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率》 温柔阁 幽甲卫 “啼嗒,啼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城外由远及近。城楼上站岗兵卒极力远眺方才看到有个穿戴杂乱的士卒趴伏在马背上。 “嗖”,一支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奔来的马蹄前,目测过去,依稀距离城门五百步。驮着士卒的马儿好似灵性十足,就在羽箭钉立之地急急停下,来回渡步。 “张三过去看看,好像是羽卒营的信使。”城楼上正当值的百长对身旁的护卫说道。 不大会儿,张三返回,脸色竟惨白很多道:“百长!人已死去多时,身上有草草包扎的多数伤口,而胸口的信件保存完好。”说完把长条形状的信匣递向百夫长。 百长原本有些轻松的脸色渐渐低沉下来,羽卒营是秦帝国北疆戍边的斥候营,除了战时外,死于非命的人数不在少数。但是看眼前这个信使明明是在秦帝国内,怎么会突遭暗算? 别看一个小小的信使,只要是羽卒营出身,即使碰到王公贵族两相相遇,也可不闪不避,横冲直撞。而一旦有人阻拦羽卒营道路,轻则皮肉受刑,重则株连九族。这是秦帝国立国之时,第一代秦王四处征战而尤为注重情报立下的十条铁律中的一条。 史书记,第十二代秦王的太子因出城游玩,乘坐马车与羽卒营的信使抢夺道路,而正值大秦与大齐争霸之时,太子不知轻重拦下本欲急行离去的信使,因在围观之人面前觉得丢失脸面,三言两语越说越怒,竟然拔剑刺杀了跪拜地上的信使。等他清醒过来,信使早已魂归幽冥。在太子太傅和母亲的串通下,太子犯律一事瞒着秦王数月。然而战场上羽卒营长传回的最新战报未提及任何战场之事,反而通篇说其中一位信使无故死亡,经查才知因冲撞太子车架,被太子当场刺杀,死有余辜。请责罚他纵容之罪。秦王看完之后,脸色铁青,怒不可遏。急令司礼房太监把太子押到长乐殿,当着百官之面下诏,免去太子之位,判死罪。太子母亲一族全部流放岭南,永不赦免。太子太傅株连九族,太子株连之罪因涉及秦王一族,故后世牵连五代秦王若不能令百姓安居乐业,大秦版图永固。则自我流放岭南,大秦王位传给有德之人。下诏之言刻于蓝玉之上,由寡人在祭台禀告天地。 太子被行刑之日,秦阳城内,万人空巷,皆都默默看着本已手握大宝的人却因盛气之怒含恨而终。后面即位的四代秦王无不兢兢业业,即使手握大秦最大的权利,依旧不敢违背天地之誓。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杀害信使?”百夫长暗暗思虑之时,瞥在了信匣之上,不足一尺长的信匣通体黝黑。双眼不觉猛然睁大,失声道:“幽铁匣!” 双手急忙狠狠抓住信匣,好像生怕它会长翅膀飞走似的。头也不回的向城楼下走去,急语说道:“我去禀告将军,你快去敲鼓。” 张三一时转不过脑子,“敲鼓?百长,敲什么鼓?” “你个傻蛋,咱们永定城还有别的鼓吗!快去!再啰嗦老子事后剁了你。”百长边下楼边骂咧咧回了一句。 “啊……你不会说是点将鼓吧?”张三不敢置信的问道。点将鼓虽然在城楼下不远的点将台上,好像谁都能随便去敲,但是没有将军的命令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哪怕拿起鼓槌。自从自己来到这永定城当兵第一日就是站在点将场被告知一件事,没有命令绝对不能去点将鼓三丈之内,若不然脑袋必定搬家。 张三狠狠甩了甩自己有点发懵的脑袋,再次瞅了一眼已经一骑绝尘的百长。“百长没理由害我的!即使他的职位不大,但是对我来说也算是命令了。” 脚下的步子好像重于大山,挪动一下都艰难无比。待的好不容易走到点将鼓前,看到四周那异样的眼神,心中又有些害怕起来。再想到百长走时火急火燎的样子,狠心攥起鼓槌狠狠的击打在点将鼓上。 “咚”一声沉闷却又坚实的声音传开,也不知鼓皮是什么东西制成的,不过半人高而已的鼓,声音竟犹如天崩地裂一般震耳。张三心想。 永定城,秦帝国北疆戍边城池。不管永定城原居民还是别处来的走卒贩夫都清楚这个城虽然与秦帝国最南面的永镇城,最西面的永宁城,还有秦帝国立国之始靠近东海的永兴城同样是永字开头,然而这个城怕是给另三个城提鞋都遭人寒碜。本来立城之地是极北冰原和中原少有的几条祁连山路中最宽阔的一个峡谷。被秦帝国直接用一座永定城把峡谷堵死,两侧链接万仞绝壁,只保留通向秦帝国的城门。通往冰原的一侧则用三十丈城墙封死,除了驻守这里的军卒家属和在别处难以为继的商家来这里开店以外,很少有人喜欢来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第一声鼓响过之后,本来就没多少人的永定城出现了片刻的宁静,随即而来许多嘈杂的声音。 “第一次听到鼓响啊,来永定快十年了,不管过年过节,一律不准响起鼓声。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到了。”一个卖布匹的妇人自语的走出店铺。看着那个拿着鼓槌不知所措的军卒,大声说道:“小娃子,再敲几声听听。” 有些清冷的街上不觉多了许多人影,很多人好奇,也有许多人则是暗暗嘲笑那个傻子,在永定的人那个不知道谁乱敲鼓谁死。这是个新来的吧? 看着慢慢围拢过来的人,张三心里发苦,“唉,这下完了。”而后发狠道:“反正已经敲了就不管了。” “咚咚咚……”连续的鼓声响起以后,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正在有的人四下张望看啥时候过来人把这个傻家伙拿下的时候,却感觉到一丝不正常。 “唉,地怎么晃起来了。”有人惊恐的喊道。 “地动了,地动了。大家快跑。” 正在人们惊慌时,有个人高声说道:“大家快看城墙!” “城墙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等这人看到许多人看向另一处时,回头才发现自从秦帝国横扫中原各国而从此地建立永定城,用来封死连接冰原高三十丈的城墙竟然自正中有一道起自地面的裂缝正在缓缓向两侧裂开。 “哗哗”一阵阵整齐的铁甲声传来,裂缝越来越大,等到裂缝最终停下扩张之时,只见一列列黝黑铠甲,黝黑头盔,绑腿皮鞋,手持长弓,背有箭囊,腰挎一尺短小利刃的军卒疾步而出。然而整齐的动作,一致的步幅,即使都是在急行军,然而却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杂乱无章,反而就像是一个人在行走一样。 永定城建好之后,很多来过的人都会吐槽。城内其余巷道不谈,正中有一条大道宽有二十丈,本来是最适合通往冰原的道路,反而被一堵高三十丈的城墙堵死了。这下反而显得这条大道显得多余,却又不让商贩摆摊,明显的是败笔之极。 还未等甲士近身百步,本来想看敲鼓军卒被砍头的人却感到好像有洪水猛兽直扑过来。不知是谁“啊”的一声尖叫,把早已魂魄离身的众人惊醒过来之后,全都作鸟兽散。 一列列的军卒从高墙内走进,又极快的向另一侧城门外走出。 “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军卒?装束从未见过不说,而且竟让人望而生畏,好像这些人全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一样!”张三直愣愣的看着第一列军卒从封墙已经快走到城门,而城墙内依旧一列列军卒走出,好像没有尽头。心中早已震惊无比,再看到本来当值的同伴不仅没有一人出来阻拦,全都一股脑缩在城门两旁不敢露头,想起自己跟随百夫长这些年,很多条例背的早已滚瓜烂熟,知道如果真是敌袭,就凭纵敌一条全家人就不会剩下一个。壮了壮胆子,好像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弓手的阵容中有一人与别人有一丝不同,他虽然和其余人同样的装束,然而手中却不是长弓,反倒持有一柄三尺长的利剑。竟然听到了张三的低语,看到这个竟有胆量询问的兵卒略有惊异,笑了笑朗声道:“我们是幽甲卫。” 就在那人说完,本来躲起来的百姓和军卒努力再努力的看了片刻,而后慢慢站了出来。然后恭敬的跪下,虔诚的样子竟不弱跪拜神灵。’扑通,扑通’跪地的声音渐次响起,终于记起了见到幽甲卫该如何做。 幽甲卫,秦帝国最精锐的军队。从第一代秦王谋划成立一支无敌的军队开始,到第五代秦王才积攒下部分家底实施。到第十二代秦王成型一个万人阵营。幽甲卫成型之难,可见一斑。幽甲卫所有重甲,轻甲,重盔,轻盔,全都是幽铁打造而成,而要打造一件重甲就需要技艺上好工匠十人合力半月才能粗略成型。而后的精细研磨又要耗费数人月余时间,轻甲虽耗费时少,却也不易。弓手箭簇也掺杂少许幽铁以增加强度,箭杆,箭羽则按照统一制式制作,即使不是同一个工匠,然最终重量,长短,粗细不能出现丝毫偏差,检测工序繁多而又苛刻。一旦发放到军卒手中的成品出现偏差,会根据箭杆上刻下的工匠名和检测官员名予以责罚,如若同一个人出现三次偏差,则立即斩首示众。幽甲卫的弓手操练更是严苛之极,射程规定多少便是多少,不能少一尺,不能多一尺。即使你力大无比也不可超过规定之数。且刮风时,下雨时,或拉满弓保持多长时间后,等听到报出的射程时,必须立即完成。不合格者会被踢出弓兵营,即使你再有权势也不会留一丝情面。 这时,离得封墙近的人们发现再次出来的人不一样了。虽然同样的装束,同样的阵容,而手中的长弓换成了长矛,而腰挎的利刃长了一倍。许久,长矛又变成大刀,后面又变成劲弩。劲弩之后竟然出来的是驾战车的军士,五人一车,三马拉乘。一人驾车,一人长弓,一人长矛,一人劲弩,每个战车上都有一个看着就孔武有力之人两个手臂上都各有半人高的盾牌。两个盾牌合在一起怕是能把整个战车一面遮挡的严丝合缝。终于等到再没有战车走出,一阵啼嗒啼嗒的马蹄声响起,一匹匹排列整齐的骏马走出,马背上并没有骑乘之人,而所有骏马却通灵如人,没有一匹乱了阵型,没有一匹散了步子。 长弓,长矛,大刀,劲弩,战车,战马。幽甲卫,让所有与秦帝国为敌甚至秦帝国自己的人望而生畏,却又发自内心的敬重无比的军队。自第十二代秦王成型万人阵营开始,历经三百多年,方才足足培养出十万之数。比幽甲卫更早成立的羽卒营只能算是幽甲卫的附庸,因为被幽甲卫剔除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羽卒营的斥候。而这些人不仅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因为有过幽甲卫的经历成了小部分知情人羡慕的资本。 与之相匹配的则是幽甲卫的辉煌战绩,横扫富庶无比齐国,幽甲卫万余人突袭齐国高阳城,拦腰把齐国一分为南北二齐,用一万人生生托住南齐十五万欲赶往北齐的援军,十五万人马轮番攻城一年之久。等到灭了北齐的秦军赶到之时,一万幽甲卫只剩下百余人,除了统帅和三个什长外,其余官员尽皆战死。 灭号称兵甲百万的大隋,洛河一战幽甲卫刚刚补足五万的兵员再次打的只留一千而已。若不是秦王实在不忍幽甲卫彻底打没了,连发十八道王诏语气一次比一次急促,一次比一次恳切。才让幽甲卫统帅下令后撤休整,怕是幽甲卫会成为史书的一篇事实记录了。幽甲卫只剩千余人的后撤,竟让大隋整个国家送了一口大气。 等到大隋灭亡的那一刻,末代隋王大怮,道:“为何我大隋没有幽甲卫?哪怕只有秦国一半也能保我大隋千年万年啊!” 等幽甲卫足足十万之众之时,跟大隋争夺土地三百年不落下风的后唐竟被独独幽甲卫灭了国。 一次次的大战,硬战皆有幽甲卫冲在最前。中原大小不一十五国,幽甲卫亲自灭国就有九国。而因为幽甲卫消灭大量战力从而灭国有三国,因幽甲卫托住战机而获胜有一个。 富庶无比的齐国,带甲百万的大隋,诗篇无数的后唐,易守难攻的苗疆,适宜水战的东吴,幽甲卫一次次在除名的边缘徘徊,一次次又挺了过来。等秦帝国横扫十五国后,十万幽甲卫悄悄驻扎永定城外,每年都有兵员死于和蛮族的战斗,而每年又都有整个大秦帝国提供的最好兵员补充进去。除了幽甲卫自己知道,已经一统中原三百年的大秦之人,除了在史书上能看到幽甲卫辉煌的战绩外,再也没有听闻幽甲卫的丝毫信息。即使是羽卒营的兵士也只是在知情人的内部互相攀比在幽甲卫的经过,不敢泄露出半句。 民见幽甲卫,必须恭敬跪拜;有官职在身,职低则躬,职高则揖;反之,幽甲卫无论统帅或军卒,可面王不跪。这是横扫中原各国之后,秦王亲自补充大秦铁律中的一条。幽甲卫营所之外,除了想跪之人,其余任何人即使秦王也不能要求一个在职的幽甲卫跪拜。 温柔阁 南疆之内有忘川 永镇城,与南疆十万原始大山隔着一条千余丈宽的河,名为明水。 古史怪谈记录有云,说这条河就是自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冥河,也叫忘川河。世人皆知人死魂魄由厉鬼引领,过鬼门关走黄泉路,而黄泉路通往冥府之间就是忘川河。忘川河上奈何桥,一碗孟婆汤,孟婆神袛只问喝与不喝。喝则前世记忆磨灭,重新投胎转世,不喝则跳入忘川河中受千年炼魂之苦。 古史怪谈不知何人所作,不知何时写就,据说大秦立国之前在南疆一带便有流传。上面不仅描写冥河一事,精怪妖魔,奇异凶兽,蛮荒遗种皆有描写。只是人们对书中描写的诸多怪异从未见过,所以只能当做茶前饭后的谈资而已。 虽然世人很少有人相信明水就是冥河一说,但是名字反而就一直叫了下来。只是为了避嫌,把’冥’改成了’明’罢了。 明水起自西漠昆仑山脉,蜿蜒数千里流入东海。虽然河水平缓,但直到现在依旧无人能测出深度几何?而永镇城就是在原先后唐最南端紧靠明水建成的城池。 东西,南北各有三十里,设有四门。内城,翁城,角楼,瞭望塔等等,只要和战争有关的一切设施应有尽有。 建造之时监督的官员足有百十人之多,各项事务皆有专门负责之人督看。然而大多数人不明就里,这里虽然也是南疆之地,然而不论是苗疆或者东吴都离着甚远,反而正对着东吴和苗疆中间的十万原始大山。 等永镇城建好之后,更让人惊讶的则是秦王带着囯巫亲自赶到这里证告天地,这在其余城池可从来未有之事。 三百年过去,永镇城虽依旧还是屯兵重地,却早已成为仅次于秦都的繁华富庶所在。因紧靠原始大山,一代代的猎户让原本平淡的永镇城越来越热闹。原始大山内不仅能捕捉到各种飞禽走兽,且经常挖到各样的名贵草药。 商贩紧随猎户而来,然后饭馆,酒楼,烟花之地等闻风而动。时间的推移,让军镇慢慢成为了民城。 “公子,今晨信使来报,幽甲卫出山了。”南城楼上有一披挂甲胄之人对着身前之人说道。 被称为公子之人身着华贵锦绣,约弱冠之年,面净白皙。听到话语,没有任何反应,一双眼睛一动未动看向明水对岸,像是恨不能把原始大山仔仔细细看个通透。 片刻,华衣少年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略一停顿,说道:“徐远桥,你来永镇城当统帅参军多久了?” 徐远桥明显一愣,没想到公子突然问起这个。沉思一会,方才答到:“回公子,已经六年了。” “没想到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华衣少年低语,转过头看了徐远桥一眼,道:“多年未见,你倒是比原先看着精壮了不少。” 徐远桥想起自己年少时弱不禁风的样子,自笑了一下。再看到公子,不觉轻叹。’自己却是改变了不少,然而看公子依旧如以前一样,明明比自己年少很多,反而语气老气横秋不说,还总是眉头紧缩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华衣公子好像看透徐远桥心中所想,未再说下去。伸手指向远处原始大山,道:“我当初安排你到这里当统帅参军,你应该清楚了这原始大山代表着什么。世人皆看过古史怪谈,然而却不知道除了第一本真本外,其余的都遗漏了最主要的一篇记文,南疆篇。 人人都说书中记录的东西全是假的,然而我身为大秦太子却知道,从始祖秦王到我父王为止,从未怀疑。 南疆,十万原始大山最深处就是真正的忘川。” 支撑在墙垛上双手不觉加重了几分,虽说不上俊美无比,却也算英气逼人的脸上反而透着暮气。 “始祖秦王父亲就是著书古史怪谈的人。” 虽然因为参军的关系知道一些绝密信息,但是徐远桥对原始大山深处就是忘川的事情依旧心存怀疑。然而听到太子最后一句,顿时震惊万分。 “当初始祖秦王把最后一篇撕掉之后才敢把书带到南疆流传开去,原本是想让早已立国的后唐重视守卫这里。然而事与愿违,后唐不仅没有重视,始祖秦王游历各国十余年更是发现无一人相信世上有精怪凶兽。只好选择正值国内民不聊生,百姓早有反叛之心的商国起兵立秦。天佑大秦,历经五百年,横扫中原十五国。灭掉了后唐的第一件事,便是建立这座永镇城。” “取名镇,自然是要镇住上古时代被大禹王赶入原始大山的精怪凶兽,洪荒遗种。”未回头,就已清楚徐远桥心中所想,“不用惊异,虽然上古时代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从未有一篇,一页,哪怕一字的记录。我一族却是知之甚详,因为我族从小就耳听面命的记住一件事,大禹王守护者。” 徐远桥感到一阵晕眩,若不是多年以前就熟知太子从不说笑,怕是真以为他刚才所说是从那个说书人那里听来的段子。 “公……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徐远桥原本不敢怀疑太子所说,而不问一下,好像实在难以置信。 秦太子转过头,虽未回答,但看到他那清澈而又坚毅的眼神一如过去,让徐远桥彻底相信刚才所说。 远处的原始大山在徐远桥眼中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不去说整日那无数的猎户渡河去往其内狩猎,就是自己也时有三五军卒为伴深入其内探寻有无怪异之事。虽然只有自己和统帅知道绝密信息,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平静无事,反而对所知的事情更加怀疑。只是碍于重责在身,不方便与外人闲聊。 没想自己少年时伺候的太子今日突然来到永镇城之后,只是静静的一个人站在这里看着明水之隔的对岸。等自己刚把信使的消息告诉他,竟说出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公子,幽甲卫……”徐远桥并不是笨人,瞬间想到三百年悄无声息的幽甲卫出山绝对与这里有牵连。 “幽甲卫。”太子紧皱的眉头悄悄舒展了一丝,道:“幽甲卫不仅为了横扫十五国而立,也是为了抵挡再次现世的精怪凶兽而立。当初平定天下之后,很多王公大臣都有过一封或者数封密折放在秦王的桌上。全部都是劝阻秦王削弱幽甲卫兵力。更有甚者,希望秦王原地解散幽甲卫。理由皆是功高盖主,恐有变故。 呵呵!可是他们又如何知晓幽甲卫统帅之人历来是鲛女,和历代秦王同生共死,同心同德的鲛女。” “鲛女!”徐远桥再次被震了个七荤八素。 许多野史,神话故事之中对鲛女描述颇多。只知鲛女人身鱼尾,成年后直至逝去皆为少女样貌。唯独对情专一,一生只心系一人,若伴侣意外过世,不出一日鲛女必定无辜殒命。而让世人心心念念的除了鲛女成年以后永驻的美貌以外,最令人沉迷的便是至死不渝的忠贞。 “自始祖秦王思虑创建幽甲卫直到启德先祖立营,思虑最多的便是统帅之人对大秦的忠心不二。因我族世世代代大禹王守护者的身份,才能通过指引找到东海外的蓬莱仙阁。启德先祖独身一人见到鲛女一族族长说明来意。才有了世代秦王冠礼之后必先独自去往仙阁寻到心意相通鲛女,太子继承秦王,鲛女担任幽甲卫统帅。” 徐远桥知道,启德是第五位秦王的年号,史书之中对他的描写极尽详尽,都对他推崇更加至极。在位三十二年政治清平,臣民一心。不仅使得大秦国力大大增加,且击败了数次周遭列国对大秦的合围,亲手创建的幽甲卫更是成为各国的噩梦。 “你若想问未来得及行冠礼的太子如何?鲛女一族自有她们的方法。” 说道这里,好像近二十年的心事被寥寥几句就冲淡了多半,太子的脸上竟罕见的露出一丝少年气。 明水依旧在缓慢的流淌,见证了时光变迁,王朝更迭,沧海桑田。任何人,任何事都难以撼动它平静的水面。 由于站在城楼上方才能看到的原始大山,在太子眼中就像是一个嗜血的恶魔,已经沉睡了数千年,难道要在今世苏醒过来吗? 想起十日前,父王急召自己去往天机阁。进去看到父王站在與图前看着南疆的位置愁容满面,而囯巫瘫坐在用于占卜的九宫八卦上,单手撑地,身体看上去衰败的不成样子。占卜所带来的反噬之力竟让原本才中年的囯巫摇摇欲坠,似只剩一口弥留气力支撑,以前占卜颇多却从未发生如此情况。 “囯巫大人!”自己急忙欲伸手去扶。 囯巫轻轻摇动低垂的头,低语说道:“南疆显出大凶之兆,长安太子速去东海仙阁。” 大秦,秦为国姓。太子满月得名长安,寓意长治久安,世人皆称其为长安太子。 “仙阁?可是我还未行冠礼。”秦长安惊愕说道。 “如今不比以往,我和囯巫已经商议过此事。你这次要尽快寻得佳偶之外,把这封书信交给鲛女族族长。”秦王转过身递出一个信匣。 看到父王憔悴的神态,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多年。秦长安一阵难过,虽然自己因为母亲一事从小就怨恨着他,终日难有一丝笑脸。但是突然看到他如今的样子,反而感觉心中有了莫名的惭愧。 出得秦都本来应该立即赶往永兴城乘船去往东海仙阁,然而心中对这边难以放心才违背王命来到这里。看着远处那平静的原始大山内,真不知隐藏着何种可怕的东西。 “徐远桥,既然幽甲卫已经赶往这里,我也算放心不少。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办,你在这里一定要小心留意,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秦长安厉声嘱咐道。 “公子,放心。你对我说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定会警觉万分。”徐远桥知道自己不仅因为少年时伺候公子的身份,而且如今参军的身份也让他不能再有丝毫大意。 北境,永定城,城主府 城主府并不大,进的大门就是城主办公的大堂。大堂两侧是各类文官各自办公房舍。而大堂后只有寥寥数间供城主休息,生活起居之用。此时大堂上站着十余人,不是身穿文官衣袍,就是全身披挂甲胄的武将。泾渭分明的站在大堂两侧,眼神飘忽无定,却又不约而同有意无意打量着坐在城主主位一身幽甲笼罩的人。即使面庞也被幽甲面罩覆盖,看不出大约年龄,是男是女。 “五日前,各位大人应该看到了秦都传来的王命,驻守关外的幽甲卫奉命前往永镇城。所需物资由永定城调拨,原本定于今日出发,不知具体是否安排妥当。”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方才敢直视过去。 “禀统帅,永定城偏居中原之地,而且没有商贸往来。只靠辖区内这零星的庶民,实在是……实在是难以供给幽甲卫十万大军到达永镇城之用。”大堂左侧站在文官首位的老迈之人带着决然之色说道。 统帅看了一眼,知他是永定城的城主叫曹百通。幽甲卫的谍报中对他的一切皆都有记录。来到这里任职三十年有余,与他名字不匹配的就是没有任何功绩,却也好在勤勤恳恳使得永定城安稳平静。 “曹城主,无需太多。只要能够幽甲卫八日所需。等进入平武城,自有安排。” 曹百通听到这里,紧绷多日的身子瞬间轻松下来道:“如果这样,永定城准备妥当的足矣。嘿嘿…嘿嘿”都已快花甲之年的人,竟不自觉笑出声来。原本安安稳稳已做城主三十多年,还想再过一年半载实在没有精力处理公事之时就致仕归乡。没成想五日前守卫城门的百长拿来一件幽铁信匣,看后只感觉天要塌了一样,十万幽甲卫的应用所需,十万啊!即使把永定城辖内所有百姓,商贾,官吏的全部充公也不够啊。 四日弹指而过,他竟感觉竟比当了三十年城主还漫长,天天亲自核定征收上来多少,原本仓库留有多少,还缺多少。最后竟发现虽然也是’永’字开头的永定城,竟然只够十万幽甲卫一月所需。就算急行军,也才刚刚到达中原腹地而已。今天来到这大堂之前,就没想着活着出去。可没成想,事情竟然不是预料的那般。 “嗯,这就好。本帅即刻启程,不再耽搁各位大人事务。”统帅立即站起身子移步向外走去。 走到大堂门口,瞧见那日很是决断的百夫长。“你做的很好,如今可以回到幽甲卫了。” “卑职职责所在,不敢忘却。” 统帅点了点头,永定城历来守卫城门的百夫长皆由幽甲卫统帅亲卫钦定,其间只有他们自己和统帅一人知情。就为了有朝一日,幽铁信匣的到来。 “呜……”号角在城门外响起,一队队幽甲卫整齐有序的离开。所有的兵种这次全部骑乘上战马,一人双马。重甲军阵更是一人三马。没有杂乱的声音,只能听到整齐的马蹄声和战车碾过地面的响动。 张三站在城楼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幽甲卫,想努力寻出百夫长的身影,可惜徒劳。如今他破格被城主封为驻守城门的百夫长,知道为何得来,真想对着原百夫长说声谢谢。 温柔阁 萨满 蛮族,生活在极北冰原上的人类。只因生存环境逼迫留有很多恶习导致祁连山以南人们只认为他们野蛮粗鄙,冥顽不化。 五百年前,正值中原列国互相攻伐之际。蛮族之内出现一代枭雄共融,在他的带领下整个极北冰原大小数百个部落整合一起。最终几十万蛮族大军穿过祁连山踏上越国土地之时,才让世人注意到关外之地竟有一股如此强大的敌人。 不到半年时间,蛮族攻破越国数十座城池,烧杀掳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等列国正欲商议合纵应对之时,蛮族突然撤回了关外。据斥候探的消息,竟是蛮族大部分人难以适应突然酷暑的天气,不得已才撤退。听到这里,除了越国紧靠北境以外,其余偏南各国心怀鬼胎。使者回去以后,竟无一人回复出兵助越。 自此以后,天气一旦转寒蛮族必定入侵。先开始越国还拼死抵挡,后来实在难以抽调兵力防备。干脆放手不管,还有意无意引导蛮族进攻相邻的燕国和秦国靠近北境之地。 在越国腹地分兵之时,共融珍重提醒两个部族长,’据传秦国强盛,如若攻伐艰难必须立即撤退。’然而越国的不堪一击让两位手握冰原最大部落之一的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待他们刚刚踏上秦国边界,看到远处那等候多时,披甲跨马,阵容整齐的幽甲卫方才一惊,急忙传令备战。 散漫疲惫的蛮族还未等回到各自位置就看到一线黝黑阵营缓缓而来。一千丈,五百丈,一百丈终于看清皆是高头大马的重骑兵。位于前面的蛮族急忙拉弓射箭,却犹如泥牛入海。无数的箭头撞击在黝黑的甲胄上,反而连点火星都没有擦出就掉落下去。 细心的蛮族发现整齐划一的重骑兵看到满天激射的箭羽竟没有一。人惊慌,甚至连最基本的躲避动作都没有。一百丈时,战马的速度才加快起来。刚过五十丈时重骑兵手中本来拖拽在地的粗大长矛齐刷刷的举起。马匹体力最大的利用距离,临危不乱的镇定,完美的刺击角度,即使经历战争一生的武将也难以挑出任何一个重骑兵冲锋的瑕疵。 原本一线潮的重骑兵在冲阵之时默默变为箭矢阵营,最大的利用战马的爆发力凿出更深更大的口子。 长矛刺穿肉身的声音不绝于耳,被战马撞断骨头的响动更是惹人震颤。终于等到最后面的重骑兵冲锋而过,所有站着的蛮族才发现拥挤不堪的阵营只剩下凿阵锋线两侧的还算安好,中间空出的地带躺满了死伤惨重的族人。 还未等他们醒过神来,无数的箭羽犹如瓢泼大雨一样而落。紧随重骑兵而来的长弓兵策马在一百丈处射完一波箭雨,而后分为两道长蛇绕着蛮族大军两侧骑射而动。 本就没有多少配合的蛮族,在重骑兵和骑射兵的冲击之下更是红了双眼,再也不管不顾,一个个对着缓缓移动过来的步兵营冲去。 盾牌兵列在最前,每个盾牌足有一人多高。两个相邻的盾牌中间空隙露出一张张装好黝黑箭头的弩。 还未近身,只见一片弩箭射来。巨大的冲击力,即使很多强壮的蛮族也被击飞起来。终于顶着五波弩箭离得盾牌兵不到三丈之时。弩箭变成了长矛,巨大的盾牌略有倾斜矗立地面。散乱的蛮族已不知倒下去多少人才冲开这该死的盾墙,还未来得及欢呼出声,一队队整齐的军卒迎击过来。手中的大刀泛出摄人心魄的寒光,蛮横无匹的族人竟好似稻草一般被刀起刀落收割着。 那一场战斗持续了七天七夜,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而只这一次蛮族碰到了同样不惧生死且更懂战阵配合的幽甲卫付出的代价超乎想象。 幽甲卫三万人的死亡,却换来十二万蛮族永远的躺在秦国国土边界,原本两个最大的部落和五个小部落再也没有了青壮力量在冰原上守护族群。 正在攻入燕国的首领共融听到消息更是大骂两位族长的愚蠢。 在家中翘首以盼丈夫或者爹爹能带来战利品回家的老弱妇孺,等来的只是其他部落的对自己部族的迫害。生活品被抢夺一空,房屋全被烧成灰烬,把所有病残老人扔在冰原之上自生自灭,而孩童全成了奴隶。 共融带领蛮族南征北战,东抢西掠二十余年,蛮族却始终没有第二次与大秦交战。 共融死后,再难以有人让各部落甘心臣服,很快又分裂开来。然而共融二十多年的统治,使得蛮族之间融合了很多,即使再次分裂,却只留有五个大的部落,而且牵扯蛮族大事会共同商议处置。 冰城,共融统领蛮族之时所建。而后成为了共融子孙统领一族的主城,巨大的城池不弱于中原人口众多的各个王城。然而只设有一个城门,从城门向内走去依次是奴隶区,民居,贵族,王族。最深处巨大的空旷正中只建有一间比冰城内所有屋舍都大的圆顶房子。居住的是萨满,蛮族占卜天机之人。 这时的萨满居所前,站满了穿着各异的蛮族,相互之间竟各有警惕之意。 “你们在门口等着。”又有百余人走来,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雪白神驹,对着身后之人交代道。 待他走进萨满房中,发现其余四族族长早已落座两侧。而大萨满正在正中祭祀台向上仰望。 看到四位族长投来的各异眼神,略微一笑。便坐在唯一空着的地毯上。顺着萨满视线看去,圆形房顶上竟有无数的若隐若现的亮点闪动。从自己继任族长,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那些光点虽然惊异,但是也不好多做查看,看过几眼之后便对着摆放身前的美酒佳肴自顾自饮起来。 “蛮尕族长,你第一来这里吧。” 蛮尕顺着声音发觉是大萨满笑对自己,忙答道:“萨满大人,叫我蛮尕就可。我确实第一次进到这里。” 萨满抬头再次看去,道:“这些光点就是咱们夜空中的星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命星,谁都不会例外。 本命星如果暗淡无光,则说明相依之人生命无多。而彻底消失光亮之时就是人死亡之时,要待满九九归一之后,才会有另一人命系之上再次亮起来。” 蛮尕看着数之不尽的光点,真想找到自己的本命星,看看什么样子。 萨满盯着房顶,却好像料到蛮尕的心意,道:“蛮尕族长,没有占星解卜任何人也不会知道哪个星代表的是哪个人。” 蛮尕讪讪的笑道:“萨满大人见笑了。” “你们五人身为五个部落的族长,应该都收到消息了。幽甲卫不仅撤回关内,而且去往永镇。”萨满扫视五人一圈淡淡说道。 “就是,就因为…不清楚…幽甲卫怎么…突然跑去南疆了,所以来…问个明白。”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即使盘坐在地上,也与常人身高一般。左手正抓着一条粗壮的黄羊腿边吃边说道。因为嘴中撕咬羊肉的缘故,说话有点断断续续。 话音刚落,他惊恐的发现自己脑袋前面有一拇指大小火苗凭空出现。 “荥骨,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萨满不满的声音传来。 凭空出现的火苗瞬间击打在荥骨胸口,炸裂之时,只看到壮硕的身子倒飞出一丈多远才砰然落地。 荥骨顾不上全身传来的剧痛,忙吐掉嘴里含着的肉块,道:“萨满大人,我该死。” “你既然该死就去死好了!”萨满满不在乎,左手五指轻轻握起。 “不不不,萨满大人,我…我…”荥骨只感到脖子像是被有形的绳子越勒越紧,脖子上的青筋根根跳出,满脸血色,双眼之中极度的充血导致眼球要爆开一般。 “大…人…”荥骨感觉身体的生机在一点点流失,努力挤出两字之后实在难以再多说一字。就在绝望充斥全心之时,一道粗重的吸气声,让荥骨重新魂魄归位,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 “若不是为了蛮族的安宁,我不介意送你去见共融天神。” 萨满瞥了一眼荥骨,对着另外四位族长说道:“前几日,我观测星轨发现南疆似有变故,而我极北冰原星轨运行也略有偏差。这才异象初显就能如此,怕会有涉及我族群大事发生。 所以不惜消耗精气观星占卜一次,朦胧间看到中原之地一片生灵涂炭,尸山血海,万物凋零。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确实,最后画面却是……”说道这里似有难言之隐。 想起那副朦胧的画面,心中轻叹,若不是为了族群,怕是至此一生也不会说出来。 顷刻,毅然决然说道:“南人和我蛮族共同集合在一处万丈山门之前,枕戈待旦。所以我所想便是没有弄清南疆具体各种变故之前,不得和南人继续攻伐。” “怎么会如此?南人和我蛮族可是深仇血恨,怎么会集合一起?”其中一位族长惊疑道。 蛮尕同样惊愕万分,依照先祖口口相传,共融天神最后的遗言较多,而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个就是南人称呼族群为蛮族可以接受,让族人必须从心底理解其义。第二便是世世代代征伐南人直到他们灭族。今日萨满说的最后一事,岂不是违背了族人心底最神圣天神的遗愿。 万丈山门另一边的东西,又是什么?竟能让宁肯死去也不愿为伍的南人和蛮族联起手来对待? 幽甲卫,那只让蛮族痛彻心底的军队被调往南疆,南疆到底发生了何事?难道连幽甲卫都抵挡不了? 种种疑惑萦绕心头,可是没有任何人能解答。反观其余三位族长还在不听的询问各种问题,而壮若牛犊的荥骨则安稳的一人低头不语。 萨满不知何时再次仰起头看着房顶,对任何问题皆没有回应。蛮尕起先并未在意,然而看到萨满闭合的双眼才感到不对。从自己进到这里,萨满观星之态从来都是睁着双眼,而且于人说话也是一扫而过,更多时间则是紧紧盯着房顶细细的看着。 “萨满大人!”蛮尕轻声道。 见未有回应,不觉加重了几分气力再次喊道:“萨满大人。” 就在蛮尕喊了两次之后,其余四人也发觉到异常。 蛮尕起身,轻轻走到萨满身旁跪坐。这才看清萨满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的瘆人。虽然心底升起不详感觉,依旧怕触怒萨满大人,右手缓慢的伸出,手机轻触他那叠放腿上的双手。冰冷的感觉立即传来,确定了心中所想。 蛮尕知道,这是人死的征兆。 “萨满大人,回到共融天神怀抱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巨锤锤在了其余四人的耳中。 萨满,自原始部族开始就是每个部落的管理者。占卜吉凶,驱邪医病,带领族人和其他部落争夺土地财物,没有一个蛮族敢违背本族萨满的意志。然而共融统领蛮族各族以后,把各族原有的萨满和继任者全部安于冰城之内。不仅用来防止各部落的反叛,而且方便发放号令。虽然各部落重新有族长执掌大权,可依旧不敢违背原有萨满的指示。 时间是磨灭一切的东西,原本各自敌视的萨满在冰城相处的越久,各自之间竟奇迹般地相互为了蛮族的未来尽心尽力,其中共融的暗中努力起到决定性作用。他统帅蛮族征战四方之时,各族的萨满继任者代替萨满随队出征。一场场的战斗,一个个的死去。越来越多的萨满知道,这是共融实实在在的的阳谋,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的确是为了蛮族的利益牺牲的。而且死去之人都会被共融尽心尽力的当着所有部族宣告一番,他的名字传到本族之后,全族人都会感到无比荣耀,甚至小族群也有了底气对数倍于自己的大族高声说话。 等到共融不再要求继任者随队出征之时,萨满们才发现安然活下来的三个继任者心中对蛮族的统一坚定不移。三个继任者,被一群萨满围绕传授各自的占卜之技。 共融最后弥留之际,竟下令让其中两个继任者随他魂归幽冥继续为蛮族在阴间的征伐而战。很多萨满早已逝世,活着的萨满也不在对回归本族抱有幻想。可到头来,看着一个个继任者相继死去,无可奈何。最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位眼神坚定的孩子决绝的自刎,许多萨满不禁大怮而泣。 其中一位最年长的萨满不禁长叹道:“蛮族的子孙啊,真希望你们能看到这里的一切。等到融合之日时,真希望你们能遥遥祭奠一下这些逝去的孩子。” 再次分裂的五个部落准备接回各自的萨满才发现,整个极北冰原只剩下一个萨满,而且立誓蛮族不融合,誓死不离开冰城一步。 从此各族族长继续掌握本族的一切,然而冰城萨满的指令却不敢有一丝违背。萨满,是占卜天机之人。如果让任何一个蛮族选择听令萨满还是听令族长,即使连族长自己也毫不犹豫选择前者。然而再对比共融还是萨满之时,又皆会不约而同的选择共融。因为共融是上天派下来统领蛮族的天神,天神所做的一切全是上天的旨意。 刚才还因为萨满发怒而差点死去的荥骨听到萨满魂归共融天神怀抱,心中不仅没有一丝惊喜。反而为了自己刚才惹萨满发怒而自责不已,双眼中更是断了线的泪水簌簌而下。 “早就听闻观星占卜一事极耗命数,萨满大人支撑到现在应该是为了说清刚才一事。萨满大人既然已经回归共融天神怀抱,咱们也应该早作准备,不可辜负萨满大人的心意。”蛮尕说道,而后看向其中一中年之人。 “共水族长,不知萨满大人对继任者可有安排。” 如今冰城,萨满大人的一切全由共融天神遗留人间的后世子孙共水负责。如果继任者已有安排,他应该知悉清楚。 共水点了点头道:“萨满大人确实有安排,是五年前按照萨满大人指示在寒冰部族寻得的一位女子,可是如今她才十六,还在演习萨满大人给她的书册。” 蛮尕看向唯一的一位老妪族长,见她点了点头。知道这事不会有假,说道:“既然萨满大人早有安排,我等也不再插手其中。年岁小或者还未精研占卜都无碍,只要咱们按照萨满大人安排推举她为新任萨满即可。” 其余四位族长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历来萨满弥留之际,都会亲自当众宣布继任萨满之名。这次怕是为了异象,萨满大人占卜之后已经透支命数,终于等到所有族长到来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如今只好如蛮尕所说,由五位族长共同宣布继任萨满之人了。 “艾琦兮族长,你们寒冰一族能出一女萨满,真是天神照拂。”另一位族长,对着斜对面的老妪族长说道。 两族相邻并不远,为了生存下去两族之间多有摩擦。若不是同时受到冰城萨满的压制,怕是这几百年早已打的势同水火,灭族都有可能。虽然知道下任萨满出自寒冰一族,但是他也知道萨满不会偏向任何一方。只要两族不做特别出格的事情,只会口头警示一番罢了。 艾琦兮冷哼一声,“邝乍莫,如果你这个老东西也想得到天神照拂,就多多祭拜共融天神。不要总是盯着我族精髓矿脉不放。” “艾琦兮,你比我小不了几岁。到最后还不知谁先去见天神。”一声老东西,把邝乍莫火气点了起来,努声说道。 艾琦兮看到怒气冲冲的邝乍莫并没有害怕一分,竟因为自己一句话惹他生气反而窃喜。 “两位族长,你们准备在这里打架吗?”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让五人不觉一愣。 这时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少女,而她的手中依旧抓着一本书册。 共水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她就是萨满的继任者,寒冰一族的清灵姑娘。” 清灵未和各位族长打招呼,看到依旧作观星之态的师傅,眼中瞬间泛出亮光。 想起几日前愁容满面的师傅,自己好奇问他为何如此。 师傅答道:“有一艰难事,难以抉择。” “什么事啊,让无所不知的师傅都这样为难?” 师傅宠溺的抚摸自己的头,笑道:“师傅也有不知的事情,千万别乱扣帽子。” “前一日,我观星轨移位,乱象横生。虽对冰原暂时看不出有何牵连,但是不占卜缘由始终难以放心。” 清灵灵动的双眼看向师傅再次忧虑的神色,不解道:“那就占卜一次啊,反正师傅占卜之术天下没有一人可以比拟。” “师傅哪有灵儿说的那样厉害,只是存活时间久了,对占卜之术精研的深一些罢了。” “而且灵儿绝对会超过为师的。” 对着自己深切笑道,就像是说不要反驳我,因为我占卜很厉害的。 自己万万没想到,师傅最后的占卜竟然是命数观星。原本难以下定决心的师傅怕是听了自己的无心之语才决然而做吧!岂不是自己害死了师傅? 一步一步走到早已没有气息的师傅面前,看着他闭上的双眼,灵儿突然懂了师傅最后想告诉自己的事。这是我自己所选,不要自责,为师观星一辈子,永远看不完的星轨,永远卜不完的乱象,如今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了。 温柔阁 烛龙之渊 极北冰原,地处极北烛龙之渊附近,方圆千里皆被大雪常年覆盖。 据蛮族世代相传,这里是族群起始的地方,他们只是烛龙之渊的守护者。而具体守护着什么,却没有人说的清楚。在这里守卫的蛮族皆都是各族挑选出来最勇猛的战士,最精通天地元气的方术。来到这里便和原有的族群再没有了瓜葛,终老一生都只有守护者的身份直到死去。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茫茫的雪花乱舞,一支千余人的队伍行进在冰原上。 最前面的人看了一眼前方,除了白茫茫的大雪之外,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东西辨别路途。“不知道走了多远了。你去帐内问问清灵姑娘有没有偏离。”对着身后一人说道。 队伍的正中有一个小型营帐,四周全是牛皮织成,最外边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四面各有八个蛮族壮汉扛着底部探出的铁木。虽然走在深有一尺的雪地,平稳的如履平地。 “清灵姑娘,古老让我问一下。咱们走的对不对?”回到营帐旁的人问道。 不一会儿,营帐前面自内掀开,一个双眼透着机灵劲的少女对着来人说道:“清灵姑娘说了,方向没有偏差。再前进里许,就会有物指引咱们。” “知道了。” 机灵少女见那人离开,看了一眼满天的风雪。缩了缩脖子,急忙钻进帐内。 “清灵姐姐,要成为萨满为什么非要来烛龙之渊祭告啊?这鬼天气,要冻死个人。”机灵少女凑近帐内的火炉随口问道。 “俄秀不得胡说,冰原是咱们蛮族始兴之地。历代萨满必须在烛龙之渊祭告才能继承萨满必有其天意。虽然先辈南迁,现在蛮族大多生活在草原上。可是咱们一定要记得,冰原才是咱们的根。”手中握着师傅亲手交给自己的书册,日夜修习的清灵轻皱眉头。 俄秀见清灵生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急忙道:“嗯嗯嗯,清灵姐姐说的对。是我少不更事,说错了话。如果有什么惹得先祖生气的地方,大人不计小人过。俄秀在这里先跪拜求饶了。”边说着话,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四面遥拜。 清灵看着俄秀虔诚的样子,笑了笑。然而看着手中的书册,不禁皱起眉头。 师傅交给自己的书册虽然占卜之术不多,可好多处自己按照书册记录修习竟一点头绪都没有,更别说最深奥的观星占卜大法。看到那些星轨,星位图解心中竟一丝感觉都没有。 唉,祭告完毕就要成为萨满了,可是我对其中好多占卜之道还是难以理解。师傅总说萨满虽然是天神的使者,整个蛮族的信仰,却不会随意占卜。只有在族群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才可占卜吉凶,让自己慢慢修习便是。 但是我现在这个水平,连最基本的心神感觉都从未有过。如何才能推测族群大事,趋吉避凶。 想到这些,岁数本来就不大的清灵跟自己呕气起来。 自从六年前被人带到师傅面前,才知道自己成为了萨满的继任者。除了第一日难以置信和狂喜之外,慢慢才知道萨满的不易和责任。 师傅常年呆在祭台上观看星轨变化,外边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没有一丝关系。牵涉蛮族的议事也大多在那个房子里讨论,等一切谈妥离开,又只剩下师傅孑然一身孤零零的呆在那里。 除了自己和星轨运行以外,好像没有任何人或事能让师傅真正的上心。即使五族之间因为各自的利益有时会大打出手,只要在底线之内,顶多让侍者去传话警告一番。 唯有自己前去,才能让师傅不再总是盯着头顶的星轨,而是细心的为自己传道解惑。 想起自己刚开始识字时,师傅不厌其烦的详说。有时只为了一个字便会讲解半日,直到自己彻底记住。 记得有一次,原本应该是五族议事的日子。自己急冲冲进了师傅的房子内,“师傅,为什么’敕’字会是好多方术最后的点睛之字啊?” 师傅收回观看星轨的姿势,露出一副可能对自己才会有的慈祥笑脸道:“灵儿,你可知世间所有的文字是如何来的?” 见到自己摇摇头,便从字因何创造,字又秉持了天地何种意志,最后为何会用在不同之处有不同意义,详细的说着。等到自己理解通透的时候,师傅对着侍者淡淡说道:“让他们明日再来,我今日星轨还未观测。”侍者躬身出去传完话,苦苦等了大半日的各族族长和长老皆都躬身离开。 又想起自己修习方术时,师傅那耐心的指教。即使最普通的方术,自己都要修习好久,练习很多遍。有时自己都恼火的恨不得切开自己的心口,看看它整天在胡思乱想什么?简单的方术都能频繁出错。然而师傅总是微笑道:“不急,慢慢来。我相信我的灵儿总有一天会成为世间最伟大的大方术。”说完便再一次手把手指教刚才失败方术本该有的姿势和咒语如何完美的契合。 唯独对占卜一事,师傅总是三缄其口。 自己因为修习方术艰难无比,随即想到是不是对占卜之法有天赋,要不然师傅派人寻自己来到这里成为继任者是为何?待自己兴冲冲的说出让他指导自己占卜推演之法时。师傅本来慈爱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就像自己曾经无意间见到师傅唯一一次发怒时的样子。 那次发怒后来才知幽甲卫侵入草原,突袭了冰城十里外共融天神祭奠之处。师傅狰狞暴怒时,看到推门进去的自己瞬间变得平静。只是冰冷对着侍者说道:“这次来的幽甲卫,全留下吧。” 自己只是想修习占卜而已,为什么师傅发怒成这样?带着不解,有些怨气的离开。后来一位侍者恭敬的把一本书册交到自己手里,只是说了一句“萨满大人说你欲修习的东西,皆都在书册中。” 前几天发生的一切,才知道占卜推演结果是每个萨满耗费命数换来的。师傅是怕我过早耗费命数,所以才一直不愿意教我详细的占卜之法吧。 一幅幅往昔的过往浮现心头,不知思忆了多久,突然听到帐外有人说道:“清灵姑娘,有一头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小兽出现在前面。古老让我回来问问,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领路的。” 被打扰了思绪明显有点不快,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小兽?师傅说过他当初穿过这千里冰原,先用心神感应以往萨满暗中留在冰原深处的印记。而后就会有一道凭空燃烧的符文带领前往烛龙之渊,可从未说过会有小兽引路啊。 想到这里,清灵用萨满才相传的方术再次感应了一下,走的路并没有一丝偏离。 冰原上虽然时有动物出没,但是碰到如此多人,除了慌乱奔逃以外,很少听说专门拦阻在路上的。惊诧之下,心中生出疑惑。 俄秀看到站起身子的清灵,忙为她披上厚厚的大衣。前前后后看到再没有一点疏忽的缝隙之后,方才掀开帐门。 清灵看了来人一眼,“木昂,带我去看看。” 清灵脚踩在软软的雪中,淹没了多半小腿。原本一直在众人面前努力保持平静的脸色,不觉有些难掩的少女之态泛起。 看到小兽的第一眼,清灵竟有亲切万分的感觉。就像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无意间泄露出一点。 右手无意识的慢慢伸出,轻轻触碰到它那好像比雪花还要白上三分的毛发。心头一动,自然而然心底说道:“白泽,好久不见。” 雪白的小兽用它的头轻轻蹭着清灵的手心,灵动的双眼中露出好像人类才有的万分惊喜之色。 “清灵姐姐,清灵姐姐。”俄秀看到清灵伸出手触碰到小兽的头然后就好像呆立住一样,一阵焦急,急忙喊到。 “啊!”清灵被俄秀的喊声惊醒。 然后才看到自己不知何时伸出的右手,一只雪白小兽正在轻轻的蹭着,下意识的缩回。 看着这么一只可爱的小兽眼神中变得茫然,然后是失落,又带有不甘。不觉惊异,问道:“你是来领我们去往烛龙之渊的吧?” 雪白小兽努力看着那清澈的眼睛,像是在努力寻找着什么。半晌,最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走去。 清灵看着前面缓行的小兽,竟好像能感觉到它心中所感。孤独,历经千万年的孤独。鼻尖一酸,眼泪泛出眼眶。 看到它在远处停下转头看来,努力平复下难以言明的心情道:“跟着它。” 古老见到清灵姑娘突然失魂落魄的样子,焦急劝说她回到营帐。然而数次无效后,只能让俄秀和木昂扶着她慢慢走着,只是希望早一点赶到。终于看到极目远处雪白的冰原突然出现一条漆黑如墨的黑线。知道烛龙之渊到了,沉重的心里松了口气。 “什么人?来烛龙之渊干什么?”随着喝声响起,前面原本没有一点异样的雪地中慢慢站起一位高大魁梧的人。 看过去,此人膝盖以下虽埋在雪中,而雪面之上依旧足足有七尺左右,足足比常人高了一半有余。手中挺起的长矛,竟有普通人小腿粗细。若击打在普通人身上,怕是不止筋断骨折,成为肉泥都有可能。 正在众人惊叹世上竟有如此高大之人时,只看到一团团雪团爆裂。一眼看不清具体有多少同样高大的人站立而起,慢慢向着这里聚集过来。巨人之内还夹杂有许多普通身高的人,然而让人一眼看出他们方术身份的是每个人手中不是燃起的火苗,就是陇聚的冰凌,还有好多双手之间竟有狂风怒号。 “大方术。”古老眨了眨惊呆的双眼喃喃道。 清灵在这些人现身以后,自从见到小兽失态的神色渐渐变得清醒过来。对着聚集前来的巨人和方术淡然说道:“我是萨满继任者,来烛龙之渊行祭告之礼。” “哦?上一位萨满已经逝去了?”前面的一个老者轻轻摆手。 举起的长矛放了下去,方术手中的元气各自消散。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若不然上一位萨满不可能这么快逝世。”老者边说边打量着这个少女模样,自称萨满继任者的人。 身上元灵薄弱的不忍直视,看她天格圆满,也不像命数有损,看来占卜之术也一塌糊涂。依稀记得上一次来的小子不像是平庸之人,为什么找的继任者如此不堪。 忽然瞥见少女身前那几个浅淡的脚印,心底一震。急忙四下看去,虽然没有寻到心中所想,但是那脚印的形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清灵默默点头,神色暗淡下去,“师傅因星轨有异,用观星占卜大法耗尽命数,半月前已经回到天神怀抱。” 老者听闻不觉暗惊,观星占卜大法最是耗费命格。若没有影响族群大事发生,萨满绝不会施展。可是观星占卜大法虽然耗费命数颇多,却也不至于立即逝世。想到这里,心头震颤。 难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已经属于天机,不允许占卜推演?如果是这样,强行占卜的结果就是看不完整事情因果不说,还容易命格断绝。而若凭借片面占卜所得去做,却容易与因果南辕北辙。 “小姑娘可听到令师最后交代?”关乎族群的天机,即使他身为烛龙之渊守卫者,也难忍心中的疑虑。。 清灵思索片刻,“师傅只说推演不出是何种大事。” ”不过南人好像已经在准备着什么。师傅让我们蛮族未知之下,安分守己静待消息。” 老者点了点头,萨满既然这样说。定然也知道只凭破碎的画面,贸然作出任何决定,怕是容易引起反的效果。 “嗯,如此最好。”老者点了点头,“你即将成为萨满,也知我们守卫者难以离开这里。若不是族群遭遇灭族之祸,烦请继续遵守守卫之律。” 清灵知道他说的就是每十年各族必须送十名最强壮的战士或者最通灵的方术填补老死之人的空缺。现如今,蛮族成了五个族群,每十年每族必须贡献五百名勇士或方术来到这里。如果有任何一族敢不尽心力凑齐或者随便派人前来,则萨满会收到守卫者的书信。要求所属族群惩罚为其余族群的奴隶,族群原有的所有利益,食物,奴隶皆被别的族群分刮一空。 “我会的。”清灵认真答道。 老者对着深渊边侧指去,只见数不清的方术悄然离开人群,双手所掐之决飞快变化。离得深渊比较近的一处十丈方圆之地,上面的雪盖瞬间被狂风吹起,在半空中好像被烈火烧烤一般,凭空消失一空。露出反着光亮的冰层,而冰层上还刻有不知何时,先辈耗费心血雕刻的一整座祭告阵图。 清灵轻轻道谢一声,坚定走向阵图。 跪拜在阵图正中,双手合十叩首下去。就在额头刚刚贴上冰层之时,没有注意到一滴血珠在贴地之处凝结,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等清灵刚刚行完跪拜之礼,心头突兀涌起一段字,不觉自语出口’引天地之精,悟阴阳之道,观万物之态。敕’ 漆黑如墨,深邃无比的深渊内突兀传出阵阵难以言明的响动。 清灵竟感到心底像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然而等自己细细感觉却又消失无踪。下意识看向前面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深渊,若隐若现听到一些低语的笑声。 “嘻嘻……” “哈哈……” “万年了,已经万年了!” 惊奇发现身前飘散的雪花竟奇迹般地定格空中,转身看去,跟随自己前来的队伍和此处的守卫者也全部静止不动,就像一个个雕塑。原本怒号的狂风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了响动。 一直平静的心中莫名出现些许慌乱,从未见过的景象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清灵清楚,这不是梦境!因为萨满继任者的缘故,能感觉到天地万物那真实的存在。 忽然感受到冰原变得明亮,且越来越亮,就像是草原上初升的太阳映照大地。缓缓转身,方才注意到烛龙之渊下似有一团光芒升了上来。 刹那之间,光团就犹如越过无尽的距离极快升起。一扫无尽黑暗的光芒逼迫的清灵用手遮挡紧闭的眼睑扭过头去,竟惊恐的发现于事无补,。光芒依旧射进眼中刺激的眼泪喷涌而出。 清灵心中大骇,再也保持不住平静。 想起师傅说过,他继任之初祭告烛龙之渊一事,平淡的就像是来到这里远游一番。为何自己却会碰到这种事情?难道自己并不是萨满天选之人,上天降罪惩罚于我? 绝不应存在世间的光芒,让清灵只能想到天罚。因为不管是亲眼所见,亦或史书记录,从未有过如此惊人的光芒。 如果真是上天降罪于我,只希望不要牵连其余的族人,我愿承担任何惩罚。 想到这里,像是彻底放松了下来。松开双手,艰难而又坚决的睁开眼睛。再回头,无尽的光芒侵入双眼,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缓缓倒在了阵图之上。 温柔阁 继任 像是过去了一万年,待清灵睁开眼竟发现身处一望无际的草原。 青翠的叶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柔和的阳光,只让人感到一阵阵慵懒的暖意。 举目四顾,望不见尽头的草原上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这是哪里?”清灵不觉自语。 担心心底所想之外,又有一丝期待。 担心的自然是自己已经被天罚降罪,期待的却又是这个地方如此美丽,绝不像传说中的幽冥之地,反而像是市井野史描绘的世外桃源。 站起身,随意认准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无际的草原,温暖的阳光,就仿佛完全按照自己年幼时许过的愿望一样美丽。 “灵儿,你的愿望是什么?”一个枯瘦如柴的妇女深情的问着。 “我想和阿妈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稚嫩的女娃对着一旁的妇女开心的笑道。 年幼时,由于自己身为女儿身的缘故,那个男人从未对自己有过笑颜。每一次醉酒以后,更是对自己随意打骂,嘴里还一直嘀咕着’若不是以后长大了能卖个好价钱,早就打死你了’。而自己的阿妈,自记事起就常年卧病在床,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家中的偏房内。听邻居阿曼大叔说,是阿妈少年时,有次出外游玩不小心落进寒冰一族的寒潭。虽然被同行的伙伴救起,却因此隐疾缠身。自己就偷偷见过数次阿妈丢弃的手绢上,暗红的血块。 终日不见阳光,使得阿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常年病痛折磨,更是早已枯槁如尸。可能是天然亲近的缘故,自己并不害怕她的样子。只是每一次那个男人如果发现自己在阿妈的房内必定是一次记忆深刻的毒打。等疼痛过后,又忍不住去看阿妈。阿妈经常浑浑噩噩已经多年,然而自己能感觉到她每次看见自己时异常清醒的欢喜。 阿妈活的很苦,本来就病痛折磨的身子,加上那个男人对她的所作所为更加让人心如死灰,然而她却没有抱怨过一次。现在想起阿妈那几年苦苦支撑着活着,应该是想看着自己长大她才能安心的离开吧。 她死的也很凄凉,那一年的寒冬,格外的冷。突兀的大雪飘落,自己急忙出去把前几日捡取的干草抱进下房就听到偏房内一阵嗦嗦的响动。 等自己进去,披头散发的阿妈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正在一下一下奋力的扒拉着门扇。急忙扶拉起她的身子,她用力的抓住自己的手,艰难却急急的说道:“灵儿,快走。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阿妈,你怎么了?”自己不解问道。 “听我的话,灵儿。快走,越远越好。”阿妈惨白的脸上因为焦急竟有了一丝红晕。 “阿妈对不起你,自从你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有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灵儿,阿妈是爱你的,永远永远爱你的。只要你能开心活下去,阿妈死了也愿意。你现在听阿妈的话,快点离开这里。咳咳…”因为说话太多的缘故,忍不住咳嗦起来。 自己正在不知所措时,听到院门开锁的响动。那个男人的声音同时传来,“萨里德老哥放心,我家那个野丫头今年只有十岁,你买回去好好调教一番绝对可以赚到。” 听到传来的声音,阿妈咳嗦的更是厉害。突然的一股大力推开自己,“灵儿,快走。” 自己心中早已慌乱无比,被推开之下清醒了许多。趁着院门还未开启,急忙向着后门跑去。 茫茫的大雪中,自己漫无目的的跑着,心中的惊恐早已把孤寂,寒冷,无助淹没。虽然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一直就像看待一件货物,可没想到今日欲把自己卖给一个奴隶主。’萨里德’,即使自己才十岁就听闻过这个有名的奴隶主。 可是自己不是奴隶!不是奴隶!绝不是奴隶! 不知跑了多久,身子早已麻木不堪。依旧在一步一步的挪动着,真怕回头时就能看到那个男人领着另外一个人恶狠狠的走来。 等自己感觉到一阵阵暖意时,睁开的眼睛就看到了在床边急切来回走动的师傅,满脸的焦急神态。见自己醒了过来,又瞬间欢喜笑道:“灵儿,你可终于醒过来了。” 后来有一天,自己才从师傅悲怒的声音中知道,阿妈就是死在了那个雪天。被生生冻死的!只是因为那个男人问她野丫头去哪里了?然后她就像是积攒了所有的力气扑到男人脚下,狠狠的咬了他小腿一口。然后,被活生生冻死在雪地里。 轻轻擦了擦双颊不觉划出的泪水,清灵抬起头仿佛再次看到阿妈的身影在湛蓝的天空对着自己笑着,默默的笑着,痴痴的笑着。 “阿妈,我想你了。”清灵低缓却又深情的呢喃。 “清灵姐姐!清灵姐姐!……”一声声急切的喊叫在耳边响起。清灵看着湛蓝的天空慢慢变得模糊起来,轻微晃了晃头,再次睁开的双眼中看到一张带有泪痕的脸庞凑在自己面前。 “太好了,太好了,清灵姐姐你醒过来了。”带有哭音,脸上却瞬间笑了起来。 “嗯……”仍感到头略有昏胀。 闭目片刻再次睁开双眼,终于看清坐在床边哭笑的是侍者俄秀。 “俄秀,我怎么了?”清灵忍痛问道。 俄秀端过放在一旁的水碗,用力吹拂了一下热气,用汤匙喂送到清灵嘴边,有点后怕道:“清灵姐姐,你这次可把我吓死了。” “你在阵图上祭告完毕后,我们看到你缓缓倒在上面。跟你说话的那个守卫,不知怎么做到的,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出现在了阵图上。等我们跑过去的时候,他只是说你昏迷了,然后安排我们把你抬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 “听那个老者说,这里就是守卫者休息的地方。你是不知道,你都昏迷了九天九夜了。那个老头!虽然经常来看看,却也只是让我们等,却一点也没有办法。”说道一半,好像有点恼怒老者的随意姿态,老者竟然被称呼老头。 轻皱眉头,“俄秀,不得无礼。守卫者不仅仅是我族世代执行守卫责任的人,更是我们一族最厉害的勇士和方术。”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口中说道的老者见到已经坐起身子的清灵明显一愣。 “清灵姑娘终于醒过来了。” 清灵欲站起身,可惜身子却不听使唤,暖绵绵的。 老者见状,忙道:“清灵姑娘不必起身。” “你已经昏迷了九天九夜,身体颗粒未进。虽然醒过来,还需进补几日方可恢复如初。” 清灵点了点头,“多谢老者连日来的照顾,实在愧疚不安。” “他除了看几眼,啥也没做,照顾啥了?”一旁的俄秀不忿的低语。 “俄秀!” 不待清灵责备,老者淡淡笑道:“的确如她所言,我对姑娘这次昏迷也是束手无策。”认真盯着清灵继道:“容我大胆问一下,姑娘可有隐疾?” 清灵听他如此问道,深深思虑。自己从小并没有什么隐疾症状,只有自己逃离家门那天晚上昏迷在风雪中。可听师傅说过,自己当时只是寒冷所致才那样。 摇摇头,“并没有,如果有的话师傅应该告知我了。” 老者恍然,眼前的人是已经祭告完毕即将成为萨满的人。如果真有什么隐疾,就凭上任萨满的能力早已看出,还用等自己来问?否决了一个可能,心中所想越发期待起来。 “清灵姑娘,那你祭告之时可有意外情况出现。” 清灵听到这里,努力的想了片刻,心底好像遗漏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无奈之下,再次摇了摇头。 老者看着一脸迷茫的清灵,知道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竟有着忍不住的激动起来,“清灵姑娘,领你们前来的小兽听说你抚摸过。不知你是否与它认识,或者知道它是何种灵种?” 想起那像似的脚印,心中的激动已经难以自持。 清灵看着有些失态的老者略有疑惑,却依旧不假思索答道:“从未认识,只是感觉它如此小巧可爱有些忍不住怜惜。” 听到如此回答,老者满是失望之色,却又知道这是意料之中。 当时自己看到的脚印,打听后才知道是一个雪白小兽所留。高不过两尺,而且看着像雪獒。和自己见到过的脚印虽然相像,却不是一类。 自己守卫在这里多少年了? 忘记了! 只知道已经很久很久了。 唯一一次见到风雪中踏云而行的’神兽’,就是在烛龙之渊边侧。本来在冰原走着的’神兽’,像是看到了风雪中的自己一行人,转身跳进了烛龙之渊。 虽然离得很远看不真切,可自己正在修习一种方术,能让人无惧风雪影响看清很远距离的一丝一毫。正随意施展,一刹那间的匆忙一瞥正巧看到那个’神兽’纵身跳进深渊内,心头惊骇之下急忙来到深渊边侧,利用方术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拂开已经覆盖了一层的积雪,当时看到的就是记忆深刻的脚印。 没想到时隔如此长时间,竟让自己再次看到像似的脚印。可据听得来的样貌,神态却完全不同。这次的小兽和’神兽’应该不是同一个! 然而没有听到和那个小兽唯一接触过的人回答,始终心存一丝希望,即使明知道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老者恢复了平静,道:“清灵姑娘,听你所说我依旧难以摸清昏迷的缘由。如果清灵姑娘难以安心,可以等恢复以后多住着时日,让我多观察几次才能确定身子是否无恙。” 看到他的前后变化,清灵虽不解,却不便无辜问出。又想到师傅占卜后所说的事,而自己竟昏迷了如此多时日,还不知族人现状如何,婉拒道:“多谢老者的好意,我身为萨满继任者。自该立即返回冰城,却因为昏迷耽搁了如此多时日,实在难以安心继续下去。我想赶紧回去,以免师傅占卜的事情一旦发生而我又不在,从而让族群生乱。” 老者看着清灵那平静清澈的双眼,赞叹道:“清灵姑娘心怀族人,实在是族群之福。既然这样,我不便阻拦姑娘回归。”说完,右手轻轻在清灵的额头凭空点化几下。 只看到清灵白净的额头上迅速出现一个拇指大小,只有萨满才会有的图腾。 “萨满图腾,历来是祭告过烛龙之渊之后由守卫者首领为其刻下。也只有真正的萨满才能承受图腾代表的意志,也只有真正的萨满才理解其包含的一切。”老者认认真真的说着。 就在图腾在额头上从清晰无比慢慢变得淡化之时,清灵不觉闭起双眼。心田之内,本来一窍不通的诸多占卜之术瞬间融会贯通,而最深奥,最晦涩难懂得观星占卜大法竟像是自己所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自己看过的星图,星轨无比清晰的出现在心中,一个个所代表的意义全都理解通透,好像是它们原本就是自自己心头分离出去的一样。 许久,沉浸在占卜术法中的心神回到原位。清灵感觉到天地、万事万物皆都不一样了。好像都有各自的轨迹运行,又好像既定的轨迹并不是一成不变。 “原来天地万物,皆有各自轨迹所寻。而一旦脱离原本轨迹的变化,便是占卜推衍所在。” 终于知悉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占卜一道,清灵再次闭眼慢慢体悟突然灌入心田的一切。 等她再次睁眼时,只看到俄秀趴在一旁睡着了。可能知道自己这次只是体悟占卜之道,所以才彻底放心睡了过去。 老者已经离开,也不知自己这次体悟了多长时间。对着门外轻声唤道:“古风可在外边?” 门轻轻推开,古风进来并未看一眼睡过去的俄秀。恭敬却又希翼看着清灵额头,终于看到那淡淡的图腾印记,缓缓跪下,虔诚无比道:“萨满大人有什么吩咐?” 清灵清楚,一旦萨满图腾印记在身。自己算是彻彻底底的萨满了,从此以后族人见到自己无不敬畏有加。对古风第一次跪拜自己,虽有点不适,却也没有制止。如果自己制止了他,反而会让他坐立不安。不对萨满虔诚跪拜的人,就是对天神的不敬,是会受到族人发自内心的唾弃。 “古风,让侍者准备返回冰城。”清灵自然而然的平静说道,不再是装作模样。 “是,萨满大人。” 千人队伍全部是萨满的侍者,他们和深渊守卫者一样,都是由各族挑出。然而不同之处便是只要成为了守卫者就不会再回去,不会被很多族人记住,即使死后怕也只有一处雪坟而已。 萨满侍者却不同,只要在允许范围内,可以回到族内,回到家庭。不仅因为侍者身份,受到无数族人的崇拜,更可以娶妻生子,含饴弄孙。 唯独需要遵守的是历代萨满钉立或者补充的规矩,繁杂严苛不说,一旦违反一条就容易从高高在上的侍者成为人人唾弃的天神厌恶之人。 清灵看了一眼沉睡的俄秀,不知道她现在醒来看到自己成为了萨满,会不会悔恨自己睡在萨满的床边。 轻轻笑了笑,师傅,谢谢你。 温柔阁 出东海,入关内 永兴城,地处东海之滨,是大秦立国所在。 八百年大秦王朝,定都在这里足足六百年。一统中原之后,由第二十六代秦王下令迁都永阳,永兴城也就被称为了古都。 虽然失去了秦都的身份,然而由于紧靠东海,倒是没有失去原有的繁华。 青龙大街,永兴城内笔直贯穿东西两门的大街。和永镇城的玄武大街,永宁城的朱雀大街,还有被世人或者永定本地人遗忘的永定城白虎大街,皆是各自建城之后在位秦王亲自命名。 秦长安走在街上,看着来会如织的行人,急切赶路的心潮慢慢变得平静。 可能是大秦立国以后从未有列国攻伐到这里的缘故,也可能是靠近东海气候宜人。使得这里的人们悠闲惬意,每个人脸上皆都是安静祥和之态。即使心情沉重的人,只要进入城内,也会被感染的轻松几分。 “闪开,闪开。”许多厉喝响起,看到前面跑来一队甲士。 身后的卫士立即把秦长安围在正中,手中长剑出鞘指去。弓弩手瞬间散开找到适合自己射击的位置,抬起的弓弩前后左右把四面环境皆笼罩在寒光点点的箭矢之下,双眼更是打量着身子正前方任何的可疑之处。 经历战争甚至常年经历战争的将才才能看出这些人的不同,持长剑卫士所站位置正巧把保护的人遮挡的没有一丝暴露不说,弓弩手的反应和警惕更是经年累月才能作出。 最主要的便是每个卫士眼中透出的狠戾,不是百战军士绝不会有这种眼色。 跑来的甲士看到这个阵仗,皆心底生出一股凉意,本来对待挡路行人的凶恶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子也都不敢乱动。 “莫动,莫动。”一个略胖,身穿官衣的中年人推开前面碍事的兵丁气喘吁吁慌道。 秦长安在缝隙中看了一眼,对着站在身前的一人道:“秦羽,退下。” 原本剑拔弩张的卫士瞬间退回到各自的位置。 喘着粗气,眼巴巴的看着前面。心中一直猜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骁翎卫护送?这才终于看清。双腿一弯,跪拜下去。“拜见太子,下官永兴城郡守李冲。” 秦长安清楚定然是入城时,守门的兵卒看过秦羽的令牌然后通报给了郡守。 “郡守大人,我来到永兴无意打扰本地官员。既然你知道了,便拜托你两件事情。” 李冲忙抬头摆手道:“太子玩笑了,你只管吩咐下官就是了。” 未理会李冲奉承的神态,“这次我奉王命需要出海几日,你安排一艘小船,备上些许食物和清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卫士,又道:“出海之行我只能一人,这些骁翎卫就由你安排住处等我回来。” 李冲听到这里心头一震,大秦每任太子行冠礼后必须出东海月余。具体是做什么历来没有人知道,因为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不敢询问更不敢追寻,据说曾经有许多亡命之徒悄悄跟过几位太子。可是最终太子安然归来后,这些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虽然不清楚太子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身为永兴城郡守却知道出海的含义。眼前的太子还没有举行冠礼,但是却是奉了王命出海。是不是秦王有了意外?急令太子先出东海。 想到这里,李冲献媚道:“太子,这点小事你尽管放心,下官绝不会让各位护卫受一丁点委屈。” 秦长安对他并无好感,秦都存档里有他的生平记录。靠着和丞司大人沾亲带故,最终做到永兴城郡守位置。虽然在任上并没有出格的事情,但是这种靠着关系爬升的官员最是让他生厌。 “好了,你准备去吧。”秦长安挥手道。 李冲像是没有看到太子的反感之意,依旧脸犯桃花般笑着躬身退下。 等郡守亲自前来通知就绪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诺大的码头上没有一个民众,只是站满了守护的兵丁,一艘装饰精美的小船静静的停靠在码头边。 看得出来,那些粉饰物应该是连夜做成。秦长安皱了皱眉头,虽不喜,却因心中之事也没有工夫和他计较这些。 登上小船对着岸边笑脸莹莹的李冲说道:“有劳郡守大人了。” 李冲忙道:“太子,你这可说的啥啊!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摆了摆手,实在听不得他说一些恭维的话。“郡守大人忙于政务,请回吧。” 说完眼色指示秦羽松开缆绳,手扶船篙摇动起来。 冰城内,一片寂静。 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城门口外黑压压的蛮族人挤在一起,无论贫民还是贵族,无论奴隶还是犯人,皆都对着远处望眼欲穿。 初春时节,塞外依旧寒冷如冬。站立在人群最前面的五位族长和众多长老已经等有一个时辰,除了不时的从护卫手中接过放有木炭的小巧火炉暖手之外,没有一点怨色。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句,“来了,来了。” 在冰城外站满道路两侧的人群轰然从沉默无语,顿时变得杂乱起来。 只见一面漆黑的大纛出现在草原上,蛮族人皆知这个大纛代表的是萨满。 五位族长相视一笑,心底松了口气。 极北冰原虽然是蛮族始兴的地方,然而那里常年大雪覆盖,寒冷异常。早已习惯在草原居住的蛮人除了被选做守护者的人,还真不敢再次进去其中。昨日虽然有侍者已经返回冰城传话了萨满具体到达的时间,然而不是亲眼看到大纛心底始终觉得不安。 漆黑大纛只要立起就表示新的萨满已经继任,天神的使者依旧存在。 萨满,是整个蛮族的精气神。他们五人虽然身为各族族长,萨满欲处决他们易如反掌。但是他们依旧不敢去想没有萨满时,那时的蛮族会成为什么样子。 共融天神统领草原的时候,声名威望达到了极致,依旧没有对软禁在冰城的萨满有任何不利的举动。只是任由他们慢慢老去,厚葬回各自部落。 共融天神一生征战无数,然而有心人竟感觉他所有的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蛮族的壮大,更是为了蛮族的融合。而且在他的影响下,蛮族对萨满的恭敬更加加重,更加虔诚。 散乱无比的蛮族不仅融合成五个大族,原先萨满的方术和占卜之术更是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共融天神晚年在蛮族内推奉的信念指出萨满是至高无上的天神使者,下到凡间只是为了带领凡人走出困苦历经数百年的教化早已人心深种。 还未等到萨满的队伍离得近了,一个个蛮族人相继自觉的跪下,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惧刺骨寒意。 清灵坚定的走来,看着数不尽的族人跪倒在地,心头有了些许沉重。 “亲爱的族人们,起身吧。”清脆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旁响起,没有因为距离远近有何分别,皆都感到悦耳动人。 原本跪倒在地的人,忽然感觉到因为等待太久而冻僵的身子一股暖意在心底而生,一瞬间竟让整个身子都感觉到暖洋洋的,惊愕的站起身子左右看去,发现自身周围的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终于看向清脆声音的来源,而后面由于人山遮挡根本看不到的人闭着眼睛默默感受萨满带来的神迹。 一个宛如天使的少女站在那里,在她的身后竟散发着无尽的柔和光芒。在光芒照射之下,冰冷的寒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在最前面的五位族长心中的惊讶无以复加,其余四人不约而同看向邝乍莫,眼中带着询问。他不仅岁数最大,更是连续三任萨满继任的见证族长。 邝乍莫也是一脸震惊,他虽然加上这次已经见证了三位萨满继任的族长,可是前两任都没有如此神迹。而且看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是方术所致,完全就是世代相传的神迹。 “神迹,这是神迹。”邝乍莫激动的自语道。 “萨满大人!”无数的人浪再次跪拜下去,高呼的声潮带着万分喜悦的心情。 萨满带来的神迹,对蛮族来说就是天神回应属民的声音。 许多人难掩心中的激动,挂满泪水的脸上满是发自心底的开心。 清灵看着突然不明缘由变了神态的族人,稍显慌乱。瞬间又恢复平静,“亲爱的族人们,愿天神常伴。” 她虽然感觉到族人的恭敬无以复加,却不知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身后的光芒在族人眼中更加耀眼却不刺眼,温暖却不灼热。而原本闭目感受神迹的人,更是惊奇的发现心目中一个浑身散发光芒的女子愈发清晰,如果能看到清灵的样子,会发现从未见过但是和心目中的神女竟完全一模一样。 清灵按照惯例宣誓了萨满的责任,然后再次接受族长和长老的跪拜,后面是冰城的贵族,贫民,奴隶,罪人。不同刚才集体的跪拜,这次是每个阶层,每个阶层在礼长的安排下走到萨满身前跪拜,象征蛮族各阶对萨满的敬爱。最后赦免了许多奴隶和罪人。本来历代萨满这样做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威望,而且赦免的全是可以释放的本族奴隶和轻罪的族人。可清灵不知道她已经在刚才就让所有在场的族人尊崇到极点。 神迹!只在传说却从未听有人亲眼见过的神迹!没想到在刚继任的萨满身上展示了出来,如果现在谁再敢在亲眼所见的人面前说萨满的不是,怕是会被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忙完一切,清灵独自来到熟悉的房子,抚摸着熟悉的一切,只是中间祭台上再也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影,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师傅,我回来了。”低低的哭泣。 良久,期待的回应并没有到来,只有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清灵擦拭掉流出的泪珠。 五位族长鱼贯而入,对着坐在祭台上的清灵躬身道:“萨满大人。” 由于先任萨满的特许,族长平时可以不用跪拜,但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依旧让他们躬身行礼。 “五位族长请坐!我这次极北冰原一行不负使命继任了萨满。然而却始终忧心师傅占卜的最后一事,所以我在路途上思虑万千,最后定下一事说与你们。” 五人看向清灵,静等她下面的话语。 “师傅这次占卜的事属于天机,遭遇反噬殒命。所以我想亲自去往南疆探查此事,如若有什么发现也可以让我们蛮族早作应对。” “不可。”五位族长异口同声的说道。 “此事万万不可,先不论此事有无牵连我蛮族,即使需要探查也可以安排探子前去。萨满大人怎么可以亲身涉险。”艾琦兮激动的站起身子。 荥骨用手敲了敲壮硕的身子点头道:“对对对,萨满大人不能去。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探子办事不行,我可以替萨满大人亲自前往一趟南疆。南人全是黑心的人,如果真让他们看到萨满大人这般美丽的小娘子,还不掳了去……”看到其余人怪异的眼神,荥骨知道自己又闯祸了。甩起蒲扇般的大手对着自己的嘴巴就是一巴掌,猩红的鲜血立即在嘴角流出。 清灵哭笑不得,从师傅嘴里知道这个荥骨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但是本性不仅不坏,而且多有善心。想到这里,挥了一下手,本意让他停下扇自己的嘴巴。惊讶的发现,随着自己挥手之际已经被打破的嘴角瞬间恢复如初。 荥骨见四人惊讶看着自己,停下的手摸了摸嘴角。’难道打烂了?唉,打烂就打烂吧。总是说萨满大人不喜的话,就算萨满大人不计较,自己也想缝上它。就是别太丑就好,我还未娶妻生子,如果太丑了就难办了。’ 别看荥骨浓眉大眼,壮硕魁梧,其实他才二十六岁。如果是别的蛮族也早就成亲生子了,可是荥骨在这个事上宁肯逃出族群为不愿意和别的女子成亲。他唯一喜欢的就是那个在他十五岁救下来的女孩。 当时荥骨正在外打猎归来,看到一队战士拉扯着新抓来的南人奴隶。其中一个女孩被拉扯的正巧摔倒在坐骑前,惊怒之下看到那楚楚可怜的眼睛,荥骨瞬间没了脾气。 那个女孩苦苦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无助的样子让荥骨忍不住的抱进怀里。 让人放了她以后,女孩却一直跟在身后,问起她才知道她竟然想嫁给他。原因却是谁救了她,她就嫁给谁。 从那之后,整个蛮族皆都知道了巨人峰的族长儿子身边日日跟着一个南人奴隶女孩。 等到荥骨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身为族长的父亲和他商议此事,最后竟大发雷霆,若不是荥骨跑出营帐,怕是真的被族长气急怒斩在帐内。 各种消息传出,虽然略有差别却无一不是说荥骨这个将要继任巨人峰族长位置的人竟然想娶那个南人女子为妻。 荥骨带着女子逃出去想远离族群生活,最终还是被族人抓了回去。而身为族长的父亲竟心平气和的同意了荥骨的请求,只是让他等待女孩满二十岁之后再成亲,荥骨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清灵想起自己一路上看过师傅留下的手书,清清楚楚知道荥骨的一切。当时巨人峰族长的态度转变,也是因为师傅的传信。 书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同意所求,女子满二十方可。’ 萨满的话没有蛮族胆敢质疑,别说同意荥骨娶一个南人奴隶,即使族内对罪人的惩罚一样指定一头畜牲与之成亲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而同样师傅的手书中写有一句话可能是留给他自己,也可能是留给继任者。 ’南人女子身份有异,切记!切记!’ 清灵平静的说道:“既然荥骨族长有意前往,这次便随我一同去吧。” 并没有因为族长们的反对而放弃自己的想法,反而把荥骨同时带上了。 “萨满大人,不可啊……”艾琦兮再次说道。 看到其余三位族长也欲开口,清灵摆摆手打断她的话语。 “探查南疆的事,只有萨满才能感应天地异样探寻清楚,探子或者别人都难以担此重任。师傅既然观测到南疆变化和我蛮族有牵连,所以为了族人不得不去。而且来的路上我已占卜过了,万全稳妥之象。此事我意已决,不得反对。” 蛮尕和其余三位族长相互看了看,皆露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只有荥骨无所谓想到,既然自己跟着,萨满大人就不会出现一丁点的意外。 共水躬身道:“既然萨满大人坚决如此,我们不便更改。只是护卫的人,请务必让我们挑选齐备再走不迟。” “有劳了,不过这次去往南疆无意和南人冲突,所以人数越精简越好。除了我和荥骨之外,三十人的队伍好了。扮成商队的样子,不能携带任何的器械,你们去安排吧。” 五位族长躬身退出。 其实清灵并没有说出全部,她自从对占卜之术融会贯通就一直疑惑一事。虽然探测天机有违天道,历代萨满皆寿命短暂。可占卜之时若触碰天机之事完全可以放弃占卜,即使仍然会受到反噬,绝不至于彻底断绝生机。到底是什么能让师傅哪怕断绝命数也要占卜出结果? 可惜天机不可违,更不可测。师傅虽然付出全部命数,依旧不能窥探因果。这次南疆之行,不仅是为了族人,更是为了师傅。而自己的确占卜过一次南疆之行,虽然确是万全稳妥之像,只是中间穿插无数的暗隐之数,竟令稳妥的卦象裂隙纵横,极尽碎裂。如若说出,怕五位族长宁肯违令身死也要阻拦自己。 ’师傅,你若在,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吧!’清灵轻轻自语,她知道萨满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族人。哪怕明知道凶险万分,依旧不会有一丝犹豫不决。 温柔阁 东海相遇 东海,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偶有海鸟掠过。湛蓝的海水,时有白色的浪花泛起。 秦长安听着海水击打在小船两侧的声音,一阵失神。他准备时千思万想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迷失方向了! 看着四周一模一样的海面,秦长安不禁苦笑,暗暗懊恼十日前自己的大意。 离开永兴城码头时,本来揣着父亲给的罗盘。历代太子出海之时都会由在任囯巫亲手系在身上,除非自己解下,若不然幽铁打造的手链根本不能打开。 按照父王所说,这个罗盘是鲛人族长赠送给第五代秦王的,方便后来太子找寻仙阁所用。随着罗盘指引划船三日见到一团白雾,白雾范围很大,足有百里长度,而宽有几许却从无记载。自古就一直笼罩在海上,具体因为什么生成无人得知。 进去以后只能看到三丈距离内的情景,三丈以外任凭如何努力也不过是白雾弥漫。即使使用方术,也只是搅动的白雾翻滚反而不起一点作用。秦长安本来到达这里一切顺利,只要按照罗盘上的指引而行,很容易便可穿过白雾进入蓬莱仙阁属地。 无巧不巧,就在刚刚进入白雾就听到水花异样的响动,秦长安听人说过海中常有稀奇古怪的鱼类喜好攻击漂浮在海面的船只。心生警惕,手中握着弓弩向着响动传来的方向。 离得近了,终于能看清水面下一条’大鱼’极速游来。秦长安没有一丝犹豫,手中端着的弓弩立即射出。 离弦的箭矢极速划过短暂的距离射中大鱼的身子,然而只看到幽铁打造的箭头,竟像是射中厚厚的铁甲丝毫没有嵌入,反而慢慢向海底沉去。 海水翻涌,’大鱼’探出半截身子,直立在水面上。这才看清楚,哪是什么大鱼,分明是生有鱼尾的鲛女。 看清仔细后,秦长安沉静的心底不觉颤抖,感觉自己看过最能赞美女子美貌的句子都不能形容这个鲛女的半分。 露在水面上的人身亭亭玉立,一直覆盖到脖颈之下的细密鳞片不仅没有影响她的美丽,更像是战甲增添了几分英气。颗颗水珠在白色的鳞片上滚动落下,出水芙蓉见了也要愧色三分。白皙的脸色,精致的五官。最是恰当不过的就是书上所写出的柳叶弯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俊俏,笔挺的鼻尖微红。灵动的双眼,娇怒的盯着自己。 “你……我……”可能错手的缘故,也可能别的原因。秦长安不安的难以说出半句。 “你这个人为什么无故射我?”鲛女虽然斥责出声,但是听在耳中竟宛如仙音绕耳。 秦长安更是感到无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鲛女看到这个人面露歉意,却又呆傻的样子。不觉怒火消融了几分,而后再看到小船上装饰精美的饰物,顿时两眼一亮。 “这个人长的普通,衣衫却瞧着华贵。虽然有些呆傻,但是挑选饰品的眼光倒是不错。” 秦长安终于平复下心情,答道:“刚才错把姑娘当做鱼类所以才错手射弩,实在抱歉万分。” 鲛女抬头看了一眼,“原来你不是呆子?”而后继续仔细看向饰品,身子慢慢靠近之下欲伸手抚摸又小心翼翼,好像这是饰物是极易弄伤的花朵。 秦长安心中一动,道:“姑娘如果喜欢这个饰品,不妨拿走。就当做我赔礼道歉的礼物。” “啊,真的?”鲛女听到这里才终于仔细看向眼前的人,确定了他是认真的,忙又围着小船快速游动起来。 “这个,这个,这个………啊啊啊,我都想要咋办啊?”看着眼花缭乱的饰品,鲛女原本想挑选几样,最后无奈的发现所有的都不舍得放弃。 秦长安笑道:“如果都喜欢,姑娘就都拿走好了。” “好好好。”鲛女点了点头,欣喜的样子更加动人。 “你这人蛮不错的!就是平时外人都是躲着这片雾海,你怎么反而像是故意进来的?”终于在精美的饰品上恢复了神智。 秦长安点了点头,“我是大秦太子,来这里就是为了进入仙阁。” “啊!”鲛女听到这里一惊,脸色瞬间变得带有一丝担忧。看秦长安的眼神也变得飘忽,像是在躲闪着什么。无意间看到秦长安手腕上的一物,略有沉思道:“你手上的又是什么东西,我能看看吗?”说着指向秦长安手中的罗盘。 “这个。”秦长安看到她指着的罗盘,没有一丝顾虑的解下道:“这是罗盘,父王说这是贵族族长所赠,方便寻找仙阁用的。” 待鲛女的手接过的一瞬间,只看到一朵浪花腾起。她竟然没有一丝犹豫的扔进海水之中,慢慢消失不见。 “对不起了,我情不得已。”鲛女边说边游开,“我知道这个罗盘是第二任族长亲自送给秦王的,如果没有罗盘的指引,外人耗尽一生也不会找到仙阁。你趁着还没有深入白雾内,还是回去吧!” 在秦长安还未在惊愕中清醒过来,鲛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弥漫的白雾之中。 秦长安怔怔无语半晌,才清楚发生了什么。别说完成父王的任务,自己这个太子怕是也要让位出去。 太子之位,自己倒是看的不重,最让心底难安的是如今正是南疆有异的时候,如果没有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务,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虽然想不计后果的深入雾海内尝试能不能让自己在没有饿死前找到仙阁,可是理智之下还是慢慢的划出白雾。当初第五代秦王能找到仙阁也是因为有始祖留下的指引之物,现在就放在父王的藏书阁内,即使自己身为太子也从未见过。 可是等到自己确定方向划向永兴码头三天后才发现自己迷失方向了,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迷失了。 极目远眺,除了平静的海面依旧是平静的海面,根本分不出任何的分别。而抬头看向天上,只能看到连续了数天的乌云遮天盖日。 幸好船棚内装满了永兴郡守为了取悦自己准备的各种各样美食和数个木制大桶的清水。若不然,自己怕是现在要忍受饥饿和口渴的下场。想到这里,心中原本对李冲的反感淡化了不少,虽然是依靠关系当上的郡守,却在任上能令永兴城安安稳稳也算合格。 在船棚内取出一盘封存在餐盒的酱牛肉,依旧鲜亮飘香。秦长安慢慢吃着,看着这个让他头疼的大海。 经历过三天的挣扎,秦长安不再努力,放任小船随浪漂浮。由于对东海知之甚少,他怕自己胡乱的划船如果和陆地越来越远反而更加糟糕。最好等天空晴朗后,确立方向再划不迟。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秦长安看着依旧不见星光的天空无计可施之时。只见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糟糕,要下雨了!希望没有风暴才好。”脸色变了数变。 先前在永兴城的时候,怕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特意寻找到一位常年在海中捕鱼的老渔民问过许多问题。他说过海上的风暴最是可怕,不是大型的渔船根本不敢在下雨时航行。 就在秦长安躲进船棚内不久,啪嗒啪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隔着船棚上挂着的赤草席子缝隙看出去,绿豆似的大雨点密集的倾盆而下。 看了会儿,秦长安把船棚两边的赤草席子紧了紧。进了雨水,食物和清水虽然不会立即坏掉,始终不如原本美味。 躺在柔暖的床铺上,竟自嘲道:“虽然李冲这个人做了郡守多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功绩,但是这次倒是幸亏他想的周到。没有这赤草席子,如此大的雨水早就冲进来了。那还能这样舒服的躺着。” 正在沉睡之时,一阵船桨拍打水面的响动。秦长安立即惊醒过来,掀开草席发现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月挂中天,一艘巨大的船只在不远处航行。 心中一阵惊喜,欲喊叫又怕对面听不到。急忙回身收拾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而后向着大船踏水行去。 离得近了,正欲飞跃上船。看到正对自己的一侧,一个足有八尺高大,魁梧壮硕的人对着自己大声道:“你找死!” 说话之时,只见他拿起身旁的粗大长矛投射而来。 长矛划破空气发出的呜呜声震人心魄,而离得长矛足足数丈距离的海面上,海水被气流激射的分出一道深有三尺的鸿沟极快奔向自己。 秦长安暗自心惊之下,心中疑惑不解。这是哪里来的壮汉,竟然有如此的实力? 看着急切而来的长矛,秦长安不敢硬挡。在间不容发之际,踏水轻拧身子堪堪躲过长矛的锋芒。 右手抽出腰间长剑,左手做拈花姿势。轻声道:“冰起。” 只见他与大船之间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瞬间冻结了一层冰层,秦长安身形如电借助冰层瞬间飞跃到船板上。 “啊。”魁梧壮汉看着他安然无恙的站在了甲板,更是暴怒。在他刚站定之时,铁锤般大的拳头已经到了面前。 秦长安急忙撤身后退,左手姿势再变仙人指路,“冰墙。” 一道厚有一尺,高有一丈的冰墙突兀出现,横隔在两人之间。然而还未等他心定,刚刚立起的冰墙就被一拳打的四分五裂,重新化为天地元气。 “立。”秦长安厉喝出声。 瞬间六道一模一样的冰墙很是紧凑的立起。 让他心惊的竟是即使重新立起的六道冰墙也不过让那人多费了一拳而已。 见到这里,秦长安右手长剑横于胸前,左手掐诀在右手之后。“困。” 原本一往无前的壮汉脚下无数的冰凌生成,就好像活物一样攀爬的向上。双脚就好像本就是被钉立在甲板上,再也难以挪动一下。 “雕虫小技。”壮汉嗤笑一声。 秦长安左手食中两指按在横在胸前的剑锋之上,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真言极快却又清晰的说出。原本已经露出星月的天空突然乌云满空,电闪雷鸣。 “洞虚观九字真言!”船舱内走出一位少女,看着秦长安的动作低语道。略一沉思,忙对着振动内力挣脱开束缚的壮汉喊道:“荥骨,停下。” 原来他们正是欲往南疆的萨满一行人,虽然骑马快很多,但是要经过祁连山关卡,而且需经中原腹地。怕中途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才绕行到塞外唯一的一个港口乘船前往。 由于蛮族世代生活在草原,对大海并未看重。虽有港口,平时却是用来南人和蛮族两边的商贩运送货物。这次不得已从冰城赶到港口,然后才一路南下。 荥骨听到萨满说话,想亲手打断那个人的脖子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反观秦长安却像是一个刚修习术法的人,手忙脚乱下没有停下来不说,反而一道极速的闪电冲着荥骨劈下。 荥骨看着瞬间劈落的闪电,眼神中满是不屑。伸出右手握向劈下的闪电,一阵电弧飞溅然后消散一空,就像一条蟒蛇被蒲扇般的手掌硬生生抓死在掌心。 秦长安等闪电劈落这才收起手势,看到壮汉如此轻易的抓散。脸色不易察觉的变化一下,然后恢复平静。 “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又为何来到我们货船上。”清灵看到他收起手势问道。 秦长安猜测她应该是船上主事的人,本来就是为了搭乘,所以听她问话忙答道:“在下李长安,永兴城郡守的表弟。前几日拜托表哥弄了艘船出海游玩。没想到的是最后迷失了方向,已经在海上漂流了好多天了。好不容易看到你们的行船,心急之下才私自上来。”叹息一声,继道:“若不是怕回不去,绝不会做如此失礼的举动。” “既然如此,公子可安心搭乘在船上。看你用出洞虚观九字真言,公子还是洞虚观弟子?”清灵淡淡的说道。 “嗯,由于有表哥这层关系,所以我才能在洞虚观拜空虚道长为师。”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傲意。 清灵点了点头,对着荥骨吩咐道:“给这个公子安排一件房间,不得怠慢。”说完转身走进船舱内。 荥骨早就谨记不得泄露萨满的身份,只是躬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看到萨满走进房间才对着秦长安道:“算你小子运气好,碰到我家小姐。要不然,我非要把你脑袋扭下来不可。” 秦长安看着扬了扬拳头荥骨脸露惧意,“是是是。” 等走进荥骨安排的房间,关上门窗之后,秦长安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们是蛮人确认无疑,看那个大块头的出手应该是蛮族巨人峰的族人。而其余的人没有试探,看不出来自哪里。而如果说他们是纯粹的货商,不像!太不像!那个叫荥骨的实力不像货商能雇佣的起的。而那个少女又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绝不是货商该有的样子。说她是家眷,可是暗中观察其余人看她的眼神中透出的崇敬做不得假。深思许久,也难以想出任何结果。 让秦长安万万想不到的却是,那个少女是蛮族的萨满。可能历代萨满没有踏足大秦的缘故,更由于萨满的神秘感,大秦只对蛮族有主掌祭司,占卜事的萨满知悉,然而具体的是什么样子就不清楚了,而且更加让人想不到的是蛮族萨满会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女。 温柔阁 蓬莱仙阁 看着巨大的货船愈行愈远,一个黑影慢慢浮出水面。在月光映照之下,却是秦长安在雾海中见到的那个鲛女。 “这个人终于平安的离开了。”对着货船低语一声,而后转身向着远处游去。 在水下游动速度极快的鲛女轻车熟路,漆黑幽暗的水中就像是在逛自家的院落。 不知游动了多久,忽然平静的水中一股股巨大的水流冲击而来,她知道自己到了雾海之内。水面之上是雾海,水面之下是暗流,如果不是熟悉情况的鲛人带领或者有指引之物,外人绝难以进去其中。 鲛女轻轻摆动着鲜艳华丽的鱼尾,穿过交叉杂乱的巨大暗流。等她再次露出水面的时候,海面之上不见了白雾不说,更是没有一丝风浪。 略一辩定方位,鲛女在水中慢慢欢游过去,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座巨大海岛。第一次来到此处的人定会以为这分明是陆地,哪里是个海岛。 海岛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雾气环绕仿若仙气,而岛上一片绿色之中有一座山峰没入云端。 “汪玉儿,你这次又去哪里玩耍去了?”海岛边一位女子看看慢慢游来的鲛女带着一丝责备的问道。 汪玉儿听见心中一紧,忙笑道:“無雙姐姐,我可没有玩耍,我去猎取玉龟去了,听说老祖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想抓个玉龟给老祖补补身子。”说着扬了扬手中回来时特意抓的玉龟。 “算你这丫头有心,老祖没有白疼你。”無雙由娇斥变笑道。 游到岸边之时,刚刚触碰到淡薄的雾气,只见到汪玉儿靓丽的鱼尾慢慢变换成人的双腿,等彻底穿过不过一丈距离紧贴水面的雾气,汪玉儿彻底变成了人的模样,而身上原本细密的鳞片变成了一件洁白的丝绣衣裳衬托的她愈发光彩照人。 “無雙姐姐,这次我偷偷出去,老祖没有斥责我吧?”汪玉儿悄声问道。 她知道無雙姐姐日日照顾老祖的起居,而自己这次偷跑出去,不知道老祖又要如何责备自己了。 無雙看着这个最受老祖疼爱,却总是惹乱子的鲛女现在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觉责怪道:“你还知道害怕啊!这次你不打招呼又偷偷跑出去,老祖知道了后把负责看护你的青竹责骂了几次了,你这次回来可要诚心去道歉才行。” “嗯嗯,一定!一定!我肯定去和青竹姐姐好好赔礼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偷跑出去了。”玉儿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这样的话好像说了不止一遍了!”無雙点了点靠近的汪玉儿额头,“算了,正好我采摘了几棵无雨草准备给老祖熬成汤药,你这玉龟正好一起熬煮。走吧!” 汪玉儿脸色顿时变得为难,“無雙姐姐,这玉龟你拿去吧。我想起来回来的时候灵光一动像是想到突破清心诀四阶的法门,我还要先彻底回想一下。” 無雙紧紧盯着汪玉儿不安的脸色,责怪道:“还想躲那里去!老祖前几日就交代下了。让你这次回来必须去见过她才行。”不由分说,拉起汪玉儿的手臂向着岛内行去。 走在熟悉的树林内,见無雙没有松开的意思,汪玉儿彻底死心。离着仙阁越来越近,耷拉着头暗想道’看来这次不见老祖是不行了!唉,老祖不会为了我偷偷出去责罚我面壁吧?’想到这里,心里更是一阵心悸。 穿过茂密的树林,一座两侧一直延伸到海中的断崖突兀的出现在面前,高耸入云,不见尽头。两人走到一处青色的巨石旁,無雙按向一块凸起。只见巨大的青石慢慢向着一旁划动,出现了一个只能容纳数人的洞室,中间有个吊篮,粗壮的绳索连接向不见光亮的上面。 两人站在吊篮后,無雙轻轻敲击了几下吊篮上挂着的一物,清脆的声音在山洞内不停的回响,紧接着吊篮慢慢向着上面升去。 在漆黑的山洞内分不出上升了多久,若有心去计算应该足足有三炷香的时间才看到头顶露出的光亮。 等彻底从黑暗中出来时,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横梁被两颗需要三个成人才能合抱的自然长成的树木支撑着,吊篮的绳索就缠绕在横梁之上。吊篮缓缓停在一处平台,范围很是宽广。不远处无数的阁楼建立,又有一缕缕的雾气点缀阁楼其间。 “谢谢了啊。”汪玉儿对着洞口一旁拉动横梁盘索的巨龟说道。 巨龟大如房屋,满是褶皱的头上一双眼睛看了看道谢的汪玉儿,未做回应。 “唉!無雙姐姐,这个老龟竟然不回应我。”汪玉儿有点生气道。 “你还有理了,你这次偷跑出去,连带着龟灵大人都受到老祖责备。” 汪玉儿听了,顿时尴尬的笑了笑道:“啊,原来是这样啊!”转头对着巨龟说道:“龟灵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啊。嘻嘻。” 巨龟这下彻底闭上眼睛,直接缩进了龟壳内,就像是说’眼不见为净’。 穿过仙阁前的广场,走进仙阁。经过一座座阁楼时,无视族人见到自己惊讶过后的调笑,终于来到仙阁最深处的一处房屋前。 “老祖,玉儿回来了。”無雙站在门口轻轻说道。 “这疯丫头还知道回来!”屋内立即传来一声苍老却带着怒气的声音。 “老祖别生气啊,玉儿知道错了。这不是因为你最近身子不好,想抓个玉龟给你补补身子嘛。”汪玉儿忙解释道,她可不想被老祖罚去面壁。 那里就是岛中唯一的楼塔内,里面只有一个祭台,上面供奉着很多常年被白绫遮挡的牌位。有一次自己被罚跪在祭台下,实在好奇忍不住掀开了其中一个白绫想看个明白。没想到牌位上另有一团光晕笼罩,用手指去触碰的时候,却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劲力击飞昏死过去。等自己清醒过来才知道,当时若不是老祖及时赶到,自己怕是要成为废人。再次想到楼塔内那阴气森森,无聊透顶的时候,汪玉儿心中的惧意更加深重几分。 “吱呀。”房门打开,一个虽然仍是青春少女之样却满头银发的人走了出来。 “你啊你,真是从未让我省心。如果你有無雙一半懂事,我也会安心不少。”老祖斥责一声,转身走进屋子道:“进来吧,我正好有事和你说。” 無雙并没有进去,拿着无雨草和从汪玉儿手中接过的玉龟走向另一侧的厨房准备起熬制汤药。 汪玉儿进入屋子,忙走到坐在竹椅上的老祖身边轻轻为她安捏敲打。 老祖抓过汪玉儿的右手,把她拉到正面仔细的看了片刻,直瞅的汪玉儿浑身不自在时,道:“我家玉儿就是水灵,如果下一任大秦的太子到来绝对为你着迷。” 汪玉儿亲口听到老祖的话,脸色变了变,“老祖,大秦太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告诉你也无碍,也好让你有个准备。” “大秦每任太子都会来咱们仙阁挑选心仪鲛女,不仅是为了统帅幽甲卫保护大秦,更多的是为了……”说道这里老祖的声音悄不可闻。 汪玉儿忽然见老祖发呆像是在回忆什么,好奇道:“老祖,更是为了什么啊?” “嗯?没什么,没什么。”老祖然后正色道:“既然是上任族长和大秦钉立的事情,我自从即位族长一职以来便尽力成全此事。而你就是我挑选的下一任太子的伴侣。” 汪玉儿脸色一沉,她其实听族人私下议论过这件事情,她多次想和老祖提起不要让她成为大秦太子的伴侣。然而若是老祖问起为何,自己又难以回答。只希望老祖挑选的人不是自己,现如今终于听到老祖亲口说出,心中彻底慌乱了起来。 “我……我……”汪玉儿万分不安。 看着突然神色慌乱的汪玉儿,老祖还以为她是初次听到这件事,有些难为情,笑道:“不要害羞,咱们鲛女虽然是天地元灵诞生而出,但是同样可以和人类结合为一。唯独遗憾的便是人类寿命短暂,不能与我们一样存活数百年。可这是咱们鲛女一族身为天地元灵必须做的事情,不得不作出牺牲。” 略微一顿,继续安慰道:“不过因伴侣身死而相随的鲛女都会受到天地庇护,魂魄历经幽冥之后可以完全的回到元灵之树再次重生度过完整的余生。” 汪玉儿知道老祖说的不假,可是她更知道重新魂归的鲛女只能在封有结界的后崖生活,不得再进入仙阁一步。 其实在后崖和仙阁内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安心修习,为了传说中却从未见过的羽化飞升,所以以往选中的人并没有一个因为寿命的事情去抗拒这个事情。 汪玉儿看到老祖那期待的样子,心中知道如果不答应,不仅仅是违反了二代族长定下的事情那样简单,更会让最疼爱自己的老祖狠心把自己封进后崖,从此与世隔绝。 “老祖,既然这样。等大秦太子来了再说好不好,人家来了不一定看中我呢。”念头转换间想起自己扔掉的罗盘,松了口气道。 听到汪玉儿答复,老祖笑道:“不会的,我家玉儿聪明伶俐,模样更是惹人爱怜,怎么会有人不中意你。说起来自从上一次大秦太子来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也快到了约定的时间,所以才提前和你说一声,免得你到时一时慌乱,坏了我族的颜面。” “老祖,汤药熬好了。” 正在这时,無雙端着一个瓷碗推门走进。 老祖看着小心翼翼的無雙,心中禁不住放心想到,’玉儿喜欢疯玩,成了大秦太子伴侣也随了她的性子。無雙又稳重有加,最适合继承族长的位置。等这次事情过后,我可以安心的重归天地了。’ 仙阁内大多数房屋虽然建在平台之上,但是也有许多依靠山峰建在僻静的地方。 汪玉儿的住所就孤零零的选在了从峰顶倾泻而下的一条瀑布旁,瀑布并不大,只约有一丈宽。 当初汪玉儿新奇的以为自己可以顺着瀑布下坠到山崖下,软磨硬泡才让原本住在这里的無雙同意她搬进来,喜欢安静的她知道汪玉儿好动搬离了这里。 结果等迫不及待的汪玉儿试过才知道,顺着瀑布根本到不了山崖下不说,竟掉进一个半山腰的山洞水潭。水潭只有腰部深浅,底部全是坚硬岩石,也不知流下的水都去了哪里?最后无奈下又重新爬回住处。 汪玉儿回到住处,看着常年不停的水流,心中一阵烦乱。右手凭空向着水流拍打过去,本来一往无前的水流顿时像被无形的巨手裹挟违背常理的冲天而去。约有一人高度再也难以支撑,四溅似暴雨落下。 “谁惹得我们可爱的玉儿生气了?”话音落下,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女子出现在汪玉儿身后。 “青竹姐姐,陪我练习一下。”汪玉儿淡然说道。 双手掐诀,姿势变换间。一道水流在瀑布内分离而出,激射向青竹。 青竹顿时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汪玉儿刚说出口就已经出手。手下却没有一丝停顿,右手做剑诀,左手轻轻划过之时,一道水剑握在右手之内,向着激而来的水流遥遥劈去。 水流被水剑劈成四散的水珠,而随着汪玉儿手决变化,水珠不仅没有掉落地上,反而更加极速向青竹射去。 青竹见次,忙横剑身前娇声轻诧:“起。”一道光幕瞬间立起,水珠激射在光幕之上,纷纷如击岩石,再次化为更小的水珠掉落下去。而未等她松一口气,只见到一条水龙在汪玉儿身前凭空而生,狰狞的样子似欲择人而噬。 “玉儿,你怎么了?”青竹方才感觉到不妙。水龙没有高层清心诀支撑,容易被天地元气反噬自身,而汪玉儿修习如何她最清楚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强行催行水龙,极易受到反噬。 水龙在努力支撑的汪玉儿手中终于怒扑过来,一头撞破光幕时,速度已经下降许多,浑身凝聚的水灵更是有重新淡化的趋向。 青竹水剑反手背于身后,左手对着水龙狰狞的头颅轻轻拍打道:“回去!” 水龙立即四分五裂,而破碎的水龙之内有一团重新凝聚的水灵被青竹一掌拍进汪玉儿体内。 “玉儿,别胡闹了。”青竹大喝出声。 汪玉儿感觉到身子内重新回归的水灵,轻轻一颤。迷茫的眼睛慢慢有了色彩,看到远处青竹的珍重神色,慢慢瘫坐下去道:“青竹姐姐,对不起,刚才我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 青竹急忙上前查看一番,最终放下心道:“可能是练功急切的缘故,你要牢记修行一途欲速则不达,千万不要贪心。” 汪玉儿点点头道:“知道了,青竹姐姐,我以后会注意的。”低下的头,让青竹没有看到他慌乱的眼神。 温柔阁 一起走吧 永定城,秦长安坐在一处酒馆的门口。看着熙熙囔囔的人群,有些发呆。而他的对面就是那晚交手的荥骨,无所事事的喝着说是酒馆内最好的酒水。 “呸,什么最好的酒,跟锼水一样。”荥骨抱怨一声,却又因为这酒还能入口,其余的都实在难以下咽只好凑合喝着。 “你要不要来一口?”荥骨对着秦长安举了举手中的酒坛。 秦长安回过神,摆摆手道:“多谢,我不胜酒力。” 荥骨瞥了一眼,腰身还不如他大腿粗,胳膊更是细的跟个面条似的。说是不胜酒力,应该不假。 因为包了整个酒馆的缘故,酒馆老板没有在意这两人跟门神似的在门口坐了一上午。一个虽然穿的华贵,但看着呆傻呆傻的不怎么说话,另一个壮硕的吓人,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在柜台内摇了摇头,傻子和酒鬼能凑一块,倒是难得。 突然街道上响起一阵极快的步行声,酒馆老板看去,眨眼工夫门口竟然站满了兵丁,而让开的空档中有点虚胖的中年人气喘吁吁。 ’郡守老爷怎么来了?’心中惊慌之下就看到郡守慢慢对着呆傻的那个人走过去。 李冲本来在郡衙内无所事事,就听到管家禀报说有一个蛮人求见,应下后不禁感到奇怪。 ’永兴城内时常有蛮族商人往来,但是自己身为郡守和蛮人素无来往。倒腾货物的蛮人也很少亲自和官员打交道,今日这人为何亲自求见?’ 暗自思量间,管家已经带着一个身着异服的人来到身前。 “见过郡守大人。”前来的蛮人略一躬身。 李冲打量了一眼,虽然蛮族和大秦之人长相基本相同,但是服饰却有很大变化。 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后,语气生硬道:“你虽为商人,但是也应该知道蛮族和大秦官员不得随机结交的规矩,你今日来见我有何事?” 蛮人并没有在意郡守的态度,如果不是萨满吩咐,怕是他真懒得来这郡守府。 “大人的表弟迷失在海上,前几日被我们经过的货船救下来了。现在就在城内,我家小姐让我来通知郡守一声派人去接一下。” 李冲听完,心头更是奇怪。’表弟?哪来的表弟?我知道的亲戚中只有两个表妹!’ 正想把这个无理取闹的蛮人下令赶出去,看到他殷切的望着自己,心头一动。 ’不对,这个人好像很是在意自己的想法!难道其中有什么玄机?’ “啊,我表弟真是你们所救。”李冲装作惊喜,又拍了拍心口道:“谢天谢地,我这几日可是寝食难安,就怕他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向家中长辈交代。” 看着李冲的样子,蛮人仔细看了会不疑有他,道:“既然如此,郡守大人还是派人把他接过来好了。” “好好好。”李冲忙答应道,正欲吩咐下去又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不过……” “郡守大人,不过什么?”蛮人见他为难的样子。 李冲见他问起,略微沉吟道:“不过你们毕竟是蛮人,我还是想询问一下我表弟的姓谁名谁,只要你说的上来我也就放心了。” 蛮人冷哼一声,南人都是如此,若不是小姐吩咐,谁乐意救你们。即使救了他的亲人,也对我们如此戒备,“他说他叫李长安。” ’李长安?从未听说过!取名长安的多了去了,但是敢和郡守认亲戚的怕是不多,真嫌自己命长了!即使在海上迷失回不到陆地,也别找这种不自在!’ ’等等!海上?长安?东海!秦长安?太子爷!’ 李冲心思转瞬间就像是想到了一切,忙对着蛮人道:“哎呀,一点没错。”转头对着管家吩咐“快去准备礼品,我亲自去给他家小姐道谢。多备点,一定要最好的。” 熟悉郡守的管家忙点头去办,他知道老爷只让准备礼品,简单点意思意思就行。多备点就是说档次上一层,如果加上最后一句’最好的’,就完全不一个含义了。即使把老爷最宝贝的东西拿出来,过后老爷也不会埋怨半句不说,有可能还会赞叹自己心思灵活。 李冲虽然对自己想到的很是确定,还是谨慎其间让人通知了骁翎卫。 来到酒馆前,兵丁之内的秦羽看到太子毫无停顿的在兵丁中扫视而过,但是他清楚太子必定看到自己了。既然没有说话就应该有隐情,且留心静静等待片刻。 看到坐在酒馆门口的那个人,不过才见上两面,却把他的相貌早已牢记在心。 李冲慢慢走到秦长安的身前,强自装作严肃道:“长安表弟,你消失的这几日可让我心惊胆战坏了。如果下人再没有你的消息,我都打算亲自去找你了。” 秦长安呆呆的看着李冲,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依靠关系爬上来的郡守,就好像看透自己的想法,说的话滴水不漏。 秦长安不安的低下头,“表哥,让你担心了。” “哈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冲很是高兴的走近拍了拍秦长安的肩膀,虽然心中有些发抖。 由于李冲虚胖的身子,外人根本看不到他那询问的眼神和收到的瞥向二楼的回应。 “光顾着高兴了,真是赎罪,能不能叫你家小姐出来我好谢过。”李冲忙对着身旁的蛮人说道。 还未等蛮人回答,荥骨把酒坛扔到一边,站起身子道:“我家小姐没空,你们既然真是亲戚,就赶紧走吧,我们还要赶路。” 秦长安暗想,果然!他们安排人先去郡守府虽是通报,实则是探听虚实,而且这个壮汉从早上到现在看着像是无聊喝酒,却是监视自己,一旦李冲出一点差错,怕是自己就要有危险。 想到这里,对这伙蛮人更是放心不下!平常货商哪有如此小心翼翼?而且正在南疆有异的时候,北边蛮族可千万不要再有行动才好。 李冲露出为难,背后的右手轻轻摆动。 跟着他前来的管家心领神会,望着门口的大块头心中惊恐,却犹自厉声斥道:“大胆,你怎么敢这样和我家老爷说话!好心好意和你们小姐道谢,架子反而比郡守还大!快叫你们小姐出来,若不然让你们走不出永兴城半步。” 李冲佯怒道:“刘福,不得无礼。” 荥骨听到这里,怒火顿起。本来他身为巨人峰族长和南人常年杀伐没有好感,被一个郡守下人如此呵斥,更是难忍。 “你这个老杂毛,找死!” 本来离得就近,荥骨愤怒出手,更是快若闪电,一眨眼蒲扇大的手掌已经到了管家面前。 就在这时,一道游龙虹光而过,犀利的长剑劈向荥骨手腕。 荥骨虽然说话时常不经过大脑,但是对战时却沉静无比。虹光亮起时,他心中微惊。见长剑劈向手腕,内劲瞬间布满全身,反手间向着剑身抓去。 长剑顺势改劈为刺,如灵蛇出洞刺向胸口。 荥骨大喝一声,手掌握拳击打在剑身。犹如金铁交鸣,肉身和利刃竟同时荡开。 秦长安看到是秦羽出手,眼神没有一丝变化。他现在很好奇的是,紧闭窗户的二楼上,那个少女一定在仔细观察着下面的一切。 “叮叮叮叮叮……”秦羽和荥骨两人在本就不大的范围内辗转腾挪,长剑和肉身就像无数个铁匠在敲击铁器。 李冲惊慌的样子下,暗暗见太子没有什么表示便一直装作惊怒。 路上围观的行人见到发生的打斗,逐渐围观了起来。而交手的两人也暗暗心惊不已,秦羽虽然近身缠斗不是所长,但是手中的游龙剑可是一线天师门所赠,剑身交击发出的龙吟声一般对手都不敢硬抗几次。 荥骨心中也是凝重,自己的肉身之力如何,他最清楚,而一个小小的郡守护卫竟然又如此实力,让他始料未及。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除了惊叹壮汉的强壮之外,更多人对着荥骨怒斥’蛮人在我大秦也敢伤人’之类的话。 “荥骨,停手。”酒馆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酒馆门口已经多了一个少女。 话语落下的那一刻,荥骨右手顿时击打在横档的剑身,两人利时分开。 李冲好像刚刚反应过来,道:“胡闹,真是胡闹。他们是救下长安的恩人,怎么胡乱动手。” 转身对着少女道:“这位小姐,在下本来想亲自对你道谢的,不料出现这种情况。”说完对着管家摆手。 管家忙让后面的人抬着一个箱子前来,李冲赔笑道:“些许礼品,略表心意。” 萨满看着满脸堆笑的郡守,认真道:“郡守大人客气了,救下令弟顺手而为,绝不是为了谢礼。眼下郡守既然亲自前来,就请把令弟带回吧,而且谢礼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李冲眼神微动,“姑娘说笑了,即是如此,那姑娘可有需要在下分内又能相助的地方?虽然我只是永兴郡守。” ’永兴郡守’四字语气微重,就像是在炫耀,可他知道加重这四个字听在不同的人耳中意义也就不同。 萨满略微沉吟,道:“有一事确实想麻烦郡守大人。我们一行想去永镇城倒卖货物,一路上怕蛮人身份不方便,所以能不能给我们一块路牌。” 秦长安听到这里,心底一震。永镇城!南疆?顿时让他彻底的紧张起来。 李冲心底暗笑,点头道:“姑娘一行倒卖货物,除了每个关卡检查繁琐一点,本来就没有什么阻拦。要一个通行的路牌,这个好办。我回到府衙就让人送过来。只不过……”说道这里,看了看秦长安。 萨满心中一喜,本来走永兴就怕经中原腹地引起不便,如果有了郡守的路牌,前往永镇城更加一路畅通无阻。忽然看到郡守看向表弟的神色,问道:“郡守大人,令表弟可是有什么不对?” “这倒没有,只是我这表弟是我姨丈家里的独苗。对他是万千宠爱,而前几日我姨丈听说表弟失踪,更是急火攻心病倒了。刚才姑娘说去往永镇城,不巧的很,姨丈就在永镇辖境。如若可以,能不能带我表弟一程,因为沿途许多守卫都曾在我姨丈手下任职,所以有我表弟在更加方便前行。” 萨满略微愣住,她本来就是十六岁的少女,除了在师傅身边修行本就没有经历过人心鬼域。而跟着她前来的族人能出谋划策的人因为担心怕被认出,在二楼躲着并没有下来。 正在她思虑再三时,李冲又问道:“难道姑娘一行有什么别的事情,所以难以决定?” 萨满忙回道:“没有,没有,既然这样,令弟便和我们一起走吧。” “如此甚好,姑娘稍等。我一会儿就让人把路牌松来。”李冲笑道。 转头又对着秦长安嘱咐道:“表弟啊,你随着姑娘一行赶紧去往家中,让姨丈好安心下来。” 秦长安点了点头,“多谢表哥。” 听到这里,李冲知道他猜对了,也做对了。心中一阵心花怒放,虽然不知道太子心中真实的想法,但是既然已经做对了他想让做的,这就成了。以后等太子成为秦王,自己这个官职是不是可以向上再挪一步了。 东海,蓬莱仙阁 汪玉儿这几日有点心不在焉,即使天天来敦促她修习的青竹也明显感觉到她和往常的不一样。 “玉儿,最近几日你怎么了?怎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青竹看着又在发呆的汪玉儿问道。 “啊?没有啊,我正在运转清心诀啊。”汪玉儿心中一慌答道。 青竹紧紧盯着她,“别骗我了,我还不知道你,如果没有心事,怎么会如此安稳的待在这里修行,早就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 汪玉儿摇头道:“真的没有,青竹姐姐这个清心诀第四阶我怎么总是贯通不了,你再跟我详细说说注意的要点吧。” 青竹看着汪玉儿问起功法,明白她如何也不愿说出心事了。她性格就是如此,想说的时候即使你不想听,她也能竹筒倒豆子全部说出,不想说的时候怎么逼问也是白问。只好耐心的讲解修习之时需要注意的地方,然而不一会儿就发现汪玉儿又魂游天外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汪玉儿回神的时候,发现只有自己坐在瀑布旁,而青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呆立片刻,迷茫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走过一段幽静小路来到仙阁,看着仙阁内人影稀稀,汪玉儿慢慢走到下落去崖下的洞口旁。 “龟灵前辈,放我下去呗!” 整个仙阁唯一去往崖下的只有这一个由龟灵运转的吊篮,其余地方不是万丈断崖就是封有结界。凭汪玉儿如今的境界只有乘坐吊篮一个途径,除非有大量流水的地方可以用鲛女之身渡水而行,然而唯一的一个瀑布还只是到达断崖的小半。 巨龟歪头看向汪玉儿,像是在询问为何下去? 如果是其他弟子来到这里,巨龟从来都是不发一言就送下去了。然而这个汪玉儿实在是太能闹腾了,各种借口偷偷跑出去疯玩。有时候甚至害的自己都要被鲛女老祖牵连斥责,实在是太头疼这个惹祸精了。 “龟灵前辈,我这次是给老祖采摘无雨草去的。”汪玉儿眼珠转动间真诚的说道。 “老祖为了族群天天劳心劳力,实在是累坏了身子,我见她好几日都不曾安心饮食了,所以就想给她采摘点无雨草补补。” “你也不忍心老祖这样吧!是不是,龟灵前辈。” 巨龟眯着的眼睛,慢慢有了神采,像是赞叹疯丫头终于知道心疼老祖了。 汪玉儿再次踏在柔软的细沙上,犹豫了片刻,最终向着远处游去。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透明的海水内光线有微微的弯曲。右手撑着身前的光幕,长有粉色鱼尾的青竹悄无声息跟着。 温柔阁 安南城 光鲜亮丽的鱼尾,婀娜多娇的人身,在平静的海面上慢慢游动。时而前进,时而停下。一张令百花也羞涩的脸庞上,皱着的眉头随着行进反而越来越紧凑。 抬眼望去,浓重的白雾就在不远处。数千年以来,就像是一道屏障保护着仙阁内的一切不受侵扰。除非有仙阁赠送的信物,若不然即使准备充足也不会进入仙阁属境。 白雾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随着深入,即使有破除迷障的术法,也会被默默引入乱境。自认为破除了浓郁白雾,其实看到的只是乱境,最后被困其中难以逃脱。且海水中巨大暗流别说人类,即使常年生存海中的鱼类也望而生畏。一旦被暗流裹挟其内,只有去往黄泉一途。 失神的汪玉儿未做丝毫停留,外人如见魔鬼的白雾在她眼中好似不存在一样,迅速游动的身子不过片刻便来到她和秦长安相遇的地方。 低头看了看水下,这里水深几许,她身为鲛女也不清楚。 身处水中的鲛女虽然有鳞甲护体,可是依旧不敢太过深入。如果超过鳞甲的承受力量,会让生而自带的鳞甲破碎,而无论什么原因破碎之后的鳞甲只能成为每个鲛女心中的苦痛,化为人类后破碎的位置也会永久留下疤痕。 那日扔掉罗盘的地方,她记得很清楚。为了自己的私心,明明知道那个人手上戴着的是上任族长赠送的信物,依旧扔了下去。 “唉,如果老祖知道我做的事后,会不会气的罚我去面壁啊。”自语了一声,而后看准一个方向游去。 一个小巧的岛屿慢慢进入视线,和海中万千的岛屿一样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汪玉儿游动到岸边时,双手掐诀默念了几句。人身鱼尾的身子再次化为人类,随着站起,附着的海水顿时像是灵性之物滚滚融入水中。 随着汪玉儿消失在岛上的一条幽静林路,海水中探出头的青竹暗自费解’玉儿什么时候学会的化身决?即使老祖属意她成为大秦太子的伴侣,可太子还未前来,老祖绝不会教给她的。难道……’ 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惊乱了起来。化身决是鲛女一族在仙阁以外化为人身的法决,由于仙阁族规不允许鲛女和外人私相往来,所以除了族长之外,任何鲛女绝难以看到,而族长只会教习给和大秦太子已经水乳丶交融的伴侣。 即使知道老祖早已经想把玉儿交给下一个前来的大秦太子当伴侣,可是两人还没有心心相印之前,老祖也绝不敢随意的教给玉儿修习化身决。因为一旦两人心灵难以相融,大秦太子需另外择娶仙阁其她鲛女。 青竹不敢想下去,可是眼前发生的让她又不得不想到结果。 定是汪玉儿偷看了化身决! 老祖对汪玉儿的宠溺令其余的鲛女很是眼馋,可众人又皆知老祖和玉儿同出一枝,她对玉儿的疼爱就像是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别人根本难以替代。可如果让她知道了玉儿偷看化身决,真不知道老祖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而玉儿又要面临什么样的惩罚。现在就希望大秦太子快点来,一眼就相中这个傻丫头。那样老祖即使知道了,也因为约定的事情不会难为玉儿吧!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抬眼看到的情景让她更是惊心肉跳。 小岛本就不大,除了一片天生地养的林木,只有在岛的正中有一个高出林木的小楼,不知是何人所建。此时化为人身的汪玉儿和一个男子亲密的站在一起,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青竹心里再也难以平静下来,如果因为偷看化身决的事情玉儿可能被老祖罚于后崖,心中暗道幸好还有大秦太子可以挽回。可如果私自和外人接触可就彻底让老祖不会原谅她半分!更加惊惧的就是玉儿和那个男子眼下的样子,只有来仙阁的大秦太子和喜欢的鲛女之间才能如此。 “玉儿啊,你这个傻丫头可清楚你做了什么!”青竹忍不住自语道。 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汪玉儿平静了片刻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感受到身后男子的气息,不禁脱口道:“苏公子,我想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可以吗?” 苏公子原本思索着心思的眼神顿时一愣,又瞬间惊喜的看向站在身旁的这个女子。 自从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自己就被她那完美无瑕的容颜勾走了魂魄。 那是三年前的一天,乘着自家的货船正在海上航行,不凑巧遇到了风浪。自己被颠簸进海水内疯狂挣扎的时候,一个只存在在书上的鲛女救下了自己。可能受了冰冷的海水刺激,自己慢慢昏迷了过去。 梦中那个让他心中难忘的鲛女竟一直照顾到自己清醒过来,而后每隔几日就会带一些食物前来看望自己。等被家里的下人找到的时候,除了唯一遗憾她下身不能变为人形外,真的想把她带回自己的家中。 特意支开下人,看到再次出现的她。那绝世的美貌,心中很是不甘。 忍不住抱着她叹息道:“可惜你不是人身,若不然我苏玉树必定娶你为妻。” 可能第一次被难以拥抱在怀,只感觉到鲛女在怀中抖动了许久,才盯着自己满眼迷茫道:“我可以化成人身的。” 听到这里,苏玉树按耐不住疯狂的惊喜,“真的?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她最后说出了化成人身违背了族规,可只要她成为了人身,只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哪在乎什么族规不族规。 从此以后,这个小岛就成了两人相会的地方。岛上的小楼也是苏玉树让人建起来的,只为了她化成人身的那刻,自己可以和她共度良缘。 然而一天天的过去,她依旧是半人半鱼的样子,自己忍不住催促了几次,反而很久没有见到她。 就在苏玉树慢慢磨掉性子的时候,再次来到这里的她竟然真的变成人身。那让人着迷的美貌和完美的身躯,让苏玉树竟出现了活在梦里的幻觉。 待苏玉树清楚了一切,脸色慢慢阴冷了下来。原来是她无意中听到了族人的闲聊,老祖想让她成为大秦太子伴侣,慌乱之下又鬼事神差才偷看了老祖放在密格的法决。只是不想让第一次接触的男人再次失望,所以想在大秦太子到来之前让他看一眼自己的人身。 自从完整的看过汪玉儿变成的人身,苏玉树哪里能控制住自己想拥有她的欲望。 “无论是大秦太子还是大秦秦王,和我苏玉树抢东西,都是该死。”苏玉树暗暗想道。 从此以后,每次见到汪玉儿,苏玉树总是无意中透露出’听说来的’大秦太子的蛮横跋扈,残暴无道等等,就好像大秦太子传言中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汪玉儿心里对老祖的安排越来越抵触,反而更加相信这个第一次接触的男子。 苏玉树劝说过几次汪玉儿跟着他离开这里,然而总是惹得她生气,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亲自说了出来!顿时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玉儿,你真的这样想的吗?不会是骗我吧?”苏玉树犹自不敢相信的问道。 汪玉儿听着苏玉树的询问,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苏公子,我不敢违背老祖的安排,可又不愿意给万分可恶的大秦太子当伴侣!所以想离开这里,老祖如果寻我不见,定然慌乱。等那个时候我再回到族里和她说起你说过的那些事情,她也会相信几分,不仅可以让我躲过那个太子的魔爪,也能让族人躲过一劫。” 苏玉树脸上的狂喜慢慢淡了几分,沉思片刻笑道:“嗯,玉儿想的不错。出去躲避一段时间,对你或者族人都是有好处的。” 汪玉儿看着苏玉树努力沉思的样子,心中有点感激。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自己第一次偷跑出来玩耍,好奇的发现仙阁外竟也有这样面目的人,只是他在水中怎么像是很害怕似的努力挣扎。 在他竟然昏迷过去后,自己才敢把他带到这个岛上。终于清醒过来,和他交谈之后,好像他生活的地方比仙阁内还要精彩万分。每次隔三差五的前来,就是想听他说说外面是个什么样子。 远远看到好多人围着他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害怕,等那些人不见了再见到他。突然抱住自己竟让自己有些慌乱,看到他那眼中的失望,心中不忍的说出了能变成人形时他又变得激动不已。 无意听到老祖和無雙姐姐的谈话,心里好奇大秦太子又是什么人?生活在哪里?更多的却是慌乱!又想到苏公子期待看到自己变成人身的样子,可能是不忍心让这个第一次接触的男人再次失望吧,壮着胆子偷偷打开了老祖的密格。 自从那之后,苏公子每次看自己怎么好像换了一个眼神似的。而且听他说的大秦太子实在是太可恶了,也不知道老祖为何要让我给这样的人当伴侣。 虽然上次见到的那个太子看着不像坏人,可是苏公子更不可能骗我了。 昨日在自己无意询问下,才知道大秦太子可以再次找到仙阁。想了一夜,也只有跟着苏公子离开这里,等老祖很想我的时候再回来说给她听,她也能听进去我说的事情吧,就算责罚我面壁也不碍事。 汪玉儿心底默默想着自己的计划,而她却不知道身旁这位第一个好奇接触之下熟悉的苏玉树诓骗了她不少的事情。 清风 清灵看着身前的卦象,摇了摇头,毫无头绪。虽然成为萨满对占卜一事融会贯通,但占卜只是依照天地之力巨变,对未知之事的推测。而不是能随意看清任何事,更何况一个人。 随着飘动的窗帘,时常露出缝隙中,一个形单影只的人走在队伍前面。 “艾兰达长老,这个李长安的人真有问题?”清灵对着坐在车厢内的另一个人问道。 佝偻的身子,身穿挂有形形色色布条的粗布衣服,满头的银发盘在头顶,纵横交错的褶子更是让她看上去仿佛是个快要入土为安的老妪。 “萨满大人,依我看来这个人很有问题。如果不是当时我怕暴露了身份没在当场,绝不会让你答应带他同行。”苍老的声音伴着沙哑,尤显得风烛残年。 “是我太不小心了,没想到这些南人满嘴胡言乱语。”想起那个看着老实的郡守,竟然是满嘴胡说八道,清灵不禁气怒道。 当初自己在船上见李长安施展洞虚观九字真言,因为离得永兴城不远,怕引来有心人的探查,所以只能让他安心待下。怀疑他说的话,想让人探测一番,没想到那个郡守如此人心难测,竟让自己一行反而多了这么一个南人。 如果这个李长安真是去往家中也就罢了,如果真像艾兰达长老所说的那样是郡守随心安排在队伍中监视的,可就有点麻烦。并不是拿他没有办法,但是终归和永兴城郡守有牵连,而且听他的意思这个李长安身份也不一般,如果真有动作,反而容易坏了行程。 “荥骨。”清灵越想越烦,忽然对着窗外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荥骨来到车辆一侧,压低声音道:“小姐,什么事?” 清灵掀开窗帘,盯着荥骨道:“那天和你交手的人逼你出了几分力?” 荥骨见萨满沉重的神色,也不禁努力想了一会,压低嗓子道:“莫尔格。” 清灵点了点头,“回去吧。” 荥骨躬了躬身,转身离开。 莫尔格是蛮族融合之前的一个族群,论人数只能算垫底的。 几位族长深思熟虑后,说过南人能人异士很多。怕荥骨一旦全力出手,再难以遮掩萨满一行。特意嘱咐荥骨除危及萨满安全的情况使出全力外,其他时候只能尽量留手。若不然,怕是现在的李长安和那日交手的人早已经去渡轮回了。 由于永兴城给的路牌缘故,经过了几个城镇和关卡,一直安安稳稳。 见到和荥骨并排走着的李长安一直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清灵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这一日,正在清灵默默计算着路途之时,一个带有傲慢的声音响起,“永兴城?你拿着秦都的路牌也不行,到了我们安南城,就得听我们安南城的规矩。” 温柔阁 习惯就好了 秦长安眼神微微眯着,抬头看了一眼城门上“安南城”怔怔出神。 安南城,率属于高阳氏的属地。 高阳氏,上古延续下来氏族中的一支。世代变迁,王朝更替,沧海桑田,许多氏族被时间长河埋没,而繁衍下来的氏族无一不是繁盛无比。 上古时代占据一方土地的族群,列国争雄时代身居王侯将相的族群,大秦统一以后划封属地的族群,庙堂,行伍,门派,山野皆有族人。而这安南城,名符其实的主人便是高阳氏。即使秦王亲自前来,也只能和高阳氏族长平等对待而已。 秦长安的眼神不自觉的凛冽起来,并没有在意身旁荥骨的存在。如今多数人类已经对氏族的概念已经淡化,但是真正了解通透的人却知道如今生活着的皆是远古五大氏族经过万千时间分化而成的各个家族而已。 “到了安南城,就要守安南城的规矩。除非你有族长的手牌,没有就老老实实的让我们检查。”看着蛮人手中的路牌门卫讥笑道。 正在交谈的蛮人脸色一紧,他们为了避开中原腹地因此乘船至永兴城,然后一路南下,过了安南城乘渡船沿明水就可抵达永镇城。原本十余日因为有永兴郡守的路牌倒是一路畅通无阻,没想到最终在这安南城竟麻烦起来。虽然装扮成货商,但队伍里唯一的车内坐着的可是萨满!且南人的门卫手上都不老实,一旦这些兵卒不知好歹冒犯了萨满,即使他们都身死此处,也难消萨满受到一点点侮辱。 门卫看到身前的蛮人怒目相对,不自觉撤了半步道:“怎么?你们还想闹事不成。” 正在凝神的秦长安一怔,走向前去对着门卫道:“他们只是普通货商,我可以担保。” 门卫看了一眼秦长安,露出一丝疑虑“你担保?你又是什么人?”见到这人秦人装束,身着华贵,语气不觉低了几分。 “你拿着这个,可以去询问一下郡守。”秦长安在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 门卫见此,心里已经暗暗嘀咕此人身份,忙双手接过。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请你们稍等片刻。” 看着远去的门卫,秦长安心里知道郡守看到那块玉牌就会一目了然。紫玉,只有王族才可以使用,更何况上面所刻的文字。 就在等待的时候荥骨已经把过程跟萨满细说了一遍,而原本就不同意此人同行的长老更是狐疑起来。 安南城是高阳氏的私人属地,她好多年前潜伏秦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她如今虽然是寒冰一族的长老,但是许多年前也是蛮族的谍子。她和许多蛮人被当时的萨满安插在秦国熟悉人文,地理,风土人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蛮族准备妥当越过祁连山一路杀伐到南疆。 然而幽甲卫,这个蛮人心中最大的障碍一日未除,蛮族大军一日难以南下。整整潜伏了四十年的艾兰达,始终不见蛮族南下的消息,等来的只是族人的口信。 能让安南郡守见物放行的人,她直觉这个人身份定然高贵无比,若不是萨满在这里,她真想哪怕暴露了也要杀了那个人。 “萨满大人,这个人身份在秦国必然高贵。除了几个氏族嫡子以外,只有王族才能让高阳氏掌管的安南郡守亲自放行。”艾兰达心情略显激动的道。 清灵沉思片刻,“我知道了。”看向艾兰达再次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怕是你早就下令杀了他吧!” 看到艾兰达略微躲闪的眼神,镇静说道:“不过这次我前来是为了查看南疆的异动牵扯我族人的事,其余一律不得自作主张。” 艾兰达听见萨满话语中的坚定,忙回复道:“是,艾兰达知错了。”坐着的身子慌乱的匍匐下去。 身在秦国四十年,无时无刻不想着族人能南下。日思夜梦之时,总能听到族人的号角声响起,然而等到最后,只有族人捎带来的口信,’回到草原’。想起自己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终于可以回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回到那个让自己一生为之奉献的地方。却又很是失落,为什么族群的大军没有越过祁连山?为什么自己忍受了四十年的孤寂却没有迎来自己所期盼的?无数次问为什么,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清灵看着艾兰达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她心里愤恨着秦人,她大半生都孤寂的生活在秦国,然而最终天神并没有回应她的期盼。族人中这几百年间不知有多少隐姓埋名的人孤苦的生活在这边,心里一直希望听到族人的号角,看到族人骑着战马而来。可一天天的失望,一天天的消沉,只剩下心底的那份信仰和责任苦苦坚持。其中大多数最终埋骨在这边,除了被秦人发现身份处决的人,其他的只能默默孤独老去。回到草原的,反而有些羡慕死在秦国的族人,眼望着草原回到天神怀抱的那一刻得到解脱,回去的他们却再一次藏在孤寂之中。 “艾兰达,我知道你们,历代萨满也知道你们,为了族人默默的奉献了一生甚至生命。天神不会遗忘你们,族人也不会遗忘你们。总有一天,你们所有人都将会被咏唱进传承之录,我今日以萨满之身立誓。”清灵双手交叉叠抱胸前平静的说道。 艾兰达抬头看着萨满庄重的样子,没想到萨满竟然因为此事起誓。在族人眼中,潜伏在秦国的人都是萨满的侍者,都是天神最爱戴的孩子。然而,真正的潜伏数年甚至数十年之后,最让他们难以忍受的就是孤独,无助,日日的期望转变成失望,意志慢慢被时间所磨灭,只留下孤独的身子就像孤魂野鬼一样在游荡。等到艾兰达回到草原,迎接她的并不是族人的庆祝,也不是萨满的接待,而是下一个孤独。 “为什么?”艾兰达不止一次的时常自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整整四十年,青春年少的姑娘变成了佝偻丑态的老妪,最后得到的却又是如此的结果。心底的恨意扭曲着她的心灵,对世间的恨就像活源之水源源不断。 令她震惊的是萨满今日竟因为他们起誓,而且是传承之录。那可是整个草原传承天神最伟大孩子的传唱,只有最虔诚最伟大的族人才会被记录其上。而此时庄重的萨满身后莫名的涌现一团柔和的光芒,艾兰达心中的恨意就像是雪遇骄阳一般瞬间无踪。重新匍匐下去的身子,激动的不觉颤抖起来。’天神回应了我!天神并没有遗忘我们!没有遗忘我们!’ “萨满大人,艾兰达知错了。”说着同样的话,然而这一次更加平静。 清灵看着匍匐在下的艾兰达,右手不自觉的覆在她的头上说道:“天神与你同在。” 低着头的艾兰达竟像是感受到儿时母亲的温柔抚摸一般,早已忘记眼泪是什么的眼角竟顿时湿润起来,满是褶皱的脸上能感受到泪水的滚动。 “荥骨,抵达永镇城之前,你要寸步不离的在那个人身旁,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半步,要保证他离开之前毫发无伤。”清灵转身对着车外等待的荥骨说道。 荥骨一愣,不清楚萨满的用意。正在思虑之时,沙哑的声音响起。“萨满大人的话你都听不明白吗?你还有脸做萨满大人的侍者?” 荥骨顿起心惊,萨满的命令就是天神的旨意,这是蛮族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怀疑萨满就是怀疑天神,即使再不理解的话,只要按照吩咐去做就可以了。大手尴尬的抚摸了一下头顶,咧嘴笑道:“好咧,萨满大人说啥就是啥。” 刚才的沙哑声音应该就是萨满大人选择一同前来的智者,幸亏她的提醒。要不然自己这蠢笨的脑袋又要胡思乱想了,如果做错了惹怒萨满大人又该死了。 “艾兰达,你其实不用对荥骨如此说的。”清灵皱了皱眉头道。她不喜欢用萨满的身份去震慑族人,尤其像荥骨这样头脑简单的族人。 “萨满大人,不用烦恼。荥骨这样的孩子,你如果让他胡思乱想,反而容易出事,不如直接让他不去想。”艾兰达答道。 清灵也知道这是实情,未再说什么。 安南城,郡守府 “大人,刚才北门门卫送来一件东西。说是有一个秦人领着蛮人货商要进安南城,让他交给大人的。”一个中年人对正在内厅书案上批阅卷宗的郡守禀报。 郡守看着年约耳顺,身形略显瘦弱,而两眼之内却透着沉稳,一缕长须黑白夹杂。抬头看来,沉色道:“管家,这种事还用想我禀报?如果是此人想行贿于我免去检查,我定下的规矩你难道不懂?” 管家忙道:“大人,小的怎会不知。只是那人送来的玉牌小的真的不敢做主。” 郡守一顿,道:“哦,什么玉牌,拿上来我看看。” 管家急忙递向前,待的郡守打开才发现是一块小半个巴掌大的紫玉,正面刻有’秦’,背面写着’手握三尺秦王剑,安定天下福苍生。’蝇头小字,落款“长安”。 “长安太子的玉牌。”郡守立即认了出来。 紫玉,王族的玉牌,而正面的秦字和后面的所写皆都不是别人敢刻的。秦王剑只有秦王才可佩戴,而长安又是太子的名讳,其余人还没有那个胆子去冒充。 ’长安太子怎么和蛮人货商混在一起?’郡守想不通其中的关联,正欲起身亲自前去,复又想到’在这安南城,高阳族长才是主宰。如果我亲自去迎接太子,怕有心人去高阳族长那里去乱说我的坏话可就麻烦了。’ “管家,你去告诉门卫让他们进城。还有把这块玉牌包好送给那个人,并且去通知孙震将军,找一些机灵的军卒暗中看好这些人,一旦有事在保护那人的情况下自我行事。”郡守思虑再三安排道。 看到管家离开,思前想后依旧觉得还是跟高阳族长说一声为好,急忙又让下人去高阳族长那里去通报。 安南北门,这样一队蛮人在门口等待惹得许多南人指指点点却又不便贸然发怒,终于看到先前离开的门卫走来回来。对着秦长安躬身递还了物饰说道:“郡守有令,你们可以进去了。不过郡守同样说了,希望你们不要生事,这是在安南城!” 秦长安知道郡守此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身为郡守在这安南城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一切都需要看高阳氏的脸色行事。 进入安南城,寻到一处僻静的酒馆住下。萨满一行本来就不愿意人多眼杂,秦长安在这里更是谨记和氏族之间不宜多事,倒是没有觉得这偏僻的酒馆有什么不好。 本来酒馆内就没有几个客人,看到这么多人的到来顿时惊喜万分。掌柜原本愁闷的脸上乐出了花一样,前前后后伺候的很是殷勤,生怕这伙客人不满意。 “小店可有不满意的地方,客官只管提。”掌柜的对着刚吃完饭的荥骨说着。 第一眼看到如此高大的人,掌柜的心头也是一阵惊怕。知道他是领头的,只好强忍着惊惧讨好着。 “没啥不满意的,就是我家小姐让我问问掌柜。安南城紧靠着明水,不知道通往永镇的船只啥时候通行?” 掌柜的沉吟片刻,道:“安南城虽然和永镇城都是紧靠明水的城池,但是安南城偏东,离着永镇有上千里之遥,平时来往的船要半月才能来回一趟。此时算来,船只要等五六日才能回到安南。” 荥骨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萨满,然后问道:“那有没有去往永镇的官路?” 掌柜懂得他们是急着去往永镇,然而如果走官路怕他们只住一晚就要离开。心思转动间说道:“官路也有,不过永镇处在和南疆相交的中断,而安南则靠近东海,中间有巫山,三峡山横隔,虽是官道却不比明水方便。” 萨满看身旁遮头蒙面的艾兰达点了点头,也知道只能等从永镇返回的船只了,不经意间点了点头。 荥骨对着掌柜的摆了摆手道:“掌柜的忙去吧,我们先在你们这里住下,等船只回来的时候别忘了通知我们一声。”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坐在角落的秦长安更难让人注意到,吃过些许东西就停筷。他不知道今天用玉牌带他们进安南是对是错,不过从永兴城出来后荥骨一直跟着自己身边就知道他们早就怀疑自己,然而自己又何尝不想知道他们的目的。 跟着他们行了十余日,自己依旧很是迷茫。虽然平时是那个莽夫在安排一切,可是看他的一举一动对他所说的小姐恭敬万分,不是从属那样的听令,而是发自心底的恭敬,那种样子是做不出来的,这个小姐的来头实在让人寻味。 莽夫来自蛮族巨人峰,而今日下车后始终遮挡面容的老妪看穿着却像是寒冰一族的智者。其余的护卫即使没有显露什么,却在这些时日让秦长安多少猜测到他们应该不是同一族群,因为一些细微的生活习性多少有些区别。而能让各个部落混在一起的人皆都恭敬的小姐除了身为部落的族长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身份。可是据他所知,蛮族的五个族长和眼前的这个少女没有一个能对应的。女子当上族长的只有寒冰一族,然而寒冰的族长过了花甲之年,绝不是眼前的少女。 “唉,你到底是谁?”秦长安百思不得其解的自语道。 一袭白裙飘动而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落座的小姐,秦长安知道她肯定要询问些什么。 “公子,不知你今日给门卫的是何物,竟能在高阳氏掌管的安南城进出自如。”萨满平静的盯着秦长安。 秦长安在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桌上道:“一块红玉。” “哦,红玉可是秦国身有大功的人才有的。”说着话萨满轻轻看了一眼桌上的锦绸,有一角红玉刚刚露出。 “嗯,父亲大人蒙秦王厚爱,所以特增红玉一块,被我带在身上。”秦长安漫不经心的说着。 清灵轻笑,“公子可真心宽,秦王赏赐的红玉很多大人都恨不得天天供着,却被公子随身当成了路牌。” 秦长安一时怔住,紫玉是王族所有。然而其余的玉块他到是没有在意。只想敷衍过去,却忘了红玉对赏赐的人来说实在是天大的恩赐。就像她说的恨不得供着,怎么像他一样随身携带。 “姑娘说笑了,我这也是趁着父亲不注意好奇之下拿了出来。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家里急着寻我回去更在乎的怕是这块玉牌吧。”再次对待红玉就珍重了几分,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慢慢放进怀中。 清灵看着他的所做,并没有说破。明显是掩盖什么,却又不得不看着他装样子。 “公子可要放好了,一旦摔坏了,可就麻烦了。”毕竟是少女心态,即使身为萨满也不能消除她心中的不忿。 “姑娘莫开玩笑。”秦长安脸上有点温怒。 正在清灵欲走开,突然响起琵琶声。侧脸看去,酒馆厅堂原本空着的戏台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坐着弹起琵琶,另一人穿红戴绿,戏服打板的女子正在舞动。 “叹一声穷人之家穷人命,叹一声富贵大户富贵身。都说苍天不偏心,奈何神灵皆难寻。小女子,年二八,投胎生在穷人家。一日上街买杂货,却被纨绔派人抓。不甘静待别人辱,偷偷跑出去府衙。怎料纨绔和官爷,竟是蟾蜍和蛤蟆(吗)。可怜再次入囹圄,幸得恩公把手搭。欲回家中去躲避,父母惨死房屋塌。民女欲哭已无泪,只得四处告天杀。若是老天不开眼,只能轮回鬼差拿!鬼差拿!” 阵阵哭腔随着琵琶的弹奏把一段人间疾苦婉婉道出,让听的人怒火暗生,恨不得把戏词中的纨绔亲自打杀个痛快。 秦长安看着身前的清灵脸上竟挂有一丝泪痕,不知道她为何如此。虽然女子唱的悲愤欲绝,可明显是戏词,不能当真,受护卫恭敬的小姐怎么有如此大反应? 清灵沉浸在年少时的回忆,久久不能恢复。想起自己和娘亲遭受的一切,成为萨满后努力装作平静的心态竟再次悲愤起来。 突然看到眼前递来的一块白巾,轻轻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谢谢。” “无需客气。” 听到平淡的声音,清灵清醒了几分。看到站起身子的秦长安,想起刚才自己的失态,脸色顿时一红,急忙转身离开。 秦长安并没有多想,只是有些疑惑应该出身贵胄的小姐,怎么会有如此失态的样子,难道她经历过什么难忘的过去? 月挂中天,夜深人静。 荥骨沉重的呼噜声早就响彻了屋内,秦长安本就没有困意更是被吵得难以入睡,想思索一些事情也难以静下心来。他实在没想到这个莽夫会和自己一个屋子,原本习惯独自一人的他有些烦心,这下听到震天的呼噜声更是难以忍受。 “这个莽汉!”秦长安望着熟睡的荥骨暗暗咬牙。 隔了数个房间的屋子内,清灵细细看着手中的白巾。 “这是吴地的蚕丝织成,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有。而上面的秦字更是只有王族才有的姓氏,所以如果把李长安改成秦长安的话,这个人的身份就毋庸置疑了,秦国的太子。”沙哑的声音在心中慢慢回响。 艾兰达看到这块锦帕以后就折叠起来,最后一块一尺见方的锦帕折叠成拇指大小,而原本上面的花鸟图案竟变成了一个秦字。据说这是老秦人才会折叠的手法,而这个手法是蛮族潜伏了数百年的谍子探到的为数不多的绝密之一。猜测出那个男子的身份,艾兰达立即建议把他擒下。不论是不是秦国的太子,都可以为了那个可能试上一试。 “秦国的太子!真是让我意外!”清灵盯着手中的锦帕淡淡说道。 她不是没有想过擒下秦国太子对蛮族来说有多大的好处,然而她还未到达南疆如果让人把他秘密带回草原,难免出现意外。如果押着去往南疆,更担心暴露自己一行人的行踪。最棘手的便是幽甲卫已经到达永镇城,如果没有他这个护身符,真不知道自己一行能不能进入南疆之内。 最让清灵难以抉择的就是如果他已经看穿自己一行人的身份,秦国有了安排,他不在荥骨视线所及范围内,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让所有人都注意着他,荥骨更是寸步不离,即使睡觉也要在一张床上。”清灵思虑再三最终让艾兰达吩咐了下去。 想到刚才自己吩咐的事情,清灵不免有些笑意。她很难想象那个人和荥骨在一张床上会是个什么样子,惊讶?愤怒?还是继续默默的无声无息,明天就可以看到,真是期待啊。 清晨, 清灵走出房间看到一楼厅堂内已经有许多蛮人在安静的吃着饭菜,而唯独不见荥骨和秦长安的身影,心中一紧。 “吱呀。”抬头看到走出房门的秦长安一脸疲惫,而他身后紧紧跟着的荥骨反而神清气爽。 “公子,早。”清灵见着走过来的秦长安忍住笑说道。 秦长安抬了抬昏沉的头,道:“小姐,早。” 他并非一夜未睡就感到疲累,相反他几日不睡都不会有神色上的变化。最让他难以忍受的就是震天响的呼噜,一夜的呼噜声,竟让他觉得好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时日,对心底的冲击竟把他折磨的好像十余日没有休息过一样。 “小姐,我和你商量一事如何?”秦长安强打精神道。 清灵装作不知,“哦,公子有何事请说。” 秦长安看了一眼身后精神奕奕的荥骨道:“荥骨兄弟的呼噜声实在是闻所未闻,能不能让他另外择一房间?” 清灵脸露为难之色道:“公子,这个酒馆虽然是被我们包下了,但是其余房间都已安排妥当,实在没有空房了。” 还未等秦长安再次说话,又道:“而且我答应了令兄确保你安然无恙,荥骨的功法是护卫之中最好的,所以才让他形影不离的护着你,你安心就是。” 秦长安知道自己再如何说也是枉然,点了点头,“谢小姐厚爱。”转身向着房内走去。 看着荥骨准备下楼吃饭,清灵嗯哼一声,对着下面的蛮人吩咐道:“把荥骨和李公子的饭食送进房间去。” 荥骨急忙停下脚步,见萨满暗暗笑着的样子。咧了咧嘴,又重新跟着秦长安走进屋子。 “李公子,我就是个粗人。睡觉的时候动静是大了点,不过你习惯过来就好了。”荥骨边进屋边嚷嚷道。 秦长安一脸烦躁,想趁着他吃饭的工夫休息片刻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荥骨兄,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吧咂嘴?” “好。” 不一会儿 “荥骨兄,你又吧咂嘴了。” “没事,李公子习惯了就好了。” “唉……荥骨兄,我想去方便一下,你也跟着。” “没事,李公子习惯了就好了。” “这我习惯不了。” “李公子习惯不来,我习惯啊。” 温柔阁 太子?母亲? 秦长安看着戏台上的两人昏昏欲睡,这几日他的心情彻彻底底沉入谷底。 莽汉荥骨每晚的呼噜声照常响起,却总能在秦长安准备出屋的一刻猛然醒起。无论秦长安走到哪里,他亦步亦趋的跟到哪里。吃饭,睡觉,上茅房,说是一个人的话,就差穿一条裤子。酒馆掌柜看两人的眼神都变了许多,话语依旧恭敬,可心里暗暗嘀咕些什么只有天知道。 “李公子,这两个戏子每天开头总是先唱那一出,是不是真有什么冤屈的事啊。”荥骨拎着酒坛坐在一旁。 秦长安抬起迷瞪的眼神看着这个耿直的莽汉,无语道:“荥骨兄可以去问问他们,这我可说不准。” “哈哈,我也就是好奇,李公子别介意啊。”荥骨灌了一碗酒,左手慢慢的拍打着桌面。 本欲梦游周公的秦长安听到刺耳的声音,怒目道:“荥骨兄,看戏就看戏,怎么还击打出声?” 荥骨灿灿一笑,“我这不是配合那个女戏子的唱曲吗,你听听是不是很契合?” “噗嗤。”一声娇笑,下楼来的清灵瞧着耷拉着头,眯着眼睛的秦长安双手捏拳又慢慢送开。 “公子,怎么如此没有精神!” 秦长安暗自瞥了一眼,’明知故问!’嘴里却说道:“闭目凝神听戏,才能细品其中内蕴。” 清灵竟认真点头道:“公子所说在理,南人确实比我们蛮族高雅不少。”说着对荥骨轻轻皱眉,转身离去。 荥骨心底顿时突突个不停,自己做的还不够啊。想到这里,蒲扇大的手一掌拍在了秦长安的肩头。 本就昏沉的秦长安被拍的一个趔趄,站起的身子双眼圆睁,脸上的青筋根根跳起,再次攥紧的拳头’咯咯’的作响。 “李公子,你生气做啥,来来来,我好心跟你痛饮几杯。”右手抓起一个酒碗倒满递了过来。 “我不喝。”气急的秦长安狠声说着,右手猛的推向酒碗。 然而就在手掌刚接触到边沿时,一股巨力传来,不仅没有推回。反而像是顺势接过来的样子,一点点凑到嘴角,紧闭的嘴唇上已经能感觉到酒水的湿润。 “唉,李公子你可不厚道啊,嘴上说着不喝还不是不安分的接过去。张嘴大点喝啊,一点点抿酒就没意思了。”说着话,左手轻轻架起秦长安的身子。 秦长安不自觉张嘴的工夫,一大口酒水顺着喉咙倾倒了下去。等巨力撤去他急忙想吐出来的时候,一滴不剩全进了肚子。 “荥骨兄,硬灌酒水非君子所为。”秦长安怒恨怎么碰到这样不讲理的莽汉。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就是个粗人,来,李公子继续喝。”倚仗蛮力又灌了一碗。 秦长安知道这个莽汉实在难以说理,偏偏自己技不如人被灌了两碗,只能默默的坐下。 不一会儿,秦长安脸色通红,双眼变得迷离。头更加昏沉的厉害,而身子竟感觉到轻飘飘的。看着身旁依旧在独饮的荥骨,忽然怒急的抓过他刚倒满的酒碗又灌了下去。 “荥骨兄,不瞒你说……我长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喝酒。”秦长安的舌头有点打结,慢声慢语的说着。 荥骨瞥了一眼,这个李公子也太不胜酒力,这才三碗而已就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在草原还不被人嘲笑死。不会所有的南人都是如此吧? “呵呵,我知道是你们家小姐让你看着我的。不过我不在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可能感觉到自己说话异常,压了压心头的酒意,努力说道。 “谁让我有点喜欢上你家小姐了呢,虽然还是有些稚气未退,不过我俩应该差不了几岁。”胡乱着说着,并没有注意到荥骨已经离开,只有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站在身后。 “其实不瞒你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家小姐就想起我的母亲。” 清灵本来平淡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丝温怒,“秦公子的意思,我长的很老。” “不不不,只是感觉气质很像。” “唉,自我记事起就只是在梦境中见过母亲大人。听那个男人亲口说的,母亲犯了规矩,被驱逐家门。其实我又何尝不知,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只因为能登上那张椅子,把出身普通的母亲赶了出去而已。” “所以我从小就没有给他好脸色,却又无时无刻不敢忤逆他所说的一切,只因为我想见到我的母亲大人就不得不作出一副耳提面命的样子。” “说来好笑,本来一切好好的。可惜一个如仙女的鲛女坏了我的计划。不得不跟着你们一路来到这里,只是不甘失败而已。” 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清灵看着李长安,也可以说是秦长安,静静听着他说的一切。荥骨早就按照她指示站的远远的,不让任何人靠近。 “跟仙女一样?长的一定很好看了。”清灵不自觉出口问出。 “嗯,好看。就是太好看,所以让我大意了。”犹如醉言醉语的秦长安狠狠点了点头。 “那秦公子跟着我们,不过是想寻到天大的秘密好为你作功劳吧?”清灵撅起的朱唇娇怒。 “当然。”迷茫的眼神竟变得坚定,“为了见到母亲大人,我想倾尽全力去弥补一些事情。” 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清灵因为南人狡诈的心机生出的怒意慢慢变淡。 母亲,灵儿也想你!心里不禁低语。 “秦公子喝醉了,还是回房休息吧。”清灵心里有些不忍,没想到这个身为太子的南人竟然也有一些不愿回首的往事。 未曾想转身的时候,一个大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小姐,你长的真好看。”再次迷离的眼神紧紧盯着清灵的面容。 淡妆难掩本身的青春靓丽,时时刻意保持的镇定下透着少女特有的姣皮可爱。虽然没有让人一见难忘的美貌,却让人看一眼就感觉到光洁无暇的恬静。略微娇笑就让人觉得能消除掉暗藏的痛苦,清澈的眼神能让人感到安抚心底的燥乱。 “秦公子,你……你……”被拽着裙摆,清灵难免慌乱。 秦长安不知作何感想,突然双手环抱住清灵的双腿,喃喃道:“你好美。” 厅堂内站起身子的蛮人早已心神震动,这个南人竟敢如此对待萨满大人。暴怒之下,纷纷向前。 荥骨更是怒不可遏,右手伸出就要把这个该死的南人废了。 “住手。”清灵清脆的说道。 已经触及到秦长安衣领的手掌顿起收回,荥骨不敢违背萨满的话,却又恨不得把这个人活活打死。粗重的喘息,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心中的怒火难以平复。 “你好美。”秦长安嘴角难隐莫名的笑意。 “啊!!!”暴躁的吼叫响起,震的厅堂内就像被一阵狂风刮过。无数的桌椅凭空碎裂,房顶上的灰尘噗噗而下,酒碗酒坛更是碎了一地。原本响着的琵琶声不仅戛然而止,琵琶上的声弦更是根根断裂。除了清灵和抱着她双腿的秦长安犹自无恙之外,其余人早已紧紧的捂着耳朵满地乱滚。 “荥骨,滚出去。”清灵怒声斥责道。 “是。”荥骨听到萨满的怒责顿时惊醒,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不敢有一丝停顿,垂头丧气的走出去。 “其余人把这里收拾好。”看了一眼被荥骨吼叫震倒一地的蛮人吩咐一声。 挪动脚步,却感到一股拉扯。低头发现秦长安依旧抱着自己,心里一阵娇羞。低身抓住他的手袖道:“秦公子,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听到这里,秦长安貌似清醒了几分,“嗯,好的,多谢小姐。” 虽然依旧有些摇晃,可勉勉强强算是站了起来。在清灵的搀扶下一步步上楼,好不容易快走到房间,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秦公子,这……这是我的房间啊。”清灵手足无措。 倒地不起的秦长安却闭上眼睛,嘀咕一声“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再也没有了动静。 永镇城 一队队的幽甲卫在北门进入,早就听到传闻的百姓和普通士卒跪满了朱雀大街两旁。不时抬起的头,偷偷打量着行进的军卒。 徐远桥看着城下,心神一阵激荡。他从未见过如此震慑人心的军伍,无论是永镇城的守军还是年少时跟随太子在秦都见过的军士,都没有见到幽甲卫之后感到震撼。 不仅仅是数百年的威名,还有每个幽甲卫黝黑幽甲也难以掩盖的杀伐之气。皆像是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即使只凭狠戾的眼神也能让人惊惧不已。 “真是雄壮!三百年没有露面的幽甲卫,让世人大多都忘了我大秦还有如此一支军伍,今日一见,足以慰籍此生。”约过半百,身子却依旧站立如松的精壮之人叹道。 “统帅,你准备安排幽甲卫去往哪个营地?”徐远桥心中微动,对着刚才感叹的人躬身道。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而且以后还是喊我韩将军为好。统帅这个称号,在幽甲卫统领面前怕会贻笑大方。”韩将军自嘲道。 徐远桥点了点头,幽甲卫一直称呼最高长官为统领。三百年的时间让很多人都快忘记了这个规矩,许多将官被下属喊做统领,统帅还有些沾沾自喜。可现在真正的幽甲卫再次出世,怕有些人要把这个规矩重新立起来了。怕会贻笑大方这是说的轻了,到时还不知出现什么情况,反正幽甲卫统领做任何事不需要向秦王禀告。 正在交谈之时,一个全身幽甲,连面孔都有幽铁面罩遮盖的人缓缓走上城楼。单薄的身躯,比常人还略显矮小的个子。别说是幽甲卫,即使看守城池的门卫也很少招这样弱不禁风的士卒。然而他缓缓走过的地方,无论是站立的军卒还是不小官职的将领,都大气不敢出一口,低着的头死死盯着脚下。哪怕真能在坚硬的城墙上看出一朵花来,也不敢抬头去看他一眼。 “见过统领大人。”站在城墙的一众将军皆都忙躬身行礼,官职小的更是半跪于地。 幽甲卫统领的官职,建立之时大秦明律只是四品偏将军,即使后来人数的增加也没有做任何的更改。按说永镇城一众武将官职高的不在少数,其中的韩将军更是二品武将职位,但是没有一个人去计较官职高低。同职或者高于四品的一律躬身,低于四品的皆都半跪,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韩统帅。”略微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统领大人,不要取笑我了。在下韩铁柱,称呼名字即可。”韩将军忙回应道。 他身为永镇城的统帅已经十余年,并不是真的惧怕幽甲卫统帅,而是幽甲卫值得大秦任何人尊敬,也不是谄媚讨好,而是无论史书所记还是他知道的内情,身为武将更敬重幽甲卫所做的一切。 “韩将军。”并没有直呼其名,而是带了个官职。 “统领大人如此叫我,反而让我觉得轻松了不少。”韩铁柱爽朗笑道。 “韩将军客气了,我们奉令远道而来,许多地方还需要韩将军指点一二。”说着话不觉看了一眼身旁的徐远桥一眼。 “统领只管吩咐就是,我老韩哪敢指点什么。”韩铁柱虽是个沙场武将亲耳听到幽甲卫统领的客气言语心底高兴不已,但是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心里并没有觉得二品被四品吩咐有什么不对。 “既然韩将军这样说,我也只好越俎代庖了。幽甲卫需要最靠近南门的营地,十万军士的日常物资需要韩将军派人供给,最少筹集半年甚至一年的所耗,而且永镇城当值守卫全部换成幽甲卫。” 韩铁柱沉吟片刻,应道:“营地和消耗物资可以满足,只是守卫一责如果换成幽甲卫,那原先军士又当如何安排?” 他并没有多想什么,永镇城的守卫换了人,按照常理这是夺权,别说只凭一个四品武将张嘴说话,就是秦王的亲令传来也有人不服。然而他只是问原先的守卫如何安排,对自己大权旁落一点都没有不忿,就因为跟他说话的是幽甲卫统领,大秦最能相信,也是大秦最应该相信的人。 “暂时安排城外原有营地,多多演练实战技巧,如果没有好的教头,我可以让人去教习一下。”统领淡淡的说道,就像是别人骄傲的本钱在他眼中最是不值一提。 韩铁柱嘿嘿一笑,如果是别的城池武将在他面前如此说话,他能一气之下扇那个人几个耳刮子。可是跟他说话的人统率的军伍还在城下进城,看到那军容,那每个人的神态,那无形中碾压一切的气势,他实在没脸说他手下的兵如何如何。 “一切依照统领大人吩咐,我这就去安排。”韩铁柱觉得还是离开的好,敬重归敬重,可总用实话噎人,自己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统领点了点头,只是淡淡说了声:“参军留下。” 韩铁柱看了徐远桥一眼,有些窃笑又带着一丝鼓励,转身离去。 “统领大人。”徐远桥不知为何留下自己,可刚才看到韩将军的吃瘪还真怕这个统领又说出一些让自己难堪的话。 没有任何回应,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尊称。抬头竟看到统领只是默默的看着东边的方向,许久没有动一下。 “你原本是太子的侍者?”依旧沙哑却能听出和刚才略有不同。 徐远桥微微惊讶,自己虽然在公子处听到幽甲卫的统帅是秦王寻来的鲛女妻子,却从未听过鲛女对另外的男子关心半点。如果因为公子是秦王儿子的缘故更是无稽之谈,鲛女只有对自己的另一半会有感情,其余的人在她们眼中只是可有可无的动物而已。因为公子生母的原因吗?不会,太子的生母自己见过。那是一个安静的妇人,如今依旧在岭南劳作。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统领看向远处的视线望过来,“太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厉声之下,徐远桥心底顿时惊惧,低垂的头更加低了三分。 “嗯?” 徐远桥感到自己像是忽然陷入漩涡之中,难以呼吸不说,一阵阵无力感充斥内心。想挣扎,却觉得身体不受控制,汗水滚滚而下,微微张开的嘴努力说道:“饶命,统领大人饶命。” “说吧。” 随着话音落下,徐远桥重新感受到身体恢复过来,忙道:“公子上次来永镇城的确说了一些绝密,不过既然是统领大人亲自问起,在下不敢隐瞒。” 徐远桥知道公子说起的事情件件不能透露出去,然而统领大人的身份他也明白。对她而言,公子说的绝密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当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嗯,看来你在他心中还是有些位置的,不然这些事岂能告诉你。”忽然清脆的声音响起,徐远桥第一次听到统领大人原本的声音,立即看向四周,这才发现全部替换成了幽甲卫兵士。 “放心,在真正的幽甲卫面前我从不掩饰我女子之身。如果有人不服气,可以战场上比试一番。”统领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徐远桥也看到四周幽甲卫看向统领的眼神充满敬畏,甚至是崇拜。 “我身为秦王的妻子,名义上也算是太子的母亲。多打听一下他的事情你不用惊讶,我们鲛女不像世人说的那样无情。”再次解释了一下。 徐远桥有些惭愧,没想到自己被史书和传闻祸害不浅。 “统领大人赎罪,上次公子前来说过的就是那些事情,还有他说奉命前往东海,就不知是不是为了贵族一事。” “的确是去寻找伴侣去的,可惜他失败了,其实他不应该失败的。” 默然片刻,“据我所知道最新的信息,他跟随一伙蛮人正在前来永镇的路上。”话语间透露出无尽的惋惜,和对太子动向的关注。 “公子失败了,那岂不是……”徐远桥惊乱之下不敢再说下去,失败的太子也就不是太子了。王族内为了大宝争斗,骨肉相残,弑父杀君早就被人间传的沸沸扬扬,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太子身份,他以后该如何度过。 “哼,这些鲛女真不知怎么想的!”统领的话语之中透着难掩的怒气。 “你去安排一下,他可能不日就来到永镇城,你和他比较熟悉,住所和一应用品都要准备妥当。不过是没有携带鲛女回归,绝不要让他觉得有什么难过的。” 听到这里,徐远桥算是明白了,统领大人对公子很是关心,虽然想不出为何,可这股真心是真实的。 “是,下官立即去办。”徐远桥立即离开。 统领转头对着其中一个幽甲卫道:“让铁三来见我。”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幽甲,略显矮小的老者走了上来。圆润的脸庞上有几缕山羊胡,不大的一对小眼左右转动一番,刚冲着统领一笑就看到满嘴的发黄牙齿参差不齐,中间还缺失两颗正在漏风。 “统领,你找我。”刚说出口,就能闻到一股酒味随风飘出。 “铁三,有件事拜托你亲自前往。”统领珍重的说着。 铁三本来嬉笑的神色转瞬消失,他听到’拜托’两字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绝不是一般的事情,不是牵扯到巨大的事情,统领绝不会说出这两个字。 “统领,请细说。”铁三不敢一口应承下来,想听清事情缘由再做定夺。 统领看到他认真的样子,暗自心定了几分,“我让你去安南城保护个人。” 还未等铁三继续询问,平静而沉重的说道:“我的儿子。” 温柔阁 少主的媳妇 铁三本来嬉笑人生的心情,如今实在是笑不起来。看着船下缓缓流动的明水,他甚至生出如果真是冥河都毫不犹豫跳进去洗洗的想法。已经离开永镇城一日了,可是一想到统领大人当时尤为凝重的嘱托,心思更加沉重了几分。 “临老,临老,怎么统领大人给我这么一件差事,这可是要了我的亲命了。”苦苦叹息。 “老头子,从永镇城出发就看到你愁眉不展,一路上都不知道哎叹多少次了。五年了,统领大人好不容易给咱安排个任务,你还这样!”一个给人憨厚感觉的年轻人,端着酒壶问道。看到铁三再次把酒碗一饮而尽,生气的撇过头去装作没看到。 “憨子,你个憨瓜懂个球啊!如果不是比天大的事情,还用我老人家唉声叹气。算了,跟你个憨瓜说再多也没用。倒酒!”铁三瞪着憨子说完,踢了他那粗壮的小腿一下。不过想起统领大人从未有过的紧张语气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统领大人啊,你怎么就把这样一个重要的任务给我铁三啊,哎呀呀,可愁死我了呀。” 说着右手狠狠拽下几根本就不多的胡须,疼!真疼!看来不是做梦,脸色更是如丧考批。 憨子未敢多言,他跟随铁三五年了,天天嘻嘻哈哈的,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不停的唉声叹气。若不是自己知道他曾经的战绩,让其余幽甲卫看到又以为这个老头五年来终于被安排个任务还怨天尤人。 刚加入幽甲卫的憨子被安排天天伺候一个糟老头子,心里埋怨大了去了。三年时间天天跟着他不是喝酒就是晒太阳,还时常说一些战场上如何如何保命。 有一天,老头子又在胡言乱语,正巧被一伙杀伐返回的幽甲卫听到嘲笑出声。憨子因为伺候一个疯老头感到羞愧,当下更是无地自容。气的一扔酒壶,对着混醉的老头子瓮声道:“大爷,你是俺亲大爷,能不能行行好,和营长说一声把我调到先甲营去,哪怕明天死了呢,也省的天天让人嘲笑来的舒坦。” 老头子当时瞥了自己一眼,“你个憨瓜就这么想死,那还不如找个井跳进去来的痛快。” 让自己没想到的却是那天晚上,一个络腮胡子的人一身幽甲整整齐齐跪在门外。自己瞧清他肩甲的时候,心里就像打鼓一样跳的厉害。’先甲营营长大人。’ 幽甲卫每次大战必是先甲营排在最前死战,而先甲营的营长在幽甲卫那可是牛气冲天的人物。大晚上的跪在老头子门口,这可是怎么了。 正在自己想不通的时候,就看到宽衣解带的老头子疾步走出门对着跪着的营长就是一脚。被揣的翻身倒地的营长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再次跪倒原处。又是一脚,再跪下,又是一脚……自己目瞪口呆中,被踹了十多脚的营长身上早已布满了脚印。老头子气喘吁吁的骂道:“我他妈的怕死?我铁三会怕死?谁教的军卒能点着我的鼻子尖说我怕死?啊,你个该死的棒槌。”说着说着气急又是一脚。 可能发泄完了怒火的缘故,也可能真的累了。老头子闷闷的坐在门槛上,自言自语。 “如果不是为了统领大人,我又怎么想这样混日子!幽甲卫何时养过闲人,又何时出过闲人。”蹬了依旧跪着的营长一眼。“滚吧,也就对你们才能无所顾忌的发发火。也不用追究那几个人,还有……”一指身后早已经傻了的憨子说道:“这个憨瓜嫌弃伺候我丢人,想去你们先甲营送死。营长大人要不今晚上领走吧。” 营长问言,抬头看着吓傻的憨子,“千户都伺候不好的人,不配来我先甲营。” 从此以后憨子才知道老头子以前也是有大本事的人,旁敲侧击从知情的人嘴中听到了他当初的壮举。 千里率营击寒冰,单骑直面巨人峰。蛮都之外绕城走,万箭扑面背后行。 铁三,那可是幽甲卫中流传最为神勇几人中的人啊。虽然如今的样子让人不敢苟同,可是想到那晚上先甲营营长被揍得满身的脚印,不仅没有怨气,反而因为老头子消气反而松了口气。 再想到平时的种种,他见统领竟然可以不跪,他随时随地饮酒执法队也从未有人前来询问,自己陪着他晒了三年的太阳竟连看守营地的任务也没有一次,完全是幽甲卫内最特殊的存在。原先还以为这是因为他疯疯癫癫的缘故,最后才明白幽甲卫何时有过闲人。 这次是自己跟着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本来心情大好,却不想老头子唉声叹气了一天。心底也难以琢磨出什么,只是想起老头子在城墙下来的时候两眼冒着精光,还以为统领亲自安排的任务并不困难,却没想到离开永镇之后让鼎鼎大名的铁三犯难成这样。 从永镇城前往安南城,本来就是顺水而下,即使明水流速缓慢,可摇动船桨的无一不是幽甲卫精锐之士,速度更是快了几分。第四天正午,一个络腮胡子的幽甲卫走到躺在甲板上悠然晒着太阳的铁三身边。 “千户,还有半日就要抵达安南城了。” 听到这里,安享午后小睡的铁三瞪圆了眼睛。站起的身子看向远处,“这么快就到了,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络腮胡子露出一丝无奈,“千户,是你出发时就吩咐一刻不停极快航行到安南的。” 铁三转过头看着络腮胡子,吹胡子瞪眼道:“依你说,还是我错了啊!” 络腮胡子身子一震,忙赔笑道:“千户,我错了,是我错了。你老人家就别生气了,快给我们说一下统领的安排吧。” 铁三哼哼一声,懒得计较这些。可是一想到统领的任务,本就小的眼睛被皱起的眉头更挤压的看不到了。 “你个棒槌,还不把那帮蠢蛋全叫上来,我给你一个人安排个锤子。” 络腮胡子听到这里急忙进入船内去喊其他人,被千户骂的那些话竟让他觉得心底舒坦不少。跟着千户出生入死十多年,在草原上生死交付的次数更是数不过来。成他手下的第一天还不习惯千户的粗言秽语,可是无数次的拼杀过后,真正值得他骂的人反而是他最在意的兄弟。从千户离开到如今都有五年了,实在是太想千户天天骂的狗血淋头的日子。不是自己这帮人贱骨头,而是别人根本不懂他们这帮人是怎样的感情,千户就是他们的主心骨,生死相托,无话不说,哪怕今日痛饮今日死,也无人盼的明日无事明日活。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在千户手底下共事,真尼玛的高兴啊。 铁三看着离开的络腮胡子那难掩的兴奋,啐笑道:“这帮家伙,被骂还这么高兴,蠢!”他又何曾清楚,自己的脸上也泛出久违的笑容。 憨子出来时看到甲板上站着的百十人,有点心惊。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但是进入幽甲卫五年了再无所事事也分辨的出来每个人的肩甲代表的不同。竟无一人不是百长以上的职位,千户更是有十余人,而营长都有三人,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站在正中,先甲营的营长如今可比很少有人知道的老头子威风多了。 一点点挪步到老头子身边,看到百十人打量自己的眼神,忙说道:“俺叫憨子,从小就被人这样叫,进去幽甲卫一直伺候老头……铁千户。” 铁三瞥了一眼憨子,“你个憨瓜,平常不是老头子老头子的叫我吗!今天怎么了?如果犯病了就先滚一边站着去。” 未再理会憨子,右手指向船头前行的方向,“前面是安南城,高阳氏的地盘。咱们这次虽然是奉了统领的命令来接个人,但是也不好和高阳氏摆幽甲卫的架子。所有行动暗中进行,一定要保证少主的安全。”并没有一个人神色有异,他却像是猜到了其余人心底的想法。 “你们没有听错,这次要接的是幽甲卫的少主,也就是统领的儿子。你们可以有疑虑,不过我也不打算给你们这帮混球解答问题。只有一个,如果少主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别说我懒得骂你们,就是统领愿不愿让我回幽甲卫都是个问题。好了,都滚吧。” 百十人顿时散开了去,刚才千户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每个人本来松着的心态,慢慢变得紧张起来。幽甲卫对千户来说就是他的家,他生活战斗了一辈子的地方,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千户回不了家,那就不是失责了,那是罪孽。 铁三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微张的嘴两个漏风的牙齿格外明显,小巧的眼睛内反而闪动着难以察觉的精光。 好多年前很多人都传咏自己最大的四个战绩,最后一句的万箭扑面背后行说的自己一人背着昏迷的统领从草原一路杀回营地。可谁又知道如果没有统领倾尽全力的搏杀,自己这条贱命早就交代给草原了。那次自己深陷蛮人埋伏绝境之内,如果不是统领前去拼尽全身功法引来漫天水龙卷,自己又怎么能活到现在!也是那一次,统领功法再也不能精进寸许,背着她躲避蛮人追杀的时候,无数次问她为什么,自己只是一条贱命,为什么值得身为统领的她舍弃一切来救。其实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自己可是幽甲卫最勇武的人,如果死在蛮人的手中是幽甲卫不允许的。可是听到她静静的说道:“幽甲卫救同袍,那里来的为什么!”突然感到那时候的她真的好美,就像圣洁的一尘不染的百合一样,神圣不容侵犯。统领大人,你可能不知道你真的是世间最美的人! 安南城,游幽酒馆 清灵这几日都有些心不在焉,自从那次暗令荥骨灌醉秦长安探听他说的话以后,心里就像是多了些什么,可静心沉思或者占卜推算都没有任何异样,唯独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内心有丝慌乱。 “萨满大人,又在想什么呢?”艾兰达这几日一直在详细说着秦国的风土人情,山川险要,可总是发现萨满听着听着就怔怔的发呆。 “没,没什么。”清灵忙否认道。 “这几日萨满大人一直心思不定,如果真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不妨说出来,我也帮你思索一下。”艾兰达看着清灵的神态有些不忍,自从心态转变了以后,她看着清灵除了恭敬之余更多的反而是喜欢。也许同为寒冰一族的族人,她对清灵时时显露出长辈的慈爱。 清灵摇了摇头,“艾兰达长老,我没事。可能靠近南疆的缘故,我最近几日有些心绪不宁,也不知道师傅推测的异象具体是什么?” 艾兰达叹息一声,还是如此年轻的女孩子,就为了族人不得不来到这南疆之地,比起自己当初来秦国还要小了几岁。 心里忍不住祈求伟大的天神,希望萨满大人平安无恙的回到草原,回到冰城,拥有圣洁之光的萨满绝对会带领蛮族完成天神的意志,把天神的光辉播撒到天下任何角落,让世间再也没有黑暗。 “萨满大人,虽然此事有可能关乎我蛮族,但是你还是多注意自己身体,不要太过劳累。”这件事上,艾兰达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只能尽力安慰道。 清灵清楚自己最近的心绪不宁也不完全是靠近南疆的缘故,可如果让她说看到秦长安就心乱,容易让艾兰达更加多想,只好一吐舌头,露出一丝少女该有的俏皮,“艾兰达长老,我知道啦。” 艾兰达见次心底一暖,萨满对着自己撒娇的样子总是让自己感到高兴。四十年在秦国隐姓埋名,并没有嫁人的自己膝下没有子女。看着萨满对着自己撒娇,忽视掉她的身份忍不住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孙女该多好啊。 ’咚咚咚’敲门声,荥骨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李公子想出去购买一些物品,让我询问一下你可愿意一起?” 清灵略加思索,秦长安身为秦国公子,自己还有很多想法,如果总是刻意躲避也不好,应道:“知道了。” 艾兰达恰巧说道:“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萨满大人当做散散心,省的天天和我一个老太婆在屋子里都闷坏了。” “艾兰达长老不喝我一起出去?”清灵有些不安的问道。想到自己和秦长安在一起的话,心里又是一阵慌乱。 “萨满大人自己前去好了,有荥骨陪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一把老骨头可没有福气再游逛了。” 清灵心情顿时一暗,想起艾兰达为了蛮族在秦国隐藏了四十年,最好的年华都消磨掉了。不觉抓住艾兰达粗糙的手道:“蛮族有你们才是福气。” 艾兰达一怔,难掩心底的激动,双手紧紧握着萨满的手掌,紧紧的贴在自己额头。 安南城的街道上杂货店铺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更是让人目不暇接。秦长安三人刚刚走进一个店铺,清灵一眼看到柜台上摆着的一根银白发钗默然出神。 秦长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觉得发钗很是普通,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纯银打造的发钗末端挂着两个晶亮的珠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研磨而成,珠子晶莹剔透,反而像是两个水滴。 “掌柜的,这个多少钱?”秦长安指了指发钗问道。 “客官好眼力,这个发钗是我们店里镇店……” 未等他说完,秦长安一拉清灵的手就要向外走。 “哎哎哎,客官别急啊。这个发钗只要五两……不不不,只要二两银子。”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人如此不懂风情!一同前来的姑娘明显一眼就相中了那个发钗,他倒好拉着人家的手就走,生怕价格贵了掏银子。 秦长安虽然很少闲逛店铺,但是对商人还是多少有些了解,见到清灵傻傻的盯着发钗就知道那个掌柜的要坐地起价,不等他说完装作要走,掌柜的情急之下说的价格应该和原价相差无几。 再次回转身子,对着掌柜的说道:“嗯,请掌柜的包好。我买了。”说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柜台。 清灵到现在还没有会过神来,等发着光亮的珠子在眼前晃动时才醒转。急忙抓在手中细看,果然在透亮的珠子上刻有两个小字。一个刻着’清’,另一个刻着’灵’。 真的没想到,娘亲给自己的发钗被那个男人卖掉以后辗转到了这里,今天又回到自己手中。 “谢谢你。”清灵紧紧的攥着发钗真挚的说道。 秦长安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发钗而已,竟让她如此珍重。无语道:“没什么,你喜欢它,我喜欢你,买下送给你也是应该的。” 荥骨的眉头在他拉起萨满的手时就已经皱的厉害,听到这话更是气急的想打人。可是看到萨满发自内心的欢喜之下好像无意的瞥了一下自己握紧的拳头,急忙松开,装作若无其事。 ’这个该死的小子,你可真应该祈求自己能活的久一些。等萨满大人觉得你没用的时候,我会亲自一点一点捏碎你的骨头。’心中暗暗的想着。 就在这个时候,店外走进一人,手拿折扇,脚步略有轻浮,一身白色长衫在消瘦的身子骨下反而显得不伦不类,面容暗黄无光,凹陷下去的脸颊和无神的眼睛无不向人说着,他不是久病之人就是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 “掌柜的,本少爷来取那件东西。”说话更是有气无力。 “原来是高阳少爷,快坐,我这就给你去拿。”掌柜的看了来人一眼,虽然堆满笑意,可眼中却满是鄙夷之色。回到后堂不一会取回来一个盒子,放到高阳少爷的桌前。 “高阳少爷,你这钱……”右手轻轻击打着盒子陪着笑脸。 “本公子何时少过你,拿着。”男子冷哼了一声,在怀中掏出钱袋扔了过去。却突然呆立了片刻,盯着前面对着掌柜的打了个眼色。 掌柜的数过银两,见他这样不禁看去。原来是那个灵动少女。 ’嘿嘿,这个败家子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下有好戏看了。’暗暗瞅了一眼另一侧的男子和一直坐在角落椅子上的莽汉。 “高阳少爷,这个丫头像是蛮族来的,虽然穿着打扮和我们没有两样,可是看着就透着蛮劲,在安南城如此年轻的蛮族少女可真是从未见过。”掌柜的悄声说着。 清灵自从进店行为说话很少,他能看出个什么,只不过想暗暗给这个被酒色财气掏空了的少爷加一把火而已。 “哦,蛮族女子!有趣,有趣。”男子本来无神的眼睛竟猛然增添了许多光彩。 ’蛮族历来和大秦世仇,两边随意走动的除了货商就是平民百姓,如果真是蛮族来的,那她可没有什么后台。’想到这里,站起身子整了整衣衫,几步走到正在细看奇异杂货的女子身前笑盈盈道:“本公子高阳流水,见过小姐。敢问小姐可是草原而来?” 清灵正在对着一个翠玉耳环犹豫买不买的时候,听到话语一愣神,这才发现身旁站着的人。 他自称高阳流水,怕就是艾兰达说过的高阳氏族人,在这安南城一家独大,不想惹起不便,应道:“我的确来自草原,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高阳流水听到这里,放下心来。本来安分的手伸向清灵衣袖低笑道:“我见姑娘第一眼就感觉似曾相识,所以想和你亲近亲近。” 就在他即将捏到的时候,秦长安抓住他的手腕。 “哎吆吆……”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呼出声。 “高阳公子,怎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秦长安冷哼一声,抓起的手腕甩了出去。 高阳流水本就虚弱的身子被力道扯的回退了几步,站定这才看清是一个年轻人,长相普通,中等身材,只有身上一袭算是中上布料的衣衫。 “你是哪根葱?管本公子的闲事。”高阳流水顿时怒喝道。 秦长安摇了摇头,这种人在戏台上顶多活一刻钟。本公子长,本公子短,见到良家女子就敢随意动手动脚。自己身为大秦最大的公子,也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跋扈过这样。 “这是我媳妇,你想找死!”秦长安盯着高阳流水缓慢的说道。 别说高阳流水听到愣了一下,就是清灵,荥骨还有铺子外刚刚蹲在门口的铁三也愣住了。 “少主的媳妇!”看了一眼清灵的样子,一眼就看出是个蛮人,而且是蛮族贵族以上的身份。不过既然是少主的媳妇,那就是统领大人的儿媳妇,这样算来,自己惹不起,绝对惹不起。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细打量。 温柔阁 高阳族长 “哈哈哈,真是好笑。这位姑娘……”高阳流水说着凑到清灵身前狠狠嗅了一口,“明明透着处子体香,你却说她是你媳妇。我看你是思春失心疯了吧。还有,忘了告诉你在这安南城就是疯子也不敢和我高阳流水抢女子。”阴狠的眼神满是威胁。 清灵本就有些厌恶的脸色,更加难看,看向角落坐着的荥骨道:“你想看他调戏我到什么时候?” 荥骨听清,全部放在门口老人的心神这才注意过来。暴怒而起的身子就像一截铁塔,“你这个该死的短命鬼,敢调戏我家小姐!” 未见他如何动作,瞬间就到了高阳流水身旁,蒲扇大的手一把就抓起他的脖颈拎了起来。 高阳流水本来惨白的脸色被勒的成了猪肝色,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慢慢向外凸起。 “施主,请停手。”门口突兀的出现一个手拿拂尘的道人。 头戴莲花冠,身披无垢袍,脚踩踏云履,身形消瘦,面有三尺长须。左手持拂尘,轻轻搭在作稽首的右手臂弯,赫然一副仙风道骨。 “大道无常,天地阴阳。世间万物,无不寻一缘字。今日高阳公子和诸位能在万千尘世偶遇,也是有缘,何必动怒。”说着就向屋内走去,却没注意到门口悄悄伸出的一条腿。 ’噗嗤’,仙风道骨的道长跌了个狗吃屎。感觉嘴内一股温丶湿,张嘴吐出一口血沫,其中竟夹杂着两颗红白相见的东西,仔细看去分明是两颗牙齿。 “你这个老东西,你……”披头散发下,指着蹲着的糟老头就要大骂。 铁三急忙说道:“道长,你刚才可说了,能偶遇就是有缘,莫要动怒。” 道士摸着疼痛的嘴角,满手的血鲜红无比。“我……” 看到道士再次指来,铁三叹道:“看来道长修为不够,不能制怒,你们帮帮他。” 话音刚落,门外闪进两个人,一人抓住一条胳膊,拉起身子就抬着出去。 “老者,贫道……”道长顿时慌了神急忙想求饶。 结果左边肋骨一疼,“啊!” 还不等痛感消退,右边肋骨又是一疼,“啊!” “我们兄弟二人对道门法理甚是敬仰,请道长指教一二。”在左侧的那个人笑嘻嘻说了一声。 “啊!” “饶…啊!” “饶命…啊!” 惊叫声越来越远。 荥骨对着看过来的老人,神色一紧。他直觉,这个老头很可怕。虽然一副破衣烂衫的样子,但是身上浓重的杀伐之气是怎样也掩盖不掉的。而且,杀气之重,犹如地狱无常。手中的力道,不觉加了几分。 秦长安见到这里,情急之下抓住清灵的手道:“快让荥骨兄放开手,真要勒死了这个人,怕有不妥。” 清灵刚刚平静的心态被他抓的一乱,“啊,好。” “荥骨,放手。” 听到有些紊乱的语气,荥骨并没有多想。紧紧盯着老人,手上的高阳流水被他随意扔出了店铺。 秦长安和清灵对视了一眼,察觉了荥骨的异样,看向蹲在门口的老头也不觉凝重起来。 铁三见如此,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统领儿子有些扭捏的心情不敢再有隐瞒。站起身,想对他说明来意。 荥骨沉声道:“李公子,请你带我家小姐快点回到酒馆内。” 话音刚落,壮硕的身子瞬间到了欲挪步的铁三身前,一个有老人半个头颅大小的拳头倾力击出。 “巨神力,原来是巨人峰的族人。”铁三说出口时,枯瘦的右手与快速奔雷的拳头撞击一起。 “嗡。”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就在两人撞击的地方荡开。 秦长安在荥骨说话的时候就心生警惕,左手掐诀快速立起的三道冰墙依旧不堪一击,就像是纸片一样被撕裂粉碎,挡在清灵身前的他被狠狠的撞飞了出去。 挣扎起身,却无意触碰到一股柔软,这才注意到身下压着的清灵。 “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出口,同时怔住。 “砰。”的一声巨响,两人惊醒。 环顾四周,秦长安发现两人竟被冲击力撞到了后堂,而原先的前厅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头顶的房盖不见了,两人就站在好像狂风扫过一样的平地上互相递拳。 荥骨粗壮的手臂上像是蒙着一圈淡青光晕,而老人枯瘦的手臂上同样有一圈淡红的光晕。 秦长安知道这是内劲实化,说明两人都是武者,更让他吃惊的就是日夜相伴的荥骨竟隐藏的如此深。 内劲实化,在武者修行中就已经踏上巅峰之列,如果再进一步就是武破,到了武破就只剩下最后一层的淬身境界。淬身也就是武者肉身成圣,和术士传闻的羽化飞升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境界。 “快走。”秦长安看出这两人还没有倾尽全力,如果一旦全力出手,别说一个杂货铺子,就是半条街都可能殃及。 秦长安掐诀仙人指路,一道冰封之路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墙外。拉起清灵就飞奔而上,清澈透明的冰面没有一点湿滑的感觉,两人翻过院墙,瞅准一个方向极快跑去。 荥骨心底越来越低沉,他感觉这个老人很强。可没想到随着自己暗暗加大的力道,他反而依旧轻松接下。 两人余暇同时看到后堂已经跑出去的男女,再也无所顾忌,重新撞击在一起的胳膊爆发的冲击力竟瞬间横扫了方圆十丈以内的所有东西。粉碎,彻底的粉碎。 无论是木制的门窗还是砖块的地基都成为粉碎,两人站立的平地十步之内齐齐塌陷了一丈有余。 两人闪电分开,荥骨隔空一拳击向铁三的前胸,淡青的内劲竟慢慢凝实,拳头的前面更是传出虎啸之声,一道凝为实体的猛虎透拳而出扑击过去。 铁三心底暗暗叫苦,这个蛮人没想到竟如此厉害。害得已经数年没有活动的自己全身酸痛。 矮小枯瘦的身躯就在猛虎堪堪击中之时扭动一下,刚躲过实化的猛虎,就看到粗壮的拳头到了面前。 侧身闪避的同时,一脚踢出。 “砰。”荥骨右手握住踢来的瘦腿就欲摔下。不想另一脚踢在胸口,借力又挣脱了出去。 两人滞空的身子时而缠斗一起,时而分开隔空内劲相击。 两人脚下的街道早已经没有了原有的样子,近的粉碎,远的倒塌,即使完好的房屋里也没有一个人,生怕这两位一个不小心打倒就倒霉了。 铁三挡住一记重拳,五指如钩抓住道:“蛮族小娃儿,适可而止吧。” 荥骨冷哼一声,另一拳击过去。 铁三飘散后退,右手垂直向下一顿。只见两人头顶上晴空一声霹雳划过,瞬间暗淡的天空中传出一声从未听过的低吼。 天幕之上,竟出现一个遮天蔽日发着红光的巨兽。巨兽只是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就让所有人感到莫名的战栗,好多人已经难以支撑身子瘫倒了下去,即使努力站着的人也是瑟瑟发抖像被鬼差抓走了魂魄。 荥骨心中骇然之下,感觉到那个巨兽紧紧的盯着自己。自己的身躯和它比起来实在太渺小了,让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老头,真没想到你都进入武破境界了。”荥骨看着远处的老人艰难出声。 武破,可以说世间武者的极致。因为淬身境界太过虚无缥缈,能达到武破的就已经走到了武者的尽头。 荥骨心中一动,再次看向光兽疑惑道:“你不会是铁三大人吧?” 铁三挥手间,光兽忽然消失,暗淡的天空再次晴明,“小娃儿,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知道我的名字。” “荥古木是我父亲。”荥骨沉声说道。 “哦,荥古木是你父亲。那你就是如今巨人峰的族长了?”铁三有些意外。 荥骨点了点头,在铁三面前用不到掩饰什么。蛮族和秦国虽然是世仇,但是交战无数次的幽甲卫和他们一样,抛却肩负的使命以外,对强者崇拜的深入骨髓。无论在战场上厮杀如何惨烈,私下相见,对强者的尊敬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铁三就是荥骨自小就崇拜的人,一个人单枪匹马直面巨人峰的时候,他的心底就受到巨大的震撼,没想到巨人峰竟然被一个南人堵在家门口前后为难。 “既然是老朋友的儿子,我也实话和你说了。刚才和你们小姐一起离开的男子是我们幽甲卫的少主,我这次奉了统领的命令接他回去。”铁三轻轻说着。 荥骨嘴角不觉抖动了一下,什么老朋友?当年一个人堵着巨人峰入口说要挑战所有强者,结果我们规规矩矩的一人一人接受挑战。虽然让你赢了十场,最后见到我父亲的时候转身就跑,最后才知道你只是为了拖延我巨人峰的支援,害的我们一族好多年在草原上都抬不起头。想起这些,苦笑起来。 转而让他心惊的是李公子竟然有这样的身份。虽然从未听说过幽甲卫有少主一说,但是铁三大人如此说,定然不是假话。 “原来是这样啊,铁三大人为了接回李公子,这下好,这下好。”荥骨听到这里,想起终于可以让对萨满不敬的人走了,心里虽然因为不能亲手捏碎他的骨头有点遗憾,可终归是离开了,眼不见心不烦。 缓缓落在地面,荥骨不担心铁三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对着铁三抱拳道:“铁三大人,请。” 铁三点了点头,顺着他指的的方向走去。 等到两人彻底消失不见,围观的众人才想起赶紧去报官,更有的人向高阳家族的府邸走去。 高阳府邸,处在安南城偏东南的角落。在这里居住的不是高阳氏嫡系族人,就是和高阳氏关系莫逆的豪商高官,一座座精巧院落无不显示着居住之人的非富即贵。 高阳府邸深居其内,占地之广堪比一个小镇。两个约有一丈的镇宅瑞兽通体由昆山石雕刻而成,摆放在大门两侧。光洁鲜亮的红木大门打开着,却很少有人胆敢擅入。 进入其内,七弯八绕,九廊通曲。除非在内生活了十数年的管家可能知道具体有多少院落,具体有多少房屋。别说外人,就是其他下人甚至一些主子都说不准详细的数目。 管家领着一人在弯来绕去的回廊内走了不知有多远。快把来人绕晕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条清河,在这诺大的宅子里不知道通往那里,也不知从何处引进府邸。 一座凉亭就在清河边上,正值春夏之交,安南已经有了暑意,而现在凉亭边竟能感到一丝丝凉风吹动,让人身心皆感到舒坦无比。 一个老者,穿着几件丝绣正在默然垂钓。管家领人站在那里,没有一点上前禀报的意思。 许久,看像垂钓却微眯了一会的老人抬了抬手。凉亭外站着的侍女急忙上前把老人搀扶到备好的软榻上,一碗清茶端放到他的身前。 抿了一口清茶,淡淡说道:“说吧,什么事?” 管家急忙躬身向前,轻声道:“回老太爷,半个时辰前一个从未在大秦露面的老者和一个蛮人在杂货街私自打斗,损坏店铺一十八间,彻底损毁的铺子三间。” “哦?两人境界?” “老奴看来,蛮人应该是炼虚,老者半脚踏进了武破。” 端着茶杯的右手微微一顿,“武破?世间可已经好多年不曾听闻有谁进入武破境界了。” 管家点了点头,“老太爷,这两个人好像跟上次郡守提到的有关。” “太子?”老人凝神看来。 管家点头,“那个蛮人和太子同时进入的安南城,而那个老者却是今日一早进城,同行的还有百十人。虽然没有穿戴甲胄,但是听信子报的信息,老奴猜他们应该就是幽甲卫的军卒。” 老人默想了片刻,安排道:“幽甲卫既然没有摆架子,我高阳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杂货街的店铺损失还是要讨要的!所有事情既然都是太子惹出来的,我想他会给我个交代,去吧。” 管家弯腰应下,退到凉亭外。 被他领来的人急忙跪到亭边道:“老太爷,流水公子被一个蛮人伤了身子,求老太爷做主。” 老人看向管家,管家忙回道:“流水公子去店铺给枝叶小姐拿取昆仑幽莲,调戏了蛮族少女,被教训了一下。流水少爷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那个蛮人出手有点重了,所以伤的不轻。” 老人冷哼道:“这种破事也有脸让我做主,就他那找死的性子,死了也是活该。倚仗和我高阳氏有点牵连,索要个高阳姓氏就开始胡作非为。好好的一个家败坏光了,还有脸来找我?滚!下次再有人因为他来打搅我,直接丢进河里喂鱼。” 那个人吓得面色瞬间惨白,咚咚咚的磕着响头,被管家拉起身,赶紧随他快步向外走去,真怕高阳族长让人把他丢进河里喂鱼,那可真是死了也没人给喊屈。 “让果儿到这里来。”高阳族长抿着清茶突兀开口,也不知对着谁说。 喝完手中的清茶,高阳族长抬头看向站着的一人。他就像突兀出现,又像是一直就站在那里。除了随着凉风飘起的衣袍,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木桩,不仅身子一动不动,仔细看也会发觉他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果儿,你去帮我办一件事。”高阳族长并不在意果儿见到自己的失礼。 “最近安南城来了一些有趣的人,你去帮我看着点。”品了一口侍女续满的茶水。 “哦,对了。其中一个叫秦长安的是太子,如果非不得已不要招惹他。”补充了一下。 再次看去,原本站着的果儿已经消失不见,不觉叹息了一声,“这孩子,这种性子可是要吃亏的,唉!” 眯眼看到清澈水中觅食的游鱼,“谁人不是这水中的鱼儿?可笑,可笑。大秦太子,身份高贵吗,我看未必!”自言自语说着。 温柔阁 秦宫 东海,蓬莱仙阁 宁静了不知多少年的仙阁内一片凌乱,无数的鲛女四下奔走。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焦急神色,更有甚者无视族规去往雾海外,皆都像在寻找着什么。 鲛女族长此时站在断崖处,一脸怒意笼罩,由于怒急发白的脸上好似挂上了一层冰霜。 就在她身后的龟灵把头紧紧的缩在壳内,生怕把它骂了一整天刚刚停下的话语再次响起。 “無雙,派更多的人去雾海外,就算把方圆千里全部搜个彻底,也要把汪玉儿找到。”鲛女族长神情有点失望。 鲛女一族乃天地灵元所化,虽然寿命长久,却也背负着远古时代至今都暗藏的使命。无数族人耗尽寿命追求的大道,就是族人拜托桎梏的所在。为了族人能安心修行,自远古开始,鲛女初祖就用毕生灵元设置的雾海和暗流不仅为了防止外人干扰,更是把鲛女一族圈在其内。而能令鲛女化身为人的化身决杜绝相传,更是为了族人安心修行所用。 没想到自己掌管鲛女一族数百年间,没有任何族人敢私自窥探的化身决,就在前几日才被发现被人翻动过了。除了無雙时时刻刻在自己身旁侍奉以外,只有汪玉儿那个丫头仗着自己的宠爱才能在自己修行之时偷偷进入屋子翻看。 無雙从未见过老祖这般生气,更多的像是失望。想劝慰几句,又实在说不出口,只得心底责怪玉儿这次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如果被寻回来,真不知道老祖会如何惩罚她。 “你这个老东西,真是岁数越大越不懂规矩!没有下山的手令就私自敢放她下去,你真当我不敢惩罚你了。”老祖越想越气,转头对着龟灵又斥责起来。 龟灵根本不敢露头,两个眼珠在龟壳内转动个不已,打定主意宁肯被骂死也绝不出去。 “老祖别生气了,龟灵大人也是见你平时宠爱玉儿,再有玉儿平时偷溜出去玩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想到这次她如此糊涂,犯了如此大的族规。”無雙看到龟灵大人这次是真被骂惨了,实在不忍劝说道。 “哼。”族长知道的确是自己太宠爱玉儿了,族里多少对她都有点纵容。大骂龟灵,也只是心中失望至极发泄一下,若不然真要被那个疯丫头活活气死。 老祖离去之时,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龟灵,叹一口气道:“罚它一月不得供食元灵。” 龟灵原本缩起的头顿时冒出,堪比無雙身子大的头晃动着,显得很是焦急。 無雙娇笑一声,“龟灵大人,你就知足吧,如今老祖在气头上,如果再反悔罚你半年的,你又当如何?” 龟灵听到一愣,忙又缩了回去。 它虽然不能言语,但是自从鲛女初祖开始它就已经在这仙阁内食用元灵修行了上万年了,看待仙阁的鲛女就像是自己的晚辈一样,它在乎的不是供食自己的元灵,而是更在意她们的喜怒哀乐。这次的确是自己错了,听到罚没元灵,自己并不在乎,显示不满也只是自己和晚辈的逗乐而已。 站在汪玉儿居所的房前,青竹怔怔出神。那日她并没有去小岛上当面质问玉儿,不仅是有生人的不便,更多的是想让玉儿回来后亲自和自己说出。 然而等到第二日也没有等到玉儿返回,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去往那个小岛,人去楼空,哪还有玉儿的影子! 青竹暗自想过把事情和老祖说明白,但是如果让老祖知道了她还和生人在一起,真怕一怒之下把玉儿融为元灵。已经过了五天,老祖知悉了化身决的事情派人找寻她都已经三天了,现在自己更加矛盾。想玉儿赶紧出现,又想她等老祖怒气消了之后再回来。 正在青竹眉头皱起左右为难之时,無雙走了上来。看了一眼曾经自己居住的小屋,只是因为玉儿的胡闹被霸占了去,不禁嫣然一笑。 “青竹,你在这里干什么?现在仙阁内让玉儿闹得难得宁静,她可不会躲在这里。” 青竹看见走上来的無雙呼吸都不禁一滞,她知道無雙常年伴随老祖,如果让她知道了玉儿的事情,老祖就必然知道。可眼下除了無雙可以劝住老祖,别人也无能为力。 “無雙姐,玉儿的事情我……我想应该跟你说一声。”青竹缓缓说道。 無雙秀眉一皱,这三天她为了玉儿的事情烦心不已,可又实在没有音信无可难何。看青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问道:“青竹,怎么了?” 青竹听闻,略显不安的说道:“無雙姐,我告诉你的事情,你先不要告诉老祖,要不然玉儿就完了。” 当下一五一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無雙,一直给族人总是无比淡然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凝重。 完听到最后,凝重之间多了许多怒意。無雙忿忿道:“玉儿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转头对着青竹气道:“还有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点说。” “我……怕老祖责罚玉儿,所以一直不敢说出来。”青竹唯唯诺诺道。 無雙看着她的神色,脸色缓了一缓。她知道青竹常年和玉儿相伴修行,两人的关系亲密的如同一人,如此想也是清理之中。 “唉,这么长时间,唯独希望玉儿没有和那个人类远走,如果是那样,一切就都难以挽回了。”無雙明白,如果只是化身决的事,老祖本意就想让玉儿相伴大秦的太子倒是可以稍加惩戒。即使和青竹所见到的男子相处,也可以承认在雾海外偶遇,可一旦和那个男子离开仙阁千里之外,元灵之树必然出现征兆,到那时谁也无法替她求情了。 就在無雙和青竹两人为此焦急万分的时候,汪玉儿正站在一艘巨船的甲板望着雾海的方向。 已经能模糊看到永兴城的轮廓,等到了苏公子说的陆地就可以乘坐马车远离这里,就算族里寻遍东海千里也难以找到自己。 如果不是老祖执意让自己相伴那个什么大秦的太子,自己又怎么会偷偷远走啊!现在也不知道老祖知不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东海了?算了,等自己再回来的时候给老祖带一堆新奇的物件哄她开心就好了。 转头再看去,远处那难以看到尽头的岸线比刚才更加清晰了许多。 秦宫,秦王书房 看过最后一个奏书,秦王抬眼看去。书房内的烛台早已经燃了许久,而书案上的晚膳也已没有了热气。随手捏起一块糕点,正欲放入口中。 侍立一旁的太监忙道:“大王,这可使不得。老奴马上让敬事房再准备一些晚膳好了。” 秦王点了点头,可手中的糕点却没有再放下,依旧缓缓放入口中,说道:“去请囯巫大人前来。” 太监端着菜盘点头,躬身退下。 秦宫面积宽广,坐北朝南,在秦都内宛如一个城中之城。除了秦宫四周筑有坚固的高墙以外,宫卫军更是日夜守护。 自正门进入,先是一处可供五万人操演的广场,而后是长乐宫,高于平地五丈,九十九个石阶依次而上,是秦王和百官议事的宫殿,两侧的偏殿除了供各自具体官员办公之外,亦有许多楼阁可以午时休息。 长乐宫后是永乐宫,是决定大秦各项事宜的最终之处。只有大秦位高权重和可以决定大秦国策的官员之外,其余人和职位低者不得进入。而秦王书房就在永乐宫后偏左,再向后就是后宫居所,后宫亭台楼阁之间又有数个各有特色的花园,更有一个相连秦宫外洛河的湖泊。 申时过后,文武百官皆都要走出秦宫。若不然被宫卫见到误杀可就闹了笑话。囯巫就居住在秦宫左侧的祭天阁,虽然离得挺近,却很少进宫面王。 太监急忙去往右侧门禁房传秦王之令,领了令牌去往宫门。没有门禁房的令牌可出不去,不管你是秦王贴身太监还是后宫掌灯宫女。除了秦王、太后和秦王特赐自由进出的几人,其余人宫卫只认令牌。以至于秦宫内史曾记录过三位王后被宫卫挡在宫门不让出的事情,其余的妃子,因事耽搁了出宫的大臣,王公贵族更是被小小的宫卫挡在宫门的数不胜数。 囯巫,就是历代秦王特赐自由出入秦宫的人,然而他不知秦王要见他,所以只能劳烦太监去通禀。 秦王待晚膳重新端上来吃完,正巧囯巫推门而进,老迈的身子依旧龙行虎步,几步走到身前,道:“有事?” 秦王向跟在囯巫身后传话的贴身太监点了点食盘对着门外指了指,太监急忙端起来走了出去,顺手把房门带上,他知道秦王让他呆在门外,没有惊天大的事情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秦王拿起早已备好的香茗倒在一个空杯,“坐吧,边喝边聊。” 囯巫也没有客气,跪坐在秦王对面。 “长安到了安南,这个事你应早已知晓。不过素儿手下的铁三千户率领百人去接他,你应该还未听说。”秦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本已经端起茶杯的右手顿在半空,囯巫迷起眼睛盯着秦王,片刻,一饮而尽道:“你的妻子做事,跟我说又有何用!” 秦王笑了笑,道:“素儿这也是为了长安好,虽然犯了秦规。” 端起茶杯只是放在面前慢慢转动,像是在细细打量上面的花纹,淡淡说道:“不过长安这次没有寻回鲛女,太子之位已经不适合他,我只能立平儿为太子了。” 囯巫听到这里,端着茶杯的手慢慢攥紧,青筋跳动而出,冷哼一声道:“立谁为太子是秦王的家事,我身为囯巫无权干涉。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秦王的好梦。” 说完站起身,也没有任何行礼,转身就向外走去。 秦王看着离开的囯巫,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我的好弟弟,你才不惑之年,怎么苍老的如此厉害。如果让那个孽种进入南疆,你必然耗费精力推演,岂不是要比我更早离世。不好,不好啊。” 离开秦宫的囯巫,眉头紧皱,他实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时推演南疆异象,借机用祖传家规逼秦王答应长安去往东海,没想到竟然失败了,还和蛮人同行到了安南。更没想到素儿会不顾秦规派人去接长安。 “素儿,你这是让秦王更加憎恨你啊!何苦啊。”忍不住叹息出声。 抬眼看着秦宫城墙之上,心里满是鄙夷。“一个囚人的牢笼而已,为何让有些人如此疯狂?” 月影星稀,天地寂寥,孤寂的身子在秦宫墙边更显寂寞。 回到后宫的秦王觉得从未有今日舒畅,走在长廊间都不觉大笑出声。 在长廊尽头跪迎的妇人不禁抬头看去,在灯火的现照下。秦王大步而来,大笑出声的样子反而掩盖了不少威严。 “大王,什么事如此让你高兴?”妇人虽然穿金戴银,更浓抹了一些胭脂水粉妆扮,依旧盖不住原有的老态,松弛的皮肤上大小不一的皱纹纵横。 秦王走到身前,并没有让她起身。弯下身子,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我欲封平儿为太子。” 妇人跪着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双眼看到秦王虽然笑着,却不想玩笑的样子。急忙双手伏地颤声道:“大王,奴婢先替平儿谢恩。” 秦王点了点头,“嗯,你身为他的母亲,是该好好的谢恩。不过本王今晚要去箫妃那里,你还是回房吧。”说着让太监重新带路垂箫阁。 妇人在秦王转身走后,突然瘫坐在地上。侍女急忙想搀扶起她,也被她冷眼吓退。心底泛起的笑意慢慢显现出来,最后和秦王一样大笑出声。 “谁管你在那里睡,我的平儿成为太子才是我心心念念的。只要平儿坐稳太子之位,你就是看那个箫贱人天天吹箫我也不理。”低低说着。 而进入垂箫阁的秦王,闭眼品味着吹箫的韵律。本就高兴万分,眼下更是激动,竟觉的自己好似成仙得道一样欲死欲仙。 温柔阁 高阳果儿 偏僻酒馆,整洁厅堂,寥寥数人,而门口却是人满为患。 掌柜的看了看厅堂中间位置,一张桌子,四面,四人,却只有一碟下酒用的水煮花生。四个人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一柱香之前,自己正在整理账目,就看到男子和小姐急匆匆跑回来。两人不仅气喘吁吁,还一脸慌乱。不大一会儿,莽汉领着另外一个有些猥琐的老头走进。也不知那个壮汉说了什么,四个人坐在桌子上已经干瞅了半天,实在看不过眼自己送上去一碟花生。 再次看了一眼门口明显站成两边,互相盯视的两帮人,心里七上八下,这些爷可千万别在这里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男身女相的人在两伙人相隔的过道慢慢走进。一身白衣,虽男子打扮,却面容清秀,倒瓜子的脸上一双杏核眼清澈如水,吹弹可破的脸蛋白里透着微红,翘挺的鼻子下两片薄厚恰好的红唇。 突兀出现的白衣人让两伙互相注视的人明显一愣,可看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安然的走入。 并没有在意所有明的暗的眼神,走到四人桌前,清脆却没有一丝情感的声音道:“高阳果儿。” 秦长安明显没料到高阳氏竟然如此快就派人来了,刚才听到荥骨说这个老头是幽甲卫的千户正暗自思虑,如果高阳氏再来寻找麻烦,可就真烦心了。 坐在一侧的铁三瞥了一眼,不再注意,紧了紧身上残破犹如叫花子的衣衫伸手抓起一把花生,一颗一颗扔进嘴里。 清灵偷偷打量着高阳果儿,只不过眼神之中有点异样,似乎并不是考虑高阳氏的事情,而是为了确定他真是男儿身,可长的怎么比女子还要俊美三分? 秦长安可没有清灵这样的心思,他知道高阳果儿,因为秦宫对高阳氏很多族人都有详尽的记录。他的的记录写着:庶出,年方弱冠;幼时不闻,冠礼之后高阳族长亲点高阳卫领一责。 高阳卫领,高阳氏私家组建的护卫头领。护卫人数不详,只知全由高阳氏后人挑选,各个不是武者就是术士。而卫领历来由高阳族长担任,一个庶出的人能让如今的高阳族长亲点为卫领,实在让外人难以琢磨。大秦很多名门望族对高阳氏护卫更是忌惮几分,虽然知道只是家族的护卫,但是这样一股难以掌控的力量任谁都放心不下。 秦长安心思电闪之间明白这是高阳氏对身为太子的自己一种警告,更是对幽甲卫的提防。既然人家都表明身份,如果自己再装作若无其事就有些不知进退了。 对着一旁的荥骨说道:“荥骨兄,你是不是让个位子给高阳公子。” 荥骨听到,愣神道:“为啥?” 秦长安无语,道:“你家小姐的意思。” 荥骨看了一眼萨满,看到自己询问的眼神,先是带有疑惑,而后认真的点了点头,急忙起身却没有离开。站在萨满身后五尺距离,他并不放心桌上其他人,虽然和铁三相比不足,可如果拼死而为,谁想伤害萨满也是不可能的。更让他有点难安的就是这个看着妖里妖气的高阳公子,细皮人肉的比女子还女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等高阳果儿坐下,没有说话答谢,也没有点头致礼。 秦长安明白其余三人皆都等自己,这个蛮族小姐虽然受族人敬爱,却太过年少,即使天天装作一副宁静淡然的样子,却又无时不透着稚嫩。 荥骨领来的这个老头,自称幽甲卫千户铁三。一身破衣烂衫不说,坐下之后更是形象全无,时而挠挠头顶,时而盘腿横放,完全市井乞丐的样子,可看过他实力的人可没有任何小瞧的想法,而刚刚落座的高阳果儿更是一副生人勿近。 “既然坐在一起,大家开诚布公。高阳公子前来所为何事?”秦长安算是对清灵和铁三介绍了高阳果儿的身份。 高阳果儿依旧冷冷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索要杂货街的赔付。” 秦长安一滞,他想了无数个理由,却实在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上面,高阳卫领会为了几间铺子亲自讨要赔付!高阳族长随便派个人来索要,谅任何人也不敢在这安南城内拒绝,高阳卫领无所事事到这种地步了吗? 铁三听见,点了点头,“在理。” 清灵思虑片刻也应道:“理应如此。” 铁三不觉再次打量了对面一眼,然后对着秦长安懒懒说道:“我这次来奉了统领大人之令,带少主去往永镇城。因为误会才和这个小姐的护卫损坏了店铺,请少主替我赔了吧。” 秦长安终于明白铁三的来意,可幽甲卫统领虽然算做自己王母,可从未听说幽甲卫统领和秦王子孙私下相见的事情,这次派人找自己前去又是为了何事? 荥骨看到清灵的暗示,也瓮声瓮气说道:“秦公子,你这一路上可不厚道。你是幽甲卫的少主,为啥欺骗我们这么多日子,我的那份你一块出了吧。” 秦长安听到这里,心头暗付’恐怕你们瞒着的事情也不少!’,只好对着高阳果儿询问道:“不知赔付多少?” “彻底损毁店铺三间,另有损坏十八间,物品无数,共需银两十八万。”高阳果儿冷冰冰的表情无关紧要的说着数字。 秦长安的脸色顿起难堪了起来,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离开后,这个糟老头子和荥骨莽汉竟然如此不计后果的破坏。别说十八万,就是八百他都拿不出来。讪讪的笑问:“高阳公子,你没有记错吧?” 高阳果儿未在意他脸上丰富的表情,“没有。” 秦长安这下彻底死心,本来还以为赔付不多没有反驳铁三和荥骨,这下双手按在桌面上认真道:“谁打坏的谁赔,我没钱。” 铁三懒散的样子立马急眼了起来,“少主,你这可就开小的玩笑了,我虽然是个千户,可没有余钱。” 清灵也是一脸为难,“秦公子,荥骨还不是为了你好,当时这个……这个老者可是盯着你去的,不明所以情况下荥骨保护你打了起来,你可不能如此耍奸。”其间看了铁三一眼,说完不忘身后对着荥骨抬了抬手指。 荥骨急忙道:“俺家小姐说的对,要不是为了保护你,怎么会打怪那么多东西。秦公子厚道人可不能做不厚道的事。” 秦长安紧紧咬着牙齿,自己暗恨。“厚道就要卖身?十八万啊!哪怕我一辈子给高阳氏出力,恐怕连零头也还不上。” 他从未想过私下用太子身份压下,别说高阳氏不惧自己这个太子的身份,而且自己也不可能让王族为自己赔付上这些。 “我没钱。” 高阳果儿冷冷的看到秦长安很是气馁却又无能为力的神态,“耍无赖?” 秦长安指了指铁三和荥骨说道:“东西是他俩打坏的,你找他俩索要。” 高阳果儿并没有被说动,依旧盯着他道:“耍无赖?” 秦长安不知他为何非要针对自己,心头也是有了一丝怒意道:“谁打坏的谁赔,反正我没钱。” “懂了。”高阳果儿轻声道,纤细白皙的右手轻轻按向桌面。 铁三右脚瞬间踢出,秦长安连带坐着的凳子侧飞出一丈。 “原来是雾隐宗的门徒。”铁三盯着眨眼间就对少主暗下杀手的高阳果儿脸色骤冷。 犹在惊诧的秦长安这才注意到不对劲,看到刹那被荥骨抓住肩膀轻放身后的清灵看向自己胸口,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到外边的衣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孔洞,而内衬的白衣上有个淡淡的手印。心底后怕之余,怒火而生。 “高阳卫领,好大的脾气。”秦长安低沉而道。 高阳果儿淡淡说道:“没什么。” 话音刚落,坐着的身子淡化消失。而一旁的铁三大喝一声,右手出拳击向秦长安身前。 空无一物的空中,高阳果儿的身形显化,左手向后挥动,一团白雾突兀生于左手半尺之前,右手闪电击向秦长安胸口。 “砰。”的一声,铁三拳罡和白雾相击竟爆出一声闷响。拳罡稍停,继续向前。 高阳果儿似乎未料到这个老头竟然能一拳击碎雾盾,伸出的右手急忙回撤,转身的工夫两手交叉轻轻点动。 一团更大的雾气凭空而生,翻滚之际竖向成型一个半丈大小的雾墙,激射而来的拳罡瞬间击于正中,竖向一线的雾墙被拳罡击出一个凸起,慢慢拉长。而高阳果儿双手掐诀之处更是极快点向雾墙,虽然雾墙越发凝厚,使得前进的拳罡好似被缓了不少,可依旧不曾停下。 一旦雾墙被击破,高阳果儿知道就凭这种实力的拳罡绝对让自己受伤严重。一成不变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焦急,眼看到雾墙和自己的身子只有一丝丝的距离,心头暗下决心。身子轻颤之间,嘴角流出一抹鲜红。而雾墙顿时一凝,凸起的地方瞬间停止。借此高阳果儿身子再次消失不见,而身后的秦长安好似被巨力裹挟,倒飞撞破酒馆墙壁而出。 “留下少主。”铁三心底大狠,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高阳公子手下留情,反而被他当面掳走了少主。又想到他刚才痛下杀意的样子,少主一旦有个好歹,统领大人绝难原谅自己。邋遢的身形犹如疾风,酒馆厅堂的桌椅更是被劲力冲击横移乱飞,不知损坏了多少。 原本在门口和蛮人眼望眼的幽甲卫刹那间各自飞身而动,四下包抄破碎墙壁处。 二楼一道苍老的声音急声道:“小姐,快快离开安南。” 清灵听到艾兰达的话语醒悟了几分,对着荥骨点了点头,快步向着楼上而去。 早已被吓傻的掌柜才清醒过来,’哎呀’一声哀嚎瘫坐地上。 片刻时间,蛮人收拾妥当,准备离开。而酒馆老板看着下楼的小姐,壮起胆子拦住道:“这位小姐,小店本就利薄,眼下更是担不起这样的损失啊。你看……” 荥骨怒目欲把他拎开,清灵开口说道:“给他一百银两。”立即有一个蛮人在包裹中掏出一百两银子放下。 掌柜的看着明晃晃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边收边道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等他收入怀中再看去,那还有一个人影。 秦长安倒飞的身子,只觉得劲风绕面,更有一股股阵痛在头顶传来,而身子两旁一个个楼阁犹如走马观花一般后退。急忙想暗聚灵力,可没有一点反应。他虽然自小就在秦宫内跟随几个武者习过一些功法,更是跟一个洞虚观道长修的不少方术,只不过世间能真正登堂入室的武者和随意控制灵力的术士不是人人都可以。自己这点半吊子方术在真正的术士手中只能任由宰割,不用想都知道眼前这位就是真正的术士,而且修为应该很强,若不然自己在他手中拿捏之下一点的灵力都聚拢不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感觉到脚踏实地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仰头之间,一股难以控制的暖流在胸腹间飞速涌出,急忙抬起的右手只是把那股暖流细分成了三股。 “哇……”只能看到激射的三条线喷在正巧回头的人胸前。 终于呕吐一净,稍微晃动了一下脑袋清醒几分。抬眼看到一张黑脸直直的盯着自己,眼中透出的寒意更是冷若冰霜,方才注意到自己刚才一点不剩全喷在他身上了,眼下依旧有一点一点的粘连在他身上缓缓而下。更能感觉出高阳果儿因为内心的恶心,而不敢乱动。 “抱歉,抱歉。”秦长安急忙用手去给他擦拭,却忘了自己手掌上也有许多,结果越摸越多,越摸越多,最后一袭白衣整成了’花’衣。 “够了。”清脆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感情,可明白人就能听的出来这是恨急了。 “你的手还没摸够?”再次传出的话语更是让秦长安心底一震。 刚才他就觉得有些不对,手中的感觉好像有些不同,具体是那里不同又说不上来。边擦拭边琢磨的时候听到这里,心海立马清醒过来,高阳果儿的胸前比自己高挺了许多。 ’她是个女的!’双手一抖,急忙抽回。可刚才肆无忌惮的摸索,早已经彻底把高阳果儿惹得真心怒了。 在酒馆的出手她只是想给个警告,何况他是大秦的太子,自己并不好真的伤了他,若不然对高阳氏来说还是很麻烦的。没想到他的护卫比自己强了太多,不得不让自己用方术带他出来,准备略施警戒。可现在自己只想剁了他的双手,然后把他丢进明水。 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她知道虽然自己施展密法使得自己术法大增,更有自己精通遁术原因稍快了那个老者。可一旦在这里折磨这个狗贼,定然被片刻就到的老者救下。暗恨而起,再次拖拽着秦长安倒飞而起。 一路之上,行人只能看到一个男子离地三尺倒飞而行,速度之疾,快若奔雷。不过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而安南城南门城墙的兵卒远远就看到一道烟尘由远及近。正欲传令下边戒备,就听到一声清喝,“滚开。”虽然声音不大,却震人心魄。 守卫的兵卒立即轰散进出的行人,齐刷刷站于两边,刚好一路未停的烟尘倒拖一人转瞬而出。离得远了,两边的兵卒才敢悄悄转头看去,估计已经远去,终于松垮下身子,轻呼一口浊气。 “不知道谁又惹卫领如此大怒,第二次见他要把人扔进明水了。”其中站着一个什长叹声说道。 “什长,第一次你见到过?”身旁的一个略显机灵的军卒好奇问道。 已过中年的什长,一抬头傲然道:“那可不!就是前年,卫领大人行冠礼的时候,有个高阳氏族人暗地嗤笑卫领是庶出,更说卫领大人母亲的不是。被听到言语的卫领大人一路在高阳祖宅拖行到这里。那天也是我在当值,远远一掌就把不明所以拦了去路的什长拍了个半死,也是一句滚开,当时吓得我们十多人没有一个再敢动。” “后来怎么了?”机灵军卒急忙问道。 “唉,还能怎么。什长虽然被高阳族内的医者治好了身子,却依然留下了隐疾,下雨阴天全身骨头就阵阵疼痛难忍,最后跳进明水自戗了。也幸亏高阳族长命人给什长家补偿了大笔的银两,若不然可就难以过活了。”说道这里,中年什长还不忙遥遥再看了一眼城门外,好像生怕卫领突然回来听了去。 “那,那个高阳氏族人怎样了?什长可知道。”机灵军卒更加好奇。 “听说……”什长四下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其他人靠近。“听说卫领最后把那个高阳氏族人在明水河畔只用普通手劲一掌一掌拍碎了满嘴的牙齿,然后扔进了明水,等彻底沉入水底之后才离开。”边说边悄悄拍着胸口,知晓卫领是雾隐宗弟子的人对卫领的惧怕深入骨髓,真怕就站在身边自己又不知情惹恼了他。 “那高阳族长没有责罚他吗?”机灵军卒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孙候,你这个混小子不问到底不死心是不?就不怕有一天这个毛病给你惹来祸事?”什长喝声骂了一句,却继续答道:“高阳族长当然责罚了!只不过听说对着满堂的族人面前罚他吃晚饭的时候少吃一碗米饭,然后就把卫领的职位交给了他。还把那些给沉河族人喊冤的所有人一律让下人用手劲打碎牙齿,全部沉入明水。第二天,下游就看到一片的尸体漂浮在明水水面,岸边还有数百卫士跟着,不让任何人打捞上岸。” 机灵军卒顿时目瞪口呆,年少的面容上满是惧怕。 什长看到他这样,笑呵呵道:“怕了吧,吓唬你的,哪有这种事。”可是他心底却颤抖不已,没见过当时情景的人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的惨状。几句话,反而让数百人牵连沉尸明水。豪门望族,其实有时候还不如普通老百姓活的自在。 孙候有些发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什长,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想想你说的惨状,差点吓尿裤子。” ’你个兔崽子才吓尿裤子,老子当初远远看到水面的场景,都踏马吓得一天没回神,要不是阎王爷不收,怕是真就被吓死了。’ 什长心底暗暗嘀咕,又看了一眼南面。 ’唉,不知道又是那个短命鬼去招惹卫领,这不是寿星公上吊,自找死路吗!’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并没有注意到一股更加迅疾都难以看到身影的武者已经过了南门。 温柔阁 怎么比? 明水,宽有千丈,河水平缓。正中百丈宽的河底深却不知几许,据说有一条陡然下折的河渊,河床之上是清澈明缓的明水,河渊下却透着一股邪劲。河水不仅颜色泛着绿意,而且无时无刻不翻滚涌动,就像是河渊内有一条巨龙翻动欢腾。 高阳果儿站在河水内,高筒的布靴已被水面淹没半尺深,冷冷看着身前被自己狠狠摔下的太子正欲挣扎起身。 抬脚,踹下。“扑通。”刚站起半个身子,还未挺腰的秦长安再次趴进了水中。 “咳咳。”秦长安被灌了一口水,呛得眼泪瞬间涌出。心底早已恨急,可技不如人,不得不低头。“高阳公……小姐,我实在不知你身为女儿身,冒犯之处,请见谅。” 高阳果儿的秀眉猛的一跳,这个狗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抬起的右脚狠狠的落下,再次踹进水中,连在后背的脚尖更是用力的碾动着。 秦长安本来身体被高阳果儿一路折腾的就疼痛酸胀,这下更感觉到一股钻心之痛侵入心肺。刚裂开的嘴内瞬间流入许多明水,剧烈的咳嗦一团团气泡冒出。巨大的窒息感袭来,下意识左手掐诀而动,原本没有一丝反应的灵力瞬间聚拢而生,向后指出。 高阳果儿能看到无数的气泡泛出,心中一紧。突然,无数的冰凌在水下激射而出,双手胸前环抱之时,雾气顿生一点不剩的把冰凌全部收下,而后一滴滴的水珠在雾气中落下融入明水。 秦长安借她分心之时,身子瞬间滑出数丈,站起的时候,一个小巧的平台在明水水面凝结而成,被他一脚踩上。 “高阳小姐,不觉得有点过了吗?”能看出他的面容上怒火横生。 “哼,你是如何解开封灵之术?”高阳果儿看的出他虽然会一些方术,可并不是真正的术士,自己对他的封灵竟然会失效,实在怪异。 秦长安见她在意的只是一个方术的成败,更加怒急。右手横划胸前,一柄三尺冰剑而生,左手变换的法决配合着右手舞动的冰剑,一道道冰凌有大有小,成四面围困或满天激射,无一不对着高阳果儿而去。 高阳果儿只是周身淡雾弥漫,像极了故事中的仙人降世的景象。激射的冰凌全部犹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个刺透雾气,皆变为大小不一水滴重新滴落。她不是没有出手擒住他的实力,而是想试出本已经被自己封灵的太子是激发自身血魄解开还是真有密法。 如果和自己一样激发血魄,必然坚持不了太久,而如果是别的原因可就真的惊人了。 术士和武者不同之处,不仅仅是能调动天地灵力供自身施法,更主要的是需要获得修行的灵力认同。世间大多数术士是穷尽一生去追逐天地各种灵力认同,而有的人反而天生就被灵力拱卫。如果是后者,自古就被称为天术士,意思很明显是指先天就是术士,他不必耗费心力去修习灵力,维护灵力,因为这种人一旦安心修习的时候,愿意拱卫的灵力会疯狂聚集于身供他驱使。在其余术士看来,天地之间躁动无常的灵力只是他们的奴仆一样,说为他们自身的一部分也不为过,随手而来,挥霍而去。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高阳果儿的脸色变了数次。 “不是激发血魄,实在没想到大秦太子还是位天术士!”刚过一柱香的时候,心底略有一惊。 “怎么会?”过了两柱香,心底的震惊已经不下于听闻当面明水河面漂尸的场景。 “不可能!”第三炷香一过,她终于忍不住惊叫而出!如果催发血魄,任何术士早已经坚持不住,而看他施展的冰系方术,即使是天术士,水灵力趋之若鹜也应该把周遭所有水灵力消耗一空,可已经有三炷香的时间,自己明显强他太多的灵力都被消耗一半,可依旧看不出他灵力稀薄像是枯竭的感觉。 秦长安从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施展过术法,洞虚观道长教了自己几个术法以后,却只教了自己一个积攒灵力的小道决。刚够施展几次就不得不停下,总因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消耗一空。而今日不知为何,能感觉到无数的灵力通过明水疯狂的涌入身内。自己所会的几个术法消耗都赶不上涌入的迅速,而身内难以发泄的灵力更是拥挤的厉害。 高阳果儿再也难以平静的等下去,她不知道这个来来回回只会激射冰凌的太子还能施法到什么时候。一旦自己灵力耗尽,就不是能不能折磨他的问题,而是一旦被他逃脱,再想遇到他这样的天术士可就难如登天。 周身的雾气慢慢散开,原本一动未动的身子淡化消失。 秦长安看到对面的高阳果儿身子淡化消失,手中一顿。左手的法决立即变为仙人指路,离有数丈的距离内,平缓的明水顿时彻底冰封起来,而其中一个娇小的孔洞尤为明显,慢慢消化出来的高阳果儿正一脸怒意的看着自己。 “高阳小姐,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这次事情都后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秦长安并不想真的和她撕破脸皮,不止王族和高阳氏脸面,更有眼下南疆异动心中难安。 安南城虽然偏东,离着南疆的东侧却不是很远,一旦南疆异常,安南城必然和永镇城一样首当其冲。大秦东吴和蜀地虽然两面包绕南疆,可真若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凭借明水来阻挡。明水西起昆仑山脉,东至东海无尽海域。昆仑山脉高不知几万丈,而东海海域更是一望无际,明水天然成为阻挡一切的天险,永镇城和安南城就是两个矛尖一般绝不容有一丝的不安因素。 高阳果儿并没有回答,双手轻按冰面,犹如冬雪遇骄阳,身旁的冰冻瞬间出现了诺大的一个融洞。衣袍舞动间,身体已经向前飞去。 秦长安左手急忙变为拈花姿势,一道道冰墙突兀立起,相互之间竟只留有丝毫的空隙,远远望去就像是只有一堵厚有数丈的冰墙。 高阳果儿本来疾飞的身子被冰墙所挡,不得不停下。伸出的右手震碎一道紧接着又是一道,震碎依旧是。两个人就像玩起了立和破的游戏,一个在极快后退立起,另一个在后面同样刹那破碎追逐。 看到明水上再次僵持的两人,早已来到这里的铁三不仅苦笑。’这两个人怎么看着好像是女的要强迫男的去成亲似的。’ 身为武破的武者,被高阳果儿激发血魄甩开的距离终于在明水河畔追上,想不待少主受辱先重伤高阳果儿的心思在听到少主喊出’小姐’的时候愣住了。 他虽然武者境界高,可是看别人身份也是凭借其人的言行举止,实在没想到这个高阳果儿竟是女扮男装,难怪长的如此秀气。只是统领大人…… 想到这里,不觉抬头看向永镇城方向,好似隔着上千里依然能看到一样。 永镇城,明水河畔。 一列列幽甲卫站立岸边,而不远处的水中一个娇瘦满身幽甲覆盖的人正在双手撑在水面之上。原本无数的舟子,渔船,游人等等皆都在不久前被飞奔出城的幽甲卫赶进了城内。更有无数的幽甲卫护卫岸边,双眼所见之处,除了踏入水中的统领以外不允许出现一个人影。 站在城墙上来回笃步的郡守满脸紧张,他不知道出现了什么事情。只听给自己通禀的幽甲卫说不允许任何人出城,然后等自己来到这里才看到远处明水河畔的情况。已经过了好久了,自己不怕百姓有怨言,因为幽甲卫行任何事,百姓皆都不敢埋怨。可统领大人自己在水中这么久了,不见一丝上岸的迹象。如果真有个小病小灾,自己这个郡守绝对是第一个被责罚的官员。 “噔噔噔。”一阵快步响起,韩铁柱领着一众武将登上城墙。郡守急忙迎了上去,“韩将军,你看统领大人这是何意?” 一开口就说出自己只是按照统领大人的意思办事,以后出了事情可别全责怪到自己头上。 韩铁柱看着郡守斜眼道:“你身为郡守都不知道,我刚在营地赶来更不知情。” “不过既然是统领大人的命令,咱们等着便是。”说完对着一旁的徐远桥使了个眼色。 徐远桥急忙跟着韩铁柱走到一旁,“韩将军,这个我也不知。只是刚才下官正在和统领大人回禀这次深入原始大山的情况,就看到统领大人突然起身之后就在屋内消失了,等觉察到幽甲卫的异常,才打听到统领大人踏步明水然后一动不动。” 韩铁柱脸上的疑惑更是凝重,统领大人这次来到永镇城定然是为了南疆之事,今日行为异样难道感应到异动了?可是真是如此,无论是自己这个镇守将军还是幽甲卫将官都应该知道内情啊!可又一点消息都没有,又是为何? 半晌未动的统领看着双手中缓缓涌出的灵力,覆在幽甲下的面容有着笑意,虽然远隔千里,依旧能透过灵元感应到他的存在。已经太久没见到他了,久的自己都已经深埋心底。 然而听到鼓声响起的一刹那,汹涌的念想瞬间把自己努力太多年遗忘的一切重新清晰深刻。踏入关内的时候,心海满怀希望的想看他一眼。得知他已经去往东海,又殷切的希望一切顺利。可,知悉他失败的时候,出身鲛女一族的自己竟泛出对族人的恨意。他不可能失败!他怎么会失败! 我的儿子!那可是万年以来第一个鲛女所诞下的儿子。鲛女一族,天生地养的灵元所生,不会有子嗣?可谁又知道万年的诅咒被我儿子打破,他应该是这世间唯一拥有灵元的人。怎么没有鲛女选择他,怎么会! 想到这里,平静的心情顿时怒起。双手涌出的灵力似乎不要命似的奔腾而出,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秦长安感觉到瞬间挤入体内的灵力已经把自己身体挤涨的要爆开一般。 “这是啥情况啊!”平时恨不得多积攒的灵力此时却成了催命符一样,双眼慢慢变换了颜色,只剩下瘆人的眼白看着一切。 震碎冰墙的高阳果儿,终于看到近在咫尺的太子。追逐了许久的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灵力可供自己施展,看到那个默然站立的人,松了一口气息,伸出的右手正对着他的脖颈。 “小心。”一直沉思的铁三,终于在灵力狂躁的时刻惊醒了过来。看到已经离自己有些距离的两人惊惧万分,不仅仅是看到高阳果儿的右手只差一丝抓住少主,更是看到已经没有了色彩的少主那双眼球。 “嗡。”即使已经一只脚踏入武破境界,铁三依旧被明水之上狂躁的灵力击飞了出去。倒飞的身子能感觉到无数犹如利器的灵力肆意刺击着自己的护体罡气,已有许多地方被刺破,些许的疼痛更加让他焦急万分。眼中所见皆是四下乱窜的灵力旋风,夹杂着无数的冰凌,沙石席卷河畔。 ’希望少主千万别出丁点的意外。’艰难抵挡的身子,一点点被狂躁的灵力推动后退。 身处狂躁灵力中心的高阳果儿彻底呆住了,僵硬的身子被一个有力的臂膀狠狠的抱在怀里。听到身边狂躁灵力席卷一切的怒啸,片刻,呆立的眼珠才慢慢转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人,心海竟涌出一股无力的感觉反手紧了紧他的身子,像是欲把自己的身子再多一点拥入这一刻让自己无比安心的怀中。 早已忘记了多久,貌似自己刚有记忆吧!狂风呼啸的夜里,被自己沉河的那个男人偷偷把自己扔进清河的时候。也是这样无助!胡乱挣扎的自己多想有个人把自己抱起来啊!最后救下自己的族长爷爷,嗤笑一声,“若想人救,不如自救。” 虽然自己努力修行到现在成为了卫领,可是依旧忘不掉那夜的心念,只想有个人把我抱住,狠狠的抱住! 幽甲卫看到原本无恙的统领突然倒了下去,无数个飞起的身影犹如兔起鹤落到了身边。两个最早的卫士急忙轻柔又细心的搀扶住已经昏厥的统领,另外落下的幽甲卫更是两两紧靠,背对着三人围成一圈。劲驽上弦,长剑出鞘。没有一个人影,就如临大敌。 其中搀扶住统领的卫士低声道:“吹哨,戒备。” 另一人在怀中摸出一个黑溜溜的东西,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尖锐的哨声传出很远,永镇城内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哨声响起。这种哨子只有幽甲卫所有,在广阔草原和蛮族杀伐之时为了更加方便发放号令所发明,而后就一直延续下来。 无数穿戴整齐的幽甲卫好似发疯一般冲向南门,而许多没有挂甲的幽甲卫更是双手抓起甲胄边跑边穿戴,如果有外人看到更惊讶的便是已经熟睡的幽甲卫听到哨声的那一刻,突然睁开的双眼透着狠戾,翻身只抓起身边的武器就冲出营地。 幽甲卫给敌人最切身的体会就是阵型严谨,最重整齐划一的节奏,而从来没有见到过幽甲卫如此不顾一切的时候。 一切只因为哨声传出的急促消息。 ’统领, 晕倒! 保护!’ 统领的安危让每个幽甲卫都不敢有一丝犹豫,一部分是幽甲卫条例的赏罚,一部分是涉及自身,而更多的却是对统领由衷的崇拜和信服。 这个统领带领幽甲卫近二十年,在关外的战斗无论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无人不竖起大拇指。大小战斗总是能看到那个瘦弱娇小身影骑的马匹第一个冲在前面,令无数敌人恐惧的方术替代了吹响战斗的号角。只要水龙卷升起的时候,统领绝对冲在最前面杀伐。 在老卒的嘴里更详细说着一个事情,幽甲卫最勇武的其中之一铁三大人,本来不叫铁三。只因为早就流传开的那首诗,铁三大人只承认前三件事,最后一件背负统领大人跨越千里雪原的事情打死也不承认。先开始还有人认为是千户怕统领记恨,最后在一次醉酒的时候忍无可忍的千户说出实情,才知道统领是为了救铁三大人才负伤的,而为了幽甲卫勇武之人的形象统领才让他不得否认。从此以后有熟人叫他铁三,虽然没有第四件事的壮举,可让更多人愈加敬佩统领。 无数的幽甲卫盏茶之间聚拢向南门,保护统领的圈子随着移动更加厚重。最外圈的卫士,靠里的百长,再靠内的千户,最靠近统领的营长,无一不是武道惊人就是方术高绝。身手平庸职位却高的人则斥令急行而来的幽甲卫封锁街道,四面戒备。 劲驽手和长弓手房屋楼阁之上全部占据有利地形,警惕着一切。盾兵持盾站立街道两旁,巨大的盾牌立起,没有一丝缝隙可以看透街上情景。盾兵之内,长矛,大刀伺机而视。 原本街上的行人躲进店铺的不敢冒头,被拥挤在外的战战兢兢跪于街道边侧,一股肃杀的气氛笼罩在所有人心头。更有许多人实在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惧,裤裆之内早已湿滑一片。 “嗡。” “咄咄咄咄” 长弓和劲驽声音响起,只看到一处阴暗角落的木板上箭矢犹自抖动,巨大的冲击力已经把木板击成无数块,木板下躲藏的一只野猫被射成了筛子。 等护卫统领的人墙终于消失不见,无数的幽甲卫才缓缓集合阵型各自被百长带领重新回到营地。 现在城墙上的一众武将无不心潮澎湃,而内政官员则面露胆寒。 刚才城墙上当值的幽甲卫不仅防护着下面,更有许多兵卒举弩持剑对着他们,如果在过去早就怒不可遏,可是他们是幽甲卫,就没有一丝脾气了。更何况如今统领具体为何,所有人心头更是沉重。 韩铁柱心情低沉之时,更是激荡。这样的队伍对于任何身处沙场的武将来说都是无不打心眼里喜欢,给人的震撼数次冲击这自己的认知。世上还有能击败幽甲卫的军队吗?没有!绝对没有! 狂躁的灵力风暴慢慢消失之前,铁三已经趁着灵力减弱来到两人身前。 “咳咳,少主。你们没事吧?”看到如今两人的样子,虽然明眼看出无碍,了具体的还是问一下为好。 高阳果儿挣了挣安心的脑袋,睁眼看到身上只剩下几缕布条遮挡重点的老头,不禁立即转头躲开。可是映入眼中的却是更加白花花的臂膀,虽然比起老头子露出的皮肤紧凑了不少,更加白皙,可也不是自己的啊! 双眼艰难的移动,才发现这个该死的狗贼正在用力的抱着自己,而终于看清所有之后冲击心海的杂乱念头完全混乱了起来。 我的衣服呢?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个他赤裸相拥?他看到我裸身没有?我该怎么办?他现在是假装昏睡吗? “咳咳,高阳小姐,我家少主没事吧。”幸亏被少主的身体遮挡着,若不然自己这么大岁数的人也没脸看一个光着屁股的女孩子。注意到高阳果儿神态难堪的样子问道。 高阳果儿这才注意到拥抱自己的太子虽然呼吸匀称,可接触的肌肤上总是传来若隐若现的寒意。右手指尖轻轻碰触,一道极寒的灵力反震而来。 “他好像有点不妙。”高阳果儿努力的让自己显得镇定。 铁三瞬间靠近,轻轻搭在后背的手掌上能感觉到无数失控的灵力正在少主的体内乱窜。眉头皱起,“高阳小姐,我要带少主先寻一处静地调理片刻。” 高阳果儿失口而出道:“我住的地方就可以。”看到铁三狐疑的眼神,怒急道:“我又不是真想杀了他,他身为太子,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尤其在安南城受伤,对我高阳氏来说也不是好事。”立即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具体为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铁三点了点头,“如果这样,请高阳小姐尽快。再晚一会,我怕容易惹起不便。”说着看了一眼四周。 高阳果儿这才注意到被灵力席卷的冰凌,沙石正在缓缓落下,而没有了这些东西的遮挡,自己两个赤裸的人可不就成了围观上来人的笑谈!心头大急之下,被抱着的身子淡化起来,另有一团巴掌大小的凝重雾气围绕住秦长安的不便。“刚才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我已经尽力了。”清脆的声音飘忽传出对着铁三解释道。 铁三倒是无所谓,屁股光着也是光,身子全光也是光,谁看不是看。 “高阳小姐,还是赶紧去你住处吧。” 话音刚落,前面像是被魂魄背着的秦长安极快向着城门飘去。 什长伸长了脖子瞧着,刚才明水岸边好像有什么怪异的事情,更是传来骇人的响动。看到无数人围了过去,如果不是当值,真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滚开。”一声清脆的声音击碎了什长零碎的想法。略有愣神,手忙脚乱让所有兵卒连拖带拽的把门口眨眼就清理一空。 远远就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身子虽然依旧很快,却比出城时还是察觉到慢了太多。 白皙的肤色,紧凑的皮肤,虽然佝偻着身子,歪着脑袋,似乎被空气背着,但是什长转动的眼珠中明白背着他的定然是卫领大人。 更有许多好奇的人远远跟着追来,什长急忙一使眼色十多个兵卒把南门彻底把死。 “什长,那两个明晃晃的屁股蛋真是圆润,都快赶上女子的翘腚了。不过卫领大人这是怎么了?不仅沉河,还要鞭尸不成?”孙候看着离远的光屁股男子,没注意到什长一直努力眨眼。 高阳果儿一个趔趄,没想到自己在这些人眼中如此不堪,咬了咬牙。不过转念想到那个兵卒说的话,真有点忍不住捏一下双手反扣的地方。 ’比女子还圆润的翘腚,真是这样?’心痒难耐,可是她知道眼下应该快点回到住处。后边好奇聚拢的行人越来越多,真不知道如果他醒来以后知道了自己光着身子被人围观,又该如何? 就在众人指指点点中,终于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看守的卫士正欲阻挡之时,冷冷却又熟悉的声音把他们喝退。 “退下!后面跟着的人全部打折右腿,关闭宅门。” 卫士虽然惊异卫领为何带一个裸身男子回来,可依旧没有一丝犹豫。而跟到这里的人才注意到这个宅院属于谁,更想起宅院主人是谁!一时间鸡飞狗跳,刚才还指指点点,恨不得一直跟着,然后摸清一切后当做以后茶余饭后的笑谈。此时却恨不得多生两条腿,飞快离开这里。 天底下却没有这样的好事!好奇无罪,但是好奇到恨不得用别人的名声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就有罪了。不是世间拿这种人没有办法,而是早晚有他惹不起的人给他点记性。 一群人被数个卫士堵住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一个个赶忙跪下,哭的眼泪鼻涕乱飞,可冷眼看来的卫士依旧不为所动。卫领安排下的事情,如果人人磕头赔罪就可离开,那自己这几个人就怕到时磕头赔罪无数也离不开的。 “卫领让我们打折你们右腿,一个个站好等着。别等我们烦心不小心打死了再来怪我们出手重了!” 听到这里,跟了几条街道的众人更加哭天喊地,打折的右腿,这不成了废人!以后还怎么过活? “让你别嚎了,怎么就是不听。”其中一个卫士抓住一个大声哭求的人拉出人群。 抬起的右腿就像是踢一块木片,“咔嚓”一声,那个已经被吓尿的人脸色猛然涨红,然后凄惨的哀嚎传出,倒下的身子,双手紧紧抱着右腿膝盖位置,而原本直挺的右腿弯成了一个向前交叠的角度。 “再有吵得,左腿也打折。”宅院内再次传出一道冷冷的声音。 踢断男子右腿的卫士对着闭着大门的宅院躬身道:“是!” 低头看向脚下的那个人,只见他艰难的摇了摇头,疼痛涨红的脸色又因忍气憋的更是加深了许多,全身冒出的汗水打湿衣衫。抬手把裤脚塞进了嘴里,也没有理会刚才被吓尿时被浸湿的裤脚此时已经有一股异味飘散。 “我轻声,我轻声,这就走。”含糊不清的说完,一点一点向来时的路爬着。 看热闹的人这下顿时被吓傻了,更有许多人知道躲不过去撕下厚厚的布条狠狠的吧嘴巴塞住或者缠起来。 卫士看着爬动的人,默然说道:“管好你的嘴,要不然就怕你以后都说不出话。” “一定,一定。”男子急忙回头应声。 宅院内的高阳果儿已经把秦长安放在后院的一处闺阁,这个宅院是自己成为卫领以后拥有的住所,虽然和高阳祖宅离得不远,可胜在幽静。一般很少有人前来,所以只有自己这一个闺阁。心里也不知如何想的,未加丝毫的犹豫就把一个陌生的男子放在自己的床上,还是个光屁股的男子。 想到这里,又不忍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男子的腰下。 “真的比女子的还圆润?怎么比啊?” 温柔阁 我流氓? 花开千万,各有不同。望着一路之上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汪玉儿心里委实高兴了一阵。真的没想到,苏公子所说的陆地上竟然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许许多多的飞禽走兽更是闻所未闻。 只是兴奋之后,总有一阵阵不安萦绕心头。自己偷偷跑出来已经好久,不知道仙阁内现在如何了? 轻嗅了一下手中的野花,汪玉儿掀开马车的珠帘看到骑着说是大马的苏清平,问道:“苏公子,咱们离着你们家还远吗?” 苏清平低头望去,本就美若天仙的女子被繁花迷眼更显得灵动可爱。心内的欲念顿生,又似想起什么转瞬被理智压下笑道:“玉儿,不远了。再行三日就可到达,到时候一定带玉儿好好逛逛各种奇珍异物的铺子不可。” 汪玉儿听到这里,脸色有点消沉,秀眉不自觉皱起,“啊!还要三天啊!” 苏清平忙说道:“不急,一路之上当做游玩一番。何况永兴城离着秦都千里之遥,虽然已经走了十余日,不过依旧还有两百余里路程。” 汪玉儿神色有些落寞的放下珠帘,虽然新奇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可始终离得仙阁已有太多时日。不知道老祖,無雙姐会急成什么样子?本就不安的心底随着时日的增加越发慌乱。可是自己答应了随苏公子去他家一次,不能食言。唉,怎么办啊? 苏清平看着前面,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退。双眼迷起暗道:“没想到他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哈哈哈哈,可笑至极。” 东海,仙阁内,一片寂静。 天刚亮起,旭日未升。無雙让所有人全部安心修行,不可再寻汪玉儿的踪迹。许多族人猜测,汪玉儿怕是遭遇了不测,可再多疑惑在老祖没发话之前都不得私下议论。 鲛女族长屋内,無雙和青竹站在一旁,而老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一脸的忧虑之色。 “老祖,元灵之树既然已经传来了警示,怕是玉儿这次真的离开仙阁千里了。”無雙忧心说道,不过看到老祖的样子又不忍劝道:“不过老祖不用担心,玉儿这个丫头心思纯净,没有杂念,必然会受始祖护佑安然无恙的。” 她虽然常年伺候老祖左右,可自从青竹说出玉儿的一切,再想到元灵之树昨日传来的警示。即使对老祖说出也于事无补,只能让老祖沉重的心情更加难过罢了。如今只能期盼,玉儿安然无恙回来。 老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忧虑之间多出了一丝悔恨。 “玉儿实在让我宠的无法无天,没想到她竟然大胆到离开仙阁之地。我鲛女一族何曾出过这种事情!” “無雙,你和青竹出去之后就带着族人开启水灵大阵吧。” “老祖。”無雙和青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 水灵大阵,仙阁的守护大阵。开启以后,雾海更加浓厚,水下的暗流更加汹涌。且雾海和暗流之内更夹杂有数之不尽的杀意水灵。一旦没有指引之物的外人进入雾气或者水中,会被瞬间聚拢的水灵击穿或者横扫,除非实力强大的武者或者术士可以支撑片刻。可支撑住又如何,早已经被浓郁的雾气或者涌动的暗流带入更加凶险的迷障之内。 水灵大阵开启以后,别说外人,即使鲛女一族没有指引之物,也会被斩杀之中。就因为如此,水灵大阵已经被上任族长关闭了已有上千年,而一旦开启,就预示着玉儿即使回到这里,却再也进不了仙阁之内了。 “休要再说,难道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老祖紧紧的看着跪下的两人。 “無雙领命。” “青竹领命。” 两人知道老祖已经说出,绝难更改。只好无奈的应下,等以后老祖消气的时候再劝说一二。 “你们出去吧,我累了。”老祖挥了挥手。 看到走出的两人关上房门,抬起的右手狠狠的击打在桌面心碎道:“玉儿啊,你这个傻丫头!这次可是闯了天大的祸事!别说你和我同出一枝,就是一个元灵而生,我也不能再护着你了。”想起昨日在元灵之树下看到的水雾画面,不禁更是怒急的拍了一掌,好好的一张桌子成为了碎片四下飞舞。 安南城,高阳祖宅 高阳族长正在清河边垂钓,看到匆匆而来的管家,轻轻把手中的鱼竿放在一旁,坐进厅内的软榻道:“进来吧,说。” 已经准备站立亭边的管家没有丝毫停顿,走进躬身道:“老爷,卫领把昏迷的太子安排在她的闺阁。昨日离开的蛮族人现在行到三峡山脚,而昨日正午发生在明水河畔的事已经有了些许头绪,卫领和太子的施法虽然没有人近观,可依旧有几个人看的出来,太子取之不尽的灵力好似来自上游的明水,而最后狂躁的灵力风暴,更像是他身体难以承受巨大的灵力所致。” 高阳族长捋了一下已经全白的胡须,被下人修剪的很是贴合。不仅没有显得杂乱,更增添了几分威严。“太子?什么太子!刚收到秦都的飞羽传信,秦长安的太子位置已经被废了,只是还没有宣布而已。” “不过,果儿真把赤裸身子的秦长安背进了闺阁?”又有些不敢确信的问道。 “老爷,千真万确!可能昨日消耗灵力过多,卫领从明水岸边一路背回宅子时,速度比起往日慢了太多,最后行人都能跟上。不过卫领依旧没有显露身形,旁人只能看到秦公子两脚点地的飘到宅院内。” 族长无奈道:“既然是果儿所做,我也不好再询问太多,随她折腾去吧。还有,如果有人说闲话,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管家急忙道:“老爷放心,小的明白。” “嗯,去安排吧。”再次走向垂钓的位置,抓起的鱼竿依旧没有一点动静,不过一点也不心急。 ’静幽’,门匾上两个字横平竖直很是规矩,没有让人惊艳的铁钩银划,也没有刻意的笔走龙蛇。就像是被私塾先生逼迫努力练字千遍之后,第一千零一次下笔写出。自诩书法家的人看到定然嗤之以鼻,可能还会说一句“难登大雅之堂。”,而普通识字百姓看到又会由衷称赞,“这字写的规矩,好看。” 门口没有大户人家放有镇宅辟邪的石刻,更没有闲散之人种的花花草草。铺着平整的青石之上,只有两个护卫日日站着,规规矩矩没有任何动静,比起高大的院门来说就像是两尊小一点的门神。 院内正对院门种有一小块竹林,两旁各有一条三尺宽的碎石路通达正房。正房后是一块花地,其实主人并不想种下这些她不知名的花草,只不过看到侍女动手把荒芜的地种满各式各样的花草也没有说什么。 花地深处显出一处池塘,池水清澈,可见池底。游鱼无数,更有零零散散的荷叶点缀其中。池塘正中,一座精致的房舍建造其上,被支撑在水面五尺高度,一条木制廊道连接岸边。 房舍之内摆设有些简洁,一个妆台,一桌一椅一床,四角摆有细高木架,上面各有一盆长青花,除此再没有其余物件。 如果会享受生活的人看到定然会叹息这个主人的暴殄天物,如此幽静的宅院没有太多情调也就罢了,怎么如此精致的房舍内更是单一,本可以让人赏心悦目的精巧物件,却使得灵气尽失。 此时的软床上一个沉睡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淡粉色的幛幔有些许愣神。努力看清之后才觉得,自己怎么像是躺在女子的闺房! “这是哪里啊?”自语出口之时掀开幛幔才看到趴在床边的女子模样。 “高阳果儿!”脱口而出。 高阳果儿被他的喊叫惊醒过来,看到坐起身子的男子,急忙转过头去,脸色有些微红。 秦长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有一丝凉意,低头看到光洁溜溜的上半身,而一块锦被滑到腰间。略一感受,便知道自己全身未着寸缕,有些复杂道:“高阳果儿,你把我怎么了?” 高阳果儿听到这里,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气怒出声道:“你想怎么就是怎么!”说完跑了出去,正巧和欲进屋的铁三错身而过。 铁三看着满是红霞的高阳果儿脸色,不禁自语道:“少主那日是不是把她收了?怎么脸红的跟新媳妇似的?” 高阳果儿突闻没有丝毫掩盖的话语,停下的身子看向进屋的老不羞咬牙切齿。 “这个老头,怎么如此口无遮拦!” “还有那个狗贼,竟然有脸问自己把他怎么了?该死!”转头想到自己一个女子趴在床边,任谁清醒过来也会意会错。 不过自己自从那日被他抱住免受狂躁灵力撕裂之后,总是在他身边感觉到莫名的心安。灵力消耗过多的自己,昨夜更是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唉!自己到底怎么了?难道思春了?不会!可待在他身边反而如此心安? 屋内的两人并不知道高阳果儿心思电闪,铁三看到坐起身子的少主,急忙走进,搭手摸在手脉上静观片刻,笑道:“少主,你已经无恙了。” 秦长安满是疑惑,问道:“发生了什么?” 铁三见他的样子,不像失忆,反而更像是大梦一场醒来后忘记所有。 “少主,你已经昏迷五天了。那天你和高阳果儿在明水内施法,现在还有印象吗?” 秦长安努力回忆一下,点了点头,“我记得她和我在冰面上相互追逐时,一股巨大的灵力自脚下挤入本就满溢的身体内,然后就记不清了。”伸出双手感受了一下,更是疑惑道:“我现在怎么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灵力?” 铁三沉思,不知道最后一刻统领为何突然失控,更想不到应该被灵力彻底挤爆的少主为何安然无恙。不过幸好如此,若不然自己这一次要彻底完了。 “少主放心,你只是消耗过巨,并没有其他的遗症。”因少主醒来高兴的脸上突然一沉,“少主,有件事不得不说于你。” 秦长安看到他脸色犹豫,不解问道:“什么事?” “你的太子之位已经被废,前日秦都的玉告已经传出。”看到少主脸色一变,急忙说道:“统领大人昨日用鹰羽传来飞信,令在下速速带少主前往永镇城,如果少主再不醒来,我就想背着少主离开了。” 秦长安没有回应,因为长子缘故,自己从小就被封为太子,而懂事以后,近二十年的时间自己从来都是恪守本分。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厌恶,自己又何尝不因为母亲暗恨着他。太子之位,自己更是从未恋过。可是没有秦王赦令,说是被驱逐实则被发配岭南的母亲不能再重见天日,十八年来再未见过她一面,身为人子,有何脸面苟活世间! 想着心事,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让站着的铁三感到棘手。 身为幽甲卫,王族的事情他不能说一点谈论的话语。只是统领的命令,让他对眼前的少主又不得不顾及一切,正感到为难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一个破太子而已,值得你如此在意?”高阳果儿站在门口,冰冷的面容带着怒意。 秦长安被呵斥的一震,自嘲一声,“我在意?我从未在意!只是身为人子,想见十八年未见的母亲而已,难道错了吗!” 高阳果儿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其中缘由,可听他的意思并不是贪恋权位,心底不禁又暗喜了起来。 铁三更是松了口气,少主原来是为了这个。坎坷不安的心思立即放松了下来,“少主,你放心。只要到了永镇城,我保你见到心念之人。” 哀莫大于心死的秦长安顿时’活了’过来,激动的抓住铁三的手道:“真的?你有办法,” 铁三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并不知道统领就是他母亲的事情,可既然牵扯到王族秘事,他也不敢乱说。点了点头,“少主请放心。” 秦长安听到这里,彻底放下心来。他身为幽甲卫千户既然这样说,定然是真的。下意识掀掉锦被,站下身子,“走,咱们这就去永镇城。” 看到铁三奇怪表情的看着自己,低头看去才注意到自己心急之下忘了一丝未挂的身子。缓缓看向门口,脸红成苹果的高阳果儿,怒目圆睁,气息加重,咬牙切齿。 “你……你流氓。” 望着再次跑离的高阳果儿,秦长安无辜说道:“让你白看,又不是白看你的。怎么就成了流氓!” 高阳果儿更加心如鹿撞,未注意花地修剪花草的侍女惊诧的神色,一路低头走到前厅紧紧关闭房门靠住才觉到平静了不少。 温柔阁 入梦 “老爷,卫领说秦长安乘船离开安南城了。为了索要杂货街的损失,他不得不一同前往。”管家有点忐忑的看着闭目养神的老人说着。 高阳族长听闻,睁开早已无神的双眼竟有精芒泛起。正在轻揉眉头的侍女,手指不觉颤抖一下。 高阳族长转而大笑一声,“卫领做事,我早已说过不要件件禀告给我。她自有她的理由,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可再这样。”再次闭目之时,侍女的葱白玉指忙按捏起来。 管家满心慌恐,脸上的笑意也难看不少,“老爷,我糊涂了。” 闭目的族长抬了抬手,“你跟我也有几十年了,可不能再犯这种糊涂事。去吧!” 管家躬身退下,脸上的汗珠早已沁透了上衣。就是因服侍高阳族长数十年,他才知道刚才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遮蔽的余光看了一眼正在给族长按捏的侍女。唉!年纪轻轻。 良久,等侍女的手指按捏停下之后。族长再次睁开的眼睛笑意盈盈道:“翠儿啊,你累了吧。” 还未等翠儿的脸色变化,族长横躺的右手轻轻拍下。翠儿娇小的身子横飞出去,一张年轻灵动的面庞撞在一块奇石,艳红的鲜血夹杂着些许的白浆缓缓滴落。 “收拾干净。”族长只是淡淡的说道。闭上的眼睛,满脸的慈祥之态。 明水之中,一艘巨船逆流而上。河水平缓,更由于船舱内百十名划桨手皆是幽甲卫兵卒的缘故,航速也是飞快。来时甲板上铁三经常一人饮酒独坐,然而自从在安南城码头驶出之后,铁三却再也没有出现。秦长安和扮作男子的高阳果儿站在甲板,相顾无言。 “高阳果儿,你为了十八万的损失跟我去往永镇城,真不知道你们族长听到会如何感想。”秦长安打趣道。 高阳果儿瞥了他一眼,有点娇怒道:“你既然说到了永镇城一分不少的还我,我为了族里的损失跟着你,族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只是你千万别赖账就行。”又有点玩味的说道。 秦长安难得的有点羞愧,他当时在高阳果儿的宅门被拦下时,听到这个让自己头疼的损失,信口胡说到了永镇城一分不少的给她,结果这个女子竟还真相信点头答应下来,独自一人跟着他们乘船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一点顾虑,真不知道她这个高阳氏的卫领平时是如何做事的。 “嗯,嗯。我定然尽力凑齐银两给你。”回应的有气无力,含糊其辞。 高阳果儿看到他扭捏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知道他本就急于去往永镇城扯的谎,不过自己也懒得拆穿他。只因自己也有私心作祟,如果他在永镇城见到了母亲,心中安稳下以后,自己也就有赔付损失的理由带他回到安南城,安排一个卫士的身份还债其实也不错。即使他是大秦的王子又如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秦王来了,高阳氏也站着理。一个心里坎坷,另一个则心安如山。 永镇城,统领住处。 靠近郡守府衙,和镇守将军府亦是只隔了一个街道。三进三出庭院,除了前两排用作议事,只有后面一处庭院成了住所。统领正中一间,六个侍卫分住两侧两间。 此时统领住房门前挤满了人,永镇城的主政官员,原有的武将,再加上幽甲卫的营长,千户,人人脸上都有些许的焦躁。昏迷了半月的统领,无论是幽甲卫的医者,还是永镇城原本就有的郎中皆都束手无策,查不出病因!武者,术士更是仔仔细细检查过,除了灵力消耗过大以外,其余没有一点的奇怪之处,根本无从下药。 幽甲卫更是多次探查当日统领所站之处,没有一点异样,而且守护的幽甲卫清楚记得,统领当时原本无恙,只是突兀的昏厥。爆发的灵力表明是消耗过巨引起,根本不可能受到袭击。 只是一天天的过去,统领虽然依旧呼吸匀称,日渐消瘦的身子却明显说着情况很是乐观。今日一早就有幽甲卫的军卒通报所有人去往统领庭院一聚,具体为何也不得而知。 “统领怎样了?”一个幽甲卫疾步进去屋内。 看到守护的侍卫摇了摇头,来人心头一暗。他前日就已收到铁三千户亲笔所写的鹰羽传信,知道他今日回到永镇城。听说了统领的事情,铁三大人信中暴怒的语气令人能切身感到。更言辞决绝让所有人聚齐,具体的倒是没说。自己身为长弓营营长,此时也真的束手无策。统领大人的身体安危绝不是一人两人的关系,而是整个幽甲卫都弥漫在一股难言的沉重氛围之中。 幽甲卫的统领并不是一成不变,然而现如今的统领绝对可以称为幽甲卫成营以来最让军卒由衷敬重的统领之一,这是她实实在在拼出来的结果。近二十年,最让蛮人害怕的并不是幽甲卫的锋利兵刃,也不是幽甲卫的坚固铠甲,而是每次大小战斗爆发前飞起的水龙卷。那个娇小的身躯,无数次冲在最前面舍身忘死的身影。让无数幽甲卫,甚至无数蛮人战士都敬重、崇拜。 “统领大人,你可千万要醒来。若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幽甲卫所有的兄弟。”长弓营营长心中祈求。在先甲营营长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幽甲卫说话底气最足的营长,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统领出了这种事,日夜难安的他早已被自责占满整个身心。 “韩将军,用不用把统领的情况传信大王?”门外的郡守对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镇守将军问道。 虽然知道自己必然收到责罚,可如果一天天拖着,一旦统领有个意外,自己就不是被责罚那样简单了,怕是要被灭九族了。已经过了半月,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郡守这才大着胆子悄声询问。 韩铁柱皱了皱眉,他这段时日也是心身疲累。幽甲卫的统领在永镇城无故昏厥,自己这镇守将军虽然在幽甲卫来到以后就成了个空架子,可是真要有意外,也难逃干系。好似没有听到郡守的问话,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滚开。”一声怒喝响起。无数人回头望去,就看到一个络腮胡子领着一队人走了进来,正对着拥挤在庭院皆都默默无言的众人呵斥。 最外围职位低的各类官员看到他一身幽甲卫装束,立即闪到一旁。而靠内职位略高的双眼暗探下,见不少幽甲卫露出的表情,顿时心有灵犀的悄悄后退几步。 络腮胡子大步走到门前,轻轻推开房门却没有进去,只是躬身让行紧随身后的一个邋遢老头,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对老头那种由衷敬畏的样子。不清楚他是谁的人没有觉得如何,而清楚先甲营营长身份的幽甲卫却心中震荡,除了他对统领这样,还真未见过他如此谦卑。这个从来都是鼻孔朝天的人,怎么对那个混吃等死的老头如此? 铁三有些失魂的神态,此时没有心思追究这个棒槌的所做会对自己一直营造的形象有什么影响,只想立即看到统领是什么样子了。 抬起的脚却没有落下,突然想到什么。收回落足,稍微侧身到另一边,“少主,请进。”对着身后的一个男子恭敬的样子更加让所有人心思电转,而他和络腮胡子反而成了两个新的门卫只为了恭迎那个年轻人。 络腮胡子也是一惊,低垂的头想看向千户,可又不敢。虽然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统领的儿子,可在幽甲卫绝不会因为身份高低才敬服你,没有获得幽甲卫敬重的人,即使秦王亲自前来,也不会让高傲的幽甲卫弯腰低头。 众人更是心神异样,庭院中原有的幽甲卫看络腮胡子的神色做不得假,满眼的敬畏,而他对老头的神色也做不得假,真心的敬畏,最后老头对年轻人的神色更做不得假,由衷的敬畏。 那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少主。” 这是那个老头对他的称呼,那里来的少主? 士族的?不会!幽甲卫即使有贪慕名声的人此时大庭广众下也不敢如此做派。 权贵的?更不会!幽甲卫成立以后何曾畏惧权贵。 那只能是王族的!可也不该啊。王族内虽然有几人可以让幽甲听令行事,却从未听说敬畏到如此。 正在众人暗中打量他的时候,秦长安心情沉入谷底。铁三作出的样子,算是彻底把自己给扬名了。自己即使没有了太子身份,可依旧是一名王子,大秦王子和幽甲卫统领未经秦王同意,私自见面在宵小之人看来有勾连嫌疑,按照秦律可是重罪。若被隐忍了十多年的几个王弟看到,又不知生出多少谣言,自己维护了无数日夜的克忠职守皆成了笑谈。刚被废了太子之位就急于见幽甲卫统领,那个对自己不待见的人听到还不知如何想。 看到铁三恭敬的无以复加的态度,又感到无可奈何。 唉!算了!自己也不过只是为了见到母亲才恋着这些,等他真能满足所愿,以后就按照高阳果儿所说给她当个侍卫反而省的想这些让人烦心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长安鬼事神差的反手抓起跟着他的高阳果儿左手,回头看到那略显惊慌的脸色,淡然笑道:“跟我一起进去。” 两人迈步而入,庭院中的人瞠目结舌。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郡守摸了一把并没有汗珠的脸庞,尴尬笑道:“韩将军可知这个少主和他抓着的男子到底是谁啊?” “而且看他俩的样子,像是情谊有点深厚。”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什么,心底一震恶寒不禁打了个哆嗦。 韩将军暗恨这个郡守怎么总是询问自己一个大老粗这些有的没的,看自己像个乡村邻里的妇道人家?尽知道着杂七杂八的家长里短?回头正想刺他两句,无意看到隔着几个身形的参军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改口道:“郡守大人,我还有点公事要办,完后再来探望统领大人,就先告退了。” 走出院子,徐远桥紧紧跟了出来。两人慢慢走到人少之地,徐远桥低声说道:“韩将军,你身为永镇城镇守将军,又是太子让我给你当的参军,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刚才进去的那个少主就是太子。” 韩铁柱略有吃惊,他猜出男子身份高贵,可真没想到依然超过自己所想。太子,那可是继任秦王的人! 嗯?不对!徐远桥是前太子派来的,而他喊的太子到底是? 看到韩将军释然又疑惑的神色,徐远桥又如何不知,讪讪笑道:“习惯了,现在应该称为长安王子才对。” 韩铁柱一脸果然,只是王族的事情他一个远远镇守在外的武将根本没有一点兴趣指三道四。不管是前太子,还是如今的王子,只要和自己没有任何瓜葛就好,眼下只想幽甲卫的统领清醒过来才是大事。 “徐参军,我身为武将,实在不想掺和王族的事情,但是依旧多谢你告知实情。” 徐远桥看着转身离开的韩将军,知道他最后一句话不仅仅是说他自己,更是对自己的警示。 进去屋内的秦长安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娇小女子,依旧是少女的面容,也许因为昏迷多日的原因有些苍白。另有许多披挂整齐的幽甲卫站在一旁,床边又有几个身穿普通丝衣的女子侍立。每个人脸上都是焦急之色,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你是谁?”长弓营营长听到刚才的呵斥,已经知道铁三大人到了。可进来的这两个年轻人却是何人?而且两个大老爷们,手抓着手,也不嫌恶心。 “高原红,退下。”其后走进的两人,络腮胡子掩上房门,另一个铁三冷冷说道。 看到铁三大人,高原红退开一边。只是心神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握着长剑的右手也没有松开。虽然他敬畏铁三大人的战功卓著,但是自己并不是他领出的军卒,现在又牵扯统领大人的事,所以对他的话语也不敢彻底放心,他最担心的是床上躺着的统领大人。 铁三脸色铁青,对着退到一边的高原红骂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个废物!如果统领知道你这个样子,非要把你踢出幽甲卫不可。蠢不可及。” 高原红横眉怒起,他看到那个年轻人走近也就罢了,竟敢伸手欲抓统领大人的手指。 ’铮’, ’啪’ 两个没有一丝停顿响声相互而起,铁三左手按着高原红的剑柄之上,给人无数年嬉笑的神态尤为凝重。“你想死就滚出去,可你真为统领着想就老老实实待着。” 高原红看到铁三眼中的果决,略一犹豫放开握着剑柄的手掌。可能关心则乱的缘故,却忘了铁三大人对统领的担心不会比自己少一点。想到这里,才放下心来。 其余人见到你先甲营和长弓营营长的样子,更是不敢乱动。 走进床榻的秦长安已经放开了高阳果儿的手掌,轻身蹲下。 第一眼看到躺着的统领,他就觉得一股冥冥之中的亲近之感,一点点的走近更加强烈。等不由自主的蹲下,伸出的右手接触到苍白纤瘦的玉指,一股巨大的撕扯之力推动着自己。惊慌失措中,骇然的看到蹲在床边的自己,一动未动。 自己怎么能看到自己? 还未细想,一阵天旋地转,感到自己越来越小的身子融入进统领的额头之内。 等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处岛屿,四周淡淡的薄雾围绕。一个鲛女正在愉快的在海水中游动,不远处有个穿着白裙的年轻女子高声喊着什么。努力的回身看去,却看不到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么了?心底的念头彻底让秦长安惊慌了起来。 挣扎了很久,然而却于事无补。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缕魂魄,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念想在飘荡。 冷静下来的秦长安抬眼看去,刚才戏水的鲛女已经回到岸边,一身的青衣很是贴合,尤其眉宇间的英气增加了几分。 白衣女子撇了撇嘴角,道:“青风姐姐,老祖让我叫你回去,都喊你半天了。” 青风伸手刮了刮白衣女子撅着的小嘴,笑道:“哎吆喂,無雙的小嘴都可以挂个水瓶了。” 無雙道:“哼,青风姐姐就会取笑我。” 青风摸了一下無雙的头道:“别生气了,等我见了老祖以后教你功法赔罪。” 無雙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啊!青风姐姐,我不生气,不用你赔罪的。” “那怎么行,無雙都如此生气,我怎么能不赔罪呢。”青风嘴角含笑。 無雙顿时停下身子,跺了跺脚。正自生着闷气,又听到“跟你开玩笑的。”转而笑颜而开,急忙去追已经走远的那一袭青衣。 秦长安像是仙人俯视人间,看着走远的两人。喃喃出声,“蓬莱仙阁?” 再次仔细看向岛内,绿意匆匆,极远处有一道似乎链接天地的黑墙。 “我是不是该跟上她俩看看这里到底是哪里?”心念刚起,顿时发觉自己眼前景色变换,而前面正是相伴而行的两人,自己慢慢相随。 进入石洞,随着许久的不能识物。重见光亮的那一刻,心头巨震。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头颅正在看向自己,两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眼中满是惊异。 两个女子看到拜谢过的龟灵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半空,并没有怀疑什么,转身离开。 “龟灵大人,我只是路过,路过。”秦长安听到女子喊它为龟灵,也忙尊称着说道。 龟灵巨大的头颅再次靠近了几分,突然感觉到一股无比熟悉的东西。惊异的双眼慢慢眯了起来,抬起的头颅也缓缓低下不再理会。 秦长安急忙再次跟上两个女子,不时回头望去。堪比房屋的巨龟,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过震撼。 龟灵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入梦而来的这小子怎么会有始祖的气息?’ 秦长安并不知道自己弄不清的处境,被自己惧怕的龟灵一眼就已看穿。就是知道他怕也没有胆量去询问,刚才给自己的无力感深入心海。 看到断崖上的仙阁,秦长安彻底惊呆。正中一条宛如登天的石阶,隐没在仙雾深处。石阶两旁依靠山势而建的亭台楼阁,丝丝缕缕的雾气装扮,仙气十足。不远处,还能看到一条垂直而下的瀑布飘散无数的水花。 两个女子拾阶而上,走到最高的一处房屋,躬身道:“老祖。” 一个少女面容却满是银发的女子开门,笑道:“青风丫头,快进来。” 秦长安看着不远处埋藏石阶的仙雾,心想能不能抓取一些。然而心思刚起便和雾气近在咫尺,欲伸手去抓才发现自己没有手脚,而视线却被仙雾淹没。 终于再次看到景象的时候已经到了石阶的顶端,一个只有一丈左右的平台上摆放了一个祭台。祭台上摆放一些看不出是何物的贡品。再抬眼看去,祭台的后面竟是一个深不知多少的深渊。深渊之中不知何物发出的密集光亮照耀之下,只能看到渊内一堵沟壑丛生的墙壁通天而去。 “这墙壁不知道何人所建?壮观是壮观,就是粗糙的太过随意。跟树皮似的!”心头一震,再次心思转动间身子犹如瞬移似的向上而去。 许久,刚才在岛屿岸边的时候自己试过,自己移动的距离就是目光所及之处。可是眼下自己都瞬移了不知多少次,依旧看不到尽头,难道真是通天之墙?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迷障之地,根本就是在阵中绕圈?正在自己惊疑不定之时,一片遮天蔽日的阴影落下。看去才发现头顶极远之处,原本的“墙壁”分成无数散开四周。而等自己再次移动十余次才看的仔细,这哪里是墙壁,分明是一个粗大通天的树木,巨大的树冠遮蔽了怕有千里之地。 “这样的通天巨树,秦氏哪怕是上古延续的一族也从未见过,族内的手札中也从未有过记载。”秦长安彻底惊呆。巨树分开的枝干就足足有数里粗细。而已经记不住分枝了多少长出的叶片足足有宫殿大小。 “这要是一个叶子落下,还不得压死一片人?”秦长安默默的想道。 正沉浸在巨树带来的震惊之中,却没发觉头顶上树冠正中凝聚的一滴精芒落下。 只能感觉到念头,却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秦长安正巧被精芒击中。无形的念头竟好像被包裹住极速坠下,一股股撕扯之力传来,让自己无形的念头竟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而透过精芒更是能看到下坠入电。 无时无刻不侵入心神的疼痛,让秦长安像是拥有了躯体极力挣扎。他不知道最终坠落下去会怎样?他更不知道此时自己真要坠入深渊,还能不能回到肉体?可未完成的心念强烈生出的不甘情绪让他急欲摆脱这个包裹着自己的精芒。精芒内泛出一阵阵涟漪,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无形的念头都感觉到精疲力尽之时,“啵。”的一声微响,竟真被他挣脱从而生出一个肉眼难见的光点和精芒剥离开来。只是极速的下坠让光点内的秦长安感觉到一阵阵的无力,再动用心思移动也难有寸功。就在失望感快淹没之时,看到了那个祭台,此时更有一个青衣女子挂满泪痕好似在祈求着什么。念头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摆动之后,极速而下又难以看清的光点没入她的体内。 被黑暗包围的秦长安陷入无尽的昏睡,再次醒来时只看到一个女子挣扎着趴在床边,披头散发,大睁着眼睛,努力伸手想抓什么,然而耗尽体力的身子已经支撑不起。嘴里一直不停的喊道:“给我儿子,求求你,给我儿子。” 能感觉到她满目的希翼,更能感受到她此时的绝望。 “好啊,你做好你本分的事,我就会让这个孽种好好活着。”另一个厌恶不甘却又威逼胁迫的声音。 自己的目光努力看清两人的样子时,竟是秦宫的那个男人和身为统领的王母。 好像被男人随意抓着的身体,能感受到一股毫不在乎的巨力击打在屁股上。 “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出,最后的念头顿时消散。 蹲坐床边的秦长安睁开的双眼,满是疲惫却精光毕露,复杂的看着安静躺着的统领。 其余人只看到,一动未动有盏茶工夫的男子怎么顷刻间神色如此多变? 局促不安?难以相信?委屈?还是喜极而泣? 泪水犹如决口的河堤滚滚而落,却又满脸笑意。颤抖的身子更是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艰难而又坚定的轻声喊道:“母亲!” 半月没有一点动静的统领,齐整的睫毛微动,睁眼看到满脸泪水的男子,她就知道一定是他!微张的嘴唇笑语:“儿子。” 温柔阁 失魂 统领的醒来,众人心底出了一口大气,看向秦长安的眼神也不觉带有了一丝异样。 两相凝视的母子,虽然都含有止不住的泪水,可明显看出高兴而致。 统领虚弱却依然努力伸出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顶,“儿子。”再一次深情的喊道。 秦长安点了点头,正准备靠的近些让她不用太过费力。而头顶突兀滑落的玉手让他心头莫名一震,看到终于相认的母亲闭上的眼睛顿时慌乱起来。 “母亲。”轻声却又急切的喊道。 看不到一丝回应,秦长安更是紧张万分。 “母亲。”加重了几分。 铁三没想到刚清醒的统领突然这样,心中大惊之下身形瞬间到了床边。没有任何犹豫,右手食中两指轻轻搭在统领的手腕。 细若游丝的跳动击打在他的心头,而统领比刚才略加苍白的脸色更让他感到不安。 “统领怎么了?”高原红急忙问道。 铁三仔细探查良久,他能察觉到统领身体内并没有什么异常。即使灵力消耗颇多,却依旧有一部分在安稳的游走。身子有些虚弱,身为术士的缘故,比之常人也强上不少。只是脉搏似有似无,精神更是彻底昏迷。这样的状况,自己从未见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秦长安看到铁三的束手无措,心底慢慢沉了下去。 “咦。”就在众人心情更加沉重之时,被秦长安带进屋子的高阳果儿惊叹了一声。 秦长安疾病乱投医,听到急忙看向她希翼问道:“你看出母亲为何这样吗?” 高阳果儿看着他那殷切的眼神,走向前去认真查看了片刻道:“统领好像失魂了。” “失魂?”众人满是疑惑出声。 “这位公子,你可确定统领得的什么病症?如何治疗?”高原红听到他能看出统领的病症急忙询问。不怪他太过激动,实在是这些时日统领昏迷以后无数人诊过都没能弄懂统领的病症。 高阳果儿对着秦长安翻了个白眼,“你闪开点,我仔细瞧瞧。” 秦长安看到她对自己不觉作出的表情,还未察觉有何不妥,听清急忙闪到一边,而铁三更是讪讪退下。 高阳果儿伸出的右手极快的点击在统领的额头,然后食中两指分开顺势而下轻抚面颊而过,最后聚于鼻尖下方人中处,凝力按下。 “咳。”昏迷的统领轻咳一声。 高阳果儿看到统领的反应,眉头更是皱起。两手绕于统领头下,十指指尖冒出淡淡的雾气。 高原红看到他手指刚涌现的灵力,疾若闪电的拔剑却再次被铁三拦下。 “你这个蠢货,就知道疑心。高阳小姐是少主的媳妇,也就是统领的儿媳妇还能有坏心不成。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安,就滚外边去。”他自认为少主和她必定有了些什么,所以一急之下说了出来。 高原红这才知道这个公子竟然是一小姐,更是少主的内人。不敢再有怀疑,收剑立于一侧。 一心只注意母亲的秦长安好似没有听到,而刚欲施法的高阳果儿听到这里却满脸红霞,心头小鹿撞个不停。再看了一眼秦长安关心的样子,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铁三的口无遮拦。 双手十指相扣,把统领的后脑环抱。纤细十指轻轻瞧动,一丝丝雾气顺着瞧动的地方一点点隐入头脑之内。 原本恬静昏迷的统领在她十指敲击之下,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苍白的脸上许是痛苦而显得狰狞。 秦长安实在不忍心看到母亲承受莫大的痛苦,却又束手无策,转头欲出声询问,可看到高阳果儿同样一脸的痛苦,不觉把话语咽了下去。 半盏茶的工夫,高阳果儿好像经历了一场殊死缠斗,身上的长衫透着水印,满头的秀发早已散乱开来。脸色难堪道:“的确是失魂了,最麻烦的还是好像被困在某处,难以回归。” 不止铁三怒火爆生,其余侍卫更是一脸的怒气。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困了统领的魂魄?”高原红听到这里,爆喝出声。 当日是他守护站于明水内的统领,突兀陷入昏迷的统领如果真是被人偷袭困了魂魄,那他就真的成了幽甲卫的罪人。暴怒之下,一副恨不得把罪魁祸首生吞活剥。 “可统领刚才……”络腮胡子虽然震怒,可明显比其余关心则乱的人更加清醒几分。 “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想看他的念想太过强烈,所以才能出现片刻的清醒吧。”高阳果儿看了秦长安一眼说道。 秦长安道:“谁,是谁困了母亲的魂魄?” 高阳果儿见他满脸的狰狞,死死盯着自己,略有委屈道:“这要找巫者才可,而且能困住统领魂魄的人定然实力超然。如果非要找个人施法,大秦貌似只有囯巫才有这种寻魂追魄的本事。” 秦长安心内一安,如果是囯巫自己倒是可以说服他前来。 “不过。”高阳果儿的脸色有些为难。 秦长安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就是统领失魂已有许多时日,身体看似无恙却已经油尽灯枯,远行绝不可能。而如果传递消息去往秦都再等囯巫前来,不知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众人听到愕然,的确!永镇城和秦都相离太远,如果囯巫不能及时赶来,岂不是……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铁三看着安静躺着的统领,沉声道:“点燃烽火,传信秦都。” 房中的所有人不禁愣住,点燃烽火可是传递大战的消息。除非遇到对大秦造成不可承受的战争才可以狼烟传信,若不然就是虚假战报,从负责的将领直到点燃狼烟的军卒一律灭族。 铁三看了一眼除秦长安和高阳果儿之外的所有人,道:“你们都应该熟知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既然统领遇袭,必定是原始大山要有异动,所以在统领昏迷不清的时候,不得不点燃烽火警讯秦都,一旦追责起来,就说我铁三未经统领指示所为。” 其余人都听的出来,他是为了给统领脱罪找的借口而已。 秦长安急切道:“不行,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我去。” 铁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虽然因为统领的缘故不得不对他多有敬意,可从没有在幽甲卫呆过一日的一个王子,实在让他们这些常年刀头舔血的幽甲卫难以真心信服。 “少主,你一不是幽甲卫,二不是镇守将军,如果说你私自点燃烽火,秦都的人可会相信?” 听到铁三的辩驳,秦长安默然无语。大秦对烽火点燃传递假的信息苛责到了极致,自己没有幽甲卫和本城镇守武将身份,即使私自点燃烽火,事后反而会牵连更多的人。 络腮胡子呵呵一笑,“铁三千户,你是不是没有分清职位。有我这个先甲营的营长,你一个千户又有什么权力安排幽甲卫点燃烽火,再说你被统领安排一个闲散职位好多年了,幽甲卫内谁不知你只是一个天天无所事事的老头。”边说着话边对着蠢蠢欲动想自告奋勇的高原红横眉怒目。 虽话语之中多有轻蔑,可没有人露出一点的反感神色。这些人谁不知道他对铁三的敬重深入骨髓,如果有谁能让他舍弃性命的去搭救,统领和铁三的位置谁更靠前,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铁三也是一阵为难,自己已经好多年不在其位,如果秦都追究起来,统领即使苏醒过来也免不了受罚。皱眉之时,络腮胡子已经转身离去。正欲开门的双手顿了一顿,“千户,跟你第一次这样说话,就一个字,爽!” 铁三些许颤抖的嘴唇,不觉笑骂道:“你这个棒槌,滚。” 络腮胡子赶忙走了出去,边关门边应道:“好咧!不过我如果给那帮老兄弟说起这事,必定让他们羡慕死我。” 铁三笑着的眼内泛出亮光,’这帮兔崽子。’ 络腮胡子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一阵神清气爽,粗犷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刚才揽下如此一个灭族的事情而懊恼。 就剩下自己一个,有啥可灭的! 对着站在庭院一侧的几个幽甲卫道:“先甲营的听令,跟老子去烽火台。”说完大步而行,没有一丝犹豫。 秦长安看着铁三有些落寞,又不知该说着什么,只是躬身道:“多谢。” 铁三微愣,忙道:“少主不必如此,事关统领安危,这是幽甲卫该做的。”嘴上如此说,可心里依旧有些难受。 高阳果儿见两人如此,也不禁自责。自己身为雾隐宗的弟子,虽然因为修行的原因,对魂魄一事多有了解。可雾隐宗却从没有可以寻魂追魄的巫者,如果有的话就好了。离着永镇城近一些,倒不用用性命去触犯秦律了。 想到这里,心念之间闪动姑娘一个人影。 “啊,对啊。” 突然的喊叫,让众人看向陡然激动的她。 “那个……和你一起的女子。”高阳果儿紧紧拉住秦长安的手说道。 “什么女子?”秦长安不明所以。 高阳果儿道:“就是在安南城和你一起的蛮族女子。她就是巫者,而且看样子她能力应该不在囯巫之下。” 秦长安顿时想起了清灵,没想到她竟然是巫者。转头想到她说过要来永镇城的,如果在自己昏迷的日子算起,她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永镇城了。 铁三也是大喜,“原来少主的大媳妇如此厉害,看着文文弱弱的。” 高阳果儿听到大媳妇的称呼,神色一暗,心头有了些许的异样,抓住秦长安的手不禁松了松,却依旧解释道:“因为雾隐宗所习功法和魂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对巫者的感应颇强。在酒馆的时候,我就看出那个女子有些异常,只是当时没时间细究。过后才想起来,只有巫者才能让雾隐宗弟子感到异样。” “如此说来,只要找到她就可以不用点燃烽火了?”铁三说道,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向着屋外走去。“这个棒槌,真怕他现在就点了。”满是焦急的自语。 烽火台,位于永镇城城外西面十里外的一处山包。 永镇城南靠明水,其余三面皆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本没有山包。而为了烽火台的建造,动用十万民夫车推马拉才在很远的地方运来红土,费时三个月堆砌而成。巨大的夯土堆上立起的烽火台已经数百年没有点燃,平时只有寥寥几个兵卒在烽隧内不是喝酒就是睡觉,实在无聊透顶又正巧发了军饷的时候还会偷摸去往永镇城内寻花问柳一番。 零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看护烽隧的军卒走上烽火台,透过墙剁看到五个人各骑一马来到山丘下,顺着被民夫碾压平整的土道一路疾驰到烽火台下。高声喊道:“什么人?来烽火台做什么?”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回道:“我是幽甲卫先甲营营长,来这里点燃烽火,有敌情警示秦都。” “幽甲卫营长。”烽卒一个机灵,想立即下去打开铁门,然而又想到自己职责,壮起胆子问道:“营长大人,你可有手令。小的贸然开门,可是死罪。” “咄。”的一声闷响在耳边响起。一杆箭羽订在墙剁上,箭头完全没入石壁之内,而悬挂着一块幽铁令牌的箭杆犹自颤抖着。 “大人稍等,小的马上开门。”烽卒看清令牌,急忙说道。早已被酒色掏空的干瘦身子此时竟爆发出无尽的体力,两步并做一步向下跑去。 进入烽隧内,看到甬道中随意摆放的空酒坛,络腮胡子满是厌恶,登到上面再看到几个烽卒慌乱中披挂的甲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你们这烽卒当的挺安逸的。” 领他进来的烽卒是此处烽火台的伍长,惊慌失措道:“大人玩笑了。” 络腮胡子知道烽卒虽然也是大秦的兵卒,可是他们和幽甲卫的羽卒营一样,独立成属,烽卒只归太尉下的铜雀台管辖。自己虽为幽甲卫营长,可跟他们没有直属关系。也懒得搭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只要别耽搁的自己的事情,他们就是喝死在这里也管不着。 “我要点燃狼烟,向秦都传递敌讯。”络腮胡子淡淡说道。 伍长赔笑道:“大人,虽然你身份高贵。可没有统领的命令,我们也不敢随意点燃狼烟传讯啊。” 络腮胡子突兀伸出右手,伍长虽干瘦却依旧有百十斤的身子被他轻松提了起来。勒紧的领口,让他发白的脸色反而有了红晕。 “统领的命令?如果不是统领昏迷着,我还需要亲自前来和你这个废物说话。”络腮胡子勃然大怒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立即想起幽甲卫统领昏迷十多日,自己竟忘了这一茬!暗狠自己说错的同时努力挣扎的求饶。 络腮胡子恨不得捏死他,但是森严的秦律他却不能如此。用力把他甩到地上,怒斥道:“滚开,老子亲自点。所有罪责,一人担着就是。”拿起一旁下属已经点燃的火把向前走去。 烽火台顶部并不大,长宽各有两丈左右。除了中间点燃狼烟的石制烽台以外,只剩下烽台四周能走动的过道。 走有两步,已经到了烽台边上。一个个黑不溜丢的狼粪和烟柳木渣掺和而成拳头大小的团子聚合在一起。 络腮胡子心知,只要手中的火把放下去,扶摇直上的狼烟就会让相隔三十里的烽隧一座座点燃,不出两日就可把讯息传到秦都。而囯巫必然会即刻南下,到时不仅统领可以获救,就是千户也可以心安。 ’自己这条命和统领、千户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自嘲了一下,把火把扔了下去。 “呼。”掺杂烟柳的狼粪团顿时剧烈的燃烧起来。冒起的浓烈烟雾更是如一道粗壮的水龙卷直通天际。 “慢着。”铁三急切的声音在甬道内传来。瞬间出现的身形看到已经冒起的烟雾,脸色巨变。抬起一脚就把眼前的人踹了出去。 “你这个棒槌,这么急着想死啊!” 双手握拳击出,怒急而出的罡气直接把烽台内的一切轰成了碎末,坚硬的烽台都被他击穿看到了下面的甬道。 狼烟还未升高多少就被罡气搅乱一空,就像一个欲振翅高飞的雄鹰突然被砍了双脚,想傲视一切却望天无力。 铁三直直的盯着远处,真怕相邻的烽火台看到刚才的一点烟雾点燃,那自己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许久,没有动静,铁三呼出一口大气。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说道:“这一路可累死了,给老子揉揉。” 络腮胡子被踹飞时,一头撞在墙剁。额头鼓起了一个肉包疼入心肺,却丝毫没有怨气。千户盯着远处那一脸的紧张,反而让自己心底感到欣喜。听到话语,忙站起身子走近,伸手轻轻捏道:“千户,力道还行?” “嗯,还行。”铁三微眯的眼睛似是在享受着。 其余人在络腮胡子的眼神下,悄悄的走了下去。 “千户,统领大人……” 铁三未睁眼,淡淡说道:“少主的大媳妇就是大巫者,此时应该在永镇城内。” 听到这里,络腮胡子彻底放下心来。 “朱棒槌,你进幽甲卫多久了?”铁三突兀说道。 络腮胡子一愣,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久的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真名就叫朱榜锤。 自己爹早亡,娘在自己八岁的时候说起过爹是个铁匠,可是恨不得儿子能读书识字出人头地。如果不是读书的料就只能回家吃苦,当个铁匠。所以给自己取得名字就是朱榜锤,读书不能上榜就回家锤铁。 劳累了大半生的娘也没有等到自己出人头地的那天,十五岁的那年冬天也走了。生活无依的自己只好当了个兵卒,也就是那一年自己进的幽甲卫跟着铁三千户。如果细想的话,应该有二十年了。 朱榜锤道:“千户,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 “哦,没想到这么久了。”铁三一脸的回忆。 “嗯,是啊。是挺久的!” 温柔阁 七星唤魂 十余骑出了东门。 刚过午时,永镇城四门突然关闭,巡视的幽甲卫立即奔走城内各处宣布城禁。 一时间,城内鸡飞狗跳,人人急忙跑回家院或者住下的客栈,而暂时还没有落脚之地的行人更是被幽甲卫统一看护。 羽卒营,幽甲卫的斥候营。最特立独行的存在,只听令于统领一人。 这段时日,刚过中年的羽卒营营长好似老了十多岁。虽驻扎于东门外,可天天望穿秋水等待城内的信息。统领的昏迷让整个羽卒营各个事务全部压在他的身上,更是有许多难以决断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此时听清汇报之人说的事情,松了一口大气。拍桌而起,走到营帐外大声道:“传令全营,进城找人。” 羽卒营全营人数并不多,只有两千左右。比起其余的营长手底下的兵卒可算少之又少。可他们全是幽甲卫的精锐机灵之人,尤其对搜寻,探查,隐匿种种无比熟悉。秦长安猜测清灵他们为了自身的秘密,必定有意藏匿。如果他们已经进入永镇城,想找到他们羽卒营倒是最是适合,所以让高原红传信羽卒营进城相助。 “小姐,看街上幽甲卫的行动,好像在搜寻什么。而且我猜测多半是冲我们来的。”艾兰达站在二楼窗边,顺着打开的一丝窗户缝隙说道。 清灵点了点头,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忧心重重。 他们已经进入永镇城三天了,重新补充完所需准备进入原始大山时才探听到,自从幽甲卫统领昏迷以后,所有人都不允许渡过明水前往南疆原始大山,而自原始大山而来的人更是严加审查,无奈下已经等待三天了。 而眼下四门紧闭,更是看出各处搜寻的幽甲卫是来自羽卒营的斥候,她心中愈发不安。 站立一旁的荥骨看到萨满的样子,瓮声道:“萨满大人,如果他们真为了找我们,我就拼了性命也护送你离开。” 清灵看了他一眼,凝重之下满是决然,她清楚知道荥骨的意思,虽然他只是武者炼虚境界,可出身巨人峰的他一旦狂暴,可以耗损精气神使得他一柱香之内拥有武破的实力,护送她出城可以做到,然而一柱香过后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废人,需要数日才能回复点滴体力。 艾兰达听完,笑道:“如果真有不可控的事情,你还需要护送萨满回到草原。所以眼下的事情,让我解决吧。” 已经六十年皆都是孤寂一人,除了几个最亲近的人却忘了她原本是寒冰族群中最纯粹的族长一脉。自少女年纪就潜入大秦成为谍子,四十年的孤独无一,让她除了探寻消息就是安心修行。回到族内以后,更是在寒冰潭孤独苦修。 突然,一丝极其细微的响动传入耳中。艾兰达微眯的双眼爆出和她苍老的佝偻身躯不符的精芒。 “萨满大人,他们找到我们了。”淡淡的说着,手杖也缓缓抬起。 “艾兰达长老,先停手。”一直没话语的清灵突兀出声。 她身为萨满,当然知道艾兰达的一切。从寒冰族长口中了解,艾兰达的方术之强,超过了大方术的范畴,已经无限接近传说中的羽化飞升之境。若不然只带着荥骨和一些身手略好的族人就深入南疆之地,其余四个族长绝难同意。 她若拼尽性命的出手,永镇城怕会成为人间炼狱。除了熟练结阵的军伍和实力高强的武者、术士,城内百姓大多数将成为牺牲品,很难有幸存者,而且最后蛮族也会失去最强之中的一位术士。 千年以来,尤其是六百年前的列国征战和蛮族与中原的杀伐已经道明了一个不变的道理。如果没有肉身成圣或者羽化飞升之境,境界再高深之人也难以抵挡熟悉阵法的军卒。 军卒虽然没有修行之人那样受天地眷顾精深功法,可无人不熟悉自身习得的点滴武技或方术。又结阵加持,一旦超过一定数量,就会因聚合众人之力引起质变,对抗武者和方术依旧形成碾压之势。 清灵未经世事,年少心态的她不想因为自己一人引起惨绝人寰的悲剧,也不想蛮族的艾兰达殒命此处。 “我依萨满之名,命令你们,非的万不得已不得出手!如若所为和命令相悖,我便受魂魄消弭之苦。” “萨满大人。”艾兰达和荥骨异口同声惊道。看着萨满,两人实在没想到她用自身起誓,这下心底的计量可就完全无用了。 “不用多言,我宁肯蛮族重新选出萨满,也不愿多做杀戮。”清灵决绝道。 “咚咚。”虽然处在二楼,院门的敲门声依旧传来。荥骨深深叹息一声,抱拳道:“荥骨遵命。”说完转身离去,可满脸的怒气难以遮掩。 这些南人最好老老实实,要不然……哼哼。 等秦长安来到处于南城区的一处偏僻院前,荥骨一人正在独守房门和幽甲卫对峙。 看到快步行来的秦长安明显一愣,转而怒道:“秦公子,可算我瞎了眼,一路上为了保护你同吃同住。没想到你让这帮军士搜寻我们,你到底想干啥?” 秦长安听清,想起和他一起吃住的几日,不免一阵苦笑。看到围住酒馆的幽甲卫,每个人眼中的戒备和上弦弓弩,出鞘利刃。皱眉道:“让他们撤走吧。” 紧跟身后的高原红看到他坚定的眼神,略微思量,挥手而起。眨眼间,把院子包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幽甲卫兔起鹤落消失不见。 秦长安上前一步,拱手道:“荥骨兄,你家小姐可在?” “不在。”荥骨没好气道。 秦长安知道这个莽汉直性子,看你不顺眼的时候都懒得搭理你,眼下他应该看自己绝对不顺眼。不免裂了裂嘴角,“荥骨兄,我有急事需要你家小姐帮助,所以才不得不让羽卒营搜寻你们。请见谅。” “我说不在就不在,你那里这么多废话。”荥骨怒声道。 高原红听到这里,握剑的左手不禁紧了紧。可是想到为了统领的安危来求助,又松开了些许。 秦长安听到这里,突然对着院内大喊道:“媳妇,快让我进去。” 清灵听到,顿时愕然,看到艾兰达的惊怒,怕有意外,忙对外说道:“让他进来吧。” 等秦长安进去屋内,极快走到清灵身边,伸手拉起柔荑小手道:“相信我,跟我走,救个人。” 紧随而上的荥骨微抬的右手之上拳罡已经显现,艾兰达的手杖上亦有丝丝寒气而出。清灵被他拉着有点意乱,又大急。 本就被秦长安拉着的身子不觉又靠近几分,慌乱说道:“秦公子应该所言无虚,我去看看。” 秦长安一开始就想到不能明说所救之人是谁,如果让蛮族知道幽甲卫统领昏迷不醒,还不知他们要如何庆祝。自己耍个赖皮,先抓住小姐,他们投鼠忌器下也不敢乱动。却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配合。不觉羞愧了几分,想松开手,不想反而被她攥紧。 艾兰达和荥骨对视一眼,无奈点头道:“好的,小姐。只是最好让荥骨随行,也好侍奉。” 等清灵看到统领的时候,说她单纯也好,未经世事也罢,并没有太多的神色变化。 皱眉之下,右手探出轻轻点在统领额头。片刻,抬起手指道:“失魂有些时日,而且困魂之人利用她神魂震荡之时顺势而为,所以她感觉不到魂魄已失,依旧沉浸在梦中。” 秦长安一喜,忙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清灵点了点头,“如果想让她魂魄归位,倒是有几个法子。只是如果困住她魂魄的人出手阻拦,怕对她神魂不利。最好用七星唤魂之术让她自动回魂,然后加以多人魂魄护法那个人也难以阻拦方可万无一失。” 秦长安道:“那就赶紧施法吧。” 清灵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这么容易,首先需要准备祭坛,然后子时用七星方位定魂,再有数位魂魄强大之人自愿魂魄离身前往引路,最后才能让她魂归。” 自从清灵来到以后,默然站在一旁的高阳果儿看到她突然对秦长安俏皮的模样内心不禁泛酸。转过头,不再看去。 秦长安听到清灵所说,哑口无言。他一点也不清楚其中之密,一时愣住。而身后的高原红虽亦不清,却忙急声道:“小姐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清灵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人的魂魄离身,所以需要七星定魂。你们需先立起一座七星祭坛,然后我需要子时星光璀璨之时施法数位神魂强大自愿离身之人前往引路。一旦找到她的魂魄,只要能唤醒处于梦境的她再护卫归身即可。” “小姐请把祭坛具体式样相告,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统领终于走希望醒来,高原红早已急不可耐。 清灵看见房间内的书案,走过盘坐,纤细玉指拿起一杆细巧软毫熟练下笔。不过盏茶,一副详尽的图纸跃然纸上,更有许多旁白标注所需注意事项。 “这是所需的七星祭坛式样,按照布置便可。还有,祭坛周围最好选一处空旷寂静所在。” 其余几人看过来,对上面的线条一窍不通。高原红拿起吹干,小心翼翼收好。抱拳有点扭捏又有点诚心道:“多谢。”话语刚落就立即离去。 秦长安哑然失笑,他知道让高原红这样的幽甲卫对一个蛮族小姐道谢定然是万难之事,今日却发自真心的说出来,真不容易。 (临近年关,家中事情繁杂,更新难以稳定。)