,每个足足一人来高,水井距这水缸也是距离不近,这要是干完,估计是日上三竿了。 屠大勺看他发呆,提高声音:“赶紧劈柴,没柴没法做饭,一院子人到时可等着吃早饭呢。”说完,自己就迈腿要走。 “屠、屠师傅,你这是去?”沈西樵问道。 “还能去哪儿,回屋睡觉!”话一出口,屠大勺是再也不理,一溜烟般远了。 这三更半夜,除了金乌犬和自己,是再无活物,沈西樵没法,竖起一个木头放在树墩子上,抡起斧头就是一劈,“嚓啦……”是斧歪木横,没劈在正中,直接闪了沈西樵的腰。 “哎呦呦……这,这需什么手段这是,可比念那‘调料大全’费劲多了。”沈西樵一手斧头杵地,一手扶腰,喘息道。 歇了一歇,沈西樵感到腰部稍安,重又摆上木头,这次,他想了想曾经见过李木柴劈柴的手段,那是一手一斧,左右开弓,如削泥一般,轻松使就。 对对对!难事简易办来。想到此处,沈西樵左手随便拿起一块木头,充当斧头,右手拾得真斧头,又摆上一块新木,欲左右开弓,模仿李木柴的模样左劈右坎。 连续数十次,这次倒好,不见木头砍下去半分,倒是手掌虎口处“次次咧咧”,被震得流出血来。 “消遣于我,消遣于我这是。”沈西樵自忖,怎么李师傅轻松而就,我依法使来,却遭这等罪过。眼看虎口震裂,鲜血迸出,沈西樵隐忍疼痛,捡来劈开去的条条木丝,裹就伤口。 一边裹伤,沈西樵又想,不行,李木柴这手真是绝活,旁人看来简单,但真正用来,可不是一蹴而能就的,他又回想过去见过的樵夫劈柴手段,依法而试。 他先试着用小劲儿在木头正中,将那斧子劈下,让那斧刃儿嵌进木头中线,再用力下顿。这次沈西樵长出一口气,终于是劈得一个,随即如法炮制,又将劈得的两片木头再各劈为半,一个木头终劈成四块劈柴,沈西樵目测差不多,就接此行事。 这木头虽然一小堆儿,感觉不多,但用起力气再看,莫说剩得一块都似如山之众,更何况费了半天力气,木头根本没怎么见下去。 沈西樵叹气,无奈看了看月亮,估计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要是这种速度,怕是晚饭他们都吃不上。 沈西樵垂坐在地,这,这真是天上地下,昨日还是堂屋高坐,这时又行得如此劳作,想来,现在如同无曾街之鬼魂,前一步还是好吃好喝人间温存,再进一步竟自各奔天涯,无缘无故。 想着想着,自顾伤怀,“吧嗒吧嗒”,沈西樵柴边落下泪来。 “新月又如眉。长笛谁教月下吹。楼倚暮云初见雁,南飞。漫道行人雁后归……” 沈西樵哭是低哭,泪是偷流,独独想起一首小山师傅的《南乡子》词,自顾自吟来。 “新月又如眉……”是啊,月圆月又缺,月缺月再圆,哪里有什么高位群贺,哪里有什么位卑自贱,正如月亮,最明亮处便将浅,但到浅时又待圆。 沈西樵咂摸着师傅的这首《南乡子》,一抹眼泪,直起身来,横下一条心,今天就是豁出去,再难也要见个结果。 他看了看木头,又看了看那两个空水缸,自是眼珠翻转,脑筋一转,不是现在劈柴已经臂膀生疼吗,那我就再试试担水,换个用劲部位。反正两样事情都要办,咬紧牙关,须是给你们看看! 沈西樵心计已定,他扔出手中铁斧,走到水缸处,用肩扛起扁担,各端挑起一个水桶,摇摇晃晃走到水井前,“吱吱扭扭”,辘轳上来下去两番,两桶井水已是挑满。 歪歪斜斜,沈西樵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水缸处,将那两木桶水倒入水缸,待水都灌进,他支着缸沿探头看去,嗨,这俩木桶也不小,怎么灌入缸中,真如不见,也只是填个缸底。 沈西樵横心下来,也可说是任性使然,一跺脚,又是走到井边灌满两个木桶。 虽说沈西樵有股子倔劲儿,但毕竟文弱身躯,怎敌这忽然折腾,两满桶水,一个不注意,脚下失算,是铺满厨院,前桶水一撒一院,这后桶水是一撒便湿透全身。 虽说是夏秋之交,不算甚凉,但这一桶水浇淋全身,沈西樵也是不停冷颤。 “哎?哎?”沈西樵正自哆嗦,忽觉双脚离地,腾空而起。 “莫不是死了?”沈西樵心想,这怎么竟然腾空而上,他又看了看下方,不见自己肉身,稍定心神,人言身死魂离,但肉身可见,这次是自己真飞起来了,他又心想。 浑身湿漉的沈西樵不断飞升,他赶紧脱去外衣,不断升腾之际,拧干衣服,擦拭全身,正是不断升腾,不断擦拭,待感觉稍微渐干,沈西樵又是微微下落。 “哎?”这又一下落,沈西樵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又擦了擦插在腹背的龙鳞,龙鳞渐干,沈西樵就下落,待下落之风吹得龙鳞干透,沈西樵是“啪叽”一声,摔落在地。 嗯?这有意思,沈西樵又将衣服沾水,打湿龙鳞,顿时又是自身飞升,待擦拭龙鳞渐干,沈西樵又回落原地。 “欧?哈哈哈,就用此法。”沈西樵顿时如获至宝。 只见他重新摆放好一根木头,然后右手先行持斧,左手用外衣沾水浸湿龙鳞,待到升得高处,沈西樵忙又擦干龙鳞,使自身下落,在下落的当口,沈西樵换做双手持斧,凭借身形从高空下坠的力量,“咔嚓”一声,是斧落木劈…… 第六章第五回完结 第六章 天涯偌大 何时待相见—柴就缸满 http://.biquxs.info/

虽说斧落木劈,但下落的力道也非沈西樵这体格能承受,这一摔落,手臂似断裂般疼痛,五脏六腑也是一阵剧痛。 但看到此法有效,沈西樵内心不免欢喜。他强忍疼痛,将劈好的木柴选来几块合适的,用木丝分别将木块绑在手臂处,将就着临时做了个护腕,又如法炮制,做了护腿,护颈,看自己有了些木甲保护,沈西樵再次弄湿龙鳞,步骤如前,“啪啦!”又是一个木头劈开。 这次有了木甲,摔落之力反应在身上自是轻缓些,但也不好受,沈西樵又找了些稻草敷在木头外,厚厚裹就一层,这次再试着下劈,将将还可承受。 有了自造的一身装备,加之沈西樵摸索出些此间技巧,这劈柴速度登时加快。只见周府西跨院的厨房领地,一个“稻草木头人”,不断腾空再下落,接着就是“啪啪啦啦”,接连响起木断屑飞之声。这次仅过半个时辰,地上的小木头堆已是让他全部化作柴火。 待劈柴完成,沈西樵心内自喜,这下,这下能回去睡觉了。 又一想,哎,睡什么睡,还有两口水缸没灌满呢。 强打精神,沈西樵走到水缸处,踮起脚尖,想再看看尚需几桶水能完成。 “啊!刚才打的水哪儿去了?”沈西樵这一看,抓抓后脑勺,琢磨半天,刚才是打了几桶水灌进里面去了啊。 他又仔细向内张望,可天黑月暗,加上自身的遮挡,缸里面实在看不分明,刚才有水时,水面还能有些反光,难道是水面现在污浊变黑,自己没看见?想到此处,他捡起个石头子向缸内扔去,只听“叮叮当当”作响,分明就是个空缸。 火烛、火烛,需要火烛,可大院子里没有火烛啊,沈西樵又走进厨房,厨房内干干净净,厨具样样俱全,就是没有火烛。 火烛要来做甚,沈西樵自发逻辑想来,火烛当然是要亮光了,对,亮光、亮光,金乌犬! 你个懒家伙,我自在这里受苦劈柴,你倒酣睡起来,沈西樵看到金乌犬卧在劈柴堆里自睡,心下来气。 “臭狗!”沈西樵大叫。 那金乌犬睡梦中听到忽有声音叫自己是“狗”,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再看是沈西樵正指着它大叫,真正胆怯起来,是浑身登时乌黑。 这天本来就黑,加上金乌犬乌黑,沈西樵眼神再好,也真不好分辨。 哎,也真是,这时候生气作甚,沈西樵自谴。 “来来,乖狗,乖狗,来来,有骨头吃……”沈西樵想着骨头,说着骨头,这嘴中竟然真有些肉骨头的味道,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令沈西樵一惊,怎么出了骨头味道,难道是昨晚上吃多了? 他又不断说出“肉骨头”,嘴中之味渐浓,随着张嘴闭嘴,飘来开去,那金乌犬嗅得骨头香,是两眼放光,哈喇子滴流,浑身也是又乌变白,有白变黄,最后是金灿灿一团。 “这就对啦!”沈西樵连忙将这金灿灿的狗抱起,那金乌犬不断在沈西樵嘴旁舔舐,着急弄明究竟,沈西樵也先管不了这许多,忙举着发光的金乌犬向缸内探照。 “嘿!这厮为谁,可苦我也!”沈西樵向内一看,暗暗叫苦,缸底原来有个窟窿。 合着要装满水就要先补缸?这大缸怎么补啊?沈西樵又想。 沈西樵见得过那补缸的手艺人,都是各有各的妙方,大多是黏黏糊糊一团的东西,抹在裂缝处,干燥一段时日才能重新启用。 这显然无法实施,一是不知道那团子东西是什么,二则是根本没有时间干燥。 索性是将缸打烂,就说自己不小心把缸砸了?沈西樵歪眼想去。不行,这岂不成了无赖泼皮。 想来想去,沈西樵是老老实实,先将那漏缸放倒,按照窟窿的形状大概用斧子削了个木头块儿,堵住窟窿,然后在旁边缝隙处,用稻草腻缝。 经此折腾,又是两刻已过。 此时,东方些许露出些光亮,两大口空缸立在眼前,这一桶桶再来回灌水,别说沈西樵,就是师傅们全来,也无法立刻完成啊。 “灌水,灌水,灌水。”沈西樵坐在地上,满脑子就是这两个字,念了半天,毫无想法,他又不自觉地去想词句斟酌之妙,只有诗词歌赋才是沈西樵最爱,这境地想来,也是舒缓下精神。 “金鞍美少年,去跃青骢马?”这个不好,当时还和师傅争辩,换做“美少年金鞍,青骢马去跃!”应该更好。沈西樵回想,师傅当时还说,这移词别句虽然可以,但还有个关键,需是看词牌为何,要依据词牌中的声韵平仄,“去跃”这个“跃”字是个“去”声,比之“马”这个“上”shang(三声)声听来确实有力量,当时师傅想到这里,还夸赞我一番。 想到被师傅夸赞,沈西樵又自己乐了起来。 这“灌水”嘛,沈西樵又想,没有力量,不如“水灌”,水是“上”shang三声,“灌”则是“去”声,显然灌更有力量。 “金乌犬嗅香,苦少年水灌!”这是什么词句啊,呵呵,沈西樵自己没事找乐子玩儿。 “水灌!”对啊,我还灌什么水啊,直接水灌! 忽然,沈西樵有了注意。 他看看四下无人,取出龙鳞,推倒另一个完好的空缸,将稻草做了个粗糙的网,兜住缸底,然后对称两边各自又系上稻草为绳,绳端困住龙鳞,紧接着是龙鳞沾水,将那空缸已然带起。 先行,沈西樵只是让那龙鳞沾了少许的水,看到空缸离地,他又甩着湿衣服溅向龙鳞,让那龙鳞更加湿润,这次空缸已到头顶,沈西樵扶着空缸,将它带到井口上方。 看着辘轳挡着井口,沈西樵不得不再将辘轳挪向一侧,待井口上方毫无遮盖,一切准备停当,那龙鳞也少许干却,空缸渐渐降低,沈西樵拿着稻草擦拭干两片龙鳞,那缸渐渐落入井中,等触及井下水面,沈西樵狠擦一侧龙鳞,缸两边受力不均,一个歪斜,已是水灌空缸,很快水缸注满,沈西樵又两边龙鳞沾水,摇摇晃晃中,水缸渐渐提升,同样是到得头顶处,沈西樵扶缸到了那漏缸旁边,依照井下倾斜之法,将一满缸水倒入那漏缸。 然后如此办法,沈西樵又将这口缸注满水放回原处。 此刻天已渐亮,实在困倦,沈西樵打着哈欠,但就是不睡,心道,坐等屠大勺,就想看看的他错愕之情。 过不多时,跨院门外脚步嘈杂。 “剔骨王,今儿这一身儿光鲜靓丽,是去哪里快活?”屠大勺的声音。 “哪里,哪里也没有,无曾街都没人了,还能去哪里快活。”剔骨王道。 “大哥,今天这木柴可说不好能不能用。”屠大勺又问。 “那我不管,反正你应了我的活儿,里外你是跑不了。”李木柴的声音。 说着,三人已到院子门前,等屠大勺看着木柴,再望望那两口缸,心想,这小子会用邪法?这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是他表面也没错愕。 李木柴看看木柴,又看看沈西樵道:“你用的这斧子挺顺手?” 沈西樵心想,岂止顺手,简直顺了五脏六腑!言道:“李师傅的斧子哪里能差?” “非也,我手里这把用着就顿挫,帮我拾掇拾掇?”李木柴不等沈西樵回应,手里的斧子已然落到沈西樵面前。 “行啊,小子,干得不错,以后每天这般便是。”屠大勺说完,哼着小调,是抱柴舀水淘米做饭。 “嗯?水缸漏了!”屠大勺下看,是脚鞋浸水,“小子,这水缸是?” 只见股股流水从缸底渗出,屠大勺疑问。 沈西樵心想,你问我?你自己不清楚吗?这莫非就是你干的! 但是心想归心想,表面而道:“屠师傅,水缸有甚情况?” 屠大勺一抬脚,这,这难不成漏水?亏得徒儿将漏缸满水。 沈西樵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甚么漏不漏的,待是有水就好……”沈西樵气道,“屠师傅,你们领班可还要我打磨斧头,恕不奉陪!” 屠大勺心想,这没得罪他啊,句里行间怎么感觉跟我作对,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想来不明,自顾不管,仍旧添柴做饭。 那沈西樵拿着斧子终于出得厨院,回头看时感觉,这厨院直如地狱,不似先前模样。 他抱着斧头,本能想远离这些个伙夫人等,可路过二进院门口,听得内中是妙曲悠扬。 沈西樵累了一晚,浑身疲惫,忽听得琴曲悠扬,十分舒心,趴着墙头望去,但见内院侧房之中,那琴音客正自把着慕小聊的手腕,是一指一手,教她习得弹奏之法。 “嘿!”这严加管教和好好教来,原是有偌大分别。 沈西樵正自忿忿,忽然,又是后脑勺被重物一锤,自顾捂着头且看去。 “小子,正有话待与你说……” 第六章第六回完结总第六章结束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依画寻感 http://.biquxs.info/

说话的正是赛羲之,沈西樵暗道,这帮人都是屠大勺的弟子吧?怎么唤人都作打人,不会用嘴说吗? “赛师傅唤我何来?”除了看他几次习字,平日素无来往,这怎么叫起我来,沈西樵私下想来,但嘴上仍如此道。 “不是我叫你,是妙横生叫你,随我来就知道了。”赛羲之手上拿着粗壮毛笔,刚才正是用这毛笔在沈西樵脑后击打。 跟着赛羲之,沈西樵来到另一处小宅院。 “怎么还有这么个清幽的地方,从来不曾有知。”沈西樵问道。 “这都是托营造门兄弟的福,这几日正是他们加紧赶工,方有此院。”赛羲之回道。 “欧,怪不得这几天没怎么见着营造门他们,原来是在这僻静处赶工。” 沈西樵细细瞧着小院,但见: 竹前送月影,宅后接仙云。环门流廊尽接,阁楼旁屋互显。老客熟识此景中,举杯识棋定坐里。松鼠引得兔归,老鸦还叫燕去。层层花草高低绕,漫漫映印托将来。 好个清幽所在!沈西樵暗里贺道。 来到内院的正屋,那妙横生正在条案前点点洒洒,挥毫使就。见得赛羲之领着沈西樵进来,是落笔放袖,快步走上前去。 “好一个‘法’。”妙横生说着,又上下打量沈西樵,“嗯、嗯……”他又嗯了两声。随即转身,从身后百宝阁中取下一个陶瓷小茶罐儿,接着又取来个莲花盖碗儿,然后就是泡水沏茶,递与沈西樵。 “来,小兄弟,这里没有长幼尊卑,咱们边饮边聊。”妙横生道。 沈西樵一听,嗯,这妙师傅现在此等,倒是从所未见,先前打过照面,待我尚孤傲了得,此时怎不似前般? “尚能入口否?”妙横生问那举杯已饮的沈西樵。 “好,好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龙井嫩芽中的极品。”沈西樵赶紧回应。 “能喝就好,你先慢用,我去去就来。”妙横生说完,随那赛羲之走出门去。 沈西樵心想,这种礼遇比伙夫门那些个师傅可强多了,瞧瞧人家,难怪入书画之门,就是谈吐不凡,自有华贵之气,不存半点儿粗鲁。 他又端着茶杯,自顾自里外看来,正是: 院前有遮光罩门,后山更云墙耸立。到得厅中,上摆着书书画画;再看暗处,处理得风风雅雅。地砖晃晃惹人羞,天板亮亮自低头。寻香去处,好似引百花争艳;化墨开来,谁曾想精神抖俏。自是窗洁几净,只有吟诗问酒。 品着香茶,看着布置,沈西樵有恍若隔世之感,此前师傅家也是这等清雅,只是比这里还要大,气派可观,这里虽然小,但是小得恰大好处,十分受用,即不局促,又不空荡,看似随手安排,实则足见设计之人的用心营造。 正自欣赏,妙横生进得屋来,手里抱着一堆画轴。 “欧,久等久等,刚去赛羲之屋中取这些,屋子刚刚收拾,很多东西还没有拿进来。”妙横生言道。 “妙师傅好设计,这屋子可是好得很,不大不小,虽紧凑格巧,但游走方便,实是不可多得。”沈西樵夸赞。 “哪里,哪里,都是营造门的兄弟帮衬,我只是说了说大概感觉。”妙横生谦虚道,“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让你看看这几幅画。” 说着,妙横生将一堆画轴放下,从中取出一只,展卷开来。 随着画轴展开,那上面画的是一批大白马,那马肥肥大大,屁股圆滚,一根缰绳捆在一根拴马柱上,那马似仰头嘶鸣。 “小兄弟,你看此画作何感觉?”妙横生待沈西樵凝神观瞧一阵,说道。 “是一匹马!”沈西樵道。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看到这马,内心有什么感受?”妙横生心道,这当然是马了,我连马之形状都画不出来,还妙什么妙。 听得妙横生说,沈西樵又仔细端详,隐隐还真感觉,这马与众不同,似有不怒自威之姿。 “此马不一般,此马的主人想来更不一般!”沈西樵刚一张嘴。 “哈哈哈,甚好,甚好,多谢!多谢!”妙横生言道,“有你这句话,看来画牛马等物是真过了这一关。” 沈西樵听他说,又想,这,这怎么还我说了算啊,你不是大师吗? “妙师傅,你的画作怎么,怎么……”沈西樵不往下说。妙横生会得其意,先自不理,岔开话道:“这是我临摹韩干的《照夜白图》,笔下这匹马,唤作‘照夜白’,乃为唐玄宗李隆基的坐骑。” 欧,欧,沈西樵听得他说,心想自己没感觉错。 接着,妙横生卷起这画作,又另外打开一个画轴。 徐徐而开,但见是宫廷之女子,穿得雍容华贵,体态丰腴,正自欣赏种种景致。 “簪花仕女图。”沈西樵见过这画,那日在众魂魄游园之日,墙上几幅中正有这幅。 “小兄弟,再看这《簪花仕女图》,有何感觉?”妙横生问道。 这次,沈西樵可没有顺嘴一说,他仔细看了看这图,嗯?这画的人物倒是惟妙惟肖,但是,他感觉着,不敢再说。 “小兄弟?小兄弟?”妙横生催促。 “妙师傅,这画作当然是不错,但是,有句话,怕说出来有所得罪。”沈西樵道。 “嗨,但说无妨。”妙横生凝神待听。 “这,这画作嘛,都说画作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画人画景难画情,哎,感觉这人物都没有什么真情啊!”沈西樵说完,挤眼蔑嘴,怕这一说,非是哄得出去。 “你说什么?!”妙横生一听,立刻高声言道,“你再说一遍。” “这,这,师傅,我说的都是我的感觉,你别生气,我是说,是说,没啥真情,仅此而已。”沈西樵几乎闭起眼睛言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妙横生忽放声大笑。 “妙师傅,妙师傅,这是好?”沈西樵道。 “你有所不知,这《簪花仕女图》表现的就是心猿意马,表面光鲜、放逸,实则无心游览,行尸走肉而已,哪里还来的什么真情!”妙横生道。 “欧,原来如此,妙师傅手段厉害。”沈西樵恭维道。 妙横生又收起此画,展开另一幅画作。 这幅描绘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双手互扣,双跌跏而坐。 “这幅又如何?” 这幅画作,沈西樵从没见过,仔细端详,只是感觉老者有宁和之气,除此再无其他。 “无甚感觉,不过宁和气息倒是有的。”沈西樵如实答。 “欧。”那这幅又如何,很快,妙横生马上又打开一幅。 沈西樵再看,这幅和上一幅一样,又仔细看去,两幅画真是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简直就如同用法术复制了一般。 但沈西樵再看那幅新打开的,隐隐感觉有声音渐渐出现在耳边,“般若“,“般若‘’之音越来越响,直到沈西樵感觉双耳无法承受,赶忙捂紧耳朵道:“快收起来,震得我耳朵实在难受。” 听得此言,妙横生是泄气一般,瘫坐在地,沈西樵见他瘫坐,立刻蹲下,帮他收起画作。那画作一收,沈西樵耳边的强音立刻渐止。 “我……我……看来只能画些一般之物,这等人物,真是难以模仿。”妙横生自言,“西樵,刚才那幅是我临摹之作,这幅是真迹!” “啊?这幅是真迹,妙师傅好个手段,临摹得让人无法分别。”沈西樵道。 “怎么无法分别,你不就将其区分开来?”妙横生道,“我是按那真迹《不空金刚橡》临摹,但至今无法临摹出内在,图有外形,图有外形……” “那此等人物如何才能临摹内在?”沈西樵问。 “你问我,我问谁,我自也想知道。”妙横生瘫坐一会儿,忽觉如此,有些失态,忙起来掸了掸衣衫,其实地上可说一尘不染,只是妙横生下意识的动作。 “来,来,来,小兄弟。”妙横生拉着沈西樵,将其拽到条案前。沈西樵这才看清,条案上是一幅待完成的画作,画的是一片山峦。 “这,这个好啊,感觉雾气云天,烟霞蔼蔼,似是要飞出一条龙。”沈西樵道。 “哼……这个再不要去管。”说完,妙横生将那待完成的画纸揉作一团,随意丢弃。 “妙师傅,你这是作甚?”沈西樵惊道。 “画完又有何用!小兄弟,你来两笔?”妙横生问道。 “我?我可不成?不成不成不成不成!”沈西樵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双手也是快速摆动。 “嗨,没有谁上来就成的,来来来,休再推辞。”妙横生再三要求道。 心下一横,想来,哎,从没画过,沈西樵接过妙横生的毛笔,饱舔墨汁,右手持笔,左手挑袖,画了个圆圈,点了俩黑点儿,又点点描描,画完让妙横生去看。 “妙师傅,你看,这……这是个啥?”沈西樵问道。 “这,这是?”妙横生一时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这,这是否为那金乌犬?”沈西樵心虚道。 “欧。”妙横生一看,说心里话,这啥也不是啊,如同婴儿甩笔之作。但是他脸上没有显露,挠挠头道:“小兄弟,这样,咱们再去你赛师傅屋里看看?” 第七章第一回完结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蛐蛐欢叫 http://.biquxs.info/

跟着妙横生来到赛羲之的屋子,赛羲之已经是纸墨笔砚备齐,似乎早知道妙横生、沈西樵他们必然而来。 “来,小子,过来划拉划拉?”赛羲之也没多寒暄,开门见山就把一根软毫笔递给沈西樵。 沈西樵倒是练过些大字,心里自有几分底气,持笔在手,稳坐凳子之上,铺平宣纸,悬腕而写。 “身外闲愁空满,眼中欢事常稀。明……” 待写完全词,赛羲之看到自言去:“嗯,有些功底,只是一天不练,倒退三日,需是天天精进才好!”赛羲之说着,就拿起笔,依旧按照沈西樵所写内容,从容写就。 沈西樵再看,赛羲之的字体多少有颜真卿、欧阳询的笔意,气势上取法颜真卿,结构上取法欧阳询,在连贯处,还有些王羲之的意味,通篇来看,篆籀之意浓郁,气势飞鸿,结构险绝,可谓盎然可观。 沈西樵看完默默赞许,但也心内疑问,赛羲之看出其意,说道:“书画同源,但是书为画母,习字在先,作画在后,有个书法的扎实底子,作画的基本功也就有了一、二。” 沈西樵又抬头看看赛羲之。 “先学习字吧……以三年为一小周期。”赛羲之伸出三个手指道,不等沈西樵答不答应,又道:“每天此时到我屋中,由篆入手!” “篆书?为何不是楷书?”沈西樵发问。 “篆书是书体的源头,妙在一个线条处,最基础练习,步步为营,才能根深蒂固。”赛羲之答。 听完赛羲之说,沈西樵又抬头看看妙横生,妙横生两手一摊,似乎在说,只能这样,先习字再学画。摊摊双手,妙横生是挪步而出。 “今天就先在这里练习……”说着,赛羲之递给沈西樵一本册子,沈西樵看去,上写三个大字,《史籀篇》。 沈西樵立刻在手观瞧,只感到这写字体,歪歪扭扭,但挺挺有劲,猛然看去笔丝游弱,细细关来,无一不遒劲,叹为观止。 “籀猴之感尚有?”赛羲之探身询问。 籀猴?那不是耍猴吗?沈西樵心想,但嘴上说道:“确有牵动傀儡般感觉,这其中的一顿一挫,都是功力所在,看似粘腻,但常人是模仿不得。” “当然!很多功力到至深地步,都是如此,看似简单,实则学来,难上加难。”赛羲之言道。 沈西樵听得此话,默不作声,依此书帖一字一字临摹开来。 果不其然,看似简单,实则艰难,无论横竖,何况撇捺,怎么写是怎么灰心,蚕头将就写出来了,虎尾又变成了鼠尾巴尖,鼠尾是书家大忌,赶上虎尾写就,那蚕头又失却了模样,变成了须子尖,总之是顾首不顾尾,顾尾不顾首。 “今天练习如此,时候不早,还是换来则个……”赛羲之边品着茶,边对沈西樵言道。 沈西樵本就耽于诗书画,这一被提醒,恍然有觉,可不是嘛,这已经是晌午十分,大清早就被赛羲之叫来,除了喝了口茶,是滴米未进。 “咕噜噜噜……”肚子响来又响,此时沈西樵虽然被诗书画惹得兴起,不似有劈柴担水之倦,但不吃东西,终究敌不过常人生存所需,也是虚汗一出,三魂发慌,六神便将无主。 正自发慌,房门一推,正自又是一人推门而进,此人也不顾礼貌,只是任性而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豢宠门叶虫秋。 “叶师傅,这,这难为赛某,此间当是习字之时。”赛羲之故作不快。 “何怨只有,须知得,天趣为习事之母,料想我这徒儿也是倦了,被你们这许多一吓一惊再一扰,即使圣贤之胎,也被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往,来来来,徒儿,为师尚且体恤,先来喝这稀饭。” 沈西樵看得,愈发莫名其妙,这叶虫秋,素来更无交往,只是照面而过,这怎么还知我所想,端着碗粥,是雪中送炭。 无论怎样,终究是比这些师傅强,好歹知我冷暖。 “叶师傅,这,这实在羞愧,真东西学不得一丁半点,却劳烦您递饭送汤。”说着,沈西樵一拱手。 “蛐蛐蛐蛐……”没等叶虫秋回应,其怀中蛐蛐倒是似明白人言,代为回应。 沈西樵一看,这位师傅倒是有趣,人不言却等虫语,无拘无束之性格与自己十分相符,也不多言,接过手中粥碗,是一仰脖儿,喝了个一干二净。 刚要再把剩下的一粒一粟舔食干净,那叶虫秋赶紧抢过。 “哎,哎,这,这些就算了,我那些宝贝还等着充饥呢。”说着,叶虫秋捏起几个米粒,往自己怀中揣去,此时,蛐蛐鸣叫忽然更足,不一时,鸣叫渐歇,訾訾丫丫之声渐起,又待片刻,已是寂静无声。 “叶师傅,这,你这些爱物,是,是睡着了?”沈西樵问道。 “自然,人畜乃同道,虫道依旧如此,莫道那些大物才是畜,这些个小虫依然归得畜道,有万般情结,知这饱暖冷困,不比狗马猪羊少一分情感,只是体小,大多数人不会在意。” “西樵?”叶虫秋叫道。 “嗯!”沈西樵支应。 “我这一芦蝈蝈现在就交与你喂养,须是每天一饭。”叶虫秋道。 沈西樵一听,心想,每天一个米饭粒子,那还不简单,“是!”一个拱手,认真说道。 “每天一饭,每天一露,每天一操,每天一曲,每天一练,每天一抚摸……”叶虫秋听沈西樵应个喏,又是娓娓道来。 “每天一饭易明白,其他都是什么?”沈西樵问道 “每天一露,即是每天无根之水需喂下。”叶虫秋道。 “无根之水?”沈西樵又问。 “对!就是露水,叶间之露,石上之露,皆为露水。”叶虫秋答。 “那其他呢?”沈西樵又问。 “每天一操,即是待中午时分,日头正劲,须是取将出来,任其肆意而为。”叶虫秋又答。不等沈西樵再问,叶虫秋继续道:“这每天一曲,如若你曲音俱佳,则可独自抚琴而奏,为这蛐蛐而听,若是此中尚浅,则可到那琴音客房中,代为索曲,以令这虫儿舒缓精神。” 什嘛!?沈西樵一听,这也太邪乎了,为这么个虫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最要命的是,为它听个曲子,还要去琴音客那里,那琴音客怎么会是谁都依得,没看到,只有慕小聊那样的,才能让他手把手教来,这么个虫子,别说弹奏来听,就是能带它进屋子都非易事。 可沈西樵还真没说出口,因为后面还有每天一练习,每天一抚摸,这次,他想听那叶虫秋一股脑解释清楚。 叶虫秋明白他的意思,顿了顿道:“这每天一练,而是放将出来,尾随其后,忽闪嘴腮,令其跳蹦,已活动筋骨。” 沈西樵想了想,好嘛,这是养蛐蛐,这不是侍候主子吗。 那每日一抚摸就别说了,不想都知道了,“这每日一抚摸,是不是待它酒足饭饱,翻来将去,轻揉其肚皮?”沈西樵似问似答道。 “开窍,正是,但差一点,不是酒足,而是茶足,须是饭饱后,喂些龙井之茶水,然翻肚抚摸九十八次。”叶虫秋道。 “怎么还差两次,不到百次?”沈西樵问。 “须是顺时针四十九次,逆时针四十九次,如此合计,九十八次。”叶虫秋道。 沈西樵听得,心想,这比伺候主子还难,本以为天天喂食半个黄豆足矣,一时答应,谁想,这自己成了虫子的奴仆。 “只做便是!”沈西樵一咬牙,还是应对下来。 “好!不过……”叶虫秋又道。 “不过什么?”沈西樵已经很不耐烦。 “不过,不过这四十九次满后,还需揉其命门九十九下。”叶虫秋又道。 “此做何来?”沈西樵是咬牙而问。 “全为消食。”叶虫秋答。 这一说,差点把沈西樵鼻子气歪了,心想,为消食,那不能少吃点,没听过蛐蛐喂茶水的,龙井茶是凉物,蛐蛐本就是犄角旮旯的虫子,阴寒之体,为了凉物,能不摸摸肚子,让它暖乎起来吗,这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 “就是放屁……”沈西樵想到此处,竟脱口而出。 “妙,开窍,就是让它放屁,否则气郁体内,不利身心。”叶虫秋拍手道。 “嘿!?”沈西樵挠了下头,自感人人戏弄于他,要是前时,已然发作,不过,现在也是稍微成熟,虽然仍有话不遮口之举,但自己想来,还是少说为妙,节骨眼上,沈西樵再次承诺下来。 “都能做到?”叶虫秋又再催问。 “能,每天是一粒、一露、一抻腿伸腰、一听曲、一蹦跳、一催屁出……”沈西樵重复一遍。 “然也,不过这一听曲,必是去那琴音客房中听那琴筝之曲……”叶虫秋嘱咐道。 “是,是,是……”沈西樵一连三个是,心想,蛐蛐能懂得什么,到时候自己嘴中吹两下子口哨得了。 叶虫秋听得他连连称是,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鸡心葫芦,“蛐蛐蛐蛐……”葫芦取出,那蛐蛐是犹如呼得新鲜之气,不停欢叫…… 第七章第二回完结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糊缸腻缝 http://.biquxs.info/

沈西樵一看,葫芦里养蛐蛐?见过蝈蝈养在葫芦里的,蛐蛐都是陶、泥罐养,从没见过葫芦养蛐蛐的。心想,这能是豢宠门的内行?这不是棒槌吗。 沈西樵是年轻心胜,想到什么,嘴里总爱叨念出什么,想到“真不是棒槌吗?”,嘴里也就随之而出。 “棒槌?是了,这可不是棒槌,小子,看得仔细,这是鸡心葫芦,要说棒槌葫芦,你叶师傅也有!”说着,叶虫秋一敞衣襟。 好家伙,沈西樵看去,他这衣襟之内,是尖底的、圆底的、扁平底的,什么葫芦都有。 对于这种秋虫之养,沈西樵不怎懂得,一个眼神飘过,叶虫秋是已知其心。 “小兄弟,看,朝上看。”叶虫秋唤叫沈西樵,这上排一层是墩儿葫芦。 沈西樵一看,确实,个个葫芦矮挫矮挫,但底部都是圆润浑圆,不是个墩子还能是什么。 “我能上上手否?”沈西樵问道。 “这可不行,这墩儿葫芦里都是秧子青,等掐冬时节才能打开来看。”叶虫秋道。 切,故弄玄虚,沈西樵暗想,既然这最上层动不得,那就中间这几个。 “这些个?”沈西樵指指点点叶虫秋衣襟之内中层部分,“这几个尖头的总能给我见识见识吧。” “哎~又是不能,这都是待熟的秋虫,见不得光,须是秋日才能来见。”叶虫秋又道。 “那这些总能一赏吧。”听得叶虫秋说,沈西樵最后指着衣襟最下层一拍长长的葫芦。 “这是棒子,也就是棒槌葫芦,养些蝈蝈、扎嘴儿。现在嘛……” “别现在了,须是等秋天再见?”沈西樵抢先说道。 “然然……然也!”叶虫秋道。 反正是葫芦里养的什么虫,按照堪师傅道家那种来说,就是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沈西樵自想。 正翻转眼珠间,叶虫秋识得其想,自道:“小兄弟,就不用多想,刚才送与你那尊,已是上品!” 啊!沈西樵自念,这怎么又以“尊”来称呼,那金乌犬尚且正屋堂内而坐,况且才以“只”论,这么个小蛐蛐,用“尊”指称,实属为过。 叶虫秋看出其意,微微一笑,“小弟,到得此间,可不能以那人间好恶论断,物有所小,谁却能断乎能短长?”意思是,这个家伙别看个头小,谁能说它们的能量小? 沈西樵倒是听得字面意思,但左看右看,又摆摆手中的葫芦,听得那虫唧,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眉头皱来,呆瞧叶虫秋。 “你也别装傻,我叶某也不跟你充楞,你只需按我说的照顾这虫便是。”说完,叶虫秋一收衣襟,款款而去。 沈西樵确实不明其意,晃晃手中的鸡心葫芦,里面是已没动静,早已跟到脚下的金乌犬,“汪汪汪汪……”连蹿带叫,意思是有啥好东西,让它也瞧瞧。 想也想不明白,收了葫芦入怀,心里默念一遍:“每天一饭,每天一露,每天一操,每天一曲,每天一练,每天一抚摸”。 想来今天此时日头高上,每天一露已过,还差每天一操、每天一曲、每天一练、每天一抚摸。 想到此种,他赶紧打开鸡心葫芦盖子,“嘘嘘嘘嘘……”引那蛐蛐出洞,唤了几次,只见先是两根须子探探着葫芦口,约莫过得时分,见两只小爪儿扒在葫芦口,接着就是圆顶盖子似的脑袋露出半个,是左顾右盼,却不肯出来。 沈西樵看见,已然心知,又赶紧将葫芦口对准正午日头,阳光之照洞口,立刻温暖起来,那蛐蛐“吧嗒”一下蹦出葫芦,跳在赛羲之屋内的灰砖上。 等刚一落地,忽又仰过身来,是六腿朝天伸直,一动不动。 沈西樵心内一惊,心想再没养过,也见过虫子六腿伸直一动不动,那就是踹了。 一阵冷汗顺脖子而下,这,这刚由叶师傅千叮咛万嘱咐的虫子,这就完了?沈西樵惊想。 他左看右看,不敢动一下,生怕再一碰,腿子碰下来一个。 只有两眼直勾勾盯着这虫,赛羲之在旁也是一愣,对于虫养之道,赛羲之更是不知,平日里只笔墨书章,哪里会去在意一只虫子,此时看来,也是无计可施,左眼盯着虫子,右眼看着沈西樵。 过了盏茶功夫,沈西樵都已做好将其埋葬之心,又看得那虫子六腿微微一动,似是伸个懒腰,两曲两伸,一个打挺儿,又是六足点地,两须乱摆。 这真是小祖宗,比那金乌犬可金贵多了,沈西樵心想,这就是懒人操,下面就该是每天一练了,想罢,赶紧是蹲地鼓腮,一呼一吐。 这蛐蛐秋虫感到风吹,一蹦一歇,一蹦一歇,直如同闲庭信步,每一落足就是须晃脑摇,牙开齿张,不紧不慢,好一派大将军作风。 “明日之时待来……”赛羲之看到沈西樵这会子又耽于秋虫,毕竟是叶虫秋的唆教,也不好多言,只是嘱咐他明天的时刻过来练习书法。 “好,好,有劳……蛐蛐蛐蛐……”沈西樵一边用手扣住那蛐蛐,一边回道,那蛐蛐又自鸣叫几声,沈西樵同时摆了摆手,作别赛羲之,小心看护着蛐蛐出得庭院。 赛羲之看其背影,摇了摇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虚叹口气,掩门息声,混若不知。 待沈西樵出得赛羲之的院子,将鸡心葫芦塞入怀中,正想回到茅屋梳理这几时所得,又听得有人叫唤。 “小兄弟,小兄弟……” 沈西樵望去,“哎,这怎么又来一个……” 叫唤其名的是营造门金细作。 沈西樵看得,这,这都叫不上名字啊,又不好直言,连忙作个揖,不知如何是好。 “小兄弟,是,是我,唤金名细作,全是个诨名……”金细作重又自报家门。 “给金师傅行礼!”说着,沈西樵又是一揖。 “莫要客气,所来非为别事,只是今晨那院中厨房水缸可还好?”金细作问道。 不听水缸还这罢了,见有主动提及水缸,沈西樵简直是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水缸!金,金,什么水缸!”沈西樵连名字都不想再提。 “就是那个水缸,哪里都好,独缺一塞……”金细作道来。 嘿,这是马善任人骑,人善被人欺!沈西樵越想越气,猛地,一摆手,使唤金乌犬就要咬那金细作。 金乌犬听令,“汪汪汪”狂吠,但也不进其身。 “这乖乖,兀那则个,有窝不识造窝人了,竖耳朵想想,你这狗窝是谁建造?”金细作指那金乌犬。 此言一出,金乌犬两耳一竖,四腿悬空,是自顾自游玩去了。 看到金乌犬自去,沈西樵也明白几分,气也消了些。“金师傅,唤我何事?”沈西樵问其究竟。 “小兄弟,欧,不,西樵弟,那水缸实是金某所做,怨不得他人。”金细作倒是客气。 沈西樵一听,他这样说,估计是怕我误怪屠大勺,原来是这家伙所为。 “金师傅,那水缸本来无恙,为何非要弄个窟窿?”沈西樵直言来问。 “兄弟,别误会,非是金某有意所坏,只道……只道……嗨,算了,全是为兄弟学些修补之法。”金细作言道。 “什么修补之法?”沈西樵顺嘴而问。 “当然就是这水缸修补之法。”金细作言完,拉着沈西樵来到厨房院中,此时,伙夫门一干人等正自为晚饭忙碌。 “小子,记得明日昨时,依旧是砍柴担水。”屠大勺看到沈西樵,来了这么一句。 “柴火最好加担,否则这熟饭好有,热水难烧。”说这话的又是李木柴,意思是多劈些柴火。 一想到不待三更,又要披寒而起做那苦力,沈西樵是背后生凉。 “兄弟,昨儿个确是金某对不住,不意间碰坏那缸,想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眼下就看看金某的手段,将那缸补好,省的明日因此困顿。”金细作说道。 沈西樵也没打岔,示意那就补缸吧。 金细作来到缸前,那水缸此时已经是滴水不剩,原本一缸水全部泄漏,他一脚踹翻水缸,两眼一瞟那窟窿,随手就地取泥,按照窟窿的形状,捏捏按按,不一会儿,一个似窟窿形状的泥贴捏就完成。 紧接着,他将这泥贴往那窟窿一按,是两边淤出,他又取出个刮子,上下平整,此时再看,缸底内外是犹如当初,只是这块泥的颜色不同,与周围突兀。 待刮腻完,金细作又从厨房取来火具,烧那腻子内外,但见: 熏熏燎燎,不平时慢慢将平;火火烧烧,待衔处匀匀衔就。缓缓稠腻漫周边,盈盈淤水挤开来。片刻幻化为初,须臾已是原来。 沈西樵再看那缸,经得金细作手弄腻抹,顷刻间完好如初,不仔细看,别说不仔细,就是仔细看,已然看不出是个曾经的破底缸。 “金师傅,这又是什么手段?”沈西樵问。 “没啥手段,全凭手艺,想学吗?”金细作递眼问道。 想,想……沈西樵心底是要说想学,可又一想,这门手艺岂非文人做派,糊缸腻缝,这是文人所为吗,一时傲性,故不做声。 第七章第三回完结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三年待满 http://.biquxs.info/

金细作本就做活细致,心灵手巧,必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一看沈西樵不说话,心想这手艺别人想学还不教呢,这小子倒是,诚心倾囊相授,他还不愿意,真是上赶着不是买卖。可他又不能就此作罢,这是营造门派给他的任务,先由细致练起,看看他的心性。 沈西樵也同样,光愣着不说话,到底是要表个态度,可刚才金细作一番手法现场示范,也是好心要教,不好推辞,一个想法闪过,沈西樵从怀里掏出《小山词集》,拿在手里,正要以念书为由,委婉拒绝,嘴还没张开。 金细作是手疾眼快,一把夺过。 “这是词集,要它作甚?”沈西樵急问。 金细作扬了扬手里的词集,翻开封面,“你看,这里都被你磨损撕裂开来。” 沈西樵仔细看去,封面边缘确实有些许小裂口儿,心想揣在怀中确实也不好,容易受损,颇有些惭愧。 金细作见沈西樵面露愧意,暗自道,这下能成。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素面小方盒,比手掌略大。打开盒扣,掀起盒盖,莹莹散发出金属光泽,里面是镊子、锥子、木夹、锥子、葫芦、剪子、粗细不等的麻线、刷子、平刀、各色纸卷,这些工具不仅被极为细致地嵌在一个个凹槽中,并且码放十分整齐,井然有序,尽管物件不少,但看上去就是一番享受。 金细作盘腿坐下,将那盒子放在身边,从中取出木夹、葫芦、平刀、刷子、剪子和一蓝色的小纸卷,他先用剪子剪断订线,取下封面、又将葫芦塞子打开,极其迅速地反扣在平刀刃部只是一抹,然后重新盖上葫芦塞子,他右手将平刀刀刃往那书的裂缝处轻轻一塞,左手顺势拼合,只是一瞬,那撕裂处竟自粘接在一起,他又取来长纸卷,还是用那葫芦重新开盖,匀匀轻涂纸卷一面,然后用夹子将纸卷一头和书面页边对齐夹住,左手抻着纸卷另一头,右手持着刷子,是一挥而就,如此三次,将封面四周边缘同样而作,边缘立刻多了一层蓝边儿,这封面本就是蓝色,多了这一道蓝边倒也不显突兀。 金细作看了看,他又用刷子不断刷蹭蓝边儿,不多时,那蓝边儿渐渐褪色,和封面主体颜色近乎无差,然后他步入厨房取了根燃烧的木柴和一块湿搌布,将平刀放在火上燎烤,待平刀烧红,他是湿布垫在封面四周,用那平刀去烙,“刺刺拉拉”是水蒸气氲。 待烙完,见得四周皱褶全无,平平整整,他又重新去麻线装订,交给沈西樵。 沈西樵再看,这书比刚才精神多了,板板整整,躺在手中,却像要起来一样。他翻了翻书页,多了那层蓝边儿保护,更加放心随意翻来。 “多谢金师傅如此用心,这书比以前耐用多了。”沈西樵一揖。 金细作没说话,看着沈西樵。 “这,这怕我手笨,学不来。”沈西樵给自己找台阶。 “明日习起,先从补缸开始吧。”金细作也不等他答不答应了,已是强行要求。 “从命便是。”沈西樵当然是以学习修书补书为目的,先从补缸学起也是应该,随即应允。 看着金细作离去,沈西樵肚子里“咕噜噜”叫个不停,起初以为是怀中的蛐蛐折腾,回神感觉,哪里是蛐蛐,从凌晨忙到现在,滴米未进,肚子正在抗议。 随便到厨房取两个馒头吃下,又捡块儿骨头递给金乌犬,想吃饱赶紧回屋子补觉。 那金乌犬叼着骨头跟着沈西樵,到得茅屋,沈西樵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还能睡,“优伶门”四个舞女正等着他。“莫非我还要练就一身舞蹈?这可万万使不得,莫说舞蹈,就是教我武术,也不行!”沈西樵心里随着脚步移近房屋,是默念三遍。 “给各位姑娘师傅问好。”沈西樵嘴上说道,心里可是一阵阵打鼓。 “好好好好。”四个好分从四个女子口中说出。 “来来来,先让我瞧瞧。”衫然月直勾勾看着沈西樵,上下打量。 “腰有些粗”,“腿也不大长”,“身体倒还是结实。”衫然月边看,一众其他几位不时碎言碎语。 “转个身再瞅瞅,抬起胳膊。”衫然月说道。 沈西樵又听话转个身。 “屁股不小”,“背部再长些就虎实了。”几个姑娘品头论足。 “嘿!这是干嘛。”沈西樵猛觉胯下两腿内侧被只手捏咕。 “干嘛,干嘛,还能干嘛,这腿也是,宽厚有余,伸展不足。”衫然月边捏咕腿边道。 捏完大腿内侧,柳碧过来道:“学着我的样子做。”说完,她一个下腰,那金乌犬看着好玩儿,直奔她嘴而去。 “呸呸呸呸呸呸呸……”衫然月正自下腰,头已经接近地面,忽然和个狗嘴一碰,连忙狂呸。“没想到,让给一只狗了。”谭花含蓄说道。 “什么跟什么,都严肃点!”衫然月被这突发事情一闹,下腰结束却忘记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你,你,跟着衫师傅那样学着做下。”柳碧接话。 “我?”沈西樵指指自己鼻子。 “是啊,难道是我啊!”柳碧怪道。 沈西樵无奈,先自掏出葫芦、词集,然后一个……下腰是说不上来,就是往后面尽量弯曲,本就没有功底,加之后背还有龙鳞,比一般人的水平还不如。 “下啊,下啊!”柳碧叫唤。 “啪叽”一下,沈西樵是直直后仰过去,拍在地上。 “太笨了,我看还是最基础练习,压腿做起吧。”柳碧道,“你们谁来教?” 其他三人听柳碧一说,谁都不想教这个毫无功底的家伙,推推搡搡,最后实在没辙,先自定了个规矩,从今往后,每天压腿一千次,每天下腰一个时辰,把全身筋腱开开再说,每七天四个人轮流辅导,每月大体轮换一遍。 沈西樵明了,待四人离开,终于是可以休息片刻。 他刚要倒头就睡,发现枕头有些歪,用拿手去摆弄,“嗯?石头的枕头?这要是倒下去,那不头破血流,怎么竹枕还能变石头。”沈西樵后怕道。 “行,还有几分仔细,明天随时找我学习雕凿之道。”说话的是乔大凿,正在屋外向里说。 沈西樵心想,你这招有些损吧,差点上当不说,还要闹出人命。 “乔师傅,你这,你这损之过矣。”沈西樵有几分生气。 “入雕凿门的考试通过,否则一概不收。”乔大凿又道,“明天过来。” 沈西樵心想,那还不如磕上去,不收我更好呢。 被这一惊,倦意全无,沈西樵坐在床边,数了数,这几门大概都找过他了,唯独遁甲门的堪不准没有理会他,估计是今天不来,明天来,反正有天总会和他说。随即自顾不想,倒头睡去。 不知何时,耳畔听得“汪汪”之声,自顾翻身,又忽然感觉不是耳畔,似耳朵被咬。沈西樵用手打来将去,不想竟耳朵吃疼,不是做梦,一个起身,呆看开去。 还能是哪个,金乌犬傻呆呆的眼神望着沈西樵,舌头吐出,垂在嘴的一边,似乎等待发令。 沈西樵透过窗户看看月亮,感觉此时方是四更五更之间。 不就是砍柴担水吗,沈西樵心想,自有龙鳞,何必惊慌,想到此处,一个放松,又是倒头要睡。 还没落稳枕头,那金乌犬蹿上前来,舔舔舐舐,直弄得沈西樵一脸狗口水。 这还哪里睡得着,想用那鞋打金乌犬,可金乌犬立刻一副委屈模样,谁也下不了手。 沈西樵也自明其意,强忍困倦,步出茅屋,到得厨院,依旧半借助龙鳞,半使得自己之力劈柴担水。 此后,每日四更五更寅卯交接之时,沈西樵是舍得力气劈柴担水,到得辰时,去那赛羲屋中,先行自篆书练上一个时辰,然后巳时赶到营造门,随那金细作学习补修堵漏,未时自顾自压腿下腰,申时随乔大凿、茹念痕练习雕凿刻画,此间每日修妥,沈西樵还要按照要求,每日伺候那个蛐蛐,其他还好,只是每日里须听得琴音客抚琴之音。 那琴音客本不是各门之人,随意方歇,只是在院中独有落脚之地,天天抚琴自乐,又教那慕小聊一些抚琴之巧,因此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水饭而进,少见琴老而出。 尚好是在那琴音客抚琴之时是辰戌二辰各做一次,沈西樵选那戌时,每每带着葫芦隔墙听琴音客弹曲。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春夏秋冬,还是风吹雨淋,沈西樵都是寅时即起,劈柴担水,起初还是受龙鳞之助,待后来,力量渐长,已是自力即可,加之其他各门师傅不同来为沈西樵亲自指点,沈西樵是长进日益。 每日坚持,真是三年为期,三年将要期满,又到一日寅时,沈西樵正自披衣,待去劈柴担水,是两声门响,待问何人…… 第七章第四回完结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腾身而窥 http://.biquxs.info/

“哪位师傅?”沈西樵披衣而起,前去开门。 门外还能是谁,无非那些个门中一位,这位也不是别人,正是遁甲门堪不准。 “堪师傅?堪师傅,里面请。”沈西樵说道。 “随我前来。”堪师傅示意他穿戴好,随他一去。 “有何事吩咐?”沈西樵边穿衣服、裤子、鞋,边问道。 “整理停当,随我来便知。”堪不准不耐烦道。 沈西樵又自回屋子备好龙鳞在身,整束严谨,跟着堪不准走去。 一路无话,是穿入周府大院,又是直接奔赴最后院的东跨院。 再要往里走,沈西樵停住脚步了,堪不准奔入跨院走不多远,感到身旁无人,一回身,看到沈西樵止步不前。 堪不准招手,示意过来,沈西樵就是不肯,心想,这是姑娘们的就寝之地,两个大男人这时候偷偷进来,成何体统。 堪不准着急,只能回到沈西樵身前,也不多解释,一把拉住其胳膊,连拽带拉,狠劲儿将沈西樵带进东跨院的最里间。 那最里间有所不同,中间有篱笆相隔,为慕小聊一人准备的一个小独院般的所在。 “堪,堪师傅,这,这是到底作甚?!”沈西樵焦急。 “嘘!”堪不准示意小声点。 立刻来个腾身咒,拽着沈西樵飘飘忽忽,只见篱笆上慢慢悠悠多出两个脑袋。 “你,你看,仔细看!”堪不准小声嘱咐沈西樵道。 “看什么?”沈西樵问。 “你看那慕小聊……”堪不准说。 沈西樵愣住片刻,什么?这半夜三更,两个男子这么看个熟睡中的女子,这是偷窥,是下流之举,这堪师傅是怎么啦?!他自己是不是独身太久,心魔附体,变了? 沈西樵想到此处,赶紧闭眼。 “睁开!”堪不准厉声道,忽又自己感到鲁莽,又放低了声音。 “堪,堪师傅,你,你这是怎么了?”沈西樵闭眼说道。 “嗨,现在解释不清,只要信我便是,快仔细看!”堪不准是真急了。 沈西樵感觉堪不准是真急,不似其他那种淫邪之流的举动,也就睁开半个眼睛,瞟那屋中床上的慕小聊,但看了看,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看到没?”堪不准问。 “看到,看到,那又怎么?”沈西樵问。 “那你还是没看到,你仔细注意她的身子!”堪不准问。 还是下流之举,沈西樵心想,看人家身子干什么这是。 “仔细看!仔细看!你看她身子是不是有时虚晃而动,如烟云即散?”堪不准问。 沈西樵听得,烟云即散?那不就是要魂飞魄散吗,惊得赶紧双眼睁大瞧去,又是半天,有时确实感觉隐隐而晃动,但不仔细看,不仔细感觉,实是不易看出。 沈西樵看到,心想估计是有内火,肉吃多了的缘故,也就不再如刚才吃惊。 “是有点不同。只感到其身子偶尔隐隐晃动。”沈西樵回道。 待听沈西樵这么说,堪不准立刻扶着沈西樵落回地面。 一拍沈西樵,令其一同出去。 “堪师傅,这是为何?”沈西樵问。 “什么为何不为何的,这是女子宅院,你我怎好长时间停留!”堪不准道。 “喝!”,你也知道啊,沈西樵心想。 二人迅速悄悄离开,步出周府大院,来到沈西樵每日干活的西跨院的厨房。 都稍微定了定心神,堪不准道:“西樵,这三年来,你是每日勤修各门师傅所传之妙否?” “回堪师傅,每日里是依师傅们的授予而习,只怪愚笨,长劲不大。”沈西樵道。 “长进大不大,还要是功夫到了即可,慢工出细活,放之四海而皆准。”堪不准接着道,“西樵,这些各门都有授予你功夫,唯独我这遁甲门一直没有,是不是心里有些想法?” “开始想来,确实这样,为何独独堪师傅不教我,自忖是资质不具,没有入遁甲门的慧根。”沈西樵道。 “呵呵呵,非也,非也,原因简单,就是必须在这里呆满三年,才好叫你,此地乃阴阳不分之所,隔河相对那边,就是无曾街上,是六道轮回的交界,六不管地带,只有在这里呆满三年,阳身中纳入足够阴气,阴阳共存,才能习得遁甲门,否则毫无意义。”堪不准道。 欧,原来是这样,沈西樵这才了然。 “多谢堪师傅指点!”沈西樵一揖。 “客气了,现在此时为师就传你样本领。”堪不准道。 “堪师傅,能过得一会儿不,我这还要劈柴担水。”沈西樵为难。 堪不准也不听他说,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沈西樵。 沈西樵看去,上写着《区集结》三个字,“区?集?结?”沈西樵自言,念着,念着,又自纳闷儿道。 “这《区集结》正是为师第一课,‘遁甲门’入门功课。书中所写,乃为教习如何区别‘佛、菩萨、神、修罗、魔、鬼、仙、妖、精、怪、魅、蜃等等种种以及穿插其中的各类非人之灵,可说是蔚为大观,向导之集。若融汇贯通,定能令你以后对其各种所在先行自判,少走很多弯路。”堪不准道。 “‘区集结’?那其实应该唤作‘区结集’,不过,若作‘区结集’,这声韵又实在哑口,还是唤作‘区集结’为妙,前缀后置,颇为雅观,堪师傅的意思是?”沈西樵对集册之名的声韵顾自论断。 堪某的意思是?堪不准低头略想,堪某以为,依得你的意思,正是“区结集”不如“区集结”。自顾自说道,又一想,堪某本是遁甲一门,又不是什么丹青、诗书画中人等,怎么和他讨论起遣词酌句? 堪不准想明白,自道:“声韵之别,堪某不知,但只管视其内容!” 沈西樵听得明白,领会其要,这是一部能让人看出谁是佛,谁是魔的点化之书。 “这,这不用此集也可啊?!”沈西樵道,“佛、神等那还不好看出来啊,寺庙之中不都是佛神之相?” “笨也!佛神若化身而出,你能看出?”堪不反问。 那倒也是,哪里有佛神直接原形出现在面前的,观音菩萨就经常会幻化各种人形,以救苍生,谁见过观音菩萨直接手持净瓶,满洒柳汁的。 “堪师傅说的是,徒儿明白了!”沈西樵道。 “嗯,那你干活吧!”堪不准道,然后堪不准找个地方盘腿一坐,看着沈西樵。 沈西樵一看,堪师傅这是不走了?看我干活? “开始干活啊,我在旁边不能干活了?”堪不准道。 “欧,欧,不是,不是,师傅若看,徒儿给你搬把椅子也好。”沈西樵道。 “确实蠢笨,席地而坐,道家自然,你尽快干活吧。”堪不准道。 “是!”一个应喏,沈西樵撸胳膊挽袖子,“咔咔嚓嚓”是斧劈柴墩,利利索索干起活来,过得半个时辰,所有木头都已经变作木柴。 沈西樵把斧子“吭哧”往那墩子上一甩,那斧子“噗!”地一声,是入木三分,直接戳在木墩之上,斧柄不断颤动,渐歇渐止。 劈好木柴,沈西樵大步走到水井处,轱辘摇动,两桶水提在手中,不惜力气,是不停打水、倒水,又是半个时辰,两个水缸,已然灌满。 今天的伙夫门功课完毕,沈西樵洗了洗手,掸了掸衣服,放了袖子,理齐整裤腿,走到堪师傅面前道:“师傅,徒儿今天第一课完成,请过目。” 那堪不准正闭眼睛打坐,忽听沈西樵叫他,慢慢睁眼道:“哎,我不是你伙夫门的师傅,不看这些个完成。” 沈西樵心想,也是,那您这是?心想着,但没说。 “西樵,你干这些活最快要多长时间?”堪不准问。 “一个时辰!”沈西樵道。 “欧?三年练到一个时辰?”堪不准又问。 “正是。” “那我再问你,三年来你方练到一个时辰,那当初为何也不过如此呢?”堪不准疑惑道。 这一问,沈西樵暗自有些吃惊,当初,当初那是用龙鳞这宝物,现在全凭自己之力,那可不能同日而语啊。 “嗯?”堪不准又催促问道。 “当初?当初?实不相瞒……当初是一时着急,全凭这个。”沈西樵一扒外衣衣襟,露出了龙鳞。 “哈哈哈,不出所料,你确是自用了些小聪明的门道,三年前,你第一日干活儿,我便知道,那伙夫门回去,都还惊奇你这小子为何第一天竟能完成那么个重活儿,各自还不明其故,原来如此,好吧,你用功去吧。”堪不准起身要走。 “堪师傅,且慢,且慢,刚才偷看那慕小聊是何缘故?”沈西樵道。 “偷看?怎么会是偷看!实乃明目张胆,正大光明地看,挽救而看,这件事情,待我晚些告知。”说完,堪不准自行而去。 “挽救而看?看人家女子睡觉,怎么还挽救了?”沈西樵自忖。 堪不准走后,没有回到自己住处,直接向那周暮秋所住之处而去,此时天将要明,堪不准心有定夺,在周暮秋门口来来回回走动,只等周暮秋醒来! 第七章第五回完结 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曾经一笑 http://.biquxs.info/

“哎呦呵!”那周暮秋醒来,拉门而出,正与要敲门的堪不准是鼻尖对鼻尖,兀自吓了一跳。 “惊吓我也,你这一大清早,是为何来?”周暮秋定了定神问道。 堪不准也不客气,抢腿进入屋子中,先自倒了杯水,示意周暮秋关门屋里说话。 “员外,那人选已能确定,就让那小子带着去吧。”堪不准咽了一口水而道。 “他真能行?你看过了?”周暮秋问道。 “真不真能行,现下怎好强断,这家伙看着愣头愣脑,但有些聪明劲儿,尚能随机应变,助蛇化龙、座位排次、劈柴担水,都让他在短时间内想出办法,三次验证,说明尚可,加之三年过来,那小子有了些基础,可以放任一试。”堪不准肯定道。 “你看那慕小聊,是否必须及时想出办法,否则就要化去?”周暮秋又问。 “那是自然,现在慕小聊身体微微有变,只是先兆,在无曾街中,因得是特殊之地,鬼神魂魄可长期驻扎,但离开那地方,在这里,却又是阴阳交汇,不断阳气侵袭,长此以往,对她有损无益,必须提早附着阳身,有个自己的安处,不比再流落。”堪不准道,“有变化是好事,这我早就说过,没变化才不好,说明此时要行动。” “说得也是,有变化就要主动行动了,诶,对啊,让她附着那小子体中不行吗?”周暮秋道。 “员外也是糊涂了,那长期下去,对这小子又是有损无益啊。”堪不准回答。 “那怎么办?要不上去随便抓个人进来,附着其体?”周暮秋又道。 “那更不成,有损阴德之事,岂是咱们干得?”堪不准道。 “那,那,你是说,要去寻个无主躯壳?”周暮秋又问。 “此种甚好,只是不知去哪里寻得?”堪不准道。 “哪有什么无主躯壳,有躯壳就必有魂魄啊!”周暮秋难道。 “有倒是有,但不知如何找到,但是肯定有!”堪不准肯定,“员外,走,去趟雕凿门那里。” 说走就走,员外收拾利索,与那堪不准直奔雕凿门处。 乔大凿和茹念痕猛见二位前来,也是颇为诧异,员外亲自前来,实没想到。 “员外、堪师傅大驾光临,赶紧请进。”乔大凿抱拳说道。 待几位坐定,堪不准首先说话:“乔师傅、茹师傅,你们看那小子,这几年在二位手下学得如何?” “还算勤恳,不过,不过就是他心底是排斥此门之学,一心只是补书修书,而对石头这些大雕大凿,心内排斥。”乔大凿说道。 “欧,这个还是他内心向往使然。”堪不准说完,又想了想,继续道:“乔师傅、茹师傅,二位这门功夫,可是师傅所教?” 乔、茹二位一听,心想,当然是有师傅了,说道:“嗯,各门各派,都有师傅的,只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这二位以为堪不准的意思是要沈西樵专注学习,如此说道。 “二位误会,我是说,二位师傅是谁,或者说,雕凿门最顶级功夫是什么?”堪师傅问道。 此话一出,二位立刻陷入深深的思索中,在脑海里寻那久远的往事。 “堪师傅,这说来话长,咱们这样,你是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依据具体而行。”说话的是茹念痕,她见乔大凿要是和堪不准如此对话,想来必废功夫,不如具体事情具体谈。 堪不准一听,这种办法更好,就将此中种种又复述一遍。 “欧,原来如此。”茹念痕道,“员外、堪师傅,你们所言的能办此事之人,有,倒是有,只是我们也无从寻得。” “嗯,嗯,请讲。”堪师傅示意继续。 “雕凿门,只是这人道中的一门雕凿之技,大到可凿山,小到可雕粟粒,但这些也都是人道范畴。”茹念痕停顿了下。 “明白,明白。”堪师傅、员外点点头。 “但在人道之外,雕凿门却还有更高层道的技艺,所谓“雕胎、塑骨、注魂、灌魄”,这虽然大不及山,但比凿山雕粒可强之何止千倍,本质不同。”茹念痕说道。 “茹师傅,你说这位,他能够将以上种种都干了?”堪师傅问。 “不是,不是,还是四个人,雕胎手、塑骨手、注魂手、灌魄手。”茹念痕道。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必须找到这四位?找到一位,尚且无法,四位就更难了吧。”堪师傅问道。 “找到一位就全找到了,但不知他们在何方,我们只是人道的雕凿门,无能为力,还望两位见谅。”茹念痕道。 “若这般难找,那他们如何使得来?”堪不准道。 “堪师傅的意思是,这么难找,别人若有需求,怎么找到是吧?”茹念痕问。 “正是!” “这是能够避开转世投胎,但又能重获新生的极其秘密的通道,想来,不是一般人可为。须是数一数二的富贾巨商或者极其显贵之人,结交些方外高人,指点一二,或许可以。”茹念痕猜测道。 “嗯,嗯,有道理,否则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堪不准道。 “若为慕小姐,你们觉得这么辛苦去找……这个?”茹念痕不在多说。 “值得,值得……”周暮秋此时说道。 “那就要出得此间,四海遍搜,不知何年何月了。”茹念痕叹气。 周暮秋也有难色,但又别无他法,想来只有如此。 “你们再想想,师傅曾经说过的话,行为特征,各方面再说说,你们这一门虽说是人间的一脉,但终归是一个法门,只要是同宗同源,必然有共通之处。”堪不准启发他们道。 乔大凿、茹念痕,左思右想,想不出来。 “那你们跟我细细说说,你们师傅平日里怎么教你们,怎么生活,吃啥喝啥,有什么爱好。”堪不准又启发道。 “平日里,就是如同教那沈西樵一样教我们,从粗陋之艺学起,点点累积,不断重复,循序渐进。”茹念痕说道。 “那你们师傅平日有啥爱好?”堪不准追问。 “爱好?就是爱好雕凿之术,其他真是没有。”茹念痕道。 “若说爱好,确实没有,师傅是十分严肃之人,莫说爱好,平日里少见笑容。”乔大凿补充道。 “笑过一次,笑过一次,出师那天,师傅说过这么个事,当时确是脸有笑意,唯一一次。”茹念痕道,“那次,师傅说起,他出师时,比我们要难得多,那是师爷让他雕凿一尊石像,师爷只是口述感觉,让他依感而行,最后,他雕凿出来给师爷去看,师爷并没有当时评价,待了很多时日,师爷才兴冲冲跑来,告诉他已经出师,可以另立门户了。” “欧?那你们师傅没说那尊什么石像?”堪不准皱着眉问。 “那是……那是……”茹念痕有些害羞。 “嗨,那是一尊近乎**的女子雕像,雕凿一门,师傅、师爷都是独身独行,只是到得我们这里,我和师妹才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乔大凿看了看他的师妹茹念痕。 “欧,那就是说,正常来看,他们并不会特意雕凿这种雕像?”堪不准问。 “想来如此,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爷喜爱之人,真不好说。”茹念痕道。 “雕像?女子?高兴?出师考核?”堪不准捻着胡须默念。 “对了,你们那是见过这尊雕像了?”堪不准问。 “那可没见过,就是我们出师那天,和师傅一起喝道别酒,他老人家酒酣后说出的。”乔大凿回应。 “师傅留给过你们东西吗?” “这个有,师傅将他用过的整套雕凿工具在出师那天送给我们。”乔大凿得意道。 “欧?师傅将工具给你们了?”堪不准眼睛睁大道。 “是啊,师傅用过的工具给了我们使用。”乔大凿、茹念痕二人同道。 “能否拿来一观?” “嗨,这有什么能与不能的,我们天天使用的便是。”说着,乔大凿从斜肩而挎的工具袋中取出凿子、锤子、平口刀、弧面刀以及各类型号的工具。 堪不准看了看,问道:“这里有雕刻石像的工具吗?” “我这把凿子、锤子就是,茹念痕那里有师傅所赠的精刻雕刀。”说着,乔大凿示意茹念痕取自己的工具。 不一会儿,茹念痕回来,手里一个荷花布袋,很是精致,里面一排排是精刻雕刀。 “这精刻雕刀主要是做什么?”堪不准问。 “精刻用于雕刻小件物什,若用大件,也可雕刻细节部分,若人物,则主要是眉眼等处。”茹念痕答道。 嗯,堪不准仔细看了看那些精刻雕刀,看到细节处,忽然发问:“这些精刻雕刀,手柄无损,刀刃不怎透亮,而且整体表面包浆见薄,似乎很少用吧?” “堪师傅说的是,相比其他,精刻自然是少,毕竟我们喜好以山水风景或是大型镇屋神兽为主,用于细节不多,人物一般只是刻画到眼睛即可,很少再细致刻画眼神儿,除非是极其精巧之作。”茹念痕回答。 “嗯,嗯……”堪不准又想了想道,“你们还知道师傅是何时雕凿的那尊石像吗?” 这一问,又难住了乔、茹二人。 “何时……何时……少说有三十年了,应该是三十多年前吧。我们出师都二十年了,学习十年,师傅出师后招我们做徒弟,这再用些时日,应该是三十多年前。” “你们能不能借我一把师傅留下的工具,且须是石雕工具,并且用于刻画你们说的眼神儿的工具?”堪师傅请求。 “当然可以,堪师傅有用,又有何妨。”茹念痕说完,从荷花布袋中取出三把最小的工具,平口刀、弧口刀、锥形刀。“这是刻画最细节处的三把工具,堪师傅拿去便是。” “多谢!堪某用完就还你。不过,到时候,需要茹师傅配合下,有劳。”堪师傅道谢接过。 “配合?有何事但说无碍。”茹念痕想不明白什么配合。 “到时如是所需,某自告知,现在堪某也实是不知是否能够凑效。”堪不准道。 “嗯,嗯,堪师傅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说来。”茹念痕诚恳道。 事情说完,堪不准和周暮秋出得雕凿门住处,二人不顾用饭,又回得堪不准自住院中,堪不准看四下清静,和周暮秋计较。 “老员外,现下只有此法,或许能引出一二,否则,真只如大海捞针、沙中攒金般辛苦寻找……” “堪师傅若已如此,那便使来……”周暮秋一让,示意堪不准啥也不要再说,赶紧出得办法。 第七章第六回完结总第七章结束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复时造刻 http://.biquxs.info/

“员外,这次方要先用那‘守珠五子法’作为引法,再用‘复时造刻法’作为主法,‘法中有法’,乃为套法一路。”堪不准这么说,只是要周暮秋先行有个概念,不至于莫名其妙,此次做法与前几次不同,前几次是单一用法,这次复合来用,也就边用边解释。 “壬子年,壬子,‘双阳之水’,鼠年,少时多忧但不恐,心想闲来却不来,是及壮之年渐从容,男有好妻女旺夫,不是一番多辛苦,哪来安康子孙贤……”堪不准一边准备一边道。 周老员外一听,今年是壬子年不错,怎么堪师傅说着说着,算上命了? “堪师傅……堪师傅……不是,不是,您这是?”周暮秋道。 “员外莫扰,堪某这是入了状态,当然将本门基本功随口念来……”堪不准说完,又自顾自念来,“北方,水位,‘双阳之水’,当然是水来主导,‘覆盆子’放在北,先放这个北方位。”堪不准手拿‘覆盆子’放到北边火盆,又依次是中央的“车前子”火盆、东边的“五味子”火盆、南边的“余甘子”火盆以及西边的“菟丝子”火盆。 待火盆摆放到位,堪不准才不慌不忙,穿上绣有太极图的蓝黑大鹤氅,手握鹅毛扇。一声“起”,除了北方的“覆盆子”火盆岿然不动,以示为主之外,其余四个火盆是腾空而起,及至半身方悬停空中。 堪不准走到火盆围着的区域之中,将怀里早已放好的那三把“精刻雕刀”放在区域左边,又取出黄纸、朱砂、毛笔,现场写就三张咒符,分贴在三把精刻雕刀上。 自己则站在略微偏右侧,以示为客,不欺左为大者的主人——精刻雕刀。 站好位置,堪不准又从怀中拿出两张折叠的皮纸,打开一看,上面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下边则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 另一张皮纸则是中间一条横道,刻着刻度。 “夫,万物受生皆有灵,一番得生,便过往种种皆存,牵灵引物,当时当刻当行……”堪不准用的是“复时造刻法”,念的是“存生行物咒”,咒在法后,法为咒之主,念完此咒,堪不准自忖,三十多年前,那就以三十年前为寻时开始,壬子倒推三十年,是癸未,堪不准左手大拇指点住天干中的“癸”,小拇指点住地支中的“未”,右手小拇指捋那另一张皮纸刻度,嘴中同时不断念道“牵灵引物!” 这从头到尾捋去,堪不准看那三把精刻雕刀是纹丝未动。 他又往前推,左手大小拇指分点“癸未”这一干支更前一位“壬午”,同样嘴中念念,右手捋那刻度,三把雕刀依然未动。 接连三次,到了“己卯”,堪不准有些焦急,捋那刻度快了一些,那右手拇指急速一捋。 “嗖!”地一声,一把雕刀是朝着堪不准飞来,堪不准正自凝神念咒,猛觉眼前一个闪亮,是赶紧侧身。 “嗤!”那把雕刀是蹭着堪不准的道袍而过,在道袍之上轻划出一道口子。 堪不准也是跌坐在地。 “堪师傅,有甚要紧?”火盆之外的周暮秋惊道。 “成也!”堪不准喜道,“老员外,此法可也,咱们速速再去雕凿门那里。” 周暮秋见只是道袍划处一口儿,身上无恙,先自放心,又听堪不准说成了,估计事情将有进展,心下随即稍宽。 堪不准收法熄坛,并将法器、物什一并带着,和周暮秋一起又到了雕凿门中。 乔大凿、茹念痕看到两位刚走即返,立刻起身出门相迎,也是感觉有急事待问。 “二位师傅,快快快,快准备一块石头。”堪不准边向里走边招呼。 “什么石头?”乔大凿问。 “最好是那尊石雕所用石头。”堪不准说道。 “欧,就是白玉石了。”乔大凿心道,“稍等,待我取来。” “员外,堪师傅,屋里请坐。”茹念痕让道。 “不了,不了,院中即可。”堪不准说完,又道,“茹师傅,你最擅长精雕是也不是?” “堪师傅过奖,只是分工为此。”茹念痕谦虚道。 “那就听我所说,一一做来,可好?”堪不准道。 “堪师傅吩咐便是!”茹念痕道。 待得片刻,乔大凿从后院取来一方玉石,此时,堪不准已将做法种种器具准备妥当,待将刚才一套程式一一使来。 “茹师傅,此刻随我而进。”堪不准说完,那茹念痕凑到上前,与堪不准一起步入火盆所围区域之内,同样是两位站在右侧,将左侧留给三把雕刀。 堪不准刚要进行,忽想自己疏忽,又道:“乔师傅,恕堪某糊涂,还烦乔师傅也进来,须是手中举着玉石。” 乔大凿得令,也跟着步入。 堪不准又想了想,一切准备好了,然后对二位道,“茹师傅,这立刻,那把雕刀将要被牵动,你只需握着雕刀感其行动即可,乔师傅,你权且当做玉石的雕托,稳住玉石即可。” 二人应诺,只待堪师傅使就。 堪不准上来就左手大小拇指分点“己卯”,“牵灵引物!”,右手慢捋刻度,刚才那把雕刀,一把锥形刀慢慢而起,又是朝向堪不准而来,堪不准早有准备,对茹念痕道,“茹师傅,来,轻轻握住雕刀,慢慢依其轨迹即可。” 茹念痕赶紧虚握雕刀,这雕刀虚握在手,立刻进入状态,茹念痕随着那雕刀前进,越过堪不准,到得前方,就在要出这范围之际,雕刀停顿住。 堪不准刚要说话。耳边响起:“大凿子,赶紧举石前来。”原来是茹念痕,这雕凿的技艺,二位已经炉火纯青,工具一动,便知作甚。 乔大凿将那玉石往前一送,那雕刀停顿停顿再停顿,只有贴在上面的咒符微微风动。几人都是呆呆看着,那堪不准恍然有悟,赶紧接着慢慢向前捋那刻度。 那雕刀过不多时,慢慢雕刻起来,“齐齐卡卡。”时快时慢…… 除了周暮秋只在外围观瞧,三人就这么配合行事,时光匆匆而过,渐渐地,玉石上出现一个轮廓。 “堪师傅,这是个眼睛,刚刚刻完眼眶。”茹念痕道,不一会儿,只听隐隐有哭泣之声。“师傅,师傅,这是老人家在得眼前啊,师傅……”正是茹念痕哭道。 乔大凿一听,也是眼眶湿润。 “来不及师徒情谊”,堪不准解释道:“二位师傅,这是‘复时造刻’,重现当时此物的行动轨迹,还望稳住心情。” 茹念痕、乔大凿重稳心情,随雕刀游走,又不多时,玉石上俨然是出现“一双眉眼”,只是轮廓,但能看出,是位女子的眉眼。 “堪师傅,小心,慢些!”茹念痕忽道。她刚说完,只见有一把雕刀飞起,茹念痕抻着身子,用另一只手赶紧接住,正是弧口刀,“这是要雕眼眶中各部位了!” 待得一个时辰,三把雕刀分别静静动动,动动静静,本以为不多时即好,哪里想见,从早到晚方才有个大概。 四人再看,一双眉眼明眸雕凿得宛若真人,细看眼珠瞳孔里是细节丰富,永远看不完相仿,无论如何仔细看,都是一双真人的眼睛嵌在玉石之中。 此时已近傍晚,有伙夫门敲门问饭,都被周暮秋回绝在外。 “乔师傅、茹师傅,这应该就是你们师傅雕凿的那尊女子,现下只是眼睛部分雕凿,你们师傅应该是‘己卯’年,也就是三十三年前的‘子时’到‘午时’间雕凿得眼睛。” 乔大凿、茹念痕心想,师傅那时,刚出师不久,竟能雕凿出如此精细之作,即是现在,二人都不敢说能及得这种水平。心内有些惭愧。 而通过这种方式,不但能学习到师傅雕刻的走刀用力之法,还能看到师傅的作品,他们又再惭愧之后,自是一番欣喜。 “如若不烦,老员外,二位师傅,咱们此刻就重复当年那尊雕像如何?”堪不准已然决定,干脆将那尊石雕完整复制,看看有甚线索。 乔大凿、茹念痕本就希望多观摩师傅用刀之法,听得如此,都是鸡稻米般点头,生怕堪不准又即反悔。 “那就劳烦二位师傅将师傅所赠工具悉数拿来,乔师傅,最后再搬个大玉石过来。” 乔大凿、茹念痕听得,迅速步出范围,来回几趟,区域内是刀、铲、锥、锤铺了一地,堪不准不厌其烦,全部贴上咒符,乔大凿多走一趟,用个手推车推来一人来高的玉石一块。 “乔师傅,这也太大了,辛苦,辛苦!” “茹师傅,这雕凿人物,是先雕凿哪一部分?”堪不准道。 “开始学习时,定是先躯体再五官,而到得一定境界,无论哪里都可开始,随心所欲了。”茹念痕道。 “好,好……”堪不准想了想,他将开始之时往前挪了十天,然后做法使来。 等到得堪不准点到第七天位置,忽然,一个大凿子、大锤子分左右同时飞起,茹念痕吃劲,走右手紧紧握住凿、锤,那力道,真不是女眷可为,几番过来,茹念痕虎口已是紫青,又过片刻,已然淤血,乔大凿看得心疼,做个换人的手势。 夫妻二人换个位置,乔大凿钵盂大手将凿、锤握住,也感力道甚强,暗自发力,将将把稳,凿定锤击,一个时辰过后,那玉石有得几分人形。 又是一个时辰过后,明显出落得是女子体态,销肩鹅颈,瘦腮丰唇,腰适腿长,扭身侧臀,回眸浅笑,左手后搭,右手兰花指勾人,是薄纱略遮体,内涵若露出。 看得是男子屏息,女子低头。 “乔师傅,全心对待,我可加快速度了!”堪不准提醒道,为了加快时间,堪不准捋动时刻加快。 待石雕女子体形精细,才是先前那精刻雕刀上场,专注眼睛,如若前般,刻画的几乎一致。乔大凿跟随看不准的节奏,使用平生所学,十分气力,十分精神,快速应对,精准把握。竟然将先前需要半天的功夫压缩为一个时辰,这才三个时辰过去,作品完成。 此时,周暮秋自是腿酸,已经坐地观瞧,堪不准用法调和,稍自己歇,乔、茹二人,本门所在,尽管劳累,但乐此不疲,还想如此,但所有工具随时间停止,只有雕像完成,出在眼前。 堪不准一个箭步上前,仔细看那石雕,每一部位都不放过。 “二位师傅,雕凿门作品,是否会在完成之后有所落款?”堪不准问。 这一问,还真自内行,越是精雕细琢,工匠师越会在作品之上留有款识。 “堪师傅,应该是有,但落款所用工具,事关名誉,其器应是终身不离,想来师傅没有赠给我们。”茹念痕道。 “那就明了,不是没有,而是工具不在此中,当然这落款便却不在。”堪不准明白。 四人都仔细看着眼前的雕像,乔大凿、茹念痕每一寸刻痕都不错过,各自在手心点点划划,揣摩雕凿深意。那堪不准是总体略观,可能有线索处,更加留意。周暮秋更是看其大概,不过是一姿色女子,做勾人状态,不能说绝美,但也超群,不过,仍是没甚特别。 第八章第一回完结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一一作别 http://.biquxs.info/

“不过是一尊女子雕像。”周暮秋道。 乔大凿、茹念痕全神贯注揣摩雕刻之法,堪不准抿着嘴皱眉思考,不是思考这尊雕像,而是思考如何解释为什么做法雕凿这尊人像。 “周老员外,你看这尊雕像,是什么?”堪不准转身问道。 “女子、玉石、雕刻品……”周暮秋道。 “嗯,这是一尊石头不假,但如若不是石头,换作其它,那是什么,比如一堆血肉?”堪不准试问。 “那……那就是无主之躯壳,待魂魄而入了?”周暮秋道。 “正是啊,如若换做更高层级的雕凿肉胎之法,岂不就是雕胎技艺,所以说,将这雕像非要雕凿得如此精细,应该是雕胎层级的考验。” “堪师傅当初就已料得?”周暮秋心想,这又不是算卦,你怎么知道呢? “非是堪某掐算得来,只是想想有些计较,他们师傅、师爷级人物又不曾近得女色,何来雕这一尊露骨女身之像,又听得他们说是师傅过几日竟自兴冲冲而来,说是考核通过,那是别人的授意,想来这别人已不是人界,试问雕凿门已是人间雕刻第一,若他们需要别人考验,那只能是仙界,或者是临仙、类仙等?”堪不准说出了自己的思考。 “嗯,嗯,老夫听得明白,若果如此,那便有了抓挠!”周暮秋道。 “正是!” 看看夜已深沉,堪不准和周暮秋稍作商量,决定待到天明,各门人等厅中说话,而后各自散去。 堪不准还是没有回自己屋子,独自又去沈西樵的茅屋。 此时入夜正深,已是丑时,那沈西樵刚入梦乡,鼾声渐起,却是睡梦中见得金乌犬狂吠,呼喝不止,猛拍狗头,不想那狗竟然咬住沈西樵不放,一个惊悸,是梦中醒来。 “汪……汪汪……”不是做梦,还真是金乌犬在高叫。 沈西樵开门待看,又怎么怪得金乌犬,堪不准正从远处过来,堪不准看到沈西樵开门,知道是狗叫之故,快步上前,进了屋子。 “西樵,早间不是问那慕小聊的事情,现在就是要让你带着她,去寻雕胎手。”堪不准开门见山。 “雕胎手?带着她?”沈西樵不解。 “是的,你也看到,那慕小聊已经有蒸散之照,怕是拖延开去,渐渐将化为乌有,投胎不可避免,那样就不知道是什么了,要在她化散之前,寻得新胎,落入其中,已保现在原魂。”堪不准道。 “雕胎手是?” “雕胎手是雕凿门的更上一层,是极其秘密的不用投胎,但却又能为魂魄提供所附新胎的所在。”堪不准解释。 “这就奇了,堪师傅说是雕凿门的渊源,那就让雕凿门人等去,岂不是更好?”沈西樵又不解。 “是啊,那样还救慕小聊干嘛?”堪不准也是弄糊涂了,忽然来这么一句,“不是,不是,我是说,救慕小聊就是要保住她这个色!” “保住她的色相?”沈西樵更糊涂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忘了?你还排了座位,那浪色王、慕小聊,初,初什么,不都是色吗,你是法。”堪不准道。 “初落落那是。明白了,就是说以后这些个事情,都要‘色声香味触法’来做。”沈西樵道。 “正是,如若不然,几年来吃饭选人不都没有意义了。”堪不准答道。 “那何时开始?”沈西樵问。 “嗯,天明之时,周老员外会召集大家说这个事,启程之日就是天明之后吧,越快越好的。” “啊!”沈西樵惊道。 “怎么?” “只是三年在这里已经习惯,一朝便离开,有些,有些不舍。”沈西樵沮丧道。 “哎,也是没法,不过这里,你想来随时,只是要事在得你们,完成之日,咱们仍旧是大摆筵席。”堪不准含混说道,实际心想,这一走,谁知何年何月,连锁已然发起,又怎只是雕胎这一件事,到时候,一件一件落得他们头上,只有他们自己一一应对了。 “堪师傅?堪师傅?我也不睡了,我这就劈柴担水去。”沈西樵一想,这还睡啥,事已至此,赶紧干活去吧。 堪不准也没多言,到了院中,沈西樵去了厨房之地干活,堪不准才回屋歇息。 无事觉长,有事觉短。 待劈柴担水完毕,沈西樵靠在劈柴堆上闭目养神,但心内默念《调料大全》,当初每天三万遍,实是大话,就是一天啥也不干,也是时间不够,但天天坚持,到了最后,这种意念自行运转,无论醒着还是睡去,都是自行在心中默念,速度极快,每天三万遍已经可以完成,闭目之后,效果更甚,念那《调料大全》,口中调料之味已不分明,似是混合在一起,不知何味,但有空灵之气待欲奔出,每每此时,沈西樵都是口吐而出,又不见什么异样,也就以为平常,不再留意。 今天也是,闭目练习,口中还是有空灵之气,随之一吐,也无甚反应。 到了天已大亮,伙夫门人等来到厨房,起火做饭,沈西樵在一旁搭个手,端盘子端碗,来到大厅,只见各门人等已是到齐,只缺堪不准、慕小聊和琴音客,沈西樵知道,这是要来个作别相送啊。 “今天召集各门具在,非为别事,只是今天,各门的徒弟,就是沈西樵、慕小聊要启程而去,咱们在此送别。”周暮秋开口道。 私下里,周暮秋在每门来到前都做了说明,大家也知道此去何意,更知道三年来,为何而教,正是有这一天,也都没有感到突然。 “小子!我这‘调料大全’,近一年来,不听你说得一句,可还每日念诵啊?”储大料继而问道。 “回储师傅,先前每日里念得,但到现在,好似已是心里自行而念,所以没有大声念诵。”沈西樵回道。 储大料一听,这是功力加深的所在,如若不是天天念诵,不会到这一步,他也不能够说出功力加深的表现,脸上一笑:“甚好,甚好,那仍要每日心念。” “是!”沈西樵抱拳道。 “西樵,我那虫子可还喘气?”豢宠门叶虫秋问道。 “叶师傅,三年了,这蛐蛐是越活越欢实,这不是一秋之虫吗,都三秋了。”沈西樵道。 “一秋的那是别人,我这个蛐蛐,莫说三秋,好好照顾,就永远蹦跶。”叶虫秋得意道。 “是,是,给你好好伺候它。”沈西樵道。 “什么给我啊,都是你的蛐蛐了。”叶虫秋道。 “是,是,徒弟糊涂。” “你瞧瞧你们这当师傅的,徒儿要远行,也不说送点东西。”出声的是金细作,说完,金细作掏出那个略大的小盒子,正是修书补书的工具,递送沈西樵道:“西樵,师傅这也没啥值钱的东西,这工具权做个纪念,拿去吧。” “这,这等大礼,岂是千金能够比得?师傅这礼,就是无价之宝!徒儿万谢!”沈西樵接过,躬身就拜。 周暮秋刚要将怀中“官交子”银票拿出,一听沈西樵这话,心想,还是等会再说吧。 “劈叉下腰可还好?”优伶门四人发话。 沈西樵最怕这个,“各位师傅,下腰不是你们天天都督促,现下就是这般啊。”说着,下了个腰,倒是比之前强,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天天练习就好,也不指望你听曲子舞弄身姿。”柳碧揶揄。 沈西樵没说话,心想,舞弄身姿,岂是男儿所为。 “记得有时间临摹书法,西樵,三年里长进还是有的,只是功夫不够,每日精进才对。”丹青门赛羲之嘱咐。 “遵命!”沈西樵拱手道。 “这个拿去……”雕凿门茹念痕拿出一块玉石,上面刻着一双眼睛,正是堪不准做法复制出来的那块。 “这,这是?”沈西樵看着玉石眼睛,不知为何。 “这是我门师傅,就是你师爷,当年出师之际的作品局部,是堪师傅做法而来的复制品,你且收下,寻那雕胎手,也许能用上。”茹念痕道。 欧,沈西樵明白了,随即收下入怀。 这是相送沈西樵和慕小聊,厅堂之上,人们都没有动筷,不一会儿,终于是堪不准、琴音客带着慕小聊前来。 虽说慕小聊是各门徒弟,但听得老员外当初说得好好教来,门里众人都只其意,只是好好照料,并非真授技艺,只是知道慕小聊喜欢抚琴,琴音客每天教习,兴趣所在,慕小聊当然是好好教来了。 三人到得厅中,堪不准先开口,“老员外,这人是带过来了,现下时辰也好,旭日朝阳,客套上的东西也就算了吧,还是正事为重。” “小聊,为师所授,以后也要有空练习,这琴嘛,带在身边有碍,还是盲练即可,还有,也可按照蛛丝之法,暂且做弦,练得指法。”琴音客嘱咐。 “是,师傅!”慕小聊应诺,又对众人道:“周员外,各门师傅,小聊这里先行谢过,再造之恩,难以为报,以后给大家牵马坠蹬、沏茶看水、洗衣做饭、捶腰捶腿,任听吩咐!”说完,慕小聊郑重向每个人都是深鞠一躬。 “嗨,说甚话来,不必如此,但愿早日恢复!”周暮秋道,各门师傅也是这般意思,纷纷还礼。 “来,沈西樵,该老夫了。”周暮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楮纸券,“来来,这人间可比不得这里,样样可是银两金钱说话,没了它绝对不成,这些个拿去,权且当些盘缠而用。” 是啊,沈西樵在这里早就没有了金钱概念,如今要回到人间,金钱还真是重要,接过交子票据,沈西樵谢过周暮秋。 “好了,时辰也到了,二位这就去吧。”堪不准说着,做了个起身的手势,大家是纷纷出门,送着沈西樵、慕小聊而去。 待路过自己的茅屋,沈西樵禀明各门入屋准备东西,各门也就稍在外等,很快,沈西樵准备停当,自是将必要东西带在身边。 “二位都准备好否?”堪不准左右相问沈西樵和慕小聊,二人点头,堪不准又用脚碰了碰金乌犬,问道:“你呢?”,那金乌犬会意,蹿到沈西樵手上,那堪不准看看,正要送人,又忽听一人喝住。 “且慢!”说话的是逢空空,逢空空快步走到沈西樵身边,给他理了理衣襟,“小子,人间可是无人照料,全靠自己,长些心眼,别老似游仙一般,浑不在意,多加保重!” 沈西樵听这话,当真是鼻子发酸道:“是!” “就别这些个师徒情长了!”堪不准说完,又紧跟一句,“换来也!”沈西樵顿感周围渐渐模糊,“保重、保重!”、“一路顺风!”、“记得练习!”、“回来喝酒”、“下腰、下腰!”、“把那蛐蛐要好好照料!”“替我们二人给雕胎手等师祖们问好!”各种声音杂起,又渐远渐息…… 第八章第二回完结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讨水蹭饭 http://.biquxs.info/

恍恍惚惚,沈西樵感觉身边景物模糊渐逝,待到渐感清晰起来,已然是暴露在一片野草堆上。 是脚下站定,沈西樵感觉和那洞天之中并无不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 “二位,堪某就送你们到这人间一道,不能相陪了,就此别过。”说着,抱拳就要而别。 “堪师傅,这里是哪啊?”沈西樵道。 “当然还是你来时那屋子所在,只是那屋子已在一年前被官家拆除,以后若来,还是站在这原处即可。”堪不准道。 “那我们这是要去何方?”沈西樵猛地被送出来,虽说是决心已定,但自己根本没个主义,腿都不知道往哪边迈。 “无论何方,找到雕胎手他们即可啊。”堪不准道,“小聊,你已经被我刚才用‘定魂咒符’罩住,表明被我道家所拿,别的道人看到不会为难于你,你也可以不论昼夜,权且当做活人一般。” “是,小聊记住了。” “这人间可是凶险异常,是六道居中的层级,不高不低,能上能下,选在人间开始,只为是一条捷径,以后就看你们了,保重!”堪不准说完这句,是须臾消失。 这两位还要拜谢,这消失的速度过快,以至于不待二位鞠躬行礼,堪不准是当众消失。 沈西樵抱着狗,看看慕小聊,慕小聊皱眉看看他,心想,刚才堪师傅和琴音客再三劝说她跟着沈西樵找人入胎,这家伙又没什么世间经验,线下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自己也是命苦,如今这样,还不如当初随着姐姐去呢。 “小子,你说,该往哪里走。”慕小聊没好气道。 “慕,慕姑……”沈西樵刚要答复,心想你也算是个姑娘,随即改口道:“你就随我走呗,反正找到了即可。” “切,限你三日找到,否则本姑娘可不陪你。”慕小聊道。 “谁让你陪了,若不是几位师傅一再劝说,我此时还在舞文弄墨!”沈西樵更是生气,“金乌犬,你是唯一在场见证者,你说,是不是!” 那金乌犬正自找个树根蹭背,听得主人发话,立刻“汪汪汪”回应。 “你看,狗可不会说谎的。”说完,他也不理慕小聊,先自周围转悠开来,刚走没几步,看到一座断桥,他往下看去,猛地倒吸一口气,直如万丈深渊,忽又想起,这不就是刚来时那个目不斜视桥嘛,自顾自一笑,这肯定是雕凿门的戏作。 他以桥墩为原点,取出一把雕刀,将不远处的慕小聊比作另一基点,顺着方向,在桥墩上笔直一划,那桥墩立刻出现一条指向线,他沿着指向一步步数来,正好是四十九步上到了刚才的位置。 “不去找人,在这里比比划划作甚?”慕小聊不耐烦道。 “记住了,以后再回这里,那桥墩上又指向,我走四十九步即到,你去走走看看。”沈西樵道。 再是不和,这道理都懂,先要记住如何回去才行,慕小聊瞥他一眼,走到桥墩,看到指向,走了五十七步才到。 “记住了各自的步数,这是回去的路。”沈西樵道。 慕小聊看了看周遭景致,吸了吸人间气息,轻轻一叹,好似没听沈西樵说话。 沈西樵也不理会,自忖,雕凿门虽然与石瓷打交道,但是也属细腻一路,听得师傅说起过,江西景德镇满集全国高手,景德镇随小山师傅到过,距离不过千里,若有快马两天即到。第一站就先到景德镇扫听。 “走吧,主顾,先去景德镇,三天内,肉胎不知可否寻来,但寻个瓷胎是包打保票。”沈西樵道。 沈西樵本爱随意玩笑,不走内心,此言一出,谁想是触动慕小聊神经,竟忽然发声大哭。 “别,别,别哭啊,哎呦,这可如何是好,我就是个玩笑,可不许哭了。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找不到,把自己这肉身给你……”沈西樵手足无措,只有不断赔罪。 “就是不投胎了,也不要你这臭皮囊!”慕小聊忽又收声,大声回道。 沈西樵闻了闻自己,心道,我这哪里臭了,说真给,那怎么可能。 稍作停留,缓了缓气氛,沈西樵示意慕小聊跟着自己,二人寻到官道上,一前一后往远走,金乌犬一路是招蜂引蝶,啥都新鲜,这里闻闻,那里嗅嗅,跟着沈西樵,撒欢玩耍。 三年前沈西樵正是从这里跟随师傅寻得周府,现在整整三年,又是从周府出来,投入人间世界。三年前是六、七月份而来,如今也是此季,走在这江南大地上,看着烟花树柳,沈西樵吟道:“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正是晏几道的一首《蝶恋花·梦入江南烟水路》。 “啧啧啧,小小年纪,想不来满脑子都是些个男欢女爱,你这也是人不可貌相啦……”沈西樵正吟词,听得背后慕小聊嘲讽。 “你懂什么,这虽是艳词,但现在此情此景,不正好说得咱们要去找不离之宿体,不正合适吗?”沈西樵道。 “算你能胡扯,就是艳词,要是再在本姑娘面前风言风语,别怪我不客气!”慕小聊愠怒。 沈西樵心内好笑,心说你个花楼女子,还跟我如此严肃,实在可笑。 “谁风言风语了,这是小山师傅的‘蝶恋花’词。若不是五音不全,这唱出来才好听。”沈西樵回道。 “晏几道啊,那不就对了?那本是专作艳词之人,你还有何话说。”慕小聊又回道。 沈西樵也知道,这师傅就是这里被人们说三道四,这就没辙了,一时也不知如何以对。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慕小聊看这景致,也是自念一首。 “我当什么,这柳永的‘蝶恋花’就好了,不也是艳词一首?”沈西樵可找到机会。 “你懂什么,你听听人家作的,最后一句,妙不可言,须可传颂千古。”慕小聊得意道,似乎是自己作出一般。 “千古之后?你怎么知道?晌午之事你都不会知道。”沈西樵挤兑她。 “小器之人,哼!”慕小聊又自顾自赏景挪步,不再理他。 又走了几刻,眼前便是一处村落,但见: 阡通宽道,陌引路村。几棵老槐待迎客,数株嫩柳舞春来。家家门外犁耙立,户户车前矮牛栓。那边厢村妇掸身问饭,这边就野夫亲涤食器。腾腾酒香周遭起,隐隐荤味鼻前缭。 “咕噜噜,咕噜噜……”闻得沈西樵是肚子乱叫,“汪汪汪汪汪……”勾得金乌犬也是流口水乱吠。 沈西樵随着金乌犬快步上前,紧跟着一位扛着锄头的农夫,那农夫感觉后面总有人跟随,回头看去。 “这位壮士,我们是远来之人,走得腿疲,又实在口渴,能否讨碗水喝?”沈西樵作揖道。 农作之人,多是憨厚朴实,讨水讨饭本是平常,不足为怪,待农夫看那沈西樵,束衣布鞋,还带着只小白狗,面善狗小,估计是个士子赶考,于是说道:“这位兄弟,喝口水有甚难,不嫌屋小,那请随我屋中一座便是。” 听得人家同意,沈西樵十分欣喜,赶紧朝远处招手,示意慕小聊也过来。 等慕小聊上前,那农夫一看,肩上的锄头差点摔落,这,这是人啊,这不是天仙吗,我活这么大半辈子,也就是村东头那家的女人长得出众,这,眼前这女子比那女的可真不知道美上多少,没法比,这就是天仙啊! “这,这位兄弟,这女子是?”那农夫呆问沈西樵。 沈西樵心想,这位,这位就是个鬼啊,但不能对人家说,她就是个鬼,跟我去找个肉胎以便安魂魄,这一说,不乱套了。 “欧,这位是我堂姐。”沈西樵随意回答。 农夫一听,再一看,这你是堂姐,那按理说,你该更英俊啊,这也差点吧,可嘴上道:“这位姐姐可真是,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沈西樵一听,好嘛,农夫看得都文言起来,这也是看痴了。 “欧,欧,自是无礼,还请屋中坐吧。” 待三人进来,那农夫直唤内人,“那口子,赶紧倒水,仙人下凡了今天,咱们今年收成肯定错不了。”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一个胖妇人掸着身子进来,身上粘着面粉,想是刚做完饭。“什么仙人下凡,哪里……”说着,就看见慕小聊,也是眼睛发直,“哎呦,我说,这真是个仙女,仙女般的模样啊。” “两位叨扰,我和,和这内弟讨碗水就走,实在烦劳。”慕小聊道。 “嗨,一碗水怎么能招呼仙女,我这就上饭上菜!”那妇人乐得又奔出屋子。 不一会儿,是炊饼、扣肉加一只肥鸡,又有几道新炒的时蔬,摆满一桌。 “大叔、大婶,我们喝口水即好,如此这般,实在过意不去也。”沈西樵作难。 “嗨,一顿便饭又有甚么,但用无妨。”看着他们不动筷子,那农夫夹起块肉放到沈西樵碗里。 “是否大户人家,嫌却我们这粗茶淡饭,不忍下咽?”那村妇用话支揶。 别的还好,一听此话,哪里还敢客气,否则就是看不起人家。 听着,沈西樵是赶紧夹肉吃来,不顾客气,又自夹一块,喂给金乌犬,金乌犬欢腾,叼着肉自顾自吃去。 慕小聊也是这般,太过客气,就是不屑,何必如此,虽是个鬼身,不用茶饭,但不能表露,也是举筷而食。 “嗯,嗯,这就对了,兄弟,再来条鸡腿。”那农夫说着,又夹一块鸡腿给那沈西樵。 “可不能为了好看,亏待自己。”说着,那农妇,夹起块肥肉予了慕小聊。 这一筷一著间,是饭足菜饱,金乌犬也是不停打嗝。 “姑娘,年方几何,尚有婚配?”那农妇,看到他们都已吃好,拿话来问。 慕小聊一听,什么姑娘,姑奶奶都做得,嘴上随口说道:“年方十八,尚未许人。” “极好,极好!”妇人竟是拍手称快,忽觉失态,也立刻息声。 “二位稍坐,待我去去再热菜来。”那妇人随便拿了两个盘子,出去热菜。 不多时,又是帘门一挑,妇人端着热盘而进,身后也跟进个青年。 “来来来,二位用这热的,老二,还不给让人家再换被盘碗筷。”那妇人嗔了嗔身后的青年。 “诶,是!”那青年应道。 “这是我家老二,平日里是能写能做,本能取个秀才,但这老二就顾家里这些个良田,都是他一人操持,我们俩老身,也是帮衬应对。”那妇人用话撩拨。 “二位主公洪福,公子这般本事,定能娶个好妻。”沈西樵随话搭音。 “嗨,这位公子说得是,这不正愁!”那农夫突然出口。 沈西樵心想,你的意思是,看上这位慕小聊了,那你们家到时候可热闹了,心里暗笑,嘴上不言。 等各自用完,沈西樵见慕小聊低头不语,自有计较,这人家看上你了,想是给他们做个儿媳,也是情理之中,看上这么个大美女,谁能不有非分之念,但是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这怎是好! “二位主公,我姐弟二人叨扰此间,万望见谅,无从应得,这个且收下。”沈西樵说完,从怀中拿出“交子”,往桌上一推,又道:“我姐弟,还有要事,二位院中两匹马,可否一用?” 那农夫一眼看得,差点晕阙,那“交子”上写:“足色官银五百两。” “哎呦,大兄弟,这可使不得,莫说两匹马,就是我们这村庄,你也收下无妨了。”农夫道。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张纸算啥,收下便是!”沈西樵诚恳道。 那农妇,看了也是眼晕,但一把拿过,仔细看了又看,嘴上嘟囔:“真个‘管交子’”,心里默念,这五百两莫说娶个貌美的闺女,就是子子孙孙也是住得吃得穿得,一个大揖道:“二位仙人,今天我们两口子,一家子,可是不知那座祖坟冒了青烟,见得二位菩萨,不知如何是好,但吃但拿,随便即是,想要马儿,立刻办就。” 沈西樵心想,这都怎么了,一张纸,至于吗,我怀里还有很多,这些纸张在那洞天老员外交予之际,也没见各门人等大呼小叫,怎么现在你们就当我们是菩萨了,无从想来。 “二子,你也是呆了,还不给恩人牵马坠蹬!”那农妇忽然对二儿子凛然命道。 “是,是,二位官人随我而来!”那二儿子木讷道,又是给马擦洗身体,又是重新马缰、马镫,等安置妥当,恭敬地唤沈西樵、慕小聊骑马。 这还等啥,沈西樵、慕小聊分别上马,一个鞭子,马自奋蹄而去,身后是“扑通、扑通、扑通”接连三响,传来“菩萨在世,受奴家三拜……”之声。 第八章第三回完结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投店问宿 http://.biquxs.info/

人是精神,马是饱喂,奔赴开去,不说八百里加急般速度,也是飞快,近两个时辰不停奔驰,已到开化境内,开化距离景德镇不远,其时日头渐坠,接近傍晚,想来加紧赶到景德镇将是戌时,索性寻处客店歇脚。 江南富庶之地,开化东接景德,南近衢州,比不得重镇,但也是商贾士子豪侠等等往来之地,村落聚集,客店不乏。 “吧嗒吧嗒……”两马四蹄在开化街巷悠然走动,沈西樵东瞧西看,客店院中还真是马多料足,想来看到的这几家已然住满,在往前走,看到一处所在,二层小楼,院中干净备有马厩,酒气飘飘,四柱灯箱似乎有人在往里置火备灯,上写着“蝇利脚店”。 这个有意思,蝇头小利,这也能当众摆出,店家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家,二人骑马过去。 “小二哥,店里可还有地方?”沈西樵问去。 那伙计正在内放灯火,听得问店,回头看去,也是呆愣一下,回过神来,“客官但投便是,我们这脚店比不得大店,还怕委屈二位。” “我们又不是啥金枝玉叶,何说此话。”沈西樵边说边往院落中寻去。 那小二哥拿着手中明火愣愣看着慕小聊背影而去,“哎呦”一声,灯偏油出,烫了手,险些点着灯箱。 二人到了院中,沈西樵先自下马进屋看看环境,掀挑门帘,里面有五六张桌子,除了一个桌子上有二人饮酒,其他地方都还空闲。 “客官里请,怎好偷眼观瞧。”柜里一中年妇女说道。 “掌柜,可还有空房?”沈西樵又问那掌柜。 “说甚话来,兀那只缺人来不缺得搬不走的房间。”中年妇女既是打趣,也是生烦。 沈西樵只看有无房间,待已明确,回来跟那慕小聊解鞍下马,待栓好了马,“噗嗤”一声,沈西樵嬉笑,只见马尾巴上坠着一只狗,正是金乌犬叼着尾巴,想来一路,金乌犬是飞跑一阵,是叼着马尾巴跟随一阵。 看着那金乌犬不撒嘴,还叼着尾巴打摆子,沈西樵上前就是要打那狗嘴。 “你这顽……”那狗子还没说出,沈西樵只感到背后呼呼风起,脚步嘈杂…… “店家!”“是个婆娘!”“还有没有房间啦!”“住店!住店!”“快筛酒切肉,银子不缺!”“衮里斯,快去楼上看看,给大哥置个好位置。”“得嘞!” 再回身,不知道何时蹿出许多人等,粗略数来,大概十多个人,全是粗布粗衣,粗腿粗膀,赤足裸脚。 沈西樵想想,这才几个时间,就是看到有人过来,骑马也要些功夫,忽然蹿出一堆人,好没道理。 他看看慕小聊,慕小聊也自背向大街,没看出个所以然。 等再入店中,可不是先前模样,那群人在店中是嘈声杂坐,有背靠着墙的,有一腿戳在凳子上的,有蹲在凳子上的,还有向那老板娘口出荤话的。 那帮人看着沈西樵进来还不算在意,等看到慕小聊,真是寂静片刻,紧接着是嘘声四起,“给大爷乐一个。”“这小娘们儿水灵得很。”“今晚我有闲床……”一阵风言风语。 慕小聊拽拽沈西樵衣袖,示意另投别店。 这当众被戏弄,沈西樵忽生一番气概,强做镇定,问那老板娘现下还有无房间。 这老板娘开店,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莫说是几个强人,就真是草寇,也是应对几番,都是歇脚之客,过往中人。 “这位小兄弟,别看店小,也能装得各位,目下独剩一间,正合适二位。”老板娘举着一个指头说道。 “一间?”沈西樵又问。 “是啊,一间,你问我家这店几间房,都问了几遍了,一间不争够你们用?”老板娘气道。 “不够,不够,小朋友,我看不够,让这位到我老大那间吧!”群中有人嬉笑,“哈哈哈哈……”接着满堂大笑。 “汪汪汪……”金乌犬听了半天,但有人嘲笑主人,也是发狠吠来。 “还带个畜生!”“不够给老大塞牙!”“老大不吃别的荤腥,专吃狗肉!”“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声起。 沈西樵哪里见过这场面,豪气说是有,但看看四下若干强人,先自有怯,示意金乌犬不要再吠。 碰了碰慕小聊,就要转身。 忽又在这街中,似鸣锣开道,异常震耳,沈西樵身前一影晃动,兜起阵风,不比金乌犬慢,正一定睛,那股风又回,立定之时,乃是一人。 “那锣镲们的人也到了。”此人探明禀告。 “足大全,你看准了?”“那有不准,锣镲门几时清静过。” 此话一出,那些个粗腿粗膀者,全做静默。 看到众人无声,沈西樵赶紧拉着慕小聊往外走。 “咣当”一声,沈西樵正和一人来个头碰头。“兀那这厮,去!”那人往沈西樵怀里一推,沈西樵当即扑倒。 那人看也不看,“老板娘,来个上房!” “这位官人,你看这满屋之中尽是住客,实是再无房间。还请另寻他处吧。”老板娘为难道。 “另寻他处,另寻他出,另寻什么他出,这满条街中都被我们包了!”那人嘶叫。 “哎呦,客官,这,这实在为难……”老板娘还是为难。 正在这时,那人忽听有钹儿响动,四下又看了看屋子,“鸟厮!”自顾自骂了一句,步出屋外。 沈西樵揉揉胸口,被慕小聊搀起,自是暗恼,但也不敢发作,心想这外面是更有强人,先自来到老板娘处,“解个房间吧。” “楼上里走最后一间。”老板娘随即挂了个牌子。 那些人默不作声,忽又人说:“这人是哪路子?锣镲门的新人?” 又有人道:“那是当然,不认识我们‘步飞门’的岂不是新人?” “他们来是抢场子,到时见真章。”又有人道。 这些个“步飞门”的人各自商量,沈西樵、慕小聊在这当口上得二楼,寻到里间。 “你带着金乌犬进去吧。”沈西樵示意慕小聊进去。 “那你呢?”慕小聊问道。 “我?我院子里转转。”沈西樵道。 “现在还未到休息时分,等楼下那些个回屋再走不迟。”慕小聊一让,示意沈西樵里走。 沈西樵琢磨琢磨,也是,现在还算无妨,跨入屋中。 一到屋中,沈西樵暗自生气,心想,我这是怎么了,那巨蛇都不怕,鬼魂在身边,怎么当时真是胆怯,原来自己是个懦弱之人。 “有甚自气,还是莫要惹事,办咱们正事才好。”慕小聊看出,给他宽心。 “姐姐,我这真是羞愧,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如此,实在不配。”沈西樵歉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算不得甚么。” “哎!”的一声,沈西樵叹气,也随即宽了宽衣带,拿出一件件物什:蛐蛐葫芦、《区集结》、《小山词集》、一排竹筒、两大片龙鳞、工具小盒、那片玉石眼睛。 “你还有这竹筒?”慕小聊见了惊道。 “是啊,金乌犬当时留下些,我想带在身上,也许有用。” “这是龙鳞?”慕小聊又问,她已听得堪不准说那沈西樵曾助蛇化龙,临走之际,堪不准以此说服慕小聊跟着沈西樵找那实胎,因此识得。 “嗯,龙鳞,哎……”沈西樵又是叹气,心里自恨道,怨不得别人,是自己功夫不到家,当初没听优伶门的练习身体柔韧,为练习武功打下基础,这现在被别人跟个小鸡子似的推来搡去,还有何能耐在这人间寻那雕胎手啊! 又想到,三年来,学了这些兴趣所在,但在那些强人面前,真是百无一用,眼眶竟自发红。 “三天那是开玩笑呢,三年找到都已不错了呢……”慕小聊看沈西樵不大对劲,又那话来安慰。 “汪汪汪……”那金乌犬似是嗅出主人心情,小声叫唤欲讨人喜。 “哎,都是我没用,想来……”他刚想说那在巨蛇面前都不怕,但又一想到,现下说这干什么,又当即闭嘴。 “二位可用饭否?”门外有人敲门。 沈西樵开门来看,正是大门口那小哥问饭。“来盘牛肉即可,最好带根牛骨头。”沈西樵点道。 “客官稍等,小可立刻送到。”说完,那小哥大声道:“两盘细切牛肉,一根牛腿骨头……” 待晚饭已备,沈西樵无心吃饭,只是丢给金乌犬那牛骨,金乌犬哪管这些,见到骨头就撒欢,大口啃去。 此时天已全黑,沈西樵看看,收起那些东西,就是拔腿要走。 “你先稍等。”慕小聊说完,推开窗子四下一看,回头说道:“今天,今天你就这里呆一宿吧,楼下有巡岗之人。” 沈西樵前去一探,两个粗腿粗膀之人正不断来回寻走,似是巡逻。 “这,这实在不方便。”沈西樵难道。 “呵呵呵,有甚不方便的,我本来就不用睡觉的。”慕小聊道。 “那,那你当初怎么睡啊?”沈西樵问道。 “啊?你看过我睡觉不成?”慕小聊一惊。 “没,没有,有,有……”沈西樵不知怎么说好。 “想来也是个泼皮淫贼啊!”慕小聊又道。 “不,不是,听我解释……”沈西樵将那晚堪不准怎么带他到院中一事说了。 “原来这般,堪师傅倒是没说,只说看到我就感觉不对,原来使个这法子。”慕小聊想着,又想到这是为自己好,也就不再计较。 “我是可睡可不睡,反正不似你们啦!”慕小聊又说。 “好!好!反正我可不是什么淫贼,再说一遍,咱们虽是通往,但今后可是姐弟相称,各住各的。”沈西樵明确说道。 “废话,当然是这样……”慕小聊说完,倚着床边斜靠休息。 沈西樵感觉自己还算精神,又掏出《小山词集》,点着蜡烛,一句句默读。 不知过了几时,沈西樵听身后轻声“咣当”,回头看去,是慕小聊已然睡熟,身不自主,向斜后倒去,接着烛光一仔细看,真是美丽不可方物,心里竟自一阵加快猛跳。 “罪过!罪过!沈西樵啊沈西樵,你这是怎么了,罪过!罪过!”沈西樵又是自谴。 “啪啪!”感觉不能赎罪,又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甚么生音?”两声不大,但已足够惊醒慕小聊。 “哎呀,没有功夫,看到强人,哪个不怯,不怯那才是疯了。”慕小聊以为沈西樵还在自责刚才那事,又来宽慰。 “是,是……”沈西樵赶紧随口应对。 “诶?我怎么还真自睡着了?好似还做梦?”慕小聊疑惑,此前也能睡去,但与现在不同,此前是休息魂魄,闭目不动而已,现下真是睡了过去。 “估计是堪不准用的那咒符,让你更加如同真人吧。”沈西樵说道。 “想来如此。” 二人正说着。 门外是“咣咣咣”山响,“小娘子,小娘子,小娘子,我屋子空着,憋闷在此又何必,你家相公保不了你,赶紧从了我吧,步飞门可是大门户,啥都不缺。” “老十,老十,你这性子怎么又上来了?” 沈西樵、慕小聊听得声音,不免心慌。 正想办法,那门栓忽然断裂,门是大开,只见一个几乎裸体壮汉堵在门前,慕小聊赶紧闭眼。 “小娘子,小娘子,我真是想啊!”说着,那男子就猛扑过来。 沈西樵再是心慌,要是这都不能阻拦,那真是死了算了,赶紧上前搁挡,想来,这三年里劈柴担水,也是有些力气,但在这壮汉面前,还是不如,被那壮汉一顶,又是一个跟头,那慕小聊赶紧跳上围床,往那犄角闪避。 “哈哈哈,床,床,好,好,等我。”说着,那人又寻到床前,说着就要往上蹦。 沈西樵赶紧上前抱住那人,金乌犬也是扯着那人裤腿乱咬。 “嗷嗷嗷!”那人吃疼,回身又是一推,“行!今天就先结果你们再说!” 那人说完,冲着沈西樵就是一拳,那拳迅捷无比,沈西樵一个闭目,随手兜着桌子就是一挥,将那本《小山词集》慌忙中拿在手中挡去,口中竟憋不住一吐而“喝!” 刹那间,沈西樵心想保护不了,就落得个男子名誉,闭目间,只感眼前风到,但拳头未到,又自等了等,还是没动静。 待睁眼看去,那壮汉竟然定在原地,拳头只差不到寸需,沈西樵壮着胆子晃了晃手,那男子纹丝不动,沈西樵又举起蜡烛,躲过拳头,朝那人全身看去,这一看可不要紧,这人是身上三处血窟窿,汩汩冒血。 那沈西樵在看那人头部,更是惊讶无比,那脖子正中也是个血窟窿。 正自惊呆,那人又是“咣当”一声,直僵僵倒地,再无声息…… 第八章第四回完结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提命比拼 http://.biquxs.info/

“老十!老十!”正惊讶间,楼下一人奔得上来,闯进屋内抱起那人不住喊叫。 紧接着,一二三四五……门口赶到十来个人,同样是惊诧不已。 老板娘听得喊叫,随那伙计也是端着蜡烛上楼,看得分明,“杀……”要说“杀人啦”,但只“杀”字声音发出,已被一壮汉捂住嘴,那伙计见势不妙,正要转身下楼,也被一壮汉一把薅住,固定一处。 老板娘被捂住嘴,眼珠子只盯着地上那人,刚才还和她风言风语,此间已是毙命。 “你干的?我要了你命!”一人对沈西樵就要出手。 “老大来了!”又一人喊道,“闪开!闪开!” 听得老大到了,大家自觉让出一条通路。 只见从黑压压的楼道处走来一人,腰圆体阔,胡髭浓密,三角细眼,粗布粗衣,唯一与那群人不同的是,他穿着一双草鞋。 “有何惊慌?”老大先自说了句,走到倒地之人面前,摸了摸脉搏,掀开粗布衣衫,看了看伤口,叹了口气,直把那三角细眼直勾勾盯着沈西樵。 “你干的?”那老大问。 沈西樵是惊魂未定,点头不是,摇头不是,想想自己怎么能打死他,连碰都没碰到他身体,强压惊恐道:“吾……吾自闭眼,睁眼看时,已然这样。” 那老大又扭头看了看站在床上的慕小聊。 “你看见了?” “我,你,这,这个家伙出来吓我,没甚看清。”慕小聊道。 “宰了他!”“凌了他!”“碎了他!”“给老十报仇!”众人听得,怒火中烧,咬碎钢牙,挤爆恨眼。 那老大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猛”地一把抓住沈西樵,将他袖子往上一撸,看了看,心想,这胳膊怎比老十粗壮,能瞬间将老十毙命? “啪啪!”两个巴掌过去,沈西樵结结实实全是挨上。 那老大又一指众里人道:“老二,和他划拉划拉。” 话音刚落,早有一人蹿出,醋钵拳头加腌缸大腿雨点般砸向沈西樵,沈西樵哪里躲得开,是“哎呦哎呦”不断叫喊。 “且住!”那老大看沈西樵无半点还手之力,又喝住老二,老二稍停,还不解气,又回手两个巴掌,打得沈西樵嘴鼻流血。 那老大又看看沈西樵,再看看房间周围,看看窗子,随即看到桌子上的东西,逐一拿起,竹筒?一本书?葫芦?两大片……两大片鱼鳞?工具小盒?玉石上有个眼睛?他打开小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是雕凿工具,又自关闭。对众人道:“你们相信是这小子打得?” “还能有谁,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那女的自不必说,只有这厮!” “过来,你比划比划,刚才是甚么样子!”那老大命令沈西樵道。 沈西樵又将刚才怎么抱住那个人,金乌犬怎么咬的,自己是什么动作演示一番。 那老大细细听来,捡起被打落的那本《小山词集》,翻来看去,“你们认得?”又问其他人。 “‘小’字认得,其他不知。”所有人都说。 那老大眼珠翻动,忽然又止,把那《小山词集》往地上一扔,一个甩头道:“都绑了!” 听老大发令,片刻时间,沈西樵、慕小聊连同金乌犬全都被五花大绑,嘴上塞棉。金乌犬虽说迅速,但不敌众人,几个回合,也是被拿住四肢,一作捆就。 “老大!是炸是煮,削头开膛,只要一句话,我这就做来!”众里有人道。 “自有计较,若真是他所做,断不能饶了他们!”那老大攥拳道,“门口那两匹马应是他们的,明早驮着老十和他们,跟我们过去。”说完,又对其中两人道:“足大全、膂立鼎,看住他们,跑了就家法处置,断足挑筋!。”说完,又对老板娘道:“若敢声张,需看我们手段!敢吗?” 那老板娘吓得点点头,又立刻感觉不对,连连摇头,拨浪鼓般迅速。 “矢里风,你将老十擦干净,水落石出后,为老十祭奠!”那老大命令。 “是!”内里一人应诺。 说完,老大让各自解散,回屋休息。 沈西樵、慕小聊捆在一处,金乌犬更是四足捆个严实,“呜呜呜”哀叫。 “留你们不到几时了,来来来,老十,翻个身……”那叫做矢里风的一边擦拭尸体,一边嘴中念道。 待那人将尸体擦干净,沈西樵细细看着伤口,此时才看清,不是血窟窿,而是四处类似箭头划伤的小伤口,从肉皮下陷来看,伤口不浅。 “看甚么!明天在你身上弄更多!”矢里风见沈西樵盯着伤口,发狠道。 沈西樵赶紧挪开眼睛,就在这一瞬间,沈西樵感觉那几个伤口的划痕似乎有几番熟悉,他又偷瞄看去,“落?”他又眨眨眼睛,是个“落”字,那脖子上的伤口是个“落”字无疑。 初落落和浪色王来了?沈西樵想到有浪色王相助,心内镇定几许。 他又继续看下方那伤口,“花”,是个“花”字,赶紧又往下看,“人”,是个“人”字,最下方一处伤口是的“独”字, “落花人独?落花人独立!”沈西樵默念,这不是小山师傅的词句吗! 他即刻回想,刚才拿着《小山词集》一挡,只是情急所致,不想能起作用,这《小山词集》还能有这等能耐? 想着想着,忽然窗口一阵清风,将那《小山词集》吹动,书页不断翻动,沈西樵看到其中一页,明显是有窟窿,有几个字处已然是作镂空状。 不能,不能,他又依着刚才的动作回想,想到自己还“吐喝”出气,将整套一串,明白了几分,应该是那口吐之气打在《小山词集》,不知道什么作用,与那词集中的字迹发生关联,打将开去,能伤人命。 想到这里,他心内自行《调料大全》,一个须臾竟是三万遍过,口内顿时有气待吐,他朝那《小山词集》吹去,等了半天,毫无反应。 可能须是拿在手中才行,沈西樵自忖。 想到自己能有如此法门,先下镇定了许多,他看看慕小聊,慕小聊正是一双明眸看着他,只是惊恐中带有几分诧异,心想,你小子是不是真人不露相,猪鼻子插葱,跟我装相呢!? 沈西樵看出个大概,朝下看看大绳子,心道,我要是真能,还能让他们绑了? “老十,哥哥给你擦洗干净,你先安安静静休息吧!”矢里风此时将老十擦洗后重新穿衣,收拾停当,但他没走,与足大全、膂立鼎一同看押沈西樵等。 待到天明,脚店重又嘈杂,强人们整理完毕,衮里斯上得二楼,唤那三人,并给出三个黑头罩子,几人会意,瞬时罩住沈西樵、慕小聊和金乌犬的脑袋,“膂兄,老大吩咐,将这厮东西由你收了,一并看管。” “足兄、矢兄,二位仔细对待……对待老十,将他扶上马吧。” “是!”二人应诺。 “走!”说完,衮里斯推搡沈西樵和慕小聊,那金乌犬被膂立鼎一划拉,先揽在腋下,他又用床单一裹,将那些东西全收进去,跟着出屋。 到了院中,十几个人站立集结,老大看了看众人,示意轻轻将老十放上马背,另一匹马驮着沈西樵和慕小聊。 沈西樵被头罩遮掩,半点也看不见,只是感觉自己像个口袋似的被放上马背,然后就是身旁呼呼风起,颠簸难受,几次吐出,头罩中是异味难闻,也只能忍受。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马蹄放缓,“吧吧哒哒”,改为行走,沈西樵渐感身体上斜,似是爬山,又一会儿,忽感周遭空气渐凉,声音回响。 “摩里杀,摩老大,这你们‘步飞门’可是有名的快腿,怎么被我们抢了头彩。”前方有人道。 “当是谁,原是随兄,随兄弟这随物而动的武功可是长进了。” “我随走石可比不上你们,这,这老十是?”随走石看到马上驮着步飞门的老十,疑惑道。 “喝酒喝多了,暂且让他歇息。”摩里杀道。 “老十喝花酒了又,哈哈哈,诶?这,这马上是?”那人又问。 “两个小厮,一会儿给你们松松筋骨,热热身子。” “新收的?”随走石笑问。 “前几日收的。” 正说着,随走石身后又出来三人。 “呦,摘根枝、邢弹水、卫燃炎,你们随物门都到齐了?” “随物门,给摩里杀行礼!”说着,那三人轻作一揖。 “收了吧,我可消受不起。”摩里杀道。 正在这时,又传来咣咣山响之声。 “锣镲门到了,听得焦躁。”众人里很多人如此说道。 “锣镲门,罗寂静,罗寂静,给大家行礼啦!”只听远处声音高喊,竟能压过锣镲之音,众人尽皆捂住耳朵。 话音刚落,百十来人已到此间。 “罗寂静,你这,这动静,真与你这名字不相称啊。”随走石说道。 “大音希声嘛!哈哈哈,都来啦?不对,还差个老冤家吶,销器门的人又迟了。” “谁说的,你们私房话听得腻歪!”说着,只见从上方垂下五根绳子,分落四人,还有一个大柜子。 “肖造阱,给各位行礼!” “魅如绳,给各位行礼!” “公孙箭,行礼则个!” “沙中止,问好则个!” “如绳大妹子,身体发育得更……?”此时,步飞门有人说道,被摩里杀眼神喝止。 “今天,是四门赴约之日,如若前番说定,今天都立下生死之状,赢者可请那神物,败者,由生者厚葬。”肖造阱说道。 “今天你们主持,当然是前番约定,赢者问那神物,败者,自当是技不如人,该怎怎样。”随走石道。 “好!那就请各门老大上来抓阄,对对比试。” 步飞门摩里杀,随物门随走石,锣镲门罗寂静以及销器门肖造阱一同走到前方,前方已然是有四个纸团,他们每人拿了一个又乱揉一气,投递到一个框中,然后是纷纷再抓。 等再看时,先行是,锣镲门对销器门,随物门对步飞门 “咕噜噜噜”,各门老大接着饮血为誓,立下生死状。 一声锣音交脆,第一回合开始。 锣镲门派出一员,唤作擎大锣,手里只拿一个大锣,那落槌就是一双手掌,销器门是派出魅如绳,数根麻绳腰间系。 各自先行问个礼,紧接着,那擎大锣毫不客气,手掌四开,“啪啪啪”敲锣,锣声震天撼地,马惊嘶鸣。 摩里沙示意衮里斯、膂立鼎赶紧先将马儿牵出,别扰了“老十”安息。 魅如绳赶紧捂住耳朵,腰间一甩,麻绳飞出,弹开那大柜子门,那魅如绳又是水蛇腰一扭,那绳子一搂,楼出个大海绵,直直飞向大锣,魅如绳赶紧狂甩腰肢,绳子接力,左右飞出,将那大海绵将大锣是捆个严实,动作只是须臾,擎大锣待再敲,是“噗噗噗噗”,直接打在海绵上,声音立止。 擎大锣赶紧要解开绳子,魅如绳腰后又是一根弹弓拿出,“啪啪啪啪……”清脆处,弹得上下左右,只见土下物起,一个带荆大网子上扬,将擎大锣兜了个严实,擎大锣左右摇晃,不停乱叫,那带荆大网可是密布荆棘,一动便是刺骨之痛,渐渐,擎大锣没了动静,显然是荆棘有毒。 “大锣,大锣,擎大兄弟,走好!”锣镲门各门人等纷纷下拜,自是先输一局。 “恕罪则个!”魅如绳冲锣镲门行礼。 “罢了,罢了,有誓在此,怨不得你!”罗寂静慢慢说道。 第二回合,随物门对步飞门。 “随物门摘根枝愿先讨教!”摘根枝先迈一腿到。 “我足大全接……”足大全还没说完,摩里杀一个眼神,说道:“今来,本门新收个徒弟,还没检验,现下正是时候。各位稍等。”说着,自行出去,那衮里斯、膂立鼎正在看押二人,摩里杀示意他们解下沈西樵,“小子,你可听好,你这娘们放我们这里就是肉靶,你不老实,休怪我们剁了她做臊子。进去时,我说什么你应什么。” 沈西樵被解开头罩,一阵强光刺眼,呕吐物满头皆是,摩里杀也是捂鼻。 “应下你们,但我那些东西要还我。”沈西樵说道。 摩里杀心道,这小女子脖子被衮里斯掐住,以为人质,瞬时可令毙命,何况那东西没有什么利器,便让膂立鼎取下床单包裹,一一给了沈西樵。 沈西樵全部收拾停当,所有物什放在龙鳞甲内侧,裹束整齐,随那摩里杀走去。 沈西樵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座大洞之外,那帮人全在洞内。 “各位朋友,这就是我‘步飞门’新收的徒弟,今天出师之际,万望手下……手下不要留情!”摩里杀高声说道。 “摩里杀,你这名字真是不枉。”众里有人道。 “这小子比你老大还气派,怎么穿鞋呢?”又有人道。 摩里杀一看,可不是,本门只有老大能穿鞋,一脚一个,踢去了沈西樵的鞋子,并撕了暑袜,让他裸足上场。 沈西樵被绑得筋骨不通,不断摇晃手臂,迷迷糊糊,放眼看去,百多人等,正看着,又被摩里杀一推,直接到了比试场地。 “随物门摘根枝愿向,愿向这位讨教!”摘根枝又说道。 沈西樵定了定神,半抬胳膊抱拳道:“在下头上馊讨教。”他也没多想,反正不想说真名,随便编了一个。 话音刚落,那摘根枝手腕翻动,一束光影闪动,沈西樵呆站原地,胳膊上已经被插了一根木棍。 “哎呦,哎呦……”沈西樵吃疼,一跤倒地。 “摩里杀,这是你调教的?这还是个棒槌啊这个!”有人戏道。 摘根枝一看,方才试探,没直接打要害,心内自喜,手腕翻动,这次下了狠手,一根木棍直奔沈西樵心门,众人看得走向,心想这小子算是交代了。 只见光影翻动,“哎呦”又是一声,众人再看,却是摘根枝吃疼,臂膀也是插根木棍,竟是自己发出那根。 “啧啧啧,这是真人不露相,先自戕来再要他人命啊!”又有人往回说。 摘根枝哪里咽得下气,“噗噗噗”,猛飞三根木棍,全部朝向沈西樵心门,她自己也留个心眼,立时闪开,只见光影闪动,三根木棍已然在自己身侧飞过,插入洞壁。 这家伙会借力返力?摘根枝心想,他衣服里也许有东西,刚一想来,手中计较,这次朝他面门要打。 沈西樵再慌乱,三次看她耍来,也是有气,心想,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接连要我性命,一个女子,竟如此狠毒!一股怒火,内心自行转动,这一猛,那《调料大全》竟自是运行了三次三万遍,口中鼓气。 “拿命来!”摘根枝用足力气,“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几乎将全身木棍光电般甩出。 沈西樵《小山词集》在手,心内想来,若此试不行,那就认了! 《小三词集》举在面门前,口中鼓鼓气出! 只听得“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哎呀呀呀,这死娘们儿怎么打着我了!”众里有人吃疼,但看去,好几根木棍乱飞开去,误伤了几个旁人。 等再看场中,那摘根枝自是定住一般,沈西樵是一阵上下乱摸,正自浑身找伤,他看了看自己,除了胳膊插着那个木棍,其余完好无损,心下方定。 又过片刻,摘根枝是左右摇移,先是胳膊掉落,紧接着大腿错出,脖子一歪,脑袋只连着筋皮,“哗哗啦啦”细碎一地。 “啊!!!摘根枝,摘根枝!我的摘根枝!小贼!我邢弹水跟你拼了!!!” 说着,邢弹水不顾劝阻,强行上场。 “邢兄弟,听老夫一句,这可是规矩!”销器门肖造阱道。 “这是规矩!”一阵强音在邢弹水耳畔炸响,正是锣镲门罗寂静朝向他发出。 邢弹水被这声音一震,脑袋嗡嗡,强忍怒火,退了回去。 “首番回合已过,销器门、步飞门胜出,二门老大即刻选人,立待下番较量……” 销器门商量半天,选出沙中止。 “沙中止愿领教步飞门朋友!”说着就是向步飞门各位抱拳。 “摩老大,你说谁上?”步飞门人等抢着应战。 “还能是谁,还是他。”摩里杀又指着沈西樵。 步飞门人等会意,又自闭了嘴,都等看好戏,实际上,谁也不想和销器门的对决,此番是销器门主持,想来,这洞内已被安排销器机关,布下了天罗地网。 “咱么还是我啊?”沈西樵问道。 “谁赢了就还是谁战!”摩里杀道。 沈西樵这次长了心眼,只要不行礼,就有时间准备,他看了看手中《小山词集》,那封面的“小山词集”四字就已经镂空,全被打出,书中大部分字迹也都镂空,显然为刚才打出,一本词集,现下只剩寥落数个字迹还在。 心下一横,抱拳道:“步飞门头上馊领教!” 话音刚落,沈西樵倒是抢先自行运那《调料大全》,待口中气满,手中举起《小山词集》,“喝吐”而出,那沙中止也有防备,三把沙子扬出,众人看得分明,首层沙墙之中明显有字符显现,等到了第二、第三层沙墙,字符渐渐模糊,沙中止后退三步,似有物体打中,但自身看去,身上并无异样。 倒是沈西樵被扬沙所盖,眼睛头上全是沙子,睁不开眼,两手乱划拉眼睛。心内飞速运转,心道,这下可坏了,没字了,嗯?还有本书,正自想着,他赶紧入怀,拿出堪不准送的那本《区集结》。 心内自道,对不住了,堪师傅,这先只能如此了。 沙中止知道这家伙有两下子,这又拿出本崭新书册,不知为何,不敢贸然行事,逐步走向事先埋伏好的机关处,就想拨弄机关,自想,到时自己这边是洞顶落箭,旁侧喷火,飞网兜住这些人等,将他们这些人全部灭了得了。 想到此处,看了看销器门众人,众人会意,知道他要下手了,全部慢慢移动到安全一侧。 沙中止看到本门人等安全,那还等甚,猛拨机关。 就在这当口,沈西樵已是不停运念《调料大全》,自己也不知道运转多少遍,嘴都快兜不住气息了,将《区集结》早放面前,一个喷吐! 只感地动山摇,竟是剧烈的“轰隆”巨响,众人低头捂耳,倒地自保,等动静稍息,众人再看,这哪里还是山洞,销器门一侧竟然破出个大洞,阳光都已透入,销器门几人已是踪影也无。 摩里杀看在眼里,嘴角上扬,示意各门兄弟先稳住情绪,一切听我吩咐,全都会有个交代…… 第八章第五回完结 第八章 重返俗间 淡然择凡胎—不问来人 http://.biquxs.info/

“魔鬼!魔鬼!魔鬼来啦!我不玩儿啦!”“他们找了个魔鬼!”“和大神没法比啦!”众里迎着透进来的阳光,一干人等大嚎小叫,连滚带爬,一并跑出洞外,早没踪影。 “莫慌,莫慌,锣镲门自有主意,徒儿们莫慌!”任凭锣镲门老大罗寂静如何召唤,那也是只有出的,没有进的,跑的全是锣镲门的那些人,眼看着剩下不到十个人。 摩里杀、随走石、罗寂静互相看了看,罗寂静先自说道:“摩里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请来何方高人,对付我们这些食五谷之人,这可是出千行为。” 摩里杀也不否认道:“何言请字,就是收的徒弟,谁知他这种手段!再说,比拼就是比拼,并没规定用什么方法!” 随走石见二位说话,也不愿旁落,拿话说来:“眼下这徒弟们都比完了,该各门老大耍耍可好?” 罗寂静听着摩里杀说话,不无道理,又听随走石说,心里是飞速思索,主意已定,回道:“眼看着,这销器一门是被瞬间灭门啊,现下主持一位,大家看,罗某虚长各位几岁,自来接替可好?” 摩里杀也有自己想法,说道:“罗掌门主持,摩里杀没意见,只是这规则如何定得?” 罗寂静道:“这徒儿们都已按照规矩,两回合比过,现下本应是各门老大再比,按理说,该随物门对销器门,锣镲门对你们步飞门,但销器门谁想到会这样,眼看着随物门无人可比啊!” 说完,罗寂静看着随物门随走石,摩里杀也去看向随走石,都等他说话。 随走石一听这话意思,是必须要和销器门的比个输赢,可现在和谁去比,也不可能先把他们都找到,再给救活了再比吧,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随兄弟,罗某不知这样解决合适否?”不等随走石发言,罗寂静又道,“这次比试,由于特殊原因,随物门能否暂告段落,今下,只是锣镲门和步飞门决个胜负?” “那怎么行?!”随走石还没开口,邢弹水赶紧说来。 “是啊!我卫某也不答应!”卫燃炎头上冒气道。 “都住口!”随走石让底下人闭嘴,自忖,这现在若比拼,和谁比,总不能顶替锣镲门和步飞门比,锣镲门没了资格,当然不愿意,但实在不甘心,竟是厚起脸皮道:“诸位,看这样可否,随物门和锣镲门对步飞门?” “岂有此理?”摩里杀粗眉竖起道。 “摩老大,且听说完,你们可以再出一位,两个对两个,如何?”随走石伸出二指摇晃着道。 摩里杀眼珠子一转,心想,对付你随走石,我自有底气,那罗老头子的嗓子可一时不知如何对付,又一想,对,这么来,继而道:“这样,你们两位对我们,但是,若打平,就算我们赢,如何?” “赞同!”随走石不假思索道。 “且如此办得。”罗寂静心想,几个其实都一样,自己已然将“霹雳吼”练到顶峰,一嗓子下去,是没一个活口! “摩里杀,请选人来!”罗寂静对着摩里杀道。 “有甚可选,就是他!”摩里杀一指沈西樵,又指了指自己道,“他跟我!” “那就不吝赐教!”说完,罗寂静跳入场中,回身看看随走石,随走石才明白,这是群打,也跟着跳入场中。 “嗯,你们这是要群来?”摩里杀道。 “都一样吧,摩老大不同意?”罗寂静问。 摩里杀一想,也好,让那小子对付罗寂静,自己周旋随走石,跟着跳入场中。 忽然想起什么,罗寂静对本门人等道:“各位锣镲门门人,如若罗某闪失,罗某衣中写明接替之人,说完冲锣镲门一个抱拳。” 随走石也向本门说道:“如若随某不测,邢弹水和卫燃炎共同执掌。” 摩里杀想想,这可也是,随即冲本门说道:“万一这个,就请老二接替。”步飞门就是老二接替老大,老三接替老二,依次排去,所以没有人不赞同。 三位说完,是分站两边,拉开架势。 沈西樵想,这都半个山洞让我给掀开了,更有底气,仍旧是持着《区集结》在面门,心内运转,鼓鼓有气。 罗寂静也是慢鼓肚皮,仔细观瞧,但是书挡着面门,看不清楚,忽然心生一计道:“哎,小朋友,你这书面撕了!” 沈西樵是爱书之人,一听撕了?赶紧放下来看,借这个当口,罗寂静冲着沈西樵是一嘴喊出,“嗷嗷嗷……”好似狼叫。 沈西樵哪里能反应,声音不断注入大脑,嗡嗡震颤,手中一松,书已掉落。 罗寂静这次用的是指向之音,专门对付沈西樵,旁人听来,不甚碍事,沈西樵就感觉五脏六腑被千斤巨石所压一般,渐渐就要失去知觉,就在这一刹那。 忽然从他怀中,“蛐蛐蛐蛐蛐蛐蛐蛐……”一声蛐蛐叫,是震天撼宇,但沈西樵听来是无比舒心,沈西樵忽又感觉哪里不对,诶?听不到罗寂静狼吼了,他再看罗寂静,已然是蓬头垢面,两眼发直,楞在一处。 “罗老大?罗老大?”随走石看着身旁罗寂静不动,拿话叫他。 罗寂静半晌才慢慢有了动静,看看周围,那随走石还在冲他喊话。 “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罗寂静喊叫,但是声音已如常人。 随走石心说,这声音都大到头了,这家伙聋了? 摩里杀先自不管怎么回事,直接说道:“随兄弟,这现下已然是不用比了,即使我输了,步飞门是个平,终归是个赢!” 他正说着,锣镲门一帮人等才缓过神来,“老大!”“罗掌门!”“我是激灵钹啊”七八个人上前,搀扶罗寂静。 罗寂静是看看旁人,指指耳朵,晃晃脑袋,想到没道理处,竟自一行老泪流了下来。 摩里杀哪里等的这许多,一个上前,将四块石片揽入怀中,又一转身,对沈西樵道:“小子,你给我听明白,你那娘们儿在我们手上,须知道,无论你用什么邪法,那衮里斯现下是双手掐住她脖子,一瞬毙命!” 摩里杀说完,又招呼底下足大全等门人,大家会意,一个抢先,是把沈西樵拨了个精光! “老大,老大,这贴身衣服里还藏着钱,好多钱!”足大全道。 “都给收了,细细检查衣物!再把刚才毙命于我门之人葬了!”摩里杀道。 “是!”足大全应诺。 “摩兄弟,不送了,神物若指示,有劳知会兄弟啊!”随走石也是晕了,说了这么一嘴。 摩里杀哪儿管这个,摆了摆手,自行出洞。那几个人细细检查好衣物,又让沈西樵自己穿上,然后重新给他五花大绑,沈西樵知道有人质被押着,不敢造次。任由摆布,待被足大全抵着出得一半,又自是找到刚才的鞋子,穿了上去,袜子被撕,已然是没用了。 出得洞来,步飞门等都在,沈西樵看到慕小聊,忽又醒悟,那慕小聊怎么会再被掐死,一个执拗。 “嗯?你敢动?”足大全大叫。 摩里杀一看,示意衮里斯死掐慕小聊,衮里斯使劲儿,摩里杀又看沈西樵,似乎沈西樵并无恐惧,心想了想,又指了指那狗,膂立鼎立刻抱起狗要摔! 这次,沈西樵是哆嗦了一下,慕小聊此时狠狠撇了一眼沈西樵。 摩里杀微笑,示意都放手,随即看着沈西樵道:“小子,这次你有何话想说,到了神物处,你可就是想说,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沈西樵一听,这是要结果了我啊,脑子飞转,但是没用,身上啥东西没有,不知如何应对。 摩里杀示意,足大全重新给他带了黑头罩,将他重新放上马背。 待一干人等埋葬了摘根枝,四下又寻了寻销器门,哪里能寻到,也就作罢。 随即,众人话不多说,全都扬尘而去。 沈西樵又是颠颠簸簸,一路想着性命攸关,倒是忘了难受,没有再吐。 但感到黑头罩子里是越来越黑,沈西樵知道,这是晚上了。 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那马步又自放缓,感觉七拐八拐,停在一处。 但听得摩里杀道:“神物啊,神物!摩某,和这一门兄弟,特来虔诚膜拜,并带来一对男女,供奉你老!” 说完,就是一阵悉悉索索之声,然后是门开的声音,沈西樵被人扯下马,一路被拽着走,待不多时,感觉大家定在一处,一只脚踹来,将沈西樵撂倒。 沈西樵、慕小聊都被塞着嘴,不能言语,只能发出“呜呜呜”的闷声。 “拿来环首大刀!”摩里杀道。 “是!” 叮叮当当,沈西樵感到脑后已是寒风而起。 “去!”又是摩里杀道。 沈西樵这脑袋被人揪起! “神物啊!神物!今儿个,就先给你老人家供奉一对男女!”摩里杀大声道,同时心里默念:老十兄弟,摩里杀今天给你报仇! 说完,沈西樵但感眼前一亮,黑头罩掀去,此时天已放黑,不甚刺眼,他用余光看到,那慕小聊何尝不是如此,也是头套被掀,脑袋揪起! 沈西樵忽觉脑后寒气逼近,一个闭眼,心想完了! 就在这时,忽听前方一句:“住手!” 沈西樵感到头上风过,好嘛,那环首大刀是掠者脑袋顶子过去的。 “神物!神物!有何吩咐?我们步飞门给你三叩首!”说完,摩里杀跟着门人倒地就拜。 “小聊?是你吗?小聊?”那前方忽然又道。 那神物被个薄帘子挡着,不甚看得清,慕小聊嘴上塞着棉布,也说不出话,只是“呜呜呜”之声更大! 摩里杀见那神物可能认出这个女的,赶紧示意,把慕小聊的嘴中棉布拿开。 “是!是!我是慕小聊,你是?”慕小聊能说话,随即问道。 “哎呀!小聊,你不认得我了?” 慕小聊仔细看去,只见帘子后头伸出一个嫩粉的腿肘,将那帘子一挑。 “猪?”慕小聊纳闷道。 可不是,那帘子挑开,竟自是头大母猪! 沈西樵一看,也是一呆,这是猪啊这是!还是母猪! “不许放肆,神物是你叫的!”摩里杀叫道。 “你放肆!敢对我女儿这么说话!”那猪说道。 “是!是!还请神物息怒!”摩里杀诚惶诚恐。 慕小聊一听,更糊涂了,怎么成猪的女儿了。 “哎呦,小聊,你不是认识我啦?我是你妈妈,慕小楼老鸨啊!”那猪欢言软语道。 “啊!?妈妈!妈妈!你怎么如此了?”慕小聊又惊又怪又喜! “说来话长,快来里屋说话!”那猪又对摩里杀道,“你们在外面等候,不得造次!” “是!是!是!”摩里杀恭敬道。 慕小聊被绑着走动,“还不快松绑!”摩里杀示意,衮里斯一个上前,解开粗绳。 慕小聊绑了整整一天,歪歪斜斜走到那猪身前。 “妈妈,你怎么变成了……?那日,你们是?”慕小聊有千般话问。 “妈妈我这是,说来话长,那日里,你们不都去赴宴了吗,就在你们都走出无曾街刹那,就有个人是满街招呼,说是此时此刻,如若吸得……”那猪正要讲开,慕小聊忽然想起,说道:“妈妈稍歇,我那还有个人被绑?” “谁啊?” “沈西樵!” “沈西樵?” “就是周员外收的那个小子!” “欧!”那猪冲外喊道:“快给外面的人松绑。” “是!”衮里斯又给沈西樵松绑,沈西樵看了看金乌犬,衮里斯心想,这还等啥,又给金乌犬松了绑。 沈西樵揉揉臂膀,抱着金乌犬走进内屋。 “认得,认得,就是他,金乌犬?把我那些竹筒都赢了去!”那猪说完是“厚厚厚”猪哼哼般大笑。 沈西樵一听,知道是那老鸨,“老?”沈西樵不知道怎么称呼,“猪?”也不对,“大妈?”更不对了,想想,算了,别称呼了,“沈西樵有礼!” “快坐吧!听我把话说完!”那猪让座,接着道:“那日,你们刚走,有人就呼唤,说现在如若吸竹筒气息,就能入人道!他说完,还显现一副画面,画面显露,西边刚有人如此做得,那人脖子有胎记,很好辨认,他一吸竹筒之气,就立刻投胎为人,画面就是一妇人临盆,生出再看,是一婴儿!” 沈西樵心想,废话,一生出来能是个大老爷们儿啊! 那猪老鸨接着道:“这婴儿的胎记和那人一样,证明确实如此。这一下子,满街中人全都立刻吸竹筒之气,是散的散,飞的飞,我是惦记家业,没舍得立刻就去,看得你们来,也是看了一眼,心下一横,也就吸了,谁想,没投胎为人,成了猪!” 那猪老鸨又接着道:“我吸完竹筒之气,猛然是走到一个大桥,想来就是人们说得奈何桥前吧,谁知没人理我,我自向前走,此时,一堆认识的人都是如此,排队向前,冤天师就在其中,这个冤家哟!”说着,猪老鸨就是要哭! “妈妈,你喝口水吧!”慕小聊道。 “不喝,现在是香喷喷的泔水足够了!”猪老鸨道。 “听我说完。”猪老鸨道,“不知几时,是翻山越岭,没人阻拦,待到一处山峰,有差役般人等不断拦住来人,但是不管我,冤天师也不管,凡是无曾街的人好似都不管,我就随意在差役旁走动,看到有书,我就翻来,上面都是些江南一带的人名,我就这么翻看,不知为何,每个我都能记下,每个人是何时生的,何时上面有个叉子,他们是什么造化,每个人的一生都被我记下来!” 猪老鸨哼哼两声又道:“忽然,有人推我,是那差役,估计是到看我在偷看,示意我继续走,我就跟着众人来到山上,跟着他们跳了下去,然后就是被只母猪生了出来!这不,长了三年,就这样了。” 慕小聊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那你怎么成了神物了?” 那猪老鸨又来了精神:“是啊,我这成了猪,但是前世记忆都在啊,能说人言,心想赶紧把我宰了,这都是猪了,肉身成为人家一道美餐,算是恕罪,定能再投胎为人!” 猪老鸨缓了口气道:“谁想,我这猪能生,还碰到冤天师那死鬼了,那是个公猪,竟自是跟他,跟他……” 慕小聊脸一红,知道什么,猪老鸨也不计较了:“跟他生了一堆小猪!天煞的死鬼哟!” “冤天师呢?”慕小聊问。 “冤天师,估计老了没用了,早就是道菜了吧!都一年多不见了!”猪老鸨道。 “想来宰了我这猪也好,可是能生养,偏偏不宰,记得我是,一年前,有屠夫到猪圈挑猪,急的我是一句人言而出‘快来宰我!’谁成想,就这一句,吓得屠夫是立刻放下屠刀,一个劲儿对着我作揖大拜!此后在这地方就传开了,县太爷也来了,以后是惊动了知府,将我供奉起来!哎……” “诶?你们怎么到此啊?”猪老鸨忽然问道。 “哎……”慕小聊先叹口气,将三年来种种说了。 “哦,你们说的那个雕胎手,好像有这么个人来着!”猪老鸨道。 “啊!?你见过雕胎手!?”慕小聊和沈西樵同时惊问。 “不是,不是,记得冤天师说起过他投胎为猪之前的过往,他说什么,当时,他背后有人被拽出,他就回头看,又见到拽那人的人,身上全是你说的那种刀子、锤子,然后那人就把那个人拽出去了。当时冤天师还问了句,去哪里,那人竟真回了一句,什么‘曲尺山’?就竟自远了。” “曲尺山?”沈西樵听着清楚,想不明白。 “然后呢?”慕小聊问,“然后就没了啊!”猪老鸨道。 “那谢谢妈妈,我们这真是有急事,不能相陪,待完成,回来和你再聚!”慕小聊说话就要告别。 “哎,我这也想明白了,但行好事吧,你这身体要紧,赶紧找到,免得有差池。”猪老鸨道。 “能否让他们把东西还我?”沈西樵问。 “欧,他们抢了你东西?”猪老鸨一声大叫:“门外那几个,赶紧还了人家东西,一样不许留!” 摩里杀等在门外正自交头接耳,忽听命令,赶紧言道:“是!” 膂立鼎随即把沈西樵的东西,就是床单包裹的,放在院中。 慕小聊和沈西樵跟着走到院中,那猪老鸨也是跟来,一看神物下地,摩里杀赶紧命令搭个人手轿子,衮里斯、膂立鼎是双手交叉而握,足大全和老二也是如此,一对人抬起两个前腿,一对人抬着两个后腿,驾着大母猪而起。 沈西樵打开包袱,看看一物不缺,重新在身上布置好,和慕小聊向猪老鸨作揖告别。 那猪老鸨是泪眼相看,不断目送。 “神物啊神物,这会能告诉我们‘引仙刀’的所在了吧?” 沈西樵和慕小聊分别骑马,金乌犬快跑而随,他们只听得耳后有人在问,也自不管,鞭马而去。 待得乱朝一个方向走了出去,感到四下无人,沈西樵和慕小聊才稍微放慢速度。 四野寂静,此时,沈西樵怀中是“蛐蛐蛐蛐”,那蛐蛐小声叫唤。 “哎呀,这大恩人还没伺候呢!”沈西樵想着,赶紧下马,从怀中取出蛐蛐葫芦,把那蛐蛐放到手中,想着当日叶虫秋的话,心里默念:一粒、一露、一抻腿、一听曲、一蹦跳、一催屁出。 先看了看,这附近没人家,没有米粒,露水现在也没有,先给蛐蛐抻了抻腿,又让慕小聊弄个曲子,慕小聊也是没有琴,只能哼哼琴曲。 那蛐蛐在沈西樵手上欢蹦乱跳,时不时张开大牙,用前腿屡屡须子。 借着月光,沈西樵看得分明,这蛐蛐大牙是弯弯曲曲,沟沟坎坎,“曲尺山”,也是“蛐齿山”啊! 这一念闪现,他赶紧把蛐蛐放到地上,随意捡了块小石子,朝那蛐蛐牙中丢去,那石子丢出,一碰蛐蛐牙便消失无踪,沈西樵也不多想是何道理,抱起金乌犬,对着慕小聊说,我先去,你跟着,慕小聊看着他莫名其妙。 “咱们向蛐蛐牙齿而去!蛐齿山!”沈西樵说完,自己驾马踏入蛐齿…… 这一踏入,果不其然,沈西樵顿感来到另一番天地,是山峦起伏,鸟语花香,他回身等着,不一会儿,慕小聊也驾马出现了。 “小聊姐姐,咱们这次是能找到雕胎手啦!”沈西樵大笑。 慕小聊来到这一处所在,心想,这和妈妈说的一样啊,也是心下稍宽。 他们二人并肩骑行,但听得远处有小孩儿语道:“雕胎手,雕胎手,即雕凡胎,也雕仙胎,若是可以,兽胎也雕,先雕胳膊再雕肘,一凿一凿往开走……” 二人正听得,忽然远处出现个小孩儿,这小孩儿抬头冲他们说道:“不问来人,但问要仙胎凡胎兽胎?” 沈西樵大喜,看向慕小聊,慕小聊淡然说道:“凡胎则可……” 第八章第六回完结总第八章结束 第九章 去留随意 只若无贪念—此间暂歇 http://.biquxs.info/

“好嘞,凡胎一个喽……”听慕小聊选择明白,那小孩飞也似地跑远。 沈西樵、慕小聊看着这个欢快喜人的小孩子,不免感觉好笑,等走到刚才那小孩蹲着的地方,沈西樵看到,周围的花花草草都被穿上了衣服,估计是那小孩做来,更感到那小孩子天真可爱。 一朵朵蒲公英在眼前飘过,沈西樵这才注意,这是一个三面环山之地,远方西边一个缺口,直通天际。 猛吸一口空气,沈西樵更感舒畅润心,比俗间那柴火烟灶之气受用多了。 想到寻那雕胎手比预想的要顺利多了,沈西樵更是心情愉悦。 他自行下马,放下金乌犬,那狗见绿草地,更是撒欢儿,四处乱窜。 “谁说用三天来着,这不才两天就寻着了?”沈西樵朝慕小聊看去。 慕小聊没理这话茬,自顾自道:“妈妈也真是,这么快认出我干嘛,待砍了某人肿胀之头再认出也不迟!” 慕小聊本来想说猪头,一想到老鸨妈妈是了猪,说猪头都便宜他了。 “嘿!恩将仇报啊!我可是舍生忘死一路护送,现在你是念完经打和尚,吃饱了骂厨子,下了马车踢轿夫,卸磨杀驴,鸟尽弓藏……”不知哪里这么兴奋,沈西樵是越说越扯,又忽琢磨慕小聊说他肿胀之头,他找了个小溪洗了把脸,用水面照来。 早知道有这功夫,谁能把我打成猪头,沈西樵看着水面中自己的淤青说道,那头部肿胀挫伤是被锣镲门、步飞门的人掌掴所致,青一块紫一块,腮帮子更是隆起。 这猪老鸨也是,看我这模样,也不过问两句,要没我,它能看见她的花魁啊,沈西樵自己胡乱责怪。 “我且问你!”忽听背后慕小聊严声道,沈西樵赶紧回头,“我问你,难道我都比不了一只狗吗?” “此话怎讲?”沈西樵不解。 “我都快被那粗鲁之人掐……掐……掐憋气了,你倒是不在意,那狗还没怎样,你就吓得哆嗦!”慕小聊剑眉一竖道。 “嗨,以为何来,原来是为这个,你又不会真死,何必担心。”沈西樵解释。 慕小聊听来心想,这是道理,但也不是个道理,反正狗比自己重要,步飞门的人是都知道了,总感觉很没面子。 二人越聊越岔,总说不到一起,又各自前行,互不说话。 此中虽是大山环绕,谷地起伏,一片绿草茵茵,远望看去,道路纵横,但二人不断沿着路行进才发现,尽管眺望开去,道路甚多,但其实道路就是弯弯曲曲这一条。 “人!前面有好多人蹿出!中了埋伏吧!”忽然,慕小聊惊叫。 沈西樵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前方草丛中确实一个接一个弹出很多人,但弹出之后,即刻呆在原地,摇来晃去一阵子,渐渐矗立不动。 “稻草人!怕它作甚?”沈西樵嬉笑地看着慕小聊。 待将接近“稻草人”,忽听远方有人喊叫:“二位莫要再前,是我疏忽则个。” 沈西樵、慕小聊看去,还是那个小孩儿。 “小兄弟,怎么称呼,你这一下子跑掉,我们都没个投奔处。”沈西樵高声问道。 “我没名字,叫小兄弟就好,你们千万莫要再走,原地歇息,我这就过来。”那小孩儿劝道。 说着,那小孩儿从山上飞奔下。 “抱歉的狠,方才是我疏忽,忘记你们这是自行前来,以为早就约定,方才一问,才知并无你们记录,还请在此地歇上十个时辰。”那小孩拱手作揖客气道。 “十二个时辰?那不就是一整天吗?”沈西樵有些不耐烦。 “是啊,若有约定,自是知道这个规矩,方才急了,没想到会有自行前来之人。”那小孩儿又道。 “在下沈西樵、这位姓慕,慕小聊,还有这只狗,金乌犬,我们是从蛐蛐嘴中所谓的‘蛐齿山’进来的。”沈西樵自己介绍。 “欧,沈哥哥,慕姐姐,这‘蛐齿山’没错,只是我们这里只有主动相邀之人,不曾对主动进来的有所准备,还请在此呆上十二个时辰。” 沈西樵听着他说,又看了看周围,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忙问:“敢问这位小兄弟,这里没有太阳啊,怎么还有光明,这如何辨认得时辰。” “这个容易,你们看到那边那堆‘人形’了吧,待他们再起来时,就是整整十二个时辰。”那小孩儿解释。 沈西樵看到,正是他们看到的“稻草人。” “那,那便如此也好。”沈西樵无奈道。 “嗯,到时我还来这里,你们别走,就在原地歇息。”那小孩儿说完,又去远了。 沈西樵四下看看,是草野一片,就近处莫说屋子,连棵树都没有,他脱下外衣,地上一摊,倒头躺下,二郎腿翘起,手中随意摘棵草,放在嘴里嚼动。 “小子!你是跟我在装呢,还是临危想出的法子。”慕小聊此时也已下马,指着沈西樵鼻子道。 “什么法子?” “就是打死那人,还有在洞中那些个法子。”慕小聊道。 “我怎会知道。正要想个明白。”说着,沈西樵一个翻身而起,将龙鳞之内的物品一一拿出。 “哎,小山师傅,你这词集可是对不住喽。”沈西樵看着字字都已镂空的词集道,他有看了看《区集结》,那《区集结》并不曾仔细翻过,沈西樵打开一看,在其中一句“分门别类”中,独独那个“门”字是已然镂空。 “门?原来这样,怪不得再山洞上开了个大门,这要是打在‘分’字上,还不把那洞分了不成?”沈西樵自忖。 “哎呦,那小娘们心真狠,在我胳膊上弄个洞。”沈西樵摸着被木棍戳穿的伤口道,那木棍早在松绑之际就拔出,还好只是细细一根,伤口不大,此时流血已经凝结。 “你看看,我要是装,我还受这苦来。”沈西樵指着伤口对慕小聊解释,“再说了,我要是装,还能让他们差点给砍了头。”说着,沈西樵又挥臂做个砍头的手势。 “那你这是临时练出来的了?”慕小聊又问。 “哪里是临时,简直就是须臾,须臾可得。”沈西樵做个念咒的姿势。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是沈西樵知道,这哪里能是须臾可得,亏了三年来天天坚持口念《调料大全》,这功劳要给储师傅记上。 不行,不行,他又想,还要给小山师傅、堪师傅、叶师傅都记上,那巨龙也算上,没有龙鳞护体,加之那两本书,也终归不行。 想到此处,他又看看金乌犬,心想,这金乌犬怎么不如以前厉害,是肉吃多了?还是没有练习? “你可是神狗啊,怎么被人给绑起来了?”想到此处,沈西樵指着金乌犬鼻子问。 “呜呜呜……”金乌犬听到主人训话,先自羞愧,又似乎是委屈。 “以后不能只给你肉吃了,这么下去,你都快成废物了。”沈西樵只道是给狗吃多了肉,以后要多喂些杂粮。 这地界只明不暗,没有个日出日落,每处方寸都是光光亮亮,光线柔和,温度适宜,沈西樵自顾自想着这几天的事情,也就昏昏睡去。 不知何时。忽然身子被推,“快看,那‘稻草人’都倒了。”正是慕小聊推他。 “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倒不似先前镇定,倒下去再起来,不就是去见那雕胎手的时候了?”沈西樵不快道。 “哎……”慕小聊叹气道,“总感觉这得来容易,心里总是打鼓。” “容易还不好,难道还要上刀山下火海,非要九死一生才行啊。”沈西樵又怪道。 “红尘紫陌,斜阳暮草长安道,是离人。断魂处,迢迢匹马西征。新晴。韶光明媚,轻烟淡薄和气暖,望花村。路隐映,摇鞭时过长亭。愁生……” 慕小聊悠然一曲《引驾行》。 “快莫要唱来,愁生,愁生的,你这都要变成人了,还愁生什么!”沈西樵被这女的搞得烦躁起来。 “是啊,人成鬼时倒不似现在慌张,那鬼地虽然各类繁杂,但哪里有这许多危险,待要鬼成人身,确是先行有些胆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慕小聊自言自语。 “哎……”沈西樵叹口气道:“你这一说,倒是真点醒我了,你看看,我在那阴阳洞天之中,别说人,就是蚂蚁草虫都不曾伤害过,谁想,这一到人间,是立刻沾了鲜血,杀死那么多人,自己想来,这几年是白修行了,赶紧完成再回去,否则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 “你这就跟老鸨妈妈有些类似……”慕小聊忽然笑道。 “什么?怎么跟你那个猪妈妈类似了!?”沈西樵又恼。 “你想啊,那老鸨妈妈,为鬼时那贪癫痴仍在,变了猪,倒是能为别人着想起来,你呢,在鬼界,是好好做人,到了人界,你又成了杀人的鬼。”慕小聊道。 “啊!”沈西樵一想,可不是,到了人界,怎么成了杀人魔鬼了。他赶紧道:“那不是为了自保,为救你啊?” “什么救我,你是想赶紧回去接着钻进诗书画!”慕小聊反驳。 沈西樵听得此话,嘴中棵草掉落,心想,确实如此,无非也是一种贪念。 第九章第一回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